============== 书名:姝女有仙泉/重生后我把金手指抢回来了 作者:柔桡轻曼   作品简评:   姝姝本是国公府女儿,当年却被故意换走成了农户家的孩子。好不容易回到国公府,也被人诓骗走了金手指,被哄骗着做错许多事情,得了家人厌恶,最后落得一个被野兽撕碎的下场。重活一世,姝姝回到金手指被夺走的那一刻,这辈子她定不会重蹈覆辙。半复仇文,不过女主不会为了复仇变得没有自我,重生活过来,她想拥有更美好的人生,算是半复仇半甜宠的文,金手指比较大,文笔细腻流畅。 ============== 第1章   姝姝打小就生的美,从襁褓里就是粉雕玉琢的一团儿,村民都调侃她不像水乡村里的人。   直到十三岁时她才知自己真不是水乡村的人,不是农户家的女儿。   而是定国公府二房的嫡出姑娘。   那会儿姝姝正被娘亲孙氏关在家中,因为家人为了二百两银子把她卖给镇上的王老爷家的傻儿子做媳妇,怕她跑掉。   王老爷的傻儿子已经二十,娶过两任媳妇,都被他折磨死,姝姝若真被送过去,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命运。   村里人都以为姝姝会这样葬送一生,没曾想过了几日,村里来了辆华丽的马车,几个眉清目秀的丫头搀扶着个气质端庄严肃的老嬷嬷从马车上下来。   老嬷嬷道明来意,原来姝姝并不是陈家闺女,而是定国公府宋家的嫡出姑娘。   十三年前,新帝登基不过两年,势力不稳,朝廷动荡,信王纠集镇守边关的将领意图谋反,一路攻到皇城,皇城人心惶惶。那时定国公还只是定安伯,他为人忠心耿耿,誓死守卫新帝。   定安伯担心家人出事,派遣府中护卫送妻妾几个子女还有儿媳孙辈们回老家暂避。   定安伯的几个儿子不愿离京,愿与新帝一起抵挡叛军,于是定安伯只把府中妇孺送走。   二房儿媳崔氏临近产期,路上发动,定安伯夫人担心被叛军追上,留下两个嬷嬷让她们陪着儿媳崔氏在附近村镇上生产,其余人继续前行,两个嬷嬷搀扶着崔氏来到最近的水乡村,给了银子住进陈家。   刚好陈家媳妇孙氏生完孩子没两个时辰,生下来的是个女婴。   三个时辰后,崔氏也诞下一名女婴。   崔氏虽刚生产完,但因担心家人,强撑着上路,却不知中间怎么阴差阳错抱错孩子。   再发现就是十三年后,这时新帝早就已坐稳帝位,当年留在京城陪着新帝一起抵抗叛军的亦都立下大功,定安伯被封为定国公,满门荣耀。   至于是如何发现报错孩子,这位来接姝姝的嬷嬷并未多言,只给孙氏留下两千两银票,临走时还告诉孙氏,她的亲生闺女被国公府养了十三年,与国公府有了感情,被收为养女继续留在府里。   孙氏哆哆嗦嗦,感激涕零的把嬷嬷跟姝姝送走。   坐在马车上的姝姝惶恐不安,并不知她接下来的命运如何,她紧紧的攥着颈子上带着的一个小玉雕。   那是个约莫一寸左右的小玉雕,形状如同观音菩萨手中的玉净瓶,不过小巧了许多。   小小的玉瓶用一根红绳穿戴着,她从未在家人面前露出过玉雕,这是她七岁上山捡柴时捡到的,当时小玉雕很粗糙,黯淡无光,还有丝丝裂纹,她佩戴没几个月后,玉雕就变的细腻滋润,如同上好的脂膏,温润漂亮。   半个月后,姝姝来到京城。   初入国公府,姝姝忐忑。   一位风姿绰约皮肤白皙的妇人站在廊庑下,待姝姝走近,妇人落了泪,把她拥入怀中,哭道:“我的女儿啊。”   这位柔美的美人正是姝姝的亲娘崔氏。   姝姝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家人,亦忍不住失声痛哭,母女两人哭成一团儿,身后突然传来温柔女声,“娘亲,这位就是姝姝妹妹吗?”   姝姝泪眼朦胧的回头,看到了那个阴差阳错与她互换了身份如今还是国公府养女的宋凝君。   宋凝君与姝姝是截然不同的长相,姝姝面容娇嫩,五官妍丽,雪肤花貌,眉眼与崔氏有几分相似,却比崔氏更加动人,小小年纪就显露出姿色。宋凝君被国公府娇娇养了十三年,肌肤倒也粉嫩,眉清目秀的少女姿态。   姝姝彼时并不知她这短暂的一生都会活着宋凝君的阴影下。   她看着穿着绫罗绸缎的宋凝君,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衣物,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崔氏见亲生女儿身上破旧衣物,又忍不住抱着姝姝痛哭起来。   回到国公府后,姝姝的日子好过起来,宋家人待她都很好,那个与她阴差阳错互换身份的宋凝君待她也很好,天天陪伴她。   姝姝渐渐适应府中的生活。   定国公亲自把孙女的名字从陈姝姝改成宋凝姝,上了宋家族谱,排在她前面的就是宋凝君的名字。   过了两个月,姝姝与宋凝君熟络起来,两人犹如亲姐妹般相处,宋凝君聪慧文采了得,教导姝姝琴棋书画,带着她出门结交京城的世家姑娘们。   有次两人一起泡汤池时,宋凝君见到姝姝颈上带着的小玉雕,多看了两眼,问姝姝,“妹妹,这是什么?”   姝姝捏着颈子上的玉雕软声道:“姐姐,这是小时候我上山砍柴捡到的,后来一直戴在身上。”   听到姝姝说砍柴,宋凝君红了眼圈,握住姝姝的双手坚定道:“妹妹,对不起,原本受苦的该是我,我却抢了你的嫡女位置,享受原本该是你的宠爱,妹妹,你放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爱着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欺凌。”   彼时,姝姝很感动,也暗暗发誓,要跟宋凝君好好做姐妹。   宋凝君说完,把手腕上带的一对碧绿通透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摘下来戴在了姝姝的手腕上,笑眯眯同姝姝说,“妹妹,不如我们彼此交换信物做约定,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这对玉镯子是我最喜欢的,你拿小玉雕我们来交换,可好?”   姝姝本有些犹豫,最后耐不住宋凝君软磨硬泡同意下来。   之后两人如亲姐妹般相处,宋凝君待姝姝也是极好,不管任何东西会都同她分享。   姝姝一度以为她找到了真正的家人。   转眼姝姝已经十四岁。   她原本有一副很好的容貌,肌肤雪白,可最近两个月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肌肤越来越粗糙,头发也开始枯黄。   不仅仅如此,就连原先对她疼爱愧疚的宋家人也变的对她冷淡起来。   姝姝茫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宋家奴仆亦见风使舵开始欺辱她,唯有宋凝君一直待她很好,她自幼被水乡村的养母孙氏还有兄弟欺负着长大,养成一副绵软胆小的性子,遇事只会哭泣,默默忍受这一切。   慢慢的,她的容貌越来越黯淡,原本灵动的五官也因粗糙的皮肤和瘦小的身材显得平淡无奇。   反观宋凝君,原本只是清秀的她,肌肤越来越好,肤如凝脂,黑发如瀑,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甚至还在山上捡到一头黑豹的幼崽带回府中圈养,当今帝王崇尚武力,能够驯服凶猛兽类幼崽的宋凝君在京城出了名,加之她姣好的容貌,出众的文采,仰慕她的少年郎甚多。   姝姝看着宋凝君成为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就连父母给她定未婚夫也上门退亲,转而求娶宋凝君。   姝姝再也无法忍受,她开始憎恨宋凝君,觉得是她抢走属于自己的一切,宋家,父母兄弟们的疼爱,未婚夫的感情。她开始针对宋凝君,可她生性怯懦无能,就连那些针对也掀不起任何波澜,可笑至极。   最狠的招数也不过是把宋凝君是个村妇之女的事情宣扬出去,奈何宋凝君聪慧,此事并未对她造成打击,反而让她锦上添花,名声更上一层楼,惹得宋家人越发怜爱。   反观她,因此事更惹宋家人厌恶,母亲责怪她不顾手足之情,对她失望不已。   姝姝躲在房间小声哭泣,宋凝君不计前嫌过来安慰她,声音温柔,容貌出尘,姝姝好像疯了,把手腕上带的那对碧绿的镯子取下砸在宋凝君面前,泣血道:“你曾说与我互换信物做最好的姐妹,如今我不想再与你做姐妹,是你抢走属于我的一切,我恨你,你把我的玉雕还给我。”彼时姝姝已经有些失去理智,冲上去抢夺挂在宋凝君颈子上挂的小玉雕。   “妹妹,你怎可如此?”宋凝君紧张的捂着胸口的玉雕后退。   两人纠缠在一起,最后双双摔倒在地,宋凝君里衣的玉雕也被姝姝扯了出来,不小心磕在地面上,宋凝君脸色煞白,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拾起玉雕看了眼,发现玉雕上面多了一条裂纹,脸色瞬间大变,恨恨瞪了姝姝一眼,起身握着玉雕踉跄离开。   姝姝却没注意到这些,她匍匐在地上哭泣着。   姝姝没想到,接下来她的命运也是可笑至极,不出半月,宋凝君养的那头黑色豹子闯进她的闺房,将她活生生撕碎,宋凝君伤心大哭,称也不知怎么回事,宋家人都选择相信宋凝君,觉得是她招惹那头野兽。   可她却没有消散,她变成阿飘,生前执念,死后她整日跟着宋凝君,却发现宋凝君两个最大的秘密。   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有多么愚蠢无能软弱,知道她真的是被宋凝君抢走一切,什么互换信物做一辈子姐妹,不过是宋凝君诓骗她的谎言,她从山上捡回来佩戴好几年的那个小玉雕其实是个神物,她亲眼看着宋凝君每日从小巧的玉瓶里倒出一滴凝露,溶在一盏清水当中,一半自己喝,另外一半喂给那头黑色豹子。   姝姝飘在宋凝君闺房的横梁上,看着与人前完全两个模样,神情冷漠的宋凝君,她抚摸着白润的玉雕,语气同样是冷漠的,“妹妹,你莫要怪我,你差点毁了我的玉瓶,何况你那副模样,活着也没甚意思的。”她说罢温柔的抚摸手中小小的玉雕。   姝姝看着这一切,有些想哭,可她是个阿飘,根本没有眼泪。   她被宋凝君骗了,甚至丢了自己的命,她可真蠢啊。   跟着宋凝君久了,姝姝才知道家人的厌恶,慢慢变得丑陋的面容,弟弟宋钰廷久治不愈的身体,她的死,全是宋凝君所为。   姝姝不甘心,想要报仇,可她除了跟着宋凝君,其他的束手无策。   宋凝君剩下的一个秘密,姝姝并没有看太透,她只觉得宋凝君运气极好,不管遇见什么危险或者大的事情,宋凝君好像都能提前知道,化险为夷。   大概这才是天之骄女,有着逆天的气运,为了命运前途亦可狠下心肠得到想要的一切。   姝姝知道自己与宋凝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跟着宋凝君,看着宋凝君情窦初开,喜欢上那个人人都惧怕的可怕男人,看着宋凝君勾引那个变态男人不成,就以国公府做踏板,步步高升,封为县主,嫁给皇子做了妃子,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而她飘飘荡荡几十载,早已认命。   却在某天清晨彻底失去意识。   姝姝心道,她飘荡几十载,终于要入阎王殿经历下一个轮回了吗?   可耳边传来的却是宋凝君温柔的声音,“妹妹,这是什么?”   听见熟悉的话语,姝姝并未睁眼,她以为这不过是入轮回前的幻听,她回到定国公府短暂悲惨的一生,都是从泡汤池时宋凝君的这句话开始的。   姝姝想着,为何入轮回还会忆起这一刻,莫不成飘荡二十载,她还是不甘心?   “妹妹,你怎么闭着眼,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还是宋凝君的声音,温柔宁静,能够安抚人心,迷惑所有人。   不对,好像有些不对劲。   姝姝做阿飘二十载,早已没有任何知觉,感受不到冷暖,闻不见香臭。   可此刻暖洋洋的水流轻抚身体是怎么回事?   姝姝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就是宋凝君那张挂着担忧的清秀脸庞。   胸口处嘭嘭嘭的心跳,已有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   姝姝张了张口,有些茫然和无措。   “妹妹。”宋凝君握住姝姝的手腕,担忧道:“可是泡的太久有些头晕?若不我让丫鬟们进来伺候我们穿衣可好?”   姝姝脸色惨白,她弄不清现在到底怎么一回事,那飘荡的二十载难道是做的一场梦?   还是她因执念太深,重新回到了一切事情的初始点?   姝姝握紧胸前用红绳串着的小玉瓶,连手都在颤。   宋凝君以为姝姝不舒服,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玉雕上,片刻后垂眸,喊了丫鬟们进来伺候。   不急,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姝姝的这个小玉雕她势在必得。 第2章   丫鬟们进来伺候的时候姝姝还未回神,她失魂落魄的攥着颈子上的小玉雕。   宋凝君回头看了眼姝姝,嫩豆腐一样的身子,泛着莹莹光彩,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丫鬟进来帮着两人穿戴好衣裳,宋凝君牵着姝姝来到暖阁说话喝茶。   姝姝望着那双手,她想要躲开,却硬生生忍下。   两人来到暖阁,丫鬟们奉上茶水点心和果子。   姝姝捧着一盏温热的清茶,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她不清楚此刻是怎么一回事,打算静观其变。   “妹妹。”宋凝君轻轻抿了一口茶,“方才见你身体不适,可要请郎中过来瞧瞧,我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姝姝攥紧茶盏,摇了摇头,“不必,我方才只是泡的太久有些头晕。”   她性子太软,连声音都是软糯糯的,没有任何压迫感。   宋凝君笑眯眯道:“妹妹没事就好,方才真是吓着我了。”她转动了下手中的茶盏,不动声色继续道:“对了妹妹,方才瞧见你颈子上带着个东西,那是什么?”   原来那些真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经历过的上一辈子的事情,她被宋凝君骗走玉雕,经历死亡,变成阿飘飘荡二十载都是真的。   姝姝闭了闭眼,遮掩住眼中的泪光,轻声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姐姐问这个作甚?”   她的回答和上辈子不再一样,她倒是要瞧瞧宋凝君还如何诓骗她。   听到姝姝这番话,宋凝君叹了口气,走到姝姝身边半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道:“我只是太难受,方瞧见妹妹颈上带的小玉雕,想来是妹妹从小带到大的物件,我想着妹妹才是国公府的嫡女,而我阴差阳错的占据了妹妹的位置,享受这些荣华富贵,而妹妹从小到大的首饰却只有这么一件,心中实在难过,妹妹,对不起,原本受苦的该是我,妹妹,你也放心,以后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爱着你,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欺凌。”   姝姝垂眸,并不言语。   宋凝君说完,把手腕上带的一对碧绿通透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摘下来戴在了姝姝的手腕上,笑眯眯同姝姝说,“妹妹,不如我们彼此交换信物做约定,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这对玉镯子是我最喜欢的,你拿小玉雕我们来交换,可好?”   姝姝抬起眸子看向宋凝君。   瞧瞧看,不管她如何回答,如何避而不答,宋凝君始终都能把话题扯到玉雕上面,甚至如同上辈子一样,强行想要用翡翠镯子换走小玉瓶,所以宋凝君一开始就知道她身上的小玉雕是个神物。   宋凝君始终想要的就是她身上的小玉瓶。   只怕一开始约她来泡汤池就是有意的,想要她露出小玉瓶,趁机诓骗走她的小玉瓶。   那么宋凝君到底如何知道小玉瓶是个神物?就连佩戴了好几年的她都不清楚小玉瓶的神奇之处,宋凝君如何得知的?   宋凝君见姝姝不语,以为她在犹豫,把手中的翡翠镯子往姝姝手腕上套过去。   姝姝不等宋凝君握住她的手就躲开。   “不必。”姝姝说道。   宋凝君怔住,望着姝姝的眼圈都有些泛红,“妹妹,你可是怪我?我只是想对你好,想弥补你。”   姝姝压下心中怒气,软声道:“我只是觉得感情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的,相处久了,自然能够看透人心,感情亦是相处出来的,不是交换了信物就有了。”   她性格被水乡村的养母孙氏打压的温顺胆怯,回到国公府她也是怯怯懦懦的,就算经历过那样离奇的上辈子,她本性其实还有些懦弱,亦不能突然跟宋凝君反目,宋凝君太聪慧,还有一个她看不透的秘密,宋凝君应该凭着那个秘密知道她身上玉瓶是个神物的。   她要小心些才是。   姝姝不想这辈子再跟上辈子一样稀里糊涂的死掉,她想好好的活着。   可姝姝实在太厌恶宋凝君,不想与她多相处,只能起身揉了揉额,“姐姐,我许是泡的太久,有些头晕,先回房歇息了。”   “也好。”宋凝君忍着心中的焦急跟着起身,随着姝姝朝暖阁外面走,“妹妹,方才是姐姐不好,姐姐太心急想与你相处做好姐妹,你莫要放在心上,妹妹说得对,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姝姝软软的笑了笑,并未多言。   等姝姝离开,宋凝君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转身吩咐身边的丫鬟春桃,“去把青蒿给我叫过来。”   青蒿是姝姝身边伺候的丫鬟。   ………………   姝姝回到房间,屏退丫鬟,从颈上把小玉瓶取了下来放在手中轻抚着。   玉瓶非常小巧精致,约莫不到一寸,材质的话,姝姝也摸不准,捡到它时它黯淡无光都是裂纹,佩戴在身上润养几年,小玉瓶周身的裂纹都没了,变得细腻温润,摸着像羊脂玉一般。   这小玉瓶应该是空心的,有个小瓶口,姝姝凑过去看,里面空荡荡的。   姝姝找来个小茶盏,试着从玉瓶里面倒出甘露来。   然而什么都倒不出来,姝姝有些僵住,她记得宋凝君每日都可以从里头倒出一滴甘露来的。   为何她却不行?   姝姝不明白其中缘由,又试着用热水冷水泡,还是无用,她亦不敢用火烤,怕坏了玉瓶,何况是她带了几年的物件,陪伴她好几年,她根本舍不得毁掉。   折腾许久,姝姝也有些急了。   玉瓶太神奇,她做阿飘跟了宋凝君许久,知道玉瓶里的甘露人若喝了可以强身健体,去除身体里的杂质,亦能养颜,还可续命做药引,这甘露就如同观音菩萨手中玉净瓶的甘露一般,可使枯木逢春,滋养万物。   就连宋凝君收服的那头黑色豹子也是靠着甘露才可收服的。   没了这个玉瓶,宋凝君即使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有上一世的命运和成就。   姝姝折腾一个多时辰,始终不得其法,不知怎么让玉瓶倒出甘露。   她无法,只能又把玉瓶戴在颈上,既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更是要随身佩带。   宋凝君没有得到这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需得想出一个妥善法子让宋凝君断了这个念想。   玉瓶她一直佩戴在身上,从未外露过,只有今日同宋凝君泡汤池时被瞧见过,但汤池屋中光线昏暗,宋凝君也瞧不仔细,等她明日出门寻个差不多的,至少明面上要把这个给换掉。   姝姝知道玉瓶的神奇之处,但一时半会儿不知它的使用法子,只能暂且放下。   这会儿已经是申时,差不多晚膳的时候。   宋家是个大家族,除了嫁出去的女儿,还有三房人口。   姝姝这一房只是二房的,上头还有大房,下面有个三房,因定国公跟定国公夫人都还健在,并未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不过平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一起用膳,平日都是各房在各房里吃。   这会儿晚膳时间,丫鬟过来喊姝姝去偏厅用膳。   姝姝应了声,跟着丫鬟过去偏厅。   偏厅里,崔氏,姝姝的兄长宋钰谨,弟弟宋钰廷,宋凝君都已经在偏厅等候。   宋钰谨比姝姝年长三岁,十六岁的少年郎,玉树临风,性格也很是温和,对姝姝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妹妹很是疼惜。   至于宋钰延,他比姝姝小了两岁,当年崔氏在水乡村诞下姝姝,急着赶路,月子都不曾做,身子落下病根,回到京城后虽有调养身子,但生宋钰延的时候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宋钰延生下来后体弱多病,长到十岁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太行。   幸而遇到一神医相救。   但治疗宋钰延的药引却很特殊,需要至亲之人的血。   年纪太大的也不行,崔氏跟宋父的血都不可。   唯有兄长宋玉谨和姐姐宋凝君的血方可入药。   如果不是兄弟姐妹的血入了药,宋钰延就会出现排斥反应,呕吐昏迷。   正因如此,宋家人这才知晓宋凝君根本不是宋家骨肉,当初崔氏知晓宋凝君不是亲生骨肉,脸都惨白,也猜测是在水乡村生孩子那会儿搞错了,这才派人去把亲生女儿接回宋家。   把姝姝接回宋家。   一来是亲生骨头,宋家人都很怜惜这个流落在外的血脉。   二来是可以救治一下宋钰延,总用宋钰谨的血做药引,怕他承受不住,两人轮流来会好上许多。   姝姝本性善良,回府知道弟弟的病情,自然也是极愿意帮着治疗的。   所以姝姝回来这头两月,跟府中亲人相处的都还挺不错。   偏厅里。   崔氏见着姝姝过来,立刻笑眯眯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姝姝,快来娘亲身边坐下吃饭。” 第3章   姝姝的父亲宋金良是当朝户部尚书,官居三品,平日公务繁忙,应酬颇多,甚少陪家人用晚膳。   这会儿他也是不在,二房只有崔氏领着几个孩子用晚膳。   姝姝挨着崔氏坐下。   崔氏给姝姝夹了不少她爱吃的菜。   “妹妹,这道清炖乳鸽是你喜欢的,你多吃点,早点把身体养好。”宋凝君说着也给姝姝添了一碗清炖乳鸽,加了枸杞和金丝小枣,味道清甜。   姝姝忍着道了声谢谢。   宋家是大户人家,食不言寝不语。   饭桌上还是比较安静的。   用完晚膳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姝姝要回沁华院歇息。   崔氏跟着姝姝一块过去沁华院,她想多陪陪女儿。   回到沁华院的闺房,姝姝换了身衣裳,这些都是崔氏教导她的,侯门世家的姑娘们,规矩极多,一日更衣都要几次。   崔氏极有耐心,她怕外面请来的嬷嬷蹉跎姝姝,都是亲自教导姝姝这些规矩的。   姝姝换衣裳时就发现她的妆奁台被人动过。   她心知宋凝君对她的玉雕势在必得,遂也存了心眼,不会把玉雕放在闺房里,也注意了下闺房的摆设。   定是她去用膳时有丫鬟来翻过她的东西。   姝姝身边有两个大丫鬟,青蒿和青竹。   其余丫鬟奴仆亦是不少,但她的闺房只有两个大丫鬟可以随意进出。   这两个丫鬟都是宋凝君的人。   姝姝也是上辈子死后做阿飘跟着宋凝君的时候才知道的。   何况这两个丫鬟本来就是宋凝君房里出来的,她也是傻,就这么用着这两丫鬟。   姝姝亦知此刻不能随意声张,两个丫鬟明面上没有犯错,她不能撵人。   只能装作不知的换好衣裳出门跟崔氏说话。   姝姝是崔氏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哪怕当初抱错,可血缘亲情都是在的。   何况姝姝容貌跟崔氏还有两三分相似,对于这个在外苦了十三年的女儿,崔氏当真是把她当做眼珠子疼爱,想把世间最好的都给她。   崔氏拍了拍身边的贵妃榻,“姝姝,过来挨着娘坐,娘想跟你说说话。”   姝姝挨着崔氏坐下。   她有些紧张,实际上她对宋家人的感情是有的。   作为陈家女儿时,养母孙氏跟养兄弟总是欺压她,姝姝在陈家从未感受过亲情的温暖。   回到宋家后,宋家人待她很好。   母亲崔氏一开始也是心肝儿一样疼爱她,可她太愚蠢,被宋凝君诱导着,一步步与宋家人离了心,让娘亲寒了心。   可她知道,哪怕最后她变得恶毒,处处针对宋凝君,做下许多错事,祖父跟祖母不肯再认她,让她搬去偏院,母亲嘴上说着寒了心,暗地里却接济她许多。   她死后,崔氏嘴上骂着她,背地里却差点哭瞎眼,时常去坟地探望她。   姝姝死后,连宋家祖坟都没进去,随便埋了个山头上。   姝姝想起这些,捏着拳,指甲都掐进掌心。   崔氏哪里知道女儿经历过的那一切,现在她的眼中,女儿娇美漂亮,就是有些瘦,性子也太过怯懦,她要好好照顾女儿,弥补这十三年来遗憾。   “鱼儿,把东西给我。”崔氏喊身边的大丫鬟进来。   鱼儿进来递给崔氏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   崔氏把首饰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对羊脂白玉镯。   质地细腻,白玉无瑕,这对镯子比宋凝君手腕上那对翡翠镯子还要好。   崔氏亲自把镯子戴在女儿手腕上,望着女儿如凝脂般的纤细手腕,笑眯眯道:“这是娘嫁妆里的一块羊脂玉,前些日子找匠人帮着做了对玉镯子,姝姝带着就是好看。”   姝姝望着手腕上的玉镯,再也无法坚持,扑到崔氏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的凄惨绝望,仿佛要把上辈子的苦全部发泄出来。   哭的崔氏肝肠寸断,她搂住女儿也跟着哭,“我的宝儿这是怎么了?可是碰见什么事情,别担心,一切都有爹娘,有我们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姝姝搂住崔氏的腰身大哭,“母亲,母亲,我也有家人了,我也有母亲疼爱了。”   崔氏从这话语里听出一丝不对劲来,“姝姝,你在陈家可是过的不如意?”   她之前问过女儿在陈家的日子,女儿都说过的很好,她因心结,也不曾派奴仆去水乡村打探那户人家。   其实她也觉得当年抱错孩子有些蹊跷。   姝姝想着待在陈家的日子,委屈又心酸,“母亲,我从三岁就要上山捡柴,学着做饭,照顾两个哥哥,长大一些,养母生下妹妹,我就帮着哄妹妹,稍微不好的地方,养母就会拿着藤条做的鞭子抽打我,养父也会骂骂咧咧的,我从未体会过父母的疼爱,那时候我以为他们是我亲爹亲娘,总是不明白,他们疼爱兄长妹妹,为何总是喜欢打骂我。母亲,您若在晚一些去接我,我就要被卖给镇上王老爷的傻儿子做媳妇,他虽人傻,却已虐杀两任媳妇儿,那段日子,他们终于不打我了,怕把我送去王家的时候身上有伤痕,我被他们关在家中,绝望极了……”   姝姝哭的伤心,她在陈家的日子极难过。   却在回到宋家后,被宋凝君哄骗着,宋凝君告诉她,如果被母亲知道她在水乡村过的不好,定会伤心自责,抑郁成疾。   她傻乎乎的相信了,自此只告诉母亲和宋家人,她在陈家过的很好,总说着陈家父母的好话。   崔氏听闻这番话,如遭雷击,浑身颤抖。   “傻女儿,你为何现在才告诉娘啊。”崔氏眼眶通红,紧紧抱着女儿,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姝姝颤抖道:“凝君姐姐告诉我,如果告诉母亲我在陈家过的不好,母亲定会伤心自责抑郁成疾,我,我实在害怕,可见母亲待我如此好,我,我实在忍不住……”   “娘的傻女儿啊。”崔氏把姝姝抱在怀中,“姝姝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可告诉爹娘,我们一定会护着你,那陈家人竟如此待你,娘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崔氏亦忍不住心生疑惑,陈家夫妇如此待姝姝,却对待另外三个孩子极好,似乎知道姝姝不是他们女儿?   莫不成当初抱错孩子并不是阴差阳错,而是陈家夫妇故意为之?   还有君儿竟如此跟姝姝说,是不想让他们知道陈家竟如此对待姝姝?   君儿莫不成是故意哄骗姝姝?   不应该的,君儿是她和夫君自幼带到大,从小品行纯良,又非常孝顺,极聪慧,学甚都很快,也是他们夫妻的骄傲。   虽然后来知道君儿不是他们的孩子,可十三年的感情做不得假,他们也是把君儿当成亲生女儿对待,不然也不会对外宣称,君儿跟姝姝是双生子,当年因姝姝身体不好,才送回老家调养,直到现在才接回。   虽疑惑宋凝君是否哄骗姝姝,但崔氏到底没把宋凝君想的太坏。   不过还是在崔氏心底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姝姝也知道宋凝君跟宋家人感情极深厚,光是凭着一两句话又岂能让母亲看透宋凝君。   不过总有一天,她要让宋家人看清宋凝君的真面目。   崔氏已经怀疑当初抱错孩子是陈家故意的。   陈家若真如此坏心肠,她不会轻饶。   崔氏哄了女儿好久,还陪着姝姝歇下,等姝姝睡熟,她才交代丫鬟们伺候好,回了自个院子。   宋金良已经放衙,这会儿都梳洗好,穿着一身绸袍坐在案几后翻看书信。   宋金良虽已人至中年,却依旧俊朗。   姝姝就是结合他与崔氏的优点长的。   崔氏心里存着事儿,过去跟宋金良把姝姝说的事情说了一便,宋金良俊朗的面容已然怒气冲冲,“那陈家夫妻好大的胆子,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明日就派人去水乡村查探,如果是真的,定不会饶了那对夫妻。”   崔氏也道:“明日我就唤当初陪我生产的两位嬷嬷仔细问一下。”她那时刚生下姝姝,累的昏迷不醒,身边发生何事都不知晓。   她猜测当初住在陈家生产时,宋家那时虽算是逃难,但也不能把逃难的事情到处嚷嚷,加之崔氏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陈家夫妇这才动了歪心,想要把自己孩子换到富贵人家享清福。   崔氏当真气极恨极。   …………   等到姝姝入睡,亥时三刻,姝姝院里的大丫鬟青蒿趁着浓浓夜色过去了宋凝君的院子。   宋凝君已经梳洗好,正烛光下翻看着书卷。   见到青蒿来,她屏退别的丫鬟,问青蒿,“可有从姝姝那里搜到那个小玉雕?”   青蒿回道:“回二姑娘的话,并未从三姑娘房中搜到那枚小玉雕,已经把三姑娘屋子翻个底朝天了。”   宋家大房还有个大姑娘,遂宋凝君排行二,姝姝排行三。   宋凝君蹙了下眉,合上案上的书卷,“那你下去吧,这几日帮我留意下,务必帮我寻到那枚小玉雕。”   青蒿应了声好就退下了。   宋凝君虽有些不甘,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太心急,只能慢慢去想法子。   她叹了口气,让丫鬟熄了灯,上榻休息。   半睡半醒间,宋凝君又做到那个梦了。 第4章   宋凝君的梦中又出现了姝姝跟她佩戴的那枚小玉雕。   她梦见母亲派嬷嬷去接姝姝的时候,接姝姝回来的马车上,姝姝紧张的攥着颈子上那枚小小的玉雕。   梦中她看不太清玉雕的模样。   这个梦境从两个月前就反反复复的梦到。   一开始宋凝君不清楚梦境含义,但她梦见太多次这个场景,渐渐明白,姝姝颈上带的小玉雕对她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她暂时不明白玉雕到底有何重要,但心中就是迫切想要得到玉雕。   宋凝君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她的梦好像都会成真。   她会梦见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或者物或者事件,梦境都跟她本身有关。   她做的第一个梦境就是她并不是国公府的血脉,她从三岁反反复复梦见一个村子,破旧的房屋,长相普通的夫妻,长相普通的一对兄弟,玉雪可爱的一个小女娃,和她差不多大年纪。   夫妻总是抽打辱骂那个粉嫩的女娃娃,小小年纪就让她做着繁琐劳累的家务。   宋凝君第一次做这个梦时还替梦中的女娃娃愤愤不平。   但她也察觉出不对劲,她从那对夫妻的面容上竟隐隐约约看到两分自己的模样。   宋凝君那时候小,不懂梦境的含义,但心中始终觉得不对劲,不敢把梦境对家人言明。   后来做这个梦的次数多了,她发现梦境中粉雕玉琢的女娃竟跟母亲崔氏的长相有那么两分相似,心里隐约就明白了点什么。   这个梦境做到四岁就停止,她那会儿差不多知道自己不是国公府的血脉,应该是梦境中那户人家的血脉。   那么穷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渐渐长大的宋凝君想到就瑟瑟发抖,她不愿意回到那里,既知道不是国公府的血脉,她就需要别的法子坐稳现在的身份。   她拼了命的对宋家人好,对下人温和,努力学业,终于长成父母和宋家人眼中的骄傲。   之后宋凝君陆陆续续又梦见几次事情,都是跟她有关。   也都应了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不是国公府血脉后,缠着老国公想要练武,加之她从小也总被抱到老国公爷和老国公夫人身边养几日,二老还是很喜她,老国公爷也比较纵容她,何况她缠着老国公爷说要练武,当真就每天鸡鸣自己爬起来穿衣到老国公的院子扎马步。   连下雨天都要在廊庑下坚持。   老国公武将出生,知道练武的辛苦,见小小的孙女每天都能坚持,知她品行坚毅,自然越发喜爱小孙女。   所以几个孙女当中,老国公最宠的就是宋凝君。   六岁时,她梦见跟随老国公去骑马,马儿突然发狂,她和老国公摔下马,两人都断了腿。   第二日醒来,她假装生病,缠着老国公爷,让他也去不成马场。   那日老国公爷常骑的马儿的确发了狂,把另外一人摔下马断了腿。   老国公爷宋昌德十三年前因信王那场叛乱立下大功,替新帝挡下一刀一箭,那刀砍在腿上,后来老国公走路就有些跛。   如果再从马背上摔下来,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老国公爷就直言宋凝君是他的福星,也越发疼爱这个孙女。   宋凝君七岁时又梦见跟随母亲崔氏去城外山上寺庙上香,却在登山时山体滑坡,她与母亲还有不少上山的人被埋在泥石流中。   最后她和母亲被人救出,却也受了伤,回家中养了两三个月的伤。   次日起来,宋凝君就继续装病躲过这次山体滑坡。   等到山体滑坡,很多女客被埋在泥石流下面的事情传到京城,崔氏也有些吓到,因为这次事件还死了人。   她也以为女儿就是她的福星。   …………   昨儿做了一夜的梦,宋凝君睡的不太好,早起脸色亦不好。   她心里清楚,反反复复梦见的都是对她特别重要的事情。   当初梦见不是国公府的血脉足足做了一年的梦,如今这个梦反反复复两个月,只怕还会继续梦下去。   不行,她需尽快把那枚玉雕弄到手。   她梦中看不太清玉雕,当初哄骗着姝姝泡汤池里面太暗,也没瞧的太清楚,她原以为姝姝很好诓骗,怎得这次不成了?   继续泡汤池再问起玉雕想要交换定也是不成的,她需要想个别的法子。   宋凝君隐约知晓这玉雕非常非常重要,她必须尽快得到。   宋凝君咬牙,暗忖道,“妹妹,莫要怪姐姐心狠,只是这东西对我实在重要,对你不过是个物件。”   她彼时并不知玉雕的神奇,以为它应该是某个重要的信物,或许对日后有很大的帮助。   宋凝君心中做下决定。   …………   姝姝起的早,她也不等丫鬟伺候,自己穿戴整齐,外面天边还是鱼肚白,屋内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姝姝坐在昏暗中,慢慢抚摸颈上带的玉雕。   她还是摸不透玉瓶可以倒出甘露的玄机。   过了半晌,外面有奴仆走动的声音,姝姝才让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   吃过早膳,崔氏喊来当年陪伴她在水乡村陈家生产的两位嬷嬷问话。   两位嬷嬷是老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   被崔氏喊来后,两位嬷嬷仔细回想才道:“那时候二夫人您刚诞下孩子,身体劳累昏睡过去,我们有段时间的确被那陈家丈夫叫出去做了些别的事情。”   崔氏听完,就知当年陈家夫妻是故意喊走两位嬷嬷,趁机把孩子给换走的。   崔氏气极,这才让两位嬷嬷退下。   两位嬷嬷是老国公夫人高氏身边的人,回去自然把此番话禀告高氏。   老夫人高氏一头银丝,极威严,听闻这番话也有些生气,跺了跺拐杖道:“穷乡出刁民,竟敢混淆国公府血脉,让老二查清那时候的事情治了他们的罪,至于君儿虽是那对夫妻的血脉,但被我们国公府养了十三年,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品性坚毅,与那对夫妻没有任何的关系,此事也不必让君儿知晓就是,她与姝姝一般,都是我们国公府的孩子。”   两位嬷嬷自然应是。   …………   崔氏问过两位嬷嬷事情后,打算晚上丈夫放衙将此事告知丈夫,让丈夫去查陈家夫妻的罪证,其余的忙她帮不上多少,只能照顾好姝姝。   崔氏见姝姝近来性情开朗不多,不似头两月那般怯懦,就想带姝姝出门逛逛。   头两月姝姝连国公府的大门都不敢出。   崔氏还问过宋凝君是否一块出门,宋凝君表示昨日的书卷还未看完,就不陪母亲跟妹妹出门游玩。   于是,崔氏也不勉强宋凝君,领着姝姝出门逛。   姝姝本就想找个跟她的小玉瓶差不多样式的玉雕,自然也愿意跟着崔氏出门。   两个丫鬟青蒿跟青竹原是打算一起跟着出门,姝姝就跟崔氏撒娇,“母亲就带着鱼儿就好,我们不用带这么多人出门的。”   崔氏对女儿几乎有求必应,何况她也不想有太多奴仆跟着出门。   于是只带着身边的大丫鬟鱼儿跟着出去。   姝姝逛了大半日,都没能找到跟她玉瓶差不多样式的玉雕。   她也不泄气,缠着崔氏接连好几日出门闲逛。   只是始终找不到跟小玉瓶相似的代替品。   姝姝回到国公府两月有余,现在正是金桂飘香的季节,京城里两旁的道路上种了很多的桂花树。   可以说是满城飘香。   再有两日就要下月初一。   崔氏要带两个女儿去寺庙上香还愿。   她自从亲生女儿回来后就对佛祖发誓,定会每月都来上香还愿,只求她的女儿平安顺遂。   所以每月初一都会出城去寺庙一趟。   姝姝连找几日都不曾找到玉雕代替品,眼下只能先跟着母亲去寺庙。   这是姝姝重生后第一趟去寺庙,她也想去拜拜佛祖,谢这重回一世的情分。   很快就到初一,一大早国公府就准备起来。   奴仆们早已备好马车,以及路上吃的茶水果子点心,主子们路上擦手擦脸的帕子,还有换洗衣物。   这是为防出门发生变故备下的。   光是二房女眷出门就已备足两辆马车。   寺庙在城外,名白居寺,住持法号白居,已有百岁高龄,是一位世外高人。   来往白居寺的多是一些皇亲国戚还有豪门世族的家眷们。   白居寺和当年那座发生泥石流的寺庙并不在一座山上,白居寺要位于更远一些的山林中,光是路程就有两个时辰,还要入山林走上半个时辰,因它接待的多是京城贵客,皇帝还特意派侍卫把手,也算守卫森严。   因有皇族侍卫把手,寺庙比较安全,哪怕路程更远一些,京城的豪门世族也更喜来到这里。   不过卯时,崔氏就领着两个女儿坐着马车出门。   马车上,宋凝君还跟姝姝道歉,“妹妹,姐姐这几日因急着把那卷诗集读通透,都没有陪伴你,心里也是不安,待姐姐把那卷诗集读透就陪你游玩,还能跟你讲讲那卷诗集上的内容,你现在可要听,有几篇文章极是精彩,我讲解你听罢。”   宋凝君说罢,当真跟姝姝背诵出一片文章来。   然后温柔的跟姝姝解读这篇文章的意思,她教的非常认真,就连姝姝也没法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丝敷衍。   姝姝是真的了解宋凝君。   宋凝君待她好那也是真心实意,对她非常的好,不管有什么都只会先想着她,所有人都能看出宋凝君是真心诚意待她的。   所以这些好也都是真的,这才是宋凝君的可怕之处,她深知只有真的真心待姝姝,才能骗过宋凝君自己,骗过所有人。   姝姝跟了宋凝君二十载,太了解宋凝君了。   宋凝君对她的恶也是真的。   这就犹如蜜糖掺了砒,霜。   一路上,姝姝也没露出任何异常,她犹如往常一般跟宋凝君相处。   崔氏见到两个女儿能如此相处,心里也是高兴的。   到了白居寺已快午时。   崔氏领着两个女儿跟一众奴仆到了寺庙。   踏入寺庙大门时,宋凝君抬头看了眼天上,似有乌云飘来。 第5章   崔氏带着两个女儿进去寺庙上香叩拜,给了香油钱,约莫半刻钟的样子就出来了。   今日来上香的香客不算多,寥寥几家,都是崔氏认识的,玩的比较好的只有诚毅侯夫人薛氏薛娴。   薛氏是崔氏自幼一起长大的闺友,关系非常亲近,就算嫁人后也总是走动。   薛氏个子较高,五官比较英气一些,性情很豪爽。   见到好友,薛氏上来打过招呼,笑着拍了拍崔氏肩膀,“明雪,你今儿来上香怎么不喊着我一块。”   崔氏名明雪。   她无奈了看了薛氏一眼。   薛氏目光落在崔氏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儿,大抵是知道原因了。   京城人人都知定国公府二房的三姑娘在乡下养好病接了回来,明雪这段日子忙着陪伴女儿吧。   薛氏笑眯眯的喊了宋凝君一声,“君儿出落的越发有气质了,亭亭玉立。”   宋凝君冲薛氏福了福身,喊了声薛姨。   崔氏回头跟姝姝道:“姝姝,这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闺友,你喊薛姨就好。”   姝姝自然是认得薛氏的,上辈子她未婚夫的母亲,性情大度爽快的女子。   姝姝上前福身行礼,“薛姨好。”声音软软的。   “乖孩子,姨来上香也没带甚东西,下次再给你见面礼。”   薛氏见到姝姝,眼睛都亮了。   这一看就是闺友的亲生闺女,模样随了闺友,甚至比崔氏出落的更加动人,那小脸嫩生生的,双目澄澈。   薛氏一眼就相中姝姝,她嫁的夫家是诚毅侯方家。   她的丈夫是长子,前两年刚刚承了爵位,她有两子一女,方家人都是三大五粗的,她的两个儿子长的也不算俊朗,她见到姝姝这么漂亮娇滴滴的姑娘家就很喜欢,她小儿子今年十五,比姝姝大两岁,若能娶到姝姝,还能改一改他们方家的血脉,以后也生出几个漂亮孩子,何况她跟崔氏知根知底的,她也不是严厉的人,会对姝姝好的。   薛氏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就想跟崔氏说说。   她挽着崔氏朝着寺庙外面走,“明雪,咱两也有些日子没见,这会儿就不慌着回去吧,先去后院用用斋饭小聚下?”   刚说完走出寺庙大门,外面噼里啪啦下起豆大的雨点,薛氏忍不住笑起来,“瞧瞧看,老天爷都要咱们留在这儿小聚了。”   崔氏无奈,她也没料想今日会下雨。   只能回头对两个女儿道:“君儿,姝姝,我们去后院用些斋饭,等雨停了在启程回吧。”   宋凝君,姝姝都应声好。   姝姝跟着母亲去后院时,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早上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突然下起雨来。   或许是经历过一世,姝姝有些敏感,总觉得今日有事发生。   一众奴仆跟着主子们来到后院。   后院都是单独的小院子,供来上香的家眷们歇息的。   薛氏还在跟崔氏说话,“真是羡慕明雪你有两个这么漂亮懂事的闺女,我家珠儿长的随她爹,还是个皮猴儿,还把我愁的不行,这以后怎么说婆家呀,唉。”   薛氏闺女叫方珠珠,同姝姝宋凝君同岁,本该少女之姿,可她竟也随了名儿,说的好听叫珠圆玉润,可配着高大的个儿,那真是惨不忍睹的。   薛氏见她女儿就糟心。   到了歇息的客房。   薛氏想跟崔氏说贴己话,何况她知道好友当年可是逃难时候生的孩子,就生过一个闺女,那有什么双生子,她得问问清楚。   几人一起吃过斋饭,崔氏跟两个孩子道:“我跟你们薛姨说说话,今儿起的早,来的路上也有些奔波,你们去隔壁暖阁里睡会儿,等离开时我在叫你们。”   两个女孩儿自然听话的过去暖阁。   薛氏等两个女孩离开忍不住问道:“你家这两女孩是怎么回事?我可是知道你当年只是生下一个女孩的。”   崔氏苦笑一声,她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亲近的人,何况她知好友品行,不会对外乱说,这才把当年陈家夫妻做下的事情跟薛氏说了一边,薛氏听完,气的拍桌震怒,“那对混沌浊物的老畜生,害的你与亲生骨头分离十三载,竟还虐待姝姝,老娘都想去活剐了他们,你们宋家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崔氏掐着帕子恨声道:“自然不会,只是这事儿要瞒着君儿,到底是她的亲生父母。”   “这你有何担心的,君儿是何等品行难道你们还不知?再说养恩大于生恩,她与那边没有半分感情,你尽管放心。”薛氏扯着崔氏衣袖压低声音道:“明雪,其实我还有别的事儿跟你商量,我眼馋你家姝姝,怎生的这般娇娇美美的,你也知道我家二小子,比姝姝年长两岁,喜舞刀弄枪,生的人高马大,但会体贴人,不如把你家姝姝许给我家二小子,你也知道我为人,肯定待姝姝亲生的一般。”   崔氏还真的挺心动的。   姝姝已经十三,女子十五六就要成亲,姝姝乡下待了这些年,就算现在教导,始终还是有些差别。   若是去了别人家做儿媳,她也怕婆婆蹉跎羞辱女儿,可知根知底的好友那就不同,她定不会蹉跎姝姝的。   不过,崔氏还是思忖下道:“阿娴你让我考虑考虑。”   她是想回去问问姝姝的意见,总归要姝姝满意才成。   薛氏笑道:“行,你回去尽管想,保准你找不到我这么好的婆婆。”   …………   这边闺友两人说着贴己话,那边暖阁里姝姝闭目假寝。   她不太想跟宋凝君说话,心里想着别的事儿。   她知道薛氏要跟母亲说什么,是给她家二小子方阳泓说亲,想求娶姝姝。   上辈子,崔氏问过她意见,她说但凭母亲做主。   所以母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定下亲事后,两人相熟,崔氏总领着姝姝去方家玩,方阳泓大大咧咧,待她很好。   算是除宋家外待她最好的人,她把这份好当做感情回报给方阳泓。   谁知道渐渐长大后,她开始变的不好看起来,方阳泓突然跑来宋家说他对她从来都只是兄妹之情,喜欢的人是宋凝君。   希望求娶宋凝君。   姝姝叹了口气,她上辈子对方阳泓也算不得男女感情,只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什么都被宋凝君抢去。   这辈子她不会再让母亲同意这门亲事,她与方阳泓做对陌生人便是。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非常吵闹,还夹杂着一两声女子的尖叫声。   姝姝猛地睁开眼,上辈子这个日子她跟母亲来过白居寺上香,同样碰见薛氏,同样下雨,同样来客房歇息,但是没有外面的突发事件,没有这些吵闹和女子的尖叫。   外面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凝君已经凝眉站起,“外头发生了何事?春桃,你出去瞧瞧看。”   春桃是宋凝君身边的大丫鬟。   春桃满脸严肃的推门出去。   宋凝君回头跟姝姝道:“妹妹,外面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我们过去母亲那边,我怕出甚意外。”   姝姝看向宋凝君,目光直直。   宋凝君颤了下手,垂了下眼眸。   好在姝姝很快就半蹲下身子穿上绣鞋,然后一言不发的朝外走,宋凝君跟上。   隔壁就是崔氏和薛氏说话的房间,两人听见动静也都出了房站在廊庑下,崔氏看见两个女儿出门,面上担忧朝着两人招手,“姝姝,君儿,快过来。”   这会儿已经落了快一个时辰的雨,雨势还不见小,院子里满是泥泞,连春桃出去的脚印都看不清。   两女提着裙角疾步过来,刚挨着崔氏站定,春桃就慌慌张张推开小院落的门跑进来,“夫人,二姑娘,不好了,寺庙进了贼人,正在前头抢东西,已经快要过来了。”   听闻是贼人,在场的人脸色大变。   崔氏薛氏很清楚白居寺虽有皇帝派的守卫。   但这些年白居寺都没发生过意外事件,更无劫匪敢来,那些守卫早就松散起来,比不上城内守卫。   何况现在雨势颇大,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有些盖过后院这些香客们的尖叫声。   前院的僧人们可能听不见这边的声音。   而且贼人能进这边,守着后院的侍卫定被解决掉。   来上香的香客多是女性,只带仆妇或者丫鬟,根本没有带上府中侍卫。   就连崔氏也是如此。   崔氏不在迟疑,立刻对姝姝宋凝君道:“你们立刻回到房间躲起来,你们身材娇小,寻个封闭些的位置躲着,一切有我和你们薛姨,别慌。”   “母亲,我不放心您和薛姨……”宋凝君脸色苍白,有些害怕。   姝姝也站定,不愿离去,只是她又看了宋凝君一眼。   薛氏焦急道:“你们两个孩子快些进去,莫要站在这里添……”   她话还未说完,小小的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只见七八个蒙面男人闯了进来,手中还提着刀,刀上血迹斑斑,被雨水滴落在上头,融着雨水的斑斑血迹滴落在地面,溅起个小小的泥坑。   看到这样的场景,崔氏薛氏脸色惨白。   宋凝君更是如此,她亦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反而姝姝最为镇定,实际她做阿飘那二十载,就连厮杀的战场都见过,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尸山血海,那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崔氏大惊,转身就推着两个女儿进屋子里,急匆匆嘱咐道:“快,你们从屋子里窗牖逃出去,朝寺庙那里逃,有僧人护着你们。”   为首的蒙面男人大声呵斥道:“全都给老子站住,老子虽为寇,但只图钱财,只要你们乖乖的把身上的钱财全都掏出来,老子就放了你们。”这声音粗硌难听。   崔氏哪里又会信这些人,她的两个女儿如花似玉,特别是姝姝,小小年纪就有夺目之颜。   这些歹人若见她容貌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姝姝和宋凝君被塞到房间里,崔氏立刻关上房门,一众奴仆守在门前。   姝姝和宋凝君看着紧闭的房门,都慌张起来。   姝姝是担心崔氏。   姝姝已经朝着窗牖走过。   她有些预感此事冲她而来,她不能断定此事是否跟宋凝君有关。   但是玉雕决计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宋凝君见姝姝要跳窗出去,急忙扯住姝姝道:“妹妹,你不担心母亲吗?我们就这样逃掉吗?”   姝姝回头,“我们不是逃,是去找前院的僧人救母亲,他们会功夫还带着兵器,我们出去也只有让他们捉住的份。”   姝姝说完,不想与宋凝君纠缠下来,她要赶紧去找人救母亲。   姝姝找来个凳子垫在脚下,爬上窗牖,跳了下去。   窗牖外的地面是光秃秃的泥泞,有些坡度,加之下着大雨,地面太滑。   姝姝跳下去就崴了脚,脚腕巨疼。   她甚至感觉手掌也异常疼痛,抬手看了眼,手掌心血淋淋的,一个撕裂的口子,应该是方才跳下窗牖时,那上面一根断裂的木渣刺伤的。   姝姝手疼脚疼,这会儿却也顾不上别的。   抬脚就想去前院叫人。   却听见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那伙贼人竟这般快的进屋,甚至为首男人看见她后,喊道:“捉住那两个丫头。”   姝姝脸色大变。   这些人口中说为财,但母亲和薛姨身上珠钗首饰是最多的,她唯有发髻上的一根金步摇,却非要追进来。   只怕目标就是她。   姝姝心里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万不敢让玉雕落在宋凝君手中。   宋凝君看见身后贼人,也慌乱爬上窗牖,跟着跳下。   两人被大雨淋的湿漉漉。   宋凝君见姝姝受伤,急忙道:“妹妹,你受伤了,你快些寻个地方躲起来,莫被这些人抓住,我去前院喊人。”   说罢朝着前院奔去。   那伙贼人朝着姝姝追来。   姝姝知道她脚受伤,想要躲开这些人的追踪跑去前院几乎不可能。   只能先躲起来。   她身上湿漉漉,被大雨淋着,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崴着脚朝前走。   她掌心血淋淋,被雨水淋着,血迹都滴在地上被融开。   姝姝到底有些害怕,她心中慌乱,忍不住扯出颈间的红绳,握住那枚小小的玉雕,满手的血都沾染在玉雕上。   姝姝握着玉雕朝前,身后的追赶越来越近。   面前却是另外一座小院。   无路可退。   姝姝顾不得其他,推开院落小门,朝着廊庑下跑去,身后跟着的几个贼人骂骂咧咧。   姝姝的脚疼极了。   可她不能停下,她跑到廊庑下猛地推开房门冲撞了进去,连屋内情形都未看清,转身把房门栓上。   等她气喘吁吁的转过身背靠在门板上,看见屋内情形立刻僵住了。   屋子里的榻上竟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他脸色苍白,长相俊美。   裸着上半身。 第6章   这个青年长的极好看,面容俊美,长眉入鬓,凤目狭长。   他的长相是偏柔和雅致,但身材却很高大,加之苍白的脸色,表情冷漠。   裸着的上半身伤痕累累,还有一道新伤几乎贯穿腰腹,旁边桌上横放一柄锋利长剑。   压迫感极强。   姝姝全身僵硬,脚疼手疼,身子开始发麻,对上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她不自觉有些颤抖。   相比外面的贼人,她更惧怕眼前的人。   实际上,她认识这青年。   甚至对他有些阴影。   他是蜀王。   大虞的皇长子,傅厉谟。   今年只有十八,但已是威名远传的战神,他十岁上战场,十四岁于千万敌军中取对方将领首级,立下赫赫战功。   十五岁封王,天下谁人不曾听闻蜀王的名号。   他不仅仅是战神,还是大虞朝人人都惧怕的存在,因他性子实在古怪冷漠,不近人情。   甚至不好女色,传言他封王那日,有美貌婢女心悦他爬了床,他回房后见到床上光溜溜的女子,直接抽剑刺入那婢女的心口窝。   婢女当场毙命。   这事就此传开,都说他有隐疾,所以性情古怪暴虐。   否则如此美艳的女子爬床,他为何要弄死人家?   当然了,因他是蜀王,还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长子,大家也就私下说说。   可是不敢摆在明面上议论的。   姝姝怕他却不是因为他性情不好,姝姝知道他比罗刹还要可怕,嗜战嗜杀。   她做阿飘的时候亲眼见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模样,犹如罗刹,满身污血,他斩断敌人头颅时冷漠阴森。   连鬼神都要避开。   那是让融入姝姝骨血中的寒意。   而且他是宋凝君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男子。   她被宋凝君养的那头黑色豹子撕碎后,变成阿飘整日跟着宋凝君。   见宋凝君派丫鬟打探蜀王消息。   宋凝君甚至在去蜀王府赴宴时,私底下向着傅厉谟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那时候的宋凝君淡雅如仙,京城里有一半的世家公子倾心于她。   可蜀王只是掷出一剑,那剑削断宋凝君半束发丝,割开了宋凝君白嫩的脸蛋,而后他吐出一个滚字。   就跟现在这会儿一般,眼前俊美的青年掀动了下眼皮子,冷漠的吐出几个字,“滚出去。”   姝姝很识趣的低低地说,“好。”   转身就想离开。   不等她开门,外面那些寻来的贼人已经一脚踹在门上。   姝姝迟疑了下,现在出去无疑是送死。   她瑟瑟的站在角落里,只祈求青年莫要再搭理她当她不存在就好,她尽量缩着瘦弱的身躯。   外面的贼人还在辱骂着。   房门非常不经踹,外面贼人踹了几脚那栓门的木棒就被踹断,房门砰的一声打开。   姝姝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为首贼人见到姝姝,气急,踏步进来伸手就想捉住姝姝。   姝姝又往后退了两步,此刻距离蜀王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她不敢再动。   正准备抓她的贼人也发现坐在榻上的青年。   为首的贼人身形顿住,竟不敢再往前一步,他们虽是匪寇,但也曾听闻蜀王名号,更是知晓他的可怕之处。   莫要看他此刻受了伤,但真的打起来,他们都不会是蜀王对手,何况伤了蜀王,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做丧家之犬奔于逃命。   他们做贼寇的,虽喜好钱财,但也不愿为了钱财把命丢掉。   为首的贼人立刻屈身拱手,“蜀王殿下,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殿下,小的们这就滚。”   那人虽许极多钱财给他们,让他们从定国公府三姑娘身上寻到一枚玉净瓶样式的玉雕,那也得有命拿钱才成。   蜀王不语,把药膏涂在腰腹之间那道血肉翻滚的伤痕之上。   而后套上黑色衣袍,抬起眼皮看那几个贼人。   “滚。”   为首的贼人看了姝姝一眼,立刻转身离开。   姝姝看着几个贼匪退出房门,下了台阶,走过满是泥泞的院落,出了院门。   她悄悄松口气,连头亦不敢回,缩手缩脚的踏过门槛,走到廊檐下,往旁边躲了躲,避开正门,亦叫里头的蜀王看不见她的人影。   姝姝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势丝毫不减。   一时犹豫起来,是现在就离开这里?不离开她又有些怕屋内的青年。   可是现在出院门,她担心那帮贼人还未走远,既那帮人的目的是她,就不会真的为难母亲她们,说不定会守株待兔的等着她,她若出去就会被捉住夺走玉雕。   想起玉雕,姝姝心里咯噔一声。   她慌慌忙忙摸向塞入里衣的玉雕。   一根空荡荡的红绳被摸出,上面哪儿还有半分玉雕的踪影。   姝姝被浇透的身躯渐渐泛起冷意,冷入骨髓。   可慢慢的,姝姝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奇异的感觉,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慢慢的伸出那只被断木刺破的手掌。   掌心朝上,掌心泛白,那是流了太多血的缘故,这会儿血迹已经止住,只余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可渐渐的,那白皙掌心上竟显出一玉瓶。   玉瓶通体雪白,细腻如脂,约莫四五寸的高度,瓶身纤细,上面雕刻繁华花纹。   样式和姝姝常年佩戴在颈上的小玉瓶一模一样,却比小玉雕大了四五倍。   姝姝呼吸都屏住,她有些激动,脑子却懵懵的。   这看着的确是她的玉雕,只是为何大了四五倍?甚至突然出现在她的手掌心里?   姝姝惶惶不安的。   这么大的东西,她要怎么隐藏起来?   可这么想的一瞬间,玉瓶竟然从她掌心消失。   姝姝给吓了一跳,用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去摸受伤的掌心。   上面什么都无。   东西呢?   姝姝这般一想,那玉瓶又在她左掌心显露出去。   姝姝大约猜测到一些,这玉瓶只有在她想让它出现时它才会出现。   至于玉瓶为何突然变大,姝姝没法理解,她记得宋凝君拥有玉瓶时还是小玉雕那般大的,也不会隐藏起来,都是被宋凝君挂在胸前衣襟里面的,每日只能倒出一滴甘露。   姝姝心中激动的砰砰砰作响,她想着,在等小片刻,前院的僧人应该就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会过来寻她,她就能和母亲一起回家,再仔细研究下这个神奇的玉瓶。   姝姝收起玉瓶。   外面雨还是淅沥沥的下着。   姝姝很高兴。   她就听见屋子里蜀王的声音,“你进来一下。”   语气冷然。   姝姝迟疑着,蜀王是在叫她?   她挪动了下脚步,移到正门口,探头看向屋里,蜀王的脸色更加苍白。   蜀王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他道:“去小厨房帮我燃一盆炭火,烧一壶热水过来。”   姝姝见他敞开衣袍的腰腹上,那道伤口已经透出些黑色。   像是中毒的迹象,怕是发现用的药膏无用,现在需要放出毒血来解毒吧。   姝姝踌躇。   到底还是应了声过去小厨房寻了火折子跟炭石出来。   这些都不是难事儿,她在水乡村经常做的,很快就手脚麻利的燃了盆炭火,烧好一壶热水。   至于手掌心玉净瓶里甘露的功效,她没有用过,不敢随意给蜀王用。   何况蜀王不会死在这里的,上辈子他可是登上那最高位置了。   姝姝把炭盆跟热水送过正屋里,放在蜀王面前。   蜀王略微抬眸,“你出去吧。”   竟不是让她滚出去的。   姝姝低低的应声好,也不问蜀王是否需要帮忙,她提着湿漉漉的裙角奔到门外。   这会儿已经过去不少时间,想来那些贼匪应该离去。   姝姝走到院门外,没发现异常,悄悄松口气。   她到底还是担心,四处张望,小心翼翼的朝着前院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她把原先系着小玉雕的红绳从颈上解下来,放在荷包中。   把荷包藏在身上,姝姝这才呼出一口气,继续朝着前院而去。   还没走到前院,姝姝看见崔氏薛氏领着几个僧人朝这边走来,还有宋凝君以及一众奴仆。   姝姝喊了声母亲,泪眼朦朦的朝着崔氏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崔氏远远看见姝姝虽狼狈,但衣衫整洁,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可走进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崴着的脚,血糊糊的左手心,到底还是心疼的很。   宋凝君走进担忧道:“妹妹,你无事吧?我去前院寻了僧人先去找到母亲她们,这才过来寻你。”   崔氏心疼道:“姝姝,掌心可是疼得很?先忍着,我们这就下山寻郎中去。”   “母亲别担心,我无大碍,方才被那些贼人追赶,我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了好久没甚动静才又出来的。”   薛氏也跟着松口气,“人没大事就好,小伤回去养养,这次可真是佛主保佑,大家都没甚事。”   僧人护着一行人往山下走。   路上还碰见别的香客,都是湿漉漉狼狈的下山。   姝姝这才听崔氏说,那些贼人倒真的没伤人性命,守着后院的侍卫也只是被打晕过去而已,有两名侍卫被砍了两刀,但都还活着。   后院的香客们也仅是被掠走身上的首饰和银钱。   那些贼人掠走财物后就匆匆离开,大雨冲散了他们的脚印,想追踪都追不到。   薛氏冷哼一声,“也算那些贼人有自知之明,知道来此处上香的都是贵客,不敢伤人,否则官衙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第7章   在场之人都知薛氏说的这话不假。   贼匪若伤了这些世家女眷,女眷们的家属定不会善罢甘休,官衙会查的水落石出。   世家女眷们都无碍,就算报了官,官衙会查,但怕不会太尽心尽力。   只不过,京城周遭出了这样的劫匪,官府肯定还是会搜查的。   那些劫匪定不会继续留在京城。   那些劫匪都很聪明,只图财不伤人,还是下雨天出行,半点踪迹都不留下。   不,应该说是宋凝君聪慧。   姝姝望向宋凝君。   宋凝君不疑有他,她当然不会想到,她以为可以随意诓骗戏弄的柔弱女孩早就经历过一次死亡。   这会儿大家已经上了马车,崔氏跟两个孩子还有薛氏乘坐一辆,丫鬟奴仆皆坐在后面的马车中。   马车轱辘正踏着满是泥泞的地面朝着城内而去。   宋凝君取了布巾想给姝姝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姝姝躲开,面上不显,只是接过宋凝君手中的布巾,软声道:“多谢姐姐,我自己擦拭便好。”   崔氏却接过姝姝手中的布巾,“你掌心伤的厉害,娘亲帮你擦。”崔氏帮着女儿擦身上的雨水,姝姝不躲,听着崔氏唠叨她,“回去让丫鬟备些药浴,再喝上两碗姜汤应该不会染上风寒,不过掌心的伤口和脚踝要养些日子方能好,掌心的伤口更要好好养着,我瞧着伤口有些深,省得落疤,女孩子的身体万万不可落了疤痕。”   “女儿省得。”姝姝乖乖巧巧的回答。   方才那一番事情也让她有些精疲力尽。   薛氏看着崔氏细心的给姝姝擦湿发,叹口气,“幸好大家都无碍,姝姝怕是吓的不轻,先睡会儿,到了城内就好了。”   宋凝君看着闭目的姝姝,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母亲,您和薛姨还有损失什么东西?还有姝姝,可有被抢走什么?”   薛氏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那些贼匪过来时我们就将首饰银钱一并丢给他们了。”   姝姝慢慢睁开眼睛,她摸了摸发间的金步摇,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崔氏,“母亲,我今日带的金步摇不知掉在何处。”   “你这丫头。”薛氏失笑,“等回了城内,想要多少金步摇,薛姨都送给你。”   “多谢薛姨。”姝姝说着,又想到什么,将衣襟稍稍拉低一些,露出白皙玉颈,她摸向颈子,面色忽而一变,哭丧着脸道:“母亲,我的小玉雕也掉了。”   崔氏疑惑道:“什么小玉雕?我宝儿莫慌,娘回去让人再雕刻一枚一样的给你。”   姝姝摇摇头,有些难过,“母亲不知,那是女儿第一件首饰,是小时候上山捡柴时捡到的,因为担心被养母拿走,一直贴身带着,它陪伴我好几年,我实在舍不得。”   这话可把崔氏跟薛氏心疼得不成样子。   崔氏抱住女儿哄道:“姝姝莫要伤心,等明日我让奴仆再来白居寺寻,说不定还能寻到。”   姝姝闷闷不乐躲在崔氏怀中,闭上双眸。   宋凝君眸色微变,握紧了拳。   姝姝似真的疲惫,就这样睡下。   回到定国公府后,崔氏让两个女儿泡了药浴,又喝下两碗姜汤,还请郎中过来给姝姝看过掌心和扭到的脚踝。   郎中看过,帮着姝姝处理过掌心伤口,又开了两幅药方和药膏。   抓药煎着吃,药膏是涂抹掌心伤口的,随后叮嘱一番,说是姝姝的伤口仔细养着,应不会落下疤痕。   送走郎中天色已经暗下来。   吃过晚膳,姝姝回房歇息,青蒿青竹两个丫鬟陪伴,姝姝让其取了本书卷过来,然后道:“你们退下吧,我自个看书就成,要睡时会喊你们进来伺候的。”   两个丫鬟竟犹豫起来,青蒿道:“三姑娘,您伤势未好,奴婢们要守着您才是。”   姝姝把手中的书卷放在身边的案几上,慢慢抬头,“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们?我想自个清净片刻都不能?”   她的嗓音依旧和平日没甚两样,温柔娇软,可语气却是严厉的。   青蒿急忙跪下,“奴婢并不是此意,奴婢惹三姑娘不快,还请三姑娘责罚。”   青竹也跟着跪下。   姝姝挥挥手,“你们退下吧。”   青蒿青竹这才慌忙退下。   等两人关好房门退到廊檐下,姝姝从榻上直起身子,伸出左掌心,掌心伤口上缠着白色纱布。   姝姝心念之间,润白玉瓶便显在她的左手掌心上。   姝姝心跳砰砰砰的,她用右手捏着细细的瓶颈,玉瓶便被她拿在右手,她在案几上取了个莲花纹白玉茶盏放在面前,慢慢倾斜玉瓶,在她的设想中,玉瓶里应该会滴出一滴甘露,可让姝姝没想到的是,一股细小的水流慢慢从玉瓶的瓶口倒出,慢慢把茶盏注满。   若不是姝姝及时收手,只怕这水流还会继续倒出。   姝姝面容古怪,她觉得宋凝君每日只可从玉瓶中倒出一滴甘露,为何她用玉瓶却能倒出这般多?   莫不成这不是甘露,只是普通泉水?   姝姝端详着手中的玉瓶,还凑到瓶口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   真是神奇至极。   姝姝把玉瓶收起来,又端起茶盏,放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   非常清淡的气息,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气,亦不是普通泉水的那种甘甜。   更像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站在园林中窜入鼻尖的清淡气息。   姝姝轻轻晃动了下茶盏,摸不清这到底是甘露还是普通的泉水。   她迟疑片刻,端起茶盏,把里面的水源一饮而尽,入口倒是带着淡淡的清甜气息。   茶盏中还剩下一两滴,姝姝顺手就滴落在身后窗牖下的一盆秋兰花根上。   宋家兰花比较多,她的房间都摆放着一两盆,不过已经有些蔫蔫的。   姝姝到底不清楚这水的功效,不敢多喝。   她把茶盏放好,也不好总把玩玉瓶,捧起放在案几上的书卷继续翻看。   到底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姝姝在想以后的命运,她这辈子不会被宋凝君诓骗,宋凝君也没了玉瓶的助力,但现在还是没法揭开宋凝君的真面目,宋凝君的助力太多,光是宋府都有一半的人向着她。   姝姝猜测白居寺的事情是宋凝君为抢夺她的玉雕做下的。   她跟了宋凝君二十载,知她手段了得,手底下好几个心腹。   其中一个叫李翼的,他是国公府的人,是老国公身边一个心腹的小儿子,是宋家的家生子。   李翼现在应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不知是怎么被宋凝君收服的,甚至以后还跟着宋凝君离开国公府,成为宋凝君的左膀右臂。   姝姝猜测,白居寺的贼匪很有可能就是李翼替宋凝君安排的。   姝姝知晓她如今无法撼动宋凝君,宋凝君小心谨慎,不会被她抓到把柄的。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提升自己,提防宋凝君。   想了许久,加之白日惊险的事情,姝姝终于困乏起来。   喊了丫鬟们进来伺候歇下,晚上的时候姝姝也没让丫鬟守夜,都是让她们睡在隔壁。 第8章   姝姝等丫鬟们退下,把今日放在荷包里那根系玉雕的红绳丢到炭炉里烧掉,这才睡下。   青蒿过去宋凝君的君翠院,把姝姝晚上不要她们伺候的事情说给宋凝君听。   宋凝君微微蹙眉,青蒿说道:“二姑娘有所不知,三姑娘到底是在乡下养病长大的,身边都没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回来国公府后也总不喜丫鬟们跟着,奴婢们说要伺候她,她还生气。”   府中只有当年跟着崔氏在水乡村生产还有另外几名资历老一些的嬷嬷才知宋凝君和姝姝抱错的事情。   “那她平日梳洗可有让你们伺候着?”宋凝君问。   青蒿道:“有时要奴婢们伺候着,有时却说不用,三姑娘性子古古怪怪的。”   宋凝君继续问,“今儿下午回来泡药浴时可有让你们伺候?”   青蒿点点头,“是有的,不过最后穿衣时三姑娘又让奴婢们退出去。”   “可有瞧见她颈上佩戴那枚玉瓶样式的羊脂白玉雕?就是我让你翻找妹妹房间要寻的那枚玉雕。”   青蒿摇头,“今日三姑娘泡药浴,是奴婢和青竹伺候的,三姑娘颈上并未佩戴那枚玉雕。”   宋凝君思忖道,莫不是真的在白居寺弄丢了?   “你先退下吧。”   等到青蒿退下,宋凝君让心腹丫鬟春桃把李翼喊了过来。   李翼算是老国公爷那边的人,是老国公爷身边心腹李中天的小儿子,国公府的家生子。   宋凝君小的时候就认识李翼,她五六岁跟着国公爷练武时李翼从旁作陪,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李翼待她很好,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李翼很快过来,宋凝君屏退丫鬟,“李哥哥你快坐下。”   李翼点点头挨着她旁边的官帽椅坐下,“君儿,事情失败,那人告诉我本来是差点追上三姑娘,只是她闯进蜀王的院子,他们不敢冒然行动,在外等了片刻三姑娘还未出,前院僧人也知晓后面的发生异动,遂他们才离开的。”   一开始时,李翼是不愿帮宋凝君做这种事情,他其实也心疼君儿,自幼看着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没半点架子,喊他李哥哥,突然就说弄错身份,她并不是国公府的姑娘,而是十三年前抱错,接回了真正的千金小姐。   君儿明面上不说,他却知道君儿是伤心的,前几日君儿突然寻他,说让他帮忙个。   是说回来的三姑娘身上有个玉雕是她生母的东西,她想留下做个念想,但是三姑娘不肯与她换,她实在没法子求他帮忙。   他不同意,她就哭了,梨花带雨,断断续续说出她想的法子,又说她不愿伤人,愿意出五千两银票为报酬,只求夺取三姑娘身上那枚生母留下的玉雕,她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她观天象,初一那日要落雨,那日行动不会留下任何踪迹。   他们李家没女孩,李翼也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见她哭就有些扛不住,想着他虽是国公府家生子,但长年外面跑,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若是下雨天行动,不伤人,应该没甚问题的,于是就同意下来。那里想到中间还是出了纰漏,事没办成。   宋凝君听闻此话,想着姝姝说的是躲避起来才被没贼匪抓到,跟李翼这里对不上,可仔细一想也就明白姝姝为何撒谎,蜀王到底是男人,她们都算大姑娘,私底下碰见外男说出去对名声不好。   这会儿宋凝君也顾不得纠结姝姝到底是躲避起来还是入了蜀王院子,她从旁边案几上的锦盒中取了一叠银票出来递给李翼,“李哥哥,虽然事情没办成,但这些银票还是劳烦你帮我给那几位兄弟,让他们白忙活一场总是不好的,因这事儿,官衙肯定要四处搜查,他们要躲上一段时日,事情虽没办成,还是谢谢他们的。”   她顿了下继续道:“今日三姑娘为躲他们,慌乱之中可能把玉雕遗失在后山附近,还劳烦李哥哥明日再帮我去一趟白居寺,帮我找找那枚玉雕,若是无法寻到,是我与生母无缘,这份感情强求不来,或许一开始我就是错误的,这事儿应该好好跟姝姝妹妹商量,而不是走这种极端的法子。”   她说罢,双眸泛红,似很难过。   李翼哼了声,“也怪三姑娘,虽然当初抱错,可也不是你的错,何苦迁怒于你,竟连你生母的东西都不肯归还。”   宋凝君苦笑一声,“李哥哥莫要这样说,姝姝并没有迁怒于我,只是那玉雕也是她从小带到大,她不舍得亦是人之常情。”   李翼没再多说,宋凝君给的银票他也收下。   那些兄弟总不能白跑一趟,管衙要查此事,他们至少要在外地躲一两年。   他跟宋凝君道了声谢才说,“妹妹别慌,明日哥在帮你跑一趟,看看能否找到那枚玉雕。”   “多谢李哥哥。”   李翼离开后,宋凝君睡下,她总是没法心安。   次日醒来,宋凝君坐在床榻上发呆,看来姝姝应该是真的弄丢了玉雕,她也失去玉雕,如若玉雕还在姝姝身上,她会继续梦见的,可昨晚再也没有梦见过。   …………   姝姝作息极规律,早上醒来天色还未大亮。   只有微弱光芒透进房中,姝姝睡醒总觉身上黏糊糊的,她没喊丫鬟进来伺候,自个下了床榻点燃油灯,扯开衣襟瞟了眼身子,白皙身子上竟覆着一层黏糊的杂质,她用手搓了搓,搓掉几缕灰泥。   姝姝皱眉,难不成昨天泡药浴没洗干净?   不对呀,她后来还洗了一道,身子洗的干干净净。   姝姝想起睡前喝下的那盏泉水。   心里约莫知道怎么回事,她不敢声张,也不敢喊丫鬟进来伺候,只熄了油灯回到床榻放下纱帐,喊了声青竹。   昨儿夜里青竹守夜。   青竹推门进来,燃了灯,走到床榻边,“姑娘,可是要起床梳洗?”   姝姝忙道:“青竹,你去净房浴池里放好热水,昨儿泡的药浴总觉得身上还有味儿,我想再洗洗。”   青竹应了声,去外面吩咐丫鬟们抬水过去净房。   准备好后,姝姝也不让人伺候,她自个过去净房,脱了衣裳,原本白皙的身子都覆一层灰泥。   姝姝觉得有点难受,急忙下水开始清洗。   包扎好的手掌有些不方便,她解开纱布一瞧,掌心那道伤口竟结了痂。   姝姝瞠目结舌。   这伤好的也太快了些,昨儿还血肉模糊,按说也该五六日才结痂,可这短短一夜就结了痂。   应该都是喝下那杯甘露的功效,竟如此逆天。   姝姝猜她身上这黏糊糊的应当就是体内的杂质。   都是甘露的功效。   这就是甘露,不是普通泉水。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倒出这么多甘露,宋凝君每日只有一滴?   姝姝泡在池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又想到昨日白居寺碰见蜀王殿下,幸好她没把甘露倒在蜀王那盆水中,否则若是被蜀王殿下拿去清洗伤口,直接把毒给解了,不是让蜀王殿下怀疑她吗。   以后若是碰见蜀王殿下,她也要避开才是。   就算她知日后蜀王会登上高位,姝姝也没半点想法的。   因为蜀王殿下性子阴晴不定,乖僻邪谬,还厌女。   上辈子蜀王殿下登基时身边连个侍寝的女子都没,大臣们上奏折希望新帝立后,新帝把上奏折的几位大臣家中女儿接入宫中给了封位,却从不碰她们。   这些女儿们回家哭诉过。   大臣们无法,又不能上奏折干预新帝床榻之事。   时间久了,还有道新帝无能,不能行事。   姝姝隐约知道一些,蜀王厌女好似跟他年幼时候的遭遇有关。   蜀王母亲是现在帝王的原配夫人,生他时难产过世,皇帝最喜的就是这位原配夫人,哪怕现在后宫嫔妃多,却未立后,也亲自教导蜀王,但皇帝再护着,皇家大族,阴私多,蜀王也是艰难生存。   蜀王具体些的经历,姝姝也不知。   就知道他登基十几载都没子嗣,身体因旧疾有些落败,缠绵病榻,最后只能在其兄弟的子嗣中选下继承人。   那继承人正是宋凝君与二皇子的长子。   不过姝姝并没有等到宋凝君的长子继承皇位,她就又活了过来。   这辈子她要阻止宋凝君嫁给二皇子。   或许还可以帮着蜀王殿下治好旧疾,让他多活些日子,指不定他自个想开不继续厌女,临幸嫔妃后就能有自个的子嗣,这样就算无法阻止宋凝君嫁给二皇子,也不会再选宋凝君的长子做储君。   姝姝打定主意,她要学些医术,配合甘露她就可以救治蜀王,也可以多救些人,既她有了这般神奇的甘露,这是上天的恩宠,她要多做好事,造福百姓。   何况上辈子那飘荡的二十载,她也不是白白飘荡的,她看了很多书籍,包括医书。   那时候她想着弟弟的病,想着自己被宋凝君下毒变得丑陋,若会医术该有多好,所以才开始读起医书。   姝姝想到这里,匆匆把身子清洗干净。   自个穿好衣裳,又把浴池里的木塞子抽掉,好让脏水流掉。   回到屋里梳妆打扮时,姝姝见手腕白嫩如霜,竟一点瑕疵都无。   昨儿那盆蔫蔫的兰花亦是苍翠欲滴。   过去用早膳时,崔氏见女儿肌肤如凝脂,透着淡淡的粉嫩,丁点瑕疵都找不到,这般小的年纪便花颜月貌,只是身子瘦弱了些,还未发育起来,若等女孩儿长大,那该是何等倾城之姿。   宋凝君自然也注意到姝姝一觉起来整个人更加精神,容光焕发,肌肤更加白嫩。   她心里堵了下,生出一种茫然无奈之感,但凭她的才女之名多了得,可若容貌不好,就已输了大半,她很清楚容貌对一个女孩来说有多么重要。   崔氏笑道:“姝姝过来坐,娘的宝儿昨夜应该睡的很好,瞧瞧这脸色红润的。”   姝姝撒娇道:“母亲,昨儿女儿睡的极好。”   崔氏又问,“手上的伤口如何?可还疼?”   姝姝缩了下手,望着崔氏软声道:“母亲,手掌心也不怎么疼的,过些日子结痂就好了,母亲我们快些用膳吧,一会儿我去看看弟弟,今日要给弟弟做药引的。”   宋钰廷,崔氏最小的儿子,今年只有十一岁,常年缠绵病榻,身体瘦弱,脸色苍白,双腿已经有些走不住路,都是坐着四轮椅,他的病需要至亲之人的血液做药引,隔两三日她和兄长宋钰谨就要为宋玉延放一次血。   提起小儿子,崔氏面露忧愁,“钰延今早不太舒服,就没起床。”   姝姝握住崔氏的手,“母亲,别担心,弟弟一定能好起来的。”她有甘露,平日偷偷给弟弟喝一些,再学好医术,配合医术,她一定会救好弟弟的。   上辈子,宋凝君得了甘露,一滴都没给宋家人喝过。 第9章   宋金良早早去了户部处理公务,只余崔氏带着几名孩子用膳。   一早晨的时间,宋凝君都很沉默,她祈求李翼能够帮她带回那枚玉雕,可总觉希望渺茫。   用过早膳,崔氏领着三个孩子过去宋钰延的院落。   路上时,宋钰谨温声道:“母亲,姝姝昨儿受了伤,已流了许多血,今日若还是给钰延做药引,我怕她受不住,不如今日还是我来吧。”他是崔氏跟宋金良的长子,如今只有十六,被两人教导的很好,处事谨慎,性格温和,很清隽的少年郎。   姝姝望了长兄一眼。   上辈子她刚回到国公府时,兄长待她很好,她能感受到兄长是真心疼爱她的。   但她那时候蠢钝愚笨,听信宋凝君的话,总是说着陈家两位养兄的好,甚至还出了那样一件事情让兄长寒了心。   …………   上辈子她回到国公府约半年后。   陈家两位养兄陈虎陈财来到国公府打秋风,找上姝姝。   姝姝记着宋凝君告诫她的话,“妹妹,万万不可让母亲兄长他们知晓你在陈家过的日子,否则母亲该有多自责当初抱错孩子,你也知母亲为了弟弟的病已经心力憔悴,陈家两位兄长,你用银钱打发他们便是,万一他们闹开,大家知晓国公府抱错孩子的事情,对你对国公府女孩的名声都有影响,国公府的脸面都要丢尽,成为京城世家的笑柄,你让祖父还有大伯父亲叔父他们如何在朝廷上自处?”   那会儿姝姝太胆小,唯唯诺诺的答应。   于是给了陈虎陈财不少银子,哪里想到他们府中闲逛时竟然调戏宋钰谨身边的大丫鬟。   宋玉谨知晓后很生气,教训了陈虎陈财,让府中奴仆把他们赶走。   那两人竟胆大包天的对宋钰谨动了手,伤了宋钰谨。   宋钰谨要报官,两人慌了,威胁姝姝,“若是你兄长敢报官,我们就把事情传开,让京城里的人都来瞧瞧看国公府是个什么样的地儿,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护不好,何况我们家养了你十三年,养育之恩总是有的,你便是这般让你家人欺负我们?”   姝姝仓皇失措,硬着头皮去求兄长放过陈虎陈财。   甚至说了许多好话,说在水乡村时他们对她很好,不是故意伤人甚的。   宋钰谨沉默许久,终于没有报官,只是赶走陈家两兄弟。   也因此,宋钰谨对她寒了心。   …………   姝姝想起这般往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她觉得上辈子家人厌恶她也是应该,她太笨太蠢。   想起这些,姝姝望向兄长,扯了扯他的衣袖,软声道:“哥,今日我给弟弟做药引就好,前两次都是你,在这样你身体肯定吃不消,何况我也没事儿,你瞧瞧我的脸色,可红润的,给弟弟做药引没甚大碍的。”   宋钰谨没有多言,只是温柔的伸手揉了揉姝姝的发顶。   很快到了宋钰延的院子,宋钰延身边的大丫鬟小莲已经伺候他吃好早膳,这会儿他正靠在软枕上翻看一本兵法书籍。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起来,可以跟着祖父习武上战场保家卫国。   进到屋后,宋钰延低声喊了人。   崔氏笑问道:“钰延今天感觉怎么样?”   小莲急忙道:“四少爷今儿用了一碗梗米粥,还有碟清淡小菜,一碟火腿烩芦笋。”   宋钰延在国公府的这辈排行四,除了宋玉谨这个亲哥哥,大房还有两子。   崔氏安心了些,“那待会儿出去庭院里转转。”   宋钰延心情不太好,“我不想去。”   “四弟。”宋凝君挨着宋玉延坐下,柔声劝他,“今日天气不错,一会儿我陪四弟去转转,总是闷在房间里也不好的。”   宋钰延这次没吭声,他很听宋凝君的话。   小时候宋凝君陪伴他的时间最多,宋家人当中他最喜的就是宋凝君。   也因此,他对姝姝有些抵触。   只是姝姝用血给他做药引,他到底承了姝姝的情,这才老老实实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实际上他有时候心情不好,还是会凶巴巴说姝姝两句。   姝姝总是笑眯眯的应着。   这会儿他知道姝姝是来弄药引的,没说甚。   每次做药引需要的血量并不多,小半杯茶盏的量。   每次姝姝都是手掌或者手臂割开小口放血,这两个多月,她手臂跟手掌心都还有伤痕。   这些伤痕虽不至于留疤,但也需要时间恢复。   但姝姝不怕疼,她也想快些治好弟弟。   姝姝很快就把血引出来滴在药碗中。   份量差不多时,小莲捧着药碗伺候宋钰延把药喝下。   姝姝站在旁边瞪着一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望着宋钰延,见他喝完药,正好跟她的目光对上,就冲他弯弯眸子,露出个笑容来。   宋钰延原本看见宋凝君眼底发青,定是没睡好,姝姝却面容娇嫩红润,睡的极好,没心没肺的模样,他就想替宋凝君抱不平。可是对上姝姝甜甜的笑脸,想替宋凝君抱不平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甚至不知为何,在姝姝的笑脸下耳尖都忍不住红了下。   姝姝当然不介意现在四弟这丁点的针对。   实际上她知道四弟有多好。   上辈子一开始时四弟的确有些针对不喜她,可是慢慢的相处下来,四弟接受她,护着她,甚至比对宋凝君还要好些。   她被宋凝君哄骗做下许多错事,惹怒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都是四弟帮着求情。   她被罚去祠堂罚跪,都是四弟让人给她偷偷送吃的。   她被宋凝君的那头豹子咬死后,四弟不肯原谅宋凝君,给了她一巴掌,还偷偷哭了许多次。   就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孩子,最后却没一个好下场。   神医曾说,他给宋钰延配的这幅药,若能坚持喝三年,宋钰延不说身体强壮,但跑跑跳跳,长大娶妻生子还是可以的。   但三年后,宋钰延始终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一开始宋家人都以为是神医诊断错误,只有做阿飘的姝姝知晓是宋凝君从中作坏,买通丫鬟偷换了弟弟每日喝的药,不过就是因为四弟曾帮了她许多,四弟又因宋凝君害死她,给过宋凝君一巴掌说过很难听的话。   正因这样,宋凝君断了四弟的药。   在姝姝死后没几年,四弟也跟着去了。   想起这些,姝姝真是恨透宋凝君,也暗暗发誓,这辈子要好好保护四弟。   哪怕他现在还不喜欢她。   宋钰延扭过头不肯再看姝姝。   崔氏叮嘱两句,加之二房还有别的庶务处理,她就离开了。   姝姝跟宋凝君留在这里陪着宋钰延到晌午。   吃过午饭,姝姝回房看书。   她其实想出门买些医书回来,但脚崴的,手也受伤。   虽伤势早就因甘露好了大半,但不敢在家人面前露出。   姝姝就老老实实歇息几日。   这几日,宋凝君让李翼帮着他去白居寺找过两天,并没有找到那枚玉雕,甚至还让青蒿在姝姝房里翻找两边,也未发现。   加之宋凝君这几日再未梦见玉雕,她就猜测玉雕应该是真的丢了,跟她再也没有任何关联,所以才会梦不见玉雕。   如此,宋凝君彻底放弃寻找玉雕。   反而更加刻苦的学习,跟着老国公爷早起练剑。   姝姝这几日则是吃好睡好,安心养伤。   每日用小半盏的甘露,实际上她并不清楚每日能从玉瓶里倒出多少甘露,她都是需要多少倒出多少。   她自己喝一些,还每日偷偷给崔氏,宋金良,宋玉谨还有宋玉延喝的水杯里面都滴了一两滴。   甘露一次喝太多体内杂质会直接从肌肤排除。   她怕家人看出异常,每次都只一两滴偷偷滴在茶水里面,看着他们喝下。   二房的人,唯有宋凝君,她一滴都没给过。   至于甘露其他功效,她还不太清楚。   目前也只是简单的服用,另外就是几滴稀释后浇灌给她庭院里的花花草草的。   不过几日过去,她庭院的花草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看着都比以往更好看。   过了四五日,她对崔氏说伤势好的差不多,想出门逛逛。   崔氏自然是允的,崔氏这几日也有事情忙,不好陪伴她,就说让宋凝君陪她一块。   姝姝可不愿意,跟崔氏撒娇道:“母亲,我带珍珠就好,姐姐她每日要读书还要练剑,很是辛苦。”   珍珠是姝姝院里的二等丫鬟,很是忠心耿耿的一个小丫头,跟姝姝差不多年纪,圆乎乎的脸蛋。   崔氏想着君儿最近的确很忙,也不好喊她陪伴女儿,只能握着姝姝手道:“那成,你带着珍珠,还要带几个侍卫才好。”   白居寺那样的事情,崔氏可不想发生第二次,遂现在家人出门都要带上侍卫。   姝姝就领着珍珠坐上马车出门。   还跟了两名侍卫,都是府中的高手。   姝姝并未打算去偏僻的地方,她只是逛了逛书肆。   姝姝从书肆里寻到不少医书,甚至还找到两本跟兵法有关的书卷,价格不菲,都被她买下,打算送给宋钰延。   四弟的心愿就是身体好起来后可以习武,上战场。   不管心愿能否达成,她都愿意宠着四弟。   等到姝姝晚上归家时,马车上堆了不少医书。   还有几本兵法书。   姝姝喊丫鬟们帮着她把书搬到书房里,又亲自把几本兵法书籍给宋钰延送了过去。   她抱着书过去宋钰延的庭院,这会儿宋钰延正靠在榻上看书,腿上搭着一块绒毯。   宋钰延因生病常年卧病在床,皮肤苍白,身体瘦弱,但他长的漂亮清秀,随了宋家人的容貌。   宋钰延听见声响抬头看见姝姝,皱了下眉,“你现在过来作甚?”   姝姝很高兴的把手中捧着的几卷书递给宋钰延,“四弟,这是我今日逛书肆时发现的,送给你的。”   宋钰延盯着她手中的书,不满道:“三姐你这是嘲讽我?明知我这病连走路都没力气,还读什么兵法书,难不成还能去战场布阵杀敌?”   ”四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姝姝把书放在宋玉延旁边的案上,坚定道。   这辈子四弟一定会好好的。   宋钰延见她面上无比严肃的面容,到底不好再凶她,却忍不住问,“你今日出去都买了些什么?”   姝姝挨着他坐下,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我去买了不少医书。”   宋钰延又忍不住想念叨她,“你买那些作甚?还不如让二姐多教教你琴棋书画,买些诗集画册回来,你现在是世家姑娘,礼仪学习都是很重要的,或者跟着祖父锻炼身体,强身健体,多去陪陪祖父祖母也是好的。” 第10章   宋钰延觉得自己明明跟二姐宋凝君更亲,他心疼二姐。   可见着三姐傻乎乎的模样,没心没肺,懵懵懂懂,作为世家姑娘不好好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整日乱跑,还买医书回来,他道:“三姐千字文弟子规这些启蒙书籍可都背熟?买些医书回来能否看懂?何况你现在想学医也有些晚,年岁有些大,且世家女子学这个作甚,还不如学些女红。”   三姐姐乡下长大,那家父母也是过分,三姐启蒙认字都没有学习。   三姐根本不知京城世家豪门的残酷,国公府对外称三姐在乡下养病长大,可若没有才艺傍身,京城那些千金小姐豪门贵妇们还不知会怎么编排三姐,偏三姐不懂这些,整日单纯无忧。   他都有些替她着急了。   “四弟放心,千字文我已背的滚瓜烂熟,也会写的。”她继续笑眯眯的跟四弟说话。   实际上姝姝是很努力的,她在水乡村时大字不识,回到国公府短短两月就学会千字文弟子规千家诗这些,另外每天都会练字,看一些简单的诗词。这是宋家人眼中的姝姝。   只有姝姝自己清楚,她有上辈子记忆。   死前她学了两年,兢兢业业很是努力,死后她除了跟着宋凝君,大多数时候会自己出门游荡。   去私塾听先生讲课,去书肆看书,去医馆里面跟着郎中看医术,看郎中诊病。   看世间百态。   她现在文采或许比不上宋凝君。   但也不至于是太差,当然,姝姝知道不能让宋家人知道这些。   这也是她不敢把宋凝君以后会害的国公府落败的事情说出来,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拿出来说,她又才回府两个月,除了二房亲人有些感情,对祖父祖母大伯父叔父他们来说,只会觉得她胡言乱语。   何况她才回府两个月,就算父母兄弟疼惜她。   可他们对宋凝君十三年的感情也是真的。   若是说出来,他们不会信她的。   见她这副软糯好欺负的傻模样,宋钰延有些来气,咳嗽了起来,脸色潮红。   姝姝急忙过来给他拍拍背顺顺气。   宋钰延推她,“你赶紧回去你的院子,别总来烦我,好好看书练字,过些日子不是哪家夫人要宴请你们去府中做客,你可别丢了脸面。”   姝姝笑盈盈道:“我知晓啦,四弟莫要操心。”   “谁操心你了!”宋钰延红脸,想着三姐可真烦,日日都来叨唠他,盯着他吃饭喝药。   就连他喝水都要管着,问小莲他每日喝多少水,若知他喝得少,她就亲自烧热水,逼着他喝下两三盏的温水。   姝姝可不管四弟粗声粗气的教训他。   每日都过来陪他半个时辰。   …………   实际上姝姝每日都很忙碌,她早上吃完早膳会在庭院里溜达半个时辰,锻炼身体。   她也不好学着宋凝君去求祖父教她习武甚的,就自己待在庭院简单锻炼下。   然后开始看书练字两个时辰,正好到午时,她陪着家人用过午膳,歇半个时辰,下午她会翻看医书,晚上用过晚膳后还会继续燃着油灯看医书。   她认字认的都差不多。   能看一些书卷也是正常的,但是医书难懂,宋家人也不指望她能学到什么,以为她闹着玩。   殊不知她每日晚上都要看到很晚。   姝姝也清楚,光是靠着看医书她是没有没法学会医术的。   她想求伏神医教导她医术。   四弟的药方就是伏神医开的,他医术高明,博施济众,是位很好的神医,性情非常温和。   只是当初他给四弟开了药方就离开宋家,去往最北的地方。   那边地稀人少,穷乡僻壤,有很多人食不果腹,生病都无人救治。   伏神医心怀天下苍生,都是这样到处救治病人。   姝姝想等伏神医下次来国公府给四弟复诊时拜师学医。   就是不知伏神医是否同意。   她目前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多看医书,从简单的辨认草药开始。   不仅姝姝忙,国公府的没几个闲人。   姝姝同辈的都有功课要学习,长辈们都入仕途,几房的夫人们也忙着处理庶务。   而且崔氏宋金良还派人去水乡村查陈家夫妻的事情。   就连宋凝君最近也没跟姝姝待在一起,她要作诗画画,还有女红,跟着老国公爷练武。   自从李翼从白居寺回来告诉她,那枚玉雕没有找到,宋凝君就有些生姝姝的气,她也是真心想对姝姝好,可姝姝竟连一枚玉雕都舍不得送她,着实有些气恼。   不过过了这么几日,她也想开。   宋凝君心中清楚当初抱错孩子可能不是偶然,是陈家夫妻故意为之,毕竟梦境中那对夫妻对姝姝太过分,像是知晓姝姝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所以宋凝君也不敢真不搭理姝姝,她知道要跟姝姝相处出感情,让姝姝离不开她,这样就算最后陈家夫妻做的事情败露,她凭着宋家人和姝姝对她的感情也不会有事的。   只是最近她去找姝姝。   总是吃闭门羹,姝姝不见她。   她找来青蒿问了声,才知姝姝整日翻看医书。   宋凝君觉得自己操碎了心,国公府的姑娘学医,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她去寻了崔氏,担忧道:“母亲,我听说妹妹这几日在研读医书,她才接受启蒙,如今还是认字练字为主,纵然可以读书认字,也该以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这样的为主,哪有去读医书的,何况没有师父教导,她看医书也是无用。月底就要去曹国公府赴宴,到时候不少世家夫人太太姑娘们都要去,若是玩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击鼓游戏,母亲也知外头那些夫人们的脾性,妹妹若什么都不会,她们面上不说,背地里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妹妹。”   崔氏觉得宋凝君说的有理,但她也清楚姝姝研读医书不过是为钰延。   她也不想伤了孩子的心,就道:“我会跟姝姝说声的,让她也莫要忘记这些,我想着不如给姝姝请个女先生教导她读书还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样,平日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她想看甚就随她的意。且就算她现在去学这些,到月底也就是能背诵几首诗,并无大用,到时候宴上还要君儿多帮帮妹妹才是。”   宋凝君柔声道:“母亲知晓的,我很喜欢妹妹,定会帮着她,就是她这几日总是躲在家里看医书,都不肯见我。”   “娘会说她的。”崔氏拍拍宋凝君的手背,温柔道。   崔氏也真的去跟姝姝说了,让她不要整日躲在屋中看书,多跟宋凝君一块出门走动走动。   还说想给她寻个女先生教导她,姝姝也都应承下来。   学习她是一点都不怕,也不苦,再苦哪有上辈子苦。   下次宋凝君来寻她时,她倒不让丫鬟拦着了。   宋凝君进来跟姝姝说话,姝姝也很乖的陪着她,就是嘴里不住的念叨,“天门冬,味苦平,主诸暴风湿偏痹,强骨髓,杀三虫,去伏尸。久服轻身,益气延年……”她最近还在看神农本草经,这上面的都要背熟背透。   哪有功夫陪宋凝君,这会儿嘴里都不忘念念有词的背诵着。   宋凝君见姝姝如此也是头疼。   嘴上说她,她倒好,全都嗯嗯的应承着,私底下还是偷偷的苦读医书。   最后宋凝君也无法,只能催着崔氏让她赶紧把女先生找来教导姝姝。   寻教书的先生当然要文采人品都出众,崔氏也想给姝姝找个好的。   这件事情急不来。   姝姝没等到先去曹国公府赴宴,月中旬宋家每月都要聚聚的日子先来了。   每月中旬,定国公府宋家三房人都要过去老国公爷跟老国公夫人的院子一起用晚膳,一起说说话甚的。 第11章   姝姝每日睡得晚起得早,不过就是为能多看一个时辰的医书。   她拼了命的学习,总觉时间不够用。   到了晌午姝姝用过午膳小歇片刻,下午继续看书,到了申时,青蒿进来道:“姑娘,该梳妆打扮换衣裳,老夫人那边的含冬丫鬟过来催了。”   姝姝放下书卷,回房梳妆打扮。   她没叫青蒿青竹进屋伺候,只让珍珠进屋帮她。   姝姝她虽然娇美,可身子有些瘦弱,这是在水乡村总做繁重活计,身子亏损,虽回国公府两月有余,但身子骨还不算养好。   最近每日半盏甘露,在配合国公府的精致美食,姝姝其实已经长了些肉,不过对比宋家其他姐妹她还是稍显瘦弱了些。   不说大房的长姐宋凝嘉,她已经十五,发育的极好,娉娉袅袅。   就连同她同岁的宋凝君都比她高半个巴掌,亭亭玉立的,胸也开始微微隆起。   姝姝除了容貌,看着实在有些瘦弱。   她换了身浅丹色缎织绣月兰花的对襟外裳,一条月牙白百褶月裙。   换了两枚珍珠耳珰,手腕上配了条珍珠手链,发髻上插着一支金攒丝珍珠步摇。   看着乖乖巧巧的装扮。   现在不过九月中旬,天儿也不算寒凉,姝姝穿着对襟外衫,不用系斗篷。   定国公府极大,七进的大宅,老国公爷加上其子嗣子孙们,另照料主子的奴仆们和侍卫们多达两百多人。   今日姝姝的父亲宋金良也早早的放衙,为每月十五这日的家宴。   姝姝随父母兄弟和宋凝君一起过去昌鸿院,老国公爷宋昌德,住的主院也是以此为名。   宋钰延坐在四轮椅上,宋钰谨推着他过去的。   到了昌鸿院,刘嬷嬷领着二房的过去正厅。   里面大房三房的都已来齐。   国公府光是孙辈的就有十位。   大房两子两女,二房两子两女,三房两女。   也是人口兴旺。   姝姝来过这边三次,前两月每月的中旬,还有就是才回国公府时来过一次。   国公府现在还是老国公爷宋昌德跟老夫人盛氏当家,姝姝印象中这两位都是严厉的人,但他们对宋凝君都很宠爱。   宋凝君小时候有两年是在他们身边养着的。   二房的人后来。   姝姝跟着兄长他们一起喊人请安。   祖母祖母,大伯父大伯母,叔父叔母。   实际上只有大伯父宋金丰和姝姝的父亲宋金良是老夫人盛氏所生。   叔父宋金章则是妾室荣姨娘所生,荣姨娘是老夫人盛氏身边的陪嫁丫鬟,性情温顺,也是盛氏允她做的姨娘。   荣姨娘生下一儿一女,安心服侍老夫人跟老国公。   姝姝喊过人,随着崔氏坐下。   家宴分成两桌,宋家男人一桌,女眷们一桌。   姝姝挨着宋凝君坐下。   大夫人高氏笑眯眯道:“二弟妹,你家姝姝出落的越发好看了,瞧瞧这脸蛋,嫩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高氏有些惊叹,二房这抱错的侄女容貌越发惊艳。   刚回来时虽也美貌,但人比较瘦,肌肤虽白,却略显苍白,不像现在这般,毫无瑕疵,如珠如玉。   姝姝很乖巧的道谢。   崔氏笑道:“大嫂你家凝嘉才是,亭亭玉立,以后我家姝姝能如此我就真的心满意足。”   姝姝个儿矮,崔氏都有些担心她个头不长了。   宋凝嘉,大房嫡长女,比姝姝年长两岁,性情比较清冷。   也是比较孤傲的才女。   京城的才女,宋家就占了两个,宋凝嘉和宋凝君。   高氏崔氏又跟三房的三夫人万氏说话。   万氏丈夫宋金章是宋家庶子,加之万氏生的又是两个女孩儿,她在宋家就过的很随和,性子也是和善温顺。   万氏生的两个女儿是宋凝月和宋凝瑶,一个十岁,一个六岁。   加上大房还有个庶女宋凝兰,今年十岁,排行四。   算上宋凝君,宋家就有六个女孩儿。   宋凝君能在六个女孩儿中最得老夫人老国公爷的宠也是极有本事的。   现在是家宴,倒也不会食不言。   大家说着话儿吃着东西。   男人那边还会小饮几盏。   这样吃完说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   并不是吃完就要散场,用完晚膳,嬷嬷领着丫鬟把食案都撤下,引着主子们过去偏厅吃茶说话。   用完晚膳,大家都会去偏厅说说话的。   主要是老国公爷问问大家的情况。   都是自家人,自然不必分开,待坐下后,老国公爷宋昌德问了几个儿子一些事情,都是朝廷上的,但也不是不能对外说的事儿。   老国公爷这样的目的也是让家里女人女孩们长些见识,不说要她们懂这些国家大事,但至少要了解下,能开阔眼界。   关心了大事,老夫人盛氏则是问了些后宅的庶务。   同理,也是让宋家男人知晓些内宅的事儿。   这样说了半个多时辰。   老国公爷宋昌德的目光落在姝姝脸上,见她小脸儿虽红润,但实在瘦了些。   这个被抱错养在乡下十三年的孙女他还是很疼惜的。   想了想,宋昌德道:“姝姝身子骨看着弱不禁风的,从明日开始,你随君儿一样,每日早晨过来我院子锻炼,君儿已经能打一整套拳法了,不过你才开始,先从扎马步开始。”   这孙女太瘦小了,得练练。   姝姝自然也愿意,起身跟宋昌德行礼,软声道:“姝姝记得祖父的话,从明日开始姝姝就来祖父的院子锻炼身体。”   她每日没有正规的计划,都是随意庭院里走走,若去祖父院子,会有人教导她的。   宋凝君听闻这消息,面色不变,心里却紧张起来。   她可以对姝姝好,希望姝姝好,跟姝姝做真正的姐妹,家中其他人喜欢姝姝都无妨,但祖父祖母她却是担心的。   唯有他们最宠爱她,她在宋家的地位才能保证以后不管出何事都是稳妥的。   宋凝君呼了口气,别的她可以让给姝姝,但唯有祖父祖母的疼爱不成。   因为祖父祖母是她最大的依仗,祖父祖母是宋家最有权威的人。   她不能让姝姝每日过来祖父的院子锻炼。   但宋凝君心里清楚现在是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口。   老国公爷依次问过孙辈们的功课还有身体状况。   见时辰不早,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家宴散场。   老国公跟老夫人盛氏先离开。   剩下的几房人慢慢朝着外面走去。   姝姝也跟着往外走。   旁边伸出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拉住姝姝。   姝姝低头看去,是叔父家的小闺女,排行六也只有六岁的宋凝瑶。   长的也是肉呼呼,白白净净,非常可爱的女孩儿。   宋凝瑶拉着姝姝,奶声奶气小小声的跟她讲话,“三姐姐,我明儿能去找你玩不。”   宋凝瑶虽然还是个小女娃,但她喜欢漂亮的人,三姐姐从乡下养病回来,她看到第一眼就喜欢三姐姐。   姝姝也挺喜欢六姑娘,笑眯眯道:“明儿下午你来寻三姐,三姐领你去玩。”   宋凝瑶很高兴,晃了晃姝姝白嫩的手掌,“那三姐姐记住了哦,明儿瑶瑶就去寻你。”   “三姐肯定记住的。”   这边说的高兴。   姝姝没注意身边站着的是大伯父的嫡长子,也是她的大兄宋钰宗。   姝姝听见这位大兄轻轻哼了声,说了句,“空有一张脸,蠢死了。”   姝姝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只有年岁大些的才知她的身世,小些的就没告诉她们。   宋钰宗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子当然也知晓姝姝是刚出生就被抱错,家里那个宋凝君是个鱼目混珠的。   宋钰宗从来都不喜欢这个二妹妹,哪怕一开始并不知晓她其实不是宋家人,或许是一种直接,也或许是天生的,那时他就不喜宋凝君。   现在知道原来是当初二婶婶生娃时候搞错了。   但他总觉得不是意外,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抱错,刚生了的奶娃娃不是都放在母亲身边吗?   然后就是看到二婶婶亲生闺女,他真正的堂妹回来,脸蛋长的倒像他们宋家的,漂亮的不得了,但是看起来蠢蠢的。   姝姝看了这位大兄一眼。   宋钰宗,年岁十八,刚娶妻没几个月,妻是梁国公府嫡女,梁昭昭,今儿家宴因生病没来。   是真的生病,被宋钰宗给气的,他前些日子被那些狐群狗党朋友带去赌坊,输了几千两银子,把梁氏给气的狠,宋钰宗还被家法伺候了一顿。   姝姝知道她大兄这个人,性子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玩心有些重,但绝不是坏心眼的人。   他应该是国公府最不喜宋凝君的一个。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毫不掩饰对宋凝君的不喜。   姝姝知他没坏心,就是见不得自己这幅蠢模样。   姝姝其实想说,她现在没那么蠢的。   宋钰宗这话就给老四宋钰延听了去。   他坐在四轮椅上,瞪了大兄一眼,“你说谁蠢。”到底是他的三姐姐,就算不是很亲,那也得护着。   宋钰宗不吭声了,二房这位四弟身体不好,他一般不会跟他置气,怕他又病倒。   大夫人高氏也生气这么个混账儿子,怒气道:“说什么浑话,还不赶紧跟姝姝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家人口贼多,这章写的我发懵,不过理的大概清楚了,都是比较重要的人物,不能略过。   宋家三房人口,大房两子两女,一子一女正房高氏生的,还有一儿一女妾室生的,嫡长子娶妻梁氏。   二房就是姝姝一家子,两子两女,宋凝君是个鱼目混珠的,所以应该是两子一女,无妾室。   三房叔父是个庶出子,妻子万氏就生两闺女,无妾室。 第12章   宋钰宗抱着手臂哼笑一声,“我可有指名道姓,难不成母亲亦觉我这句连名字都未提的话说的是三妹妹?母亲岂不是下意识觉得我这话说的对?”   高氏气的脑门嗡嗡的,她真是要被自己生下来的这个孽子气到不行,一巴掌拍在他的脊背上,“混账玩意,乱说什么。”   “宋钰宗!”宋金丰板着脸呵斥道:“你给我去祠堂里跪两个时辰。”   对于嫡长子,宋金丰也是无奈,明明从小就管教着,哪知还是歪成这幅模样。他本人是国公府嫡长子,日后是要承爵,宋钰宗亦是他的嫡长子,也会承爵,但他性情如此,宋金丰真是担心日后的宋家的爵位会断送在嫡长子手中。   姝姝若知晓大伯父心中所想,定会感慨一句,大伯父当真料事如神。   大兄性格浮躁冲动,上辈子被宋凝君利用,甚至连累整个国公府,导致国公府落败。   姝姝觉得大兄也挺蠢的。   崔氏无奈,急忙开口,“大哥大嫂,今日已经很晚,天气寒凉,莫让钰宗去祠堂了,何况本也不算事儿。”   虽然侄儿这般说姝姝,但崔氏清楚侄儿无心的,一家人,磕磕碰碰多正常。钰宗性格不稳妥,有些冲动,他没坏心,甚至对弟弟妹妹们都很不错,当初为钰延的病,他大江南北跑过好些个地方,伏神医就是他打探到的。   高氏作为母亲,还是疼惜孩子的,也不愿儿子这个点去祠堂受罚。   但丈夫作为家主,他开了口,高氏就不说什么。   宋钰宗更加无所谓,他从小到大不知被跪了多少次祠堂,他走下廊檐朝着祠堂那边过去。   姝姝望向大兄的背影,暗暗叹口气。   这辈子,她要揭开宋凝君的真面目,把她赶出国公府,这样大兄那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国公府也不会落败。   姝姝重活一回,不愿自己被复仇蒙蔽双目,掉进这样的深渊。   但不表示她原谅了宋凝君,她会为两人的恩怨做一个了结。   不仅如此,她更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希望这辈子国公府的亲人都安康顺遂,她也会找一个疼爱她的夫君,养育自己的孩子。   宋钰宗到底还是被罚跪了两个时辰。   回去的路上姝姝挺沉默。   走在僻静的青石小径上,宋凝君转头望向姝姝,“妹妹,明儿早上我过来喊你,我们一起过去祖父的院子。”   崔氏听闻,笑道:“这样也好,以后你们姐妹两结伴过去老爷子那边,姝姝好好锻炼下身体,不过不能操之过急,你身子骨瘦弱,要循序渐进。”   姝姝笑道:“母亲放心,女儿都省得。”   …………   次日一早。   姝姝起床梳洗,让珍珠给她寻了身利落些的衣物。   她要过去祖父的院子锻炼身体。   宋凝君已经在外面等着,等到姝姝出来,她呼吸都一滞。   姝姝只是素面朝天的装扮,身上的衣物简单利落,一头黑发全束在脑后。   如此简单素面都让人移不开眼,她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若是等姝姝发育好,该是何等的倾城之姿。   宋凝君的心慢慢的攥住,她有些不舒服。   但很快甩开这种感觉,她朝姝姝温声笑道:“姝姝,我们一起过去祖父的院子吧。”   姝姝点点头。   她就算再不喜宋凝君,现在都不可能随意甩脸色给宋凝君看。   外人不知她们的恩怨,她若行差踏错,在宋凝君没露出马脚前给她脸色,外人只会道她飞扬跋扈,冷漠自私。   两人过去祖父宋昌德的院子。   宋昌德也起来了,他如今已五十好几,身子骨还算健壮。   他跛着脚走到两个孙女面前,宋昌德当年为圣上挡过刀箭,那刀砍在他的小腿骨上,他现在走路都还是跛的。   宋昌德直接道:“君儿已经跟着我练了好几年,她当初蹲了三年马步我才开始教她这套拳法的,姝姝你也先从扎马步开始吧。”   扎马步是练功的基础,就算不为练功,也可锻炼身体。   姝姝点点头,“孙女知晓。”   宋昌德见她乖乖巧巧的,跟宋凝君是完全不同的,看着就柔弱,心道,也不知能坚持几天,罢了,能坚持几天是几天。   姝姝蹲在廊檐下,尝试扎马步。   宋昌德抬了抬姝姝的手臂,纠正她不正确的姿势,说道:“先从每日半个时辰开始吧,蹲半刻钟可歇息小会儿。”   姝姝点点头,她发现扎马步姿势正确的情况下是非常辛苦的。   宋凝君也开始站在庭院里打拳。   半刻钟后,姝姝满头大汗,手脚都在颤抖。   姝姝知晓,甘露可以排除体内杂质,可以疗伤治病,可以让人容光焕发,可以滋养万物。   但其余的还是需要自己努力,体力,身体的锻炼,都要自己持之以恒的坚持。   半个时辰后,姝姝身上被汗水湿透,双腿打颤,整个人都是软的。   她根本无法站住,直接扶住壁角。   身体累,可却有一种全身痛快爽利的感觉。   姝姝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很快有丫鬟搬着小杌子过来,扶着姝姝坐下。   宋昌德笑道:“不错,坚持下来了,万事开头难,明日再过来吧。”   姝姝应声好,她身子还在发颤,也站不起来,只能继续休息会。   宋凝君还在庭院中练那套拳法,她需要练上一个时辰。   姝姝休息小半刻钟,差不多缓过气,她起身,由着珍珠扶着,慢慢走到宋昌德面前,“祖父,孙女先过去沁华院,明日再来继续。”   “去吧。”   姝姝又过去宋凝君旁边说了声。   宋凝君柔声道:“那妹妹先回去梳洗,明日我们再一起过来。”   回到沁华院,姝姝身上的汗还未干,她身上酸软,知晓这症状要好几日才消散。   青蒿青竹已经烧了热水,姝姝过去净房,也不让人伺候,她朝浴池里滴落几滴甘露,这才脱了衣裳泡进去。   梳洗过后,姝姝换上身对襟外裳和长裙,让丫鬟帮她简单的打扮了下。   这是世家姑娘们每日必须做的事情,哪怕不出门都要仔细护理肌肤,擦上胭脂水粉装扮。   打扮的漂漂亮亮。   二房辰时才用膳,她和宋凝君都是卯时不到就起身过去祖父的院子。   现在还未到用膳时间,姝姝捧了卷医书坐在榻上继续看着。   也没过多久,宋凝君回了她的院子,梳洗后,二房的人用过早膳。   饭桌上,崔氏还问姝姝,“过去祖父那边可还习惯?”   姝姝点点头,“就是一开始有些不习惯,现在身上都还是疼的,过几日就能习惯的。”   崔氏心疼女儿,“那晌午你多休息会儿。”   她也知道老爷子是为姝姝好,当然不会阻止。   宋凝君笑道:“扎马步还是挺辛苦,一开始我做完这个,腿都是肿的,第二日走路都不成,还是缓了两三日才继续下去的。”她那会儿年幼,全靠那个梦境撑着,担心回到破旧的水乡村,这才一步步的慢慢的撑下来。   崔氏忧心道:“这般辛苦的吗?”她有些担心宝贝女儿吃不住这个苦。   姝姝猜宋凝君不愿她过去祖父跟前,让祖父教导她习武,怕她抢走祖父的宠爱。   所以应该是想让崔氏心疼她,阻拦她去昌鸿院跟祖父锻炼。   “母亲,姝姝不怕苦,姝姝只想有一副好体格,多陪陪母亲。”   姝姝声音软糯清甜,眼角带着笑望向崔氏。   这般撒娇的模样,崔氏立马心软了,“好好,都依姝姝的,那你可要注意劳逸结合,若是太累休息一两日也无妨,还是身体重要。”   “女儿省得,母亲放心。”   宋凝君一口气梗在喉间。   …………   次日,姝姝继续跟着宋凝君一块过去祖父院子。   今日祖母起的早,两人先跟盛氏请安,这才继续过去庭院。   姝姝在廊檐下蹲马步,她昨儿泡澡时滴了甘露,身上酸软早去了大半,否则今日也是坚持不下去的。   半个时辰后,姝姝蹲完马步,照旧还是满身大汗,双臂双腿酸软无力。   还是珍珠扶着回沁华院的。   这般几日后,姝姝适应了些,加之每日泡澡时都会滴入甘露,缓解身上的酸疼。   还是很容易坚持下来的,不过十来日她就彻底适应下来,回院时都不用珍珠扶着的。   就连宋昌德也没料到这个看着就软弱的孙女可以坚持半个月。   他对姝姝也不由的刮目相看,甚至还跟盛氏说了两句,“这孩子不错,蹲了半月也没叫苦,看着也适应下来,回去都不用丫鬟搀扶着了。”   盛氏笑道:“到底是宋家的孩子,不错不错。”   姝姝坚持下来,每日早晨就去祖父院子蹲半个时辰马步。   祖父说三个月后她没有不适的话就会增加到一个时辰。   姝姝点头应好。   她每日蹲半个时辰马步,其余也没落下,学诗词歌赋,看医书。   崔氏原本打算给她请的女先生要等下月中旬才能过来京城。   所以这段日子姝姝都是自个儿看那些四书五经,不过还是以医书为主。   这会儿已经是月底,月初崔氏就接到曹国公府递来的帖子,明日崔氏就要领着府中女孩儿去曹国公府赴宴。   说是赴宴,其实这就是世家大族之间的相看,为子女相看婚事。   去的都是些年纪相仿,十来岁的姑娘们。   宋家长女宋凝嘉已经十五,而且定了亲事,平时就甚少出门赴宴。   三房两个姑娘又太小,长房庶出的宋凝兰也只有十岁。   所以适龄的只有宋凝君和姝姝。   明日崔氏就领着姝姝跟宋凝君去曹国公府赴宴。   晚上的时候,崔氏就吩咐两个姑娘身边的丫鬟嬷嬷们把两位姑娘要穿的衣裳还有明日出门要备的都准备好。   省得一早起来收拾,手忙脚乱会出错。   毕竟曹国公府可是已故元皇后的娘家人。   亦是蜀王傅厉谟的母族。 第13章   曹国公府骆家是已故元后的娘家。   当今圣上未登基时只是皇子,先帝未立太子,作为皇子的圣上那时已经娶曹国公府骆家嫡长女骆白秋为皇妃。   骆白秋生傅厉谟时难产而亡,那时圣上亦未登基。   圣上是在嫡长子傅厉谟三岁时登基,后把已故妻子追封为后,之后再也未曾立继后。   曹国公骆家作为圣上的国舅家,地位自不必说,尊贵无比。   且骆家家风端正,并无各种恶习,是各大世家结交的榜样,然,这些世家是真心还是假意便捉摸不透。   毕竟骆家虽为国公府,却也是皇长子的母家,圣上还有其他的皇子,也未立太子,这党派之争错综复杂,骆家逼不得已也会身在其中。   骆淳是骆白秋的长兄,亦是现在骆的当家家主曹国公。   他自幼跟妹妹骆白秋感情很好,骆白秋难产过世时曾对他言,皇家无情,求他护好傅厉谟。   所以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只是长着长着不知怎么就冷漠嗜战,古怪孤僻,有时连他的话都不听。   但骆淳不能不管这孩子,他几乎把蜀王傅厉谟当亲生子疼爱,这孩子现在年岁十八,连亲事都未定下,他愁的不行。   于是让自家夫人办了这场宴,目的就是想替傅厉谟相看相看。   ………………   崔氏心中估摸也是清楚这件事儿。   但她知道姝姝跟君儿就是去陪衬的,两人年岁都小。   何况蜀王性情不太好,她也不希望两个女儿被看中。   次日一早,姝姝起床,今日要去曹国公府赴宴,没法过去祖父院子锻炼,不然时间赶不及。   姝姝觉得挺可惜,她宁愿留在家中锻炼看书。   她其实对这些世家家族之间的宴会没甚兴趣,但没兴趣也必须去,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应酬交际都少不得。   姝姝先去梳洗打扮,今日是出门赴宴,穿的自然隆重许多。   白绸立领中衣,浅胭脂色钩花金色滚边对襟外裳配着牙白色绣白梅花儿云烟长裙。   已是九月底,天气略有寒凉,定还要去园中赏花甚的,姝姝又添了件雪白素锦绣兰花薄氅。   梳好发髻,姝姝挑了只羊脂白玉的镶宝石步摇,配白玉耳铛和上次崔氏给姝姝的那对羊脂白玉的手镯。   再无其他首饰,略施薄妆。   姝姝在铜镜前站定,镜中显出盈盈娇小身影,面赛芙蓉,肤如凝脂,叠在腹前那双柔荑的纤纤玉手甚至比手腕上的白玉镯还要嫩白。   珍珠呆呆的看着铜镜中自家姑娘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镜中的小美人。   姝姝过去崔氏院子吃早膳。   见到姝姝,崔氏跟宋凝君两人都有些呆住,仔细装扮过的姝姝更是惊为天人。   宋凝君觉得有些胸闷,不过还是喊姝姝过来吃早膳。   崔氏也赞叹一声,“我宝儿今日真是好看。”   早膳还是要吃些的,但也不能吃的太饱,以免刚到赴宴的人家就要如厕,有些不雅观。   用过早膳,三人启程去曹国公府。   其实曹国公府距离她们定国公府的宅子不算远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到了曹国公府。   今日曹国公府正门大开,管家引着贵客入门。   宋家亦是国公府,达官显贵,大家都是认识的,有嬷嬷立刻引着三人朝门内走。   没想到,正好碰见崔氏的闺友薛氏。   薛氏今儿一个人过来的,没带她闺女出来,她闺女长的高大结实,她实在没脸带出来到处给人相看。   薛氏快走两步追上崔氏,见到姝姝也是一惊,满眼惊艳,“一月未见,姝姝这都快变成大姑娘,长高了些,更加好看了。”   “薛姨好。”姝姝乖巧喊人。   她发现自个的确高了些,月初还比宋凝君矮半个头,现在也就半指头的差距了。   薛氏又把姝姝好一番赞叹,抓心挠肺的跟崔氏使眼色。   崔氏当然知晓闺友这是何意,是问她姝姝跟她家小子的婚事。   崔氏侧过头,低声跟薛氏道:“还未说呢。”是说她还未跟姝姝说过此事。   薛氏叹了口气,她都想立刻把姝姝跟她家小儿子的亲事定下来,这么漂亮乖巧的姑娘,谁不喜呢。   四人跟着府中嬷嬷来到待客的正厅。   里面已经坐着许多夫人太太还有世家姑娘千金小姐们。   崔氏自幼生在京城,她娘家父亲只是小官,她当初嫁给宋金良时也没料到一个伯府日后会满门荣耀成为国公府。   她这十来年常跟世家贵族们应酬,这里在场的人她几乎都是认识的。   还有不少相熟的。   这是崔氏第一次带着姝姝出来赴宴。   自然少不得把姝姝介绍给在场的夫人太太们认识。   京城不缺美人和好看的姑娘。   但所有人看到姝姝第一眼都为之惊艳,肌肤毫无瑕疵,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模样,就是稍显瘦弱。   大多数夫人太太们对姝姝第一印象还是不错,想到她从小在老家养病,也是可怜,因此跟姝姝说话都温柔的很。   姝姝一圈下来,认识不少人。   其实这些人她都认识,毕竟经历过一次。   所以这些夫人太太姑娘小姐们的名字她都能记住,有长辈同她说话时她也能尊敬的喊出对方的名号,加之乖巧嘴甜,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崔氏见到这样的姝姝,心里也是感慨柔情。   三月前,姝姝才归家时,她始终忘不掉姝姝怯弱窘迫的模样。   短短三月,姝姝有了惊人的进步。   大家坐下后,宋凝君温柔道:“母亲,我带姝姝过去见见我的几位闺友,姝姝总是待在家中,朋友也没有,总要认识些人。”   崔氏看向姝姝,姝姝挽着她的手臂娇声道:“母亲,姝姝想陪着您,就不跟姐姐过去了。”   她可不想跟宋凝君去见那些闺友,都是宋凝君的朋友,眼睛长在头顶,个个自诩是京城才女。   上辈子她傻乎乎跟着宋凝君过去。   宋凝君那几位闺友就非要拉着她作词作诗的,她乡下才回两个月,勉强能认字,哪里会作诗作词。   姝姝被那几位好一顿羞辱,是宋凝君开口说,“你们快莫要为难我妹妹,她自幼身体不好,待在老宅养病,现在身体才好一些开始学习,哪里跟你们一般,自幼就有先生教导,你们若再若此,往后我们就断了联系,莫说我们是朋友。”   那几位连忙道歉。   那时姝姝还感激宋凝君帮她解围。   想想可真傻。   姝姝现在能做些诗词出来,可她没打算跟宋凝君和她那几位闺友打甚交道。   还不如好好待在厅里吃吃喝喝下午去赏赏花,晚上就能回去了。   她更想坐在这里好好把这几日看的医书回顾下。   其实姝姝知道这次宴会是为何。   曹国公作为蜀王殿下的舅舅,这次是想为蜀王想看姑娘的。   奈何蜀王殿下一个都没相看上,宴上也没发生甚很特别的事情。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是下午发生的,那会儿她又当着大家的面丢了一次脸的。   这次她定不会如此,这次她连去都不想过去瞧的。   崔氏见姝姝不想过去,跟宋凝君笑道:“那姝姝就待在我这儿,君儿你自己过去应酬就是。”   宋凝君柔声应了声好。   等到宋凝君离开,姝姝捧着盏热茶坐在崔氏身边,听着她和朋友们轻声说笑,自个儿在心里把这些日子背诵的本草经默默地过了一遍。   很快就到了午膳时候。   女眷和男客是分开的,分在两个院落。   姝姝这边的女眷们用过午膳,下午就去花园那边赏花。   曹国公府的花园很大,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非常漂亮。   女眷们都在这边赏花,姝姝不可能一个人待在大厅,她也跟着去。   赏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垂花门那边似有丫鬟小厮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着稍微有些闹腾。   曹国公夫人叶氏喊身边的嬷嬷过去看一眼,嬷嬷很快过来低声跟叶氏说了两句话。   叶氏笑了笑,等嬷嬷退下,叶氏高声道:“隔壁虽然是男客,不过有个稀奇的玩意儿,各位可要去瞧瞧?”   这时代对女子还是比较宽容,只要不是男女私下见面私相授受,这种大场合,男客女眷见上一面也是无妨的。   待客的家主都这般说。   大家岂有不过去的理儿。   其实在场的夫人太太都清楚这次赴宴是要作甚。   说是去隔壁看稀奇的玩意儿,不过是想让各位女孩在隔壁蜀王殿下面前露下脸,指不定蜀王就有看中的姑娘。   姝姝搅了下白嫩手指,上辈子就是这个稀奇的玩意又让她丢了次脸面。   大家都起身朝着垂花门那边走过去。   这边花园还有丫鬟婆子守着,若是姝姝一人留下实在怪异,她只能跟着一块过去。   姝姝暗暗想着,她这次就躲在后面不要多嘴就是。   跟在崔氏身后,姝姝慢慢走过垂花门,跟着大家来到隔壁院落。   隔壁是个小湖,前面人头攒动,姝姝听见有少年们说话的声音。   有个变声期的少年,嗓音跟公鸭嗓一般,正惊叫道:“这小畜生关在笼子里面都不老实,还龇牙咧嘴的,当真是凶得很,怕是没人能驯服。” 第14章   另外一名少年道:“怕是难以驯服,瞧着都四五个月大小,这玩意性情凶悍的不得了。”   姝姝同崔氏她们落在比较后面些的位置。   已经听到比较靠近的女眷发出的惊呼声,“这是什么?”   “身上还有血迹,是受伤了吗?看着有些可怜,就是太凶了些……”   宋凝君已经跟着她那几位闺友朝着前面靠拢过去。   崔氏跟姝姝耳语,“姝姝,你可要随姐姐一块过去看看热闹,不过莫要太朝前。”   姝姝摇摇头,“我随母亲就好。”   她对那玩意又没有兴趣的。   薛氏是个爱凑热闹的,这会儿落在后面没瞧见前头的玩意儿,百爪挠心似的。   扯着姝姝跟崔氏的手臂就朝着前面挤了过去。   崔氏知道好友性情,无奈跟上。   姝姝也被扯着上前。   薛氏个儿高,很快挤开人头攒动的人群,拉着两人来到最前头。   落入姝姝眼前是大片湖泊,湖边垂柳,堤岸边放在个半个高的铁笼子,里面趴卧着一头小兽,瘦骨嶙峋,皮毛杂乱,皮毛颜色像是淡金色,尾巴极短,耳朵尖上耸立着一簇黑色的软毛,金色的眼珠,看上去如同一只体格硕大的大猫。   这小兽实在太像猫了。   上辈子姝姝不懂这些,不知京城里头的达官显贵都喜欢驯养凶猛兽类,偏凶猛野兽又岂是轻易可以驯服的。   那时候也不过寥寥几人才偶然可以驯服一只为宠。   比如宋凝君,她就曾捡回一头黑色豹子的幼崽。   因是幼崽,加之宋凝君骗走她的玉雕,每日可得一滴甘露,因那滴甘露才可彻底收服那头黑豹幼崽的。   蜀王殿下也圈养一头白虎,就在蜀王府中。   那头白虎已有一岁,威风凛凛,听闻是蜀王殿下杀敌时从敌军手中救下的幼崽。   饶是如此,这头白虎也很难驯服,蜀王殿下花费半月有余才将其驯服下来。   耳边全是女子们的惊呼声,“它好凶呀,身上都是血迹,看着想咬人的模样。”   那公鸭嗓的少年立即说道:“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离它远些,它伤了好几人,不服管教,小畜生,若是再敢伤人,就乱棒将它打死,表哥,你觉得如何?”   公鸭嗓少年是曹国公骆淳的小儿子骆轶。   他口中的表哥是蜀王殿下。   蜀王穿着一身黑色锦服,上面绣着繁琐纹样,腰间系着玉带,身量高大颀长,鬓若刀裁,面如冠玉,尊贵无双。   光是冷着脸站在那儿都能让一群姑娘红了脸颊。   宋凝君的面颊也是微红。   蜀王并不言语,只是看着那头小兽。   姝姝望了蜀王一眼,目光又挪到铁笼之中。   铁笼之中的小兽并不是她以为的猫,而是猞猁。   猞猁作为凶猛野兽,性情凶狠,成年的猞猁更能与虎豹一较高低。   它与路边野猫长的有些相似,姝姝上辈子不认识猞猁,以为它是猫,甚至还惊呼道:“好大的猫。”   这话一出,立刻让周遭的夫人姑娘还有这些公子哥们笑出声来。   笑话她不识猞猁。   姝姝也给臊的不行。   这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这辈子姝姝知道这是猞猁,她当然不会再冒出那句话来。   只是姝姝见这小猞猁凶狠的模样,忍不住后退两步,浑身发寒。   就算京城人人都以驯服圈养凶兽为荣,姝姝也不喜这些。   她害怕它们,因她上辈子就是叫宋凝君身边那头黑豹咬死的,她永远都忘不掉那头野兽锋利的牙齿是如何咬碎她的骨头。   那晚她睡前吃下一盏青蒿端来的燕窝。   随后便睡的很沉很沉,是被身上的疼痛给痛醒的,睁开眼就是宋凝君那头黑色豹子的血盆大口,满嘴腥臭。   姝姝已经被黑豹咬了一口,身上无法动弹,酸软无力,喊出的话也软绵无力。   她才知道睡前吃下的燕窝加了蒙汗药。   她知药不是青蒿下的,是宋凝君下的,青蒿青竹也只是帮着宋凝君监视她的而已。   那又如何,姝姝就是那样清醒又痛苦的情况下被那头豹子咬死的。   血淋淋,血肉模糊。   所以姝姝重活一世,最怕的就是此等凶兽。   这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永远都忘不掉血肉被撕扯下来的痛苦。   姝姝悄悄后退一步。   奈何后面有人,她依旧站在最前一排。   这些世家姑娘公子们还在惊叹这小猞猁的凶残。   铁笼中的小猞猁却似乎嗅到什么,原本还龇牙咧嘴非常凶狠模样的小猞猁渐渐停歇下来,变得安静异常。   它撑着四肢站在铁笼中,一双金色兽瞳慢慢在人群中寻找。   它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   大家都很奇怪,有姑娘惊奇道:“它好像不凶了,是不是被骆公子给驯服了?”   公鸭嗓的骆轶小公子嘿嘿笑了两声,很是得意,也以为这小猞猁被他驯服,他上前两步正想瞧瞧小猞猁。   那小猞猁见人突然靠近,立刻伏下前肢,咧开尖锐的兽牙,冲骆轶发出低吼声。   骆轶僵住,而后很是恼怒的一甩衣袖,口中骂了句小畜生就退开了。   显然小猞猁并没有被他驯服,只是刚才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   骆轶有些羞恼的跟身旁的蜀王殿下嘀咕,“表哥,这小畜生根本就无法被人驯服吧?它方才突然安静又是怎么回事?”   蜀王殿下看他一眼,淡声道:“只是不想臣服于你罢了。”   说是驯服,倒不如说是让这凶兽臣服。   小猞猁见人离开,又慢慢四肢站立,金色兽瞳转向人群当中。   然后姝姝就见这小猞猁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   姝姝与它四目相对,它的竖瞳静静的望着她。   姝姝惶惶不安,这小猞猁看她作甚?   姝姝小脸都给吓的白了两分,甚至悄悄后退半步。   后面站着的是宋凝君,她扶住姝姝的肩膀,柔声道:“姝姝,你没事吧?”   “我无事。”姝姝轻轻摇头,她悄悄的攥紧拳头。   大家发现小猞猁的异常,它怎么安静下来了?   骆轶好奇嘀咕,“表哥,这小畜生在看谁?莫不是想伤人?”   蜀王殿下没理睬他。   “这猞猁是怎么回事?它在看什么?”   有人好奇发问。   蜀王顺着猞猁的目光寻到站在女眷前排那个玉雪般的女孩儿身上。   大家好像也发现这小猞猁看的是女眷当中的人。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姝姝身上。   包括男客也都看向姝姝。   男客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们。   顺着猞猁的目光发现了姝姝,肤白如玉,容貌娇艳,乖乖巧巧的。   都忍不住惊叹了下。   这般漂亮的姑娘,他们怎么从未见过?   甚至不知她的名讳?   就是这姑娘看着还有些稚嫩,在场的少年郎们多也是带着欣赏之意。   最后突然醒悟过来,这小猞猁怎么看的是这乖巧娇艳的小姑娘?   莫不是也被她的容颜所吸引?   姝姝实在不愿站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悄悄扯了扯崔氏的衣袖,小声凑在崔氏身边耳语,“母亲,我们过去花园那边吧。”   崔氏也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她点点头,握着女儿的手道:“好,我们继续过去花园那边赏花就是。”   薛氏也知不对劲,跟着两人想要离开。   奈何姝姝刚转身,那铁笼中的小猞猁竟四肢匍匐下来,冲着姝姝呜咽了两声,煞是可怜,哪儿还有方才那种凶悍的模样。   “小畜生这是干什么?”骆轶被它乖巧的模样给惊呆了,忍不住喃喃细语。   女眷们也窃窃私语。   宋凝君的两位闺友也忍不住小声跟她说,“凝君,这位是你那乡下养病的三妹吧?猞猁看她作甚?”   “就是,真是奇怪,莫不是想咬她?”   猞猁这幅模样哪里像是要咬人,它若有尾巴,指不定都冲着姝姝摇起来的。   宋凝君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姝姝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这小猞猁到底是何意。   但她并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脚步刚动了下,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玉石之声,“站住。”   姝姝僵住,这是蜀王殿下的声音。   蜀王的身份是皇长子,他若开口,姝姝根本不敢动。   只能慢慢转过身子,崔氏和薛氏也担忧的转身,朝着蜀王行礼。   “把这个带走。”蜀王指了指地上的铁笼,声音还是冷清清的。   姝姝站在那儿,茫然无措,脚步都不想挪动半分,一双眸子都水润的不行,看着跟要哭了似的,这人是喊她提走装有猞猁的铁笼子吗?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呀。   骆轶张大嘴巴,“表哥,你这是要吓呆小姑娘吗?”   骆轶平时也有些吊儿郎当的,这会儿见姝姝长的美貌,忍不住笑眯眯哄她:“妹妹莫怕,不吓你的,这小畜生我待会儿处理了就是。”   蜀王冷着脸,骆轶还是怕他的,不敢再跟姝姝说话,苦着一脸张不知想甚,最后只能道:“成成成,那我喊下人给铁笼子蒙块黑布,送到这位妹妹府中去可行?”   他的蜀王表哥当真是性子古怪冷漠的很,也不怕吓着小美人。 第15章   猞猁不懂人言,但见到人靠近,又压下前肢低吼,做出攻击姿态,直到骆轶身边的两名小厮小心翼翼用块黑布把整个铁笼子遮盖住,里面还能听见猞猁的低吼声。   姝姝没敢动弹,她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看了蜀王一眼,希望他收回成命。   这人可真是古怪,另人心生畏惧。   奈何蜀王并没有再说甚,转身离开了。   骆轶跟在他身后,还在喋喋不休的发问,“表哥,你这是何意啊?”   这是何意?也是在场所有宴客所想问的。   大家都是人精,知晓此次宴会是给蜀王相看姑娘的。   那么蜀王这是看上人小姑娘了还是没看上?   若说没看上,蜀王殿下还从未公开场合跟哪位姑娘说过话,可若是看上了,这姑娘是定国公府前几月刚从老宅养病回来的三姑娘吧?跟那位京城才女宋凝君姑娘是胞胎,才十三岁,年岁有些小。   年岁小就罢了,长两年也不是不能婚配,但,哪有看上人姑娘给人送凶兽的?   何况是连曹国公府都没能驯服的凶兽。   没看这小姑娘吓的一双眸子都沁着泪。   哎,真是惹人怜。   姝姝白着脸,小声跟身边崔氏说:“母亲,我想回府。”   这里真可怕,明明上辈子除了丢了下脸面,并无别的事情发生。   她如今宁愿是说话错,被人嘲笑,也不想被蜀王指着送了一头凶兽给她。   崔氏知晓姝姝有些吓着,牵着女儿过去跟曹国公夫人叶氏告辞,“骆夫人,我家姝姝今日有些吓着,她自幼身体不好,方才惊吓到,想回去给她煎副安神药喝,实在是不能久留……”   曹国公夫人叶氏还懵着呢,她家外甥方才是何意?   看上人宋家三姑娘了?但哪有看上人姑娘强迫人家姑娘带走凶兽的?   她有些不懂蜀王的想法,打算晚上问问自家丈夫。   叶氏听闻这话,见宋家三姑娘小脸惨白,吓的不轻,急忙说道:“妹妹,实在对不住,把你家姑娘吓到,我让人先送你们出府,改日定登门致歉。”   崔氏道:“这话就严重了,骆夫人不必如何客气,改日府中宴客我在请你过来说说话儿。”   叶氏客气两句,喊来身边的嬷嬷亲自把崔氏她们送到正门。   崔氏领着姝姝跟宋凝君先回了宋府。   薛氏到底不好跟着离开,只能等到晚上曹国公府宴席散了才回。   姝姝她们离开后,曹国公府女客们回到花园继续赏花。   没在议论方才的事情。   男客那边的少年们倒是议论纷纷的。   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姝姝回到沁华院时,庭院正中央摆放着那个关着猞猁的铁笼。   黑布不知被谁扯了下来,散乱在旁边,沁华院的丫鬟嬷嬷们吓的不轻,都躲在廊檐下看着铁笼中低吼的猞猁。   京城流行养这些大型猛兽做宠物。   于是京城附近山中的猎户都会猎些野兽幼崽来京城贩卖,供不应求。   这是猞猁不算幼崽,看个头已经四五个月大小,后腿有伤,应该是掉进山中猎户布的陷阱里才被抓住的。   然后送来京城贩卖,被曹国公府的小公子骆轶给买了回去。   骆轶买回去后驯了几日,都是无用,猞猁凶性很大,无法驯服。   这日府中宴客,骆轶想着给其他人瞧瞧,看看是否有人可以驯服这头猞猁,没曾想最后就被蜀王指给了姝姝。   姝姝回到府中,看到这头小猞猁,脸色更加苍白。   她快速走到廊檐下,笼中的猞猁似嗅到她的味道,顿了下,站起四肢,不再低吼,只冲着廊檐下的姝姝呜咽叫了两声。   “谁让你们把这玩意摆在三姑娘院子中的!”崔氏气的脑门疼。   那骆家小子手脚还挺快,还先比她们快一步把这玩意给送到姝姝院子里了。   青蒿白着脸上前,“夫人,是,曹国公府的下人,拦都拦不住,说是非要把东西送到三姑娘的院子里。”   崔氏气急,“还不赶紧喊几个人过来把这玩意弄出去。”   很快就有奴仆过来,问崔氏,“夫人,该把这东西送到何处?”   崔氏一时呆住,是啊,这玩意怎么处理,这是蜀王指名给姝姝,不管他是何意,这玩意都不能随意处理,罢了,先随意找个院子关着吧,总之不能放在姝姝的院子里,万一闯出来伤着姝姝怎么办。   崔氏开口,“先放后罩房。”   奴仆上前打算把黑布罩上,不然这猞猁凶的很。   小猞猁呜咽叫着,金色兽瞳目露哀求的看着姝姝。   姝姝站在廊檐下,有些不忍。   想到上辈子这猞猁的下场。   上辈子她说猞猁是猫,被人嘲讽,她也不好意思围着继续看,就躲去花园。   自然也没有被蜀王指着把猞猁带走,晚上跟母亲和宋凝君回到府中。   过了没几天,她就听闻曹国公府那只猞猁因无法让人靠近,后腿的伤无法得到救治,死掉了。   眼下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她的命运,还有这小猞猁的命运,都跟上辈子错开。   但如果她不救治这小猞猁,它的命运和上辈子又会一样的。   姝姝捏着拳,半晌才扯扯崔氏的衣袖,小声说道:“母亲,先把它放在我园中吧,旁边的耳房放杂物的,就先让它待在那儿。”   崔氏迟疑,“可它实在凶悍,万一逃脱出来,咬伤你如何是好。”   姝姝看那猞猁一眼,说道:“我瞧着那铁笼还是很牢固的,只要没人动它,想来它是跑不出来的,母亲,你就依了女儿吧,女儿会小心些的。”   崔氏倔不过姝姝,只能让奴仆把这猞猁搬到耳房去。   奴仆搬动时,猞猁又龇牙咧嘴做攻击状。   等看着猞猁被送入耳罩房,姝姝也松了口气。   到底有些受到惊吓,崔氏让丫鬟煮了碗安神汤给姝姝喝下。   不到用晚膳时,整个国公府都知晓蜀王给了三姑娘一只凶兽。   若不是怕主人训斥,国公府的下人们都想过来瞧瞧凶兽长的什么模样。   晚膳时,宋金良也放衙回来。   他路上就听闻曹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路有些担心,回来见姝姝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又道:“蜀王亦不知想些什么,怎能把曹国公府都驯服不了的猞猁给我们姝姝。”   崔氏叹口气。   姝姝小声道:“爹爹我没事儿,我们先用晚膳吧。”   她其实有些猜测,或许是因身上的甘露,所以那小猞猁并没有对她露出凶相。   若是如此,小猞猁不凶她咬她,她就用甘露把小猞猁治好,然后放归山林吧。   用过晚膳,姝姝想着那小兽的事儿,让丫鬟去厨房捉了鸡丢到猞猁笼子中。   姝姝晚上没过去耳罩房,她还是有些怕这些凶猛的兽类,上辈子阴影太大,晚上她在房中看书,等到亥时睡下。   次日早起,姝姝先过去祖父院子锻炼。   宋昌德也听闻昨儿的事情,今日见着孙女不免多问一句,“那猞猁还可在?”   姝姝点点头,“还放在耳罩房中。”   宋昌德点点头,倒也没再多问。   姝姝每日还是蹲半个时辰马步,半个时辰她只歇过一次。   老国公爷见孙女能坚持到这种程度,也对她刮目相看,这小孙女很得他的喜欢。   姝姝蹲完半个时辰马步,也不管宋凝君还在打拳。   她跟老国公爷说了声就回到沁华院。   宋凝君还未打完拳,没到早膳时间,姝姝想了想,过去耳罩房。   珍珠跟着她,见她要进耳罩房,急忙道:“姑娘,您可不能进去,那小兽凶得很,昨儿进去喂它时恨不得扑上来咬奴婢们的。”   “无妨,我进去离的远些就好。”姝姝想着,总不能一直把它丢在耳罩房不见它的。   姝姝站在廊檐下许久,最后才咬牙鼓起勇气推开耳罩房。   一开始耳罩房里都没动静,姝姝推开门就看蹲坐在铁笼中的小猞猁。   一双金色兽瞳静静的望着她,没有半分凶残的模样,甚至还晃了晃短小的尾巴。   珍珠捂嘴道:“它竟然不凶姑娘。”   姝姝见它乖巧的蹲坐着,似也没有那般可怕,她回头跟珍珠说:“你去端半碗清水过来吧。”   “那姑娘小心些,还是莫要靠近比较好。”珍珠说罢,转身去厨房端了半盏清水过来。   姝姝接过清水,犹豫下,回头跟珍珠道:“珍珠,你出去等着我吧,把房门帮我关好。”   珍珠也不多问,退下时关上房门。   姝姝端着清水站在门口,还是有些不敢上前。   直到笼中的猞猁轻轻的喵了声,姝姝有些绷不住,笑了声,嘀咕道:“还说不是猫,这明明就是一只猫呀。”   一只体型巨大的猫儿。   姝姝到此刻心中才没那般害怕,她试探着朝着铁笼靠近了些。   笼中的猞猁又轻轻喵了声,兽瞳也渐渐放大。   姝姝松了口气,蹲在铁笼面前,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而后伸出左掌,心中微动,那玉瓶就显露出去。   猞猁嗅了嗅,也不蹲坐着了,立刻起身,使劲冲姝姝喵喵叫了两声。   还抬起一只前爪从笼中伸出,却是收起尖锐的利爪,只见厚厚的肉垫。   姝姝的脸色到底还是白了两分,身子往后仰倒,差点摔了。   猞猁歪着头看她一眼,收回前爪,兽瞳似有些不解。   姝姝红着脸颊,又蹲好,然后从玉瓶中倒了两三滴甘露落在清水中,她细语道:“这东西应该是你喜欢的,但不知晓对你有何作用,我先少给你一些,你后肢的伤口有些严重,我下午去寻些药过来给你敷伤口,但是你不许咬我。”   甘露滴入清水中,猞猁甚至用两只前爪在笼中蹦跶了两下,看样子是很高兴的模样。   姝姝把滴入甘露的清水小心翼翼推入笼中,猞猁只是乖乖看着,等她的手挪开,才开始大口大口舔着茶盏中的水。   姝姝也彻底松了口气,它真的没有伤自己,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   难道是甘露的原因?   但她记得上辈子宋凝君驯服那头黑豹幼崽并不是如此的。   那头黑豹幼崽才回来时也具有攻击性,甚至还想攻击宋凝君的,后来每日宋凝君给它喂一碗清水,里面融的应该有半滴甘露。   也是如此几日,那黑豹幼崽对着宋凝君才没有攻击的意图。   但这只猞猁完全不用,它在曹国公府看到她时就表现的很温顺的模样。   她的甘露是不是跟宋凝君的还是不同的?   所以这些凶兽才会对她如此温顺。   不管如何,姝姝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   她收起掌心的玉瓶,低声道:“那你喝完就乖乖的休息,我先出去了。” 第16章   姝姝给猞猁喂了些加了甘露的清水就离开耳罩房。   珍珠在廊檐下等她,见她出来忙道:“姑娘,你没事儿吧,该去用早膳了。”   “好。”姝姝轻笑,跟着珍珠过去母亲院子吃早膳。   用早膳时,崔氏跟姝姝道:“宝儿,那小兽你莫太担心,你父亲说明日会去跟曹国公说声,看看能否把它送回曹国公府去。”宝贝女儿的院子放着那么个凶悍的玩意,她心里始终不踏实。   “母亲,不必,放在我院中就好。”姝姝现在没那般怕这小兽,知晓它回到国公府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试着救活它。   宋凝君突然问,“妹妹,可是想收服那猞猁?但这是凶兽,连曹国公府都无法驯服,你可莫要逞强,万一受点伤,家人都要心疼的。”她万万不能让姝姝把猞猁留下,曹国公府时她就发现关在笼中的猞猁对姝姝很温顺。   姝姝若能驯服猞猁,家人乃至祖父都会更加宠爱她。   姝姝轻笑了声,宋凝君觉得姝姝笑容似有别的意思。   但姝姝并未让说甚,只是转头跟崔氏软声撒娇,“母亲,我只是想等它伤势好一些送它回归山林,这里不是它的归宿,若是送回曹国公府,骆小公子无法驯服它肯定会杀掉它的,我想治好它后腿的伤,母亲让我试试吧。”   崔氏迟疑,到底还是犹豫。   “母亲,母亲,您就让女儿试试吧。”姝姝撒娇。   崔氏扛不住女儿的娇声细语,“好好,那你答应母亲,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姝姝笑道:“女儿答应母亲,万事都会小心。”   母女三人用过早膳,兄长宋钰谨已经去了国子监,明年他便要科考,现在都很用功的学习。   宋钰延身体不适,也不愿出来用膳,都是自个儿院子吃。   吃过早膳,姝姝先去探望四弟,陪着他喝了两盏茶。   茶水里被她偷偷加了滴甘露的。   吃茶时,宋钰延板着脸跟姝姝说,“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猞猁是凶兽,不好驯服,你小心些,莫要被它挠到。”   “四弟这是关心我吗?”姝姝笑的眉眼弯弯。   宋钰延红了耳尖,嚷道:“我要看书了,你快些回你的院子去。”   姝姝不再逗他,正色道:“那四弟好好歇息,我出门买些东西,四弟可有什么想让我带回来的?”   “没有没有,你赶紧走吧。”   姝姝笑眯眯的离开,然后带着珍珠跟玲珑出门一趟,还带了两名侍卫,她要买些中草药回来。   玲珑跟珍珠都是二等丫鬟,姝姝现在平日出门都是带着她们,也总让她们贴身伺候。   姝姝去药堂里买了些中草药,未在外面久留,买了后就回了府,没想到府中有客,是昨儿在曹国公府碰见的诚毅侯夫人薛氏。   薛氏也是担心姝姝,这才上门拜访的。   这会儿崔氏跟薛氏正在屋子里说话。   听闻姝姝回来,崔氏让丫鬟把姝姝请了过来,姝姝见到薛氏,乖巧喊了薛姨。   薛氏心都软了,应承一声,拉着姝姝坐下,“薛姨瞧你没事儿也就放心了。”   薛氏说罢,又跟崔氏道:“见着姝姝回来我也放心些,侯府还有些别的事儿,我这就回去了。”   崔氏跟她是关系极好的闺友,情谊深厚,没有那些虚套客气,也不留她府中午膳,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姝姝也先回了院子里。   半刻钟后,崔氏过来姝姝的院子,瞧见姝姝正在书房里忙着,一屋子的药味。   姝姝正在用捣药罐捣着什么。   崔氏过去看了眼,笑问道:“宝儿这是在作甚?”   姝姝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布巾擦了擦手,笑道:“母亲,我上午买了些草药回来,用来做金疮药的。”   简单的药方她看过不少,打算试试,何况她有甘露,用来做金疮药,给猞猁敷后腿用的。   姝姝有研读医书,崔氏都是知道的,她也没打算阻止女儿学这个。   因此也不是很在意。   崔氏拉着姝姝到榻上坐下,温声道:“宝儿,母亲过来是有个别的事儿想同你说。”   姝姝笑道:“不知是何事?”她心里隐约知晓母亲要说甚的。   崔氏温柔的看着女儿娇美的容貌,喟叹道:“是和你的亲事有关。”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多留女儿几年。   姝姝红着脸不言语,崔氏拍拍她的手道:“方才你那薛姨,她育有两子,小儿子方阳泓,比你年长两岁,现在十五的年岁,生的高高大大,品行不错,也算是母亲看着他长大的,你薛姨说,想让你给她家小儿子做媳妇儿,想把这门亲事定下,母亲特意过来问问你的意见,母亲跟你薛姨从小一块长大,知晓她为人,你嫁过去,母亲是极放心的。”   两家若真是定下亲事,她至多只能留姝姝两三年,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是薛氏的性子她也放心的,女儿能给她做儿媳,不会被蹉跎的。   姝姝苦笑,她知道方阳泓品行的确不坏,就是冲动,喜欢美人儿。   上辈子她跟方阳泓才定下亲事时,人虽然瘦弱些,但面容白皙,皮肤娇嫩,桃腮杏面,看着还是不错的。   所以方阳泓也是同意的,可是等她被宋凝君下毒,皮肤变得枯黄,停止发育,变得不再好看,方阳泓就喜欢上那个因喝了甘露越来越冰清玉洁的宋凝君,甚至当着国公府所有人的面退亲,求娶宋凝君。   她那时候伤透了心。   这辈子又岂会愿意跟方阳泓定亲,哪怕她知晓这辈子不会再变的丑陋。   她也不愿意跟方阳泓定亲,她觉得他就是个肤浅的人。   其实薛姨还是很好的,上辈子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把方阳泓逮回去使劲揍了一顿。   听说腿都给打折了。   姝姝低低叹了口气,抬头跟崔氏道:“母亲,我不愿意,我还想多陪您和爹爹几年,婚事等我十五岁时再说吧,这两年不管谁来上门求亲,母亲都拒了好不好?”   姝姝想到上辈子受到的屈辱,心里难过极了,眼眶都慢慢红透。   崔氏慌了,拍着姝姝的背,“我宝儿莫要哭,不愿意母亲去拒了你薛姨就好,婚事咱不急,好不好?”   姝姝点点头,“母亲不要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好好好,都随我宝儿。”   姝姝不愿意,崔氏当然不会强求。   她打算过几日跟好友说声,姝姝的婚事就缓两年再提。   …………   用过午膳,姝姝不让丫鬟跟着,自己过去耳罩房看小猞猁。   她那金疮药已经配好,已经还按照配方加入甘露,药性应该更出众。   到了耳罩房,猞猁瞧见姝姝,冲她喵喵了两声,安静的坐在笼中,金色兽瞳也跟着姝姝的动作转动了下。   姝姝手中还端着一盆清水,里头也加了一滴甘露的,不过这是用来给猞猁清洗伤口的。   姝姝端着盆儿站了会儿,才小声说,“我现在要给你清洗伤口,处理伤口,你听话些,不要乱动好不好?”   到底还是有些怕的。   她说完见小猞猁歪着头,兽瞳清亮,没有发狂的模样。   姝姝才慢慢蹲下身子,她见猞猁后腿伤口已经有些腐烂,若不尽快医治,怕它都活不了几天的。   可它现在关在笼中,若想给它清理伤口,就必须放出来。   虽然这小家伙昨日没咬她。   可总是有些担心的。   姝姝想了许久,直到这猞猁又喵了声,她才低声道:“那我放你出来,帮你清理伤口好不好。”   猞猁歪头,“喵~”很乖巧的模样。   姝姝慢慢打开铁笼,见它还是乖巧坐在笼中,朝着它招了招手,“猫儿,你出来些。”   猞猁竟似能听懂她的话语,瘸着后肢慢慢出了铁笼。   姝姝脸发白,使劲吸了口气,然后继续跟小猞猁商量,“我现在要帮你处理伤口,你莫要咬我,若是咬我,以后好喝的甘露水都没有的。”   姝姝说着伸手摸了摸它。   小猞猁喵了声,竟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姝姝的手。   这是兽类表达亲近之意。   姝姝松了口气,她让小猞猁倒在地上。   小猞猁一开始不懂,她就轻轻的把小猞猁推倒在地,它也没有反抗,乖巧的望着姝姝。   姝姝用刀片刮掉猞猁后肢伤口附近的毛,见它伤口已经腐烂,轻轻用清水帮它清理了伤口。   伤口腐烂的地方也剐干净的,姝姝刚用刀片剐了下,猞猁低低叫了声,动了下后肢,但没有下口咬姝姝,只是望着她。   姝姝继续帮着它把腐肉都清理掉,这期间小猞猁不安的叫着,但未曾对姝姝出爪或者下口。   处理完腐肉,姝姝给猞猁伤口涂抹上她自制的金疮药。   涂抹上金疮药,伤口有些清凉,小猞猁舒服的喵了声,然后回头舔了舔姝姝的手。   姝姝笑了笑,看来这小猞猁挺喜欢她的。   这应该算是被她驯服了吧?   姝姝又指了指铁笼,“你先进去吧,待会儿我在给你送些吃的过来,等你伤口好起来,我就送你回山林,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猞猁轻轻的喵叫声。   姝姝把东西收拾下,离开耳罩房,回到房间才发现身上都有些湿透了,算是给吓得。   不过知晓猞猁不会伤害她,她也放心许多。   回到房里,姝姝让珍珠去厨房拿了两块生肉,去给猞猁喂食。   回房后,姝姝歇了半个时辰,下午就躲在房中看书,再有几日,母亲给她寻的先生就要来府中教导她功课还有琴棋诗画这些,她每日能够看医书的时间就会更加少。   晚上吃过晚膳,二房的主子们各自回房歇息或者做些自己的事情。   姝姝不必说,自然还是燃着油灯看医书。   崔氏那边,她跟宋金良道:“姝姝是想把那猞猁留下,等它伤势好些就放归山林,说是还给那骆小公子,指不定就要死在他手中,我想着明儿你也不必去曹国公府的。”   宋金良点点头,“依姝姝的就是,不过让她小心些,莫要被那小兽伤到。”   崔氏笑道:“姝姝知晓的。”   宋金良见妻子柔美和气的模样,拉着她到贵妃榻上坐下,握着妻子手道:“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你莫要太生气。”   崔氏皱眉,“可是那水乡村的陈家夫妻?”   宋金良点点头,“正是他们,之前我已派人去水乡村调查过陈家和水乡村的村民,他们都道,那对夫妻待姝姝极差,从小打骂,姝姝很小就要做全部家务,伺候陈家那几个孩子,等姝姝长大后甚至为了银子,要把姝姝送给镇上王老爷家的傻儿子做媳妇,那傻儿子已经折磨死两任媳妇。”   他说道此处忽然顿了下,更加紧握妻子的手,恨声道:“甚至从其中一位村民口中打探到,姝姝两岁时,差点被孙氏给溺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不送走宋凝君是因为,她是宋家长大的,宋家把她当亲生孩子,这孩子还聪明可爱,从小就孝顺,十三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作者自己也是母亲,大概能理解这种做法。   其实主要是因为,把女配送走了,作者写啥(喂!)   哈哈哈,开个玩笑。   这辈子肯定不会虐女主的哈,算是甜宠??应该是甜宠文???,半复仇文,半爽文?   突然无法定义我的文了。 第17章   崔氏听闻夫君说起前面的话脸色就已不好,现在听那孙氏竟还想把姝姝溺亡,脸色瞬间煞白。   崔氏掐着掌心颤抖着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   宋金良慢慢道出缘由。   他从姝姝口中知晓陈家人待她并不好,夫妻两人心中起了疑心,于是派心腹去水乡村打探下。   那心腹立刻前往水乡村,陈家夫妻待姝姝不好的事情全村人都看在眼中,那些村民原就疑惑,陈家生出个这么精致漂亮的姑娘怎么还如此待她,后来姝姝被国公府的人接走,水乡村的村民也议论好久,都说陈家人发财了。   没想到事情过去两个多月,竟又有人上门询问姝姝跟陈家的事情。   大多数村民都还是挺心疼姝姝,自然就没瞒着,能说的都说了。   宋金良的人准备离开之际,村口一位姓葛的婶子忽然拉住他,低声道:“跟姝姝有关的事情,我还晓得一件,你可要听?”   自然是要听的。   那葛家婶子叹了口气,“咱们村落不大,姝姝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都挺心疼这小姑娘,从小吃不饱还要干活,约莫是那孩子两岁时候的事情,那孩子两岁时就要被孙桂花喊着一块出门帮着干点活儿,那是夏日时,早上亮的快,我去田地里干活,我家田地跟孙桂花的田地挨着的,两家田地中间有个小池塘,那时天刚亮,有些雾气,我走过去时孙桂花没注意到我,我看她站在池塘边半晌了,正疑惑着,听见池塘里扑腾声,我往那池塘里面一瞅,竟有个娃娃在里面扑腾……”   葛婶子当时也没多想,立刻惊叫一声,“这谁家娃娃啊。”   孙桂花这才应了声,“哎哟,这不是我家姝姝吗,怎么掉进去了,方才一直忙着地里的活儿,都没注意到。”说着赶紧跳进池塘把才两岁的姝姝给捞了起来,小小的女娃已经被呛的脸色发青。   还是葛婶子急忙蹲下帮着小姝姝按压胸腔,把腹腔中的脏水全按压出来。   当时葛婶子未多想,就算知道孙桂花待姝姝不好,可那有母亲想弄死自己孩子的。   事后,葛婶子回想起来,那日虽有雾气,但还是能看到人影,她远远就瞧见孙桂花站在池塘边上好一会儿没动,像是盯着池塘里……   直到现在,突然传出姝姝不是孙桂花的闺女,而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富贵荣华,千金小姐。葛婶子才意识到不对劲。   葛婶子跟孙桂花差不多年纪,十三年前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毕竟水乡村偏僻,突然有位打扮贵气的柔美夫人挺着大肚子进村生娃,足够引起大家的轰动。   因孙桂花刚生产完,大家就把那柔美夫人送到陈家,柔美夫人生完孩子给了银两就离开。   谁知道,十三年后,突然传出这样的事儿,加之葛婶子想到十来年前,蒙蒙的雾气,掉进池塘的姝姝,站在旁边观看的孙桂花。   突然打了个寒颤,莫不是孙桂花早就知道姝姝不是她的亲生闺女,所以当年才想把她溺死?   不然谁这样待自己亲生闺女啊?   就算她们村最穷的人家都不会这样糟蹋亲生闺女的。   …………   崔氏听完夫婿的话,人差点晕厥过去。   整个人抖的不行,脸色煞白。   宋金良脸色也很难看,他抱住妻子,“你且放心,我不会饶了他们的。光是凭这些事情足以证明那对夫妻的险恶用心,当初就是他们贪图富贵,故意把孩子替换,让我们的亲生骨肉吃了这么些的苦头,甚至差点没活下来。”   “那对贱人!”崔氏的指甲都掐进掌心,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我要他们给我姝姝赔命!”   竟还想溺死姝姝,就算杀了他们,都难消她的心头恨。   崔氏突然又泪流满面,“如果当初我在谨慎些,姝姝就不会吃这些苦头,让我这个当娘的,以后怎么面对姝姝啊,我想到她这些年吃的苦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夫君,我原想着父母的错不能怪在孩子头上,就算知道那对贱人故意换下孩子,也不能迁怒君儿。可,可是现在我发现,就算君儿聪明伶俐,乖巧孝顺,我这心里始终梗得慌啊,想到我姝姝吃的这些苦头,都是因君儿的亲生父母,我,我就无法释怀,甚至想要迁怒君儿……我,我该怎么面对姝姝啊……”   崔氏捂着脸大哭起来。   宋金良抱住妻子,叹息一声。   他又何尝不是,就算知晓君儿是无辜的,可再联想姝姝差点被溺死,他也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君儿。   “罢了。”宋金良道:“我已让人设下套儿,那陈家两夫妻不会让他们好过,至于君儿,先看着吧。”   再有两年,君儿也该婚配出去,给她定下一门亲事,早早的婚配出去吧。   之所以不直接把陈家夫妻抓捕,也是他的考虑,事情闹开,对姝姝的名声都有影响,京城里个个都是人精,等着落井下石的不少,姝姝往后婚配都不易,不管如何,他有的是法子整治那对恶人,没必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开。   …………   姝姝晚上睡得很好,她当年并不知晓差点被孙氏给溺死。   她那会儿太小太小,都还不记事儿。   崔氏夫妻让人调查水乡村跟设计陈家夫妻的事情都瞒着姝姝。   姝姝就还是老样子,早晨起来过去祖父院子锻炼,然后回屋梳洗,去给猞猁喂些甘露和吃食,给它伤口换药。   今儿换药时,姝姝发现,她配置的金疮药药性霸道,昨儿给猞猁涂抹一次,今日伤口已经好了许多,都结痂了。   不出五日,它就能彻底好起来。   姝姝觉得这甘露当真是滋养万物。   配合药物来使用可以激发药性。   人若长期服用,不仅是身体肌肤精神气的变化,甚至变得耳聪目明。   她的眼睛看的更加清晰,耳力也更加好。   有时候晚上隔壁暖房丫鬟守夜时窃窃私语的声音她都能够听见。   姝姝也知道青蒿这两日总是半夜等她入睡就去给宋凝君通报她的事儿。   宋凝君担忧她可以驯服猞猁,心中焦急,频繁喊青蒿过去说话。   姝姝最近经常使唤身边两个二等丫鬟珍珠和玲珑,让两个大丫鬟有些没脸。   加之珍珠玲珑两人品行不错,姝姝本就有意提拔她们做大丫鬟,但一直没寻出青蒿青竹的错,现在珍珠玲珑都很信服她,姝姝觉得差不多可以把青蒿青竹给打发掉,她容了她们一整月,夜里也很少使唤她们两,让两个大丫鬟都以她院中松散。   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晚上陪着家人用晚膳。   姝姝总觉崔氏看她的目光更加温柔,甚至有些刻意避开宋凝君,而且眼眶还红红的。   姝姝还挺担心,欲言又止,莫不是母亲跟爹爹吵架了?   用过晚膳回房后,姝姝刚梳洗罢,穿着一身松散的白绸中衣,散着一头青丝斜着身子歪在榻上看书。   珍珠正在帮她擦拭湿漉漉的青丝,“姑娘,您这头发可真柔软,摸着跟丝绸一般,滑溜溜的。”   姝姝伸手轻抚发丝,她也很喜欢她这一头青丝,上辈子她被宋凝君下毒,头发掉的厉害,还枯黄干燥。   珍珠把姝姝这头青丝擦的快干时,崔氏领着丫鬟鱼儿过来,鱼儿手中捧着个锦盒。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姝姝起身过去挽着崔氏手臂,两人回到榻上坐下。   “我过来看看我宝儿。”崔氏笑眯眯的让鱼儿把锦盒给她,挥挥手屏退丫鬟们,等丫鬟们离开,崔氏把这紫檀木盒子递给姝姝,“这是娘给你,你收着,平日出门瞧见什么喜欢的,尽管买。”   姝姝笑着接过锦盒,打开一瞧,里面厚厚一叠银票,上头还压着一块金丝血翡。   姝姝心颤了下。   且不说这块血翡价值连城,就是下面压的这些银票怕都有两三万两。   姝姝知道这块血翡是母亲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很是稀有,母亲当年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母亲有生意头脑,用嫁妆开了几间铺面,生意越来越好,渐渐几间铺子变成几十几百,甚至还开到外地去。   崔氏非常有钱。   宋家未分家,但二房儿媳有财运,家产都是她用自个嫁妆置办起来的,二房媳妇也大方,还给府中都有分红。   他们也做不出抢夺儿媳嫁妆的事儿。   何况偌大的国公府,不至于缺银子用。   所以宋家最有钱的就是崔氏。   崔氏手上的好东西不少,她现在就想对姝姝好,让姝姝锦衣玉食,想把世间最好的都给她。   光是这些她都嫌少,她甚至想把库房中的夜明珠拿出去给姝姝当油灯使用。   还是被宋金良给劝说住的,说是这样太打眼,容易遭人嫉妒。   她那还有不少好东西,都慢慢塞给姝姝。   姝姝知道上辈子这块血翡到了宋凝君手中,成为宋凝君的嫁妆了,不止这块血翡,崔氏一半的家产都被宋凝君带走。   上辈子一开始的时候母亲待她也很好,她不缺银钱使用,也不缺珠宝首饰,但从未一次给过这么多。   母亲好似想把最好的都塞给她。   姝姝捧着盒子惶惶不安的,这么多银钱,她也花不掉。   “宝儿,这些你先拿着,这些是母亲给你的零花钱,若是看上什么,不必客气,咱家买得起。”   姝姝红着眼眶,“母亲……”终于和上辈子不再相同,母亲待她越来越好,家人也会待她越来越好的。   她不会再中宋凝君的计,不会再和家人离了心。   崔氏抱住女儿,头埋在女儿颈间,默默落泪。   崔氏陪着姝姝说了许久的话,等着时辰不早才离开。   姝姝今日百感交集,也早早的歇下。   她没让丫鬟们在房中守夜,但丫鬟们还是必须在隔壁暖阁里守着。   这是规矩,夜里主子睡时必须候着,她们可以在隔壁打盹,但不能睡的太熟,以免主子喊她们要起夜或喝水。   通常都是两个丫鬟一起守夜,今日是青蒿和珍珠。   姝姝其实平日夜里很少喊丫鬟们过来。   她说是睡下,让丫鬟们熄灯过去隔壁暖阁。   等丫鬟们离开,姝姝心里想着崔氏待她的好,甜蜜蜜的,然后又开始心中默背今日研读的医书内容。   等到亥时末,差不多三更时,姝姝听见隔壁暖房的门打开。   很轻微小心翼翼的动静,但她耳力好,能听见。   姝姝就知道是青蒿去宋凝君的院子回信儿。   为何不是白日呢,白日人多眼杂,两个大丫鬟都是宋凝君给姝姝的。   两个丫鬟若再往以前的主子哪儿跑,成何体统,不是被人说闲话吗?   遂每次青蒿都是夜深人静时才去复命。   姝姝等了小会儿,估摸青蒿已经出了垂花门,便喊了声,“青蒿,珍珠……”   隔壁噗通一声,大概是珍珠起来撞到什么,而后姝姝听见珍珠急匆匆过来的脚步声。   小丫鬟有些毛躁躁,不过年岁小,对姝姝也很忠心。   珍珠推开房门,点燃灯,走到床榻边掀开纱帐,“姑娘,可是口渴要喝水?”   姝姝假装才睡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娇声道:“有些口渴,倒些水我来喝,再把恭桶端进来,唔,怎么就你一人,青蒿呢?” 第18章   “奴婢也不知青蒿姐姐去了何处,方才姑娘喊醒奴婢时都没瞧见她。”珍珠说罢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好些次奴婢和她守夜时都瞧不见她的身影。”好在平日姑娘晚上甚少喊她们的,不若就跟现在这般,伺候不过来姑娘的。   姝姝微微蹙眉,“说不定是去如厕,你先帮我倒些温水过来吧。”   珍珠脆脆的应了声,跑去隔间小炉子上把铜壶拎了过来,给姝姝倒了盏温水。   等着姝姝喝完,她又去隔间把恭桶端进来,等待主子使用完抱出去清洗。   姝姝就又睡下。   珍珠则是去把恭桶清洗干净。   以免待会儿放在隔间有甚味道,扰了主子睡意。   弄完这些已小半个时辰过去,青蒿还未回,珍珠心里不得劲,就因主子性子好,青蒿身为大丫鬟就这般怠慢。   晚上守夜还不知跑哪儿玩去,莫不是回房睡觉去了?   正想着,门外响起轻轻脚步声。   珍珠这会儿也已经熄了灯睡下。   听见脚步声就猛地坐起来,等到青蒿进来,见榻上坐着黑乎乎的人影,吓的一激灵。   随后就见那黑乎乎的人影动了下,听见珍珠小声说:“青蒿姐姐,你去了何处,我们都是姑娘的丫鬟,现在还是守夜时辰,你这般跑出去偷懒算怎么回事?”   黑乎乎的人影竟是珍珠,青蒿拍拍胸口,低声呵斥,“你不歇着,坐这儿装神弄鬼吓唬人作甚!”   珍珠哼了声,很不满,小声嘀咕,“谁让你守夜时间跑出去,方才姑娘要喝茶要用恭桶都是我一人做的。”   青蒿摸黑过去,脱了鞋袜上榻,听闻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低声问珍珠,“姑娘方才可有询问过我的去处?”   “自然有问过一声的。”珍珠说道:“青蒿姐姐,你也不能因是你大丫鬟,咱姑娘性子软绵就这般散漫,何况你有事儿出去也要同我说一声,我喊个小丫鬟过来守着,省得姑娘有事儿时忙不过来。”   青蒿心中稍有担忧,怕三姑娘指责,但想到三姑娘绵软的性子,应当是不会的。   又听见小丫鬟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青蒿不耐烦道:“成了,赶紧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伺候姑娘。”   珍珠哼道:“你既知道,晚上还跑出去。”   “你行了!”青蒿低声呵斥,“我去何处,也轮不到你来嚼舌根。”   珍珠气呼呼的躺下,背对着青蒿睡下。   晨曦微露,姝姝起床,两个丫鬟进屋伺候,姝姝并未问青蒿昨儿夜里的事情。   青蒿也悄悄松了口气,平日姑娘甚少责骂她们的。   看来是不会问起昨儿夜里的事情,果真是个软懦的性子。   倒是青蒿出去倒水时,姝姝问了珍珠一句,“青蒿昨儿何时归的?”   珍珠气呼呼道:“半个时辰呢。”她也没跟三姑娘说昨儿夜里跟青蒿拌嘴的事儿。   姝姝嗯了声,倒也没多说。   用早膳时,还是珍珠跟青蒿伺候着,等到用完早膳,两个丫鬟才可回到住处休息,轮到另外几名丫鬟伺候。   今日宋金良休沐,也在家中用膳,宋钰延也坐在四轮椅上来正院吃的。   二房只有宋钰谨去国子监,其余三名子女都在。   用过早膳,奴仆过来撤下食案,丫鬟端着帕子过来,姝姝擦手净面后才软声跟崔氏说话,“母亲,我想把珍珠玲珑提拔到一等丫鬟,领一等丫鬟的俸禄可成?”   宋凝君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显,只温声劝道:“妹妹,府中主子身边的丫鬟都是有定数的,像是我们这一辈的,身边只能有两名大丫鬟,四名二等丫鬟……”   崔氏把手中净手的帕子丢在铜盆中,看了脸色青白的青蒿一眼,笑着问姝姝,“怎么突然这般想的?”   姝姝撒娇,“就是觉得她们还没珍珠玲珑伺候的舒服,昨儿夜里女儿夜里口渴,喊了声,就珍珠过来。”   青蒿白着脸道:“奴,奴婢是昨儿夜里有些冒肚,见姑娘睡的熟,这才去恭房的,又怕辱了主子耳根,这才未通报给三姑娘……”   宋凝君掐着手,心中大气都不敢喘。   姝姝哼道:“又不是一次两次的,总是夜里需要你时你就偷奸耍滑的。”   崔氏板着脸,宋金良也沉了脸。   崔氏转头问珍珠,“昨儿夜里青蒿去了恭房多久?”   “回夫人的话,青蒿姐姐昨儿夜里离开小半个时辰。”珍珠不会主动说人坏话,但主子发问,她就没必要替青蒿瞒着,她是三姑娘的奴才,只为三姑娘着想。   “小半个时辰……”崔氏冷笑了声,“姝姝院子隔壁就是恭房,倒是不知道你冒个肚还能半个时辰,要不我请个郎中来帮你瞧瞧,到底是冒肚还是别的缘由!”   崔氏气的有些狠,照顾女儿们的丫鬟品行一定要端正。   青蒿说是夜里冒肚去恭房,但哪有去恭房半个时辰的!   糊弄谁呢!   何况还是半夜消失不见的。   青蒿已经十五的年纪,谁知她这半夜跑去见谁,若是府中小厮或者侍卫甚的。   简直是糟心透了。   女儿身边不能由这样的丫鬟照顾。   青蒿半夜出沁华院的事情也要调查清楚,谁知她到底去干甚了,万一出了龌蹉事情,简直是辱了姝姝的名声。   青蒿噗通一声跪下,半天没敢吭声。   她甚至连宋凝君都不敢看,她原本是宋凝君身边的二等丫鬟,当初三姑娘回府,二姑娘跟夫人说,让她们去三姑娘身边做一等丫鬟,夫人见二姑娘说她们勤快本分就允了。   她们二人去三姑娘院子时,二姑娘对她们说,“你们过去后要伺候我妹妹,她在乡下养病长大,平日里比较松散,但毕是国公府的姑娘,规矩甚的都要慢慢教导,遂她有甚事情,你们都要过来同我说一声,若有不好的习惯,我也好早日帮着妹妹改正,以免出门时闹出笑话。”   不仅如此,二姑娘每月还会给她们不少赏钱。   两人想着,二姑娘也是关心三姑娘,何况只是把三姑娘的日常说给二姑娘听,没干过坏事儿。至多就是二姑娘曾说有枚羊脂白玉瓶样式的小玉雕掉在二姑娘房中,让她们帮着翻找下。   她们就抱着这样的心态,一直把三姑娘的事情告诉二姑娘。   宋金良轻拍崔氏的背,帮她顺气后才说道:“让人查查吧。”   且不说青蒿到底半夜三更是去作甚,光是当值时这样离开半个时辰都是大错。   “奴,奴婢……”青蒿说不出话来,抖如筛糠。   宋凝君也心跳如鼓,她该怎么办?   她以为姝姝是个软弱的性子,以为青蒿的事情不会被发现。   以为就算青蒿有些怠慢,姝姝也不会多说甚的,可她怎么突然就要换掉青蒿?   是发现了什么吗?   若是让父亲调查,肯定能查到是她总把青蒿喊过去的。   倒不如自己承认了!   宋凝君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崔氏身旁,俯在崔氏双膝上哭道:“母亲,都是君儿不好,是君儿昨天夜里喊青蒿过去的,我是想问问妹妹最近发生的事儿,我总是担心妹妹,又觉得妹妹这段日子与我离了心,我,我这才喊青蒿来问问的。”   她仰头望着崔氏,哭的梨花带雨,清秀小脸上满是泪痕。   崔氏冷眼望着她,“你说你是担心姝姝,所以才半夜三更喊青蒿过去问话?你可知你这行为是甚?我还记得青蒿青竹还是你给姝姝的,你这行为放在外人眼中就是在姝姝院中安插,你的眼线!这是任何人都忌讳的事情,原先我想着你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姐妹有爱恭敬,遂才信了你的话,让她们过去服侍姝姝的。”   想到姝姝曾经说的,宋凝君教唆她,让姝姝莫要把陈家夫妻犯下的恶行告知他们。   这个丫头,根本就是看着姝姝性子软,故意诓骗姝姝!担心让宋家人知晓姝姝以前吃的苦头,心疼姝姝,怨恨她。   这个丫头,知晓自个不是国公府亲生子,到底是有了心眼。   原先那次的事儿,崔氏以为宋凝君不是故意为之。   现在看来,只怕就是故意诓骗姝姝的。   崔氏心口跟刀剐一般。   她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的,感情也是实打实的,以为聪明孝顺的女儿,开始心眼多了起来!   甚至为了留在国公府,为了国公府的宠爱,完全无视她亲生女儿以前吃下的苦头。   只想着怎么把陈家人虐待姝姝的事儿欺瞒过去。   宋金良也忍不住皱眉。   崔氏喊道:“周嬷嬷,你进来下。”   周嬷嬷是崔氏身边的嬷嬷,负责院子里外大大小小的事儿。   周嬷嬷头发已经有些花白,面容慈祥。   崔氏道:“周嬷嬷,帮我查查,昨儿夜里青蒿离开沁华院到底去往何处!”   或许青蒿是去了宋凝君的院落,万一有更龌蹉的事儿,岂不是糟蹋姝姝的名声。   事情一定要查清楚。   青蒿三更去宋凝君院子的事情不可能瞒的太狠。   毕竟府中三更还有侍卫走动巡逻,有些奴仆睡的也晚,总能瞧见一二。   宋凝君还扑在崔氏腿上哭泣。   姝姝表情淡淡的。   她才回府三个月,就算知晓宋凝君很多事情也没法立刻打击报复。   她在府中,就算宋家人是她的家人。   可是才相处三个月啊,这感情还有对她的怜惜,太容易消散。   她甚至比宋凝君还要小心谨慎,半点错都不能出。   丁点人脉心腹都无,她如何跟宋凝君斗?   她会慢慢在府中站稳,会培养她的亲信心腹,才有资本报上辈子的仇恨。   她那么恨宋凝君,岂会真的饶过她。   以她现在的能力,她只能让宋家人一点点见识到宋凝君的真面目。   何况宋凝君在府中最大的臂膀不是母亲和爹爹,而是老国公爷跟老国公夫人。   周嬷嬷办事儿非常利索,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把事情问的一清二楚的。   她先是把二房昨儿当值的奴才们跟侍卫们都叫来。   这样一问,很快就有两人是说看见青蒿过去君翠院。   对比下时辰,的确是青蒿离开沁华院那会儿。   君翠院就是宋凝君的院子。   看来青蒿的确是过去宋凝君那边了。   崔氏脸色难看。   她道:“周嬷嬷,去把青竹一块叫来。”   周嬷嬷应声是,很快就把外间吃饭,准备换值的青竹喊了过来。   崔氏道:“你们两人原先是君翠院的,但我今日才知,你们一直惦记着以前的主子,就算过去沁华院伺候也总是往君翠院那边跑,既如此,你们两人就去外院的浆洗房吧,主子们的院子里是容不下你们这样的。”   青蒿青竹脸色大变。   外院,那是最外头的院子,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   还是伺候府中下人的活计,根本连主子面儿都见不着一面的。   外院浆洗房,那是洗府中奴才们衣物的地儿。   累死累活,还被人看不起。   两人怎么都没料到,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两人噗通跪下求饶,见崔氏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于是开始求宋凝君,“二姑娘,求求您帮奴婢们说说好话,当初是您说只是关心三姑娘,奴婢们这才帮您递话儿的,求求您帮奴婢们求求情吧……”   她们以为二姑娘也是府中真正的主子,国公府疼爱的姑娘,哪里知晓,她不过是个鱼目混珠的假千金!   毕竟,宋凝君不是国公府姑娘的事儿也不是所有下人们都能知晓的。   “还不赶紧拉下去!”   周嬷嬷急忙喊奴仆上来把两个丫鬟拖了下去。   “母亲,母亲,我错了,君儿再也不敢的。”宋凝君哀求的望着崔氏,哭的眼睛已红肿。   崔氏狠下心肠道:“你先去祠堂跪着吧。” 第19章   “母亲,母亲我真的知错。”   宋凝君还在哭泣,跪在地上,我见犹怜。   崔氏揉了揉额角,万分疲惫,“君儿,你犯了错,这是大忌,且去祠堂跪着吧,府中子女都是一视同仁,若犯错是要罚跪祠堂。”   宋凝君擦掉眼泪,还跪在崔氏身边,却坚定道:“母亲,我知,不管如何,这都是我的错,君儿愿意受罚,君儿切记这次教训,君儿是真的喜欢妹妹,从未想过伤害妹妹的,以后若想关怀妹妹,君儿会亲自询问,而不是借奴婢之口。”   姝姝捧着盏热茶轻轻喝了口,暖暖身子。   瞧瞧看,宋凝君多聪慧,以进为退。   什么都可忍下。   崔氏不看宋凝君,也不言语。   宋凝君起身,朝着崔氏躬身,“母亲,君儿这就过去。”   说罢也不让贴身伺候的丫鬟跟,自个朝着祠堂走去,周嬷嬷后脚就跟着过去,她要帮着开祠堂大门。   等到宋凝君离开,宋金良安慰妻子女儿,又因今日有公务要去同僚家一趟,只能回屋换了身衣裳出门。   宋钰延见爹爹离开,也闷声道:“母亲,三姐姐,我也回房去的。”   他不大高兴,他一直以二姐姐为荣的,哪里想到二姐姐竟然犯下这样的错误,莫要说是关心三姐,私见主子身边的奴才就是犯下大忌,他哥就不会半夜三更喊他小厮过去问话的。   何况二姐跟三姐的关系还是如此复杂。   崔氏眼中还有泪,跟宋钰延道:“好,钰延你先回房歇着吧。”   见着崔氏眸中的泪水,姝姝轻轻叹了口气,养了宋凝君十三年,母亲对她的感情肯定是有的。   不过这次好歹清除宋凝君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也让宋凝君略有小惩。   不可能因这么一件事儿就让宋家人对宋凝君寒心的。   慢慢来吧。   等到宋钰延离开,崔氏强打精神,把女儿身边的事情处理了。   先是把珍珠玲珑提拔到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就差两个名额,崔氏从姝姝身边三等丫鬟里提拔两个到二等丫鬟来,再调了两个小丫鬟到三等丫鬟的名额中,这两小丫鬟是前些日子才买回府,已调,教学规矩一月有余,可放在姝姝身边伺候。   这两丫鬟叫杏儿梅花,家世查过,清清白白,品行也不错。   崔氏问姝姝可要给她们换了名儿。   姝姝摇头表示不用,这两丫鬟看着才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瘦弱,但面容清秀,五官端正,也是因家中困难才被卖掉的。   那两名从三等丫鬟提拔到二等丫鬟的名叫灵香灵草。   姝姝领着丫鬟们回沁华院,她还是老样子,看书练字。   崔氏望着姝姝离开的背影,轻叹口气。   她知晓两个女儿之间怕就此生出间隙,根本无法做亲生姐妹的。   她也不强求两人做亲姐妹,是她不好,陈家人如此待姝姝,她竟要求姝姝跟陈家人的闺女做好姐妹,这就是往姝姝心窝捅刀子。   …………   宋凝君被罚跪祠堂的事情很快在国公府传开。   原因倒是不知,传来宋昌德跟盛氏耳中时,两人都有些意外,毕竟君儿从小乖巧孝顺,真的是从未犯错。   两人喊来身边的嬷嬷去打探了下原因。   后来得知事情缘由。   盛氏叹了口气,“君儿那孩子到底还是担心国公府会抛弃她吧,不若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宋昌德道:“不管缘由是何,这的确做错的,做错就该受罚,盼她能吸取这次教训,往后莫要犯错。”   盛氏也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府中的家规。   宋凝君也不能避免,她就是心疼的慌,她道:“我喊老二媳妇过来下,同她说声,莫让君儿跪的太久,祠堂阴冷,女孩儿受不住。”   宋昌德没在多管。   盛氏喊来崔氏,同她说,“君儿虽有错,可她也是太害怕大家抛弃她,你养了她十三年,也该知她的品行,这次她做错,就该受罚,但祠堂阴冷,莫让她跪的太久,早些让她回去歇息吧。”   崔氏望着盛氏,开口道:“娘,您可知道,姝姝才回府时,很是惊恐,提心吊胆,这两三月过去她才敢同我撒娇,她甚至被君儿教唆,不敢把陈家夫妻虐待她的事情说出口,若不是我无意从姝姝口中知晓,怕我们根本就不知那陈家夫妻的恶行,更加不知我亲生女儿曾过的什么日子!君儿她就为自己能够继续留在国公府诓骗姝姝,这哪里是把姝姝当做亲人,她只为一己私欲罢了!”   盛氏僵住,“还有这种事情?”   崔氏想起这事儿就忍不住流泪,“娘,姝姝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现在因君儿亲生母的恶毒,我姝姝被他们虐待十三载,而原本该吃糠咽菜的君儿被我们娇养十三年长大,这到底是谁对不住谁!我想到姝姝这十三年过的日子,现在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姝姝,又该如何平常心的对待君儿。”   盛氏不语,她没想到君儿曾如此诓骗姝姝。   姝姝到底是国公府的血脉,还被如此虐待,她心中也有气。   可君儿是她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盛氏叹口气,“罢了,是我的错,君儿做的太过,怎么惩罚都该她受着。”   倒也不提让宋凝君早日从祠堂出来的事儿。   宋凝君在祠堂跪倒夜幕降临,足足跪了五个时辰。   听闻出祠堂时都是被丫鬟架着回院的。   第二天宋凝君就病倒了。   盛氏还是有些心疼。   她过去君翠院探望宋凝君,见宋凝君脸颊消瘦,双眸红肿,又提起她裤脚看了眼,双膝青紫红肿,惨不忍睹。   身上还在发热。   盛氏焦急的问春桃,“可有给你们姑娘请郎中瞧瞧?”   宋凝君哑着声音道:“已经请过郎中的,孙女做下这种事情,祖母还能来探望孙女,孙女真是羞愧。”   盛氏叹口气,“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担心甚呢,就算姝姝回来,你依旧还是咱们国公府的孩子,不会有任何差别的,你怎能从姝姝丫鬟那儿问话,甚至当初还诓骗姝姝,让她对陈家那两人的所作所为缄口不言,以至于你母亲非常的生气。”   宋凝君僵住,她当初诓骗姝姝那些话竟也被崔氏得知。   难怪崔氏如此震怒,她还疑惑为何只是青蒿的事情就让崔氏如此惩罚她,原是如此。   宋凝君很快回神,泣声道:“祖母,君儿太怕了,当初给四弟做药引时,四弟昏厥过去,神医道明我不是宋家人,我惶恐不安,不知该怎么办,后来听母亲说找回姝姝,原是当初抱错,我真是很喜欢姝姝的,可私下同她说话才知我那过分的生母竟如此待姝姝,我太担心,担心这事情暴露出来,母亲会迁怒于我,我好怕啊,祖母,我知道错了,我太过分,我光想着自己,却没有顾忌姝姝的感受。”   见孙女哭的都快人都快休克。   盛氏心疼道:“不是故意的就好,以后莫要如此,往后你好好待姝姝,本就是你和你生母亏欠姝姝的。”   宋凝君伏在盛氏怀中低泣。   …………   宋凝君这一病就是好几日。   崔氏大概也是真的恼她,都未曾去君翠院探望过。   宋金良和二房的两个哥儿也都没去过,对他们来说,姝姝才是跟他们血脉相通的,这时候去看宋凝君,岂不是寒了姝姝的心。   何况就是君儿做错事情。   崔氏前两日又去白居寺给姝姝祈福的。   这次她没带上两个闺女,还是怕出事儿,上次白居寺那些劫匪的事情都不了了之,官府都没追查到劫匪的下落。   至于姝姝,她还是老样子,每日早晨起来过去祖父院中锻炼。   祖父并未过问她跟宋凝君的事儿,还是照常指导她。   姝姝也学的认真,其余时候就是待在房中看书练字,她不仅看医书,四书五经这些书都有看。   而且姝姝发现,甘露还有另外的好处。   她已经喝了一整月的甘露,原先她并不是很聪慧,背书很慢,理解书上的意思都要翻看许多。   可现在不管是医书还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她看过几遍,就差不多能背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姝姝上辈子就看过这些书。   她做阿飘那二十载,经常跑去国子监或者书肆蹭书看。   只是那时觉得这些书卷都是晦涩难懂,现在好懂多了。   但也不算过目不忘,还是需要看上几遍才成的。   这几日宋凝君病着,姝姝不用见到她,心情很舒畅。   她院中的丫鬟走了青蒿青竹,剩余的都是还不错的,她能留下的丫鬟都是没有二心的。   当然,人心不是一成不变的。   没有足够的相处,没有看透人心,她也不会信任这些丫鬟。   这五六日过去,宋凝君一直卧病床榻。   姝姝每日锻炼看书,再去喂喂小猞猁。   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那只被蜀王指着要姝姝带回来的猞猁已经变成一只乖巧的猫儿。   后肢的伤用姝姝制成的金疮药每日敷一次,现都已经活蹦乱跳起来。   它非常亲近姝姝,姝姝倒也不是那么惧怕它,每日还会陪它一小会儿。   当然了,小猞猁还被关在耳房,姝姝每日给它喝两三滴的甘露,它非常亲近姝姝。   姝姝大概知晓当初猞猁就是因她身上的甘露才对她很温顺的。   也因如此,姝姝并不敢放它在府中溜达,怕它伤害其他人。   又过了三四日的模样。   距离小猞猁回府已经十日,它的伤势彻底好起来。   姝姝打算明日就把它放归山林。   这事儿她一个女眷没办法,崔氏也不会让她去的。   于是姝姝就跟爹爹说了声。   宋金良温声道:“好,既然姝姝已经决定将她送走,爹爹就帮你把它放归山林。”   实际上,他也不赞成姝姝养着这只猞猁。   就算姝姝眼下收服猞猁,但到底是头凶兽,女孩儿养着不太好。   何况,京城流行养凶猛野兽,也不过是为自己逗乐罢了。   京城一些贵族,喜好驯服凶兽,让它们在兽场打架撕咬,他们则是兴奋围观下注,赌注很大。   这也叫斗兽。   这也是姝姝非常不喜欢的事情。   她不愿意猞猁留在京城,它应该生活在广袤的山脉中。   姝姝记得,京城里头这样的玩法非常流行,但只有蜀王那头白虎没有参与过。   蜀王殿下更热衷战场上的厮杀。 第20章   宋金良同意姝姝的做法,把猞猁送归山林,于是他喊了人去姝姝的院子把猞猁带走。   姝姝进耳房安抚猞猁,还是她一人进去,先跟猞猁告别,她这会儿关着耳房的门,把猞猁从笼中放出,倒了小半盏的甘露给它喝,这是姝姝第一次给它纯净的甘露,没有掺杂清水,并没有给太多,其实也是担心它喝太多不适,见它把茶盏中只有个碗底儿的甘露舔干净,姝姝笑眯眯的揉了揉猞猁毛茸茸的脑袋,见它蹭她的手,姝姝柔声道:“待会儿你乖乖的跟着莫叔离开,他会送你回家的,以后可要小心些,莫要再掉入猎人的陷阱里。”   莫叔是宋金良的人,面相普通的中年男子。   姝姝知道他是爹爹的心腹。   姝姝不知晓猞猁听懂她的话语没,看着亲热蹭着她掌心的小兽。   姝姝叹了口气,须臾间,她又把猞猁轻轻推回笼中,她冲它挥挥手,把地上的黑布搭在铁笼上,蒙住歪头盯着她看的小猞猁。   看着莫叔喊人把铁笼搬上马车。   姝姝心里空荡荡的,其实小猞猁挺好,她现在也不怕它了,但留在京城对它没甚好处的。   莫叔驾车离开国公府。   到晚上才归,回来跟宋金良禀告道:“大人,属下已经把那猞猁送归山林,不过离开时它站在那里许久,一直叫着。”   莫叔会功夫,行走江湖十几载,看得出三姑娘已经驯服这头凶兽,它离开时很不安,甚至下意识寻找三姑娘。   不过三姑娘心太善。   猞猁圈在后宅养着,的确是委屈它。   况且京城这样的地儿,那些贵族们养着凶兽无非就是逗乐。   很多纨绔子弟无法驯服凶兽,只将它们养着,养大后就将它们丢入斗兽场里,让它们撕咬争斗。   成为牟利和逗乐的工具。   以前玩甚斗鸡,斗蛐蛐,现在竟连斗兽都能整出来。   莫叔想起这些,摇了摇头。   宋金良颔首道:“彭义,多谢你了。”   莫叔名莫彭义。   他道:“属下瞧着那只猞猁似乎已经认三姑娘做主的,真真是可惜……”   宋金良道:“姑娘家的,养只凶兽也是不太好,到底野性难驯,万一下了嘴……”   莫叔摇摇头,也不知在想甚。   他总觉得那小猫崽子好像对三姑娘认了主。   认主和驯服可是不同的。   …………   姝姝送走猞猁,头两日肯定有些不舍,那猫儿温顺,又是她帮着照料上十日,还是有些感情的。   不过翌日,崔氏给她寻的女先生来到府中,姝姝就不顾上想那头小猞猁,她被崔氏叫着过去青砚阁。   青砚阁是府中女孩们学习的地方。   宋府一共六个女孩儿。   大房嫡长女宋凝嘉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定亲。   排二排三的就是宋凝君和姝姝,都是十三的年纪。   排行四的是大房庶女,宋凝兰,只有十岁。   排行五六的是三房的宋凝月和宋凝瑶。   一个十岁,一个七岁。   姝姝没回府时,家中姑娘都是有先生教导的。   但是半年前,教书的先生回了老家。   眼下姝姝又回府,崔氏想着女儿从未被认真教导过,于是想请个名师回来亲自教导姝姝。   是位女先生,姓程名如仪,三十五六的妇人,有过一夫,成亲没两年,丈夫病死,她一直未曾再嫁。   居在老家梁州那边,办有女子学堂,教导出不少才女。   这两年因年岁渐大,教导太多学生便有些力不从心,遂关闭女子学堂。   崔氏得知后,想请程先生来府中教导姑娘们。   程如仪年岁虽大,但也不想这辈子都拘在梁州,想趁着还能走动时四下看看。   这才同意来京城定国公府教导宋家的姑娘们。   除了宋凝嘉已定下亲事,忙着筹备嫁人之事儿,宋家剩余五个姑娘一起过去青砚阁拜见程先生。   宋凝瑶是三房的,长的玉雪可爱,她最喜姝姝,这会儿过去青砚阁的路上碰见,小姑娘忍不住走过去偷偷牵住姝姝的手。   宋凝瑶觉得三姐姐是这府中最好看的。   已经十月中旬,天气寒凉,几位姑娘都披着薄氅。   姝姝披的是件月白绣梅花织锦镶兔毛斗篷,那圈毛茸茸的兔毛衬的姝姝白嫩嫩的,一双眸子清澈水润。   姝姝低头看了瑶瑶一眼,笑眯眯的牵着她的手。   很快到青砚阁,程如仪面色略显苍白,身形消瘦,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衣衫。   她的身子骨不是特别好。   但是见到宋家五个乖巧可人潮气蓬勃的姑娘们。   程如仪也不仅露出个笑容来,温声道:“都先坐下吧,我先考考你们的功课,看看学到哪儿。”   几位姑娘依次坐下。   姝姝上辈子也曾做过程如仪的学生。   程如仪人很温和,待府中几位姑娘都是一视同仁。   不过姝姝上辈子太笨,学甚都没慢,程如仪教导的功课她总是做不完,程如仪看到她总忍不住叹气。   后来有了宋凝君做对比,加之后面未婚夫婿退亲,她恨透宋凝君,总是针对宋凝君。   到最后连这位程如仪都对她失望不已。   五个姑娘相差的年岁有些多,最大的十三,最小的瑶瑶才七岁。   功课自然不同,宋凝瑶算是刚启蒙,但姝姝情况特殊,也算是刚启蒙。   程如仪也了解姝姝的情况,崔氏告诉她,姝姝曾在老宅养病,前些日子才回府,让她多多费心。   五个姑娘依次写下功课。   宋凝君不必说,她文采了得,连程如仪看过她的功课也连连夸奖。   剩余两个十岁的宋凝兰和宋凝月四书五经都已看过不少,至于宋凝瑶,她年虽小,又是爱玩乐的性子,现在刚把启蒙的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千家诗这些看完。   轮到姝姝时,她写了段诗经里的诗。   她练字三月有余,也是有些成效,字迹比不上宋凝君,但也算不错。   她现在看的诗经,也读的比较通透,诗句的意思都能理解。   程如仪看过她的功课,夸了句不错。   她是知道姝姝从启蒙开始也不过三月多,现在都能默下诗经里的内容,何况字写的还不错。   程如仪就有些惊叹,毕竟三个月前,姝姝还是大字都不识,忍不住夸了姝姝几句。   自宋凝君跪完祠堂生病已经过去小半月。   宋凝君这几日才见好转,因这一遭,她清瘦许多,小脸苍白,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些日子,姝姝一直未曾去看过她,宋凝君心慌意乱的。   知晓程先生要来府中,她这几日才有所好转。   今日更是强撑着过来见过先生。   可见识过姝姝的功课,她更加不是滋味,姝姝原来如此聪慧,不过三月就开始读四书五经。   姝姝漂亮又聪慧,总有一日,府中所有人都会喜欢上姝姝。   到时候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啊。   宋凝君越想脸色越是惨白。   …………   程如仪今日才来,不过是检查下姑娘们的功课,过几日才会开始教导姑娘们。   这会儿就让姑娘们都回去了。   宋凝瑶不肯回三房,跟着姝姝回沁华院玩耍。   来到沁华院,宋凝瑶忍不住哇了声。   沁华院同宋凝瑶住的院子差不多大小,但沁华院摆着很多花花草草。   且都郁郁葱葱,姹紫嫣红,非常漂亮。   别的院儿花草换的勤,但是送到沁华院的花草都能活的更久。   每次别的院要换掉上月的花盆,都会送新的花草过来,沁华院自然也有,她院里的花草都没蔫,所以这些花草越来越多。   实际上姝姝也没特意用甘露浇灌。   都是她平日的洗澡水来浇灌这些花草,长的苍翠欲滴,花朵娇艳。   宋凝瑶是个爱美的小姑娘。   见到这些娇艳欲滴的花花草草爱的不行。   于是姝姝待在园中看书,宋凝瑶自个看花看草的。   最后离开时还搬走姝姝院中两盆清香的秋兰。   程如仪要三日后才能开始教导府中的姑娘们。   姝姝趁着这几日打算逛逛,多买些书籍回,不仅是医书,其余诗词杂记甚的她喜欢的都会买下。   次日,姝姝早上起来,照例先去祖父院子中。   今儿宋凝君终于病好过来这边院子练拳。   姝姝过来的时候宋凝君也刚到,老国公爷也刚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廊檐下。   宋凝君走到姝姝面前,清瘦的面容,微蹙着的眉,我见犹怜,她轻声道:“妹妹,对不起,这句话我该早些说的,这些日子我一直病着,想了许多,是我心思太狭隘,我对你的伤害太大,我因自己的担心,想把要你把这些年受的苦埋在心中,我真是太过分,不会再有下次的,妹妹,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国公爷站在廊檐下望着两个孙女。   宋凝君当然祖父的面同姝姝道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姝姝若不肯原谅,祖父会觉是她气量小。   姝姝没甚不能忍的,她又不傻。   姝姝轻笑:“姐姐往后莫要再诓骗我就是,不必如此客气的。”   宋凝君面皮僵了下,转瞬即逝,笑道:“妹妹肯原谅我就好,我们一块过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吧。”   两人先过去给祖母盛氏请安。   盛氏见两人和好,心里也放心些,对宋凝君道:“你是姐姐,要疼爱妹妹护着妹妹,何况姝姝是因你才吃了这些苦头的,你更要懂事,可知?”   盛氏也不是那种真的青红不分的人,她更希望的当然是两姐妹好好的。   宋凝君自然柔声应好。   两人回到院中锻炼,姝姝照旧半个时辰后离开。   吃过早膳,她要出门一趟,想去书肆里逛逛。   除了珍珠跟着,还有两名侍卫。   自打白居寺那劫匪的事情,现在府中姑娘出门都要带上侍卫的。   姝姝也没去别的地儿,直奔书肆。   京城里有间很大的书肆书香阁,她最喜去里头寻书的。   姝姝记得医书在阁楼上。   她领着珍珠上阁楼,她平日花销非常少,除了每月月例,崔氏前些日子还给她塞了几万两的银票。   她有钱都没地儿话。   就前两日,崔氏又偷偷问她银钱可够花,还想给她塞钱。   姝姝真是哭笑不得,最后拒了母亲。   她要那么多银钱实在无用。   姝姝上了书香阁的阁楼。   刚上去她就怔住,不是因别的,而是碰见蜀王傅厉谟。   他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窗棂前翻开着什么,周遭连个侍卫都没带,就他一人。   听见动静,蜀王殿下转过头,淡淡的瞥了姝姝一眼。 第21章   姝姝这会儿刚踏上阁楼最后台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阁楼上只有蜀王殿下一人,再无旁人,窗棂大开,还能听见下面集市沸沸腾腾喧哗的声音。   偏偏蜀王殿下站在那儿,还是一身玄色锦袍,腰系玉带,身材挺拔,眉冷眼冷,与窗棂外人声沸鼎的闹市格格不入。   姝姝惴惴不安,不知现在下阁楼可还来得及。   自打半个月前这位殿下在曹国公府把猞猁指给她,京城里反而没传出甚闲话。   一则是蜀王凶名在外,不近女色,无人敢说,二来姝姝才十三,蜀王已成年满了十八,两人年纪都不太相配。   只那次的事儿,还是让外人有些议论。   议论的却是,蜀王殿下为何把猞猁指姝姝。   不过几日后立刻就被顺国公府家的世子花大价钱买回一头小白狮的事儿给取代。   这事儿姝姝也略有耳闻,前几日的事情,整个国公府的丫鬟们都在议论。   顺国公府的冯世子是个独苗,被全府宠着长大,最喜玩乐的就是斗兽。   若有猎人来京城贩卖捕捉的小兽,很多都是被他买了去。   冯世子买去小兽亦驯服不住,就养在府中,养到五六个月大时,将它们送去斗场斗兽。   于是知晓冯世子又买下一只小白狮。   大家都猜测这次冯世子可否驯服,还有人下注冯世子买回的这头小白狮能活多久。   所以这事情,姝姝也是略知一二,也因冯世子,众人才没继续议论她的事情。   眼下姝姝又跟蜀王碰上,只想提脚就走,她觉得蜀王性子实在古怪还不好相处。   珍珠也跟了上来,见到蜀王立刻噤若寒蝉。   傅厉谟是记得姝姝,原本没打算同她说甚,但想到那头猞猁,他放下手中书卷,回头喊道:“你过来。”   姝姝踏出的脚步顿住,她这正打算避开蜀王的。   蜀王殿下怎得又喊她。   每次都是如此。   第一次见面喊她滚远些,第二次是冷清清的喊她把铁笼提走。   这次的声音也没甚温度,冷硬似铁。   姝姝不能反抗,她怕蜀王。   何况这位殿下,只要不惹怒他,他待人还算正常。   姝姝走过去,裣衽行礼,“臣女见过殿下,殿下安好。”   她知晓蜀王不喜女子近身,站在蜀王两三步之外的距离。   她低着头,小脸有点白,水润的眸子不敢乱看,盯着蜀王殿下那双靴子。   姝姝本就娇小,还微微俯身低头。   傅厉谟身的高大挺拔,只能低头看她,不太习惯,眉峰微皱,“且抬头说话。”   姝姝只好抬起头,却也不敢直视蜀王,于是一双润润的眸子散乱似的盯着窗棂外,毫无焦距,看着空荡荡的眼神。   傅厉谟看姝姝玉面娇嫩,眉眼娇俏,就是眼神飘忽,他皱着的眉峰就没松开过,“那头猞猁如何了?”   姝姝没料他是问猞猁,心里咯噔下,掐着裙裾小声道,“回殿下的话,那头猞猁已经养好伤势,臣女觉得它留在后院实在可怜,于是自作主张将它放归山林,还请殿下恕罪。”   她大概有些紧张,身躯不由自主晃动了下,傅厉谟便觉鼻翼间窜入一股子清甜的香气。   甚至是非常清淡的,似花似草,清新纯净。   不是女子胭脂水粉的气味。   傅厉谟古井不波的心神松动了下,他并不厌恶这种气味。   他道:“罢了,无甚。”说罢捡起散落在窗棂下书案上的几卷书下了阁楼。   他不过是想问句猞猁的事情,那日将猞猁让她提走亦不过是见猞猁臣服于她,不想猞猁留在曹国公府等死。   至于猞猁为何臣服于此女,他便懒得去猜,当初不过是因他圈养的白虎才对猞猁生出那么一丝怜悯之心。   见到蜀王殿下大步离开,姝姝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蜀王离开,姝姝自在许多,喊守在阁楼拐角处的珍珠过来。   阁楼上如今只有姝姝一人,她自在的挑选着书。   她首选是医书,但实际上能放在书肆里卖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医书或者药方。   她若想更加深入的了解医,必须拜师传承。   眼下她能多看看普通的医书就成。   姝姝选了几本医书,另几本游记甚的。   珍珠乐颠颠的捧着姑娘的书,早就忘记方才蜀王殿下给她的惊吓。   姝姝平日不爱逛街,这次也是买了书就回去国公府。   刚下阁楼,姝姝见到几名打扮穿着朴素的少年青年和一名中年男子进到书香阁。   他们见到姝姝具是一愣,年纪轻些的少年青年已红了脸,甚至侧过身子让姝姝先过。   姝姝冲他们略颔首,领着珍珠离开。   走到书香阁正门时还能听见那中年男子的调侃声,“你们就莫要肖想人家姑娘,看穿着打扮贵气无比,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还长的如此美貌,咱们都是来京城参加秋闱的,你们若是能中个三甲回去,指不定还能上门求求亲……”   然后是少年郎们急急辩白的声音。   姝姝轻笑了声,这些都是京城周围来参加秋闱的。   说起秋闱,她一直记得一件事儿,正好就是这几日发生的。   这件事情她当然不会忘记的,有关宋凝君的事情,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她记得就是两日后发生的事情。   两日后,她还会再出门一趟的。   回到国公府,姝姝暂时没甚别的事情,只是在屋里看书。   不过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   …………   晚上用过晚膳,大家回房歇息。   宋凝君自打前些日子被罚跪祠堂,病了这好些日子,心中一直焦虑。   她晚上入睡都要喝一些安神汤,甚至总想着能不能梦见一些什么。   她知晓她的梦很神奇,只要梦见的,都是会发生的事情。   可从小到大,她做梦的次数非常有限。   但每次梦见都是大事儿,都是能改变她命运的事情。   这天夜里,她喝了安神汤睡下,就开始做梦。   她梦见一间客栈,同福客栈,这是京城里头的客栈,都是贩夫走卒,比较穷苦一些的人才会入住的地儿。   龙蛇混杂的地方。   她见到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身量颀长,略微有些清瘦,却有着霞姿月韵的姿态。   客栈中的店小二忽然将一堆行李扔出门,丢在少年脚边,辱骂道:“没银两你还想继续赖在这儿不走,什么样的人老子没瞧见过,管你是要干什么的,赶紧拿着你的破烂滚蛋,继续赖在这儿老子就喊人揍你的。”   梦境戛然而止。   宋凝君猛地惊醒过来,她大口喘息,身上也被汗水浸透。   春桃听见动静小声道:“姑娘,可是梦魇了?”   宋凝君胡乱嗯了声,哑声道:“把灯点上,倒些热水过来。”   春桃喊小丫鬟把灯点燃,端了热水过来,瞧见宋凝君额间湿漉漉的汗水,发丝都贴在脸颊上,她柔声道:“姑娘,可要送些热水进来清洗下?”   宋凝君不语,只是点点头。   她还在想着梦境中的事情,梦境里清隽的少年郎她从未见过。   但是能出现在她梦境中,定是跟她命运相关的,甚至能够改变她命运的事件。   那么这位少年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她还不清楚少年郎是谁,不清楚他为何会被客栈赶走。   但她必须找到他,帮他解围。   春桃看着姑娘微微蹙眉的清瘦模样,心疼的叹口气,姑娘就是前些日子给二夫人吓着,真真是可怜。   春桃很快喊小丫鬟们抬了热水进屋,伺候宋凝君梳洗罢,宋凝君才又睡下,她打算明日一早过去同福客栈瞧瞧。   …………   翌日早起。   姝姝过去祖父院子里锻炼,瞧见宋凝君沿着廊庑走过来。   她眉心微蹙,似有心事。   两人照例先去给盛氏请安,又跟老国公爷问声好。   宋昌德想起什么来,问姝姝,“听说你院中那头猞猁让人送归山林了?”   姝姝点头,“回祖父的话,它伤势好后我就让莫叔把它放走了,圈在后院有些委屈它,何况孙女没打算驯养它。”   宋昌德倒是有些遗憾,能驯服凶兽的人太少。   不过孙女心善,他支持孙女的做法。   宋凝君屏气凝神,听闻姝姝已把猞猁送走她才悄悄松口气。   自打崔氏把青竹青蒿都发配到外院浆洗房,她就再也无法得知姝姝院中的消息。   现在听说她竟把驯服的猞猁送走,这才放心些。   旋即又在心底冷笑声,宋凝姝当真是菩萨心肠,瞧瞧看,都舍得为只猞猁着想,却不肯真正原谅她这位姐姐。   宋昌德不再多言,让两个孙女过去锻炼。   等到锻炼完毕,用完早膳,宋凝君软声跟崔氏道:“母亲,我病的这些日子一直拘在家中,今日想出门逛逛,散散心。”   崔氏道:“去吧,早去早回,带两个侍卫一起出门。”   宋凝君软声应好。   姝姝坐在食案旁,她当然知晓宋凝君想去作甚。   她要去同福客栈帮助一位少年郎。   上一世,宋凝君为彰显姐妹情谊,不管去何处都带着她。   上辈子这个时候宋凝君接连三日出门游玩,带着姝姝一块儿。   一开始姝姝也不知她想干什么,但每日都会去一家叫做同福客栈的巷子里等着。   过了两三日,同福客栈里被赶出一位清隽少年郎,那少年郎穿的单薄,甚至被店小二好一顿羞辱,还被踹了几脚,宋凝君这时才从马车上下去,来到同福客栈门前,斥责那店小二,又帮着少年郎重新寻了新客栈,给他银两,让他安心住下,有什么难处都同她说。   少年郎万分感激宋凝君,也记住了这份恩情。   其实姝姝一直不明白,宋凝君到底是有天大的福运,还是预先会知道一些事情。   若说是福运,她去蹲少年郎的意图太明显,看着根本不像偶遇。   可若不是福运,她是怎么知道那位少年郎会出现在同福客栈,会知晓他身上的盘缠丢失会被店小二赶走。   怎么知晓少年郎日后会有大出息。   那位少年郎,他是来京赶考的,是明年圣上亲定的状元郎。   姝姝正想着上辈子的事儿,外面忽然传来鱼儿慌张的声音,“夫人,不好了,门口,门口出事了。” 第22章   姝姝正想着上辈子关于状元郎的事儿, 崔氏身边的大丫鬟鱼儿慌张的跑进屋,“夫人, 不好了, 门口,门口出事了。”   鱼儿说着忍不住望向姝姝, 姝姝起身, “事情同我有关?”   不然鱼儿也不会瞧向她的。   鱼儿点头。   “什么事儿?”崔氏起身,脸色慎重, 事关姝姝,她更是担忧。   鱼儿引着两位主子朝外走, 边说道:“是侧门门房过来说的, 他慌慌张张的, 只说是三姑娘的宠物伤了二姑娘。”   宠物?崔氏皱眉,姝姝也忍不住怔了下,难道是猞猁?可莫叔不是已经把它放归山林, 这都又过去三四日,它怎么跑回来的?   因她接触的动物兽类, 只有猞猁,不怪乎提起宠物她就往猞猁头上想。   崔氏知晓鱼儿知道的定也不多,她方才只是守在院子里罢了。   那门房说话也不甚清楚, 到底情况如何,她要出去瞧瞧才知晓。   现在时辰还早,各房不过刚用完早膳,今日宋钰延也跟着母亲和姐姐们一块吃的。   这会儿听鱼儿说这话, 他喊身边小厮,“平安,推我过去瞧瞧。”   宋家人都太希望他能好起来,就连身边的小厮也都是平安,康顺之类的名儿。   平安是个看着就很机灵的小厮,浓眉大眼的,他应承声,立刻推着宋钰跟着夫人和三姑娘身后。   几人朝着侧门而去,大多数时国公府的正门是不能随意开的,包括主子们若想出门走的也多是侧门。   宋凝君半刻钟前说要出门逛逛,走的自然也是侧门。   这侧门也足够大,能够轻易的驶出一辆马车。   姝姝心里着急,步伐都快上许多。   提着裙角疾步走着。   姝姝心中其实已经猜到猞猁跑了回来,至于为何伤到宋凝君,她猜不透,难道是下口了?   很快就到侧门旁,国公府的侧门也是漆红色大门,现在门敞开着,宋凝君那辆马车停在门内,并未驶出去。   宋凝君就在马车旁,不过她是被丫鬟扶着坐在一张小杌子上,脸色苍白,额头肿着个大包。   她看着像是晕厥过去了。   宋钰延已跟上,见到模样可怜的宋凝君有些不忍,上前唤道:“二姐姐?”   宋凝君毫无动静,看样子是真晕了。   姝姝见她那样,竟还有些遗憾,竟不是被咬,看额头的包应该是撞在哪里。   不过说实话,姝姝是不愿猞猁下口咬宋凝君的。   当然不是心疼宋凝君,而是心疼猞猁,对人下口的兽类,通常只会被人惧怕,若猞猁对宋凝君下口,它会被圈养在后院固定的房间,再无自由。   春桃正蹲在她身边流眼泪,还道:“姑娘您这可怎么办,夫人来了定会给你做主的。”   崔氏站在宋凝君旁,姝姝则是走到门外。   门外还聚着不少人。   姝姝就瞧见那只被莫叔送走的小猞猁缩在墙角下,正弓着背龇牙咧嘴的冲着周围的人低吼。   猞猁旁边还有一只死的透透的傻狍子,喉间两个尖洞,像是被牙齿锋利的兽类咬死的。   猞猁身上脏兮兮的。   大概是闻到姝姝的味道,凶狠的猞猁突然收回利爪,转头看向姝姝。   一双金色兽瞳慢慢的放大,面上凶狠的表情也退却,变成一只温顺的猫儿。   它立刻朝着姝姝走了过来,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返回角落把那只死的透透的傻狍子拖着一块来到姝姝面前。   姝姝对猞猁再无半点惧怕的,她笑眯眯的蹲下身子,轻抚猞猁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跑回来啦?这傻狍子可是你猎到的?”   猞猁喵了声,蹭蹭姝姝手心,又叼着猎物往姝姝脚底拖了拖。   姝姝失笑,“难不成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猞猁不懂人话,但对姝姝的亲近之意大家都看的很明显。   它使劲蹭着姝姝手心。   周遭有不少人,都是附近王公侯府家里的奴仆们。   大清早出来采办或倒夜香的。   崔氏来到门前,见到凶狠的猞猁,到底有些害怕,脸色微变。   待看见猞猁对姝姝的亲热之意,崔氏松口气,也有些意外,这只猞猁是蜀王当初指给姝姝的,前几日就送回山林,竟又跑了回来。   不过想到宋凝君的模样,崔氏皱眉回头问春桃,“这是怎么回事?”   春桃原先哭的伤心,听闻崔氏发问,立刻道:“求夫人为二姑娘做主,三姑娘养的那头猞猁伤了二姑娘。”   崔氏走到宋凝君身侧,见她紧闭双目,问道:“可有给君儿请郎中?”   春桃哭道:“有的,已经去请过,还未过来。”   崔氏皱眉,“别光顾着哭,到底怎么回事,那猞猁是怎么伤了二姑娘的?”   春桃还扶着宋凝君,抽抽噎噎的,“二姑娘今日打算出门逛逛的,上了马车来到侧门,让门房开了门,门房就发现蹲在门口的猞猁,它拖着一头死狍子拦在门中间,姑娘的马车驶不出,它也不肯退让,还冲着门房低吼,二姑娘没法子,下了马车。哪里知晓就被这头猞猁给撞倒,二姑娘撞在石避上,额头肿了,人也晕厥过去。”   宋凝君应该是真的晕厥过去,毫无半点知觉。   春桃小声嘀咕道:“这是三姑娘的那只猞猁,三姑娘是不是应当给个说法。”   这个春桃对宋凝君倒是忠心耿耿的。   崔氏听闻,皱眉看了春桃一眼,老迈的门房正想说些什么。   那些围观人群忽然起哄一声,“这小丫鬟说话是不是少了些甚?事情始末老奴可是从头瞧到尾。”   周遭围观人群都是附近府里的家奴们。   早上是有些忙碌的,出门办事发现定国公府侧门蹲着一只半大的猞猁崽子,猞猁面前还有一只被咬死的傻狍子。   当初姝姝从曹国公府带回一只猞猁的事情大家伙都是知晓的。   猜测这头猞猁应当就是那只。   只是不清楚为何蹲在门外。   偏这只猞猁也不攻击人,就是趴卧在国公府侧门,但若有人走近,它会弓背做攻击状。   离它远些后,它就继续趴卧回去。   所以大家伙知道这猞猁应当是不会随意攻击人,就在旁围观起来。   围着围着国公府侧门被打开,门房出来后见到猞猁给吓了一跳。   猞猁见门房靠近,立即龇牙咧嘴的。   门房开门,自然是宋凝君要出行。   现有拦路猞猁,吓坏的门房退回门内,慌张的跟马车上的宋凝君禀告此事。   宋凝君坐在马车内皱眉道:“三妹妹已经让人把这猞猁给送回山林,它怎么跑回来的?我下去瞧瞧。”   她其实也怀了点私心。   想着猞猁既不会伤姝姝,应当也不会伤她的,若有可能,她也想驯服它。   宋凝君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猞猁面前,见它虽凶悍,但她露出个温和笑意,压下心中恐惧慢慢伸手朝着猞猁摸去。   毕竟之前青蒿没被送走前告诉她,猞猁是让姝姝碰的。   哪里知晓,她的手还未碰上猞猁毛茸茸的脑袋,这小崽子竟后退两步,宋凝君反应过来,立刻直起身子想要转身离开。   背后忽然传来大力的冲撞,还有丫鬟们的惊呼声。   随后宋凝君一头撞在旁边的青石墙壁上,昏死过去。   说起来算是宋凝君先招惹猞猁的。   围观人群哄笑着把这一茬说了出来。   春桃不敢去看崔氏,的确如此,可那又如何,毕竟是三姑娘的猞猁把二姑娘撞晕过去的。   崔氏瞪了春桃一眼,可眼下也顾不得其它,崔氏吩咐,“立刻把二姑娘扶进去,再去催催郎中。”   春桃赶紧回到门内,跟小丫鬟们一起扶着姑娘朝着垂花门那边走去。   宋凝君几乎是瘫在小丫鬟们身上。   崔氏也不急着回去,看着外头的猞猁,跟姝姝说话,“宝儿,你打算怎么安置这小兽?”   宋钰延坐在四轮椅上,听闻事情始末,脸色臭臭的。   他也懒得去管二姐姐,留在这里看三姐跟猞猁。   姝姝也有些发愁,莫叔都给它送走,它还是跑回来,还带着自己捕的猎物送她,可见也是不愿离开她。   若不就留在府中,单独圈个院子出来养着它,以前宋凝君养黑豹子就是这么干的。   每月抽空一日带它去京城外的郊外溜达溜达也成。   姝姝回头,小声道:“母亲,若不就养着它吧,我怕再送走它又跑回来。”   能够驯服的凶兽便不是凶兽,而是宠物了。   何况方才它都没对宋凝君下口,自然不会咬人,养着也是无妨。   崔氏笑道:“那好,就养着吧。”   姝姝很高兴,过去跟小猞猁道:“走吧,跟我一同回去了。”   猞猁似乎听懂了,叼着地上的狍子跟在姝姝身后进了侧门。   宋钰延意犹未尽的,也让平安推着他跟着姝姝朝沁华院而去。   崔氏回头跟门房道:“关上门吧,若郎中过来让他立刻过去君翠院。”   门房应好,关上侧门,阻拦外面窃窃私语的声音。   “宋家三姑娘真是了不起,当初这头猞猁送到国公府时还伤着,人三姑娘给它养好伤把它送归山林,它竟又跑回来了。”   “三姑娘好心肠呐,这京城里面达官显贵们谁不想驯服一头凶兽做宠物,偏三姑娘驯服后也没打算留下它。”   “可不是,反倒是那宋二姑娘有些惹人发笑。”   关闭的房门慢慢阻绝了外面的声声议论。   不过被他们碰见这事儿,没几天就要传遍整个京城的。   …………   姝姝才不管宋凝君到底伤成何样,她领着猞猁回到沁华院,宋钰延也跟着一块过来了。   崔氏见猞猁虽警惕周围的丫鬟奴仆,但亦步亦趋跟着姝姝,也没龇牙咧嘴甚的,她道:“姝姝,我让下人们把隔壁空置的偏园收拾出来,以后它就养在那边如何?”   姝姝笑道:“多谢母亲,这样安置就很好。”   隔壁偏园是个废弃的花园,多年未使用,就在沁华院隔壁,收拾出来猞猁就能在里面住着。   崔氏道:“你喜欢就好,我先过去你二姐院中瞧瞧,她伤的不轻。”   姝姝抬头,面上乖乖巧巧的,愧疚道:“母亲,都是我不好,害的二姐姐这般。”   崔氏嗔道:“这如何怪你,是她自个儿要去招惹你的宠物,说出去没你半分错,你不必听春桃那丫鬟乱嚼舌头。”   想起春桃的话,崔氏有些恼。   她又安慰姝姝两句,让她莫要担忧,便过去君翠院。   姝姝当然没甚担忧的,她引着猞猁跟四弟一块过去隔壁偏园帮着收拾起来。   崔氏赶到君翠院时,郎中已经过来,宋凝君也已经醒过来。   她呆呆的坐在床榻上,面皮发红,额头红肿,崔氏看着到底有些心疼,走过去叹口气,“君儿,你醒了。”   宋凝君眼眶红红的望着崔氏,她觉得丢脸极了。   郎中正在开药方,听见崔氏的声音立刻起身道:“见过二夫人,二姑娘已无大碍,就是额头上的伤口要注意些,最近饮食清淡些,我开张药方,每日喝上一剂,再涂抹些药膏,不会留疤的。”   崔氏颔首:“多谢夏郎中。”   这位夏郎中经常帮着府中看些小病小痛的。   若是严重些的病症,自然要拿牌去宫中请太医医治。   夏郎中开过药方就离开。   崔氏挨着宋凝君坐下,仔细看过她额头的伤势,“郎中的话可要记住,这几日要忌口,你实在有些莽撞,幸好无事。”   宋凝君眼泪落下来,“母亲,都怪我,我想着三妹妹都已驯服它,应当不会伤人,哪里知晓……”   崔氏拍拍她的手,“与你三妹妹又无关系,怪你自个儿莽撞,下次小心些,到底是凶兽,怎能这样去摸它。”   宋凝君噎住,“是……”   崔氏安慰宋凝君一番,宋凝君想起昨儿夜里她的梦境,脸色白了两分,望向崔氏支支吾吾道:“母亲,我想出门买些东西。”   她不想错失梦境中的事情。   崔氏一脸你疯了的震惊模样,“说什么浑话,你都伤成这样如何出门,若是很需要的物件,同母亲说,母亲让人去帮你买。”   宋凝君哪敢说实话,只能低头不语,半晌闷闷道:“也不是特别重要,等女儿好了自个儿出去买吧。”   “这就对了,你好好歇息吧,母亲要过去处理别的事儿。”崔氏还有别的庶务要处理,不能久留。   不过离开时瞧见春桃,她冷下脸,“春桃,你自个去领罚!这次暂且饶过你,若下次你再挑拨离间两位主子,我便打死你。”   春桃白着脸认错。   宋凝君不解,崔氏把方才侧门发生的事情同她讲了一遍。   宋凝君听完脸色也不太好,这春桃忠心倒忠心,就是太蠢笨了些。   宋凝君道:“母亲罚的对,春桃去领罚吧。”   春桃白着脸去领罚。   崔氏这才离开。   …………   姝姝并不管君翠院发生的事儿,她在偏园里指挥奴仆跟木匠怎么调整这片园子。   宋钰延也很高兴的出主意,“三姐,你让木匠把周围栅栏增高些,这样猞猁长大后也跳不出去。”   “四弟说的有理。”姝姝觉得是要增高些。   不若猞猁长大,会很轻易跳过现在的栅栏。   这会儿小猞猁正蹲在姝姝脚边,歪着头眯着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儿,哪儿还有半点凶悍的模样。   姝姝看的心里都软成一片。   两位小主子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偏园,只是吩咐奴仆们该如何整理。   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离开,宋钰延今日有些兴奋,这会儿瞌睡上头,便让平安推着回房歇息去。   姝姝也领着猞猁回沁华院,当然了,暂且只能让小猞猁委屈几日,继续住在耳房。   至于猞猁拖回来的那头狍子,今儿国公府主子们的食案上都多了一道红烧狍子肉。 第23章   国公府的主子们吃过猞猁带回来的狍子肉,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对猞猁一番赞叹。   夸奖猞猁通人性, 都送回山林还能跑回来, 还把自己捕的猎物送给姝姝。   自然都没太在意猞猁伤了宋凝君的事儿,毕竟是她自个莽撞。   唯有大房的长子宋钰柏听闻宋凝君被猞猁把脑袋上弄出个大包, 冷笑一声, 道了句活该。   见他这般,宋金丰气的不成, “你可给我闭嘴吧,别整日游手好闲, 再有几日便是秋闱, 你二弟钰谨也要去参加今年秋闱, 你,你好好给我考,别太丢人了。”   对这个嫡长子, 宋金丰真真是怒其不争。   他不喜读书,今年秋闱怕根本没戏。   高氏急忙劝着, 让老爷莫要生气。   三房,宋金章同万氏尝过狍子肉,鲜嫩无比, 对姝姝夸奖连连。   宋凝瑶糯声道:“我也喜欢三姐姐,三姐姐漂亮人还温柔。”   五姐儿宋凝月睨了眼妹妹,“你这么小,懂什么漂亮温柔。”   “我哪里小!我已经七岁了, 能明辨是非的。”宋凝瑶不服气的跟姐姐争执起来。   两个女孩儿感情其实很好,并不会真的起争执。   三房的老爷宋金章虽是国公爷的庶出子,但主母盛氏待他还算不错的。   宋金章给妻子万氏添了碗酸笋鸡丝粥,温声道:“你多吃些,肚子里的也要多补充营养。”   两个女孩齐刷刷望向母亲,惊喜道:“母亲,您怀上啦?”   万氏脸颊羞红,“今日请过郎中才知晓,月份还浅,你们莫要嚷嚷出去,等满了三月再去同你们祖母说过。”   “母亲放心,我们省得。”两个女孩儿也为母亲高兴,她们亦希望母亲可以生个弟弟出来。   …………   翌日,姝姝早起,梳洗换上轻简的衣裳过去祖父院子锻炼。   宋凝君也在,她额间缠着纱布,看见姝姝时眼神略有躲闪,昨日那场闹腾实在太丢脸面。   也是她这些日子被姝姝逼的有些失去理智,才会有那般幼稚的想法。   两人见面没打招呼,过去拜见盛氏。   盛氏已得知昨儿侧门发生的事情,见着宋凝君额头的伤有些心疼,拉着她多问了两句。   但盛氏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并未老糊涂的责怪姝姝,她也算明辨是非,知晓是宋凝君自个儿莽撞。   宋凝君也是人精,能够摸清宋家人的脾性。   她不会攀扯姝姝的不对,一直说是自己大意疏忽莽撞。   最后盛氏心疼的很,让身边的嬷嬷从库房摸了支百年人参送到君翠院让宋凝君补身子。   当然,也给姝姝送了支过去,两支人参的药性都是百年以上。   盛世这方面做的还算公正。   两人锻炼完回到二房去吃早膳。   用膳时宋凝君一直心不在焉,姝姝知晓她为何忧虑,定还是惦记着同福客栈少年状元郎的事儿。   果然,用罢早膳,丫鬟们把食案撤下,宋凝君用帕子擦拭手指时跟崔氏说道:“母亲,我今日想去书香阁瞧瞧,前些日子寻了本书,晦涩难懂,我想再去书香阁找找译文。”   “你的伤势……”崔氏犹豫,“昨儿才碰伤,今日出门怕有些不妥。”   宋凝君想到那梦境,她昨儿夜里又梦见同福客栈被赶出来的少年郎。   不成,她一定要去找到那位少年郎替他解围。   这肯定对她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母亲,我无大碍,额头上的伤并不是很严重,昨儿郎中都说过。若找不到那书的译文,女儿实在寝食难安,母亲便成全女儿吧。”宋凝君柔声撒娇。   见她面色还好,崔氏只得道:“那好吧,出门时多带两个丫鬟侍卫,路上小心些。”   “女儿省得。”   姝姝看着宋凝君欢喜离开。   她今日没打算跟着宋凝君一块去同福客栈的,事情发生在明日,她连具体时辰都记得一清二楚。   关于宋凝君的事情,她不会记错一分一毫,明日她会去同福客栈一趟的。   用过早膳,宋钰延跟着姝姝过去隔壁偏园。   昨儿经过奴仆们一番收拾,园子里干干净净。   这园子荒僻多年,又是花园,跟主子们住的院子是不同的,进垂花门看到空荡荡一片,只有垂花门旁一颗枯死的古树。   也不知是什么树,当年搬进这宅子就有的,因这园子用不着,就未动它。   进到空荡的园子,右侧有两间放置杂物的屋子。   木匠已经开始在另外一侧搭建木棚。   自然是给猞猁搭建的窝棚。   今日过来,姝姝还带着猞猁,它非要跟着一块过来。   自打知晓猞猁不会轻易下口咬人,姝姝就没太拘着它,沁华院的丫鬟奴仆也都不会去招惹它。   这会儿姝姝跟宋钰延就领着猞猁过来看看木匠搭建窝棚如何了。   木匠见到两位小主子,急忙想要下来作揖行礼,宋钰延摆摆手,“你们忙着吧,对了,这还要几日才能完工。”   木匠立即答道:“四公子,窝棚明日就能完工,不过周围还有不少需要修缮的地儿,约莫也得好几日。”   宋钰延道:“慢慢弄,不急,只要做好些便是。”   “还请四公子放心,咱们兄弟两的手艺那是独一份儿的。”   问过木匠,姐弟两人领着猞猁走到旁边只剩枯藤的古树下。   古树下有几个石凳,姐弟两人坐下,姝姝软声道:“四弟,你说叫它小猁如何?我实在想不出名字来,总不能一直猫儿猫儿叫着它。”   实际上,它在姝姝眼中就是一只山猫。   体型略大的山猫。   “其实我也觉得小猁还不错。”   给宠物起名这个事情还真是把宋玉延难住,他挺纠结,他亦不擅长做这种事儿,最后只能认同三姐取的名字。   虽然他觉得这名字跟喊猫儿也没啥区别。   姐妹两人坐在这边聊了会儿,姝姝就回房看书。   明日她还要出门的。   晚上宋凝君归来,脸色沉沉,显然是没蹲到状元郎。   次日早起,两人锻炼,回房用过早膳,宋凝君依旧同样的借口,早早的离开家门去同福客栈。   姝姝等宋凝君离开,挽着崔氏手臂撒娇:“母亲,待会儿我也想出门一趟,想去书香阁逛逛,再去集市逛逛。”   “去吧,带着珍珠玲珑,多带两名侍卫。”崔氏一般是不拘着孩子们出门的。   姝姝回房换了身衣裳,浅粉底子刻丝刺绣交领长裳配着碎花翠纱百褶长裙,系着件胭脂红绣梅花织锦镶兔毛斗篷,这胭脂色衬的姝姝娇艳欲滴,她又换上对白玉镯跟同色的耳铛,发髻间插着一支镶金点翠缠枝花镶红宝石步摇。   发间只有这只步摇,反而成为点缀,让人的目光忍不住在姝姝的娇嫩的面容上流连。   姝姝打扮好,马车也已备好。   出了定国公府侧门,姝姝先去书香阁看了圈。   她把时辰记得很清楚,也不需要像宋凝君那样去蹲点,她很清楚宋凝君不会莽撞到上客栈直接寻那状元郎的。   人落难被羞辱时,若有恩人出手相助,这才能铭记于心。   若提前寻去,指不定被人当做险恶用心。   姝姝逛完书香阁,自然不会碰见宋凝君,她一大早就去同福客栈蹲点了。   姝姝又去集市逛了圈,买了不少小玩意,还领着珍珠玲珑去醉仙居用过午膳。   醉仙居的吃食名不虚传,不比国公府的差。   吃过醉仙居的午膳,姝姝道:“我还想去北边的集市逛逛。”   同福客栈就在那边。   珍珠小声嘀咕,“姑娘,那边都是贫民居住的地方,龙蛇混杂的,不太安全。”   “那边不是有个点心铺子吗?”姝姝找理由,“我听闻是非常出名的,还从未吃过,买些回去尝尝吧。”   同福客栈旁边的确有个很出名的点心铺子,不少大户人家也会遣奴仆过去买点心。   珍珠也知晓,便不多说,她以为姑娘是真的想吃点心。   何况带着侍卫,京城治安也不错,没甚太担心的。   于是上了马车朝着同福那边过去。   半个时辰就赶了过去,姝姝让马车停在外头,她跟珍珠带着两名侍卫过去。   同福客栈跟那点心铺子都在同福胡同,客栈也是以这胡同命名的。   这地儿三教九流的人物比较多,加之附近居住的人也很多。   这会儿胡同里人声沸鼎,都是叫卖声。   姝姝时间点掐的比较准,她让珍珠过去排队买点心,自个儿附近逛了逛,还特意避开宋凝君蹲的那条巷子,但她距离同福客栈非常近。   没一会儿就瞧见同福客栈有人聚拢过去。   姝姝装作感兴趣的道:“那边出了何事?我们也过去瞧瞧。”   两名侍卫只是负责保护姝姝安全,当然不会拦着主子过去凑热闹。   姝姝跟着人群过去同福客栈门口,见到清隽的少年郎站在台阶下。   店小二把一堆破烂的行李从客栈里头扔出来,丢在少年脚边,辱骂道:““没银两你还想继续赖在这儿不走,什么样的人老子没瞧见过,管你是要干什么的,赶紧拿着你的破烂滚蛋,继续赖在这儿老子就喊人揍你的。”   少年郎狼狈万分,抿着唇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我还有书在你们客栈里。”少年郎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店小二骂道:“你有好几日的住宿钱都没交,还想把东西全部拿走,想得美,赶紧给我滚……”   店小二说着朝少年郎过去,似想打人。   “你想作甚!”娇俏玉嫩的少女朝前一步,拦在少年郎身前。   宋凝君领着春桃已经在同福客栈右侧的巷子盯了两日,每日吃过早膳就来。   丫鬟们问起,她只说是过来寻人的,但不清楚住在何处。   春桃便不再多问,陪着自家姑娘继续等人。   这日宋凝君午膳也仅是让春桃随意买了两个肉饼回来对付下。   她又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同福客栈门前喧闹起来。   见到那少年郎走出来……   和梦境中的情景一模一样,等到店小二把东西扔在少年郎脚边。   宋凝君从马车上下去,整理下衣襟,施施然朝着同福客栈走过去,她走的慢,甚至听到少年郎清冷的说话声,说书还在客栈里头。   接着是店小二的辱骂声,此刻宋凝君差不多已行至同福客栈门口。   她只需要再上前两三步就能拦住那想要打人的店小二。   可是不等她走过去,便听见一个娇软的呵斥声,“你想作甚!”   有那么一刻,宋凝君以为自己是幻听。   她呼吸急促了些,朝着少年郎看过去,系着胭脂色镶兔毛斗篷的玉雪少女拦在少年郎面前。   宋凝君再熟悉不过,那是宋凝姝,她名义上的三妹。   宋凝君脑子空荡荡,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   她没有继续上前,现在还上去作甚!   难道要挤开宋凝姝,告诉那少年郎,她已经蹲了两天,就为今日给他解围?   宋凝君怒急攻心,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   自打宋凝姝回来,她就不太好过,先是那枚玉雕被宋凝姝弄丢,安插的丫鬟也被拔出,还被崔氏罚跪生病,前两日又丢那么大的脸面,眼下竟又被她抢走这么一个机缘。   她回来作甚!孙氏当初就该打死她!   宋凝君闭眼,死死的掐着掌心,她觉得额头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疼。   “姑娘,您没事吧。”春桃见主子身子发颤,担忧问道。   宋凝君唇色惨白,脸色也惨白,她苦笑一声,“无事,许是额头的伤还未好,现在不太舒服,我们回府去吧。”   她现在过去已经无任何意义的,难道要被宋凝姝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还有,为何宋凝姝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春桃忧心道:“姑娘就该好好在府中养病的,什么人竟劳烦姑娘出来寻她。”   宋凝君强颜欢笑,心都在滴血。   春桃扶着自家姑娘回到马车上,对车夫道:“回府。”   马车渐渐驶离巷子,路过同福客栈时,宋凝君挑开帘子看了眼,宋凝姝还护在少年郎面前,少年郎低头望着她。   …………   姝姝其实已经注意到宋凝君走过去,自然是先她一步拦在状元郎面前,大声呵斥店小二。   店小二瞧见姝姝,眼都直了,不敢造次,结结巴巴道:“见过贵人。”   能带着侍卫出门,如此娇美的姑娘,自然不是这边出生的,怕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姝姝娇声道:“你还想打人不成。”   店小二委屈道:“贵人有所不知,是这小子住了五六日不给银钱,咱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哪能如此拖欠,自然要赶他走人,他还想把书带走,总要留点东西抵这几日欠下的费用。”   姝姝皱眉,取下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店小二。   “还不赶紧把人家的东西都送过来。”   店小二接过银子,喜滋滋的应了声,麻溜的跑回客栈里,把扣押下的东西还给少年郎。   “散了,都散了吧。”店小二把人群都挥散开。   姝姝回头,这才发现站的离这少年郎有些近,她不好意思的后退两步,软声道:“你没事吧?”   少年摇摇头,“无事,多谢姑娘相助。”   少年低头望着姝姝粉嫩无暇的娇颜。   方才她离着他有些近,能够闻见少女身上好闻的气息,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像是草木的清淡香气。   少年俊朗的面容还是很平静,他缓缓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日后宴棠必定会登门拜谢。”   姝姝记得这个状元郎叫秦宴棠。   姝姝过来帮他本就是不愿让他日后成为宋凝君的助力,根本不需要他感激。 第24章   姝姝不愿承他的情, 她过来帮助他只是她的私心,想断掉宋凝君的助力。   实际上, 对于秦宴棠的身世, 她是了解的。   秦宴棠是京郊附近镇上县老爷的嫡长子。   按理说,县老爷也是七品官员, 不至于家中嫡长子来京赶考住在这样的地儿。   身边还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无, 看着实在寒酸。   那是因秦家现如今是秦老爷的妾室掌家,秦宴棠生母已过世, 秦老爷太宠爱妾室,主母郁郁寡欢而亡。在妾室手底下讨生活, 自然是不容易的。   何况这妾室也给秦老爷育有一对子女, 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 这话真不假。   县老爷待原配生的一双儿女自然很是怠慢,不甚关心。   秦宴棠生母过世时他才四五岁,好几次差点出意外身亡, 是他长姐一直护着他。   谁知等长姐十四岁,竟被那妾室随便找了户农家许配出去。   秦宴棠这些年偷偷认字读书, 他聪慧早熟,韬光养晦,只为考取功名, 为母报仇,为长姐讨回公道。   他也是个能忍的,这些年秦家都不知他才华出众。   那妾室更是经常打压他,这次秦宴棠来参加秋闱, 也是长姐帮他凑的盘缠,秦老爷都不知儿子已经来到京城,还要参加秋闱,不过秦宴棠离开这些日子,那边怕是瞒不住。   至于待在同福客栈,盘缠丢弃也是意外。   如果这次秦宴棠没能参加秋闱,他科考的事情瞒不住,回到家中还不定会被那妾室怎么羞辱。   实际上,那妾室前些日子还想给秦宴棠定亲。   姑娘还是个与人暗度陈仓怀了野种的。   秦宴棠直接收拾行李,拿着长姐给的盘缠来到京城。   倘若盘缠丢失,这次无人帮他,他回去定会被迫娶那腌臜货。   以后就算还可科举,但有这样的女子缠身,他就算功名加身,也会被人耻笑。   所以宋凝君上辈子帮他这次忙,让他可以顺利科举,避免以后太多太多的麻烦。   秦宴棠这才会在以后帮助宋凝君许多,甚至在十几年后成为大虞朝的重臣后,还帮着她说过许多话。   姝姝想起这些,悄悄握紧拳头,这辈子宋凝君没有帮助秦宴棠,而是被她抢占这个先机。   以后他就不会帮助宋凝君的,秦宴棠这个人心机深,若无当年那场恩情,他是不会搭理宋凝君的。   秦宴棠不仅有城府,为人也阴狠,他那个爹跟妾室,会在几年后死无葬身之地。   明面上是出意外,但实际上,就是他找人动的手。   而且他还是蜀王殿下的人,以后蜀王殿下登基,他为蜀王办下不少事情的。   姝姝想起这些,觉得还是不要同他打交道的好。   她回神,摆摆手,娇声道:“公子不必这般客气,我瞧你不像京城人,最近京城要科举考试,你是来参加秋闱的吧,盘缠若丢失,可在京城里头待不下去的。”姝姝说着,把身上的海棠色绣花荷包取下塞到秦宴棠手中,“这个你拿着,好好秋闱,莫要多想,我哥哥今年亦要参加秋闱,希望你们都能够金榜题名。”   秦宴棠捏着荷包,目光沉沉的望着眼前面容娇妍的少女。   他道:“姑娘既愿意帮我一把,还请姑娘告知名讳,日后宴棠会登门拜谢的。”   姝姝可不想让他登门。   姝姝笑道:“都说不用你道谢的。”说罢也不理眼前少年郎,转身离开。   身后两名侍卫也跟着离开。   姝姝一开始在人群里时就瞧见宋凝君整理衣襟想过来帮秦宴棠解围。   她先她一步走了出去,自然也瞧见宋凝君脸上不可置信的模样。   最后看宋凝君铁青着脸色离开,姝姝觉得快意极了。   所以她无需秦宴棠的感激,她只要看见宋凝君气急败坏,只要拔掉宋凝君这个助力。   她便很开心。   姝姝去寻珍珠,珍珠已经买到点心,姝姝笑道:“既已买到点心,我们便回去吧,晚上把点心送给各房的都尝一下。”   姝姝却不知秦宴棠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珍珠抱着点心,跟着自家主子回到马车上。   一路朝着国公府驶去。   姝姝也不知同福胡同侧边一条巷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黑漆平头车。   马车上坐着蜀王殿下。   面如冠玉的青年表情冷清,已从帘缝中把方才的一切收进眼底。   他今日是过来同福胡同寻人的,倒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场戏。   傅厉谟倒也没甚表情,只是漠然的想,平日见了他战战兢兢的定国公府三姑娘,对着上京赶考的少年郎倒是笑魇如花。   犹如芙蓉花开,周遭都黯淡下去。   这会儿一身形矮小穿着麻衣的男人从同福客栈走了出去。   鬼鬼祟祟的样子。   黑漆平头马车前面坐着的魁梧车夫立刻道:“爷,那人从同福客栈出来了,可要让暗卫动手抓人?”   傅厉谟冷声道:“抓过来,我要问话。”   这人同当初他回京就被刺杀的事情有关,也是那次,他被人暗算中毒,在白居寺碰见宋家三姑娘。   …………   姝姝自然不清楚同福客栈后面发生的事情。   她给秦宴棠那荷包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还有十片金叶子,足够他用的。   也不必担心秦宴棠,他是个有心计的,盘缠丢一次,肯定不会丢第二次。   姝姝抱着点心回到国公府。   听闻丫鬟说送凝君也已回府,就是脸色臭的可以。   姝姝笑眯眯的把点心分装好,让珍珠玲珑给各房都送了些过去。   自然也有宋凝君一份。   宋凝君回府拆掉珠钗首饰,发髻也放下,净面后躺在铺着白狐裘的贵妃榻上。   她头疼的厉害,春桃这会儿正替她轻轻揉捏额头。   外面小丫鬟捧着盒点心过来禀报,“二姑娘,三姑娘送了点心过来,说是同福胡同那家买的,送过来让姑娘也尝尝。”   宋凝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今儿跑去同福胡同就是为买这劳什子的点心?”   小丫鬟迟疑道:“应该是的,来送点心的珍珠姐姐说三姑娘今儿特意去同福巷子买的。”   宋凝君觉得脑袋越发的疼了。   甚至有些想吐血,喉间梗得慌。   她心窝子堵的不行,想把这劳什子点心给砸了,但又怕破坏她温柔贤淑的样子。   “你们拿下去分分吧。”宋凝君头疼道。   到了晚膳时,宋凝君没去正院,喊了春桃过来跟崔氏和宋金良说了声。   崔氏叹气道:“都说她额头的伤还没好全呢,让她莫要出门,偏偏是不听,眼下不舒服了吧,可有给她请郎中?再去把夏郎中请过来瞧瞧吧。”   春桃应承一声,退下去。   实际宋凝君也不是装不舒服,她是真的不舒服,头疼犯恶心,昏昏沉沉的。   用罢晚膳,夏郎中才过来,崔氏也过去看望一趟,夏郎中给宋凝君把脉后道:“二姑娘这是忧心所致的心思郁结,额头的伤倒无大碍了,我开两幅药吧,还请二姑娘放宽心思,莫要太忧郁。”   宋凝君低低的嗯了声。   崔氏安慰宋凝君叹息道:“你这孩子,那么多心思作甚,莫要多想,我同你父亲都是爱你的。”   只是这份爱,到底还是看着亲生孩子受苦那么多年的份上,有了丝迟疑。   宋凝君强颜欢笑,“母亲,并不是因为别的事情,女儿知晓您和爹爹对女儿是真心实意,我只是忧心别的事儿,大哥二哥都要参加秋闱,我有些担忧他们。”   崔氏道:“你记挂他们作甚,莫要多想,他们有他们的机缘,你且好好歇息吧,小厨房还吊着鸡汤,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给你煮碗鸡汤面用过再睡。”   宋凝君柔声道:“多谢母亲关心,女儿省得。”   崔氏离开后,宋凝君哪里还吃得下,她也洗漱后早早的睡下。   只是晚上没有做梦,关于少年郎的梦境没有了。   姝姝晚上用过膳食后,领着猞猁过去书房。   她白日还去药堂里头买下不少药材,这会儿过去书房配药。   是简单的驱虫药,给猞猁用的,既打算养着它,就要好好对它的。   猞猁已经能在沁华院自由活动。   这两日它对环境熟悉很多,有丫鬟奴仆从它身边走过,倒也不会龇牙咧嘴做攻击状,不过会很谨慎的竖着瞳盯着从它身边走过的人。   而且它不肯睡在耳房。   晚上一定要蹲在姝姝房屋外的廊檐下。   就这样守着姝姝一整夜。   姝姝配置好驱虫药,都是粉末状的,她蹲身把这些粉末涂抹在猞猁毛茸茸的身上。   还低声对它说话,“小猁乖一些,这是可以杀掉你身上虫子的药粉,涂抹上可能有些不适,你忍着些。”   它一直在山林中生活,身上肯定有些虫子的。   姝姝声音娇软软糯糯的,猞猁很乖的任由她往它身上涂抹药粉。   给猞猁涂抹完药粉,姝姝拍拍它,给它一盏添了甘露的清水。   每日她都会给适量的甘露给猞猁喝,这东西对它应该也是有好处的。   忙活完,姝姝才回房歇息。   明儿便不能偷懒的,程先生要开始教导府中女孩们的功课了。   …………   翌日,姝姝早起,过去祖父的院子锻炼。   今儿宋凝君没来,她是真的又病倒了,早上连床榻都起不来。   宋昌德倒没多问,盛氏问了姝姝两句,得知宋凝君又病倒有些心疼,打算一会儿过去瞧瞧。   姝姝不管宋凝君如何,她还是老样子。   锻炼完用过早膳就去青砚阁。   宋凝君生病,自然没法去,只余姝姝跟另外三位姑娘过去。   程如仪是当真学富五车,已经按照姑娘们当前学习的程度给各位姑娘们定下功课。 第25章   程如仪从四书五经开始教导姑娘们功课, 三个大点的姑娘正好学到这里,小些的宋凝瑶启蒙的也差不多, 字都能识, 诗词歌赋也学了些,现在读四书五经, 她多照顾些, 也是可以的。   实际上程如仪教导起来,语言诙谐有趣, 并不是死板,就连有些顽皮坐不住的宋凝瑶也会很有兴趣的听完。   到底只是教导姑娘们功课, 女子不像男子, 无需科举入仕途。   遂也不会大强度的学习, 通常都是上午在青砚阁学习一个半时辰,程如仪把功课布置下来。   下午的时辰大家可以做功课,也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只要次日来青砚阁时把功课做完便可。   因几位姑娘年纪大小不等,程如仪布置的功课内容也不相同。   程如仪布置的功课并不多, 都是能够完成的。   姝姝下午回沁华院先完成程先生布置的功课才会继续看医书。   接连三天,宋凝君都卧病在床。   三日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消瘦不少, 脸色唇色都是苍白的,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盛氏见着宋凝君如此,自然又是一番心疼。   宋昌德亦忍不住道:“你病才好, 还过来作甚,练拳也不差这几日,先把身体养好。”   病了两场瘦弱成这副模样,老国公爷都有些看不下去。   身子虚弱成这样,再来锻炼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   “我虽病着,但记挂祖父祖母,也有些想念你们,今儿身子松快许多,便想过来给二老请安。”宋凝君说了两句话已经有些喘气,看来病的这两场,身体到底亏空的厉害。   “老爷子。”盛氏心疼的慌,“不如下午拿着牌子去宫里头请太医来给君儿瞧瞧吧,这连续病了两场,身子怕都是扛不住。”说着又对着宋凝君数落起崔氏,“你母亲也真是的,你都虚弱成这幅模样,她也不说来寻我,让我去请太医瞧瞧。”   宋凝君趴在盛氏怀中,声音虚无的仿佛快没了,“哪里能怪母亲,母亲很好,我病倒这几日,母亲急的满嘴火燎,每日都监督小厨房给我炖汤喝。”   盛氏轻抚宋凝君的发丝,“你这孩子,就是心肠好,孝顺,方才是祖母迁怒你母亲,是祖母不好,你母亲待你还是很好的,所以你要知道感恩,你放心,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们盛家的孩子,这几日就安心养病,莫要过来锻炼,下午祖母会去宫里头请太医过来帮你诊治。”   “谢谢祖母。”   姝姝并没有在屋里听两人说话,她搁在外面的庭院里扎马步。   宋昌德也在外头,见孙女一口气都可以半个时辰,跟才来这边时简直天壤之别。   瞧瞧姝姝现在,面容白皙红润,个儿都长高了。   跟宋凝君差不多高,亦开始发育抽条,少女初长成。   宋昌德想了想,开口说道:“姝姝,祖父想着你过来扎马步也有一个多月,现在蹲半个时辰都很是轻松,倒是可以提前进到下一阶段,每日一个时辰的锻炼,你可能接受?”   姝姝也觉现在半个时辰挺轻松的,她点头道:“祖父,那不如就今日开始,我每日锻炼一个时辰?”   宋昌德道:“那就这么定下。”   这算是第二阶段,至少要坚持一年以上。   半个时辰的锻炼增加到一个时辰,对姝姝不算难事。   或许是因为每日喝甘露的原因,她觉得身体素质增强许多,耳聪目明,身体好像也开始发育,胸部有些疼,她没好意思告诉母亲。   上辈子她可是因宋凝君下毒,一直未曾体会过女孩发育的情形。   现在终于知晓女孩发育是什么样子的,胸前白嫩的小包子好像开始长大,偶尔不小心撞到胸,还会很疼。   最近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姝姝很喜欢这种体验。   这辈子她终于可以像别的少女那样,慢慢长成大姑娘的模样。   上辈子,宋凝君对她下毒是在明年夏日的时候,或者更早一些。   她飘了那么些年,大概知道宋凝君为何对她下毒,毁她容貌。   女孩的容貌太重要了,也能成为利器,宋凝君是怕她容貌太出众,哪怕惹的宋家人厌恶,去到夫家凭借容貌依旧可以的得到宠爱,可以翻身。   她容貌本就娇美,若不是中毒,哪怕没有甘露,长大后的容貌必定也是还不错的。   所以说宋凝君心肠歹毒,她与她根本无仇无怨啊。   姝姝因这事情,这辈子万分防备宋凝君,她希望到时候已经揭开宋凝君的真面目,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姝姝蹲着马步,脑子也在转着。   想着许多事情,最近发生的事儿除了状元郎秦宴棠,还有便是大哥二哥科举考试的事情。   大哥宋凝柏不爱读书,这次秋闱自然没中,但是二哥是中举的。   可惜的是,到了次年春闱时,二哥那场考试半途而废,他考场上突发急症,被送回宋家,与进士和殿试无缘。   二哥那次急症,姝姝不知是意外还是跟宋凝君有关。   因她跟着宋凝君二十载,好像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不管到底有无关系,到明年春日时,她都会提前防备注意,这次定不会让二哥抱恨终身。   上辈子,二哥急症错过春闱。   再次科举就要三年后,那时候国公府都已经落败,圣上对定国公府有了偏见。   二哥也没能再参加科举。   想到这里,姝姝叹了口气。   不过几日后还是有个好事儿的,就是伏神医回了京城。   她会去跟伏神医拜师。   又半个时辰后,姝姝蹲满一个时辰,同祖父说了声离开。   吃过早膳自然还是去青砚阁学习。   如此过了几日,沁华院隔壁的偏园已经修葺差不多。   猞猁睡的窝棚盖好了,周遭也都修葺过,木栅栏加高,姝姝就让猞猁过去了偏园。   不过沁华院跟偏园是想通的,猞猁可以随意进去。   它晚上还是不肯睡在窝棚里,一定要趴窝在姝姝的房门口。   姝姝也是无可奈何。   前两日,盛氏还真的去宫里头请了位太医过来给宋凝君瞧过。   太医也道是宋凝君心思郁结,让她一定要放宽心情,莫要多想,否则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几日宋凝君倒真的也慢慢想通了,喝了两天药便好了。   这两日姝姝就每日都会碰见她了。   不过姝姝也算想得开,事情慢慢来,她知道急不得。   越急越容易出错。   明日就是秋闱的日子,也是伏神医回来的日子。   国公府一片忙碌,自然是为两位公子准备明日秋闱的事宜。   古时学子是极辛苦的,鸡鸣便要爬起学习,科举时更是一场考验,很多时候不是学子们学问不成,而是身体承受不住,比如这场秋闱,要考三场,一场三天,连续九日都在贡院里一个小号子里头待着,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可想而知有多艰辛。   国公府自然也注重两位公子明日的秋闱。   下午大房二房就已开始给两位公子准备吃食和各种换洗衣服,生活用品甚的。   准备的都是一些容易存储的食物,还有水源。   喝的水也要自带。   这些事情都是崔氏监督的,还亲自跑厨房。   姝姝也自告奋勇说要帮忙,她再给二哥做的酱肉饼的热水里偷偷兑了甘露,还自告奋勇的把几个大水壶都装上熟水,自然也偷偷加了甘露。   甘露对身体有好处的。   让两位兄长饮用这个水她也放心些。   就是不知怎么送到大房那边去。   姝姝对大兄还是没意见的,他虽玩世不恭,但也是向着她。   也别扭的为她说过话,讽刺过宋凝君。   所以姝姝也希望大兄也能好好的,至于大兄莽撞纨绔的性子,她希望大兄能够改正过来,能担得起国公府世子的名头。   姝姝抱着两大壶水跟崔氏道:“母亲,我想把这两壶水给大兄送过去,再把我们做的酱肉饼也给大兄送一些。”   崔氏笑道:“你大伯母都给你大兄准备的有,这又累又重的,你回房好好歇着去。”   姝姝甜甜一笑,娇声道:“母亲,到底是我的一份心意,也望大兄和二哥都能金榜题名。”   崔氏听着女儿的娇声细语,心里都是软的。   什么都想顺着她,不由道:“好好好,到底是咱宝儿的心意,让珍珠跟玲珑帮你把东西抱过去。”   姝姝跟两个丫鬟就这样抱着两个大水壶还有十来张酱肉饼过去大房。   大伯母高氏听闻侄女过来,忙从厨房出来,笑眯眯领着姝姝过去正厅,“姝姝怎得过来了。”   大伯父宋金丰也在正厅交代长子明日秋闱的事情。   宋钰柏大概听的有些不耐烦,心不在焉的,看见姝姝过来问她,“你过来作甚?”   姝姝把手中装好的酱肉饼放在大兄身边的案几上,笑眯眯道:“大伯,大伯母,我过来给大兄送些酱肉饼还有水。”   珍珠玲珑也把抱着的水壶搁上去。   宋钰柏板着脸道:“我们自个院不是做的有,你端着跑过来也不嫌累。”   宋金丰呵斥道:“你怎么跟你三妹妹说话的!”   宋钰柏就不吭声了。   高氏拉着姝姝道:“别跟你大兄一般见识,姝姝真是乖巧,还惦记着你大兄明儿科举的事情。”   看着乖巧精致的女娃,高氏也心软。   姝姝也不生气,笑眯眯说,“祝大兄跟二哥能够金榜题名。”   宋钰柏嗤笑一声,他很清楚自己没戏,他也不说,不然他爹又要骂他。   宋钰柏拨弄那袋子肉酱饼,打开后一股子浓郁肉香夹杂着面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第26章   惹的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朝着那袋酱肉饼多看一眼, 平日厨房里甚少做这类的食物。   就算做酱肉饼也会做的更精致一些,薄薄的酱肉饼, 里面有剁碎的酱肉虾仁干贝, 上食案后都已切成小块给主子们享用。   这种又大又厚,一个酱肉饼跟掌心那么厚, 脸庞那么大, 里面酱肉也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饼,平时是根本上不了主子的桌上的。   可竟有一股子很浓郁的香味。   肉香夹杂着面香。   这会儿其实还不到晚膳时间, 大房二房都忙着两位公子准备明日去贡院的食物和东西。   宋钰柏闻见这股子肉香面香,肚子竟咕噜叫了声。   他也不嫌臊, 大咧咧的从袋子里拿出个酱肉饼吃了起来。   这酱肉饼分量实在的很。   都赶得上他脸盘子大, 又厚实, 一口下去,酱肉的香味跟面饼的清甜糅杂起来,酱肉是五花的, 咬下去油脂跟汁水都渗出来,满口鲜香。   宋钰柏怔了下。   他没料到这酱肉饼味道如此好, 比以往吃过的都要浓香。   宋钰柏加快速度,十来口就把这么大张的酱肉饼吃干净。   最后还把手指上沾的酱肉汁都给舔干净了。   引的高氏跟宋金丰都吞了下口水。   宋金丰咳了声,训斥长子, “你也不嫌丢人!哪有这般吃东西的,吃食要斯文,细嚼慢咽,哪像你三两口吞掉, 还当着你三妹的面这般粗鲁……”   宋钰柏懒得搭理他爹,问姝姝,“你们厨房换厨子了?”   姝姝摇摇头,乖巧道:“大兄,没有换厨子的,这做法是我在水乡村时做过的,跟廖师傅说了声,廖师傅就做出来了。”实际上她在熬煮酱肉的汤锅也加入甘露,味道自然是最好的。   廖师傅是二房的厨子。   宋钰柏皱眉,“你在那劳什子的地儿还要做吃食?”   “自然要做的。”姝姝不以为然,“乡下地方女孩儿不值钱,两三岁会走路时就要帮着做家务干农活。”她似想起什么伤心事,眼圈有些红,声音也小了许多,“这样的酱肉饼也只有他们能吃,都不许我吃的……”   这话听的宋钰柏简直火冒三丈,他们国公府的姑娘竟被这样对待。   “他们连酱肉饼都不让你吃?什么畜生玩意的一家子。”宋钰柏越发厌恶宋凝君,抢了她们国公府真正千金小姐的位置,害的姝姝在乡下地方吃了十三年的苦头,她却在国公府好吃好喝的,娇生惯养的,从小山珍海味,鱼翅燕窝都吃的够够的。   就连宋金丰跟高氏也听的心里有火气。   这次连儿子说脏话都没训斥,国公府的真血脉在外吃苦,假的倒在他们家享福。   姝姝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儿,小声问,“大兄,这酱肉饼你喜欢吗?喜欢我喊珍珠玲珑再去帮你拿一些,厨房做的挺多,晚上我们都吃这个的。”   崔氏听闻姝姝在水乡村连酱肉饼都不能吃,心窝子疼的厉害,就让廖师傅多做些,晚上二房都吃这个。   “吃,你让珍珠玲珑再端着过来吧。”宋钰柏倒也不客气,不过心里还是记住三妹的事儿,想着以后外面寻来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给三妹带一份,三妹实在可怜,若有可能,他还想整整宋凝君。   高氏心疼姝姝,拉着姝姝说了会儿话才放她离开。   回去二房的路上,珍珠跟玲珑都还有些懵,方才主子说话没避开她们的。   但是主子不是在老宅养病吗?怎么说甚水乡村,还连酱肉饼都吃不上,还要做农活干家务?   走在僻静的青石小径上,姝姝轻声跟身旁跟着的两个大丫鬟道:“方才我说话没有避开你们,是想着你们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日后要贴身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要跟着我至少十年的时间,日后也会成为我最信赖的人,所以这些事情就不必瞒着你们的。实际上,我并不是在老宅养病,而是当初母亲在水乡村生产时,把我同二姐姐抱错了,直到四弟需要药引时,才知抱错,于是去把我接了回来,对外宣称我与二姐姐是双胎,当初生下来体弱留在老宅养病……”   两个丫鬟已经震惊的无法言语,脑子都是懵的。   原来京城才女的二姑娘竟是乡村农家的孩子,甚至还让国公府真正的血脉在外头吃了十三年苦头?   姝姝之所以告诉两名丫鬟是因对她们脾性了解了些。   而且就跟她说的,以后这两个大丫鬟是要贴身伺候她的,有些事情不必瞒着。   她不可能事事都瞒着她们的。   何况告知她们宋凝君的身世也没甚,府中知道她们身世的不在少数了。   这事儿以后也会传开,但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被她鲁莽的说出口,反倒让宋凝君化解开,更是锦上添花。   这次,她会在最适合的时机,让人知晓宋凝君的身世。   两个丫鬟都没伺候过宋凝君,自然对这位二姑娘没啥感情。   唯有心疼三姑娘,被抱错,还在乡下干农活,连酱肉饼都不给吃,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虽说没有山珍海味,可酱肉饼还是随便可以吃到的。   姝姝又交代:“事儿莫要到处乱说,现在二姐姐也是侯府的姑娘,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奴婢们省得。”两个丫鬟就算心里不平,也知道姑娘说的对,她们以后对会姑娘忠心的。   回到二房,厨房里头还在做吃食。   酱肉饼至多放个四五天,肯定是顶不住,两位公子要在贡院里待上整整九日。   还另做了些可以方便储存放上十来日都不会坏的食物。   二房做了不少酱肉饼。   姝姝就让珍珠跟玲珑又给大房送了不少过来,想着三房的叔父叔母还有两个妹妹。   也给三房送了不少过去,自然也就少不了祖父祖母那边。   昌鸿院的宋昌德跟盛氏自然也吃上这酱肉饼,对味道赞不绝口。   宋昌德道:“听二房那边是说姝姝想出来的做法,据说是在乡下时候总做的吃食,那陈家两口子待姝姝并不好,怕是这酱肉饼都不会给她吃的,前些日子金良还过来同我说,那孙氏小时候还想把姝姝溺亡,对姝姝也是非打即骂,做最重的活计,金良说那两口子当初应该是故意把孩子换掉的,就是为了让自家孩子在富裕人家享福,金良还道,不会放过那两口子的。”   明明是很好吃的吃食,这会儿老爷子有些食不知味。   心里原先还是很宠爱宋凝君的,可想着这些事情,总是就有些别扭。   盛氏也捏着酱肉饼吃不下去,“那陈家夫妻竟如此歹毒,金良做的是对的,是该让他们受到惩罚,姝姝这些年吃的苦头太多,是我们所有人都亏欠她的。”心里其实也有些别扭的感觉,想着君儿待在国公府享福,真血脉却在外吃苦。   盛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   次日,国公府天不亮便忙碌起来。   两位公子也梳洗换身衣袍,用过早膳,由着身边的小厮帮忙拎着包袱朝贡院而去。   等到两位公子离开,大房二房的主母们便有些心神不宁的。   姝姝还劝崔氏,“母亲不必担心,依哥哥的学问,上榜是没有问题的。”   实际上她不担心二哥,就是大兄,算了,大兄的情况,担心了也无用,他心思都没放在这上头,强求不得。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崔氏倒也顾不得忧心宋钰谨的秋闱了。   因伏神医在门外求见,崔氏赶忙让人把伏神医请了进来。   伏神医年岁已高,头发胡子全都花白,看着慈眉目山,仙风道骨的模样。   伏神医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实际上伏神医在京城非常出名,给当今圣上看过病,圣上还请他入住宫中,但他老人家不愿,这些年留在京城的时候不多,总是云游四海,四处为家的替人看病。   “伏神医,您老回来了。”崔氏让丫鬟们上茶上点心。   姝姝安静的依偎在崔氏身边,望着眼前道骨仙风的老人家。   老人家精神气十足,面色红润,皱纹也不是很多。   伏神医笑道:“回了京城,想着府中四公子的病情,便先过来瞧瞧。”   实际上他老人家入京城第一件事儿就是过来看看宋钰延的情况,连家门都没入过。   崔氏挺激动的,都忘记刚才忧心长子科举的事儿,“神医,要不您先喝点茶,吃些点心,我让厨房做些吃食,晌午您便留在府中用膳,可好?”几个子女中,崔氏觉得最亏欠的是姝姝,可最心疼的则是幼子。   神医想着他的确啥都没吃,刚进城就来国公府了,便道:“也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他说罢端起茶盏一口气喝掉,又吃了块点心。   瞧老爷子这幅模样,姝姝知晓他定是才入京就过来国公府的,早膳都没吃过的。   姝姝小声跟崔氏道:“母亲,我过去厨房让人做一碗鸡汤面给神医爷爷吃吧,我瞧着神医爷爷好像还未用膳。”   “还是姝姝贴心,快过去吧。”   伏神医看向从崔氏身边起身走出房屋的少女,少女容貌惊艳,与崔氏有两三分相似。   对国公府的情况,伏神医还是了解的,知晓二房只有一位姑娘,宋凝君。   神医似有不解。   等到姝姝差不多走到廊檐下,崔氏才苦笑声,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自然没瞒着陈家夫妻对姝姝的虐待。   说的差不多时,崔氏叹息一声又道:“也要多谢神医这副药引,否则我们怕是要被蒙在鼓中一辈子,一直无法与亲生骨肉团聚,眼下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姝姝和钰延,神医这是一下救了我的两个孩子。”   崔氏忍不住红了眼圈。   伏神医也听得感慨,当初开这幅药引也没想到会牵扯出国公府的一桩阴私。   “那府中二姑娘?”   崔氏怔住,半晌才低垂眉目道:“自然还是府中的二姑娘,因想着养了十三年,虽没有血缘,可养恩割舍不断,对外只是宣称两位姑娘是胞胎,三姑娘年幼体弱在老宅养病,前几月才归府。”她说着忍不住掐紧帕子。   这般到底是对的错,怕是连伏神医都觉得留着君儿是对姝姝的不公吧。   伏神医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姝姝过去厨房,跟廖师傅说想要用鸡汤煮点面。   廖师傅道:“怎姑娘还亲自跑一趟,让丫鬟过来说声就成。”   姝姝软声道:“廖师傅不必管我,我自个用砂锅煮面就好,是给伏神医煮的面。”   她想拜师,自然要多亲近神医才行。   小主子要用厨房,廖师傅也不多言,把厨房让出来。   姝姝也不用人打下手,让厨房的人都出去。   她把鸡汤上的浮油撇干净,倒入一半鸡汤一半清水在砂锅中,还偷偷兑了少许甘露,等到鸡汤煮开,把廖师傅揉好拉好的细面放入,什么调味料都不必加入,只给盐巴,然后再另外一口锅子上把青菜用热水焯好捞出,放在鸡汤面上,在卧了个荷包蛋。   砂锅鸡汤面便做好了。   满厨房都是鸡汤和面的鲜香气味。   连廖师傅都忍不住喃喃道:“三姑娘当真厉害。”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吃的食物,可味道却不普通。   实际上姝姝厨艺的确不错的,她从三岁就开始忙活灶台上的事儿,整整十年,都是她给陈家那些人做吃食。   加上甘露,味道自然更加好。   既是砂锅鸡汤面,自然连着小砂锅也一起端过去。   姝姝端着食盘,亲自把这碗砂锅鸡汤面端到伏神医面前,乖巧道:“神医爷爷,您用膳。”   伏神医也不同她客气,尝了口,怜惜的看了姝姝一眼,很快就将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吃的太快,额上还出了汗。   伏神医吁了口气,用帕子擦拭额间的汗,“这是老夫吃过味道最好的一碗面了。”   姝姝更加乖巧了,“神医若是喜欢,姝姝可以天天做给您老吃的。”   这话说的有些耐人寻味,伏神医也不笨,自然明白姝姝是何意,他望了姝姝一眼,笑道:“先不急,先过去瞧瞧你四弟吧。”   崔氏知晓姝姝对学医的执着。   也猜出姝姝是想拜神医为师吧,也不好插话,只能领着神医过去钰延的院子。   宋钰延这会儿正坐在房中看书,见平安匆忙跑进屋里气喘吁吁道:“主子,伏神医回来了,正朝这边过来。”   “当真?”宋钰延放下手中书卷。   平安点头,“正同夫人还有三姑娘一块过来。”   “推我出去瞧瞧。”   伏神医和崔氏过来时,宋钰延已在廊檐下等着,伏神医走近见到宋钰延的脸色不仅咦了声,他快步走到宋钰延身侧,扣住他的脉搏,便面露喜色,“这幅药的确对四公子有效的,老夫原以为要三年才能彻底治好四公子胎里带来的病症,没曾想效果如此之好,怕是不用三年,只需一两年的时间,四公子这病症就能完全好透。”   崔氏大喜过望,泪水涟涟,她最期盼之事便是可以瞧见幼子身体健全,娶妻生子。   连姝姝的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却又悄悄红了眼圈,四弟这辈子一定会好好的。   伏神医笑道:“我再仔细把把脉,把药方调整一下。”   待伏神医给宋钰延仔细把脉,又把药方调整一番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伏神医交代道:“往后就按这药方吃上半年,药引自然还是需要的,不过每月用药时间会减少几次,府中的二公子同三姑娘也能少放几次血。”实际伏神医也觉这药效太过霸道,按照几个月前宋四公子的症状,的确是需三年才能好转。   这次诊治竟然发现不用两年便能痊愈,许是宋公子心境宽阔,这才能好的更快。   其实姝姝知道,应当是偷偷给四弟喝的甘露起了作用。   姝姝当然不会暴露甘露的秘密,假装不知此事。   宋钰延听闻病情可痊愈,也是满脸喜意。   伏神医笑道:“不仅如此,四公子平日也可让府中奴仆扶着四处走动走动,之前是你身体太虚无法行动,眼下身体渐好,每日可适当走路当做锻炼。”   “多谢神医,钰延谨记。”   已快晌午,伏神医会留在国公府用午膳。   给宋钰延看过后,一行人过去正院,崔氏让丫鬟们奉上茶水点心,她亲自去厨房交代晌午的菜式。   丫鬟们奉上茶水果子便退下,只余伏神医同姝姝。   姝姝偷偷看了伏神医一眼,思忖片刻,起身走到伏神医面前裣衽福身,“神医爷爷,姝姝可否随您学医,姝姝会很努力的。”   伏神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这小姑娘可知学医有多艰辛?便是连男子都甚少有毅力坚持下去,每日都要同药材同病人打交道,身上都是股子药味,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何愿意?”   “神医爷爷,我愿意的!”姝姝很坚定,“回到国公府后,读过启蒙书籍,我便开始研读医书,如今已经可以识上千种中药材,还会一些简单的炮制药材之法,便是一些简单的药方我也已经会的。”   伏神医记得他也不过三四个月才来府中给宋四公子诊病,那时候国公府才找回真正血脉吗?   短短几个月时间,这少女就能从启蒙到记住上千种中药材?   伏神医想了片刻道:“既如此,老夫考考你,你都读过那些医书?”   姝姝回道:“有《本草拾遗》《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蜀本草》《本草经集注》这些已经读完,还有些简单的药方以及病症集。”   既想学医,了解中草药就是必须的。   姝姝列举的这些都是入门级别的,但一般人想要背熟这几本至少也要半年时间。   伏神医从这几本草药书籍中抽出不少来考姝姝,发现她真是全部记住,甚至是滚瓜烂熟,他抽了上百种草药,她都能把所有注解背出,一个字都没错过,连伏神医都忍不住动容。   倒还真是学医的好苗子。   努力上进,也不是说着玩的。   若是说着玩怎么会下这番苦功夫背这些书。   伏神医有些心动,他做了一辈子大夫,救下无数人,这辈子也仅有一名徒弟,是他年轻时候捡的孩子,从小跟着他学医。   但资历普通,连他一半本事都未学去,如今在京城开着医馆维持生计。   作为一代神医,他当然希望有人可以将他的衣钵传承下去的。   眼下就有这样一个好苗子。   但她是国公府的姑娘,不能抛头露面,郎中对这些高门大户人家来说,不过就是贱民。   国公府又如何允许府中姑娘学医。   他叹息一声,“可你是女子,还是国公府的姑娘。”   姝姝正色道:“女子为何不可?神医爷爷可是担心我日后不能抛头露面,还会嫁人生子?以后的命运我无法断定,但我若能学医,便一定会坚持,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所谓的抛头露面,医乃贱籍的说辞,神医爷爷若不肯教导姝姝,姝姝自学便是。”   小姑娘还挺有决心的。   伏神医笑了笑,“这样,如若你满足两个条件,老夫便收你为徒如何?”   “神医爷爷请讲。”   伏神医也正色许多,“一是需得你父母同意。”   “二来你需对天发誓,所学之医术,不可用来害人,只可救人。当然,人生变数太多,指不定往后会有几个仇人,若是日后仇人或是不喜之人求你救命,你可不救,但不可用医术去加害他,至于用别的法子报仇怎样都可,这个老夫是不管的。”   他只是不愿医术去害人。   姝姝迟疑,她以后定要报仇,上辈子宋凝君用毒加害她和四弟。   她却不能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可报复宋凝君的法子很多,也无需用医术去加害她。   姝姝也理解伏神医,他不愿意传承下去的东西成为害人性命的存在。   姝姝望向伏神医,轻声道:“神医爷爷,我愿意。”   “那也需你父母点头同意才成。”   正说着,崔氏进来屋子里,姝姝过去跟母亲撒娇,“母亲,我想拜神医爷爷为师,跟着神医爷爷学医,母亲可是同意?” 第27章   姝姝还跟崔氏保证, “母亲,我想跟着神医爷爷学医, 程先生教导的学问亦是不会落后, 每日功课都会认真完成,母亲, 您就依了姝姝吧。”   姝姝这两月辛苦学习, 看医书,崔氏同宋金良都看在眼中, 哪怕程先生来到府中开始教导女孩儿们学习,每日布置功课, 她仍不肯放弃学医, 每日完成功课都会继续看医书, 晚上亥时才歇下。   她与夫君是商量过这件事儿的,但夫君还是迟疑,不太愿意姝姝抛头露面去学医, 宋金良原话是,“我从不觉学医是甚不好的, 女孩学点医术也可以,往后为自己调理身体都是成的,我也晓得姝姝是想等伏神医回来拜他为师, 伏神医若是再收徒,定是要将衣钵传承下去,但姝姝是国公府的姑娘,我们再偏袒她, 十六七她都是要成亲的,到时候作为伏神医的传承徒弟,有人上门求诊,她是治还是不治?若是帮人诊治,夫家心里头怕不痛快……”   实际大虞朝,女子抛头露面也不算事儿,老百姓家中,女子为生计出门做些小生意都是正常。   大街上,多少女子露面,这要感激大禹朝第一任太祖皇帝,那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儿,那时候女子只能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死了男人是要抱着贞节牌坊过下半辈子的,若敢再嫁,是要沉塘。   太,祖皇帝开疆拓土的同时还关注民生问题,鼓励女子亡夫再嫁。   若夫妻感情不和,亦可和离再嫁,女子也可为生计抛头露面,那时候甚至有了第一位女官,那位女官最后成为太,祖皇帝最爱的女子,成为大禹朝的太祖元后。   经历四百年,现在的大虞朝对女子是非常宽厚的,和离再嫁,抛头露面,女子学习经商都是平常的。   不过倒是没再出过女官。   因此姝姝才敢提出学医,对她来说,就算嫁人以后也可为人诊病的。   但,到底是高门大户,成亲后是要相夫教子,总不能跟普通百姓家相比。   崔氏犹豫不决,“娘是同意的,只是你爹爹那儿……”   她就是无条件宠爱女儿,莫说学医,姝姝想要什么甚,她都会满足的。   伏神医笑道:“这条件还作数,小姝姝的爹爹若是同意,明日去找我便可,老夫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日,何况老夫也只是想把这身医术传承下去,又无需小姝姝坐堂给人看病的。”他只是想着这身医术不能断在他这儿,小姝姝学了去,以后想收徒继续传承下去都是可以的。   崔氏眼睛一亮,若无需坐诊,让姝姝拜师自然也是好的。   夫君应该是会同意的。   …………   伏神医留在二房用膳。   宋玉延,宋凝君也都过来。   用膳时倒没再提姝姝拜师的事情,用完午膳,伏神医离开,还是姝姝亲自把人送到侧门的。   晚上用晚膳时,姝姝就频频望向爹爹。   宋金良吃掉口中吃食,笑问道:“姝姝总这样望着爹爹作甚?”   姝姝乖巧声,“爹爹,一会儿姝姝有事儿求您。”   宋金良知晓今日伏神医来过,猜测女儿所求。   他温声道:“好,一会儿爹爹在书房等姝姝。”   晚膳后,姝姝就随宋金良过去书房,姝姝道明来意,表示想拜伏神医为师。   宋金良让姝姝在太师椅上坐下,他也搁旁边坐下,温声道:“姝姝,那爹爹问你三个问题,你仔细回答,爹爹再考虑是否让你拜伏神医为师。”   姝姝正色道:“爹爹请问。”   “第一个问题,你是否真的想清楚,不管经历何种困难,都要拜入伏神医门下学医?”   姝姝正襟危坐,“是的,爹爹,不管经历何种困难,您和母亲若不同意,我亦会自学医术。”   “第二个问题,你可有想过日后嫁去夫家,若有人上门求医,你是否可以顶着夫家的不满帮人诊治。你要知晓,我们是国公府,日后你婚配的夫郎必定也是人中龙凤高门大户,多数不会允许家中儿媳出去抛头露面给人看病的。”   姝姝更加坚定道:“爹爹,为何一定要婚配高门大户,为学医,我愿寻一平常人家婚配,便是日后不嫁人也无妨。”   宋金良怔住,他缓缓道:“第三个问题,所学医术,你可以保证只用来救人,不用来害人吗?”   姝姝笑的眼眸弯弯,“爹爹,我能保证,所学医术只用来救人,不会用来害人。”经历二十载,她早就看透,她是姝姝,哪怕重活一世,她性子软和,她没办法学宋凝君那样,狠厉歹毒,为自己利益去残害无辜性命,她会报仇,用她的法子,但不会学着宋凝君去用毒,去用所学医术去报仇。   就跟神医和爹爹担心的一样,医术是神圣的,是拯救性命的。   何况她有甘露,能得神仙遗物,大抵那位神仙也不会愿意所选之人品行败坏。   所以玉瓶认主后,甘露可随意为她使用,不像宋凝君,每日只得一滴,这也是姝姝猜测的缘由。   也正因为如此,她有甘露,所以才想学医救人,把甘露的用途发挥最大,她觉得这种神物,就是造福万物的。   被她好运得到,便不能只为自己所用,她会把甘露的用途发挥最大。   二来也算是为自己为家人,上辈子她们宋家所有人都被宋凝君玩弄鼓掌,死的死,伤的伤,学医也能防患于未然。   宋金良听闻姝姝回答,沉默半晌,才温和道:“既你学医的心如此坚定,爹爹便不阻挠,还望你日后谨记今日的三条问题和回答,爹爹也希望你能把伏神医的衣钵传承下去。”   “爹爹,您真是太好啦。”姝姝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喜意。   见姝姝这般,宋金良觉得他这样做应该是对的,这是姝姝的愿望,大不了日后找户低些的门户,一辈子护着姝姝,夫家也无话可说。   “早些会去歇着吧。”宋金良笑道。   他的姝姝呀,真的是个善良的孩子。   姝姝回到沁华院也很是高兴,连猞猁都知晓她的好心情,围着她转了圈,还摇了下短小的尾巴。   姝姝蹲下身子使劲揉了揉猞猁的脑袋,它呼噜呼噜的使劲蹭着姝姝的掌心。   姝姝小声道:“小猁,我能跟着神医爷爷学医啦。”   猞猁:“喵~”使劲蹭主子的掌心。   既得到母亲和爹爹的同意,姝姝次日下去就去伏神医的住处。   早上她要过去祖父院子锻炼,上午要跟程先生学习,晌午吃过饭立刻就出门。   她换了身月白色素面刻丝锦袍,腰系玉带,还配了个同色的荷包,这样的荷包姝姝是很多的,都是府中绣娘做的,不算贴身物品,每日佩戴都不相同,只为跟衣裳做搭配,都是珍珠玲珑帮她挑选好,她穿戴上就好。   这也是当初她随手把荷包塞给秦宴棠的原因。   不是贴身物品,连姑娘家的名讳都不会绣在上面的,只是个普通的荷包。   姝姝连一头青丝也用玉冠束着。   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姝姝要去找神医拜师,以后怕每日都会出门,作为父母自然是担心,遂允姝姝出门做这幅打扮,另丫鬟跟府卫都要带上。   姝姝做着马车出门,伏神医住在南边的一条名叫枣子巷的巷子里头。   之所以叫枣子巷,是因这巷子里几乎家家院中都种着一两颗的枣子树。   伏神医在京城里只有这个家,约着两进的宅子,同大徒弟一家子住在一起,宅子旁边是个小院子,同宅子是打通的,是伏神医徒弟开的药堂,名叫德善堂。   符神医的大徒弟是个很憨厚的中年男子,名伏春荣,他的医术自然是比不上伏神医。   加之是神医的徒弟,很多人来德善堂问诊,他若医治不了,便会如实告知。   有些病人病入膏肓,他说医治不了,家属便急了,还质问他,“你不是伏神医的徒弟吗?怎会连这种病症都治不好,你算什么神医的徒弟啊。”   这种时候,伏春荣便不会说话,任由病人家属发泄,发泄后带着病人离开。   所以实际上,伏神医若不在,来德善堂的病人并不多。   姝姝过去的时候,德善堂看病的病人不多,伏神医才回京,消息还未传开。   坐堂的正是伏春荣,他望向眼前唇红齿白的少女,一眼就能认出是少女,但做的是少年郎的打扮。   伏春荣记得昨儿夜里师父回来同他说的话。   今日若是有个貌美少女来寻他,直接让她带到宅子这边。   还告诉伏春荣,“明日那貌美少女若是能来,便是你的师妹,往后要记得护着师妹,好好教导师妹。”   就是眼前这位吧。   伏春荣憨声道:“你就是师妹吧?师父昨儿回来已经同我说过,我这就领着你过去找师父。”   姝姝笑道:“多谢师兄。”   伏春荣挠挠头,咧嘴憨笑一声。   接着就领着姝姝过去隔壁宅子里。   伏神医正在药房里面配药,听闻姝姝过来,也是高兴的。   他领着姝姝过去正堂,便道:“你今日既能过来,便是你爹爹也同意你跟着学医了,先过去行拜师礼吧。”   过去正堂,伏神医喊小厮端来一盏热茶递给姝姝,姝姝跪在伏神医面前三叩首,接过热茶奉上,脆生生道:“师父,您喝茶。”   伏神医笑眯眯的接过热茶,轻抿了口,便把茶盏搁在旁边,“徒儿起来吧。”   姝姝起身,乖巧道:“师父,拜师如此简单吗?不用去祭拜师祖吗?”   “不必,没那么多麻烦事儿,喝个拜师茶就差不多。”伏神医不在乎这些规矩,“你既拜我为师,往日师父会严厉教导你,你读的那些医书也没错,眼下你已经背下不少药草种类,这还是不够的,天下之大,光是中草药的数目就多达几千种,你读的那些显然不够,我书房里药草种类已经按照药性毒性做好分类,包括一般的书籍还有我整理下来的,你都可以拿去看,这只是学医的基础,你先把这些东西背熟再说吧。”   “师父,我省得。”   姝姝话语刚落,外面一个清秀小厮引着个身影高大笔直,披着大氅的青年朝着这边走来。   堂屋门大开,姝姝自然注意到那青年,竟是蜀王殿下。   “神医,蜀王殿下过来了。”小厮领着人来到堂屋里头。   蜀王殿下冷淡的目光瞥过姝姝,落在神医面上,他道:“伏神医,好久不见。”   “殿下,您怎么亲自过来的,老夫还说待会儿就去王府的。”伏神医起身相迎。   蜀王道:“无妨。”   姝姝往后退了步,小声跟伏神医道:“师父,那徒儿先过去您书房吗?”   “去吧去吧,让小六子领着你过去。”   小六子便是领着蜀王进来的小厮。   姝姝点头,小六子就领着姝姝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廊檐下时,姝姝还能听到师父跟蜀王说话,“殿下,这是老夫今日收的徒儿,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   蜀王嗯了声便不多言。   姝姝已经走到庭院,小六子引着她朝着书房过去。   姝姝猜测应该是蜀王的旧疾或是那日白居寺碰见他时,他好像身上有刀伤,伤口还是黑色,怕是体内余毒未清。   蜀王殿下知晓神医归京,这才来寻神医的吧?   姝姝也不多管闲事,她只想离着这位殿下远远的。   很快就到书房,神医书房中有股子浓郁的药香味,姝姝挺喜欢药香的。   而且书柜上都是琳琅满目,摆满了医书,全都做好分类,姝姝也不贪多,先从药草种类开始看。   小六子悄悄退出。   书房自然有书桌,姝姝寻了两本书过去坐在书案前翻看起来。   这上面还有师父的一些备注,一些相生相克的药草也都标记出来,看起来更易懂。   姝姝很快就沉迷其中。   等回神时已是日落西山,姝姝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坐的太久,有些难受。   这两本药草集她还未看完,收拾下打算带回府中,吃过晚膳继续看。   出了书房,姝姝拿着两卷书过去堂屋寻神医。   蜀王殿下竟还未离开,但衣襟略散开,束着的发也是散开的,湿漉漉的披着身后,俊美的面容苍白无比,姝姝走过去就闻见他身上浓郁的药味,应该是才泡了药浴出来。   蜀王殿下抬眸望了眼姝姝,自然是没甚温度的。   姝姝冲着蜀王颔首下,才走到伏神医身边,软声道:“师父,今儿这卷书我读了一遍,还有另外一卷也翻看了些,想着这两卷带回府中去,待看完师父便能考我功课。”   伏神医是真喜欢乖巧的姝姝,长的好看,还这般努力上进,谁人能不喜呢。   他道:“成,你先把这两卷背熟。”   蜀王殿下起身,修长的手指将衣襟整理好,他面容还是很苍白,显得有些阴郁,淡声道:“今日多谢神医,过两日我会再来的。”   伏神医也跟着起身送蜀王殿下出门。   姝姝慢慢跟在师父身后,也朝着大门而去,她也该回府了。   珍珠玲珑自然也跟上,两名大丫鬟今日在书房旁边的隔间里守了主子一下午。   出了大门,蜀王同伏神医略颔首下,上了右侧停着的黑漆平顶马车上。   姝姝悄悄松口气,也跟神医道:“师父,那我先回去啦,过几日来的时候徒儿给您带好吃的!”   伏神医笑的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好好,等着我徒儿带好吃的孝敬师父。”   姝姝这才欢快的跟伏神医挥挥手,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回到侯府已经是晚膳时间,姝姝来不及换衣裳,先过去跟家人用膳。   宋钰延见三姐如此模样,瞪了下眼,“三姐,你这是作甚?”   崔氏笑道:“你三姐如今跟着伏神医学医的,这样出门方便些。”   “既三姐喜欢,学医也无妨的。”宋钰延没那么多心思,就是觉得人能去做喜欢的事儿就是好的。   他是支持三姐的,不过,“三姐若是想医可就要坚持,莫要半途而废。”   姝姝点头,“那是自然,三姐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宋凝君面相不显,心里冷笑了声,学医极难,大多数都是从小开始,以十三的‘高龄’她倒是要瞧瞧宋凝姝能否坚持下去。   她原以为自己能跟宋凝姝做真正的姐妹,把她当做妹妹疼爱,对她好,可是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让她的心态无法放平,她有些怨恨姝姝,为何抢了她的机缘。   …………   用过晚膳,姝姝回房梳洗,又给猞猁喂过甘露水。   倒不必给它喂吃食,院中的下人会往隔壁偏园扔只扑腾的鸡鸭,它若是饿了会自个儿过去捕食的。   姝姝其实还有些别的打算,她希望猞猁更加通人性一些后,会在后院给它打个洞,它可以自由进出国公府,去山林中捕猎,到底是林中猛兽,如何能一直圈养在后宅,如若它愿留在山林,她也不会阻拦。   换了身舒适的绸缎中衣,姝姝先是去把程先生早上布置的功课做完,这才继续翻看师父给的草药集。   她约莫到亥时才睡下,便是倒在床榻上就昏睡过去,睡的沉沉的。   一夜好眠,姝姝寅时便起,摇了摇床头的金铃铛,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她洗面漱口穿衣。   梳洗小半刻钟,姝姝看了会儿书才过去祖父院子。   宋凝君前几日身体好起来就继续每日过来的锻炼。   宋昌德已听闻姝姝学医的事情,问了两句,姝姝点头应是。   他道:“学医也成,姑娘家学医往后还能帮着自个儿调理身子。”他倒是没觉得一个姑娘家能学的多厉害,能调理自己已是不错。   等到日后姝姝名满天下时,宋昌德才知晓他当初是有多小瞧自个儿的孙女。   姝姝笑道:“往后学了医,也帮祖父您老人家调理身子骨。”   宋昌德严厉的面容温和了些,笑道:“那祖父就等着姝姝学成归来帮着调养身子了。”   姝姝脆生应好。   用过早膳,自然是去青砚阁学习。   晌午吃过,姝姝连午睡都不歇的,专注看书,晚上做过功课就继续研读医书。   光是这股子劲儿都让人佩服万分,崔氏还跟夫君感叹,“姝姝若是男儿身,凭着这股子劲去读书,只怕连钰谨都比不上她的。”   对于女儿,两口子是佩服又怜惜的。   如此七八日过去,姝姝都坚持下来。   累自然是累的,每日睡眠时间只有三个时辰而已,可她的付出也是有回报的。   不过这七八日的光景,她已经把师父给的这两卷书都给看透了,许多草药相生相克,若掌握不当,救人的药也只会成害人性命的毒物。   晌午用过膳,姝姝亲自去厨房做了些糯米枣。   这个做起来简单,枣子去核,把揉好糯米小团儿塞入枣中上锅蒸熟就好。   师父年纪有些大,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姝姝就没往里头加糖,但吃起来也是清甜软糯。   给师父做的吃食,姝姝都有加入一两滴的甘露。   慢慢帮着师父调养身子,她记得两三年不到,师父内里的五脏六腑衰竭,身子慢慢垮掉了。   内脏衰竭,这是连神医都没法医治的,是人老到了岁数,她自然希望师父可以长命百岁。   把做好的糯米枣装在食盘中,姝姝领着珍珠玲珑坐上马车去往师父的宅子。   到了师父的住处,姝姝下马车发现旁边停靠着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她记得这是蜀王的马车。   姝姝脚步顿了顿,面上犹豫,蜀王的旧疾余毒还未清理完吗?   这都已经过去七八日了。   罢了,她有何好惧的,她现在可是师父的徒儿。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蜀王殿下还不是要求到师父面前。   姝姝抱着食盒敲门,门房开了房,姝姝领着两个丫鬟过去正堂。   师父果然在正堂,还好就是师父一人,正坐着喝茶,看见姝姝过来,伏神医朝着她招招手,“徒儿快过来。”   姝姝欢欢喜喜过去,就听见隔间好似传来水声。   姝姝知晓应当是蜀王再泡药浴,只当做不知,把食盒递给神医,“师父,我做的糯米枣,不是很甜腻,您尝尝看。” 第28章   伏神医喜好甜食, 何况还是自家徒儿做来孝敬他的,他尝了个。   的确不会太甜, 只有红枣的清甜和糯米面的软糯。   伏神医心满意足的, 他平生就收了两名徒弟。   大徒弟伏春荣性格憨厚老实,娶的妻子亦是木讷, 生的两个孩子也随了夫妻两人的性子。   一家子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从未如此仔细贴心的跟他撒娇,孝敬他。   自然不是说大徒弟不好, 他是把大徒弟当做亲生子养育。   只是没有享受过孩子那种对他亲昵撒娇的感觉。   眼下姝姝这般,他很是受用, 一连吃着好几个糯米枣, 赞不绝口, 姝姝软声细语道,“师父,糯米不好克化, 您少吃些,天气凉爽, 这东西能放几日,您当个零嘴儿慢慢吃。”   伏神医自然知晓,他年岁渐大, 这两年云游四海四处为人看病时便能感觉体力大不如以前,加之这次收下姝姝做徒儿,他打算留在京城里,想要教好姝姝至少也需七八年, 那时他怕已驾鹤西去。   若能在归去时把这身本事全交给姝姝,他也了无遗憾。   这短短七八日,许多人已知神医归京,来寻医的病人络绎不绝。   方才姝姝进门就瞧见隔壁德善堂门前排满长队,姝姝递给师父一盏清茶好奇道:“师父,隔壁都是来寻您问诊的病人的。”   伏神医呷了口茶,舒服的吁气,“正是,我抽空过来偷偷懒,解解乏,若有急症让春荣过来唤我便是。”他从早上坐诊到现在都未歇息过,到底一把老骨头,长时间坐诊便有些吃不消,需短暂歇息。   且蜀王今日过来继续解身上余毒,现在应当快从隔间出来,他才抽空回宅子一趟。   蜀王殿下的确是在隔间泡药浴,姝姝过来时他正赤身从药桶中踏出,他身量高大挺拔,不过十八九的年纪便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还要高,猿臂蜂腰,黑发散在背后,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最深的一条莫过于差点贯穿他腰腹的刀伤,如今早已痊愈,却还显得狰狞,可窥见当初的伤势是多么凶险。   他却不甚在意,踏出浴桶后扯过旁边架子上搭的布巾,随意擦拭过身体,扯过衣袍套上,他总喜一身玄色衣袍。   这几日身上余毒解的差不多,倒没前些日子泡完药浴苍白的样子。   面如冠玉,俊美似神只。   他自幼习武,耳目比常人灵敏数倍。   隔壁少女娇嫩甜腻的欢声笑语都传到他耳中。   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谨慎害怕的模样,偏在其他人面前乖巧柔和,言笑晏晏。   蜀王将玉带系好,推开隔门便到正堂。   见到娇艳少女还是上回少年郎的打扮,偏生唇红齿白,玉面娇嫩,正跟伏神医娇声说话,“师父,您那两本草药集徒儿都已经看完,待会儿再去换两本别的带回府中。”   伏神医有些意外,“这才七八日光景,姝姝都已将两卷书籍上的草药认识完?”   他是知道各类中草药想要背熟了解透彻有多难,当初大徒弟伏春荣光是背熟这些都已花费好几年功夫,这两本书,大徒弟花费整整三四个月才背熟,其实上头只有两三百种的药草种类,背熟不难,难的是透彻的理解。   刚问罢,听见隔壁推开的声响。   两人都朝着旁边看去,是蜀王殿下走了出来,他身量高,两人都是坐着的,都忍不住抬头望他。   伏神医道:“殿下还请上座。”   蜀王殿下颔首,在伏神医上首位置坐下。   两人中间就隔着一张案几,上面摆着食盒,里面一碟精致的糯米枣。   有些清甜的香味散开来。   姝姝坐在伏神医旁边的小杌子上,略微拘谨了些。   伏神医见蜀王殿下扫过案上的糯米枣,想着蜀王殿下要空腹泡药浴,定是没吃,虽然这是小徒弟孝顺给他的,但小徒弟能多在殿下面前博些好感,往后他若归西,殿下还能帮着照看小徒弟几分。   于是,伏神医把案上的食盒推到蜀王殿下面前,“殿下,您空腹泡的药浴,怕是此时也已腹饿,不如用些点心,这是老夫小徒儿做的,味道清甜,不会太过甜腻。”   姝姝张了下唇,有些欲言又止的望了蜀王殿下一眼。   她可是记得这位殿下从不吃甜食。   也是她做阿飘的时候闲来无事,每日书肆跟国子监关门之后,她无处可去,四处飘荡。   也不知她为何可以进出皇宫,她记得偶尔遇见几只同样做阿飘的鬼魂,它们四处飘荡,姝姝还跟它们一起玩过,姝姝邀它们去皇宫转悠时,那几只阿飘惊恐道:“你莫是一只新鬼?不知皇宫乃是天命之人真龙天子所居之处,魑魅魍魉都不可靠近,否则会魂飞魄散,往后连投胎的机会都没。”   可是姝姝很茫然,因她偶尔也会入宫飘荡两圈。   从不知皇宫是不能靠近的地儿。   做阿飘时姝姝不清楚原因,这一世,姝姝得机缘,便猜测出个大概。   应当还是玉瓶的缘由,这样的神物,定然灵力充沛,她常年佩戴玉瓶,润养它,它也滋养着自己,哪怕后来被宋凝君诓骗走,她变成阿飘,依旧沾染着玉瓶身上的灵气儿。   方保她入宫不被帝王之气所伤。   这当然也是姝姝的猜测。   但她觉得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毕竟她也就是个普通人,只有玉瓶这一个机缘。   否则为何死后同别的阿飘不同呢。   她经常飘荡到皇宫中。   那时候蜀王殿下已登基为帝,姝姝就偷看过他用膳。   还偷看过好几次,倒不是别的缘由,就是做阿飘太无聊,又不能睡眠,晚上都四处飘着。   她观察蜀王从不吃甜食的,御膳里若是甜食,他是碰都不会去碰一下。   现在师父竟让蜀王殿下用甜食,他不会发怒吧?   姝姝正纠结着,哪里想到蜀王竟应了声,那双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糯米枣放入口中。   作为皇族,蜀王殿下自幼也被教导礼仪规矩,吃相斯文雅儒,食不出声,等到口中食物咀嚼吞入腹中,他颔首道:“尚可。”   他好似真的觉得这糯米枣尚可,也或许是腹饿,把一碟子糯米枣吃的干干净净,伏神医满脸心疼。   这可是他的徒儿给他做的糯米枣,他以为按照殿下的脾性,浅尝一个便会停止。   姝姝心道,蜀王殿下一定是非常饿了,竟连平日不沾的甜食也吃的干干净净。   伏神医也不好跟殿下纠结一盘子糯米枣。   他知晓徒儿今日要早些回,因定国公府两位秋闱的公子差不多已经考完,待会儿就能归府的。   国公府晚上怕是会有家宴。   伏神医也就不避着蜀王殿下,转头对徒儿道:“方才姝姝说已把这两卷背熟,师父便考考你。”   “师父请出题。”姝姝正襟危坐,也顾不得蜀王在此。   伏神医道出一种药草名字,姝姝很快把药草的药性生长习性,所相生相克的东西都一一道出,她回答的轻快,完全不用去想,可见是把这内容完全理解透彻,若是死记硬背出来的,回答起来绝不如如此流畅。   伏神医接连考了不少问题,姝姝都很准备的回答,甚至还有她的一些见解,都得伏神医认同。   伏神医心中越发喜爱这个小徒弟。   蜀王不打扰师徒二人,他坐在一侧喝茶。   伏神医考的差不多,伏春荣急急忙忙过来,“师父,德善堂来了急症病人。”   伏神医连忙起身,跟姝姝交代道:“姝姝,你自个去我书房拿书,然后早些回府去。”   说罢又跟蜀王致歉,“殿下,您身上的余毒再来两次便能彻底清除,隔日过来,老夫先去德善堂给人看诊,殿下还请随意。”   蜀王起身,“本王也先行回府,不叨扰神医了。”   说罢,大步离开。   伏神医也随伏春荣过去德善堂。   小六子领着姝姝过去书房,姝姝把已读完的两卷书放回原位,取过另外两卷,她一时半会儿也没离开,继续看了看别的书籍,倒是瞧见一本药方集,都是撰写的。   姝姝取下药方集翻看两眼,认出是师父的字迹。   这本药方集应当是师父自个经验积累出来撰写的,她看了下,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方子,甚至还有减肥药方,美颜药方,生发药方,驱虫药方,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姝姝看着觉得有意思,也一并带出去。   不过到底还是师父想出来的药方,姝姝过去德善堂跟师父说了声,德善堂人满为患,师父正帮人把脉,姝姝站在门外举了下手中的药方集,师父瞧见,挥挥手表示让她拿回府随意瞧。   姝姝这才抱着书回府。   上马车时,她就发现蜀王那顶黑漆平顶马车已经离开。   回到国公府约莫申时,她前脚跟刚到,大哥二哥也都从贡院里回来。   姝姝听闻二哥回来,换了身衣裳匆匆过去正院,宋钰谨正在跟母亲说这次秋闱的情况,“好像还是不错的,都是我比较熟悉的文章和题目,而且这几日并不会感觉疲劳,精神状态不错。”   说也奇怪,所有考生走出贡院时都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除了他和大兄,两人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完全没有苦苦熬了几日的狼狈模样。   宋钰谨面容俊朗,穿着一身石青色锦袍,眼下除了身上有些酸臭的味道,精神面容的确不错。   他跟姝姝打过招呼才道:“母亲,妹妹,我先回房梳洗,一身的汗臭味。”   就算精神面貌不错,待在贡院九日未梳洗,身上也是难受的紧。   崔氏连忙说,“快些去吧,晚上要过去你祖父祖母那边吃宴的。”   今儿日子特殊,家中自然要摆家宴。   宋钰谨回房洗漱,换了身干净的月白色团花暗纹直裰,头发也洗干净用玉冠束着,翩翩少年郎,清秀俊雅。   宋钰谨过去祖父祖母那边的时候人差不多到齐。   宋昌德知晓两个孙儿当中,宋钰谨自幼就孜孜不倦,勤奋学习,不用太担心。   只有嫡长孙打小就顽劣,坐不住,送去国子监都是混日子,这次应当也是中不了榜。   不过,场面上还是要问一下的。   先问的宋钰谨,宋钰谨的回答同跟崔氏说的差不多,说是感觉还不错的。   宋昌德又问嫡长孙,“钰柏觉得这次考的如何?”   宋钰柏面色沉沉有些僵,他能考的如何,他就是个陪衬,陪不陪衬他是不在乎。   原是想着去混时间,每日倒头大睡就是,他平日也爱睡个懒觉的,哪里知晓,到了贡院,他吃饱喝足,把卷子随意写了写,倒头就睡,竟是睡不着,到了晚上困意来袭,立刻昏睡过去。   早晨醒的还非常早,还是贡院里为数不多最先醒来的几位。   白日里他也不困,只能干坐着熬时辰,熬到晚上才有困意。   就这样熬了九日,他都熬的脾气都没了。   这也是宋钰柏第一次秋闱。   他觉得自己不是入仕途的料,他其实也有抱负,他更愿意像祖父这般做个武将,上战场杀敌,守卫边疆。   小时候祖父也教他习武,他现在每日都还会练刀练剑,可祖父不愿他去军营,祖父告诉他,“战场无儿戏,更是无情。”他不想再把宋家的子孙送入战场,当初宋家只剩他这一脉,他的父亲,兄弟们全都死在战场上。   他老了,他怕,他不想宋家人继续做武将,所以三个儿子,都是走科举入的仕途。   所以在宋家已经做到国公府的位置上时,他并没有同意嫡长孙当初提出去军营的想法。   他不想嫡长孙死在战场上。   宋钰柏闷声道:“还成。”   至少白日精神夜里睡的香。   宋昌德暗暗叹息声,他也只是让嫡长孙去秋闱试试,知晓他是不愿意的。   罢了,日后捐个官,慢慢的熬上去。   何况爵位传嫡长,日后钰柏也是要承爵的,不必非要去入仕途。   宋昌德不再多问,一家人欢欢喜喜吃过家宴。   用过宴,大家早早的散了。   姝姝回房写程先生布置的功课,而后继续翻看从师父书房带回来的医书。   …………   日子转瞬而去,眨眼就是五六日之后,放榜还需十日。   姝姝这几日就把师父另外两本药草集给看完了,她发现自己好似又有进步,原先想要完全熟透一本书上的知识需要看四遍。   眼下竟只要两遍,翻看第一遍时她心中有了大概印象,能把内容背出,再看一遍便会有一种通透透彻的感觉。   姝姝知晓可能是甘露的功效,她每次都要喝下小半盏的甘露。   这事情她亦不会对外说,只是默默的学习。   师父书房找的药方集她也全部看完,还试着药方上做了一瓶乌发丸。   乌发丸。   顾名思义,能让头发变的乌黑亮丽。   姝姝本就有一头柔滑似绸缎的青丝,用不上乌发丸。   她在小丫鬟里头寻了个头发稀少枯黄的过来,是她身边的三等丫鬟杏儿,杏儿和梅花是当初青蒿青竹被送走后调来沁华院的。   两个小丫鬟才被卖到府中,生的瘦瘦小小的,杏儿更是一头枯黄的发。   姝姝把这瓶的乌发万给杏儿服用。   这是一个月的量,她配置的药方里都适量添加甘露。   甘露滋养万物,可以增强药效,是药三分毒,总会有些伤肝肾,甘露可以去掉这里头的毒性,使药方更加温和适用。   姝姝把小瓷瓶交给杏儿,温言道:“这是乌发丸,一个月的药量,你拿下去服用试试,若是担心,也可不必服用的。”   杏儿想都未想立刻把瓷瓶接过去,欢喜道:“姑娘,奴婢愿意服用,是一天一颗吗?”   她因这头稀少枯黄的头发,打小就被同村的孩子们嘲笑,连男孩都笑话她是个黄毛丫头,当初甚至因这头稀少枯黄的头发卖的比同村的梅花少一两银子,幸好国公府的主子心善,把两人一块买下来的。   姑娘家,谁不爱俏,她也是少女年纪,当然也希望有一把黑亮的头发。   姝姝笑道:“一日一颗就好。”   她这药丸,不过半个指甲盖大小,很容易就着水吞服下去。   杏儿拿着药瓶欢喜退下。   姝姝不怕自己配的乌发丸吃坏小丫鬟,她如今对各种药材的药性也算了如指掌。   很清楚这乌发丸的配方是没有问题的,都是生发护发以及一些滋补的药材。   吃过最多无效,不会有害。   这也不是一会半会儿就能见效的。   姝姝先把这事儿放一边,她晌午过后就去把师父的几本书还了回去。   今日倒是没碰见蜀王,她记得师父那日说过蜀王还需两次就能把余毒清理干净,这都已经过去五六日,自然是已经将余毒清理干净,不会上门了。   伏神医还在德善堂帮人看诊。   得知小徒儿过来,伏神医挥挥手,让她自个去书房继续找书看。   姝姝光是想把师父书房里关于草药种类了解透彻也需两个月时间,她取了两本草药集便离开了。   回到国公府竟碰见薛氏来府中跟母亲说话。   薛氏是崔氏的手帕交,这会儿捏着帕子红着眼眶跟崔氏说话,“我是真真羡慕你,打小我就是见你生的娇小漂亮才想同你做朋友的,不像我,生的人高马大,三大五粗,长大后看着也粗壮,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好看的,生的闺女也是玉雪一团。我也知晓夫君不喜我这样的,他前些日子又纳了房妾室我也不说甚,可我同他说,让他对珠珠的亲事上心些,他竟不耐烦的回我,说甚让他如何上心,怎不让珠珠自个去照照镜子!”   珠珠是薛氏的女儿,方珠珠,和姝姝同岁的。   薛氏越想越伤心,哭的声音都大了些,她抽抽噎噎道:“珠珠也是他的女儿,我让他上心些女儿的亲事有何不对,他怎能说出这般话来,我只是想着再有几日便要揭榜,等到揭榜,看看有哪些可以中举的,不要高门大户的,挑个家世一般般的后生,又有些上进心的,这有何不对?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就不肯为珠珠想一下,我是吃过苦头,知道男人都喜漂亮的,这也没错,那就给珠珠找个能压制的住的……”   “最可恨的是,他竟如此说自己的女儿!”这是薛氏最恨最不能接受的地儿,她也当真为女儿操碎了心。   姝姝站在门外,犹豫着进不进。   她知道方珠珠,薛氏的小女儿,与她同岁,上辈子她那个上门退亲未婚夫的妹妹。   姝姝因上辈子方阳泓来国公府退亲求娶宋凝君的事情不喜他,但对方家其他人没偏见。   也挺喜欢薛姨的,她是个好长辈。   至于方珠珠,本性不坏,可因体格的原因很是自卑,说话总夹枪带棒的,若有人提起粗壮,胖,肥,等字眼她就会发疯。   能不发疯吗,连自己亲爹都嫌弃。   实际,方珠珠并不胖,也不丑,她只是因个子高,个头高的女子就是吃亏,若能保持婀娜身姿便也不说,可稍微吃的多些,肉多了点就显得很粗壮,个头娇小些的姑娘身上有点子肉看着也是肉乎可爱。   也因如此,   薛氏一直很操心女儿的亲事。   现在被诚毅侯这么一说,她真是气的失去理智,同诚毅侯大吵一架,跑来跟闺友诉苦。   崔氏听得直叹气,也不知怎么安慰好友。   姝姝打算悄悄退下,这个话题她插不上口。   不过她有张减肥药方,应当适合方珠珠,抽空她试着配一下。   正打算退下,薛氏抬头瞧见门口唇红齿白的少年,怔了下才看清楚,原来是姝姝。   薛氏擦拭眼泪,朝着姝姝招手,“姝姝,过来,陪姨说说话。”   姝姝就乖乖巧巧的进了屋子,挨着薛氏坐下,“薛姨,您别哭了。”   薛氏摸了把姝姝娇嫩的脸蛋,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还是姝姝贴心。”   这么漂亮的孩子,看着都赏心悦目,她真真是想把姝姝拉回方家,改改她的三大五粗的血脉。   不过等瞧见姝姝身上的穿着打扮,她疑惑道:“姝姝怎么穿成这般?” 第29章   姝姝学医的事也没甚好瞒的, 崔氏笑道:“姝姝非要跟着伏神医学医,我们见她平日也总是研读医书, 便同意她跟着伏神医学的, 每日出门不大方便,允她这幅模样出去的。”   姝姝做少年郎打扮时当真是唇红齿白, 一双眸子清澈水润, 还透着女儿家的娇憨。   可把薛氏眼馋的,都恨不得拉回家做儿媳去。   她搂住姝姝乖乖, 乖乖的叫着,要不是想着好友说想晚两年才给姝姝议亲, 她都想直接问姝姝要不要做她儿媳的。   薛氏搂着姝姝好一顿稀罕。   忽又想起自家女儿, 眼圈慢慢红起来, 喃喃道:“如果我家那女儿也能让你家姝姝这样貌美,该是多好啊。”   现在不仅夫君嫌弃珠珠,就连珠珠自个也异常自卑, 下人们若不小心说出粗壮,胖, 高壮之类的字眼,她就会责骂下人,把闺房的东西都给砸了。   也因此, 诚毅侯越发不喜珠珠,总是骂她。   崔氏叹口气,“你也莫急,儿孙自有儿孙福, 往后珠珠说不定能遇见一个待她如珠如宝的夫婿呢。”   薛氏苦笑着摇摇头,也知好友是安慰她的话。   姝姝却忍不住暗暗叹口气。   她知道方珠珠上辈子的命运,大概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吧,反正都是死了。   上辈子,薛氏到底还是给方珠珠从这次秋闱中举的学子当中寻了个家境平寒的寒门子,给珠珠做夫婿。   那人学问一般般,这次秋闱揭榜也是最后几名,他自个也清楚入仕途的艰难,于是同意这门亲事。   因此跟诚毅侯攀上亲家关系,慢慢入仕途往上爬。   一开始珠珠嫁过去时,他待方珠珠还算不错,婆家人也都顺着方珠珠。   一家子有些小矛盾,但总体还算和睦。   过去七八年,此人入仕途,也做了个六七品的小官儿,对待方珠珠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偶然一次,方珠珠竟然得知丈夫在外养了外室,她崩溃大哭,闹了过去,丈夫养的外室妖妖娆娆,生的两个孩子也都六七岁,竟比珠珠的孩子就小上那么两三月,可见还在新婚期,丈夫就已养着外室。   姝姝那会儿已经是阿飘。   平日只要不是太大的太阳,她白日都敢四处飘荡的。   特意去看过这个热闹。   她飘荡在方珠珠婆家的院墙上坐着。   看着方珠珠婆婆牛氏把儿子外室生的一儿一女接回家中,要把外室抬为妾室,让孙子认祖归宗。   方珠珠铁青着脸不同意,她生的两个女儿,若让外室进来,她两个女儿该怎么办。   牛氏护着外室同那双孩子,指着方珠珠骂道:“你这不下蛋的母鸡没休掉你都是不错,还敢拦着我孙儿认祖归宗,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七出你都犯下两条,无子,妒者,不让我孙儿进门,你就给我滚蛋!”   方珠珠何时受过这个气,她在侯府也是被薛氏教养长大。   当即大怒,一巴掌甩在牛氏脸上,她生的高大,成亲后这些年过去,体格更是壮硕,一巴掌将牛氏给扇倒在地。   牛氏被扇倒在地有些懵,反应过来躺在地上撒泼,辱骂方珠珠要大逆不道。   方珠珠脸色惨白,周围看热闹的邻里指指点点。   她也知无论如何都不该上手打婆婆,可她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姝姝也看的极为生气,想上前揍方珠珠男人跟她婆婆一顿,奈何作为一只阿飘,她想要触碰实物极难,更不用提揍人。   方珠珠当即领着两个女儿回到娘家。   之后的事情,姝姝也听闻一些。   方珠珠并没有和离,她夫婿在被诚毅伯一番威胁刁难后,被迫上门哄了方珠珠回去。   方珠珠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领着两个女儿回到夫家。   彼时,那外室成为妾室,两个孩子也已认祖归宗。   没几年,方珠珠抑郁成疾,再病床上躺了两年就病逝了,她两个女儿最后也被随意嫁了出去,不得夫家所喜。   姝姝忍不住想,那时候方珠珠若是能坚定带着两个女儿和离,也不至最后落个身死的下场。   可事情没有如果,就如同姝姝当初被宋凝君诓骗,信任她,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她有幸重活一世,也等于这世间所有人都重活一世,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她与方珠珠没有仇怨,甚至有些可怜她,这辈子若能帮她一把,救下一条人命也是好的。   “薛姨。”姝姝思忖至此,跟薛氏说道:“我拜伏神医为师,学到一些药方,其中有副药方便是可以让人瘦一些,不如我配出来给珠珠姐姐试试。”方珠珠比她还大两三个月。   薛氏苦笑:“那谢谢姝姝了。”却显然是不信,她觉得一个才学医两月的学徒,如何能配出减肥丸。   更何况,她也不是没想给女儿试药方,但许多减肥的药方会把人吃出问题来。   有户人家的闺女也是因太胖,吃药减肥,那药方吃过,姑娘家一天连一口米都不想吃,结果瘦是瘦下来的,成亲后发现当初吃药身体吃出毛病来,无法生育,又被夫家休掉,姑娘家无法接受,最后竟跳河自尽了。   这事儿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遂薛氏就不敢给女儿尝试这个法子。   方珠珠也试着每日走路一个时辰,想要苗条些,结果腿上反而更加粗壮,也就放弃了。   薛氏想起这些,又忍不住叹气。   薛氏又待了半个时辰才归家,离开时还跟崔氏道:“过些日子我在府中设宴,你可一定要带姝姝过来呀。”   崔氏点点头,“那是自然,你也莫要想太多,容易伤身。”   薛氏离开后,姝姝回房做程先生留下的功课,完毕后才继续看书。   师父那本药方集她都已经背熟,打算明日先去问过师父的意见。   次日晌午吃过午膳,姝姝就坐着马车到师父那儿去。   师父这会儿正在宅里歇息片刻用饭,眼底发青,姝姝有些心疼,跟伏神医道:“师父,要不往后您上午坐诊,下午歇息,否则一整日下来你身子也吃不消。”   伏神医年纪有些大,整日下来的确是吃不消的,他也发现的。   “师父也是这般想的,待会儿让春荣在德善堂前头挂个牌子,写着我每日坐诊半日,急症直接抬这边宅子就成。”伏神医说道。   他年纪渐大,以前云游四海几年不回家都是常事儿,甚少这样整日坐诊的,没曾想这样坐诊整日反而身体吃不消,他这把老骨头暂时还不能有事喽,他还得教导徒儿,看的徒儿长大。   姝姝笑道:“那我每日下午都过来师父这边看书,有甚不懂的还能问问师父。”   而且多接触一些病症案例,她学的也能快一些。   伏神医自然同意。   姝姝把今日过来的来意说给师父听,又问过师父那药方能不能让她使用。   伏神医笑道:“你随便拿去用,应该没甚副作用,至于效果未知,但不会对身体有害,至多是无效。这也是我想出来的方子,还是你们姑娘家喜欢的,我也懒得捣腾这些,何况一般人家也买不起这上头的方子。”他以救人性命为主,便不想折腾这些稀奇古怪的方子。   姝姝知道师父说的是实话。   别小看这小药方,光是这减肥药方最主要的一味药就是五十年以上的人参。   人参乃大补之物,补脾益肺,减肥的时候是会流失大量的阴阳气血,人参则是将这些消耗的气血补回来。   这张减肥药方并不是抑制你的食欲,不是那种让你什么都吃不下达成效果的方子。   还顺道调理你的肠胃,五脏六腑,让你把状态调理到最佳,不会三餐不食,晚上暴食。   饮食平衡合理,自然就瘦下来的。   姝姝跟伏神医道谢,便领着两个丫鬟去采购药材。   最主要的一味人参府中是有的,前些日子祖母因心疼生病的宋凝君,让库房给了她们一人一支,她都放起来没用。   很快买齐药材,姝姝回国公府,把自个关在书房里。   不许丫鬟们打扰,她的书房差不多快成为药堂,里面放置许多药材,还有制药的器具,连锅炉都备的有。   有些药材是需要炒制后才可使用的。   姝姝捣腾一下午,配了三瓶丸子出来,颗粒小小的,每日服用一颗就成。   她书房平日都是上锁的,姝姝把配好的药放在书房,等到下月诚毅侯府下帖邀国公府赏花喝茶时,她再一并带过去。   转瞬几日过去,到了放榜的时候。   今儿国公府的姑娘也不必过去青砚阁上课的,每月可有三日休息时间。   正好今日放榜,程先生便让府中姑娘们今儿休息。   姝姝今儿作甚都有些分心,竟连看书时都分神。   她索性让自己休息一日,从她回到与宋凝君泡汤池那日初始,之后的日子总是紧绷着,总想着不要浪费时光,学的更多些,就连梦中都在看书,今日因事关二哥放榜的事儿,她心神不宁。   虽然知晓上辈子二哥是中了第四名,大兄未上榜,大兄好像连卷子都懒得答。   但总是担心出甚差错。   老国公爷已经派人去榜下查看,等上一个时辰就能揭晓。   这会儿三房所有的主子们,除了去上衙的几位老爷们,其余女眷跟公子姑娘们都在老国公爷这边。   宋钰谨正端坐在太师椅上,薄唇紧抿,略有些紧张。   宋钰柏则是大刺刺的坐着,甚至歪着身子,端着一卷不知什么书看着,他其实都不想过来,明知自个上不了榜的,因为试题都没答完,至于二弟,他应该是没啥问题。   主子们说着话。   一个时辰过去,出去看榜的小石头麻溜的跑回来通禀。   小石头是老爷子身边的小厮,机灵懂事,手脚麻利,老爷子特意喊他去看榜。   今儿揭榜,京城里面勋贵人家都会赶着马车去查榜,拥堵万分,小石头是跑去的,他速度快还没用到一个时辰就跑了个来回。   这会儿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去擦拭,满脸喜意,他高声道:“国公爷,二公子榜上有名,得了第二名!”   此话一出,满屋人都露出喜色,姝姝也高兴的不成。   她没想到,这一世二哥的成绩比上辈子更好。   她猜测可能给大哥二哥水壶中滴了些甘露,它可让人保持最充沛的精力。   也因如此,二哥状态很好,脑子保持清晰,答的题自然也会更上一层楼。   宋昌德忍不住心中喜意,大掌拍了下大腿,抚须大笑,连道三声好,又问,“大公子可有上榜?” 第30章   姝姝也望向大兄, 她知道大兄是没有上榜的,服用少量的甘露可以使人保持充沛的精力。   长期服用便能够如同她一般, 耳聪目明, 学习能力大大的提升,可以变得更加聪慧。   但是这种聪慧要看你用在什么之上, 即使你变得聪慧若不肯努力学习, 一切还是白费的。   更何况大兄并不是长期服用。   所以贡院考试那几日他精神状态应该是最佳的,但不表明他可以中举, 因为科举是极难极难,莘莘学子自幼开始学习, 十年的寒窗苦读并不是说说的, 而大兄四书五经都背的磕磕巴巴。   也就是说大兄根本没有好好学习过, 连试卷的题都未做完,又怎可中举。   小石头望向宋钰柏,面露难色, 轻轻道出一个无字。   也就是说宋钰柏并没有上榜,没有考中。   老国公爷有些失望, 大房的高氏也轻轻叹息声,儿子落榜,她也在预料之中。   宋钰柏当然知晓会是这么个结果的, 他每日去国子监也是睡觉,哪儿用心学习过,若能中举才是见了鬼。   所有人都在恭贺宋钰谨,高氏悄悄跟儿子说, “钰柏莫要伤心,若是不中,往后努力便是。”   宋钰柏嗤笑一声,到底还是有些失望,母亲连他真正想做甚都不清楚。   宋凝君过去恭贺过二哥,又见大哥绷着脸,似不高兴,上去柔声安稳道:“大哥,明年你定能高中的。”   “关你屁事。”宋钰柏掀起眼皮子鄙夷的看向宋凝君,“鱼目混珠的玩意也敢跑到我面前来多话。”   他本心中就有气,觉得母亲不理解自己,这宋凝君偏生撞到他面前来,不是找骂是甚。   宋凝君面色煞白,她只是想安慰安慰大兄。   她捏紧拳,压下心中的恨,眼眶慢慢红起来,“大兄,我,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   “滚开,谁要你安慰,骂你两句竟也好意思哭,怎得不想想三妹在你家是如何被你亲生爹娘欺辱虐待的!”宋钰柏嫌弃道,他真是越发讨厌宋凝君,她娘老子那般欺辱国公府的血脉,他也让她尝尝三妹这些年被欺负的滋味。   何况就是骂了她两句,她娘老子都不给三妹吃饱,自幼就要干活伺候他们全家,什么腌臜的玩意。   那家人要是在他面前,他当即就要打断他们的腿。   “宋钰柏!”老爷子脸色铁青,异常震怒,已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你这样欺负妹妹算什么兄长,真是成何体统。”   老夫人盛氏脸色也不太好看。   宋钰柏起身,脸色冷冰冰,“她哪里算我妹妹?我只是让她尝尝三妹这些年在她家吃的那些苦头。”   宋钰柏的妻子梁昭昭表情淡淡的坐在椅上,根本懒得管丈夫的事儿。   她家世不低,也是高门大户,是梁国公府的嫡女,但不是嫡长女,同宋钰柏算是自幼亲定,打小就听闻他那些纨绔事儿,对他本就不满,最后却还是要嫁过来,他长的不错,一副英俊的面庞,身量也挺拔,可那又如何,看见他便是厌烦,正经事儿一件不做,整日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没有丁点的担当。   听见他跟家人的争执更是觉得可笑。   这个男人,无一点长处。   “钰柏你快莫要说了!”大夫人高氏急匆匆来到儿子身边,揪了他一把。   宋钰柏面色如霜,“有何说不得,也就你们,自欺自人,继续把鱼目留在府中与真千金们混在一起,迟早出事。”   说罢,再也不管屋里众人面色如何,甩袖离开。   “真真是孽子!”老爷子气的火冒三丈,今儿大喜的日子给搞成这样。   高氏眼眶通红,她为何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啊。   今日到底是大喜的日子,老爷子不好责罚嫡长孙。   老夫人盛氏则是把哭的伤心的宋凝君抱在怀中安慰着,还说等明儿让长孙过来给宋凝君道歉。   宋凝君哽咽道:“祖母,我,若不我还是离开国公府吧。”   盛氏呵斥,“莫要胡说,是钰柏胡乱说话,祖母知道你伤心,今儿你先回房歇息吧。”   盛氏喊了宋凝君的丫鬟进来把她扶着回了君翠院。   宋凝君一路失魂落魄,觉得丢脸极了,当着宋家所有人的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她以后怎么面对宋家人。   正厅里经历这闹腾事儿,方才的喜意已经消散全无。   姝姝趁着人不注意出了正厅,朝着大兄去过的地方追了上去。   其实上辈子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也是在这一日。   二哥那时候中了第四名,大兄未上榜。   宋凝君过去安慰大兄,被大兄刺了两句,却是没有像今日这样严重,今日大兄每句话都是对宋凝君的羞辱。   姝姝知晓是为何,上辈子宋家人都不知陈家夫妻对她做下的事情。   但这辈子,大家都知道她在陈家过的何等日子,大兄也知晓,他本就不喜欢宋凝君,又知道陈家人虐待她,加之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他这才辱骂了宋凝君。   姝姝叹口气。   大兄真的不喜科举入仕途的,他的抱负都在征战沙场上,他想做上阵杀敌的大英雄,而不是安安稳稳等着爵位的窝囊废。   偏生所有人都不肯理解他,上辈子也窝囊窝囊的留在国公府,最后甚至被宋凝君陷害,做出那等事情。   上辈子大兄被宋凝君设计,竟在宫宴上当中撕扯宫妃的衣裳。   那时候宋凝君已经离开国公府,被封为县主,还赏了府邸。   姝姝作为一只阿飘跟着宋凝君。   看到宋凝君陷害大兄。   那日宫宴,国公府的人都在场。   虽男客女眷们分开,但宋凝君对帝王道,感激国公府从小到大的照顾,想过去给老国公爷敬酒。   帝王赞宋凝君孝顺,便允了。   宋凝君过去男客那边给老国公爷敬酒。   敬到大兄时,宋凝君凑在大兄耳侧轻笑道:“大兄,您可真真是个窝囊废,都二十几,还是连半点功名都无,还等着承爵下来吗?国公府的爵位迟早断送在你手中。”   大兄自然震怒,但毕竟宫宴上,不好动手打人。   却不知宋凝君早趁他不注意时,将藏在指壳缝隙中的药粉弹在大兄酒杯中。   宋凝君离开后,大兄板着脸把酒水一饮而尽。   姝姝那会儿急的不成,想要阻拦大兄。   却连大兄的衣袍角都摸不到一片,眼睁睁看着大兄把那杯酒水喝下。   最后因气闷,一杯杯的接着喝酒。   很快的,大兄就察觉出不对劲,身上燥热,脑袋沉沉,看人都是双影的。   他察觉不对劲,便想离开,起身踉跄朝着一幽静地方过去,哪里晓得正好碰见宫妃经过,他已经失去理智……   宫妃挣扎大叫,身边的宫女奴才们也上前阻拦。   也引的众人过去查看,最后还是侍卫打晕了大兄。   等大兄醒来时,事情已成定局,虽最后并无真的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可羞辱皇帝的妃子,足够他掉脑袋的。   所有人都说他喝的大醉发了酒疯想欺辱宫妃,妻子亦要和离,所有人都不信他,他百口莫辩。   他知道是宋凝君动的手脚,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因为此事,帝王震怒。   老国公以牺牲国公府爵位保住大兄的性命。   帝王并没有夺取宋昌德的爵位,但子孙再也无法承爵,国公府的爵位也就到他为止了。   也仅是保住大兄的性命。   但大兄还是被发配流放千里之外的贫瘠之地。   想起前尘往事,姝姝叹口气,快步追上大兄。   宋钰柏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瞧见是姝姝,板着脸道:“你二哥中举,你不在那边恭喜他,跟着我作甚。”   姝姝乖巧道:“我过来瞧瞧大兄。”   “我又没事,瞧我作甚。”宋钰柏在一偏僻庭院的石凳上坐下。 第31章   宋钰柏表情冷淡, 似有不耐,显然不想让三妹跟来。   他就想一个人静会儿。   望着大兄英俊的侧颜, 姝姝暗暗叹口气, 她其实也不想跟着大兄的。   但是大兄是她亲人,待他也不错, 在她死后甚至提出要让宋凝君送去官衙, 宋凝君的豹子咬死人,那是杀人, 偏生那会儿盛氏不允,宋凝君也同三皇子认识, 三皇子暗中周旋, 免于宋凝君被送去官衙的命运。   这辈子, 她就希望大兄好好的,不要再被宋凝君陷害。   何况大兄真的很好呀,这辈子大兄好好活着, 去做他想做的事,指不定还能立下丰功伟业, 到时候也能帮着她对付宋凝君。   姝姝也是有她自个的思量,宋凝君往后的助力也不少,她需要宋家人。   需要让宋家人变成真正的亲人, 成为血脉相融的家人,在她出事的时候可以护着她,而不是抛弃她。   何况上辈子她的确太蠢了些,她被宋凝君诓骗着走的一步步的错路, 根本没有把宋家人当做亲人,也难怪宋家最后不喜她。   这辈子,什么都不一样的,母亲爹爹待她很好,兄长四弟妹妹们也喜她。   只要她愿意付出,便会有所回报,慢慢的,这些亲人都会成为她血浓于水的真正的亲人。   姝姝还记得大兄因今日之事被祖父叱骂,心烦意乱,次日那些狐朋狗友唤他出门游玩。   他便随着这些人出门溜达,跑去喝酒,结果闹了事儿,打了人,回来还是醉醺醺的,那户人家虽比不上国公府的名庭,但也是侯府之家,被找上门来,老国公爷家法伺候大兄,连大嫂也对他鄙夷。   大兄跟大嫂解释,是那侯府家的公子欺辱民女,他看不过才上前打人的。   大嫂冷脸待他,并不相信,夫妻两人闹下更深的间隙。   姝姝想起这些往事,正色道:“大兄,你既不愿科举入仕途,为何不肯好好跟祖父争取,当真想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宋钰柏冷笑,“你懂什么。”   姝姝轻声细语道:“我的确不太懂这些,我住在水乡村的时候被养母他们养的性格绵软胆怯,遇事只是哭泣,便是如此我也心怀冀望,小时候一些的心愿是能够吃顿饱饭,就自己上山检柴时的空档摘些野果子吃,便也算饱饭。再大一些我便想着跟村里大厨学厨艺,往后做一名厨娘存些银子,也一直很努力的学着,再长大些,养母却要将我卖给镇上王老爷家的傻儿子做媳妇儿,我都没有放弃,后来母亲派人接我回了国公府……”   她这些话都不假,就是上辈子太蠢,回到国公府被宋凝君哄骗,被下毒容貌变的丑陋,跟宋家人离心时她也没有放弃过,那时都想好好活着,但宋凝君没给她活命的机会,应当是上辈子她纠扯宋凝君时,两人摔倒在地,不小心磕到宋凝君颈上带着她的那个小玉瓶,所以宋凝君对她起了杀心。   宋钰柏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不知再想些什么。   姝姝继续软声道:“大兄,我这般性格都知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你为何不知呢?”   你为何不知呢?   反倒整日自怨自艾,甚至埋怨宋家人,其实这些亲人也只是疼爱他,不想他上战场丢掉性命。   有错吗?是没有错的,妻子若是给他生育一儿半女,他怕是也舍不得他们受到半点伤。   姝姝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大兄,悄悄离开。   她希望大兄这辈子能有番作为,不在碌碌无为最后被宋凝君陷害,希望他和大嫂琴瑟和鸣。   大嫂心肠其实很好的,只是大兄一直让她失望,想想自个嫁的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喝酒打架,谁能欢喜?   宋钰柏坐在此处发呆了两个时辰才回到房里。   妻子梁昭昭正斜斜靠在榻上做着女红,见他回来亦不多问,纤细白皙的手指继续绣着帕子。   宋钰柏想着与妻子成亲几月,总是惹她失望,走到榻边坐下,“昭昭,这些日子是我不好,总是惹你生气失望,往后我定痛改前非,努力去学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会为你博个锦绣前程回来的。”   梁昭昭一双眸子轻轻落在丈夫身上,显然是不信,但还是迟疑问道:“可是当真?你日后能定下心来?”   丈夫当真能好好改正,静下心思安心学习科举入仕途吗?她也是娇娇女,父母宠爱着长大,原先成亲时以为宋钰柏只是不成熟,成了亲应当慢慢好起来,才成亲时,两人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但不管怎样如胶似漆,只要丈夫那些狐群狗党过来寻他,他便立刻出门喝酒逗鸟,喝的醉醺醺回来,她如何受得住?   现在听闻丈夫竟想痛改前非,她还是有所怀疑。   宋钰柏是很喜欢梁昭昭的,他自幼同她亲定,小时候就见过她。   粉嘟嘟的可爱女娃娃,还跟在他身后糯糯的喊钰柏哥哥,他那时就下定决定好好保护昭昭,从小到大他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往后更加不会纳妾,他眼中心中都只有她,可是成亲后,却一次次让昭昭失望。   这次他定不会如此,就跟三妹说的一样,他不想碌碌无为过完这一生。   他会去追求他的抱负理想,亲自给昭昭挣个诰命回来。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也会努力些,让昭昭怀上身孕。   不管如何,昭昭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妻,就当是他的私心吧。   宋钰柏温声道:“昭昭且看着吧。”说罢竟是俯身抱起妻子走向床榻。   梁昭昭有些生气,脸颊微红,“现在青天白日,何况你方才还说要痛改……”   唔,梁昭昭粉嫩嫩的嘴唇被堵住。   到了晚上,宋钰柏并未去正院用家宴,跟昭昭待在房间吃了些就过去书房也不知再忙碌些什么。   梁昭昭以为丈夫去书房看书,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   次日早起,用过早膳,小两口正在房里说话,宋钰柏小厮进来通禀,“大公子,刘公子陈公子寻您来了。”   这两人是宋钰柏酒肉朋友之一,家里已经落魄,整日巴结奉承京城里宋钰柏这样的公子哥儿。   听闻是这两人,梁昭昭嘴角的笑意淡去,她以为会听见丈夫起身出门的声音,哪儿想到丈夫冷着脸道:“让他们滚蛋,以后都别来找我了。”   他也不是真的傻蛋,岂会不知这两人平日不过是捧着他,想让他掏钱出去吃喝玩乐。   他既决定的事情,自要做出行动,总不能让妻子同三妹都嘲笑他。   梁昭昭没曾想丈夫这次拒绝的如此果断,她诧异的望向丈夫,水润润的眸子满是惊奇和欢喜。   …………   姝姝自打昨儿回到二房,跟二哥恭贺过,晚上又去正院用过家宴,大兄大嫂晚上都没露面,宋凝君也没去。   家宴上到底还是因大兄的事情有些闷闷的。   吃过家宴祖父就让大家散了。   翌日晨起吃过早膳,姝姝让杏儿去大兄院子打听了下。   杏儿就是得了姝姝生发丸的小丫鬟,瘦瘦小小的,听了主子话立刻过去大房那边打听下。   她以为主子是担心大公子落榜的事儿,就乖巧的过去大房找人打听两句。   过了半个多时辰,杏儿乐颠颠过来,跟姝姝道:“姑娘,大公子好像没事儿,甚至还把来寻他出门玩乐的两个纨绔也给打发了。”   听闻大兄并没有和上辈子一样跟那两个酒肉朋友出门,姝姝也松口气。   至少大兄也在慢慢的改变,每个人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努力着。   这几日京城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榜上有名的,没中举的自然愁眉苦脸,该回家的回家,继续寒窗苦读,争取三年后金榜题名。   秋闱属于乡试,都是京城以及户籍属京城才能来此秋闱,其余各地也都可在户籍地的省城参加秋闱。   各地中举的学子都会慢慢来到京城等到来年三月的春闱,这次考试地点则是在京城尚书省礼部里面举办,若能中榜则为贡士,贡士可到皇帝面前参加殿试,被皇帝钦点的前三名便是状元榜眼探花,其余则为进士。   眼下乡试刚过,其余省城的中举的考生们也都慢慢打算过来京城。   这几月京城会依旧热闹非凡。   这次乡试解元乃秦宴棠,亚元便是姝姝的二哥宋钰谨,经魁则是另外一名叫做云亦杨的寒门子。   宋钰谨家在京城,到明年的春闱之前只需继续待在家中看书。   解元和经魁都是京城附近县城的,会继续留在京城,等待明年的春闱。   秦宴棠自同福客栈离开后便寻了另外客栈住下。   依旧还是同福客栈附近,这里的客栈是最便宜的,他这次很是小心,把银钱都贴身放着。   那天帮他解围的少女连同荷包一起给他的,里面的金叶子足够他寻个很好的客栈住上一年半载的。   可他没有去寻舒适上档次的客栈。   秦宴棠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容冷淡,手上抚着那个金边绣荷花蜀锦荷包。   连荷包都是最上等的料子做成的,于那位少女只是个搭配衣裳的钱袋子,于他却是救命稻草。   娇憨玉雪般的少女,便是足够让他仰望的存在。   却是几夜都入了他的梦,不知等到他金榜题名那日,可否期望少女的盈盈一笑。   …………   姝姝这几日忙碌的不成,她上午有课,下午还要过去师父那边看书学习。   师父已经开始教她人体经络,这些都是必学的,学医没有捷径都是日夜辛辛苦苦熬出来的。   除了跟着师父学习经络,另外还会过去药堂看着大师兄给人坐诊,这些都是经验。   对姝姝来说,多看多学是没有错的。   她这辈子也不想碌碌无用的过一生,女子也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   天气越发寒凉,姝姝都换上薄袄,出门都要披斗篷薄氅的。   前两日,薛氏给崔氏送了帖子过来,邀请府中姑娘去诚毅侯府赏花吃茶。   也是薛氏想最后努力一把,跟京城中的夫人太太们多联络感情,瞧瞧能不能为女儿定下一门亲事。   若还是不成,她就打算从这次秋闱中榜的名单上寻个家世普通些的。   这次宋家女眷都有邀请去。   盛氏年纪大,懒得出门,就让几个儿媳去。   大房的高氏领着庶女宋凝兰,大房嫡女已经定下亲事,便也只能领着庶女出门应酬,也是为给庶女找门亲事。   大户人家这般来往基本也就是为着家中儿女们的亲事。   二房自然是崔氏领着姝姝和宋凝君。   宋凝君倒不想出门,可她清楚,她年纪已经不小,再有两年怎么都要把亲事定下来。   她必须由着家中主母领着多出门参加这样的宴席,她需要一门好的亲事。   她也必须留在宋家,她不能回到水乡村,去过泥巴腿子那样的苦日子。   她甚至想的很明白,她的夫婿必须凌驾在宋家之上,她才能找回丢失的脸面。   才能在宋家人面前抬得起头,所以这样的应酬必须参加,多在这些贵妇面前多多露脸。   至于三房,万氏来跟两位主母说身体有孕还不满三月,所以不好出门。   两位主母也替这位妯娌高兴,也懂妯娌这话的意思,就是身孕未满三个月,还不能对外说。   两位主母也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不会到处嚷嚷。   遂这次就是大房二房的主母带着两房姑娘去诚毅侯府赏花吃茶。   加上跟着出门伺候的丫鬟,一共用了四辆马车。   崔氏跟两个女儿待在一辆马车上,姝姝出门前还带了三瓶巴掌大小的白瓷瓶儿。   上了马车就用绸缎包好放在暗格里。   崔氏还笑道:“姝姝这是给薛姨的见面礼吗?”   姝姝摇摇头,“母亲,不是呢,这是给珠珠姐姐的见面礼,薛姨不是说珠珠姐姐嫌自己胖吗?我配了些药丸子,应该能有效的。”   崔氏惊讶,“姝姝都能配药了吗?”   姝姝笑道:“简单些的药方还是会的。”   实际难的只是药方,并不是配药的手法,值钱的也是药方。   崔氏惊喜连连,夸奖道:“我家姝姝真是厉害。”   宋凝君见她们母女两人如此,到底没忍住,提醒道:“母亲,妹妹,药方不能乱吃的,你们忘记前些日子跳河自尽的那位了吗?就是乱吃药方,身体吃出问题,最后虽瘦了下来嫁了人,却无法生育,还是被休回家,落个跳河自尽的下场,所以药方不能乱吃,否则不是害人性命吗?”   崔氏僵了下,想了想道:“我姝姝医术岂是那庸医可比的,我姝姝是伏神医的徒弟。”   宋凝君垂眸,遮下眼中的嘲讽,倒真是母女情深,不管宋凝姝做什么,母亲都宠着她。   她也到底不是崔氏亲生的,只不过在姝姝身边安插了两个丫鬟,便被崔氏防着了,甚至连私下的补贴都没了,以往姝姝没回国公府的时候,母亲经常塞两三千两的银票让她花,现在除了每月的月例,就再也没有其他的。   她如何还能够心平气和,她越发的嫉妒姝姝。   姝姝笑眯眯的望着崔氏,也不做过多的辩解。   三个月后,自见分晓。   当然了,也需要薛氏愿意接受她的药方,她不会直接把药丸给方珠珠,会给薛姨的,毕竟是薛姨的女儿。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不是她能左右的。   很快就到了诚毅侯府,嬷嬷门房们领着贵客朝里头走。   崔氏也帮着姝姝把那三瓶药丸子交给管事嬷嬷,告诉嬷嬷让她交给薛氏。   管事嬷嬷替自家夫人谢过崔氏。   很快到待客的厅堂,自然都是认识的,不免一番应酬,宋家三位姑娘就跟着两位主母喊人。   姑娘们喊过人后落座。   大家都会选自己相熟的朋友或者自幼长大的手帕交聚一起说话,宋凝君和宋凝兰都去找了朋友。   只有姝姝,她才来京城半年都不到,平日也甚少跟着崔氏出门应酬,眼下孤零零的坐在崔氏旁边。   崔氏看着心疼,侧头小声跟姝姝说话,“宝儿,若不你也寻个姑娘说说话?”   往后总要多几个朋友的,就算嫁了人这些应酬都少不得。   姝姝实则有些内向,跟着不熟的人不好说话,而且交朋友这种事情也要随缘,她摇摇头,“母亲,我坐着就好。”   现在这些姑娘们都有小圈子,她冒然过去也不大好。   宋凝君在姝姝这边吃过几个苦头,便没打算在把她领到自己圈子里。   姝姝挨着崔氏坐,听她跟身边妇人说话。   那贵妇人的目光总忍不住落在姝姝脸上,跟崔氏道:“哎哟,你家这个小的,长的真是漂亮,可有说亲?”   主要是看着还乖巧,不是狐媚子长相,是那种端丽冠绝的容貌。   崔氏笑道:“我家姝姝打算等两年再说亲,想多留两年陪陪我,你也知道,她自幼不在我身边长大,哎……”想到姝姝小时候的事情,崔氏就心窝子疼。   贵妇人笑道:“那也是,哎哟,但是看着真是眼馋。”   家世好,长相漂亮,乖乖巧巧,柔软娇弱,可以绑住男人的心,夫妻和睦,家宅便和睦。   这些当家主母都是人精,嫡长子说亲自然要说个有本事可以掌家的,可是家中小儿子便不必如此,找个儿子喜欢的,性子柔弱的,稍微能够算账管事儿就成,和和睦睦,欢欢喜喜。   姝姝听她们说话,慢慢抿了口茶。   这会儿薛氏正在女儿房间。   今日宴会,女儿自然要出场,可她在屋中换了许久的衣裳都不肯出门,最后还躲在屋中哭了起来。   薛氏听的心疼,进去劝说,“珠珠,宴席差不多要开始的,我们穿这身胭脂色的,这身就漂亮。”   方珠珠趴在床头不愿起来,哭的很伤心,“娘,您就骗我,就我这个头身材,穿甚都高高壮壮,还穿身胭脂色,不是惹人笑话吗?”她为什么就不能瘦一些,她想也漂漂亮亮的出门应酬。   薛氏心都揪了起来,正想多劝两句,外面传来管事嬷嬷的声音,“夫人,宋二夫人送了东西过来。”   明雪送来的?什么东西?   薛氏没想到好友会送东西,喊了管事嬷嬷进来,见管事嬷嬷手中捧着个锦盒,她疑惑道:“明雪给我送甚?”   管事嬷嬷道:“宋二夫人说是宋家三姑娘给大姑娘的,说甚前些日子跟夫人您提过的药方。”   薛氏忽然就想起那日去国公府跟明雪抱怨的时候被姝姝给听了去,姝姝说她会配药方,可以让珠珠减重,她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姝姝真的给记在心里了。   但减重的药方,薛氏哪里随便给女儿用啊。   她让管事嬷嬷把东西放在旁边桌案上。   管事嬷嬷离开后,方珠珠从床榻上起来,她眼睛是杏眼,鼻子也挺,唇形饱满,单看五官是很漂亮的,偏生脸颊肉多,身上也有些壮,加之个头高,有些虎背熊腰的模样。   方珠珠眼圈通红的望着桌案上的锦盒,问薛氏,“娘,这是什么药方?”   薛氏支支吾吾,她想到那个因为减重跳河自尽的姑娘。   她宁愿女儿胖些壮些,也不想让她丧命。   “娘,您快告诉我吧。”方珠珠再也不想被人用那种异常的眼光看待。   薛氏叹了口气,“你崔姨家的女儿,就是姝姝,跟着伏神医学医,自制的减重药丸。”   方珠珠双眸都亮了起来,她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用绸布包着的三个白瓷瓶,喃喃道:“我宁愿死,也想要漂亮好看,再也不受任何人异样的眼光。”   方珠珠拿起一瓶,上面用柔美的簪花小楷写着服用的用量。   每日一颗,连续服用三个月。   她想拧开药瓶的塞子,被薛氏按住手,“珠珠,你可想清楚……”   “娘。”方珠珠哭道:“我想的很清楚了,您让我试试吧。”她实在没有法子了。   薛氏终于还是放开了手,罢了罢了,先让珠珠试试吧,经常请郎中过来把把脉,若有不对劲的,立刻停了便是。 第32章   方珠珠从瓷瓶中倒出一颗药丸, 小指甲盖般大小,闻着是股子清淡药香, 她就着桌案上的温水服下。   略微有些苦涩, 药丸不大,很容易被吞服下去, 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的错觉, 总觉这药丸吞下腹中后,腹中有些微热。   方珠珠吞下药丸, 双手握着瓷瓶,深深吁了口气。   她把东西药瓶放在箱中锁好, 这才随意挑了身衣裳跟着母亲过去前面待客的厅堂。   她没挑选那身胭脂色的, 选了身比较黯些的颜色, 那样的胭脂色,适合高挑清瘦的。   总有一日……   方珠珠随着薛氏很快来到厅堂。   里面已经坐着很多人,都是京城跟诚毅侯府有些来往的。   有来往不代表关系好, 就算薛氏跟这些太太夫人们关系不错,但小姑娘们到底还是各自有各自的圈儿。   也有些性子不太好的。   她们看到方珠珠时目露嘲讽, 珠珠,猪猪还真是人如其名。   这场宴到底是何意,大家也清楚, 无非是薛氏想给女儿找门亲事。   其实在场的夫人太太也有喜欢方珠珠的,看着就福气能生,但也要家里的儿子喜欢呀,不然娶回去儿子不肯同房, 夫妻两人闹间隙,闹得家宅不宁,甚至连亲家都得罪,变成仇人,那得多难看。   娶妻不仅娶贤,还要孩子们喜欢的,这也是定亲前,各家都会问问孩子们的意见。   方珠珠感受到几道异样的目光,她慢慢攥紧拳头。   薛氏小声跟女儿道:“你过去跟大家说说话吧。”   方珠珠冷着脸站在原地不动,她根本没有闺友,小时候还有几个,渐渐长大后就没了来往。   这会儿方珠珠目光落在崔姨旁边那个雪肤花貌的少女身上,少女肌肤白如玉,眸如秋水,水润的眸子正望着她。   清澈的眸子不含任何贬低和嘲讽的意思,就是好奇的打量她。   方珠珠略迟疑下,还是走到姝姝身边坐下,小声同她讲话,“你是崔姨家的小女儿吗?”   薛氏是知道姝姝跟宋凝君抱错的真相,好友告诉她的,但也不希望她外传,她就连亲生女儿都没提起过。   姝姝笑眯眯点头,“你就是母亲经常提到的珠珠吧?母亲还说让我来找你玩。”她发现珠珠是真的个高,她如今的身量已经不矮,和宋凝君差不多,比起别的同龄少女也是不矮的,但是珠珠比她还要高半个头。   姝姝的笑容又软又甜,方珠珠原本焦躁的心都慢慢平静下来,她小声道:“那些药丸是你送给我的吗?姝姝,真是多谢你的。”   不管有没有效果,她都非常感激这个漂亮的姑娘。   姝姝也凑过去小声同她讲话,“你放心吧,一定有效的,而且不会伤身,这是我师父配的药方,但师父觉得是女子们用的养生方子,他也不好拿出来,我就寻师父要了过来配了些药丸,这药丸里头含一些补身养身的药材,并不会仰制你的食欲,你会放心服用吧。”   她不会把医术用在害人的事情上,关于药方都是非常慎重。   就算是师父写的药方,她也会仔细推敲揣摩过。   方珠珠被她这样一说,心里头跟吃了定心丸一样,也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姝姝说的话。   方珠珠放开抑郁的心思,很欢快跟姝姝小声说起话来,她以为姝姝才从老宅养病回京,在场的人定是大半都不认识,很贴心的把这些同龄姑娘们的身份名讳告诉姝姝。   姝姝现在的脑瓜很聪慧,记甚都记得特快。   这些身份名字在她脑中过了一遍就已经完全记住,她跟珠珠道谢,珠珠惊讶道:“你都记住啦?”   姝姝点点头,“都记住的。”   方珠珠羡慕道:“你记得可真快,可见是个聪慧的,若是没有生病自幼生活在国公府现在肯定也是京城才女。”她就是有些好奇,到底什么病症非要回千里外的老宅去养病,留在京城有伏神医还有宫中的太医,不是也能好好养病吗?不过她记得宋家老宅是在鱼米之乡,指不定哪里环境气候宜人,遂才非要那边养病的吧。   这些疑问方珠珠自然不会乱问。   姝姝知晓她如今的聪慧只是甘露给她的,软声道:“比起这个,我更喜学医。”   这些所谓的才女名头也不过是这些京城贵女之中选拔的,比起那些能够中举的学子,学问根本不够看,不过是能够吟两首漂亮的诗便敢侃自才女。   真正有才的女子世间也有无数,待在国公府教导姑娘们功课的程如仪便是一位,不仅有才还有德。   还有几百年前大虞朝开国太祖的元后也是一位,她才是为世间女子做出大贡献的人,有大才的人。   也是因她,大虞朝现在的女子才可随意出门,和离后亦能再嫁,女子的处境没有那般堪忧。   两个小姑娘说着话,发现对方还是很符自己脾性的。   方珠珠喜欢玉雪娇美的姝姝,姝姝也挺喜欢方珠珠爽朗大气的性格。   很快到晌午,要留在诚毅侯府用宴。   姝姝去跟方珠珠做在一桌,同桌案的还有宋凝君,大房庶女宋凝兰,以及两人的手帕交。   宋凝兰的手帕交不多,这次同来侯府吃宴的也只有一位,是临安侯府家里的庶女聂思思,年纪同宋凝兰大一岁。   宋凝兰被嫡母高氏教养的很好,性格柔和,所交的朋友也是温温柔柔的性子。   还有两位则是宋凝君的好友,宋凝君乃京城才女,所交的闺友也需文采不错。   这两位其中一位是正四品工部侍郎家里的嫡女林诗淑,还有一位则是正五品谏议大夫家中的嫡女何思妤。   宋凝君自恃清高,不愿和庶出子打交道。   她所交闺友都是嫡出女子,这些人大抵也是如此,都有自个的圈子,其余京城贵女很难融进去。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名姑娘。   大家坐下吃宴,因是待客的宴席,自然没有那么严厉的规矩,还是可以小声说话。   大家都小声聊着。   姝姝挨着方珠珠坐的,两人还在聊天,姝姝正同方珠珠交代着,“服用此药方需饮食清淡些,忌辛辣重口的食物,不过它本就是调理肠胃五脏六腑的,服用后口味也会有所改变。”   姝姝正说着,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那嗤笑压的极低,但她耳聪目明,自然听得见,抬头看了眼,发现是谏议大夫家中的嫡女何思妤。   姝姝并不打算惯着这些人,来参加宴席还不知收敛,她道:“你笑甚?”   她性子虽软,但飘荡二十载,这辈子还有家人疼爱,一切都不相同。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又岂会任由宋凝君的朋友羞辱。   何况这些人上辈子总挖苦她,她被说的吞声忍泪。   何思妤掩口轻笑,“三姑娘耳力真好,我一声轻笑都能听见。”   “自然。”姝姝点点头,说出来的话语也是软软的,“我耳力甚好,在座贵女皆是规矩极好,细嚼慢咽的用膳,轻言细语的说话,唯有何姑娘这突兀的笑声。”嗓音虽软,话语却不软。   姝姝就是说这人没规矩,这样的场合,纵然是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该笑出声来。   何思妤自然也听懂了,笑意隐去,面皮子绷了起来,她有些恼羞成怒,“便是笑你又如何,才跟着伏神医学了多久的医竟也敢给方姑娘开药方,不怕把人吃出问题来,还好意思说什么是调理五脏六腑的,既是减肥的,自然是仰制食欲的药方,人不吃饭身体哪里受得住,竟还好意思再这里哄骗方姑娘。”   这事儿也是刚才宋凝君同两位好友说的。   方才宋凝君跟她们忧虑道:“我实在有些担忧,我家三妹妹拜了伏神医为师,想要学医,她这才学了两月未到,就自个配了减肥药送给方姑娘,我真真是担心。”   何思妤那会儿还嘲讽了姝姝,“你三妹莫不是个傻的,国公府的千金竟去学医,这是不打算嫁人了吗?虽说现在大虞朝对女子宽容,不禁女子出门,但到底是国公府,往后嫁的门槛也不会低,婆家岂能容忍她给人看诊?”   宋凝君蹙眉,“倒不是说这个,她自幼身子不好,学医也能理解,只是她这才学了多久,便……”   何思妤同林诗淑也皱眉。   两人之所以不喜姝姝有两点。   一是姝姝长的太过貌美,光是前段日子她在曹国公府露的那一面,都让京城的公子哥们惦记万分,说她再长大些定是大虞朝第一美人儿。   她们自问容貌也不差,可凑到姝姝面前那完全没法看,便是肌肤都比不过。   她们再不喜姝姝,也不得不承认,她拥有一身毫无瑕疵的肌肤,这是每个女子都羡慕的。   二来是为好友抱不平。   两人就算是双胎,但宋凝姝在老宅养大,刚回府宋二夫人便开始偏心。   瞧瞧看,君儿身上穿的衣裳还是上次出来穿过的,首饰也是以往佩戴过的。   再瞧瞧宋凝姝,身上穿的衣裳料子都是京城里头最时新的,首饰看着也是宝德阁新出的。   可见宋二夫人有多偏心,她们就替好友愤愤不平。 第33章   实际上崔氏的确没在私下给宋凝君补贴, 她觉得自己亲生血脉在养女家中受那样的委屈,还差点被溺亡, 就算她对养女还有些感情, 那也无法再公平的对待养女,她甚至看见养女就会想起她的亲生父母犯下的那些恶行, 她的心忍不住偏袒自己真正的血脉骨肉。   但崔氏也没有克扣养女。   每个月府中姑娘们添置的衣裳首饰都是差不多的。   至于宋凝君为何不穿, 那便耐人寻味。   崔氏基本不过问姑娘们每日穿搭,都是手底下的丫鬟或者姑娘们自个配的。   像这般需要出门应酬, 崔氏会在姑娘们出门时帮着瞧瞧可有穿错。   若没穿错,姑娘们穿甚都是她们自己的喜好。   宋凝君极精明, 未在好友面前说过崔氏半句不好。   但好友了解她的喜好, 她每月必会穿配京城最时新的衣裳搭配宝德阁新出的首饰。   最近这两月却再也没有过, 自然就认为是崔氏偏心。   听闻何思妤这话,姝姝还没开口,方珠珠已经脾气火爆的开了口, “要你来多管闲事,姝姝聪慧又是伏神医的徒弟, 得伏神医亲传,药方亦是伏神医看过的,莫不是你们以为伏神医开的药方和那庸医是一样的?莫把伏神医同庸医做比较!”   她就是见不得宋凝君同她这些手帕交, 假清高,什么玩意!   姝姝看向宋凝君,目光又略过林诗淑,最后落何思妤被气的有些扭曲的面容上, 她轻声道:“枉你们还自称京城才女,殊不知光是德这一项,你们便没做到,背后议人是非,别人说话时无故发笑。并不是能够吟几句漂亮的诗句就称为才女,从古至今,真正的才女无不是才德兼备,品行纯洁之人,犹如太祖元后这般的人,你们也配?”   你们也配。   方珠珠真想给姝姝鼓掌,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也敢称京城才女。   就连在座的其余几位姑娘也忍不住心中大乐,这宋家三姑娘说的可太对了。   这些个京城才女自成一个圈,别的本事没有,会吟几句诗词歌赋便目中无人,若是吟诗会上,别个姑娘家做不出诗或者做出的诗句一般,她们便要嘲讽两句。   殊不知这样的品行也敢称才女。   唯有太,祖元后这般的女子才配成为真正的才女。   宋凝君,林诗淑,何思妤三人被羞的脸色通红,竟把他们和太祖元后做比较,她们如何敢跟太祖元后相比。   这宋家三姑娘就是故意羞辱她们。   这边几位姑娘吵闹的声音不小。   已经引起别桌姑娘和太太夫人们的主意,旁边有些听到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偷笑一声。   不过还是听到前面争吵的那些话了。   宋家三姑娘竟然拜了伏神医为师?甚至还给方珠珠配了减肥药方?真的能吃吗?毕竟不是神医亲自配的药。   小姑娘们心里都存着看事儿的心态,倒也不好议论。   夫人太太的桌席上,有人跟崔氏交好。   忍不住问道:“你还真舍得让你家三姑娘去学医呀?”   崔氏笑道:“她很喜欢,加之也非常努力的去学,我们自然也是支持的。”   看崔氏如此宠孩子,她们都咂舌,若是她们,定不会让家里姑娘去学医,吃苦不说,往后嫁人怎么办?   还有人问崔氏,“你家三姑娘才学了多久的医,就敢配药,还有方夫人,你还真让你家姑娘吃呢。”   薛氏恍神,但还是笑道:“我信明雪家的姝姝。”实际上,她觉得姝姝应该是好意,但始终有些担心着。   崔氏也道:“我相信姝姝,何况这药方神医是看过的,也是允她自己配药,否则姝姝哪儿敢把药给珠珠吃。”   话是这么说,但周围夫人太太们神色各异,显然是不相信的。   经过这番吵闹,大家又继续用膳。   何思妤再也没敢开腔,她没料到宋凝姝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她们除了这样争执几句又不能真的同市井泼妇一样的对骂。   何况的确是她占不着理儿。   用过膳食,大家过去过去花园赏花。   方珠珠实在懒得同这些人应酬,她一定会努力,争取瘦下来,到时候让这些人大开眼界。   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姝姝可以帮忙她。   方珠珠不想去赏花,邀姝姝过去她房间玩。   姝姝也不愿留在这边让人议论,她猜测不出两日,今儿的事儿就会宣传出去。   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她成了伏神医的徒弟,知晓她一个国公府的姑娘要学医,知晓她给珠珠胡乱配药。   罢了,随她们说吧,三月后自见分晓。   姝姝跟母亲说了声,才随方珠珠过去她的闺房,两人喝茶聊天看书。   姝姝寻了几本书看,珠珠就坐在她旁边做女红编璎珞,这是她给姝姝的回礼,做的格外的用心。   方珠珠因自卑,不爱应酬,总是躲在家中,平日里没事就做做女红。   所以她的女红做的极好。   一室静谧,只有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方珠珠有些恍然,若人生能得一知己,光是这样静然的陪伴都是温馨的。   方珠珠正想着,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一个洪亮的少年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妹妹,你可在屋子里头?”   话音刚落,房屋的帘子被掀开,一位生的高高壮壮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身量又高又壮实,跟座小山一般,五官和珠珠有些相,浓眉大眼,还算俊朗。   他进屋就瞧见斜斜靠在榻上的妹妹和另外一位极貌美的少女。   贵妃榻搁在窗棂下,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薄薄的金光映在少女的面庞上。   莹白的肌肤,微微挑起的眼眸,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潋滟。   少年第一次瞧见如此漂亮的少女,仿佛从心里腾起一股子火苗,烧的他面皮子发热发烫,甚至手足无措起来。   他结结巴巴道:“妹,妹妹,你,你房中有,有客人啊。”   方珠珠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二哥,你说话这般结巴作甚,这位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也就是崔姨家的女儿。”   这少年正是方珠珠的二哥方阳泓,也是姝姝上辈子的未婚夫。   为了宋凝君,当着国公府所有人面退亲,求娶宋凝君的人。   姝姝对他其实没什么感情,才亲定时,她常常来诚毅侯府玩,方阳泓待她很好,她很感激他,将这种感激当做感情回报他。   再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难堪。   姝姝承受不住,开始恨他恨宋凝君。   重活一世,她已经不恨他了,但对他也没好感,只是把他当做陌生人。   这辈子,两人不会有任何渊源。   姝姝淡淡的瞥了方阳泓一眼。   方阳泓手足无措,脸皮涨红,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姝姝。   上次曹国公府的时候他没去,后来听闻京城里的公子哥们说,宋家三姑娘国色天香,绝色佳人,他还不屑,觉得能漂亮到哪儿,眼下瞧见才知他见识浅薄,世间当真有如此无暇的少女。   就连他也忍不住乱了心。   方阳泓太紧张,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看你没在后花园,有,有些担心你,特意过来瞧瞧。”他是担心珠珠,方才女眷宴席时发生的事儿他已听闻,担心妹妹自己生闷气,又偷偷过去后花园,没在女眷中找到妹妹,才过来妹妹闺房看看的。   “既然你没事,我那先走了。”方阳泓说着又急匆匆离开。   身影都有些狼狈,像是落荒而逃。   方珠珠回头跟姝姝说笑,“我还是头一次瞧见我二哥这般的。”   姝姝也轻轻笑了声,不带任何感情。   姝姝待到申时便离开诚毅侯府跟着母亲回国公府。   她离开后,方阳泓心心念念间都是那惊鸿一瞥,他无法忍受心中蓬勃的仰慕,过去寻了母亲薛氏。   薛氏刚刚送完女眷们出府,万分疲惫,正想歇会儿,听见儿子过来。   只得起身穿好衣裳过去厅里见儿子,哪知晓儿子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半晌才问她,“母,母亲,宋家三姑娘可有定亲?”   原来是为这事儿。   薛氏笑了声,想想又不对,儿子怎么突然提起姝姝了?   她道:“你见过姝姝了?”   方阳泓点点头,“下午在妹妹房中见到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他丢了魂儿。   “怎得?你喜欢姝姝?”薛氏笑问道。   方阳泓脸色通红,却不反驳。   薛氏收敛笑容,叹口气,“其实我也喜欢姝姝,才见姝姝时就跟明雪说想让姝姝做我儿媳,但你崔姨问过姝姝的意见,姝姝说她十五岁之前不想亲定。”她岂会不懂,姝姝这是拒绝的意思。   她估摸着,儿子跟姝姝根本没戏。   方阳泓不蠢,自然也懂这个意思。   他哦了声,失落魂魄的离开了。   薛氏又忍不住叹口气,是他儿子没福分。   …………   姝姝回去国公府的路上,崔氏脸色不大好,她望着宋凝君道:“君儿,今日是你同那几个孩子说姝姝给方姑娘送药的事情?”   宋凝君可怜巴巴道:“母亲我没想过那么多的,她们都是我自幼玩到大的伙伴,我觉得三妹妹跟着神医学医是很厉害的事儿,就同她们说了声,还说三妹妹已经会配药,哪里想到思妤她竟会……”   她的声音小了许多,仿佛闷闷不乐,“母亲,我知道错了。”   崔氏不语,按理说如果这只是君儿同她闺友间的贴己话的确不算错,可她就是不想让姝姝成为大家饭后议论的谈资。   现在君儿把事情传了出去,不出两天,整个京城都该知晓姝姝拜师学医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罢了。”   姝姝也挽着崔氏手臂安慰道:“母亲,没事的,不管如何,我拜师学医的事情总会传出去的,往后我还会帮人坐诊呢,就让他们自个说去吧。”她又不在乎这些闲言闲语的,她如今这话也只是安慰母亲,并不是想帮着宋凝君。   宋凝君如何,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崔氏心里舒服了些,拍拍姝姝的手,“没事儿,姝姝做什么,娘和你爹爹都是支持你的。”   宋凝君差点给气的仰倒,好一个母女情深。   …………   回到国公府,姝姝又变成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除了读书就是过去师父那边学医。   眨眼过去一个月,到了十二月,气候彻底转冷,有北风刮来,吹的脸疼。   这样的天气,各府递帖子吃宴的便少了许多,不若北风吹着,在去后花园赏赏花,脸皮子都要吹裂开。   姝姝已经把伏神医那里关于药草集的医书全都背熟,融会贯通,了解透彻。   连伏神医都感叹不已,他这个徒儿极聪慧,当年他学医,也是下了番苦功夫,每天睡两个时辰,背这些草药集时也耗费一年多的功夫。   姝姝却只用了两三月就全部记下,他是知道姝姝每日上午还有别的课要学习,就算如此,她花费两三月就把他这儿的药草集全部熟读。甚至背下不少药方,人体经脉也学的差不多,现在还跟着他学习诊脉,每日下午另外抽半个时辰坐在德善堂看大师兄伏春荣给人看病,望闻问切,她都有默默的记下。   伏神医不得不感慨,不管做任何事都是需要天分吧。   大徒弟行医这么些年,不出一年就能被姝姝超赶上。   再有余月就要到年关,国公府渐渐忙碌起来,崔氏名下商铺极多,到年关时她都要核对账目。   另外还有府中庶务要处理,最近几日只有用膳时才跟家中几个孩子见面。   宋钰谨忙着功课,他每日还要看书忙着来年春闱的考试。   宋钰延还在养病中,算是最悠闲的,但他现在每日都会走上一两个时辰。   一开始他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住,现在却一天加起来已经可以走上一两个时辰。   至于宋凝君,她这些日子也把自己关在房间读书练字。   姝姝这日申时从师父的住处离开回国公府,她穿着身石青色暗纹长袍,系着厚氅,现在天气已经很冷前几日还下了场小雪。   上到马车珍珠立刻把暖手炉递给姝姝,“姑娘,您快捂捂手。”   姝姝把暖手炉捧在怀中,软声道:“回吧。”   车夫赶着马车朝着国公府回去,路上走得慢,有些地儿还有积雪,跑得快怕马车打滑出事。   天空阴沉沉,又是天寒地冻的,路上行人都没两个,空荡荡的。   朝着前面走了一截,到了四通八达的官路上,刚走了没几步,马车突然咯吱响了几声,坐在车厢内的姝姝跟珍珠感觉车厢猛地往下一沉,便不动弹了。   姝姝挑开帘子望向前面,“常叔,这是怎么了?”   赶车的常叔已经从前面跳下马车,正蹲着身子查看,听闻姝姝的话,他忙道:“三姑娘,马车坏掉了,这轴承用的有些久,给断开了,现在怕是跑不成的。”   姝姝望了眼外面暗沉沉的天空,怕是一会儿又要落雪。   没有常叔,就算回师父家借辆马车也无法赶车回去,姝姝记得附近不远处应该有车行的,可以先去里面租借一辆。   “珍珠,我们下马车,前头我记得有家车行,先租辆马车送我们回府去。”姝姝说罢又望向常叔。   常叔道:“三姑娘,那你先回府,老奴去找东西把马车修理好。”   也只能如此了。   珍珠跳下马车,又扶着姑娘下来。   姝姝手中还抱着暖炉,她还是做少年郎的打扮,小脸莹白。   不远处正好有辆平顶黑漆的马车经过,里面坐着蜀王殿下。   他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耳边隐隐听见少女娇软的声音,“珍珠,我们下马车,前头我记得有家车行,先租辆马车送我们回府吧。”   脑中映出一张娇嫩的玉颜,蜀王殿下睁开狭长凤眸。   修长有力的食指轻轻勾动了下车帘子,从缝隙中见到做少年郎打扮的少女正好从马车上跳下来,手中捧着个暖炉,清澈水润的眸子正四处张望,应当是寻车行的位置。   蜀王殿下心中微动,想起她近身时身上清淡气息。   并不讨厌,也没有犯恶心,这是他第一次可以让一个女子近距离接触而不会产生厌恶之感。   蜀王淡声道:“过去那边瞧瞧。”   车夫赶着马车过去姝姝那边。   姝姝正找着车辆,看后面停过来一辆平顶黑漆的马车,有些眼熟。   她屏住心神,就见那辆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蜀王一张俊美又冷漠的脸。   姝姝心里缩了下,怎么会在这里碰上,自打上次蜀王殿下吃光她一碟子糯米枣,两人就再无交集。   蜀王道:“上来。”   姝姝心道,这是打算顺路送她回府吗?但不太合适吧。   姝姝想了想,软声道:“谢谢殿下,前面就有车行,不必麻烦殿下了。”   “上来。”蜀王殿下又重复一遍,目似寒潭。   语调明显比方才更冷了些。   姝姝害怕,抱着暖手炉上了马车,珍珠扶了她一把。   珍珠犹豫下,到底也跟着上去,这是她的主子,肯定要护好。   姝姝上了马车在蜀王对面的条凳上坐下,珍珠也挨着自家姑娘坐下,姝姝跟路上的常叔道:“常叔,你修好马车便回府去吧。”   常叔应声是,他自然也认出蜀王来,这大虞朝谁人不识蜀王,没想到蜀王殿下对他们家姑娘还不错。   珍珠正想把车帘子放下,蜀王眉峰微皱,“你坐前面去。”   前面赶车的位置通常都是双人的,蜀王是让珍珠坐前头的位置。   珍珠吓的脸都白了,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姝姝暗暗叹口气,“没事,你去前面坐吧。”   珍珠急忙跳下马车,坐去了前面。   车厢内只剩下姝姝和蜀王,姝姝无话可说,紧张的捧着暖手炉。   蜀王见她紧张的抱紧暖手炉,交叉相握的几根手指都血色全无,白皙的都快有些透明。   他目光落在那纤细又莹白的玉指上多看了两眼,问道:“跟着伏神医学的如何了?”   姝姝也顾不得多想殿下为何主动找他说话,提着心道:“回殿下的话,草药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人体经脉也正学着,还有些简单的药方跟病症都会处理了。”她已经可以治疗一些简单的病症,就连师父教她把脉,她也是一学就会。   蜀王颔首,道,“不错。”   难得见到如此和颜悦色的蜀王,但姝姝也不敢造次。   她可是记得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模样,比罗刹都要可怕。   蜀王睨了她一眼,“过来帮本王倒盏茶。”他是圣上亲自封的王,封地都有,还是当朝的大皇子,就算吩咐重臣之女帮着倒茶也不算有辱身份的。   姝姝却没想那么多,他是王爷,让她作甚她都不能拒的。   她从长凳上下来,半俯跪在车厢里铺着的毡毯上,这车厢外面瞧着不够富丽堂皇,但里头该有的都有。   暗格,案几,小炭炉都是有的,小炭炉上还温着一壶热水,案几上摆着茶盏。   姝姝放下手中的暖手炉,提起铜壶倒了盏热水出来。   案几就在蜀王身旁,姝姝倾身半跪时离蜀王极近,蜀王看着她黑如墨的发顶,淡淡香味散开,是洗头的香胰子香味,还掺杂着另外一种草木清香,他并没有觉得厌恶,不会难以接受她的靠近。   姝姝已经倒好茶水,抬头见蜀王眼眸微眯,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她端起茶盏递给蜀王,小声道:“殿下,您的茶。”   蜀王盯着她捧着茶盏的手指看了眼,伸手接过茶盏,“你也喝些热水暖暖身子。”   姝姝道了声谢,也不敢不喝,又给自个倒了一盏热水。   她没有加茶叶,捧着热乎乎的杯子,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等到一杯热水下肚,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也暖和起来。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   蜀王淡漠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似乎想着什么事儿。   姝姝被她看的毛骨悚然,蜀王这是何意,她可是记得这位殿下极其厌恶女性,甚至无法容忍女子的靠近。   姝姝坐立不安,好在一路上蜀王并未说甚,也未作出逾越的举止。   马车路过蜀王府并没有停下,直到定国府侧门时才慢慢的停下来。 第34章   到了国公府侧门, 马车慢慢停下,姝姝压下心里的种种思虑同蜀王道谢:“多谢殿下。”   蜀王颔首, 并未多言, 看着珍珠麻溜的掀开帘子把自家姑娘扶下马车,姝姝抱着暖手炉站稳后, 马车慢慢驶离国公府的侧门。   珍珠终于敢大口喘气了, 她还扶着姝姝的手臂,“姑娘, 蜀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姝姝抱紧手中的暖手炉,柔声嘱咐道:“珍珠, 今日的事情莫要到处乱说。”   珍珠急忙道:“姑娘放心, 奴婢省得, 奴婢不会乱说的。”   车夫常叔也是个稳重的,更加不会对外乱讲。   姝姝同珍珠进了侧门,朝着沁华院走过去, 头顶上有雪花飘落,姝姝抬头看, “又落雪了。”   天儿越来越冷,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   回到沁华院,屋子里摆的有银炭, 瞬间暖和起来,姝姝把暖手炉放下,回到书案前把早上程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还有一刻钟才到晚膳时间, 她没有急着过去,捧着卷书坐在窗棂下,却并未看书,眸子盛着一丝丝疑惑。   姝姝在思考今日蜀王的举动。   她记得他明明不喜女子,厌恶女子的靠近,也不食甜食,偏生吃下她做得糯米枣,甚至还送她回来国公府。   就算今日当真是突然发善心,依照蜀王性子,也该一路冷漠待她,而不是无话找话。   两人聊的那两句可不就像无话找话。   她是觉得极不自在的。   姝姝不觉蜀王是喜欢看上自己,他的眼中冷淡无情,他的种种接近,更像是一种试探。   试探什么?让她倒茶,甚至在她靠近时也无太多表情,姝姝觉得蜀王或许是再试探她的近身是否会让他生厌。   难道自己的靠近不会让他厌恶吗?   姝姝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也有忧虑,难不成她的存在对蜀王来说是特别的?   因何故?甘露的原因吗?   “姑娘,夫人喊您过去用晚膳。”外面的珍珠喊道。   姝姝回神,甩开脑中的忧虑,她把手中的书卷放下道:“我这就过去。”   现在想那么多也是无用,她打算往后更谨慎些,她不想与蜀王有甚牵扯的。   过去吃过晚膳。   姝姝早早的回房间梳洗,换了身软绸中衣,靠在塌上看书。   …………   伺候姝姝的小丫鬟们都住在沁华院的倒座房。   光是伺候姝姝的大小丫鬟加起来都有十四个,还不算其余奴仆,这些只是一等丫鬟到三等丫鬟。   两个大丫鬟住在一间屋子里,其余丫鬟们都是四人一间的屋。   杏儿梅花同另外两个二等丫鬟灵香灵草住在一间屋中。   因着伺候姑娘都要干净整齐,丫鬟们每日也要梳洗。   晚上杏儿梳洗好坐在屋里用布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性子有些温吞的灵草过来咦了声,盯着杏儿头发道:“杏儿,你的头发好似多了许多,还黑了些。”   “那是自然。”杏儿声音带着遮掩不住的欢喜,她小心轻柔的擦拭着头发,“灵草姐姐你才发现呀,前些日子就冒出不少毛茸茸的软发,就是有些梳不上,毛炸炸的,每天都要用头油,而且最近头发也变得黑了些。”   灵草羡慕道:“你这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效果可真好。”   她还记得杏儿来才沁华院时,枯黄稀少的头发,听说二夫人当初差点都不想买这丫头。   梅花时跟着杏儿一起买进府中的,这会儿躺在暖和的床铺上滚了一圈道,“灵草姐姐,这可是三姑娘之前给杏儿的方子,专门生发用的,这才过去一个半月,她发量比以前多了一倍,三姑娘给了杏儿两瓶生发丸,说是一个疗程的用量,效果真真是太好了。”   她都有些羡慕的慌,虽她的发量还不错,但比较枯燥,不像杏儿吃过生发丸的头发。   摸着很柔顺,发量也多起来,还黑了不少。   当然了,同三姑娘那样一头如绸缎一样的浓密水亮的青丝那是不可能的,但有杏儿这般,她们也是羡慕的。   “原是三姑娘给的生发丸呀。”灵草羡慕道。   说罢,她想到什么,坐在杏儿旁边的小杌子上摸了摸杏儿柔软的发,又慢吞吞道:“三姑娘配的生发丸效果已经是极好,那么帮着诚毅候家珠珠姑娘配的减肥药丸岂不是更好用,现在外面的人都乱说,说咱们家三姑娘学医不过两三月便敢配药给人吃,就算是伏神医当年学医也不敢这般,还说咱们三姑娘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总有一日会酿成大错。”   杏儿立即道:”外人从来都不了解咱们三姑娘,三姑娘漂亮心善,医术也了得,前几日梅花染上风寒,就是姑娘给诊的,还给了梅花两副药,梅花姐吃了人就好了。再过一两月等到珠珠姑娘瘦下来,不让那些人惊掉眼珠子,哼,迟早有一日,她们会求到咱们家姑娘面前。”她是三姑娘绝对的拥护者,她觉得自家三姑娘无所不能,长得貌美人聪慧还心善,总之那是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灵草点点头,“杏儿妹妹说的不错,总有一日,这些人会求到咱们家三姑娘面前的。”   …………   诚毅候府。   天寒地冻,薛氏这段日子很少出门应酬。   其实到了腊月,各家各户应酬交际都会减少,腊月接近年关,当家主母需要忙的事儿太多了些。   自打女儿得了宋三姑娘那几瓶药丸,女儿便每日服用一颗。   一开始的时候,薛氏提心吊胆,隔两三日就请个郎中给女儿把把脉。   倒也把不出什么来,弄了两三次,珠珠实在不耐烦又生气,还哭了一场,把薛氏给吓到,再也不敢请郎中过来。   不过她倒是每日有关注女儿的状况,珠珠每日服用药丸后,三餐依旧是吃的,但不再喜欢辛辣重口的食物,口味清淡许多。   距离那时候已经一个月,她感觉女儿好似真的有瘦了些,不管瘦没瘦,女儿气色是好了的。   面色红润,面上的皮肤也细腻了些。   唯有珠珠自个儿知道她的变化有多大。   仅仅过去一个月,她腰腹上的赘肉清减很多,还有她身上的肌肤并不是很好,她皮肤不黑,但背上总长一些小疙瘩,手臂和双腿上的肌肤抚摸上去亦是粗糙的很,她吃了一个月的药,背部没有再长过疙瘩,光滑无比,双臂双腿上的肌肤也光滑许多。   这些改变,珠珠连薛氏都瞒着。   她知道母亲不信姝姝的药方,现在大冬天穿的厚实,她就算瘦一些外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等到春日的时候,她就能够彻底瘦下来,到时穿上春衫,她会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让她们知道姝姝的药是多么的神奇。   …………   接近年关,大人们忙碌,孩子们就没那么多事儿。   相对而言,整个国公府的姑娘公子们都比较清闲,唯有姝姝,她每日的功课都排的满当当。   早起过去祖父院子练功,上午跟着程先生学习,下午跟着伏神医学医,晚上继续看书,这样的毅力就连宋昌德都连连赞叹,“姝姝这孩子,比当初君儿还要有毅力,若是个男儿身,怕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盛世也忍不住赞同,她疼爱宋凝君,但对于国公府真正的血脉,她也是喜欢疼惜的。   只是相处的时日不多,总归还是更加疼惜宋凝君一些的。   日子晃晃悠悠到了腊月底。   晌午吃过午膳,姝姝坐着马车过去师父那边。   天上还在落雪,马车走得慢,宽阔的路上有些喧哗,各式各样的吆喝声,腊月底年味重了些,哪怕还下着雪都挡不住百姓们出来置办年货的喜庆,还有小孩子们笑笑闹闹,吵着家中大人要吃食小玩意儿的声音。   姝姝心底一片柔软,哪怕她的孩童时期比较悲惨,过年的时候她反而要干更多的活计。   但是好歹能吃上一两口肉食,小时候为着那么几口肉食,加之过年时有亲戚来往,陈家夫妻基本不会动手揍她,她总是很期盼过年。   而且过年的时候,村口的葛婶子还会偷偷塞给她几块糖果点心的,葛婶子一家对她关照很多,有时候吃不饱,葛婶子还会塞给她一两个窝窝头,她与葛婶子家里的闺女彩凤玩的很好。   两人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对她来说到底二十多年未见。   姝姝想起葛婶子同彩凤总有些恍惚,前些日子她还跟母亲提过这事儿,告诉母亲,水乡村的葛婶子一家对她很好,她想托人给葛婶子一家送些礼。   崔氏告诉她,“姝姝莫要担忧,你在水乡村的生活母亲都派人打探的清清楚楚,知晓葛婶子待你好,母亲早就让人备好东西送过去了,估摸着腊月底就能送到。”   姝姝这才安心些。   京城里头一片祥和,并无大事发生。   远在千里之外的水乡村也都忙活着过年的事儿,置办年货,家里里里外外的卫生都要打扫。   住在村口的葛婶子一家,她夫家姓卢,家里三个孩子,日子过的苦巴巴的。   不过好在家里人都勤快,几个孩子也都长大帮着做些农活。   丈夫平日去镇上做些活儿,到年底一家子还能余下二两银子。   但是家中长子已经二十还未成亲,实在是早些年葛婶子公婆拖累,病了十来年,都没存下银子。   给公婆养老送终后才慢慢存下几两银子。   家里穷的叮当响,修葺房屋的银钱都没,就那么两间屋子,兄弟两挤着一间房睡,谁家会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啊。   这日葛婶子正跟家里三个孩子一起打扫卫生,远处哒哒哒过来三辆马车。 第35章   葛婶子一家住在村口, 若有人进村都是要经过她家门前。   这会儿见三辆气派的马车拉着三车的箱笼往这边走,后面的箱笼一看就是好木头制成的, 厚重还刻着花纹。   卢彩凤今年也只有十三, 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厚袄裙, 手中还捏着扫帚, 张望着那些箱笼忍不住道:“娘,这是不是姝姝给陈家送年货来了?”毕竟村子里能有这么气派的亲戚, 只有陈家人。   卢彩凤觉得陈家运气真好,自己亲生闺女待在国公府享福十三年, 等到真相大白把姝姝送回去, 姝姝都还惦记着水乡村的养父养母, 她暗暗想着,‘姝姝就是心软,陈家夫妻那样待她, 她都还惦记着陈家,过年都还来送年货, 真是个傻姑娘。’   卢彩凤想到这里,暗暗叹口气,她有些想念姝姝那个傻姑娘了, 不知道她在国公府过的好不好,高门大户的,虽是国公府夫人生的,但是十三年未见, 自幼也没有养在身边,姝姝还是那么软的性子,万一陈家亲生闺女跟她爹娘一样坏,姝姝岂不是要吃亏?   她是真的记挂姝姝,两人从会走路就一块玩,从未脸红过。   姝姝这都离开半年了,也没给她回个信儿,她真的担心。   葛婶子却不似女儿那般想法,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头几月有人来村里打听姝姝的状况,她以为是姝姝亲生爹娘打听,就如实相告。   当初孙桂花想溺死姝姝的事情只有她瞧见,她怀疑当年报错孩子是孙桂花故意的,她都能想到事儿,姝姝亲生爹娘岂会猜不到,怎么还给陈家人送年货呀?莫不是是陈家亲生闺女送的?   葛婶子摇摇头,有些替姝姝担忧。   正思虑着,那赶车的车夫却在村口时直接拐了下来,朝着葛婶子家门口过来。   葛婶子望着他们,有些疑惑。   卢彩凤也奇怪的望着几辆马车,她其实还想扯着车夫问问姝姝的情况。   但他们是京城来的,她也不敢乱来。   眼看着马车停在卢家院门前,卢彩凤的两个哥哥也从院里出来,紧张的护在母亲和妹妹面前。   最前头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满脸笑容的来到卢家大门前,“敢问可是葛婶子家?夫家姓卢的?”   葛婶子道:“正是,你们是?”   这会儿从镇上买年货回村的村民可不少,见到卢家门前停着三辆装着满满箱笼的马车都驻足观望。   车夫拱手和气道:“我们是京城定国公府的家奴,鄙人名莫老七,我家二夫人同三姑娘一直惦记着当初你们帮三姑娘的恩情,这不,快过年了,二夫人就让我们送些年货过来,还望婶子一家莫要嫌弃。”他同二老爷身边的莫彭义是结拜兄弟,都是二老爷心腹。   葛婶子跟三个孩子都懵掉了,她结结巴巴道:“是送给咱们家的,不是给陈家的啊?”   “自然是送给婶子家的。”莫老七笑道。   他是知道国公府两位姑娘身世的,甚至还知晓当初三姑娘是故意被换掉的,二老爷早两个月前就命人动手,估计陈家这个年是过不安稳的。   葛婶子慌神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啊,当年也没帮姝姝什么的。”   就是看着小姑娘可怜,给两口吃的。   她受之有愧。   莫老七笑道:“我家二夫人说了,以后婶子家有甚难事儿,尽管去京城里头寻定国公府。”   得了这么大一个承诺,葛婶子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   莫老七朝着后面挥挥手,后面跟着护送东西的府卫立刻下了马车,开始把后面的箱笼朝着卢家院子搬过去。   卢彩凤犹豫半晌上前道:“莫大叔,姝姝在国公府过的怎么样?”   莫老七立刻道:“卢姑娘不必担心的,我们家三姑娘很得夫人老爷的宠爱,而且三姑娘聪慧,还跟着伏神医学医。”   听到姝姝平安,卢彩凤也松口气,她一点都不觉得嫉妒,反而觉得自己运气好,能跟国公府的姑娘做了十来年手帕交,她心里跟吃了蜜一般,而且姝姝也没有忘记她。   府卫门很快把所有箱笼都搬到卢家院子里。   葛婶子把众人迎到屋内,“你们大老远的跑来,这么远的地儿,天寒地冻的,快进屋喝口热茶,等我做些饭菜,大哥你们吃了饭菜再启程。”   莫老七点头,进到院子里,指着其中一个稍微小些的箱笼,对卢彩凤道:“卢姑娘,这是我们家三姑娘送您的东西。”   实则都是夫人安排的,里面是姑娘家吃穿用度,还有几套头面,皆是价值不菲。   对夫人来说,千金万两都抵不过三姑娘的命。   这家子救了三姑娘的命,这些都是她们该得的。   卢彩凤笑的甜甜的。   外面看热闹的简直咋舌,等到府卫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卢家。   有些村民忍不住道:“刚才那些人自称是定国公府的家奴吧,怎么把东西都送给卢家?没送去陈家啊,陈家才是姝姝的养父养母吧。”   有人嗤笑一声,“那陈大海跟孙桂花怎么对姝姝的你们又不是不知,据说当初已经给了陈家二千两银子,瞧瞧陈家在村里盖的大屋子,啧啧,能有两千两银子已经不错,再说葛婶子从小对姝姝就挺好,姝姝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家现在来回报卢家了。”   听得村民们眼馋的不得了,都恨不得回到当初,也施舍给姝姝一两个窝窝头。   现在这些好东西岂不是也有他们一份儿?   真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有人忍不住道:“陈大海跟孙桂花知道姝姝给卢家送东西岂不是要闹起来?”   “闹什么闹?他们敢吗,人家姝姝现在可是国公府的姑娘,知道国公府是什么爵位不!他们要是胆敢辱骂姝姝,是要被抓起来的。”   众人吓得噤声。   还是有人跑去把定国公府给卢家送年货的事儿说给陈家听。   陈家现在盖的青砖大瓦房,高高的院墙,一个大院子。   加之是姝姝养父养母,村里人都挺让着他们。   之前陈家长子陈虎连亲事都说不上,这几个月周围村镇知道他家养女是国公府姑娘,家里亲生闺女又被国公府收下做养女。   说亲的简直快要把陈家大门给踏破,陈虎就给自个儿挑了个镇上的姑娘,长得妖妖媚媚的,家里条件也不错,镇子上开当铺的。   陈虎这段日子可谓是风光极了,就连镇上的王老爷看见他都要礼让三分,过去客气几句。   陈虎拿着银子在外头耍了好一段时日,到了腊月底才回了家。   他兄弟陈财也在家中,孙桂花正在大扫除,小闺女陈宝儿也帮忙着,陈宝儿只有六七岁,她是姝姝带大的,这会儿还在问,“娘,大姐呢,这活儿不是大姐做的吗?大姐真的不回家了吗?”   孙桂花骂骂咧咧道:“人家现在可是国公府千金,哪里是你姐,还想让她回来干活,这臭丫头,待在国公府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想想我们日子过的怎么样,真是白养了她十三年。”   崔氏若在这里听到孙桂花这么说,怕上去就要砍了她。   陈宝儿瘪瘪嘴,“娘,我想大姐了。”   她虽然被娇惯着长大,平日也会跟着爹娘兄长骂大姐两句,可到底是大姐带大她的,总归是有感情的。   孙桂花气的不成,正想骂两句,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孙桂花,你家姝姝给村口卢家送了十几箱的好东西,咋没给你家送啊?”   孙桂花一听,这还得了,立刻扔下扫帚布巾跑到门口去,问那人,“你说真的?那死丫头真的给卢家送了十几箱东西?”   那人撇撇嘴,心想着孙桂花真蠢,现在还敢骂姝姝是死丫头,他道:“当然是真的,不少人都瞧见的,那箱子都刷着漆还刻着花纹呢,一看就是好东西。”   孙桂花眼都红了,当初接姝姝的嬷嬷随便给了她二千两银子就打发了。   现在国公府却给卢家送了那么多好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十几箱的好东西,孙桂花被冲昏头脑,想也不想就朝着卢家奔了过去。   陈虎陈财两兄弟也急忙跟上,两兄弟都在心里骂姝姝,养父养母家不孝顺,跑去孝敬一个外人。   水乡村本就不大,孙桂花很快就跑到卢家院门前,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堆着的箱笼,眼都红了,她想也不想冲了进去。其实孙桂花如此眼红还有另外的原因,那二千两银子除了自家盖了屋子,其余的钱都被丈夫跟儿子捏在手中,她连剩下多少都不知,她曾经拥有过那么多银子,还没捂热就被要走,她哪里受得住。   “葛腊梅你给老娘滚出来!”孙桂花进到院子里就叉腰骂起来,“好你个不要脸的,这明明是我养女孝敬我的东西,你竟也好意思半路拦走,小心我告去官府把你抓了去。”她就是觉得奇怪,葛腊梅跟姝姝又没关系,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送给卢家的,她怀疑是葛腊梅半路冒充她的。   葛婶子从厨房走出去,看见孙桂花忍不住皱眉。   孙桂花就是个泼妇,竟连这些东西都想要走,她怎么不想想姝姝为什么这般对她吗?   “你嚷嚷什么,这些东西为何送给我,那是姝姝有良心。”   孙桂花指着葛婶子鼻子骂道:“姝姝有良心,那为啥不是送到我们家?姝姝跟你啥关系,她能给你送这么多东西?定是你半路冒充我劫走的。”   葛婶子都快被她给气笑了,这人当真是不要脸的狠。   “吵什么吵!”莫老七绷着脸从堂屋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带刀府卫,均是一脸冷漠。   孙桂花见状,急忙道:“大哥,你们是国公府的吧,我跟你们说,我才是姝姝养母啊,他们家根本不是,这些东西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莫老七嗤笑一声,他今儿可是涨了见识的,极品泼妇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莫老七冷着脸道:“这东西就是国公府的二夫人跟三姑娘送给葛婶子的,为着是当年葛婶子待三姑娘的那些恩情。”   “恩情?”孙桂花目瞪口呆,“她对姝姝有什么恩情,莫不是弄错了?有恩情的是我们才对啊,可是我们把姝姝养大的。”   莫老七冷眼看着这泼妇,她竟还敢说对三姑娘有恩情,真想当场宰了她。   “这些东西都是二夫人跟三姑娘指名道姓给葛婶子的,莫要在此纠缠,若敢再闹,就将你们打出去!”莫老七不耐烦起来。   孙桂花气的跳脚,想着这一院子的东西该值多少银钱啊。   她越想越气,又以为眼前的不过就是国公府奴才,破口大骂道:“死丫头,小畜生当真不知感恩,养了她十三年,竟连恩情都不顾,过年也不给老娘送些年货,还是国公府的姑娘,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大胆!”莫老七怒目圆睁,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直接把孙桂花给踹出几米远,“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也是你能辱骂的!来人,立刻将这泼妇给我绑了送去县衙!”   躲在后面的陈虎陈财吓得肝胆俱裂,全然不敢上前阻拦。   带刀府卫上前把孙桂花捆了个结实。   孙桂花吓得脸色煞白,“你,你们敢绑我,我,我好歹对国公府的姑娘也有养育之恩。”   莫老七冷笑一声,“把她给我送去县衙去!”   府卫拎着孙桂花正想去镇上县衙,有好事村民忽然冲进来道:“孙桂花,不好了,你家男人赌钱赌输了,连你家房子都抵给人家了,现在人家过来收房子啦。” 第36章   孙桂花被府卫拎着, 还在挣扎中,听闻这话, 她整个人僵住, 不可置信的喊道:“你说啥?”   陈财陈虎两兄弟也是一脸茫然,门外那好事之人又笑嘻嘻道:“说你男人欠了外头三千两的银子, 现在被关在大牢中, 你家房契也被抵押了,人家现在上门收房子, 你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这话简直晴天霹雳一般,霹的孙桂花同两个儿子彻底慌乱起来。   孙桂花使劲挣扎起来, “你们快放开老娘, 我可跟你们说, 我,我亲生闺女可是国公府的养女,你们竟敢得罪我。”   她也聪明一回, 知晓搬出姝姝已是无用,想着亲生闺女好歹被国公府养了十三年, 现在都不愿还回来,指定是有了感情,那也跟真正的国公府千金没啥区别的。   莫老七冷笑一声, 这人也不傻,知道搬出三姑娘没用,现在拿那冒牌货压人呢。   但是又怎会有用,这可是二夫人跟二老爷要整治这一家子, 也是二老爷设的套儿,这家子穷儿乍富,得意忘形,孙氏掌不住钱财,都被陈大海拿去,给儿子分了些,剩余的都吃喝玩乐去,陈家的事儿在村里和附近镇上都有名,何况他家得了二千两银子也不知低调些,自然有人眼红,二老爷寻了人稍微推波助澜点,让人引着陈大海去赌场里头玩。   陈大海年轻些的时候就爱小赌,现在一夜暴富,再被人勾引下。   立刻沉迷赌场,一开始他也谨慎,玩的小还能赢些钱,慢慢的越玩越大,见他阔气,有些寡妇和欢场女子便缠了上来。   他竟还学人搁镇上养了个寡妇做外室。   这可不是二老爷授意的,二老爷当初只是稍微推波助澜下,再吩咐了下赌场里的人。   陈大海沉迷赌钱还有那外室,几乎都不愿回水乡村去。   偶尔回去一趟也是不耐,就这样玩了两三个月,他越赌越大,身上银钱输的干干净净,,赌红了眼,自然就想着借钱回本,借钱时原有些犹豫,有人便站出来奉承道:“陈老爷,您还担心什么呢,你养女那可是国公府的千金,知道国公府什么地位不?在京城里头那是数一数二的爵位,除了当今圣上跟皇族们,几乎无人敢惹,这样的人家随便露露手指都是万儿八千的银子,国公府千金那更是娇娇的养着,家里都是用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当油灯使,您养了国公府真千金十三年,国公府肯定感恩戴德的感激您,还怕没银钱花啊。”   陈大海被这话说的激情澎湃,立刻按下手印抵押上房契借了三千两银子。   一夜就给输的干干净净,哪晓得借钱的人立刻要他还钱,还不上就给报官抓了去。   被抓的时候他还嚷嚷,“我养女可是国公府的千金,你们敢这样对老子,等老子去京城要了钱不就还你们了?”   借钱的人却不听,让他立刻还钱。   他哪里还的出来,被压去县衙打了几十个板子,现在躺在牢房里动弹不得。   就这样还幻想着去到京城要个一两万的银票,再让姝姝给他两个侍卫回来报仇呢。   这事儿莫老七都是知道的,他路过镇上时就听闻了。   “还不赶紧把人拎去衙门!”莫老七一声令下,府卫立刻提着孙桂花朝外面走去。   孙桂花急了,挣脱不开,喊道:“阿虎阿财你们快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虎陈财匆匆赶回家,见到院子里站着几名凶神恶煞的汉子,正把他们的衣物朝外扔,陈宝儿站在门外大哭。   陈财骂了一句,“别嚎了!”   陈虎冲进院子里,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知,知不知道我妹妹是国公府的养女,胆敢在这里闹事。”   他也知道搬出姝姝是无用,只怕姝姝早跟国公府的人说了他们陈家是怎么对她的,不然那些府卫怎么敢动手抓娘,甚至宁愿给卢家送年货,都没有给他们家送些东西,可见是怨恨上他们家。   他倒是个聪明的,立刻搬出亲妹子来。   哪知那些人并不买账,把房契还有陈大海借钱的欠条拿出给他看了两眼,“你爹欠咱们钱,把房契抵押给我们,自然是拿你们房子先还债,就这样还不够,你们这房子顶天值个二百两,还欠我们二千八百两,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抬出天王老子都不管用,还国公府养女呢。”   陈虎知道这些人不是好惹的,万不敢上前让他们滚蛋。   本就是他爹欠钱,告去官府都无用,陈虎陈财只能把被扔出来的衣物被褥收拾收拾,领着弟弟跟小妹去村尾的破屋子将就一下。   他其实想去未婚妻家里,但是未成亲,岳父岳母定不愿意,只能先领着弟弟妹妹过去破屋,他再去寻未婚妻借些银两,之前他有钱时可是给未婚妻买下不少金银首饰的。   领着弟弟妹妹过去村尾的破屋子。   这是以前村里一位孤寡老人的屋子,老人过世后屋子空下来。   空置的有些年头,窗子都是破的,房顶还有个大洞。   陈虎嘱咐弟弟照看好陈宝儿,他去镇子上一趟。   陈虎去到镇上先打探他爹的情况,知晓陈大海被打了一顿板子关进大牢里,他没银钱不能进去探望,只能去找孙氏。   孙氏因辱骂国公府千金被县太爷打了顿板子,现在血肉模糊的被扔在衙门外。   她躺在地上痛的死去活来,却不敢再开口辱骂姝姝,只能不断的诅咒老天爷。   陈虎见到孙氏惨样,送回村里肯定是不成,他只能请人帮着把孙氏抬到未婚妻家门前。   陈虎定亲的刘家在镇上也算有些本事,家里做些小营生,还开了间当铺。   见到孙氏血肉模糊的躺在门口,晦气极了。   他们生在镇上,又是做生意的,自然有些小心思的。   陈家的事情他们已听闻,陈大海可是国公府千金的养父,那借钱的二话不说就把他给告上衙门,还去把陈家房子给收了。   这中间要是没人指使,他们可是不信,按理说陈家这样的身份,附近方圆几百里横着走都无事,却因三千两欠钱被告官了,那县老爷二话不说一顿板子先,还有孙氏,因辱骂自己养女被打板子。   这些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陈家被国公府嫌弃,为何,定时陈家虐待国公府千金的事儿被人家知晓了呗。   说白了,陈家变成这样,可能就是国公府授意的。   陈家得国公府厌弃,那还有何用。   纵然还有个亲生女在国公府做养女,可根本不是国公府的血脉啊。   陈家再也无法借过国公府的势了,至多偷偷跟亲生女要些银子花。   那亲生女若给了银钱,指不定慢慢得国公府厌烦,养了她十三年,不知感恩,还惦记亲生爹娘。   国公府岂会容忍?总之这陈家算是完蛋的。   刘家二老皱眉看着血淋淋的孙桂花,二话不说,当即把婚书拿出去还给陈虎,“你爹烂赌,我们实在不愿有这样的亲家,往后你跟我女儿的亲事就算了吧,婚书还你,抽空你把婚书也还我们,还有你给我女儿买的东西,咱们家不占你便宜,统统都还你。”   刘老爹让老妻赶紧回屋把陈虎买给女儿的金银首饰全拿出来   孙桂花气的差点跳脚,她疼的唉哟哎哟的还要辱骂,“你,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我,我跟你们说,就,就算养女冷血,我们可还是有个待在国公府的亲生女!你,你们就给我等着吧。”   刘家二老冷笑了声,也不多言。   陈虎咬牙,他暗暗发誓,以后定要这些人上门跪着跟他道歉。   就算姝姝不管他们了,他们还有个亲生女在国公府做姑娘,那与真千金是没任何区别。   陈虎拿着刘家退回的东西,转头去换了银钱,抬着孙氏去医馆治疗。   孙氏拉着儿子手咬牙切齿道:“阿虎,你爹如何了?你,你去京城寻你妹子,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妹子,让她派人来把这些狗东西都给杀光!”   “寻姝姝?”陈虎问,又气道:“我爹赌钱欠了人三千两银子,拿了我们房子做抵押,现在房子被人收走,他也被县老爷打了顿关进大牢。”   “这老畜生。”孙氏气的破口大骂,又呸了一口吐唾沫星子,“寻这小贱人作甚,她也是个不知感恩的,自然是寻你亲生妹子,她与我们有血缘关系,被我送去国公府做了十三年娇娇小姐,总要报答我们的。”   送去国公府?陈虎心里咯噔一声,抬眼望孙氏,“娘,当初报错孩子是,是您故意的?”   孙氏怎么可能承认,她气道:“别多想,娘可没说过这个话,是你亲妹子运气好。”   既享受了十三年的福,总要付出点回报了。   孙氏被打成这幅模样,加之腊月底,现在去京城要的价格可贵的很。   陈家已经没什么银子,孙氏就打算让两个儿子把她照顾好身体先养好,等开了春再去国公府寻亲生闺女。   到时候陈家风光起来,就要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好看!   还有那葛腊梅,以后也要让她好看!   葛婶子这会儿可不管孙桂花如何想,她跟彩凤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把过年囤的腊鱼腊肉都拿出来做菜,置办了满满一大桌家常菜,还特意把去镇上做工的当家的喊回来陪着大家伙喝酒。   卢家老爹是个木讷的,饭桌上最多是问两句姝姝那丫头待在京城过的如何。   听闻国公府都很宠爱姝姝,卢老爹点点头,就闷着头陪着莫老七他们喝酒。   莫老七同护送箱笼的府卫饱餐一顿就离开卢家去到镇上的客栈。   卢家屋子小,住不下人,莫老七领着人去客栈住一晚,整顿休息,明儿就要启程回京城。   回去都是骑马,但路上天寒地冻,马儿也不能跑太快,估摸回到京城也四五日之后,正好能赶上年夜饭。   等到莫老七和国公府的人离开。   葛婶子望着一院子箱笼发呆,箱笼要搬到屋子里,怕是屋子里都有些摆不下。   还有村民跑来看热闹打趣葛婶子,“腊梅,你家大郎这亲事可是不愁了吧,要不把我闺女嫁过来,你就随便给个箱笼做聘礼就成。”   “人家卢大郎现在挑啥样的不成,干嘛找你家的,就你家闺女那好吃懒做的。”   众人哄笑。   葛婶子把人都给打发走,才关上院门,同家人一块把箱笼抬到屋子里。   等都抬进来才把所有箱笼都打开不,里面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用的银盘子银碗,挂镜妆匣,上好的胭脂水粉,金银珠宝首饰全都有,甚至压在箱子有个小木匣,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匣子的银票,粗粗估量下怕都是有几千两的数目。   给卢彩凤的箱笼里面四季衣裳鞋袜各四套,都是京城最时新的布料款式。   宝德阁的头面四套,珍珠头面一套,红宝石头面一套,花丝镶嵌金饰头面一套,翡翠头面一套。   还有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些金珠子给卢彩凤玩的。   瞧见这些东西,卢家人都有些吓着。   她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卢彩凤喃喃道:“这表示姝姝在国公府应当是很受宠爱的吧。”她也能放心了。   对崔氏来说,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手指缝稍微漏些都比这些多。   何况葛氏救下姝姝一命,给多少崔氏都觉得不过分,但给卢家这些已经差不多,再多也怕她们吓着。   同时崔氏也是给村里人看的,让你们当初待我女儿冷眼相看,如今我来答谢,却是没有你们半分。   当天晚上,卢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都是上门给卢家大郎说亲的。   其中不乏镇上的漂亮姑娘,葛氏却只是打算把屋子修葺下,旁边再盖两间屋子,给大郎挑个踏实能过日子的媳妇儿就好。   …………   水乡村因崔氏送卢家的这些礼,让整个村子镇子谈论了大半月,都论到了年后还在感叹。   京城里,姝姝却不知陈家还有卢家发生的事情,不过崔氏给卢家送的礼单她看过,觉得母亲很重视曾帮过她的葛婶子和彩凤,里面又软又甜。   她在水乡村时候彩凤是她最好的手帕交。   哪怕是现在,彩凤依旧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水乡村的时候,孙氏让她上山捡柴,捡不够回去就是一顿打骂,通常都是彩凤陪着她一块去山里头帮忙。   这些恩情,她都记得。   她希望卢家得了这些能好好过日子,往后若愿意来京城讨生活,她都愿意帮衬的。   还有三天就过年,姝姝打算给自己三日休沐的日子,清闲清闲,学了几个月,贪多嚼不烂,趁着过年就不用继续看书,把以前学的都回顾回顾,温故知新。   宋昌德也开口让孙女们休息几日,过年就不用每日早早的起床来他院子锻炼了。   何况这天儿是真的冷,他年纪渐大,起太早都有些受不住,天气凉他的腿就疼,这是老毛病,年轻时候带兵打仗,大冷天过江过河的,冷水里头泡的,再者十三年前帮着新帝挡过刀箭,那刀就砍在左腿上,之后又帮着抵挡叛军,伤势延误,不仅跛了脚还越发的疼,一到冬天就疼。   遂他老人家冬日也不爱早起。   已经腊月二十八,姝姝早起吃过早膳抱着手捂子靠在塌上盯着对面的富贵缠枝莲纹白玉大花瓶儿,里面插着几只冬梅,开的正艳,满屋子都是淡淡的梅花香气。   旁边坐着二等丫鬟灵草,见姑娘发呆,也不打搅,继续绣着荷包玩。   姝姝哪里是在发呆,她不过是在脑子里过这几月学习的东西。   外面滴水成冰,寒风刺骨,加之过年忙的也是府中的奴才们,姑娘公子们是没啥事儿的。   珍珠掀开帘子,端着一盏冰糖炖血燕,这是夫人吩咐的,三姑娘用脑多。   每日都要喝上一盏冰糖血燕。   珍珠端着燕窝进来的时候,猞猁也跟着溜了进来。   它进到屋子里时还先比珍珠快一步来到姝姝面前,晃了下短小的尾巴。   姝姝瞧见猞猁时眼眸流转,显然是回了神。   姝姝眸子清亮,从塌上下来趿拉着柔软的绣鞋半蹲下身抚摸猞猁。   现在喊它小猫都不可能了,它已经不是几个月那只可怜巴巴的猫儿,如今它四肢着地站稳都到了姝姝膝盖,身长约有二十寸,毛色浅金夹杂着一些灰色,背部两侧还有块块的斑点,肚皮上的毛却是白色,脸颊上的毛也长了许多。   它进屋就躺在地面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姝姝轻笑了声,蹲下身子抚摸它肚子上的软毛。   手感柔软极了,要不是丫鬟在,姝姝都想试试脸埋进去什么感觉。   几个月的时间,它长大不少,姝姝每日都会给它一些甘露喝,都怀疑它的智商快赶上六七岁的孩童,它基本都能听懂姝姝说的话。   小猁一直住在沁华院,偶尔才去隔壁偏园逛逛,那边就是它进食的地儿。   平日它总是黏着姝姝,而且沁华院的丫鬟奴仆它都熟了,再也没有呲过人,也可接受其他人的接近,但唯有姝姝才能抚摸,它不给其他人摸,有时候三房的六姑娘瑶瑶喜欢过来玩,它也不爱搭理,就是躺在那里舔舔毛舔舔爪子,饶是如此,瑶瑶都能蹲在那里看它一个下午。   之前姝姝还打算给它在后院开个小洞,让它可以随意出门溜达,但是想着它白日里出去吓着人或是被抓了去就不太好。   姝姝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小猁起来吧。”姝姝笑道。   猞猁果然翻了个身站了起来,姝姝寻了它的梳子过来给它梳了梳毛儿。   天热的时候它还会掉些毛,现在天凉,基本都不掉毛,背毛摸起来更是犹如绸子,手感极好。   姝姝给它梳好毛,又逗它玩了会儿。   扔毛线球过去,它竟然还会捡回来还给姝姝。   把姝姝惹的一直娇笑不断。   玩了会儿,珍珠端着铜盆进来,“姑娘,燕窝凉的差不多可以吃了,您先净个手吧。”   姝姝揉揉猞猁毛茸茸的脑袋,笑道:“你自个去玩吧。”   猞猁倒也听懂了,但它没出去,趴在姝姝脚边开始舔爪儿。   姝姝净了手端起血燕小口的吃了起来。   味道比较清淡,她觉得有股子淡淡的腥味,并不是很喜欢,但母亲怕她用脑过度,总觉得她需要多进补。   是母亲的好意,她自然不会拒绝。   吃过燕窝,姝姝继续揣着手捂子靠在榻上回顾这些日子所学。   屋子里放着几盆银霜炭,很是暖和,小猁皮毛厚,有些受不住,待了一会便蹭蹭姝姝的腿离开房间。   姝姝便也不管它。   用过午膳,她难得的小歇了会儿。   下午陪着瑶瑶玩了会儿,晚上吃过晚膳她早早的梳洗躺下,实在是不用读书,外面又是寒风呼啸,适合躺着。   哪知刚躺下没多久,珍珠敲敲门进来通禀,“姑娘,右侧门的门房有事求见。” 第37章   国公府除了正门平日甚少开, 只有迎接贵宾或者是重大节日才会打开。   剩余还有三个门,左侧门, 右侧门跟后院门, 左侧门是平日府中主子们进出所用,右侧门则是府中下人平日出门探亲帮着主子跑腿购置东西出入的地儿。   后院门则是倒夜香或倒腌臜垃圾时才用的。   这右侧门门房若是有事儿也该寻府中夫人老爷们才是, 找姝姝作甚?   冬日夜里长, 晚上就黑的特别快。   右侧门的门房这日吃过饭食守在右侧门旁边的小屋里,府中守卫还算森严, 侧门也有府卫守着。   今日守卫轮值刚站了没多久,瞧见一黑影走过来, 四肢着地, 看着像是大些的动物, 两名府卫谨慎起来,等着黑影走进还疑惑道:“好大一只猫啊。”   另外一府卫道:“眼瞎啊你,这是三姑娘养的那只猞猁。”   “哦哦, 还真是三姑娘养的那只猞猁,它过来这边做何?”   府中下人都是认识小猁的, 它有时候会自个在国公府溜达下。   大家都还习以为常,知道不招惹它,它根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你的。   两名府卫也不懂这猞猁大晚上过来这里想干什么。   猞猁走到两位府卫身边, 抬起前肢两只前爪刨了刨木门,看了府卫一眼。   两名府卫面面相觑,不懂猞猁是何意。   最后喊了屋子里的门房出来,门房五十来岁的老头, 见猞猁抬着前肢刨门,喃喃道:“莫不是想出去?”   不管猞猁是不是想出府,门房跟两名守卫都不能擅自做决定。   于是门房去沁华院过去寻了三姑娘。   姝姝已经躺下,听闻是右侧门的门房来寻,有些纳闷,起身把衣裳穿戴整齐才道:“喊他进来吧。”   门房进屋,作揖道:“三姑娘,您的猞猁过去右侧门,待在门口刨门,老奴不知该怎么办,特意过来问过姑娘一声。”   小猁,它想出门吗?想想也是,它都闷在府中几个月不曾出去。   到底还是林中猛兽,拘在后院哪里受的住。   姝姝喊珍珠把斗篷给她系上,又把手捂子带上,这才道:“我过去瞧瞧吧。”   珍珠和灵草跟着自家姑娘过去右侧门,果然见到小猁蹲在门口。   小猁见到姝姝过来,走过去蹭了蹭她的腿,姝姝蹲下笑道:“小猁是想出门去溜达吗?”   “喵~”猞猁蹭蹭姝姝的掌心,意思很明确。   姝姝知道它喵一声就是同意的意思。   它应该是想出门溜达,姝姝喊门房打开侧门,猞猁踏着四肢慢悠悠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姝姝一眼才如疾风一般飞奔出去。   它速度极快,比起野外生存的猛兽还要迅猛。   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看不到它的影子。   两名府卫相视一眼,惊讶极了,这猞猁的速度真快。   姝姝知晓猞猁不会离开她,应该就是想出门溜达,估计明日早晨就会回来。   猞猁离开后姝姝也会房歇息。   接近年关,京城守卫越发森严,但大晚上出门的人不算多。   若是人多些便能瞧见一只兽类影子飞驰而过。   猞猁显然是熟悉了京城的走向,它速度极快,不过两刻钟就跑到城门口。   城门还未关闭,守城门的士兵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闪过。   有士兵茫然道:“刚才是不是有东西飞出去了?”   “好像是个豹子还是一只山猫啥?”有些视力好些的瞧见个大概。   “不是吧,我瞧着像是头猞猁?”这位士兵视力更好。   “城里头哪里来的猞猁啊,速度还这么快,简直就是一道残影了。”   这会儿也没几个人进城出城,守城门的士兵们就说起闲话来。   “怎得没?定国公府的三姑娘不是养了头吗?当初曹国公府里蜀王殿下指给三姑娘的,听说后来那猞猁被三姑娘给驯服了。”   “真是那头啊?长这么大了,都还没成年吧,还有的长。”   “听说宋家三姑娘不还拜了伏神医做师父,跟着学医,之前还给诚毅候府里的姑娘配减肥药吃,京城里头的贵人姑娘们都埋汰宋三姑娘,说她狂妄自大啥的,反正没啥好话。”   “这三姑娘感觉挺有本事的,都能驯服猞猁,指不定配的药也是极好。”   “谁知道呢。”   次日,天边泛起鱼肚白。   城门慢慢打开,入城的人还不算多,但都是一脸惊恐,不是因为别的,城门旁边一颗古树下正蹲着一只大猞猁。   猞猁脚边丢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子,喉咙两个血窟窿显然是被猞猁咬死了。   它就蹲在那儿,守着猎物,也不靠近人群。   等瞧见城门大开,它也不知怎么咬的,还能一口叼起两只死兔子,然后飞奔进城。   它速度快,一溜烟的跑的不见踪影。   刚刚交接轮值下来的守城门士兵正要回衙门呢,瞧见昨儿夜里的猞猁。   “还真是宋三姑娘的猞猁啊,现在都不怕人,还不咬人,也太通人性了吧,人三姑娘到底怎么驯的啊。”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猞猁叼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回到国公府右侧门,拿爪子使劲刨门。   里头门房听见,打着哈欠开门,看见三姑娘的猞猁立刻叼着门边的两只肥兔子溜达进来。   它进门后叼着两只死兔子晃晃悠悠的朝着是三姑娘的沁华院过去。   门房已经很镇定,看着猞猁进了垂花门才把门关上,还忍不住嘀咕一句,“可真通人性。”   姝姝也是刚起,难得休息几日,她这会儿还赖在床上打滚儿。   隔间的丫鬟们也都起来,准备伺候姑娘梳洗,珍珠听见姑娘床榻上翻动的声音,进来小声问,“姑娘,可是要起来了?”   姝姝莹白的小脸半埋在柔软衾被中,她软声含糊道:“让我再躺会儿。”   真是难得有这么空闲的时候。   姝姝躺了会儿,外面有小丫鬟嬉笑逗乐的声音,似乎再逗小猁。   姝姝半坐起来,问珍珠,“外面发生了何事?”   珍珠笑道:“回姑娘的话,小猁回来了,还带了两只肥硕野兔。”   “我出去瞧瞧。”姝姝让丫鬟进来伺候着洗漱穿衣,穿戴整齐才出去院子里,小猁正趴在廊檐下,见到姝姝立刻起身,把肥兔子叼在姝姝脚边,蹭蹭她,意思是专门给姝姝带了猎物回。   姝姝心都软成一片,它对她大概是最最赤诚的。   没有任何异心,只是忠臣于她,把它最好的给她。   姝姝软声道:“小猁,谢谢你。”   于是晌午时候,二房的午膳多了道红烧兔肉,肉质鲜美肥嫩,姝姝是吃了不少的。   小猁倒也不是每天都出去,它大概也是拘太久才想外面跑跑的,之后几日都没甚动静。   到了年三十那日,国公府聚在一起吃过年夜饭,孩子们都想出门看花灯,今日热闹,老国公爷自然就允许了。 第38章   府中六位姑娘四位公子。   除了四公子宋钰延还在养身体去不得人太多的地儿, 其余今儿夜里都出门去夜市看花灯。   只是准备出门的时候宋凝君忽然崴到脚,脸色惨白的望着兄长姐妹们, “大姐, 大兄,我今日怕是去不成的。”   宋凝君崴了脚, 大家也不能强求, 让她留在府中歇息,还说会给她带花灯回来。   宋凝君柔声道谢。   大家准备出门时, 宋凝君望向姝姝。   姝姝今儿穿了身月白色绣折枝玉兰素缎袖袄,配着云白软绸金丝绣花云缎裙, 里面这身都是比较素些的颜色, 配着大红色镶白狐毛斗篷, 带着兜帽,漂亮的仿佛仙女下凡尘。   宋凝君望着这样的姝姝,唇色忍不住发白。   姝姝的容貌太过耀眼, 她开始觉得无法摆正自己的心态。   这样漂亮的容貌,挑选什么样的夫君不成, 若还是被蜀王殿下看中……   都知皇上迟迟不立太子就是为保蜀王殿下,以后太子乃至那个位子,极有可能就是蜀王殿下的。   若他都看上姝姝, 自己算什么,她喜欢蜀王殿下,当初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跟随国公府众人去城外等待凯旋归来的蜀王殿下, 见到马背上穿着盔甲英武不凡俊美无双的少年郎,她的心便沉沦下去。   她发誓有朝一日,要让蜀王刮目相看,她要嫁给蜀王殿下。可现在,她的容貌越来越平淡,姝姝的容貌越来越出众……   她如何甘心,昨儿夜里她又做了梦,梦见张灯结彩的灯市上火光冲天,到底都是人的尖叫声。   那是花灯节的时候走水,今日除夕,晚上也是花灯节,那么走水的必定是今晚,她想,若是今晚这场火可以带走姝姝该有多好,那么她还是父亲母亲宠爱的娇娇女。   宋凝君闭上眼,遮住眸中的妒意。   宋家姑娘公子们出了门,大房定了亲事的长女宋凝嘉也是去的。   宋凝嘉被大伯母教养的极好,性情豁达大气,待几位妹妹都很随和。   府中五位姑娘上了两辆马车,大公子宋钰柏同妻子梁昭昭一辆马车,夫妻两人最近蜜里调油的。   最近两月宋钰柏洗心革面,再未同狐朋狗友出去过,彻底断了跟他们的联系,国公府所有人都觉大公子是彻底悔改,每日待在书房苦读,看样子是打算用功读书争取三年后科举入仕途。   唯有姝姝觉得大兄志不在此,或许会有别的变动。   剩余两位公子宋钰谨同大房庶子宋钰庆一辆。   加之跟着去的丫鬟奴仆,浩浩荡荡一群人。   到了夜市,马车停在附近巷子里,国公府的姑娘公子们下马车过去夜市。   夜市很长,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到处都是漂亮的花灯。   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还有猜灯谜的,姝姝也很开心,上辈子这个年她是没有跟着一块出去的,那时候她被宋凝君忽悠着在年夜饭时讲了许多陈大海跟孙氏的好话,说他们的养育之恩,弄得整个年夜饭大家都沉默寡言的。   还是饭后四弟责怪她,她才知说错话,最后羞愤无比,兄弟姐妹出门逛夜市时她便没有跟着一块去。   之后次年没几个月,宋凝君对她下了毒,她停止发育生长,慢慢自卑,越发不愿意出门,只有做阿飘时才见过京城的灯市,和现在是完全不用的感觉,烟火气息,人的气息,都是实实在在能够触碰感知到的。   姝姝的兴高采烈也感染到周围人。   宋家几位年长些的姑娘公子都疼惜的望着姝姝,宋凝嘉更是温柔的牵起姝姝的道:“三妹妹,我们过去猜灯谜吧。”   灯市上都是带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这也是京城过年时候的特有氛围。   姝姝从来没有佩戴过,所以前些日子就闹着崔氏,让母亲请人帮她铸了个。   崔氏对女儿回京城第一个年非常重视,竟用黄金银辅以翠鸟的羽毛还有细碎的宝石给姝姝做了个面具,工艺非常繁复。   除了姝姝,其余宋家姑娘和公子们都是较为普通些的面具。   大家都没任何不满,都知晓姝姝以前吃过的苦头,也愿意把最好的给她。   姝姝的面具形状有些像是猞猁,这也是姝姝要求的,但并无兽类的狰狞,较为柔和些。   耳尖上甚至还有一缕丝丝的白毛,那是白狐毛,面具虽然是用金银宝石制成,但是打造的及其轻薄,覆在面上并不会觉得重。   这是宝德阁里的手艺。   宝德阁可是崔氏名下的铺子。   自然给姝姝用的是最好的工艺。   姝姝带上面具,面具只是覆盖上半边脸,露出鼻尖和娇嫩的朱唇,精致漂亮的下颌。   犹如天仙下凡。   到了花灯那条街上。   全都是带着面具的人,包括跟着大人们一块出来的孩子们。   全是欢声笑语,还有猜灯谜的声音。   姝姝跟着兄弟姐妹们一块来到其中一处花灯前。   那里有姝姝喜欢的动物花灯,其中有一盏像是猞猁,其实不然,只是按照猫做成的。   但猞猁就是山猫,看着自然有些相似。   姝姝很喜欢这盏。   店家很快就将这盏灯的灯题打开给大家开。   “桃李满天下。”   打一成语,这谜题非常简单,姝姝正想道出答案,旁边传来一个清冷冷的声音,“遍地开花。”   店家乐呵呵道:“恭喜这位公子,答案正是遍地花开。”   说罢取下那猫儿灯笼递给不知何时站在姝姝身边的男子,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身量高大挺拔,面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他伸出宽大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掌接过那盏灯笼。   姝姝忍不住转头看向旁边的男子,抬眸对上面具里透出那双带着凉意的双眸。   比较熟悉的味道,是沉香佛珠的清淡香气,这个味道她只在蜀王身上闻到过。   姝姝收回目光,有些遗憾,不知道前面的花灯是否还有这样的款式。   她喜欢一切跟猞猁相关的东西。   “送你了。”清冷冷的声音在姝姝耳畔响起,握着花灯的手掌伸在她面前。   姝姝抬头看了蜀王一眼,又低头望了眼花灯,迟疑片刻,“多谢公子,只是无功不受禄……”   “拿着。”那声音越发清冷低沉,却也霸道威严。   姝姝无奈,伸手接过花灯,道了声谢谢。   蜀王特意变了些嗓音,旁边国公府的人都未听出,只当是哪家公子见姝姝玉雪可爱这才送她花灯。   而且新年这天晚上的灯市,如若是陌生人送的花灯都是可以接受的。   也算是种比较特殊的传统,据说是为了纪念开国太,祖与太,祖元后,两人便是相识于年三十晚上的花灯夜市上。   蜀王殿下装完陌生人便离开了。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姝姝也是无奈,提着小猫花灯继续跟着大家一起逛。   她有了一盏花灯便是足够,剩余的花灯谜题再也没有参与过,但是几个妹妹玩的很开心,一人手中都提着两盏花灯。   六姑娘宋凝瑶玩的最是欢快,身上都沁了些汗,丫鬟追着小姑娘身后让她莫要跑太快。   姝姝提着花灯眼眸弯弯的跟在后面。   不远处忽见火光腾起,然后还有人群发出尖利的叫声,“走水了,走水了,快让开啊。”   人群都急忙往回走,本来就拥挤的不成,再这么多人同时往后走,更是挤的水泄不通,姝姝身子骨娇小,竟被人群挤的和宋家人分散开,姝姝慌忙喊了两声,“大姐,大兄,二哥……”   可惜耳边全是尖叫声和哭声,很快把姝姝的声音压盖下去。   姝姝有些着急,加之都是些大人抱着孩子,姝姝还被踩了好几脚,疼的她眸子都起了层水雾。   姝姝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上辈子除夕夜没来夜市,她早早的睡下,第二天起来才听丫鬟提了下,说是昨儿夜里灯市走水,好在大家都没事。姝姝忽然又想起上辈子跟这辈子宋凝军也都没来看花灯,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夜会走水?   现在前面火光通天,姝姝才记起这件事情来,这会儿却已经顾不得多想,她随着人群朝外走去。   姝姝寻不到家人,有些焦急,又差点被前面的人群给挤的摔倒在地,不由变了脸色。   在这种地方摔倒,只会被人群践踏踩死的下场。   突然就跌进一个宽阔的胸膛上,有些硬邦邦的,姝姝撞的肩膀都泛痛。   还传来熟悉的沉香佛珠的淡淡香气,身后的人是蜀王。   蜀王环住姝姝腰身,娇软的身躯紧紧贴在他身上,他并无任何恶心之感,反而有种莫名的燥热缓缓升起。   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别怕。”他道。   他臂膀用力环住姝姝的腰身,运起内功,脚尖轻点,便飞出人群,踏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找到借力点,很快就把姝姝从人群带出,来到附近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面。   姝姝模样有些狼狈,方才因为腾空,紧张的捉着蜀王的衣襟。   脸上的面具也有些歪,还因方才手忙脚乱的,发髻勾住面具一角。   她站稳脚步,急忙忙去解发髻,却不知发丝怎么缠绕的,越是急越是解不开。   蜀王低头看着她解了半天,缓缓道:“我来吧。”   姝姝实在没法子,只能放开,小声的道谢,然后低垂着头等着蜀王帮她。   勾在面具上的发丝很快被解开。   蜀王也拿下带在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姝姝接过面具,脸颊绯红。   实则她心中又慌又乱。   蜀王竟救下了她,甚至两人还是贴着身,他都没有显出厌恶之情。   他果真不抗拒她的靠近,姝姝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蜀王淡淡的应了声,“你待在这里的等着也是无用,本王先送你回府吧。”   姝姝摇头,“多谢蜀王殿下,不必如此麻烦,我自个过去马车那边就成,不若我怕家人寻不到我会担忧。”   “走吧,本王送你过去。”   姝姝忍着心中忧虑,“多谢殿下。”   两人顺着这条巷子朝着另外一条路过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很快便到停着宋家马车的地方,周围已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蜀王这才离开。   只是离开时他看了姝姝一眼,凤眸中还是清冷冷的,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   等蜀王离开,宋家人其他人还没有回来。   姝姝待在原地焦躁的转了两圈,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没人知晓她心里有多慌。   如果她是蜀王唯一可以近身的女子,蜀王殿下会不会想要求娶她。   毕竟子嗣对皇家人来说太重要。   很有可能蜀王殿下对她没有情义却因为可以近她的身而想要求娶她。   她对往后的生活有过期待,却从未设想过去那幽静的深宫讨生活。   姝姝急的团团转,都想着回去要不先让母亲给她定一门亲事。   但她也想这辈子好好过,不想浪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也想寻到真正的良人。   没多久,大兄跟大嫂牵着瑶瑶过来,虽然有些狼狈,但都无事。   宋钰柏见到姝姝也松口气,过来道:“三妹怎么还先过来了。”   姝姝撒了个小谎,“正好被挤到一条巷子口,我就从那边转过来等你们了,大兄大嫂,瑶瑶,你们都没事吧。”   梁昭昭柔声道:“三妹别担心,我们都无事的。”   宋钰柏道:“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其他人。”   “你小心些。”梁昭昭温柔嘱咐丈夫。   宋钰柏很快把宋家其他人找到,大家虽然狼狈,但都无事。   宋钰柏道:“大家既然没事,就先回府吧。”   姝姝迟疑,“大兄,待会儿肯定会有很多人受伤的……”她既然跟着师父学医,见到这种情况岂会置之不理。   “三妹想留在这里救人?”宋钰柏问道。   姝姝点点头,“等到把火浇灭我想留在这里安置伤员。”烧伤必须及时处理。   宋钰柏立刻吩咐起来,“昭昭你同妹妹们先行回府,二弟三弟,你们留下帮忙救火。”   府中其余姑娘留下的确无用,梁昭昭也很清楚,她立刻领着妹妹们回府,留下几个丫头帮忙。   宋家三兄弟去帮着提水救火,姝姝则领着丫鬟过去师父那边一趟。   她需要药材救人命,只能先过来师父这边取,伏神医年纪大已经睡下,被姝姝叫醒听闻这事儿就把大徒弟喊了起来,一并过去了。   姝姝回到夜市那边,火势已经降下来。   姝姝喊丫鬟从附近居民家中借了不少木桶过来,里面都装着满满的冷水。   另外还有炉子药罐,她把黄芩,栀子,白蔹等药材放在大锅中煮沸去掉药渣放在木桶中等待冷却。 第39章   周围百姓原本是很惊慌失措, 却见穿着如此清贵漂亮的少女都在帮忙,有些慢慢凑上来问, “姑娘, 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姝姝点头,若有更多人帮忙, 可以及时救治更多的人。   很多时候火灾里反而是被烟熏闷死的比较多, 若能得到及时救治,是不会有事的。   姝姝告诉她们怎么熬药, 现在熬得药物等到冷却用来冲洗被烧伤的身体,可以去表面的火毒。   有人帮着熬煮药材, 姝姝还备下不少温水和蜂蜜, 这是给被烟熏晕死过去灌服的。另还备有四物汤, 四物汤加以各种辅助药材对治疗效果也不相同,辅以栀子连翘甘草,服下后可滋阴养血, 消掉被火烧伤的内毒,四物汤加以白芷可以排脓补气, 或有别的症状也都可适用四物汤加以对症的药材熬煮,去渣喝药。   伏神医看着徒儿准备的东西,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徒儿的天分。   她太努力了, 学甚都快,她备的这些对烧伤都是最好用的,这些也都是她从医书上看过而已。   却能很快的用到实际中,甚至完全不加思索, 所备下的药草也都非常齐全。   等到火势熄灭,伤员被抬出来的时候。   姝姝也能很快的吩咐周围的百姓帮忙,伤势严重的直接送到师父大师兄还有她这儿来。   若不严重的,大家帮着伤员用大量冷水冲洗伤口再用之前已经熬煮冷却的药水冲,昏迷着灌以温热的蜂蜜水或是服用汤药。   有伏神医在场,大家也都镇定很多。   还有附近药堂里面的郎中听闻这事儿,知晓伏神医都在场帮忙,也都赶了过来帮忙。   慢慢的,郎中多起来,周遭的伤员也差不多都得到安置。   有些情况严重的,几乎很难救回。   那是内毒太重,姝姝不忍,亲自过去煎药,实则偷偷给药罐里面加了几滴甘露。   最后喂着伤患服下,就这样救下几个伤势最严重的患者。   这一通忙碌便是一整夜,大兄他们留在这里也已无用,姝姝让他们先回,宋钰柏宋钰谨都不愿,要陪着她,担心她一个姑娘家,这晚上的,人又多。   两位兄长不愿回,姝姝让三哥宋钰庆回家报个平安信。   两位兄长陪了姝姝一夜。   次日天边慢慢泛起鱼肚白,伤员才救治得差不多,饶是如此,这场火灾也死了些人。   姝姝望着狼藉一片的夜市,慢慢叹口气,新年初始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百姓们,还是帝王,只怕心里都不痛快。   有些严重的伤员已经挪到附近的医馆里。   伏神医忙碌一晚,腰酸背疼,跟姝姝道:“徒儿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今夜要不是姝姝当机立断赶去寻他,留下帮忙,只怕伤亡会更加惨重。   姝姝知道剩余的事情她留在这里也是无用,跟师父说了声便同两位兄长一起回了国公府。   崔氏同宋金良昨儿一宿没睡,要不是宋金良拦着,崔氏都要出来找姝姝。   虽然昨天晚上大房长媳已经告诉她们姝姝无事,只是姝姝选择留在那里帮助救治伤患。   后来宋钰庆也回来告知她们,姝姝心善,留在夜市帮着救人。   崔氏还是担忧,一宿没睡,等到姝姝回来,见着她眼底淡淡的青影 ,给心疼的不行,让丫鬟把昨儿夜里就炖上的海参汤端过来让姝姝吃,自然还有宋钰谨跟宋钰柏的一份。   宋柏钰三两口把汤喝了,觉得这玩意还没当初秋闱时姝姝给的酱肉饼好吃。   他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实际上是姝姝平日也不能总去厨房做吃食,她做吃食喜欢加些甘露,这样能够激发食材的味道。   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比平日味道更好。   崔氏看着女儿把一盏海参汤喝完才说,“我宝儿快些去睡吧,别的事儿不用操心,先把精神养好。”   姝姝一夜没睡,精神疲惫,有些困乏,就乖乖的点头回房睡了。   宋金良一夜没睡,这会儿还要去宫里一趟,这样的日子发生火灾,皇帝肯定是要召集忠臣商讨的,他刚换过官服,便有宫中太监来府中喊人,说是皇上召重臣去宫里一趟。   宋金良跟崔氏说了声便跟着小太监去往皇宫。   姝姝回到房间,让丫鬟们倒水她泡着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绸衣,倒在床头就昏睡过去。   她在睡觉,昨儿夜里回来的其他兄弟姐妹已经起床,得知姝姝没事回来了也都放心下来。   崔氏一宿没睡,但待会儿还有事要处理,她先陪着宋钰延和宋凝君用早膳。   昨天夜市起火的事情两人已经知道,一个是事先就知,宋凝君早早睡下,还想等着早上的‘好消息’哪里知晓早上春桃就告诉她,“二姑娘您是不知,昨儿夜里花灯节上起火,死了不少人,好在府中姑娘公子们都没事,大公子二公子还有三姑娘留在那里救人,现在也都回来了。”   宋凝君便有些失望。   但面上不显,过来吃饭,还关切道:“母亲,三妹妹跟大哥二哥没事吧?”   “无事,他们都回来了。”崔氏说着望向宋凝君,见她穿戴整齐,面色红润,显然是昨儿夜里睡得极好,心里多了两分不喜,她宝儿夜里救人,一夜未曾,大家担惊受怕一整夜,宋凝君竟还能安然入睡,看样子睡得还不错,精神极好。   崔氏心中不喜,未多说,看向宋钰延,“钰延快些用膳,你大哥二哥跟三姐都没事,昨儿夜里还救下不少人。”   宋钰延提着心一整晚,自然也没睡好,眼底还带着青影。   听闻大家都没事才松口气,又想念叨三姐,学医才多久便这般大胆整夜不回府帮忙救人。   …………   除夕乃是新旧之年交替的日子。   百姓都认为这是新春还是万物初始万物复苏的日子,把新年看的很重要。   却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发生火灾,火灾乃天灾,亦会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寓意着新的一年极为不顺?   这是大事。   正月初一,重臣也过年,到正月初八才会继续早朝。   但是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顺和帝自然要召集重臣上朝商讨事宜。   等到三品以上官员全都来到宫中。   顺和帝已经了解昨儿夜里事情全部经过,也让人去调查过,是无意起火,已经很快被扑灭,甚至国公府三姑娘去喊来伏神医帮助救治被火烧伤的病患,最后百姓们跟附近医馆的郎中们也开始帮忙。   可以说没有宋三姑娘的果断,昨天那场救治不会如此顺利。   伤亡已经降到最低,救出来的人只剩一口气都被那师徒两人把命给吊住了,当真是好医术。   顺和帝也听闻宋家三姑娘自幼体弱养在老家,现在回到国公府跟着伏神医学医。   聪慧了得,学医才几个月就能如此果断,帮着救人,是个好姑娘。   其实顺和帝还听宫中嫔妃说起过宋三姑娘。   说她是个胆大的,才跟着伏神医学医没多久便敢给诚毅侯府的姑娘配减肥药丸吃呢。   还道那诚毅侯府的三姑娘也是个胆大的,竟敢吃。   这些都是宫中嫔妃说笑讲给顺和帝听的,显然是不信任宋三姑娘,觉得她配的药有问题。   顺和帝想着,以后宫里这些嫔妃怕是要被打脸,指不定以后就要求到人宋三姑娘面前,啧啧。   顺和帝想着忍不住看向下首位站着的皇长子,样貌能力同等出色,也是他最宠爱怜惜的长子。   偏生是他心理出了些问题,他还问过太医,太医也没法保证大皇子厌女的症状以后能否有好转。   ‘伏神医与他徒弟的医术了得,不知能不能帮着治疗这个病症。’顺和帝心中想道。   重臣到齐后,顺和帝开口道:“昨天夜里灯市走水的事情朕已派人调查清楚,是灯市一户百姓灶火未熄便出门才引起的,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剩下的便是做好安抚民众的职责,这两日事情不少,你们都回各自衙门去吧。”   其实平日里这种事情不必皇帝亲自出面,但现在事情发生在新旧之年交替的日子,怕百姓不安起谣言,这才亲自交代重臣好好处理此事儿。   顺和帝一番交代下去,语毕想起宋三姑娘来,同朝堂下站在的宋金良道:“宋爱卿,你家三姑娘是个好的,聪慧果断,有勇有谋,昨儿若不是她,伤亡怕是非常惨重,待会儿朕有赏。”   宋金良跪下替姝姝道谢,心中却与有荣焉,他家姝姝就是最好的。   听皇帝说起姝姝,站在下首的蜀王殿下略略抬了下眼皮。   昨夜灯市起火,他派侍卫救火,也在场,见到宋凝姝专注救人的模样,站着看了片刻才离去。   朝会散去,各位官员回到衙门开始商讨如何安抚民众。   因昨儿夜里有风,火势挺大,烧了不少东西,现在不少人家无家可归,都是需要他们出门安抚整顿。   姝姝睡到晌午才起,刚起宫中的赏赐便下来了。   念圣旨的小太监照着圣旨上把姝姝好一顿夸奖,最后说圣上惜才,因姝姝昨儿救人有功,特意封赏。   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还有两批贡绸,竟还赏了一小筐的樱桃。   不仅是姝姝,昨天夜里过去帮忙的郎中多多少少都得了些封赏。   不同的是,只有姝姝和伏神医接的圣旨,其余则是由朝中官员去送的封赏。   樱桃乃是番邦上贡给大虞朝帝王的珍贵水果,那边温度同京城不同,京城入了冬,那边竟还不是很冷,才能在这个时节收货樱桃,进贡给皇帝。   据说产量极少,平日只有皇亲国戚才吃得上。   顺和帝大概想着姝姝还是个小姑娘,赏了些零嘴给她。   姝姝跪下谢过皇恩,沁华院的丫鬟们这才上前接过赏赐,珍珠给来念旨的太监塞了个赏封。   等到宫里的人离开,姝姝让珍珠把这筐樱桃分成四份,三房还有祖父祖母那里都得到一份。   用过午膳,丫鬟给姝姝洗了碟樱桃,姝姝尝了两颗,味道清甜,肉汁丰满,她还挺喜欢的,给丫鬟们也都尝了尝。   最后想了想,把吃过的樱桃核丢在了沁华院的垂花门两旁埋了起来。   樱桃味道还挺好的,姝姝很喜欢,打算试着种一下,她有甘露,说不定能种成功。   其实京城附近也不是没种植过,但因气候原因,每年五六月份成熟,果子比较小,味道有些酸涩,后来就没人种了。   姝姝下午也没闲着,去了师父的医馆帮着。   昨天火灾伤患不少,送完师父医馆里面的是几个伤的最严重的,她今日也要去帮忙。   师父那里的烫伤药膏已所剩无几,伏神医就让姝姝下午配了些烫伤药膏,这些药膏都是给这些伤势最严重的伤患,姝姝配置药膏时也兑了些甘露,只希望他们身上的疤痕能够轻一些。   伤到这样的程度,想要百分百痊愈那是不可能的。   姝姝配了一下午的药膏,晚上才回,昨儿也没休息好,晚上她早早的睡下。   …………   京城   蜀王府。   蜀王府守卫森严,蜀王居住的霁月堂此刻只余主屋里还有两盏琉璃灯亮着。   主屋旁边便是净房,主子们沐浴梳洗的地儿,自打三年多前他封王那日,喝酒应酬回房休息,看见床榻上犹如白蛆一样的肉体,厌恶作呕,心底的暴虐压都压不住,当即提剑斩杀了那爬床的婢女。   之后整个霁月堂再也没有婢女,平日伺候蜀王的都是小厮,但蜀王也不喜小厮贴身伺候,平日沐浴都是自己一人。   这会儿蜀王刚从宫里回来,沐浴后赤身踏出,他身上刀伤极多,前腹和后背都有两道很深的伤痕,现在看都有些狰狞,他取过紫檀木衣架上的衣袍,穿上后回房歇下。   有小厮进来熄了灯,又悄无声息退出去。   寂静的房内只余蜀王清浅的呼吸。   夜露渐深,万籁俱静的蜀王府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原本睡熟的蜀王却渐渐的皱起眉峰,额上沁出薄薄的汗珠。   他显然是陷入梦魇之中。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两具白花花犹如蛆虫一样的肉体,女子低低的声音同男子尖利的嗓音混在一起。   女子丰腴,另外一具却是阉人,身形瘦长,嗓音尖细。   阉人极尽所有的讨好丰腴女子。   蜀王冷漠的目视这一幕,须臾,闭上双眸。   再睁开眼时,丰腴女子和阉人却统统不见。   却换成另外一幕,铺着纯黑勾金丝的华丽衾被上,身姿娇小玲珑白如玉的少女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少女软玉温香,有着一头滑腻如绸的青丝,肤如凝脂的白与衾被的黑构成一幅奢华潋滟的画面,摄人心魄。   她肌肤娇嫩,比最好的羊脂白玉还要细腻,光是触碰上去的手感便能让人沉醉。   蜀王狼狈的后退两步,这两人一个是他,另外一人却是宋家三姑娘。   蜀王猛地惊醒过来,他有些狼狈的从床榻上坐起,柔软的发丝顺着他鬓角垂下,落在他俊美无双的面庞上,这样的他少了平日的冷意,让他多了几丝茫然无措。   他竟做下这样的梦境,明明是他最厌恶的事情,前面也是他最厌恶的梦魇。   可后面怎么会变成他和宋家三姑娘。   蜀王忽然僵住,他察觉身下粘稠的绸裤。   这种事情应当发生在正常发育的少年身上,可他因那梦魇里的事情从未经历过此事。   现在却是第一次面临这种事情。   蜀王眉峰微冷,当即下了床榻喊人进来换过崭新的衾被。   又命人送水进来梳洗换过干净的衣裳才又回到床榻上,这会儿他已经睡不着,半靠在软枕上想事。   想起以往的事情,他忍不住厌恶的皱眉。   梦魇里的丰腴的女子和断根男子纠缠的事情是他自幼就瞧见过的。   母后生他时难产而亡,父皇忧虑他无母抚养对性格不好,便忍着悲痛寻了身边当初还是侧妃的女子抚养。   那时候父王还只是个亲王,居住赐下来的王府中,又因身为朝事繁忙,甚少回府。   那侧妃寂寞难耐,寻了身边伺候的太监宠幸。   有时甚至急到不会先让婢女把他抱离……   他自幼早慧,一岁多的事情便能记住。   两岁多时便懂了很多事情,因此事他不爱说话,父王和所有人都以他只是发育迟说话晚。   却不知他是因这件事情。   有时他撞上侧妃同太监欢好的事情,那太监还甚是担忧的问,“娘娘,万一给世子说出去怎么办?”   那侧妃冷笑,“他不过一个奶娃懂什么,若敢说出去我便割了他舌头。”人前温柔贤淑的侧妃也不过是个心思歹毒淫乱的贱人。   等到他两岁多时,这侧妃倒是知道避开他。   然后他年岁渐长,父王登基,入住皇宫,那侧妃也因养着他被封为贵妃。   这位贵妃表面待他极好。   等他年纪再大些时,他想法子弄死了这位贵妃同她那位相好。   饶是如此,幼时见到的事情还是成为他的梦魇,偶尔还会被他梦见。   也因此,他厌恶女子,更别提与女子做这等事情。   可今日却梦见他与宋三姑娘……   蜀王揉了揉眉心,整夜都无法入睡了。   …………   随后几日,姝姝也是每日都过去师父那边帮忙。   有几位极严重的伤患,前几日一直昏迷不醒,接连服用几日汤药才醒过来,伤的太重,都要留在师父这里才行。   姝姝每日都替他们煎药,到了正月十五,这三位才脱离危险,但后续治疗还是离不开师父的医馆,其余伤势较轻些的已经带着药方和药膏回家,只需每日喝药涂抹药膏静养就好。   姝姝这些日子也忙,忙的都快忘记花灯那日跟蜀王相遇的事情。   实则她想再多也是无用,她又不能真的随便让母亲给她找户人家嫁了,倒不如静观其变。   说不定也是她自作多情。   京城里也因那场火灾显然比较沉闷,都没了过年的气息。   她被顺和帝赏赐的事情也在京城里头传开,有人说她就是运气好,先去找了伏神医,这功劳与她没甚关系。   当然,这些话也就是小声说说,毕竟连皇帝都对她赞赏有加。   其实还有不少人等着看她和方珠珠的笑话,因这两个多月,方珠珠拒了所有人的邀请。   就是过年的时候都没出门,薛氏倒还是正常应酬,有人问起珠珠如何,薛氏就笑笑,说还好,表情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来。   于是这些人默认珠珠在家中吃宋三姑娘的药吃的面色蜡黄不敢出来见人。   姝姝不管这些事儿,她与珠珠的确有些日子没见。   但年前去看过珠珠的,珠珠很好,瘦了些,面色也比以往红润白皙,气色很好。   到了二月初,寒冬离去,万物复苏,被积雪压了一个冬季的树枝上冒出嫩绿的芽儿。   到处都是生机勃勃,也消散了新年初始因火灾引起的那场伤痛。   那场火灾里的伤患,被抬出来的时候哪怕还剩一口气,都被救了回来,也算是难得了。   其中有几人连伏神医都不抱希望的,但还是接了诊,现在也差不多好转起来。   但伤的严重,后续治疗肯定还是断不了的。   好在没之前那般忙碌,姝姝也忙里偷闲的松口气。   而且后日是蕙安郡主的及笄日,特意邀京城里皇亲国戚以及簪缨显宦的人家去参加。   前些日子国公府就收到了帖子。   蕙安郡主与诚毅侯府并不算很熟,但还特意邀请了诚毅侯府的,甚至特意指明让薛氏带着方珠珠来参加。   这意思就不言而喻,是想等着看姝姝和珠珠笑话的。   蕙安郡主乃是荣昌公主的女儿,荣昌公主又是顺和帝的皇妹,这样的关系,蕙安郡主在京城几乎是被捧着长大的。   性情难免有些骄横,但也不会随意去打杀别人故意做恶事,只是性子娇了些。 第40章   姝姝其实不太理解这些人为何会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她师父是伏神医,她配出来的也是师父给的药方, 伏神医在京城的名望不小, 怎么想都问题不大,偏这些人全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姝姝觉得最大可能是这些人见她年纪小, 学医不过几月, 加之伏神医主要治疗疑难杂症,从未对外说过有过这样的药方。   所以是觉得她打着伏神医的名号招摇撞骗吗?   姝姝不在意这些, 她就没打算用药方来博名或利,只是想帮方珠珠一把。   后日才是蕙安郡主的及笄礼, 蕙安郡主的及笄礼可是大事儿, 宫中嫔妃都会去的, 崔氏会提前让府中姑娘们沐浴梳洗准备那日穿的衣裳首饰,不许出半点差错,所以姝姝明日不用去师父那边, 也要留在府中准备。   姝姝一身肌肤都毫无瑕疵,根本不必再修眉修面提前沐浴甚的。   她趁着空闲的日子躲在书房里面配药, 配的养生丸,药方是她写的,翻阅很多医书花费半月才写出来的药方, 名字也是她自个起的,因担心药效,姝姝特意问过伏神医,伏神医看完把姝姝好一顿夸奖, 说她这药方配的极好,是非常温补的,适合各种体质,能够把人的身体调理到最佳,但毕竟是药,服用三个月左右最为适合。   伏神医觉得这个徒儿配的药都如同她的人,异常温柔。   所有药配出来都极为温和,偏偏药效没得说,比一些虎狼之药的药性更加好。   作为大夫,配置的药通常可以分为无毒,小毒,大毒。   一般的药方,病人喝下后可以治疗病症,但是会带有一些小毒。   但无伤大雅,可以通过自体排出去。   可是姝姝配置出来的药丸,却可以不带丁点的毒性。   药方虽温和,但配药手法不同,不同的人配置出来的药,药效也会稍微有些不用的。   姝姝就是那个不同的人,她配出来的药,的确没有半分毒性,堪称完美。   姝姝把药方给师父看过后,师父说是养生的,谁人都可适用。   四弟那样胎里亏损的体质都能服用,不过师父开的药方肯定是要继续喝的。   姝姝现在这几天配了几瓶出来,配这个养生丸的缘由就是姝姝打算给家人用的,这样不必每日叮咛嘱咐大家多喝水,还总是小心翼翼偷偷给家人喝的水里加甘露。   之前配出来的几瓶已经给了爹娘还有二哥四弟,这几瓶姝姝打算送给师父。   还有大师兄师嫂的,平日大师兄师嫂都非常照顾她,师嫂更是一个淳厚的女子。   次日,姝姝吃过午饭跟母亲说了声就出门了。   崔氏知道姝姝是去伏神医那里,也不阻拦。   何况姝姝也没甚需要准备的,把明日要穿的衣裳跟首饰配出来就好了。   姝姝带着几瓶养生丸去找的伏神医。   伏神医瞧见徒儿笑道:“姝姝怎么今日过来了,不是说明儿是那甚蕙安郡主的及笄礼,徒儿要留在家中准备吗?”   “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姝姝笑的眼眸弯弯,把装在锦盒里的白瓷瓶递给伏神医,“师父,这是我前些日子给您看的那张药方配出来的养生丸,配好后特意给师父您老人家送了些过来,还有大师兄和师嫂的。”   伏神医知道姝姝孝顺,便接了过来,发现还多了两瓶,不由看了姝姝一眼。   姝姝小声道:“师父,还有两瓶您能不能帮我递给蜀王,就说是您老人家配的药。其实之前蜀王救过我两回的,一回是我刚回府两月时,去白居寺上香碰见劫匪,要不是闯进蜀王的院子,还不知会发生何事。还有年夜灯会那天晚上,也是蜀王殿下把我从人群里救出来的。”   她又不是知恩不报的性子,就算惧怕蜀王,可他也实实在在救了她两回的,救命之恩是要报的。   她记得蜀王上辈子因沉疴痼疾登基后身体也不太好,她飘荡二十载时,蜀王好像差不多也快不行了,都已经开始准备让宋凝君跟三皇子的长子准备登基大典了……   不管如何,蜀王救过他,她给些回礼也是应该的。   她是记得他的救命之情的。   “成,师父待会儿让人跑一趟,务必会把这两瓶交到蜀王殿下手中的,徒儿就放心吧。”   伏神医想到蜀王那身痼疾,这东西对他来说的确非常有用,不过光是这么两瓶怕是不够,至少需要慢慢温补一两年。   那些都是战场上带下来的刀伤,毒伤,一次次的,得不得及时救治,沉积下来,连他都没有十足把握。比如上次给蜀王解毒,表面是解了毒,实际还是会有些许沉积下来的毒素渗透身体,他也是无法的。   眼下有了姝姝着药方,可以暂时慢慢温补蜀王的身体,对他只有好处的。   姝姝就是跑出来给师父送药的,见师父手下还答应帮她把药递蜀王,便心满意足的回了国公府。   配药还是非常耗费心神的,她还要回去帮其余家人配的,宋凝君就算了,二房所有人都给过,除了宋凝君。   次日就是蕙安郡主的及笄礼。   姝姝还是老样子,还跑去祖父那边锻炼过才回房梳洗换衣裳。   已经是初春,不用穿着厚重的袖袄,可以换上轻薄的褙子。   姝姝选了身淡粉色百蝶穿花纹交领褙子,妃红镶金丝万福苏缎长裙,今日是蕙安郡主的及笄礼,比较庄重的日子,要带整套头面,姝姝选了套金丝镶嵌红宝石的头面,她这张脸,不管穿戴什么都让人无法忽视的漂亮。   姝姝还在发育中,胸部微微隆起,衬的身姿玲珑娇俏。   自然是不用早膳的,国公府的两位夫人领着姑娘们出门。   三房的万氏去不成,她肚子已经显怀,瑶瑶年岁太小也去不成,宋凝月已经十岁,便跟着两位伯母一起出门。   …………   诚毅侯府。   诚毅候一家子也被邀了去,薛氏领着两个女儿,诚毅候领着三个儿子。   薛氏给诚毅候生了两儿一女,诚毅候还有个比较宠爱的妾侍,也育有一儿一女。   庶女方珊珊也有十二,她平日养在妾侍身边,荣昌公主最不喜妾侍,何况就算一般簪缨世族的宴请女眷都不可能让妾侍去,蕙安郡主的及笄礼上更加不可能出现妾侍,不能妾侍,庶女庶子却是可以。   方珊珊自然也想跟着去,她姨娘一直告诉她,要挑选个好相公,莫要给人做妾,方珊珊觉得凭着她的姿色挑个高门大户的也是可以的,她长相和身姿都随了姨娘,娇小柔嫩,比起母亲同三大五粗的嫡姐,她还是有些自信的。   方珊珊平日养在姨娘身边,吃饭也都是跟着姨娘一块用,甚少跟着主母。   就算是过年那会儿,诚毅侯府都聚在一起用的年夜饭。   但是嫡姐穿的厚,加上还是晚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平日嫡姐连门都不愿意出,方珊珊几乎也觉得嫡姐就跟外面说的那般,乱吃药把自己吃的脸色蜡黄,否则怎么都不敢出门,所以平日她出门跟朋友们玩耍时,有人问起嫡姐的情况,她都是说,“也不知姐姐怎么回事,整日连门都不敢出,母亲还请过几次郎中来呢。”   这话更是让大家深信不疑的以为方珠珠吃药吃坏了身子。   毕竟连她妹话里话外都是这么个意思嘛。   这会儿方珊珊已经打扮好,坐在厅里捧着盏热茶悠闲等着母亲和嫡姐。   房间里,方珠珠面颊绯红,双眸也沁着泪,她看着铜镜中皮肤白皙,个儿高挑的少女,一身胭脂色撒花金色滚边软缎面对襟掐腰褙子,配着同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红的似火。   她这身料子相对柔软些,有些贴身,更是衬的腰细腿长,加之她比同龄的女子发育快些,穿的还是身掐腰的褙子,更是胸大腰细,高挑的个儿配上这样的身姿,走动起来翩若惊鸿。   薛氏也站在旁边,她一直知晓女儿慢慢瘦下来,可等到脱去厚重衣物,换上轻薄衣衫,女儿高挑漂亮的身姿显露出来。   五官明艳,肤白腰细,饶是她也忍不住看的呆住,呆住过后又是满心的激动和欢喜。   薛氏甚至哭了出来,“娘的珠珠啊……”   是她不好,竟不相信伏神医的徒弟,这样红润的面色,哪里像是病弱?   她的珠珠再也没有比这气色更好的时候了。   “娘。”方珠珠也忍不住抱着薛氏哭了起来,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些年有多么的自卑。   薛氏红着眼圈,“珠珠莫哭,快些让丫鬟帮你上妆,待会儿出去自会惊掉那些人的眼珠。”也让她们知晓姝姝有多么厉害。   方珠珠嗯了声,擦拭泪珠。   喊贴身丫鬟进来帮她上妆,平日都是丫鬟贴身伺候,是知晓珠珠慢慢瘦下来,但见到一身红衣的姑娘,丫鬟们还是忍不住看呆了。   等到上了妆容,方珠珠明艳的五官越发动人,芳菲妩媚。   方珊珊终于等到嫡姐和母亲出来,她还是笑盈盈的,转头看见母亲,待瞧清楚她身后的红衣少女时,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结结巴巴喊道:“姐,大姐,你,你……”   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变的如此高挑漂亮,再也不复当初那个粗壮的身姿。   “好了,时辰不早了,珊珊既然也准备好了,这就启程吧。”薛氏压下心里冷意,就连这个庶女今日怕也存着看珠珠出丑的心态吧。   薛氏带着两个女儿上了马车出门,渐渐朝着公主府过去。   一路上,方珊珊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嫡姐,心里说不出的苦楚,嫡姐怎么变得如此瘦如此好看?   那为什么这些日子她还不愿意出门,宋凝姝的药当真这么有效的吗?   …………   国公府的马车先一步到公主府。   姝姝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看了看,没瞧见诚毅候府的车,怕是还没来。   崔氏知道姝姝是惦记着珠珠,她拍拍女儿的手笑道:“别担心,我们先进去吧。”   站在公主府外等人属于失礼行为,姝姝也知道,跟着母亲由着公主府的人领着她们先行。   姝姝随着大家一起进到公主府,公主府气派森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顺着廊庑慢慢的走,还遇见别的府中女眷,颔首示意,很快入了垂花门,进去之后是个大院落,幽静别致,周围摆放着许多盆景花盆,摆放的多是一些牡丹花,花儿开着,漂亮别致。   有不少打扮精致的贵妇人站在庭院小声说话,“还是荣昌公主厉害,瞧瞧这些牡丹花,雪映桃花,景玉,洛阳红,御衣黄,白雪塔,竟还有赵粉和豆绿,品种当真是多,养的也娇贵,花朵艳丽,公主当真是惜花之人。”   京城人人都知荣昌公主是个花痴,真正的爱花之人,公主府到处都是花儿。   姝姝看着这些花,的确是精心打理,非常好看。   五姑娘宋凝月看着那些花儿,觉得它们还没三姐院子里的花有生机,每次去三姐的院子看着那些花花草草,生机勃勃,心情都跟着舒爽很多。   姝姝跟着崔氏去厅里面坐着。   有不少认识的人都频频看向姝姝,不远处的何思妤也勾唇笑了下。   自打上次诚毅候府她被宋凝姝拿着才女的名号打压一番,现在何思妤也学聪明了,不去宋凝姝面前凑,她就等着待会儿看笑话就成。   宋凝君也因诚毅侯府那件事情不敢过去何思妤那边,当初是她多言说姝姝跟着伏神医学医给方珠珠配药,引得何思妤发笑,最后反而被姝姝回击,崔氏定然不喜她在跟何思妤接触。   宋凝君嘴里泛起一起苦涩,寄人篱下当真是难过,便是一丝小小的错误都不敢犯,到底不是亲生子,若是姝姝,崔氏根本舍不得责怪她吧。   姝姝捧着茶盏轻轻抿了口,外面突然想起窃窃私议声。   “那走过来的是哪家的姑娘?”   “薛娴?是诚毅侯府的女眷?左边是她家庶女珊珊,右边是?不,不会吧,是方珠珠?”   “方珠珠?”那贵妇人的声音没压下来,有些高,还有些尖锐,“真是方珠珠?我的天……”声音倒是压低了些。   “太不可置信了,简直像换了个人,当,当真是漂亮。”   就算她们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瘦下来后的方珠珠纤细高挑,窈窕无双,这样的身段,谁人不喜呢?   坐在里面厅里的各位也都听到外面的声音。   毕竟外头的惊呼声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压制不住的讨论声。   姝姝知道是珠珠过来了,瞧外面的惊呼声,珠珠改变定是很大,让所有人都惊艳不已。 第41章   厅内的夫人和姑娘们神色各异, 有些年纪小的姑娘们已经忍不住起身走到门外看了看。   等瞧见正迎面朝着她们走来的红衣少女,腰细腿长, 高挑明艳, 脸上带着淡妆,纵然看不清本来肤色, 但是纤细的颈子和裸楼在外的双手都是白皙的, 甚至带着淡淡的粉嫩。   显然方珠珠不仅瘦了下来,气色也没有变得很差, 甚至比三月之前更加好。   气色红润,脸颊都透着淡淡粉, 唇色也是嫩嫩的。   所以宋凝姝给她配的药当真是有奇效?甚至还可以调理人的身体吗?   之前那位投河自尽的姑娘, 有些也是认识的, 那姑娘虽然瘦下来,但气色非常非常差,脸色蜡黄无比, 头发也掉的严重,大把大把的掉。可眼前的方珠珠真的颠覆了她们对使用药方减肥的认知, 适用药物瘦下来也能有如此好的气色!   这些姑娘们简直觉得自己太蠢了,怎么就光听几个谣言就认定人家宋三姑娘配的药有问题。   结果就是明晃晃的打了她们的脸,人家配的药物不仅没有问题, 甚至能让气色变得更好,这样的药方谁不想要?   现在她们去跟宋三姑娘交好还来得及吗?   厅里的宋凝君也听见外面的闹腾,她有些无法相信,方珠珠真的瘦下来了?   那肯定也是脸色蜡黄, 头发稀少吧,现在上了妆看不出什么来,但也只能骗骗自己吧。   何思妤大概也是相同的想法,不过她今天还有些不高兴,好友过来后一直都待在定国公府二夫人身边,都不敢过来寻她说话,她过去找君儿说话,君儿也是支支吾吾的,还下意识看了崔氏一眼,莫不成崔氏不许君儿同她来往?   君儿显然是害怕崔氏生气,哪有这样做母亲啊?   何思妤觉得崔氏太过分,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吧。   她自己不管犯下什么错事儿,母亲都会原谅她保护她的。   崔氏实在不配做个母亲!   她正想着,外面走进来几人,当首的则是薛氏,诚毅候夫人。   跟着两边的两个年轻些的姑娘,一个是方珊珊,另外一个身姿高挑的红衣少女,明艳似火,五官有些像方珠珠。   不,那就是方珠珠,何思妤完全呆愣住。   宋凝君也同样如此,她紧紧捏住手中的茶盏。   那竟然是方珠珠,就算上妆也掩不住她的好气色,肌肤细腻。   加上的高挑的个儿,明艳的五官,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走到何处都能成为吸引人的存在。   宋凝姝配的药竟有如此奇效。   宋凝君一颗心沉了下去。   大厅里甚至有人捂着嘴巴小小的惊呼声。   姝姝的目光也落在珠珠身上,她弯着眼眸笑了起来。   方珠珠眼眶有些发红,她快步走到姝姝面前抱了姝姝一下又放开,小声道:“姝姝,谢谢你。”   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这样的改变,可不就是犹如重生,破茧化蝶吗?   其实才服药没多久的时候,母亲还小心翼翼的问她,说是想给她物色个门户低一些的人家。   那家门户有些低,家里是京城周遭县城里头的,也是今年秋闱的考生,中了举,虽然是最后几名,不过人比较本分勤劳,家里母亲也不是惹事的,问她愿不愿意先把亲事定下来。   方珠珠那时候就想,凭什么她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一定要找个低门小户,一定要将就的过完余生?   她拒绝了母亲,说想等到以后自己挑个喜欢的,不想就这样匆匆把亲事定下来。   她的坚持也有所回报,她等来了自己破茧化蝶的时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姝姝,没有姝姝,就没有她的今天。   其实直到这一刻,方珠珠才彻底想明白,不管何时,自己都不可放弃自己,这样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姝姝拍拍方珠珠的背,笑道:“珠珠,你真好看。”   是真的漂亮,自信有魅力,珠珠也能开始她的新生了。   方珠珠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姝姝拍了拍旁边的座椅,小声道:“坐这儿,我们说说话,荣昌公主和蕙安郡主还未过来。”   “嗯。”方珠珠挨着姝姝坐下,她有太多话想跟姝姝说了。   两个姑娘笑眯眯的说着贴己话,附近坐着的夫人太太和姑娘们神情各异。   薛氏也挨着崔氏坐下,薛氏眼眶也是红红的,没比她闺女好到那儿去。   如果不是待在公主府,她这会儿真想抱着好友大哭一场。   “明雪,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和姝姝的,”薛氏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珠珠这孩子能有今日全是因为姝姝,我,我……”   崔氏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们什么关系,你还同我说这种话。”   旁边坐着的另外几个贵妇人都忍不住心里嘀咕,我们也想同你有这么好的关系啊!   女人最在乎什么?当然是自己的容貌,没有女人不喜欢自己肤白貌美,她们觉得既然宋三姑娘可以配出减肥丸,是不是还能配出各种养颜丸。这会儿大家都忍不住恨恨的想,也不知那些谣言怎么传开的,竟说宋三姑娘配的药是害人的,她们竟可笑的相信了,还等着看人家笑话,这下可好,她们这是把宋三姑娘得罪了吧。   这其中属宋凝君最是坐立不安,何思妤脸色也臭的很。   不大会儿,已经有不少夫人太太领着自家姑娘过来跟崔氏和姝姝打招呼。   她们能怎么样啊,只能当做以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何况她们都是心里面怀疑下,可从来没当着宋三姑娘的面说过什么话。   不像何思妤那个蠢的……   姝姝都被这些贵夫人整的有些无措。   一会儿过来几个夸夸她,夸她仙姿玉色,还关心她跟着学医辛不辛苦。   还顺带夸夸坐在姝姝旁边的方珠珠,明艳端庄,有些就跟薛氏崔氏聊了起来,问两个闺女定亲没有,她们有儿子侄儿各种没有婚配的,说不定可以结个亲家甚的。   崔氏薛氏只能说两个闺女年纪还小,想多留两年,等到十五再把亲事定下来。   姝姝看着夫人们聊天,捏着块糕点吃着,她连早膳都没吃,这会儿正饿着。   就这样聊了没多久,荣昌公主跟惠安郡主过来。   大家迎了过去,纷纷道贺。   今日是惠安郡主的及笄礼,来的都是高门大户,今日甚至还有宫中贵妃过来给惠安郡主主持及笄礼。   大家这会儿上前跟荣昌公主和蕙安郡主道贺,荣昌公主穿戴华丽,她本人长得也是清丽,蕙安郡主随了荣昌公主的长相,年芳十五的她也生的一张清丽稚嫩的面容,略带了些婴儿肥,脸颊有些肉嘟嘟。   大家拥簇着公主和郡主进到待客的正厅。   这厅应该是公主府最大的厅,专门用来宴请客人。   待会儿郡主的及笄礼也会在此处举行。   进到厅里,蕙安郡主的目光寻了一圈,落在角落的姝姝和方珠珠脸上。   郡主与方珠珠虽然不是一个圈子,但都算是京城贵女,从小到大都生长在京城里,怎么都算熟识。   蕙安郡主原本也是听闺友说起方珠珠的事情来。   她的确有些好奇,加之几位闺友怂恿,于是也邀了诚毅候府的过来。   哪里想到现在见到人,简直就跟闺友们说的完全不一样。   脸色蜡黄?这白白嫩嫩的,气色比她都好。   还有弱不禁风?这高挑修长的身姿,走动起来步履轻盈,气质无双。   真是瞎了那些人的狗眼,人都没看到就开始编排人,也是她蠢,竟然信了。   蕙安郡主有些恼那几人。   荣昌公主也看到姝姝和方珠珠,楞了下,倒也没太大反应,开口道:“今日是小女的及笄礼,还是多谢大家能能够前来……”   公主的声音也是很清贵的,正说着,垂花门那边一阵骚动,荣昌公主引着众人迎了出去,见一雍容华贵打扮的美貌夫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荣昌公主露出些笑容,“菁滟,你来了。”   这位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正是当朝贵妃赵箐滟,目前掌管六宫。   顺和帝原配难产而亡,登基为帝后只立下两位贵妃,便是连皇贵妃都没有。   其中一位贵妃便是这位赵箐滟,美貌妩媚,三皇子的生母,也是上辈子宋凝君的婆婆。   而且赵贵妃同荣昌公主的关系不仅如此,两位还是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公主最后还嫁给了赵贵妃的兄长。   两人之间更是亲上加亲。   赵箐滟笑道:“今日是蕙安的及笄日,自然要早些过来,蕙安呢快过来让我瞧瞧,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蕙安郡主上前甜甜的喊了声姑母。   大家这才又拥簇着朝着里面走去,姝姝跟方珠珠一直躲在角落里,大家作甚她们就跟着,或者低声闲聊两句。   入了厅,大家闲聊,这会儿还未到吉时,等到时辰就要准备给蕙安郡主及笄礼了。   赵箐滟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角落里两个少女面上,一位高挑明艳,另外一位却长了幅好容貌,肌肤似雪,连那高挑美人在她身边都显得有些暗淡,高挑明艳那位她认出是最近颇受争议的诚毅候府嫡长女,原先有些粗壮,现在看来是真的瘦了下来,肌肤也很好。   至于那位肌肤似雪的应当就是给方珠珠配药的宋三姑娘吧,当真是绝色之姿,赵箐滟想起还未成亲的皇儿,不过她知道定国公虽是武将,手中早无实权,那么定国公府的姑娘给皇儿做个侧妃还是不错的,就是容貌太出色了些,他担心皇儿偏宠她,但是国公府目适龄的只有二姑娘三姑娘,赵箐滟的目光又落在宋家二姑娘身上。   额,赵箐滟无奈,这个崔氏也是会生,双胎女儿,一个美似天仙,另外一个却勉强算清秀之姿,肌肤甚至也不怎样。   这也太普通了些,怕是皇儿根本不喜。罢了,再瞧瞧吧。   赵箐滟收回目光,继续同荣昌公主说起话来。   很快到了吉时,及笄礼是非常繁琐的,除了贵妃做正宾给郡主梳头加笄,还需有司赞着各一人,都是帮着正宾行礼的。   吉时到,荣昌公主领着众人过去参礼的地方,蕙安郡主也早已退下回房焚香沐浴,换上盛装等待及笄礼的开始。   到了参礼的地方,吉时到。   赵贵妃捧着赐字文书开礼,一通繁琐的礼节下来蕙安郡主出来与贵妃娘娘互行揖礼。   而后为蕙安郡主梳头加笄……   再等后面繁琐礼节下来,及笄礼完成。   大家都轻轻松口气,姝姝也一直屏息静气的,及笄礼是女孩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上辈子她还没活到的她的及笄礼就被宋凝君给弄死了。姝姝看的眼眶微红,这辈子,她一定可以举及笄礼的。   时辰差不多到晌午,要去吃宴了。   姝姝悄悄揉了揉腹,她有些饿了,其实大家都饿了,早膳基本都是没吃的。   荣昌公主携贵妃又领着大家入厅吃宴。   吃宴时,大家还可小声闲聊,这次很多来主动找姝姝说话的。   大家待姝姝也很热情,还跟姝姝道歉,说是不该听外人闲扯,让姝姝莫要同她们一般见识。   姝姝当然是笑眯眯的表示不会在意,女孩们有甚想知晓的,姝姝也都柔声说给她们听,女孩们关心的无非就是容貌,姝姝便告诉她们如何养生护法护肤,可以吃些一些什么,不同体质的人又可食用些什么。   总之一场宴下来,这些姑娘们发现姝姝性格好又温柔,也愿意同她多结交。   吃罢宴后大家歇了会儿吃茶闲聊,然后过去公主的后花园。   荣昌公主有个极漂亮的花园,这是京城人人都知晓的事儿。   公主爱花成痴,那花园比皇宫的御花园还要漂亮,里面全都是名贵品种,平日里公主很少会让人去她的花园里参观。   这次还是因蕙安郡主及笄礼,公主才舍得让人进去观赏。   于是一群女眷又转移去公主的花园,那花园果真是大,比方才待的院还大,花园里面不仅有各种名贵的花儿,还有温室,其实牡丹花开还不到时候,至少还要半月后,都是荣昌公主放在温室里面提前开了花骨朵然后移到室外的。   进到花园里头,方珠珠喃喃道:“这花园也太漂亮了。”   不仅有牡丹花,还有别的一些花儿,另外还有些珍贵的春兰,甚至还种植大片的桃花杏花,桃花杏花旁边还有假山流水小桥。   连姝姝都觉得公主当之无愧的花痴,再也没有比她还要爱花的人,方才进来的时候荣昌公主还一直叮咛嘱咐的,让她们莫要碰撞到了花儿,小心些。 第42章   “这花园好漂亮啊。”到处都是惊叹声。   这样的花园可见公主是耗费多少心神, 听闻这整片花园都是公主亲手料理, 从不让花匠沾手。   姝姝上辈子来过荣昌公主的花园,不过那日她只是个小陪衬, 全程跟着宋凝君同贵女们应酬, 贵女们全都不搭理她。   上辈子,方珠珠也没有被邀请来公主府, 那时候她刚把亲事定下来……   而且赏花时还发生了件别的事儿,同宋凝君有关, 那时宋凝君早已诓骗走她的小玉瓶, 每日服用半滴, 半年来也给养的白白嫩嫩,来参加郡主的及笄礼到荣昌公主的花园赏花时。   宋凝君故意撞碎了荣昌公主的一盆花。   还是盆比较难得的牡丹花,花根折断, 荣昌公主当场就发了脾气,宋凝君泪涟涟道歉, 最后表示可以救活这盆牡丹。   荣昌公主不信,却也只能让宋凝君把那盆牡丹带回来。   宋凝君带着断根牡丹回到国公府。   每天用半滴甘露浇灌,如此一个月才把那盆牡丹给救活。   那时候姝姝当然不知宋凝君是用甘露救活牡丹的, 只是见她每天都小心翼翼给牡丹浇灌一些水。   现在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救活牡丹,无非是用甘露。   等宋凝君把这盆牡丹还给荣昌公主时,它以前以往开的更艳丽, 荣昌公主喜欢的不成,也因此跟宋凝君结识,平日若有救不活的花儿都送到国公府让宋凝君帮忙照顾,姝姝做阿飘的时候就见过宋凝君用甘露兑水浇灌公主的这些花儿。   这辈子宋凝君没了甘露,定然无法得公主好感的。   至于姝姝,她虽有甘露,却没打算做出跟宋凝君一样的蠢事儿去结识公主。   姝姝想到这些,打算待会儿离那盆花儿远一些。   她对这些名贵花都不认识,但是记得当初那盆牡丹花放在何处的。   姝姝跟方珠珠道:“我们去另外一边赏花。”这些花儿是真的好看,看着都能让人心情愉悦。   两个姑娘来到另外一侧,这边也摆着不少牡丹。   其中两盆最是引人瞩目,一盆紫红色,花朵很大很丰满,层层叠叠,还有另外一盆淡黄色,绽口形状的,看着亭亭玉立。   两盆花开的还不算饱满,再过几日才能彻底绽放开,饶是如此已经够让人惊艳的。   这两盆花漂亮的惊为天人,就连不懂花的姝姝和方珠珠也忍不住屏息观赏起来。   这两盆花儿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姝姝就听人说,“这两柱可是魏紫和姚黄吧?太漂亮了,公主当真厉害,连姚黄魏紫都有。”   姝姝对牡丹花不了解,但也知道前面那几波人观赏这两盆花的都站的挺远,显然是非常害怕碰着这两盆花儿了。   姝姝观赏时自然也离的几步远。   不亏是珍稀品种,花朵绚丽,亭亭玉立。   她正看着,听见后面的动静,正是何思妤和林诗淑,宋凝君的那两位闺友。   宋凝君倒是没跟着,不知去了哪儿。   姝姝看向两人。   方珠珠皱眉道:“你们过来干什么?”   何思妤放低身段道:“宋妹妹,方妹妹,我过来只是想同你们说声对不起,之前诚毅候府的时候我不该那般作态,往后再也不会的,还请两位姑娘原谅我一次。”   姝姝也忍不住蹙眉。   方珠珠正想说上两句,不远处的庶妹方珊珊突然冲她喊道:“大姐你过来下。”   方珊珊满脸焦急,躲在那块假山后不敢出来,方珠珠皱眉,准备拉着姝姝离开,何思妤却眼疾手快的拉住姝姝,笑眯眯的跟方珠珠道,“既你妹妹寻,方姑娘不如快些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我还有些话想同宋妹妹说的。”   那边方珊珊还在喊她,“姐,大姐……”   已经惹得花园里的贵人频频看向她。   “珠珠,你先过去瞧瞧你妹妹怎么回事吧。”姝姝只能道。   “那我先过去瞧瞧。”方珠珠急忙提着裙角朝着假山那边疾步过去。   等方珠珠离开,姝姝望向何思妤,“你们还有何事?”却见何思妤冲她露出个怪异至极的笑容,姝姝脸色微变,正想离开,何思妤却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显然是用尽全部力气,姝姝心中防备,加之她服用甘露,耳聪目明,眼疾手快,总觉何思妤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点,竟被她轻易躲开,反倒是何思妤一个刹不住,直直撞上那其中一盆紫红色牡丹花。   砰的一声,花盆掉落在地,里面那株艳丽奢华至极的花朵摔落再地,瞬间折断,孤零零的花朵躺在地上,花盆中的泥土散开,牡丹花的根茎也断裂了。   方珠珠过去假山后,看见庶妹衣裳上都湿了一块,还是胸前,她头疼道:“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方珊珊泪眼汪汪望着自家嫡姐,“方才何思妤她们捧着茶经过,忽然撞到我了,一盏茶全泼在我身上,姐姐,我可怎么办,这里是公主府,若是这般出去岂不是把脸面都给丢尽了。”她寻了一圈也没瞧见薛氏,只看见嫡姐,只能跟嫡姐求救,她心里头都把何思妤给骂的狗血淋头,也不知是不是没长眼,就那么直愣愣的撞向她,事后轻飘飘道了歉就走人了。   听闻是何思妤所谓,方珠珠心生怪异,忽然想起姝姝来,她脸色猛地变了,正打算转身去寻姝姝,就听见那边传来瓷器摔碎在地面上的声音。   方珠珠回头,见何思妤狼狈倒地,那盆很好看的花儿也被摔的稀烂。   “你,你先躲在这里,我去去就回。”方珠珠顾不得庶妹,转身过去姝姝那边。原来何思妤打的是这个主意,她说怎么好好的跟她们道歉,姝姝不会有事吧?   姝姝站在原地镇定的看向何思妤。   何思妤躺在地上,手掌手肘也疼,她看着身旁那盆摔的稀烂的魏紫,脑子嗡嗡的,脸色也有些惨白。   何思妤很快反应过来,她崩溃大哭,“宋凝姝,我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般推搡我,你就是故意的,你这是想故意害死我!”   旁边的贵夫人们听见花盆落地时都已看了过来。   这会儿看地上一片狼藉,再听何思妤的这番话,脸色都变了。   大家都知公主有多喜欢这盆花,牡丹花中的‘皇后’,只怕整个京城都没几盆,公主府也仅剩这一盆,很难栽植。   再一看,宋家三姑娘推搡人,把人推到还连累了那盆魏紫,上午还夸她厉害,现在就这般鲁莽起来。   方珠珠也来到姝姝身边,她看了眼地上的何思妤,担忧问姝姝,“姝姝,你没事吧。”   姝姝摇摇头,她没事,但是这盆名魏紫的花儿有些可惜。   “这宋三姑娘怎么回事啊?这可是魏紫啊,天啊,待会儿公主怕是要……”   “可不是,莽莽撞撞的,哎……”   “都给摔的稀巴烂了,太可惜了……”   “真是宋家三姑娘推的人啊?有些过分了吧。”   周围议论纷纷,方珠珠护着姝姝大声道:“姝姝根本没推她。”她相信姝姝。   姝姝也抬头道:“是她想推我陷害我,被我躲开了,她自己躲闪不及撞上这盆花的。”   何思妤崩溃大哭,瑟瑟发抖,“就是你推搡我的,我只是想同你道歉,之前在诚毅侯府是我不好,不该笑你,可你不仅不原谅我,还,还这样陷害我……”她抖的有些厉害,到底还是害怕,这可是公主最喜欢的花,就算她现在抵死不承认,可到底是她撞上去的。   众人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不信你们问诗淑……”何思妤哭泣道。   林诗淑也有些吓得发抖,红着眼眶说,“就是宋家三姑娘突然伸手推思妤的,是宋家三姑娘想害人……”   “真的还是假的啊,有些太过分了吧。”   “不知道呀,谁知她们谁说的真谁说的假呀。”   “你们太过分了!”方珠珠又气又恼,也怨自己没看清这两人的真面目,竟想这样陷害姝姝,结果害了自己,最后还不肯承认,非要赖在姝姝头上。   姝姝握住方珠珠的手,她也有些气的发抖,这些人成心作恶,又没外人瞧见,现在说出去,是非黑白,根本无人断定。   那边薛氏跟崔氏听见动静都过来了,见这般情况,又见姝姝脸色发白,崔氏上前护住姝姝,把她揽入怀中,“我宝儿别怕,没事的,娘相信你,定不是你推的。”又是宋凝君这两个闺友,当真是贱人!   薛氏也忍不住小声问女儿,“这是怎么了。”   方珠珠瞪了地上的何思妤一眼,不吭声。   远处荣昌公主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听见周围说甚魏紫,摔倒,她脸色就已经铁青。   等到了一片狼藉的场地前,荣昌公主脸色已经煞白,她环视一周,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平日里荣昌公主还算温和,这会儿却已气势全开,何思妤林诗淑有些受不住,何思妤一直发抖大哭,还是林诗淑小声道:“是,是宋家三姑娘推搡思妤,害的思妤撞上公主您的花。”   荣昌转头看向姝姝,冷声问道:“是你推人的?”   姝姝有些手抖,又疼又气的,她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回荣昌公主的话,“回公主,并不是臣女,臣女只是在此处赏花,是她们过来寻我说话,突然伸手推搡我,被我躲开,她自个反而刹不住撞了上去。”   “公主殿下,我没有的。”何思妤哭着喊冤。“就是宋三姑娘故意推搡我的。”   她定要咬死是宋凝姝推她的,否则她根本没法承受公主殿下的怒气。   方珠珠气急道:“明明是你们想害人!方才我与姝姝一起赏花,你们过来说因侯府那次争吵同我们赔不是。后来珊珊喊我,我先离开,过去后珊珊说方才你们捧着盏茶故意撞向她,现在她衣襟都是湿的,又寻不着我母亲,只能唤我过去帮忙,你们这就是特意支开我。那会儿姝姝本来打算跟我一起过去的,是你们拉着她,说有事寻她,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害着姝姝,自个坏了事,还非要攀扯上姝姝。”   何思妤还躺在地上哭,“公主殿下,当真是宋三姑娘推搡我的,求公主殿下为臣女做主啊。”   荣昌公主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给我起来说话!”   何思妤撑着手臂慢慢起身,身子还有些抖。   赵贵妃也来到荣昌公主身旁,皱眉道:“不管你们是否起争执,是谁推谁,现在荣昌公主的花被你们撞到,不仅不道歉还一直争执吵闹成何体统!”   荣昌公主皱眉心烦,这些人争不争吵同她有甚关系,不管是小姑娘的坏心眼还是甚,现在她最珍惜的魏紫被摔成这幅模样,她冷声问道,“你们打算如何?”整个京城也不过四盆,这花很难移栽,另外三盆也都是非常爱花之人拥有,根本不会割舍。   姝姝屏息不语。   何思妤又开始哭,眼泪糊了一脸,“求公主殿下为臣女做……”只是没等她哭完,荣昌公主已经忍无可忍,抬手就甩了何思妤一巴掌,呵斥道:“管你们起什么争执,现在撞倒本宫花的可是你!还有脸一直鬼哭狼嚎的,哭的本宫头疼,你可给我闭嘴吧!”   荣昌公主似乎还是个练家子,这一巴掌打的何思妤巴掌脸都肿了起来,血迹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何思妤慌忙跪下,肿着脸道:“都是臣,臣女的错,是臣女不好撞了公主的花……”她不敢再哭出声,眼泪却一直涌出来。   荣昌公主看向几人,冷声道:“本宫问你们,你们打算如何赔偿本宫这盆花!”她耗费多少心神才移栽出来的花,现在却被这些人争执吵闹给撞坏了! 第43章   姝姝抿着唇, 脸色有些白,这些事情同她有何关系, 宋凝君这两个闺友却犹如疯狗一样攀咬着她不放, 今日甚至不顾所有人在场这般陷害她!如果不是她服用这些日子甘露,身手较为之前灵敏很多, 她就会被何思妤直接推倒在那盆魏紫上面。   便是有嘴都说不清, 眼下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还不是被攀扯上。   “本宫问你们话,还不快些回答!”荣昌公主怒斥道, 她看着地上摔断根茎的魏紫, 心疼的都快没法呼吸了。   姝姝抬头, “公主殿下,此事本与臣女无关,臣女只是赏花, 的确是她们过来想要推搡臣女被臣女躲开,实际连臣女都不知晓为何会无缘无故被她们针对, 臣女刚回京城并没有多久,与她们见面也不过两三次,除了上次诚毅侯府被她们针对, 这次更是被她们如此陷害,臣女该去问谁讨回这个公道!”   是不是人人都觉得她软弱可欺。   她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就算荣昌公主再生气也不可能如同动手打何思妤一样动手打她的,她代表国公府的脸面, 老国公爷曾经救过圣上,荣昌公主是圣上的妹妹,更加不会随意动定国公府的人。   今日她也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凭甚被这两人如此恶心!   荣昌冷笑,“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她转头看向何思妤,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宋家三姑娘为何推你。”   何思妤肿着半张脸哆嗦道:“是,是臣女不好,臣,臣女方才说宋三姑娘是乡下养病回来没有见识,怕是没见过公主殿下的魏紫,说,说宋三姑娘没见过世面,肯定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所,所以宋三姑娘恼羞成怒便推了臣女……”   大家都知道宋家三姑娘才从老宅养病回来,以前待的地方与京城相比可不就是乡下地方。   姝姝抿唇看着何思妤,何思妤为了攀咬她,不惜把她自己拉下水,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她就想不明白,这种场合这种地方做这等事情,何思妤是疯了吗?   何思妤也知现在骑虎难下,既攀扯宋凝姝推搡她,总要有个缘由吧,总不能无缘无故来推她吧。   她今日实在气不过,方才去寻君儿,君儿很慌张的四处张望,还说因她们针对姝姝,母亲有些责怪她,这些日子大家都先冷静冷静。   何思妤一听哪里冷静的下来,加之诚毅侯府的时候被宋凝姝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说她们不配为才女。   结果她们沦为贵女圈的笑柄,走到哪里都被嘲讽,她心里对宋凝姝恨得不成,加之今日君儿还避开她们,于是脑子一热,就想让宋凝姝当众出丑,撞翻公主的花,被公主厌恶,可是哪里知道宋凝姝轻易躲开,反倒她自己落成这样的下场。   她爹只是四品官员,她没办法承受荣昌公主的怒意,只能死咬着宋凝姝不放。   姝姝心里对她们极厌恶,她的确是乡下出来的又如何,如果没有宋凝君的父母,她也同她们一样,自幼都是爹娘娇宠着长大,可她却在那样的地方挣扎着活了十三年,她垂着眼眸轻声道:“我的确是小地方回来的每见识,可这些花即便我随便移栽也能成活数盆,端看我愿不愿意,又岂会因你这从未说过的恶语去推搡你。”   好大的口气!   在场女眷都忍不住心底惊叹,这魏紫京城统共都没几盆,宋三姑娘竟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可有些夫人姑娘们也忍不住想,这位宋三姑娘回到京城不仅驯服蜀王指给她的凶兽,甚至还拜伏神医为师,帮着方家姑娘配出那样奇效的药丸,现在说她还可以随便移栽魏紫都能成活,指不定人家还真的有这个本事呢。   在场也都是各大世家的主母。   见到这种情况,心里其实多多少少是清楚的。   有些和稀泥的故意往宋三姑娘身上泼脏水,想把这件事情搅和更狠些,但也有些心里偏袒宋家三姑娘。   这个事儿呢,看那何思妤同林诗淑眼神躲闪,怕是没干好事儿,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说不定真的如同宋三姑娘说的,两人想陷害她,结果损人不利已,害得她们自己撞坏了花,故意攀咬宋三姑娘。   最主要的是,灯市那天,宋家三姑娘救下许多被火烧伤的伤患,甚至连皇帝都嘉奖她,这样品行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去推人。   荣昌公主望着姝姝,目光平静,好半晌才淡淡说了句,“口气不小。”   崔氏护着姝姝,“还请公主殿下明察,臣妇相信姝姝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说罢,狠厉的目光瞪向何思妤林诗淑两人,“你们两人到底为何非要陷害攀咬姝姝,可还有所谓的才女风范,还有名门贵女的风范!”   听崔氏这般说,何思妤心中越发怒气翻腾,她想着既闹成这样,也该让大家知晓这位国公府二夫人是多么偏心。   何思妤气道:“宋二夫人,您自个偏心成什么样还好意思说我们,您可有名门贵夫人的风范?宋三姑娘是您的骨肉,君儿难道就不是?自打宋三姑娘养病回京城,夫人您有多偏心?君儿穿的戴的都是以前的,甚至因与我们说贴己话,你也埋怨她,还不让她同我们来往,有你这般做母亲的吗?既然您问为何针对宋三姑娘,我没有针对她,我只是为君儿抱不平不喜她而已。”   崔氏脸色难看,她没料到这两女对姝姝的陷害又是因宋凝君而起!   “你们两人可真是荒谬!我何时让她穿旧衣佩戴旧的首饰,府中所有姑娘全都一视同仁,每月四套衣裳四套首饰,从未少过她半分!你们品行败坏,我自是不愿她与你们来往!”   宋大夫人高氏也站出来道:“府中姑娘的确都是一视同仁的,从未少过二姑娘的衣裳首饰,两位是否有甚误会?而且我也相信姝姝不会做出推搡你们的事情。”   宋凝嘉,宋凝兰,宋凝月也都站了起来,“我们都相信姝姝。”   站在一旁的宋凝君见攀扯到她,脸色煞白,她抓住崔氏衣袖哀求道:“母亲,此事与我无关,我从未说过什么的,更加没有让她们针对三妹妹,母亲,求求您相信我。”她也不知这两人会蠢的直接在这种地方陷害宋凝姝,她当真是冤枉,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得崔氏和爹爹的信任,这段时间都是小心谨慎的,又岂敢在这里挑唆两人对付宋凝姝,除非她想彻底得母亲厌恶。   这两人也是蠢货,她们竟失去理智在这里害人。   在场夫人们心中升起怪异之感,宋凝君好像真的很怕宋二夫人动怒,若是自己亲生骨肉做些无伤大雅的错事,做母亲的都会包容,做孩子的也断不会如此害怕家长才是,怎么宋凝君这里……   大家都忍不住觉得哪里怪怪的。   崔氏望着宋凝君,满眼的失望,她根本不是她的亲生血脉,却因她,自己的姝姝一次次受到伤害。   崔氏正想说着什么,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姑,姑母,我,我方才瞧见了事情经过……”   大家都扭头看过去,见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见大家都看向她,忍不住朝着旁边贵气妇人身后缩了缩。   …………   今日是蕙安郡主的及笄礼,府中也有宴请男客。   也是担心男客太多,女眷也多,怕出甚纰漏,所以并不是所有来的男客都可观礼,能入及笄礼观礼的都是蕙安郡主有些血缘关系的男客,蜀王作为蕙安郡主的表哥,自然也是在场。   不过观完及笄礼后他便过去男客那边。   蜀王平日公务繁忙,这种表亲平日也只是让人送礼就成,今日竟亲自过来,也让大家有些意外的。   至于原因,只有蜀王自个心知肚明。   他不仅从头观看完蕙安郡主的及笄礼,甚至礼后还未离开公主府。   同男客应酬喝酒,但他神情冷淡,来的客人都是官场上的,知晓蜀王性子,亦不会乱往他身前凑。   这会儿年轻些的少年公子们都在玩投壶射箭甚的,忽然有人说道:“隔壁女眷好像出了些什么事情。”   “不是吧,蕙安郡主的及笄礼上,女眷们还敢做些什么?”   “好似有人把荣昌公主最喜欢的那盆魏紫给摔了。”   “魏紫?荣昌公主最喜的那盆花,这人怕是糟了,整个京城都没几盆魏紫吧。”   “可不是,好像是跟定国公府三姑娘有关……”此人把听到的事儿详细说给这群公子哥儿们听。   听完有人道:“不是吧,我觉得宋三姑娘不是这样的人,人家疯了因为一句话去推人,她可是伏神医的徒弟,连猞猁都能驯服,这样的品性,说她推人我是不信,怎么感觉有点像另外那两姑娘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只能攀咬上宋三姑娘。”   这边都是些以貌取人的公子哥们,就是觉得那么漂亮的姑娘,要容貌有容貌,有医术有医术,还有驯服凶兽的本事。   闲的没事干跑去因为一句话做出这么愚笨的事情来。   蜀王也听到这些公子哥的议论,他神情晦暗些,打了个手势。   不知突然从何处钻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府卫,那府卫低声道:“殿下,可有何事?”   蜀王淡声道:“去找老头子要盆魏紫过来,便说是赠药之人需要。”   府卫应承一声,立刻退下。   蜀王府距离公主府并不远,这府卫是蜀王的暗卫,只听从蜀王的吩咐。   这暗卫名连成,自幼就跟在蜀王身侧,甚至自家主子的性情,简直无欲无求,对女子也没半分好感。   现在突然让他去找老爷子要魏紫,加之方才诸位公子哥讨论的宋家三姑娘,连成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猜测。   至于老爷子,当然不是圣上,而是殿下的师父,教导殿下一身功夫的老爷子。   老爷子年岁渐大,最近几年就不愿意在武林里做盟主,隐退下来住在蜀王府,他也不愿人伺候着,就在蜀王府单独开辟了个院落出来,整日喂喂鸡鸭,养养花儿,府中普通侍卫都不清楚老爷子身份,老爷子爱花,养着不少稀奇古怪的花儿,珍贵的牡丹品种也都是有的,但是魏紫也只有那么一盆儿。   连成有些担心待会儿去寻老爷子要魏紫,会被老爷子打一顿。   不过打一顿也得帮殿下把花要过来啊,殿下好不容易对姑娘家亲近点,哎。   蜀王府和公主府就在同一条巷子里,连成运起轻功,飞檐走壁,很快就回到蜀王府。   老爷子的院子是单独开辟的,既能单独通往府外,也能进到府内。   连成过去的时候,老爷子正小心翼翼的伺候花儿,老爷子院子大,几乎半院子的花,还有各种茶花,牡丹,月季,兰花,杜鹃,水仙,总之品种繁多,或许没公主府的花都,但种类不必公主府的少。   老爷子看着就跟外头普通老头差不多,个子瘦小,满脸皱纹,看见连成过来就问,“干啥?”   连成一脸苦笑,“老爷子,殿下让属下找您端盆魏紫过去。”   老爷子恨不得劈连成一掌,吹胡子瞪眼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连成急忙道:“老爷子,殿下说是赠药之人需这盆魏紫。”   老爷子便僵住了,半晌才气呼呼的问,“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老头我说清楚。”   连成就把公主府女眷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道:“老爷子,宋三姑娘其实就是赠药之人,而且属下觉得殿下好像对宋三姑娘挺特别的。”   老爷子沉默,想起前两日潋之给了他一瓶药丸子,潋之则是蜀王的字。   潋之说药乃别人赠送,给他分一瓶,老头那会儿还没当一回事儿,后来服用一颗,发现受损的经脉有渐渐修复的样子,这药显然不简单,练武之人到了岁数后经脉会慢慢损伤,这是不可逆的,可他发现这药竟能修复经脉。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老爷子立刻去找潋之问,这臭小子竟然不说话。   谁知赠药之人会是宋三姑娘,至于谁是宋三姑娘,他老人家是不知道的,他又不出门,又不爱八卦,就种种菜养养鸡养养花的。   “宋三姑娘是谁?”老爷子问。   连成把关于宋三姑娘的事无巨细告诉了老爷子。   老爷子不吭声,半晌才叹了口气,“成,你把那盆魏紫抱走吧。”   能怎么办呢,那样的女娃娃,不仅入了潋之的眼,还有配出这样的药,于他老头子也算是有恩。   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何况那个荣昌公主简直把花当命,拿不出魏紫,不管跟宋三姑娘有无关系,荣昌公主都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又是入了潋之眼的女娃娃,万一有个啥,他心里也不安。   更何况,那臭小子十八年终于开了窍!   连成欢喜道谢,小心翼翼捧着老爷子给的魏紫,又运轻功,很快回到公主府,将护在怀中的魏紫递给蜀王。   蜀王接过花盆看了眼,没甚表情,这把抱着花朝着女眷那边走。   周围公子们具是面面相觑。   蜀王生的高大腿长,走的也快,一路上他回想了下前两日伏神医给他的药丸子。   伏神医没道明是谁配的,只说药对他身体有好处,每日服用一颗,名养生丸,一听这名他就知晓是谁配的了。   蜀王到了女眷那边时,正听个声如细丝的声音,“我,我那会儿坐在凉亭那边,正,正好就瞧见何姑娘伸手推宋三姑娘,宋三姑娘给躲开了,何,何姑娘就一头栽在了那盆魏紫上面。”这说还说的结结巴巴的,但意思已经很明确,就是何思妤想陷害宋凝姝,结果反倒害了自己。   这说话结结巴巴的姑娘身份可不低,她是康平郡主,是英王家最小最疼爱的女儿。   要问英王是谁,英王是顺和帝同母的胞弟,连荣昌公主都要靠边站,英王这个女儿自幼体弱,不爱出门,性格内向,甚少说话,英王就跟顺和帝求了个康平的封号,代表健康平安,可以说康平郡主没必要说谎,而且她也不会说谎。   等康平郡主说完话,英王妃道:“这下应该是真相大白了。”   康平郡主的话当然不可能有假,大家看何思妤林诗淑的目光染上几分厌恶,官家姑娘如此毒,还蠢,往后这两位的婚事怕是难了,至少她们都是不愿意娶回家这样的儿媳。   何思妤同林诗淑脸色惨白惨白,嘴唇都在颤抖。   两人看向宋凝君,期望她帮着说句话,如果一开始不是为她出头,她们怎会沦落如此?   宋凝君轻轻撇开头,唇色发白,她如何帮?若是现在帮她们说话,指不定崔氏气的直接把她的身份宣扬出来,她还如何在京城待下去。   蜀王捧着花盆走过来。   他气势有些冷冽,周围女眷都慢慢退开,不敢言语。   走到康平郡主面前时,康平小小声喊了声蜀王哥哥,其实他们两人血缘关系更亲近一些,都是皇姓。   蜀王微微颔首,捧着花来到荣昌公主面前,把这本花放在了原先那盆的位置上,淡声跟荣昌道:“姑姑,今日是蕙安及笄礼,听闻您痛失爱花,便寻了一盆过来,还望这大喜日子,姑姑能够息怒。”   荣昌望着眼前的魏紫,不比她的那盆差,心情才舒爽了些,笑道:“那多谢潋之,这花姑姑便收下了。”   蜀王颔首,表情极淡,他转身来到姝姝面前,“多谢三姑娘赠药之恩。” 第44章   姝姝微微愣了下, 他已经知道师父给的药是她配的吗?   姝姝急忙敛衽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那些不过是些简单的药方, 不值得殿下费心。”   他又帮了自己一次,姝姝也不蠢, 看的出蜀王就是过来给她撑脸面的, 她心里也清楚,这次的事情就算是何思妤陷害她又如何, 如果不能把这盆魏紫救活,公主是不会给她脸面的, 也会把她给埋怨上。   说不定公主还会说出难堪的话, 殿下这盆魏紫替她免去很多的麻烦。   荣昌公主自然也看出她这个侄儿是过来给宋三姑娘撑腰的, 心里震惊,面上不显,她和皇帝到底不是一个母胎出来的, 跟这个侄儿始终差了那么点血缘,她清楚傅潋之的性情, 无欲无求,从没对哪个姑娘正眼上心过,甚至厌女。平日皇亲国戚有个什么事儿, 他至多让人上门送个礼,哪里会亲自来。   现在荣昌有些明白今日傅潋之肯来蕙安及笄礼的原因。   周围夫人太太们心里也大概有了谱儿,心里头都还挺震撼的吧,毕竟蜀王是顺和帝最疼爱的皇长子, 若无意外,那个位置怕也是蜀王殿下的,但都知晓他厌女,爬床的婢女说斩杀就斩杀,若是这样就罢了,还是有人抱着侥幸心态想把闺女塞给蜀王做妃子,万一就独不厌自家女儿,那岂不是美哉?这样的独宠对自家女儿好对家族也好。   也不是没有官员这么干,就一年前,蜀王前往一小地方处理公务,那地方官忒自信觉得自家幼女美貌妩媚,也的确是妖娆,不过十四五已经胸脯鼓鼓,蜂腰丰臀,骨软筋酥,他也吸取教训,不敢把闺女直接往蜀王床榻上送,就领着妖妖娆娆的闺女来到蜀王面前,说是怕蜀王身边没人伺候,特意找人过来伺候蜀王的。   蜀王当时看他一眼,未多言,地方官心花怒放。   地方官把闺女留下,结果前脚刚走,后脚那妖娆闺女就被蜀王送给随从,一个五大三粗连鬓胡子二十来岁还没讨到媳妇的武夫。   武夫平白得了个貌美媳妇,喜出望外,跟蜀王谢恩。   地方官不仅没讨好到蜀王,还平白折了个闺女进去,哭都没地儿哭,还要欢喜跟蜀王谢恩。   自此,所有人都歇了用闺女攀附蜀王的想法,知道他应该是真的厌女。   可没想到,蜀王殿下突然开窍,竟这般明目张胆给宋三姑娘撑脸面。   崔氏也没料到蜀王会来替姝姝把这事儿处理了,她有些担忧。   何思妤林诗淑更是抖的厉害,如果她们早知晓宋凝姝会入蜀王的眼,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那药于本王极重要。”蜀王尽力让自己声音显得温和些,“三姑娘当得起这个谢字,三姑娘若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事情亦来来王府寻本王。”   姝姝水润的眸子带着一丝惊诧,诚惶诚恐的继续福身,“臣女多谢殿下厚爱。”   蜀王颔首,“三姑娘继续赏花吧。”说罢便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垂花门,他来的快走的也快,一时之间让整个花园里头都寂静无声,片刻后还是荣昌公主笑道:“成了,大家继续赏花吧。”   荣昌公主说罢厌恶的扫了眼何思妤林诗淑,直接命人将两人赶了出去。   两人在公主府丢的这个脸面,日后不仅会被所有人排斥,再也无人敢邀她们上府做客,甚至连家里都会被连累,可想而知两人回府会遭受家人何等指责。   等两女被赶出公主府,荣昌公主命人过来把地上那盆摔坏的魏紫清扫干净,根茎已经摔成这样,怎么都救不活的,只能丢掉。   “公主殿下。”姝姝见此,犹豫下同荣昌公主道:“臣女能否把此花带回府?”   她不知晓蜀王是从哪里寻来一盆魏紫帮她解围,但她知道蜀王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也不养花,定是从别处要来的,这个人情总要还上,哪怕并不是她打碎花的,但没有蜀王这盆魏紫,她今日没这么容易被荣昌公主   定会被公主为难。   不管如何,别人帮了她,人情要还,这牡丹花又珍贵,只怕那人手中也就这么一盆。   定是爱花之人,却肯舍爱帮她,她就还一盆更好的。   荣昌公主道:“既宋三姑娘想要,本宫让下人收拾好送去国公府。”她没把之前姝姝夸下海口说随便可以移栽养活魏紫的话当真。   而且潋之对宋三姑娘这个态度,她心里也会掂量掂量,至少面上得和气些。   姝姝道了声谢谢,又过去康平郡主那边想跟郡主说声谢谢。   宋凝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脸色发白,脑子嗡嗡作响,蜀王殿下竟对三妹另眼相看。   一直观望的赵贵妃也是脸色变幻,她是三皇子母妃,知道顺和帝极有可能传位给傅潋之,若他无子嗣,这皇位指不定有些悬。可如今蜀王对宋三姑娘这个态度,以后怕会迎娶宋凝姝,等有了子嗣,那位置更加轮不到其他皇子们了。   不成,她决计不能让宋三姑娘嫁给蜀王的,赵贵妃思忖至此,便同荣昌公主告辞离去回了宫。   姝姝过去康平郡主那边,小姑娘正和英王妃小声说话,见到姝姝过来,扯住英王妃的衣袖,脸都红了。   姝姝觉得康平郡主太可爱了,她小声道:“今日的事情还要多谢郡主,谢郡主替臣女还了清白。”   “不,不用谢。”康平红着小脸,声如蚊蝇,“是她们太过分。”   康平郡主挺喜欢姝姝的,方才她坐在凉亭里面捏着块点心吃,扭头看见何思妤推姝姝,那样近的距离,应当是躲不开,可姝姝竟然躲开了,她都没看清楚姝姝是怎么躲开的,反正身形极快,她的糕点都给惊掉了。   英王妃也是和气的人,见女儿平日甚少跟外人说话,但今日能同宋三姑娘说上这么几句,还不躲人,也有些惊讶。   便拉着姝姝问她一些话,问姝姝平日做些什么。   姝姝很乖巧的回答,康平也仔细听着,姝姝特意说些俏皮话,惹得康平脸颊红红的。   康平郡主还主动跟姝姝说了两句话,英王妃都快喜极而泣,她家幺女平日从不和外人接触,连个手帕交都没有。   英王妃拉着姝姝白嫩小手把小姑娘好一顿夸,还邀姝姝常去英王府做客。   姝姝都应好。   到了申时,今日宴会便散了,公主府把所有客人都送出大门,男客先走的,女眷们晚半个时辰离开。   一路上,崔氏想起蜀王的态度想问问姝姝,但见旁边眼眶通红的宋凝君便忍了下来。   到现在,崔氏也有些想明白,这个养女有多可恶,自打姝姝回府,她先是诓骗姝姝隐瞒陈家人的恶行,甚至安插丫鬟在姝姝身边,甚至用些小伎俩让人误以为她偏心姝姝虐待这个养女,府中姑娘每个月俱是一视同仁,四套时新衣裳和四套头面,养女以往最喜穿戴时新衣裳首饰出门,前些日子却突然频频穿旧衣,她说是为何,原是想让外人以为她偏宠姝姝。   姝姝是她亲生血脉,她偏宠一些又如何?养女却如此小的肚量,甚至故意让何林两女误会姝姝,针对姝姝。   她想起这些便恼的不成,现在关于姝姝的事情,更加不会当着养女的面儿问。   回到府中,崔氏不管理同她解释的宋凝君。   反而过去姝姝房间,问她同蜀王的事情,姝姝也觉不好再瞒着,把蜀王曾救过她两次的事情说了,又道:“女儿前些日子配了些养生丸,想起蜀王救命之恩,让师父给蜀王殿下送了两瓶过去,许是蜀王殿下猜出药是我配的,今日才会如此。”   崔氏暗暗叹口气,蜀王厌女,京城人人都知,今日却帮姝姝解围,若说他对姝姝没想法,崔氏可不信。   可是蜀王性情古怪,待人冷淡,看着就不是个会体贴人的,她是想给姝姝找个体贴的,以后不会纳妾,稍微低些的门户也好。   这可给崔氏愁的,但见姝姝神色坦然,有些话她也不知怎么说出口。   崔氏正愁着,见姝姝犹豫半晌软声道:“母亲,蜀王不知是把谁的魏紫搬来帮我解围,所以过两日我想配些药去蜀王府道谢。”   总还是要走上一趟的,今日女眷太多,她没好同蜀王谢过解围的恩情。   崔氏叹口气,“去吧,让丫鬟和府卫跟着。”   这事儿崔氏只好晚上跟宋金良商量。   等崔氏离开,姝姝去庭院把公主府送来的断根的魏紫看了看。   这花摔的有些惨,根茎折断,就剩着一丝还连着,枝丫还折断好几根,都被荣昌公主一并给送来。   姝姝让丫鬟寻了几个空花盆,小心翼翼把快折断的花根埋了进去,剩余几根断裂的枝丫也被她修剪后扦插在新的花盆里。   最后用清水兑了些甘露,给几个花盆都浇灌了些。   她明儿还得去书肆寻些养花的书,否则让外人看来只用清水就把花儿救活也太不可思议的。   晚上用过晚膳,崔氏回房等两人梳洗过靠在榻上说话,崔氏就把今日公主府的事情说给丈夫听,还有养女这些小伎俩也都告知丈夫,宋金良听完皱眉道:“蜀王性情的确不太适合姝姝,不过你也莫要多想,莫要忘记姝姝再有两月才十四,蜀王大了她五岁,年纪便不合,至于君儿……”   宋金良揉了揉眉心,“我们养了她十三载也算对得起她,她既产生这般心思,万不可继续留在二房与姝姝接触,但到底有养育之恩,且她年幼时救过你一命,也救过父亲一次,现在送她走只怕父亲母亲都不会同意,不如这样吧,你替她寻一门亲事,等四月她也满了十四,也是能出嫁的,但门户莫要过高,否则日后她的身世爆出来会得夫家不满蹉跎,门户低一些,到底也是国公府养女,夫家不敢欺辱她,寻个上进勤快的后生,日后也有享福的日子。”   到底还记挂养育之恩,希望她嫁人后能够幸福。   崔氏叹口气,知晓丈夫这个处理结果是最好的,到底养了十三年,养女对她和老国公爷都有救命之恩。   年幼时,她因养女一场病躲过一场山体滑波,老国公爷也因养女躲过一场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劫难。   “也好,明日我就替她想看一门亲事吧。”   让她早早的出嫁,也算待她仁至义尽。   …………   次日,姝姝去书肆寻了几本同种植花卉有关的书籍。   回府先把几本书读的通透,这些都不难,上面一些针对各种花卉的种植,还有怎么扦插移株嫁接播种都是有的。   就连怎么护理各种花根,怎么处理断根再生也很详细,甚至可以配置一些简单的药水来养护花根。   姝姝就自个配了些,按照比例兑了些甘露,每日小心翼翼的养护着那几盆花儿。   过了两三日,她又配出两瓶养生丸,想了想也该去王府一趟亲自道谢,还了上次的恩情。   还有康平郡主的,她也帮了自己大忙,这份恩情也要偿还,过几日同样要亲自去英王府一趟,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己配的养生丸了。   姝姝就特意抽了趟下午的时间去蜀王府。   她还问过师父,师父也摸不清蜀王这盆魏紫哪儿来的,只道蜀王帮了她,去王府道声谢也是应该的。   姝姝带着珍珠还有两名府卫抽空去了趟蜀王府。   走的左侧门,通常拜访别家都是从这里进,姝姝领着珍珠上前敲门,门房很快开了门,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愣了下,姝姝说明身份和来意,门房一听立刻就道:“原来是宋三姑娘,三姑娘快随老奴进府吧。”   竟是连通报都不需,姝姝讶然,到底没多问,领着珍珠跟着门房入内。   门房把人引到垂花门,立刻有侍卫过来继续引姝姝入内。   姝姝一路没敢多看,蜀王府守卫很森严,到处都是侍卫,府中也比较清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绕着游廊跟着侍卫来到蜀王居住的霁月堂,又换了个清秀小厮领着姝姝进到正厅,小厮微微躬身笑道:“还请三姑娘稍等片刻,殿下很快就过来的。”   “有劳。”姝姝道谢。   小厮下去很快奉上茶水点心果子上来。   姝姝就发现整个霁月堂连个婢女的身影都瞧不见,可见蜀王厌女的程度有多严重。   姝姝喝了两口茶,就发现这茶叶口感甘甜,香而不洌,应当是贡茶。   她轻轻挪动了下,总觉得整个王府待客礼仪太高了些。   正想着,外面传来沉稳脚步声,姝姝抬头望去。 第45章   姝姝看到蜀王头戴玉冠, 穿着身玉色锦袍,锦袍上用金丝勾出一条四爪金龙, 腰系玉带, 凤眸狭长,面如冠玉, 面容清冷。   这是姝姝头一次见他穿玉色衣袍, 她记得蜀王最多的衣袍都是玄色,极单调。   蜀王走入正厅, 站在姝姝身侧,姝姝敛衽福身, “臣女见过殿下, 殿下安康。”   珍珠也跟着行礼, 蜀王看了珍珠一眼,门口的清秀小厮立刻上前笑道:“这位姐姐不如同奴才下去喝点茶吃点果子解解闷,也好让主子们搁这叙旧。”   珍珠心道, 我家主子就是来道谢的,道谢两句就离开的, 叙什么旧啊。   不过她还是看了三姑娘一眼,见主子冲她微微点头,才随小厮过去隔间吃茶。   “三姑娘坐吧。”蜀王在姝姝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指了指对面的椅。   姝姝面对蜀王这张俊美不凡的容貌,脑中始终忘不掉他满脸鲜血斩杀敌人的模样,还是有些胆怯,姝姝悄悄吸了口气先把手中抱着的匣子放在蜀王身侧的案几上, 才回到蜀王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镇定道:“公主府那日,多谢殿下替臣女解围,臣女感激不尽,只是魏紫是珍稀品种,殿下愿意舍爱帮助臣女,臣女感恩,特意配了些养生丸赠给殿下,只是不知殿下那盆魏紫是哪里所得,待臣女将公主那盆魏紫养好定会还给殿下。”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   蜀王右手压在案几上姝姝放的匣子上轻敲了下,他缓缓道:“是本王一位长辈的魏紫,他是爱花之人,三姑娘若能把公主那盆养好送来本王这里就是。”   长辈?姝姝茫然,并不清楚蜀王口中这位长辈是谁。   肯定不是圣上,圣上对花花草草的也没甚兴趣,罢了,不管是谁,这个情要还,待把公主那盆魏紫养好就送来蜀王府,姝姝心中做下决定,然后抬头跟蜀王的凤眸对上,他的眸有些狭长,所以看人时总显得有些清冷,瞳仁有些黑,似一汪寒潭。   姝姝紧张起来,道谢也谢过,她是不是该离开了?   姝姝眨巴了下眼,说道:“等臣女养好那盆魏紫定会还给殿下长辈的,今日过来就是对殿下道声谢谢,既已谢过殿下,臣女就,就告辞了。”   她说着打算起身,却见蜀王轻轻瞥了她一眼,薄唇轻启,“这位长辈待本王极特殊,前些日子三姑娘让伏神医送来的药对长辈有着奇效,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所以说来,还是本王要重重谢过三姑娘,只这份恩情无以为报,三姑娘便给本王一个薄面,留在府中用过晚膳再回吧。”   姝姝双眸圆睁,显然惊讶得不行,她结结巴巴道:“可,可会不会太打扰殿下。”怎么就留她在王府用膳了。   “不打扰。”蜀王殿下道:“昨儿猎了只野鹿,三姑娘待会儿可以尝尝。”   能拒绝吗?   肯定不能的,姝姝很清楚。   她心里思绪纷杂,乱糟糟,也不知到底该想些什么,茫然没有一点头绪。   见她这幅模样,蜀王站起身来,“随我过来吧。”   姝姝跟着起身,见蜀王已经朝着外面走去,她急忙跟上。   蜀王下了台阶,朝着左边书房而去,他领着姝姝来到书房,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姝姝站在书房前迟疑了下,蜀王回头望她,“进来吧。”   姝姝只能跟着他进到书房里,蜀王的书房宽大整洁,很大几排紫檀木书架,上面摆满书籍。   书架前还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配着一张官帽椅,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左侧则是摆着一张紫檀木雕螭龙绿石插屏,姝姝猜屏风后应该是供人歇息的塌。   姝姝不明其意,就听见蜀王清冽的声音,“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三姑娘待在书房自便,屏风后也有歇息的榻,若是犯困可以小憩片刻。”   “好……”姝姝茫然道。   蜀王看她一眼才离开的,出去时倒也没把书房门关上,姝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姝姝叹口气,还有两个时辰天色才暗,她总不能硬在书房坐两个时辰吧,认命的来到书架上,看着上面的书籍,五花八门,涉及到各类知识,她选了本杂记翻看起来。   没多时,小厮奉了茶点心来,珍珠也被送过来伺候她。   珍珠也很茫然,进来小声问姝姝,“姑娘,殿下怎么还留您用晚膳吧。”   姝姝坐在官帽椅上,上半身倾斜趴在书案上,单手托腮,眉头皱着,“殿下说是谢我赠药之恩。”   珍珠望着自家姑娘,欲言又止,她想问殿下是不是对姑娘有意,可想到蜀王的性子,怕吓着姑娘。   …………   蜀王把姝姝给的匣子给师父周子鹟拿了过去,老头子正在喂鸭,见徒儿过来,问道:“潋之过来作何?”   蜀王把匣子递给老头子,“宋家三姑娘送来的,是魏紫的谢礼。”   老头儿接过匣子,打开瞧了眼,里面摆着两瓶白瓷瓶儿,闻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他也不客气,把东西放好出来问徒儿,“怎么宋三姑娘没亲自送过来?”   蜀王狭长的眸子看向师父,老头子就懂了,他这徒儿想继续跟人姑娘接触,就没把他这个老头供出来,以后有啥事儿还通过他来传话,老头子都给气笑了,“既然有心,何不让你那皇帝爹下旨赐婚,女娃娃年岁虽然小了些,一两年你又不是等不起。”   蜀王还是不言语,他垂下眼帘。   老头子对这个徒儿也是了解,约莫知晓他的想法,那女娃娃跟着神医学医,短短半年就有如此成效,定是真心喜欢,希望有番成就,不愿拘束后宅,若徒儿真让皇帝赐婚,女娃娃所有的一切便成了空,只能拘在府中等待成为王妃,怕她心中生怨。   还没喜欢上就生了怨,往后两口子怎么过?   老头子叹口气,见他不说话,气道:“闷葫芦一样,真不知晓往后怎么讨人家姑娘欢心。”   “师父,徒儿告辞了。”蜀王说罢,转身离开。   老头子握着扫帚冲着他背影喊道:“你这臭小子,过来就没什么话想跟师父聊聊吗?每次就那么几个字,你跟宋家女娃娃也这么交流的啊。”   蜀王只当没听见,他离开周子鹟这里过去另外个院子跟府中门客商讨事宜。   商讨完已是一个时辰后,蜀王回到霁月堂,整个院落静悄悄的,书房里也是安静的,他进去时见姝姝的小丫鬟坐在个小杌子上靠在书房门框上睡的正香,走到里头,姝姝也趴在书案上睡着,他走近几步,来到姝姝身侧,见她露出半边粉嫩嫩的脸颊,几缕青丝贴在柔嫩的脸颊上,肤如凝脂,他看了许久,伸出手背触碰了下她的脸颊,触感和他梦中如出一辙,细腻柔软。   姝姝醒过来的时候漫天火烧般的晚霞,霞光透着打开的窗棂照在她的身上。   她这一觉睡得恍如隔世,她已经很久没有午睡过,平日功课太繁忙,这两天为了配药也是熬夜的。   原本她还在看杂记,可是看着看着,许是平日读的书太严谨认真,读着杂记,脑中又是一团糟,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结果就这么睡着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喊了声珍珠,珍珠一下子从小杌子上坐起来,睡眼惺忪,显然也是刚睡醒。   珍珠急忙起身过来给姝姝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又见姑娘脸颊上睡了些红印子,还帮着姑娘揉了揉脸颊,触感细腻如玉,珍珠力道都轻了许多,姝姝肌肤娇嫩,红印子去的也快,珍珠道:“姑娘,奴婢去厨房要盆水过来给您净个面吧。”   姝姝摇头,“不必。”本是来王府谢恩的,现在莫名留在王府用晚膳,结果她还趴在桌案上睡着,哪里好意思要水净面。   谁知外面小厮端着个铜盆还有崭新的绸巾过来,笑道:“差不多到了晚膳时候,三姑娘洗把手吧,另三姑娘也不必担心,奴才已经去国公府通报过,二夫人知晓你在王府用晚膳的事儿。”   姝姝红着脸道了声谢谢。   小厮把铜盆摆在书案上退下,珍珠伺候着姑娘净面洗手,刚把铜盆端出去,见蜀王走过去。   她急忙退到一侧。   蜀王过去书房,姝姝正把拿的那本杂记往书架上放。   书架有些高,她还垫着脚,拿的时候容易,放回去有些难,忽然见一宽大修长手掌握住那本杂记,很轻易的推了上去,身后传来蜀王清淡的声音,“过去用膳吧。”   姝姝回头,蜀王正站在她面前,她急忙道了声谢谢。   “走吧。”蜀王道。   姝姝又跟着蜀王过去房间用膳。   用膳时有珍珠小厮伺候着,两人都是食不言,蜀王说的鹿肉很好吃,味道鲜嫩美味。   等姝姝吃饱,又是小厮端水上来伺候她洗手。   洗过手,蜀王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姝姝道好。   结果最后就是,姝姝来王府谢恩,不仅成了王爷口中长辈的恩人,被留下用了晚膳,最后还被蜀王亲自送回定国公府。   幸好今日知道她来去王府谢恩的只有母亲和师父,平日她也总在师父那边用晚饭,国公府没其他人知晓她今日出去作甚。   回到国公府,姝姝可算松口气。   这会儿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梳洗后换身柔软的绸衣坐在房中发呆。   崔氏自打王府递了她信儿,知晓姝姝今日留在王府用晚膳,她就提着心,等着姝姝回府梳洗好她才过去找女儿问话。 第46章   崔氏过去时发现女儿正抱膝坐下贵妃榻上, 一头半干的青丝披散在绸衣后,绸衣的后面都有些湿, 她也不许丫鬟进来, 就这样孤零零的坐着,崔氏看着心疼极了, 取了干的布巾过去坐在女儿身侧替她擦拭半干的发, “怎么不让丫鬟把头发擦干,这样小心以后容易偏头疼的。”   “母亲。”姝姝软软的喊了声, 乖巧的由着母亲帮她擦拭头发。   崔氏一边擦拭姝姝的发丝,见她莹润洁白的脸颊上还贴着几缕发丝, 伸手帮着把发丝拢到耳后, 柔声道:“我宝儿可是遇见烦心事情?是不是王府的事情让你觉得困扰?”   姝姝面上满是迷茫无措, 她依偎在崔氏怀中,显得无助极了,“母亲, 我只是不明白蜀王是何意,他, 他留我在王府用晚膳,言语间也多是对我的感谢之情,可是相对于他的救命之恩, 赠药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偏生……”偏生如此待她,住的地儿连个婢女都无,显然是极不喜欢女子靠近, 偏偏慢慢的待她不同,亲近她,让她去他的书房看书歇息,这哪里是谢她赠药之情,分明,分明就是……   她也不是个傻的,她心里看的很明白。   且不说姝姝一直用敬畏的心态把他当做大禹的守护战神,对他生不出一丝丝别的情谊。   怕是蜀王殿下对她的种种亲近也不是感情,只是恰巧她的接近不会令他厌恶吧。   崔氏从这话中听出姝姝的不安纠结害怕,她原本想要说的口全都咽了下去。   是啊,问清楚又如何,姝姝想要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觉得蜀王不好,蜀王厌女,若待姝姝不同,后宅里只有姝姝也极好,可这样姝姝就无法做她喜欢的事情,一辈子拘在王府,甚至往后极有可能坐上那位置,那时候后宫只有姝姝一人,对她而言,那不再是宠爱,只会是折磨,群臣弹劾,君王后宫岂可只有一人?   身为君王,很多事情会变得身不由己。   也可以想的更复杂些,皇位之争,皇子之争,万一出点事儿,姝姝就要受到牵连。   崔氏看的不是眼前,而是女儿的以后,她希望姝姝可以平淡幸福的过一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不是拘在那样只能望见一片天的地儿。   可现在看着这样无措的姝姝,崔氏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她同丈夫多多商量下,瞧瞧看姝姝的亲事要怎么办吧。   …………   玉楼金阁般的深宫中,已是深夜,顺和帝处理完朝政过去赵贵妃的寝宫。   他平日政务繁忙,大半时间歇在自己寝宫,偶尔去宫中妃子处,他年岁渐大,越发惦念元后。   后宫嫔妃不少,最近几年他已经不再选秀。   顺和帝过去赵贵妃寝宫。   赵箐滟穿了身海棠色香云纱长袍,半拖曳在地面,一头乌黑发丝用根绸绳系在身后,脂粉未涂,丰神绰约,她在顺和帝还是皇子时就跟着的伺候,当初娘家不过是六品小官,现在也加封进爵,她本人能从妾侍做到现在的贵妃,掌管六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见也是个心思剔透的。   赵贵妃上前替顺和帝脱下龙袍,吩咐宫婢们备水伺候帝王沐浴梳洗。   等顺和帝换上明黄色绸衣出去,两人上床榻歇下。   赵贵妃柔声道:“皇上,臣妾想同您说说溯儿的事儿。”   傅厉溯,三皇子,今年就十五,年岁没满十八,暂时还没表字。   顺和帝听闻是关系三皇子的事儿,问道:“溯儿怎么了?”   赵贵妃轻轻叹口气,眉心微蹙,“溯儿也有十五,身边却连个侧妃都没,嫔妾想着若不先给溯儿挑选两个侧妃。”   顺和帝道:“不知爱妃相中哪家的姑娘?”   身为帝王他也是个父亲也会为孩子们忧愁,嫡长子已经快十九,身边通房妾侍都没一个,二皇子身边仅有个侧妃和几个妾,三皇子身边也两三个伺候的,却无妃,其余皇子年岁小,暂不忧愁,忧虑的是这三位皇子。   如今贵妃说给三皇子相中了,他也想听听。   赵贵妃轻笑道:“说来也巧,前两日去蕙安郡主及笄礼上,臣妾瞧着个姑娘,那模样当真是端丽冠绝,臣妾瞧着实在心动,便想着溯儿身边连个侧妃都没,不如先给溯儿挑个侧妃?”   “爱妃说说是哪家的姑娘。”顺和帝也有些操心三皇子的亲事。   其实他心里另有打算,等今年科举考试尘埃落定后,他会下旨选秀,为三位皇子挑选妃子们。   赵箐滟想起姝姝那张娇嫩脸蛋,慢慢道:“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臣妾瞧着她漂亮温柔,性格也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很得臣妾的欢心,想来溯儿也会喜欢的,按理说宋三姑娘的身份给溯儿做正妃也不为过,不过她自幼待在老宅养病,臣妾担心她身子不好生育,还是有些犹豫,不如说给溯儿做侧妃。”   琉璃宫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床榻上层层纱帐遮挡,帐内越发显得昏暗。   顺和帝一时不言,赵箐滟侧趴在帝王胸口处,听着帝王胸膛里的跳动声,她微微将目光挪在帝王脸上,见他的脸半淹在阴影中。   顺和帝许久才淡声道:“既嫌人家宋三姑娘身子弱,何必还要她给溯儿做侧妃,给溯儿挑选几个身子健康的便是,京城不差才貌双全身子又健康的姑娘。”   赵箐滟跟随帝王十几年,知晓他这幅模样是动了怒,急忙半坐起身道:“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怜惜宋三姑娘,待她若能成为溯儿的妃子,臣妾也会好好待她……”   “成了。”顺和帝皱眉道:“此事作罢,莫要多言,早些歇了吧。”   赵箐滟心中不甘,想不明白不过一个国公府的姑娘,皇上为何不肯给溯儿做侧妃。   莫不是蜀王已经求到皇上面前了?   蜀王殿下当然没求到顺和帝面前。   只是顺和帝知晓蕙安郡主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罢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晓蜀王殿下在蕙安郡主的及笄礼上护着宋家三姑娘,他焉能不知?   顺和帝自己都承认他偏宠潋之,为嫡长子厌女的事情愁的快白头。   如今潋之第一次主动护着姑娘家,没有表现厌恶宋三姑娘,他都想立刻把婚赐下来。   但想着宋三姑娘年岁小了些,加之还在跟着伏神医学医,还有潋之也没进宫求他赐婚,也要找人查查宋三姑娘当初待在老宅那边的事儿,毕竟是潋之的王妃,这事儿急不来。   结果贵妃就立刻把主意打到宋三姑娘身上,岂会不知她那点小心思。   他自然不会同意。   …………   姝姝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已经在皇宫里都转了几圈儿。   她次日起床还有些担心,后来索性想开,愁这些都没用,还是眼前的事情最重要。   她继续呆在家里搓药丸子,三瓶才能初见成效,家中亲人,师父,师兄师嫂,蜀王以及蜀王长辈,还有康平郡主。   光是这些人所需的药丸子都要她配好些天,她配了半月的药才算把剩余都给配出来装好。   家里亲人每人都是三瓶,除了宋凝君,姝姝一颗都没给她。   另外又抽空去了英王府一趟,把这三瓶药赠给康平郡主当做谢礼。   康平郡主捧着三瓶药丸小声问姝姝,“这也是跟方姑娘那一样的药丸子吗?”她说完一句话,耳尖都红起来。   她就听过姝姝给方姑娘配药丸的事儿。   姝姝笑道:“不是,这名养生丸,是我自个儿配的,不过师父帮我看过药方,是没问题的,可以调理身体,郡主可以试试。”   康平郡主小声道谢,她说罢就眼巴巴看着姝姝,她自幼没朋友,也不愿跟人接触,现在难得碰见崇拜的人,就想同她多说两句话,可性子内向,不知怎么开口。   姝姝也觉得小郡主可爱,想多同她说说话,就问道:“郡主平日都在府里做什么?”   康平眨下眼睛,软声道:“有时候看书,不过母妃不会拘着我,偶尔也会玩一下投壶射箭,我最喜欢的还是弈棋。”   弈棋吗?姝姝平日并不怎么玩这个,她道:“那我陪郡主玩会儿好不好?不过臣女不太会,郡主教教臣女。”   “好。”康平笑的两个小酒窝都出来了。   康平喊丫鬟摆上棋盘,她平日玩围棋比较多。   康平小声把围棋玩法告诉姝姝,围棋还算比较难,姝姝听过一遍规则便了解。   一开始她不太会玩,康平郡主很有棋德,并不会因姝姝新手就让着她。   头几把姝姝败的很快,但慢慢的也摸索出些规则,她与康平玩了一下午还赢了两把。   康平都有些呆住,她学棋也有十年,对弈时并没有让过姝姝,她竟还赢过自己两把。   “姝姝,你真厉害。”康平比姝姝还年长一岁的。   姝姝笑道:“好似会了些,不如以后再陪郡主继续。”这些棋艺规则她也是看过一遍就会,现在好像脑子记东西越来越快。   康平郡主难得碰到合得来的姑娘。   英王妃留姝姝在王府用晚膳,还怕两个小姑娘不自在,允她们就在郡主房中用的。   两个小姑娘独自用膳,也的确是自在些。   等用过晚膳,姝姝回府,康平郡主还有些舍不得她,邀她改日再来府中小聚。   …………   次日早起,姝姝锻炼过身体回房梳洗换过衣裳,去给院中的几盆牡丹花浇水。   那盆断根的魏紫已经成活,原先这盆上面一朵开的正艳的花儿,就是公主府摔断的那朵,剩余三四个花苞。   一盆牡丹花上的花苞不少,之前已被荣昌公主摘去不少,否则花苞太多会吸取养分,正在开的花儿便开不出漂亮的模样,只余下四五个花苞等它慢慢的绽放。   最大的那朵已经绽放的在公主府就被摔断,剩余这四个花苞,被姝姝浇灌半月兑了甘露的药水,绽放开三朵,两朵已经全开,花朵丰满,层层叠叠,艳丽的紫红色,比当初公主府开的那朵还要浓郁的颜色还要硕大饱满,上面沾染的露水摇摇欲坠,另外一朵半开,不出几天也能赶上这两朵。   不仅如此,竟还又冒出四五个小小的花苞。   整盆魏紫都比公主府时更加挺拔葱郁,艳丽,这花儿果然是华丽富贵的花儿,姝姝看着都很喜欢。   太漂亮了,简直让人移不开眼,难怪有些爱花成痴的人。   再漂亮这盆姝姝也没打算留下,准备去送给蜀王那位长辈。   她这还有另外三盆扦插的魏紫的断枝,看样子已经生了根活了下来,慢慢的等它长大一样可以开出漂亮的花儿。   花儿救活,原先给蜀王已经送过四瓶药丸,还差两瓶。   今儿打算跟着这盆魏紫一块送过去。   姝姝想到半月前蜀王府那一幕幕,不敢再亲自去王府。   她寻了府中信得过的府卫,把这盆魏紫还有两瓶药交给府卫,然后让府卫给王府递个话,说她要跟神医一块出门给人看诊,所以不能亲自去王府答谢,还望王爷见谅。   随后姝姝直接去师父那边,她也没有说谎,今日的确要跟着师父出门帮人看诊的。   那人病的严重,无法移动,要师父亲自走一趟。   这是疑难杂症,普通病症她都懂了不少,望闻问切也学的差不多,诊脉也可以。   姝姝跟着师父出门。   府卫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盆漂亮的快让人移不开眼的魏紫,还有两瓶药来到王府。   还是门房开的门,见府卫手中捧着的一盆漂亮的不得了的花儿,门房好半天才把眼睛移开,问道:“不知……”   国公府的府卫说明来意,又把三姑娘交代的话跟王府门房说了遍。   说罢留下东西回了国公府。   门房无奈,小心翼翼的捧着花跟两瓶药送去霁月堂。   蜀王正在书房翻看边疆递过来的信件,听闻小厮通报,让门房进来回话。   门房把国公府府卫的话重学了一遍给蜀王听。   蜀王听完,一张俊颜冷了下来,似乎周遭温度都降了不少,门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府所有人都惧怕殿下,没人知晓这个王府有多么孤冷,那日宋家三姑娘来的时候,整个王府好像都多了一丝儿活气。   “滚下去。”   门房退下,离开霁月堂时身上的衣衫都差点给湿透了。   蜀王看着书案上的花,沉默许久,最后一手提着花盆边沿就这么拎着过去了周子鹟的院落。   周子鹟正在院子里给他那些花儿浇水,抬头见徒儿,哦,他最先看见徒儿手中提着的花儿。 第47章   那么明艳饱满的两朵紫红色花儿, 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周子鹟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魏紫, 比起他原先那盆不知漂亮多少,魏紫则是以颜色的艳丽以及花朵饱满硕大的程度来分辨品级。   这样的魏紫, 周子鹟从未见过, 还是两朵一般大,甚至第三朵也开了一半, 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你这臭小子就不能心疼心疼这花吗?”周子鹟脸色发白,手指轻颤, 心疼的快步走到徒儿身边, 从他手中接过整个花盆, 小心把花盆护在怀中,唉哟唉哟了两声,“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幸好没伤到花瓣。”   这花瓣的颜色浓丽至极,枝芽葱郁, 一盆好的魏紫不仅要花朵好,枝叶也需苍翠欲滴,相得益彰, 成为最完美的魏紫。   周子鹟把魏紫放在花架上,正午的太阳光照在这几朵花上,给它们镀上一层漂亮的光辉。   周子鹟都看痴了,“怎能养出这么漂亮的花儿, 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能不能拜她做个师父……”   “不能。”蜀王硬邦邦开口。   周子鹟没理他,过了半晌蜀王殿下终于开口了,“师父。”   “干啥?”周子鹟目光继续盯在花朵上,恨不得就这样看上一整日,“这盆就是宋家三姑娘从公主府捡走的那盆摔烂的魏紫?啧啧,荣昌要是知晓自己错过的到底是什么,莫不是要给气死的。”   荣昌公主养的花最多同他差不多,怎么都养不出这样极品的魏紫,否则也不会对他那盆魏紫满意。   想到徒儿,周子鹟终于舍得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浑身冷的都快结冰块了,笑道:“怎么,这次不是宋三姑娘亲自送来的?”   他对这个徒儿还真是了解透彻,毕竟也算是他从小拉扯大的,当初皇帝还只是个王爷时,蜀王也就是个三岁的娃娃,不知道怎么从王府走丢,被他捡到,小小的娃娃冷着张脸把他当成乞丐,跑去买了只烧鸡给他。   他见这小娃娃天赋不错,就教他开始练功。   没两天发现满京城的找王府世子,这才晓得是王府世子走丢了。   就给送回王府,两人结下师徒缘分,他经常偷偷去王府教他功夫,等到后来皇帝登基,那皇宫对他来说,也就是想进就进的地儿,自然继续教着唯一的徒儿,皇帝老儿到现在怕都不知道自己嫡长子有个曾做武林盟主的师父。   蜀王垂着眼帘,遮掩寒潭似的眸子,他道:“师父可有种不活的花。”   周子鹟立刻明白这冷面徒儿的意思,上次指不定对人宋三姑娘干了啥事,吓得人姑娘这次没亲自来王府送东西,他见不着宋三姑娘就想法子去国公府寻人,总需要个理由吧,嗯,他养不活的花儿就是最好的理由。   周子鹟真是给这徒儿操碎心,好不容易碰着个不厌恶看着还挺喜欢的姑娘吧。   他偏生不会讨人姑娘芳心,还给人吓着。   还不如直接端出他皇帝老子把婚事给赐下来。   周子鹟无奈,去花架上寻了盆蔫蔫的春兰,“这盆春兰,根已经腐烂,老头我是回天乏术,不如徒儿去国公府帮我找宋三姑娘帮帮忙?”   “好。”蜀王惜字如金吐出个字就拎着花盆回了霁月堂。   傅潋之没去国公府,他派暗卫去德善堂盯着,约莫一个时辰后姝姝跟伏神医回了药堂。   他这才端着盆叶儿都黄了的春兰去德善堂。   过去的时候姝姝正在给病人诊脉,小脸上的神情认真极了。   俊美的青年穿着身玄色衣袍站在德善堂门口,京城里的人几乎都认识,有人倒吸了口气。   伏神医也注意到蜀王殿下,他过去道:“殿下,您这是?”   傅潋之幽深目光落在姝姝身上,伏神医立刻懂了,姝姝也抿了下唇,松开扣在病人脉搏上的手,喊了大师兄伏荣春过来帮她继续给病人看诊,姝姝这才来到蜀王身侧,小声道:“殿下,你可是因手中这盆春兰来的?”   傅潋之清冷的眸子望着她,“是。”   “殿下随我过来吧。”姝姝心里清楚蜀王为何而来。   两人过去隔壁伏神医的宅子里,宅子里有个大院子,院中有石凳石桌,姝姝走到此处,身后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姝姝有些头皮发麻,她来到石凳前,“殿下请坐,殿下可要喝茶?”   傅潋之坐下,把蔫掉的兰花摆在石桌上,他道:“不用,你也坐吧。”   姝姝心里清楚蜀王根本不是为春兰而来,只是借口来寻她。   姝姝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盯着春兰,没敢看蜀王。   傅潋之反倒把她看了个遍,见她俏脸发白,满身的寒意去了几分,他尽量柔和了自己的清冷的嗓音,“今日三姑娘送来王府的魏紫很得长辈喜欢,长辈痴爱花草,不忍手中这盆春兰根腐叶烂,所以希望三姑娘可以帮忙救活这盆春兰。”   姝姝只能点点头道声好。   哪怕知晓他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姝姝也没法子拒绝。   她甚至不能质问他是不是对她别有用心,尊卑有别,她是臣子之女,他是皇长子,圣上亲自册封的王。   傅潋之来的快,去的也快,当真是把这盆春兰给姝姝送来就离开了。   只余下姝姝对着盆蔫蔫的春兰发呆,一会儿蹙眉,一会儿鼓着脸颊。   姝姝晚上回国公府的时候就把春兰给抱了回去,幸好前些日子她买的关于如何护理花草的书卷上有怎么养殖兰花的。   吃过晚膳,姝姝就用甘露配了些药水,把这盆叶子开始发黄的春兰浇灌的透透的。   …………   姝姝那边因蜀王的事情有些睡不着。   崔氏这边也正同宋凝君说话,她前些日子就相看了一户人家,是京城周围县城的,那公子年岁有些大,今年十八,秋闱的时候中举,家里爹娘已过世,只余下那公子同老祖母生活着,是个孝顺勤奋的。   样貌也是不错,崔氏还特意让丈夫去调查这公子,品行没得说,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平日还会帮着做活计。   丈夫还特意翻看过此人做得文章,说是此人三月春闱中贡士是没问题的。   她给足嫁妆,宋凝君嫁过去后,上头没有公婆压着,等着夫君入仕途慢慢的也是个官夫人,手中银钱也不少,日子过的也是舒坦。   遂崔氏就定下,打算跟宋凝君说过后就请媒人上门说亲。   当然,她对那位公子也没打算隐瞒宋凝君真正的身份,敞开了说,往后夫妻两人就不会有矛盾。   宋凝君这半月又消瘦了些,我见犹怜的。   她小心翼翼道:“母亲,你寻君儿有何事情?”   崔氏望着宋凝君消瘦的面颊,心里忍不住叹气,到底是有养育之恩的,情才是这世间最难割舍的,但她不能至她的亲生骨肉于不顾,她对宋凝君有养育之情,但是更心疼姝姝。   “君儿。”崔氏捏着手中的信笺,“你对姝姝的伤害是我无法容忍的,可你到底也是我养大的,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往后可以幸福康顺,但是无法让你和姝姝同时待在府中,所以我给你寻了门亲事。”   宋凝君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她瞬间就红了眼眶,噗通一声跪在崔氏面前,“母亲,母亲,我,我知道错了,母亲,求求您莫要把君儿嫁出去,君儿还想陪着您和爹爹,也会待三妹妹好的,之前只是君儿想岔了,君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母亲了。”   她终于忍受不住,扑在崔氏膝上低声哽咽起来。   崔氏硬起心肠道:“那孩子年岁比你大四五岁,不过是个会疼人的,样貌也出彩,爹娘已经过世,上头也没婆婆磋磨,只有他和祖母相依为命,他已中举,待春闱中贡士也是没有问题的,你嫁过去好好同他过日子,往后是会有后福的。”   宋凝君哭的越发凄惨,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她一听便知,就是个落魄户,母亲当真好狠的心啊,她不过是起了些小心思就被母亲这样作践,她到底也算是国公府上了族谱的养女,便是侯府人家也配的上,凭甚给她寻个落魄户啊。   “母亲,母亲,我不愿意嫁,我想多陪陪您和爹爹。”宋凝君咬死不肯松口。   崔氏慢慢道:“你可是觉得对方门户太低?可你怎么不想想,我若给你寻个高门大户,待你身份被戳穿,你那亲生母亲寻上京城来,你如何自处?你如何在婆家抬得起来头?我给你寻的这门亲事再好不过。”   宋凝君慢慢僵住,她的泪水挂在眼睫上,喃喃道:“他们在家里过的好好的,又怎会寻来京城,何况在君儿心中,只有您和爹爹才是亲人。” 第48章   这话瞬间就让崔氏寒了心, 连亲生父母都能不在乎,宋凝君已经知晓亲生父母在水乡村, 却从来没有派人去探望过她们, 无非是想跟穷苦的亲生父母撇开关系。她们对她只是养育之恩,说什么只有她们才是亲人, 不过就是抛不掉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罢了。   崔氏心里寒凉, 不知小时候那个柔软孝顺有善心的宋凝君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崔氏压下心底的不适道:‘这门亲事我与你父亲都看过,他也是同意的, 我们不会害你,明日我会派人上门去提亲。”   宋凝君彻底崩溃, 她瘫软在地上哭道:“母亲, 说到底就是您偏心, 我的确不是您亲生血脉,可这一切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有做错伤害三妹妹的事情, 若是三妹,你可会给她说一门这样的亲事?”   “你岂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以为姝姝同你一样, 只想攀富贵嫁去高门大户?”崔氏气急,“姝姝从未想过嫁勋贵人家,她志不在此, 她想要的不过是学好医术能够行医救人!”   崔氏气的胸口起伏,“这门亲事如果你不同意,便回了陈家去吧!”她是万万不想再替她操心了。   好心也被她当作驴肝肺。   宋凝君抱着崔氏的腿哭道;“母亲我错了,我, 是我太心急,但我真不愿嫁去这样的人家,求求母亲多留我两年,我,我只是想找双亲健在的……”   崔氏冷声道:“那好,正好我这还有一位,双亲健在,也是举人的少年郎……”   宋凝君僵住,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崔氏气的不行,这个养女哪里是想找什么双亲健在的,就是嫌给她说的门户低,找理由拒绝了。   她道:“既然不愿,那还是头一个,就这么定下吧,明日我就派人上门提亲。”   说罢又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好好歇下吧。”   宋凝君失魂落魄回到君翠院,她就扑在床榻上哭了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春桃心疼道。   宋凝君待丫鬟不错,而且春桃才七八岁就被买回来陪她,两人算是一块长大。   宋凝君哽咽道:“母,母亲给我定了一户双亲已不在,家中只有个老祖母的举人做亲事。”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啊,至少不是勋贵人家,春桃惊得不成,“夫人怎能如此啊,太过分了,国公府的姑娘如何配这样的人家?姑娘,老夫人可知晓?老夫人若知道夫人如今作贱姑娘,肯定不会同意的,真是的,都是夫人亲生女儿,夫人的心怎么就偏成这样。”   听到亲生女儿,宋凝君的心抖了下。   对,还有祖父祖母,他们最疼爱自己,定不会让母亲把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明儿一早她就去寻祖父祖母。   …………   今晚二房的两位姑娘都因亲事愁的不成。   一位是担心嫁入皇家,一位是嫌定的门户太低。   傅潋之在王府用过晚膳去了宫内一趟。   他是皇长子,有可自由进出皇宫的腰佩,不管何时都能入宫。   天色暗下来,宫内红墙碧瓦,高大的红墙将外面的热闹喧哗隔绝开,抬头只有阴沉沉的天空。   难怪宋三姑娘不喜皇家,就连他对这里也是深恶痛绝。   傅潋之到了顺和帝居住的长乐殿,皇帝还在批阅奏折,听闻长子过来便让人进了大殿,还思忖着长子是不是为了宋三姑娘来的。   难不成是想让他赐婚?   “儿臣参见父皇。”傅潋之走到案前行礼。   顺和帝笑道:“潋之坐吧,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看父皇?”   傅潋之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锦盒,将锦盒放在顺和帝的书案上,顺和帝温言道:“这是何物?”   “这是宋三姑娘赠的药。”   姝姝赠了他六瓶,三瓶给了师父,剩余三瓶他并没有服用,留着过来给了父皇。   顺和帝看了他一眼,“可是宋三姑娘赠给你的?”   傅潋之点头,顺和帝问他,“你没给自己留?”   傅潋之看了父皇一眼,不言语,顺和帝懂了,这个长子性格孤僻人也冷漠,但是他对至亲都极孝顺。   不过就是几瓶养生药,能惦记着他也是一番心意。   “这药朕收下了。”顺和帝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三个很普通的白瓷瓶,他道:“可是喜欢宋三姑娘?要不朕帮你把婚事赐下来?”好不容易能入潋之的眼,便是身体差些也无妨,只要是个温良恭俭就好。   “多谢父皇,不必,儿臣自有打算。”傅潋之想到什么,忍不住垂眸。   哎,这孩子,顺和帝也是忧心。   “罢了,既你不愿赐婚,朕帮你盯着些宋三姑娘就是,若有人在朕跟前求娶宋三姑娘,朕不允就是了。”   顺和帝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皇儿既不愿赐婚,那么还是有别的人惦记宋三姑娘,让皇儿谨醒些。   傅潋之眉峰微皱,半晌后道:“儿臣自有打算,多谢父皇成全,父皇早些就寝,儿臣告退。”   “你也回吧。”顺和帝摆摆手,他这皇儿就是性子孤僻,小时就已如此。   傅潋之离开后,顺和帝看着锦盒中的三个白瓷瓶。   取了一瓶出来,打开木塞,药瓶中透出一股清淡药香味,里面是很小粒的药丸。   顺和帝让身边的太监总管陈旺德倒了盏温水,陈旺德微微弯着脊背,小心问道:“皇上,可否需要让太医过来先查验下这药的成分?”毕竟是帝王入口的东西,哪怕是大皇子所赠,可到底不是大皇子所配的药,还是小心为上。   “不必。”顺和帝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温水服下,皇儿能够信任的人,也是他能信任的。   药丸就着温水被送服到胃里,顺和帝察觉一股暖意从胃部向着四肢百骸流动,他说不上这感觉,总之是很舒服的。   顺和帝有些诧异,他以为小姑娘配的药,至多就是养养胃,现在看来,似乎不简单。   顺和帝倒也没太在意,只是以为宋三姑娘配的药功效不错。   他挥手让陈旺德退下,继续批阅奏折,不到半刻钟,他却有些困乏,这是很少见的。   他为帝十五载,一直为国为民,任重道远,肩上的担子不是常人可以想象,也因这样,他睡眠不太好,整宿睡不好,平日晚上只能批阅下奏折,等到人困得不成才会歇,也是梦境缠身,很难有个好的睡眠。   就连太医都没法改善这种状态。   却在服下宋三姑娘赠的药没半个时辰就困乏来袭,实在有些撑不住,让太监备水沐浴后睡下。   顺和帝倒在床榻上直接昏睡过来,陈旺德从来没见皇帝如此快的入睡,他吓了一跳,轻轻唤了两声皇上,一点动静都没,陈旺德心里咯噔一声,慌手慌脚的让小太监喊了太医院院使。   太医院院使很快过来,陈旺德不敢声张,立刻把顺和帝的情况跟院使说了声。   院使也大惊失色,立刻前去龙榻前,轻轻唤了帝王两声,顺和帝毫无动静,院使顾不得别的,立刻给皇上把了脉。   却发现皇上脉象平稳,只是睡着了?   院使惊诧,陈旺德小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院使也低声道:“皇上好似睡着了。”   “那怎半点动静都无?”陈旺德道,“皇上方才服用了宋家三姑娘配的药丸,之后说困,倒在龙榻上就昏睡过来,老奴实在有些吓着。”   院使发现皇帝只是睡得太沉而已。   他过去检查了下白瓷瓶里的药丸,没有皇帝的话,他肯定不敢尝药,只放在鼻翼下嗅了嗅。   里面有几位药材他是可以闻出来的,的确是补身的药材,但没有尝药,他无法肯定更具体的药方和药效。   顺和帝的确只是睡的太沉,到了上朝时辰,陈旺德小心翼翼过来喊人。   这次喊了好几声,顺和帝可算是醒了过来,他起身,觉得精神抖擞,从未有过如此好的精神,像是回到年轻时的状态。   顺和帝见太医院院使也守着在,问了声,陈旺德才恭敬把昨儿的事儿说给顺和帝听。   顺和帝知道是自己睡得太沉,也不怪两人,让院使退下,陈旺德服侍顺和帝穿上龙袍。   陈旺德赞叹道:“宋三姑娘的药当真是神奇。”   “宋家三姑娘的确了得,年纪轻轻便有此本领。”顺和帝大笑,心情舒畅,是他小瞧了宋三姑娘。   …………   翌日晨起,姝姝和宋凝君过去祖父祖母院子请安,姝姝见宋凝君双目红肿,萎靡不振,怕是昨儿发生了啥事。   姝姝请安毕就在庭院锻炼,宋凝君留在祖母身边不愿离去。   盛氏见孙女精神不济,心疼道:“君儿这是怎么了?眼底发青,可是昨儿夜里没睡好?”   宋凝君听闻祖母关怀,眼泪落下,噗通一声跪在盛世面前,“求祖母为君儿做主。”   “君儿快起。”盛氏把宋凝君拉起来,“有什么委屈尽管同祖母说,有我和你祖父给你做主呢。”   宋凝君顺势起来,依偎在盛氏怀中抽噎道:“祖母,母亲给我寻了门亲事,可君儿不想嫁,想留在府中多陪陪您和祖父还有父亲母亲,我实在不想嫁人。”   盛氏恍然,“原来君儿是为这个伤心,可入了春你就十四了,总要说亲的,你母亲给你寻的亲事我同你祖父也过目了,那后生是个勤奋上进的,你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再陪嫁几个丫鬟嬷嬷过去,往后的日子也舒坦。”   宋凝君整个人呆住,这么说,祖父跟祖母也是知道母亲给她相看的这门亲事?   可是这样的人家,祖母祖父怎么会同意啊,她说到底也算是国公府的姑娘啊。   盛氏还在劝慰宋凝君,“君儿莫担忧,你母亲给你寻得后生的确是很好的,待人也宽厚。”   “可是。”宋凝君难过道:“那样的门户,祖,祖母我……”   原是如此,盛氏叹口气,这孩子根本不懂她们的心,崔氏给她挑的这门亲事连她和老国公都同意的,她们是宠爱宋凝君也希望她以后幸福,所以才给她挑了这样的人家,到底不是国公府的亲生血脉,如果嫁给勋贵,等往后君儿身份爆出来,她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君儿信祖母和你母亲吧,我们不会害你的。”盛氏拍拍宋凝君的背,安慰道。   宋凝君趴在盛氏双膝上,死死的掐着手心,这个国公府,没有一个希望她过的好的!   那样的人家,她们怎么不说给府中其他姑娘!   她恨!   恨透了这些虚伪的人。   宋凝君掩下心中恨意,虚虚抬头,“君儿知晓了,君儿出去锻炼。”   “出去吧。”   一个时辰后,宋凝君离开昌鸿院,回到君翠院,她屏退丫鬟,从锁着的箱底取出个小巧玲珑的木盒子。   这木盒四四方方,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缝隙,甚至开打开盒子的暗扣都没有,但里面是空的,晃动起来可以听见里头装的有东西。   这是宋凝君十岁那年做梦梦见的,梦见书香阁角落里放着这样一个木头,她那时候不知这是什么,但能入梦的都是对她极重要的,所以立刻去书香阁买下了它。   她花费大半年才打开这木盒。   里面放着一本孤零零的秘籍,并不是武学秘籍,而是一位无名人士留下的。   里面的笔迹用狂草书成,她当时看过一些,这里头记载的都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配方,不仅如此还有别的一些秘方。   原先她嫌这上头记载的东西太恶毒,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只有只剩这个防身的。   这秘籍上的内容她早已背的滚瓜乱熟,宋凝君把秘籍从木盒中取出,丢入炭炉中,看着秘籍被炉火一点点舔舐掉变成灰烬。   这样的东西,既然想用,就要把证据销毁干净。   宋凝君闭上眼。   崔氏并没有管宋凝君的想法,她派媒婆去男方提亲。   并告知了宋凝君是侯府养女,并不是亲生女。   那后生是个温和的性子,知晓宋凝君若是国公府亲生女也轮不到他迎娶。   他也听闻宋凝君才女名声,满心喜欢,于是同意下来。   崔氏得知,让嬷嬷过去君翠院说了声。   宋凝君听完,扑在床榻上哭了好久。   哭的春桃都开始心疼姑娘,忍不住埋怨崔氏心狠,哪有这样作践自己孩子的。   …………   过了没两天。   满京城都再传定国公府二夫人是个狠心的,偏心三姑娘,给二姑娘定了门亲事,却是个低门小户的。   就算那后生中举,在这些京城贵夫人们眼中那就跟庶民没甚区别。   一个国公府姑娘同这样的门户定亲,简直是丢人。   于是都说崔氏狠心,哪有这样对自己孩子的。   也有人迟疑,再怎样,国公府的姑娘也不该定下这样的亲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第49章   这些话当天就传到姝姝耳中, 珍珠玲珑已经知晓宋凝君只是国公府养女的身份,并不意外二夫人给宋凝君寻的这门亲事。   不过别的丫鬟们并不清楚, 心里也是疑惑崔氏为何给二姑娘挑选了门这样的亲事。   姝姝听闻后, 并未多言,她并不知道崔氏已不声不响把宋凝君的亲事定下来。   她就记得上辈子约莫也是这时候, 母亲好似也打算从秋闱中举的后生们当中给宋凝君挑个做夫婿, 只是刚提了下,就被宋凝君哭着拒绝。   那会儿宋凝君情况和现在不同, 上辈子这时候她还是国公府最宠爱的二姑娘,她一哭, 崔氏立刻心软, 于是定亲的事情就歇了。   这辈子却不同了, 宋凝君已经惹的母亲怀疑,母亲的心开始偏袒她。   所以母亲害怕宋凝君继续伤害她,这才果断的给宋凝君定下这门亲事早早的出嫁算了。   上辈子宋凝君哭着说想多陪陪家人, 不愿嫁人。   崔氏就心软了,等到后来宋凝君越来越漂亮, 驯服黑豹,同荣昌公主蕙安郡主的关系越来越好,最后甚至得了三皇子爱慕, 姝姝那时才因恨意把宋凝君是国公府养女的身份爆出来,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打击,宋凝君把陈家人安排好,对外也称不管是养父养母还是亲生父母, 都是她最爱的家人,发生抱错这样的事情她也是无辜的。   到那时大家都觉宋凝君纯良,反而让宋凝君的名声更好了。   最后还以国公府作踏脚石,步步高升,被封为县主,嫁给三皇子做正妃。   两辈子,终究是不同了的。   这辈子,宋凝君跟那举人的亲事已板上钉钉,除非发生别的意外。   姝姝觉得崔氏对宋凝君还是有母女情的,给她挑选的后生还算不错,哪怕现在穷困潦倒,二十年后也是四品官员了。   至于为了两辈子都曾想给宋凝君定一门低门户的亲事,也是想护着宋凝君。   毕竟在宋凝君没有那些美誉加持,再爆出是农家女儿,对她没任何好处的,高门大户不会想要这样出身的儿媳。   至于是谁把宋凝君同寒门子定亲的事情说出去的。   姝姝怀疑可能是宋凝君自个儿,她不愿意嫁寒门子,就想这般逼迫崔氏。   只是宋凝君就不怕她是养女的事情爆出去吗?   姝姝还真没怀疑错,这事儿的确是宋凝君让春桃爆出去的。   她不想嫁给寒门子,崔氏却直接把亲事定下,就连祖父祖母都同意。   她能如何?唯有用外人的话来逼迫崔氏。   宋凝君还算了解宋家人,知道她们不会主动把她是养女的身份说出来的。   她也没有担心过陈家人找上门,她知道崔氏给了陈家两千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足够陈家挥霍几年。   至少短期内,他们不会找上门,等她嫁到高门去,陈家人再寻来也已无所谓。   …………   诚毅侯府。   薛氏身为崔氏最好的手帕交。   这两天已经来过好几波夫人太太上门,都是她和崔氏共同的闺友们。   来问她明雪怎么想的,为何给家里二姑娘定下这么一门亲事,是不是太过了些,这样往后让国公府的姑娘们怎么想啊。   毕竟肯定对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是有些影响的啊。   薛氏被问的头都疼了。   她是知道宋凝君的身份,还知道那对夫妻对姝姝做了何等事情。   她都觉得明雪给宋凝君定这样一门亲事简直是便宜了宋凝君。   可她没办法把这事情告诉朋友们啊,明雪告诉她国公府的家事是信任她,没有明雪的话,这个事儿不能由着她的嘴说出去。   崔氏这两天也被外人给说的有些上火。   但她的确没办法亲口说出宋凝君的坏话,还有她的身份。   崔氏因为这事情还是过去找了宋凝君,“外头那些话都是你让人传出去的吧,你是想逼迫我退了这门亲事吧?”   她越发的心寒,她一心为这个养女,养女却不识她的好心,反而把事情抖出去让外人来谴责她。   好,好得很!   宋凝君咬死不肯承认,“我不知母亲说的什么,我从未让人去外面胡乱说什么,就算再不满意这门亲事,也是母亲给我定下的。”   “好。”崔氏气道:“希望你莫要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崔氏甩袖离开。   宋凝君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   春桃等崔氏离开,才伤心道:“夫人心肠也太狠了,姑娘您做错了什么啊,什么错都没有,夫人好过分。”   宋凝君的脸慢慢冷下去。   她不会后悔的,她一定不会嫁给这样的寒门子。   这两天崔氏心力憔悴,用膳时宋凝君不肯同她们一起。   只有崔氏跟三个孩子同桌。   姝姝安慰崔氏,“母亲,你别太担心。”   崔氏暗暗叹口气,在孩子们面前她不好说什么,“姝姝快吃吧,娘没事,还有钰谨,也莫要担心,后日你就要去参加春闱,照顾好自己就是,其余事情不必理会。”   宋钰谨点点头,“母亲,您也注意身体。”   宋钰延一直沉默着,眉头皱的很紧,他抬头看了姝姝一眼,又挪开目光。   吃过晚膳,姝姝想要回房,被宋钰延叫住,“三姐。”   “四弟怎么啦?”姝姝回头,笑眯眯的。   宋钰延指了指外面的亭子,“三姐,我,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姝姝道好,跟宋钰延走到院子里的木亭里坐下,宋钰延耳根红了,不敢去看姝姝,只小声道:“三姐,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他一开始的时候心疼二姐,觉得二姐突然变成国公府的养女,肯定也是忐忑不安的。   但后来跟三姐相处多了,也喜欢上性子柔软善良的三姐。   他内心也有些矛盾,但是渐渐的,二姐做的事情,给三姐身边安插丫鬟,故意穿旧的衣裳首饰,好让人误会母亲偏袒三姐,害的外人针对三姐,他也忍不住开始偏向三姐了。   而且母亲偏袒些三姐不是应该吗?   三姐可是国公府的真血脉。   母亲给二姐找的亲事他也觉得极好,二姐怎么那么糊涂?   宋钰延想起自己以前别扭不理三姐,有些后悔,他以后不会再别扭的,他会对三姐好,爱护三姐,保护她。   姝姝心里软成一片,这个别扭的弟弟,上辈子也是护着她,最后被宋凝君恨上,毁了他康复的机会。   现在四弟慢慢好起来,已经不必整日坐在四轮椅上,真是太好了。   其实姝姝也不清楚宋凝君怎么会用毒的。   她跟着宋凝君二十载也没弄见她学过毒,但偏偏国公府的人一个个的被宋凝君用毒害的下场凄惨。   姝姝软声道:“那四弟快些好起来,以后三姐姐等着你来护着。”   “好!“宋钰延望着三姐,把这当做和三姐的约定。   他会好好护着三姐姐的。   …………   宋钰谨也回了房。   后日就是春闱,他今日还要把先生给他的文章好好研读一遍。   没想到回房的时候宋凝君也在,只有她坐在房中,几日不见,面容憔悴,眼睛也有些肿。   宋钰谨眉头微皱。   宋凝君见到他唤了声二哥。   “君儿有何事?”宋钰谨道。   “二哥。”宋凝君苦笑一声,她坐在书桌前,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知二哥后日就要春闱,不该过来叨扰二哥的,只是母亲始终不信我,我也知道母亲也是为我好才给我定下这门亲事的,这门亲事不是我对外传出去的,可是母亲不信我,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所以过来寻二哥,希望二哥帮我劝劝母亲,消消气。”   宋钰谨许久才道出一个好字。   “那君儿不打扰二哥了。”宋凝君起身。   “嗯。”   等到宋凝君离开,宋钰谨坐下翻看文章。   他现在没办法去找母亲,而且他觉得君儿该受些教训的。   读了许久的文章,宋钰谨觉得口渴,从桌案上的水壶里倒出一盏温水喝下。   宋凝君离开宋钰谨的院子回到君翠院,她从身上取出个很小的空玉瓶,里面原先装了几滴她从一种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汁液。   可融于水,无味,微量毒性,不会致人性命,但是会使人急性腹泻病倒。   她心里痛苦,这痛苦是崔氏给予她的,她就让崔氏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姝姝跟四弟分开后,过去小厨房一趟。   年后崔氏给她院子弄了个小厨房,她平日可以自己做些吃的孝敬师父和家人。   晌午她就用小瓦罐炖了莲子猪心汤,这个是补脑的,益智安神,二哥喝最好不过,她特意加了十来滴甘露进去。   姝姝一直记得上辈子二哥因急性病症导致错过春闱,成为国公府众人最遗憾的事情。   她担心给二哥的养生丸不管用,毕竟只是调理身体的。   莲子猪心汤已经炖好,姝姝端着过去二哥院子里一趟。   天色不早,二哥还在看书,姝姝过去时二哥正准备洗漱,看见姝姝神情温柔许多,“姝姝怎么过来了,还没睡吗?”   姝姝把食盒放在桌案上,笑道:“知晓二哥后日要春闱,特意给二哥炖的莲子猪心汤,二哥快趁热喝了。”   宋钰谨无奈,接过姝姝手中的汤喝了口,并无半点腥味。   味道有些清甜,也不会油腻。   宋钰谨眉头舒展,把这盅汤喝的干净。   姝姝多扫了眼二哥的房屋,并无异常,桌子上干干净净的。   上辈子二哥到底为何突然得了急症?   等宋钰谨喝完,姝姝拎着食盒回去。   出去的时候碰见二哥的小厮明悟正端着茶盘过来,茶盘上还放着水壶茶盏。   姝姝过去问道:“明悟,今儿还有人过来找过二哥?”   明悟急忙道:“回三姑娘的话,今日好像没人来找过公子,不过晚膳那会儿二姑娘过来找公子说了会儿话。”   宋凝君来过?姝姝神色微变,她看着明悟手中的茶壶,“可是刚给二哥把茶具都洗了?”   明悟笑道:“公子后日就要春闱,这两日睡得早,奴才就早早的把东西都洗刷一遍换上新鲜的水,怕公子夜里起来口渴。”   姝姝不言语,各房主子们晚上的茶壶都要换过新水的。   明悟对二哥也是忠心耿耿的。   是她来的晚了些。   她不能肯定二哥那场急症跟宋凝君到底有没有关系。   哪怕是现在都无法肯定。   姝姝没有办法,但心里一直惦记着二哥。   好在第二日起来用早膳时,二哥精神焕发,并没有上辈子一早就开始腹泻的状况。   到了晚上,姝姝又给二哥送了盅莲子猪心汤,看着二哥喝下她才放心。   而且还早早的把二哥明日春闱要喝的水都备好了。   唯有君翠院的宋凝君眉头不展,她的药为何失效了?   明明就是按照那秘籍上的配方步骤做的,怎么会无效?   …………   次日一早,宋钰谨带着吃喝用的去贡院考试。   看着玉树临风意气焕发的二哥,姝姝松了口气。   只有后面的宋凝君脸色微沉,始终不明白何处出了错。   今日是天下莘莘学子春闱第一日。   姝姝今日没过去德善堂,留在府中看手札,师父给的,都是师父这些年看诊记录下来的各种疑难杂症。   姝姝连午睡都没歇,看了还没一会儿呢,珍珠沉着脸进来了,“姑娘,出事了。”   “什么?”姝姝疑惑。   珍珠低声道:“说是您的养母养兄找上门。”   姝姝慢慢怔住,上辈子,两位养兄并不是这时候来京城的,而且养母也不曾来。   …………   水乡村的陈家除了陈大海待在牢房里过了个年,剩余几口人都在村里那口破房里度过的。   孙氏被杖责二十大板,伤的严重,她养伤都养了一个多月,二月初才渐渐好起来。   陈虎未婚妻退的聘礼钱也都花的差不多,还余下一些,孙氏打算带着两个儿子和闺女一起去京城找亲生女。   没有亲生女留在国公府享福,她们一家子还喝西北风的道理!   何况亲生女的那些荣华富贵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帮她的!   至于陈大海,还不上那三千的赌债,就没法从牢房出来,孙氏只能暂且不管他。   反正待在牢房里至少有吃有喝的。   于是这一家五口千辛万苦耗时半月从水乡村来到京城。   人生地不熟,来到京城看到高大城墙,进入城内,宽阔马路,碧瓦雕檐的宅子,来来往往的人群。   繁华的城池带给她们极大的震撼。   京城繁华,城池大。   几人完全摸不着北,不知国公府在何处。   孙氏依稀记得当初那嬷嬷说她是定国公府的。   孙氏逢人就问,也有人告诉她如何过去定国公府。   路人没多想,以为这蓬头垢面的妇人是定国公府哪位下人的亲戚。   可不就是蓬头垢面,半个月的路程,她们连客栈都住不起,一路没洗过。   摸了大半天到晌午才找到国公府正门,厚重高大的朱漆大门,威武的石狮子。   孙氏上前敲门,半天都没人开,她急了,正想喊人,旁边别的府上奴仆出门办事,见状嗤笑道:“你们不想活了,敢来敲国公府正门!”   豪门勋贵的正门是不可随意敲的。   孙氏急了,“那我怎么进去啊?”   那人笑道:“你进国公府作何?国公府正门岂是你们可以走的,想找人就从侧门,府中左侧门是主子们走的,右侧门是奴才们走的。”   孙氏恍然大悟,跟那人道谢。   那人好奇,“你们来找人的?找谁啊?”   孙氏道:“找我闺女。”也不愿跟此人多说,到底事关亲生女,她也怕别人知道亲生女有这样的亲戚会被嘲笑。   孙氏带着陈家两兄弟和陈宝儿来到国公府左侧门。   她认为闺女是国公府的养女,她们怎么也算国公府亲戚。   左侧门的门房很快开了门,看着眼前衣衫破旧的妇人还有两个长相普通的青年以及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门房愣了下,“你们找谁?”   孙氏迟疑下,到底还是不忍破坏自己亲生骨肉的名声,听说京城里都是贵人,万一给贵人知晓亲生女有个她这样的娘怕是不太好。而且她听之前嬷嬷说,她亲生女名宋凝君,君,多好的字啊,可见是得国公府喜欢的,当初给姝姝起名时,正好陈大海输了钱回,孙氏气急,就说给姝姝起名为输,被陈大海骂了顿,说这岂不是寻他晦气,孙氏没法,正好村子里一个老秀才路过。   孙氏问了声。   老秀才道,还不如变输为姝。   于是孙氏给姝姝起名姝。   等后来孙氏知晓姝代表美丽美好就有些不乐意了。   可那会儿都上了户,哪里还能改。   孙氏道:“我找我养女!”   门房皱眉,“找什么养女,一边去,这里可是国公府,哪里有你们的养女。”   若是府中奴才们的亲戚,那也是才从右侧门或者后院门找人。   眼看着门房要关门,陈虎陈财两兄弟拦了上去,孙氏气道:“我养女就在你们府中,叫陈姝姝!”   门房怒不可遏,这什么人,还敢拦国公府的门,想死不成。   “大胆!”府卫抽出佩刀架在陈虎陈财两兄弟颈上,“胆敢擅闯国公府,找死!”   陈虎陈财两兄弟差点吓尿,瑟瑟发抖。   孙氏脸发白,“大,大兄弟,我们真是来找人的,找我养女,她叫陈姝姝。”   门房气道:“我们府中没叫陈姝姝的,只有三姑娘名讳中带姝字。”   孙氏眼睛一亮,“对对,就是你们三姑娘,那是我养女,从小就叫陈姝姝,待在我身边养了十三年,就是养女,是你们国公府的姑娘。”   门房心中大骇,以为此人是疯了。   府卫也是面面相觑。   周围路过的已经有人在看热闹。   “你莫要胡乱攀扯,我们三姑娘是在老宅养病,去年才回京的。”   孙氏噗嗤笑出声,“什么养病,就是我养女,一直搁在我家养了十三年,去年才被国公府找回去。”   天啊,门外的人也都瞠目结舌,原来国公府三姑娘不是待在老宅养病,而是养在这农妇身边?国公府为了三姑娘的名声一直骗人?   还有三姑娘到底是不是国公府的血脉啊?怎么会养在这妇人身边十三载?   这可真是大八卦了,听闻蜀王殿下护着宋三姑娘,这下好看了,这宋三姑娘还不知道什么身份呢。   门房和府卫都知晓这事儿他们瞒不住,更加不能把这些人当场抓进府,不然外人有得说。   只能去请主子,二房的主子,还有三姑娘,都请过来。   姝姝听到陈家人寻来,表情冷淡下来,她道:“我先换身衣裳,珍珠你让人把这事儿也去君翠院给二姑娘也说声。”   珍珠心里也是恨极,那些人来了不找自己亲生血脉,寻三姑娘作何!   她道:“姑娘放心,奴婢立刻就去。”   姝姝换了身月牙色的褙子,她肌肤胜雪,再穿上这样一身,半点妆容都没上,显得楚楚可怜的。   换好衣裳,姝姝领着玲珑跟香草过去,趴在廊檐下的大猞猁也起身伸下懒腰,蹭蹭姝姝的小腿,跟着一块出去了。   崔氏听闻陈家人找上门,还在门口攀扯三姑娘,损三姑娘名声,她冷笑一声,起身道:“来得好!”   大房高氏有些心疼姝姝,听闻这事儿也打算过去看一眼。   二房的宋钰延也听闻,他抿了下唇,也领着小厮朝着侧门而去。   崔氏先过去一步,见门口那邋遢妇人,她死死咬牙,光是打她一顿板子真是便宜她,不过既然来了京城,有的是法子让她下半辈子关押在大牢中!对这种害她骨肉的,崔氏不可能会心软。   孙氏还在跟门房攀扯,见一打扮富丽的柔美妇人走过来,惊为天人的容貌,她有些呆住了。 第50章   崔氏过去见着邋遢妇人容貌果真和宋凝君有那么一两分相似之处, 心里对宋凝君的恩情便又少了几分。   就是这个跟宋凝君长得有些像的妇人害得她们母女分隔十三年!   “好大的胆子!”崔氏走过去厉声训斥道:“你们到底是何人,胆敢在国公府攀扯我女儿, 活的不耐烦了!”   这是姝姝亲娘?孙氏愣住, 长得倒是跟姝姝一样貌美,雍容尔雅。   不知她的亲生女又是何模样?可是也被养的这样一幅气度。   望着这样的美貌贵夫人, 孙氏有些胆怯, “夫,夫人, 我们是来寻我养女的,还劳烦夫人看见我养育姝姝多年的份儿让我见一见姝姝吧。”她只要咬紧当初是抱错孩子, 而不是故意换的, 就算是国公府夫人也不敢随意把她怎么样的。   崔氏心中几乎呕血, “你也敢谈对姝姝的养育之恩?”   外面看热闹的听闻,心中立刻想到,二夫人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承认国公府三姑娘并不是老宅养病, 而是真的养在这妇人身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开始想以后三姑娘的名声怕是没了,却又听见宋二夫人冷冷的问,“上来就攀扯我的骨肉!怎么不问问你亲生女如何了!”   孙氏眼神躲闪。   众人呆住, 宋二夫人这话是何意?   …………   珍珠喊了两个嬷嬷一起过去君翠院。   宋凝君还在房间看书,听闻沁华院的丫鬟过来寻她,皱眉道:“莫让她们过来。”   她今日实在没有心情同沁华院的丫鬟打交道,她根本想不透那秘籍所记载的为何没用。   不想外面传来春桃的尖叫声, “你们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二姑娘的院子,岂容你们这样乱闯,我都说二姑娘今日不舒服,你们到底想做甚!”   珍珠冷笑道:“外面有水乡村来的农妇来寻闺女,自然要请二姑娘出去一趟。”   “什么?什么东西?”春桃茫然,“再胡说什么,这跟二姑娘有什么关系?”   珍珠道:“你让二姑娘出去便知晓的。”   春桃还要拦,被珍珠领来的一个嬷嬷生生拦住,珍珠进到房内,看见宋凝君面色煞白的看着她。   怎么会,陈家人怎么会现在找上门?明明崔氏给了他们两千两,两千两银子啊,足够他们使劲花,吃香喝辣几年都没问题。   珍珠淡声道:“二姑娘,您家人寻来了,二姑娘还是去看看吧。”   “不,不是……”宋凝君白着脸,“我,我的家人只有国公府的,我不认识她们。”   珍珠想到待会儿自家姑娘要面对那样的人,这位国公府的冒牌货却缩在这里,说什么不是她的家人。   珍珠心中有气,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冒牌货给弄过去。   让世人瞧清楚,是她们夫人被冤枉!是她们三姑娘可怜!而不是这个冒牌货。   珍珠上前拉人,剩下一嬷嬷也帮着,两人硬是把不愿意过去的宋凝君给拉到门外。   春桃被另外一个嬷嬷牵扯住,急的脸都红了,呵斥下面的小丫鬟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护着姑娘!”   珍珠瞪了下去,“你们敢!你们现在敢动手!待会儿就知道什么叫特错大错!”   丫鬟们犹豫,眼睁睁看着二姑娘被沁华院的丫鬟嬷嬷拉走。   宋凝君就这样被拉拉扯扯推到左侧门。   等看见门口聚集那些人,宋凝君被推的踉跄一下跌在崔氏身边,她不敢去看外面的人,抓住崔氏手臂,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母亲,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妹妹的丫鬟直接过去我院子把我拉扯出来。”   孙氏呆愣看着抓着柔美妇人手臂的少女。   少女容貌清秀,亭亭玉立,比她们村子上任何女娃都要好看。   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吗?当初她做的是对的,女儿在国公府被养的娇娇嫩嫩。   崔氏面无表情,正想说两句。   后面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过去,是姝姝过来了。   姝姝身边还跟着猞猁,见到这么多人也不会慌乱,亦步亦趋跟着姝姝。   姝姝刚过来,大房高氏还有二房的宋钰延前后脚也到了。   姝姝来到崔氏身边,看见门外的孙氏还有陈虎陈财,脸色慢慢苍白,唇色也变得毫无血色,她抓住崔氏的手臂,身子微微颤着。   孙氏见到姝姝第一眼简直不敢置信,姝姝以前待在水乡村就长得美,但跟眼前却没法比,孙氏没读过书,无法形容此刻的姝姝,只知道她一个女人,见到姝姝都无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陈虎陈财更是如此。   以前他们以为姝姝只是妹妹,现在知道她不是,再看她此刻的容貌,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貌倾城。   两人呆呆的看着。   只有陈宝儿看着姝姝眼睛都亮了,她哭着就想扑过去,“姐姐,姐姐,我是宝儿,我好饿啊。”   府卫将陈宝儿拦下,陈宝儿哭的更加伤心,口中嚷嚷着要姐姐。   这一路她吃了不少苦头,饿的时候就啃干硬的饼子,昨儿就已经把所有干粮都吃完了。   外面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姝姝越发紧紧的抓住崔氏的手臂,显然怕极了。   “姝,姝姝,娘,娘来看你了……”孙氏小心翼翼上前。   姝姝却突然惊叫了一声,慌乱的躲在崔氏身后,她脸色煞白,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不要过来,不要打我,你不要打我……”   她似乎回忆起什么,眼泪汹涌而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们不要再打我了,我,我不怕你们了,我母亲是国公府的夫人,不是你,我以后都不会怕你们了……”   周围人群见姝姝哭的这般模样,心中也忍不住跟着抽疼,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毒打,看着她们就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宋家三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啊?这妇人到底是什么人?   崔氏听得目眦欲裂,眼泪也跟着落下来,她紧紧的把姝姝护在怀中,心里又绝望又难过。   这十三年,她的姝姝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原先那些伤害从姝姝口中说出根本不算什么,只有此刻,崔氏才知那些伤害对姝姝是多么惨痛的记忆和打击。   这一刻,崔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捅了一刀又一刀。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姝姝哭了起来。   就连高氏也忍不住擦拭了下眼,宋钰延更是红了眼。   宋凝君站在门口,血凉骨颤,她仿佛被人扒了皮,那些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和孙氏身上,带着探究之色。   孙氏尴尬的站在那儿,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然外人还不定怎么说她,万一影响到君儿怎么办?   孙氏上前两步,两名府卫都被方才三姑娘的话语惊住,没防备孙氏,竟让她进了门内。   孙氏刚想把手搭她姝姝身上,忽听见一声低吼,一黑影朝着她扑了过来,孙氏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扑倒在地,接着就闻见很重的腥味,孙氏睁开眼发现是个兽类的血盆大口,她被那凶兽压在身下,尖锐锋利的兽齿近在咫尺。   “啊啊!”孙氏吓得尖叫,一股子骚味传开,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陈虎陈财也有些吓着,那么大的凶兽,突然窜出来。   陈宝儿被吓得嚎啕大哭,口中嚷着姐姐,姐姐。   孙氏给吓得昏死过去,小猁收回尖锐的利齿,嫌恶的退到姝姝脚边,舔了舔前爪。   府卫反应过来,急忙将孙氏扯起来扔在门外。   姝姝还在抖,头都不愿抬,更加不愿见到这些人。   听见小女孩凄厉的哭声,崔氏怒火攻心,她拍拍姝姝的背,转身抓住宋凝君手臂,将她推到门外,冷声道:“这位才是跟你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姐,才是你们陈家人!”   外面轰的一声议论开。   一开始崔氏说什么‘上来就攀扯我的骨肉!怎么不问问你亲生女如何了!’他们就怀疑是不是有什么。   现在真相大白,原来宋家二姑娘根本不是二夫人的孩子,根本不是国公府的血脉!   两个女人,两个孩子,同样的年纪,国公府对外说的双胎,十三年前那场叛乱,国公府女眷回老家避难。   去年突然接回来的三姑娘……   还有国公府非要给宋二姑娘定下那样一门亲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两家抱错的孩子,去年因为什么事情才得以让国公府寻回遗落在外的真正血脉。   而且看宋二夫人还有宋三姑娘的反应,只怕真血脉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吧,怕被蓬头垢面的妇人欺负惨了。   啧啧,宋二夫人当真好度量,竟还愿意养着欺负自己亲生骨肉的那家子的孩子。   还给假血脉寻了一门这样的亲事,当真是待她很好了。   也难怪之前不管外人怎么说,崔氏一定要给宋二姑娘寻个低门低户的。   这样的身份,可不就是只有这样的门户才能过的幸福如意吗?   国公府好心肠,待个假货还如此好。   外面看热闹的都忍不住小声说了起来,京城又要出一件大八卦了。   啧啧,真是谁都没料到被人骂心狠的崔氏原来是个心软的,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母亲,母亲您不要君儿了吗,君儿一直把你们当做家人的啊。”宋凝君被推到门房,彻底心慌起来,泪眼婆娑的望着门内的崔氏。   崔氏面无表情,“你先将你亲人安顿好吧,我是不会感激他们的,他们对我的姝姝更加没有养育之恩,我待你那才是真正的养育之恩!他们待姝姝非打即骂,姝姝在她们家要做最累最重的活计,所以我是不会让他们进府的,更甚至,如果再让我碰见他们,是不会轻易饶过她们的!” 第51章   这番话连周遭人都想道声好。   可不正是如此, 就算抱错孩子,我把你闺女当亲生的, 娇养着长大。你把我闺女当下人使唤, 打骂着长大,如今还敢觍着脸过来说养育之恩打秋风, 没把你们打杀便是不错。   “母亲……”宋凝君抽抽搭搭望着崔氏, 眼中满是绝望。   她被这样推出国公府,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 以后她要怎么留在京城,怎么嫁人?   母亲怎会如此狠心呐。   “你先把他们安顿好吧。”崔氏牵着姝姝的手转身。   至于宋凝君会如何, 是否会被大家嗤笑, 她都不在乎, 今日怕事情摊开说,或许对姝姝也有些影响,她也不再担忧, 纵然被外人知道姝姝是在乡下长大又怎样?她的姝姝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这场荒谬事件中最无辜的。   哪怕宋凝君都不无辜, 如果不是孙氏想让她享荣华富贵,姝姝不会被故意换掉。   整场事情的初始点都是因宋凝君而起。   直到这一刻,崔氏才彻彻底底想明白。   所有人都错, 包括她这个做母亲的,生下姝姝却因大意被人抱走孩子,如果当时她能够谨醒些,姝姝便不会经历一场这样的苦难。   她会自幼待在国公府长大, 学习琴棋书画,学她想学的一切,被家中所有长辈兄长们宠爱着长大,成为天之娇女。   崔氏想到这一切,心如刀绞,她以前竟还希望姝姝和宋凝君做姐妹,让她们如同亲生姐妹相处。   她到底干了什么啊。   就算姝姝被人嘲笑身世,她也无所谓了。   姝姝就是最好的,是她最疼爱的的宝儿。   姝姝本就不愿婚配,她的眼界更加开阔,她想走一条和世间女子都不相同的道路。   女子并不是只有婚配这一条路走的,她的宝儿会被名垂青史。   崔氏牵着姝姝转身回府,门房关上侧门,杜绝宋凝君凄凉又绝望的表情。   国公府内,高氏拍了拍崔氏的肩,安慰她两句。   这个妯娌也是惨,亲生骨肉被换掉,现在才醒悟过来。   一路上,姝姝白着小脸不言不语,宋钰延默默跟在三姐身后,他心如刀割,他真是个混蛋,三姐刚回府时,用自己血给他做药引救他性命,天天陪伴逗乐他,他还嫌弃三姐姐烦人。   他怎么就那么混蛋!   三姐姐经历过这样绝望的一切,却把最好的一面给他。   他竟还嫌弃三姐姐总粘着他。   宋钰延伸手抹了把眼,擦去滚落出来的泪珠。   姝姝回到沁华院,崔氏抱着她大哭一场,一直说对不起。   姝姝也忍不住跟崔氏哭成一团,等崔氏被祖父祖母喊去,姝姝始终没办法继续静下心看书,她回到床榻上睡了一觉,用柔软的锦衾紧紧裹着自己。   刚才侧门那场哭她是故意的,没得理由让他们上门还以养育之恩要挟她。   就让他们尝尝被人唾弃的滋味。   还有宋凝君,两辈子事情结果不再相同,倒是看看这辈子她怎么化解来自亲生父母带给她的这些难堪。   姝姝想着想着睡着了,她太累了,身体累,心里也累,刚才还躲在锦衾里偷偷哭了一场。   实在撑不住,一切等醒来再说吧。   崔氏被老国公爷和老夫喊过去,崔氏以为两位公婆公爹是嫌她做事太过了些。   不想老国公爷说道:“刚才侧门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经得知,这些年委屈姝姝了,她是最无辜,我们也心疼姝姝。至于君儿,她的身世曝光也无妨,她亲事已经定下来,再有几月便要出嫁,但是君儿现在不能被送走,事关国公府的名声,我们也晓得你对君儿心有芥蒂,不强求你继续把君儿留在身边,所以想着就让君儿搬到观平院里,老二媳妇,你觉这样如何?”   观平院比较偏僻,距离二房也算挺远的。   事情闹成这般,她们也心疼姝姝,但就跟刚才那番话,君儿还不能被送走。   事关国公府的名声,君儿若是自愿想离开,她们不拦着,国公府也能保全名声。   可君儿肯定不愿离开国公府,若是强行送她走,总有人说三道四,最后还会扯到姝姝跟崔氏头上,说她们不能容人。   二老也算为整个国公府着想。   君儿就搬离二房吧,这样崔氏跟姝姝心里也都痛快些。   再有几个月君儿就出嫁,离开国公府,她与姝姝再无交集。   崔氏沉默,经过这一遭,她的确无法容忍宋凝君继续留在二房。   她想到姝姝受到的那些苦,她就恨不得质问君儿,她以前怎么敢诓骗姝姝,怎么敢在姝姝身边安插丫鬟,怎么敢挑拨好友针对姝姝!   现在让宋凝君搬出二房,崔氏觉得无所谓。   不继续留在二房碍姝姝的眼就好。   赶紧让她嫁人了吧。   崔氏离开后,盛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亏欠姝姝,但目前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盛氏觉得亏欠姝姝,特意让身边的嬷嬷去库房挑了一堆好东西给姝姝送过去。   姝姝知晓宋凝君会搬去观平院,心里毫无波澜,只希望这么护着宋凝君的二老最后莫要失望了。   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奴才都已知晓二姑娘和三姑娘的身世。   有些还犹豫的不成,以后见着三姑娘到底怎么喊?   沁华院的小丫鬟们心疼自家姑娘,灵草还在跟小丫鬟道:“三姑娘看见那妇人时吓得身子发颤,脸色发白,真真是太可怜了,那妇人肯定天天毒打三姑娘。”   杏儿都快哭了,“没想到三姑娘以前过的这么惨。”   有小丫鬟小心翼翼问,“往后我们是喊姑娘叫三姑娘还,还是二姑娘呀?”   毕竟按照这么算,宋凝君根本不是国公府的血脉,自然不能算二姑娘,那么三姑娘就应该排行二了。   大家沉默下,最后还是珍珠道:“既然夫人姑娘都还没发话,自然继续喊三姑娘。”   崔氏也过去问过姝姝,“往后府中就没有二姑娘,你祖父祖母愿意留着宋凝君,就留到她出嫁吧,她不再是国公府的二姑娘,只是宋凝君,往后你就排行二,你是想让下人们继续称呼你三姑娘还是……”   “母亲,就继续三姑娘吧。”她对二姑娘这个称呼没兴趣,也不想让人喊她二姑娘。   崔氏柔声道;“好,这个无妨。”   君翠院的春桃知晓二姑娘并不是国公府血脉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死死护着的二姑娘只是个冒牌货?   那夫人给二姑娘定下的亲事根本没有问题,甚至都是为二姑娘好,偏生她不满意,甚至瞒着自己的身份让所有人都误解。   这岂不是害了她们做丫鬟的,往后整个君翠院的丫鬟不也成了笑柄?   春桃脸色煞白,后悔不已。   崔氏已经开始让丫鬟嬷嬷收拾宋凝君的东西,先把她东西都送到观平院。   她知晓宋凝君一定会回府,宋凝君若真有骨气些,自此跟国公府脱离关系,她还能高看她一眼。   可惜啊,她真是把宋凝君的心思看的透透的。   宁愿舍弃亲生家庭,也要死缠烂打留在国公府享荣华富贵。   …………   宋凝君看着紧闭上的国公府侧门,心如死灰,脸上一片绝寂。   身后众人的议论声犹如扒了她的衣裳,让她赤着身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   “原来国公府高高在上的二姑娘是个假货!”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抱错孩子,农家血脉在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国公府血脉却在农家被打骂长大,做尽所有活儿,可恶,这么一想宋二夫人还给假货定下这样一门亲事,都是偏爱她。”   “不过是个假货,能嫁给少年中举的,往后也是个官夫人……”   这样一想,宋二夫人都是菩萨心肠,给这样一个虐待自己孩子人家的骨肉寻一门这样的亲事。   “瞧瞧看,她娘都吓尿了,宋三姑娘那只猞猁真是护主。”   “噗,真是丢脸,可别说,她跟她娘长得还挺像呢。”   大家说着又把话题移到姝姝养的猞猁头上。   “三姑娘的猞猁驯服的真好,我听人说它喜欢趁着城门关闭前去山里头呢,每天早上再回城,还能抓一两只猎物,城门口许多人都见识过。”   “嘿嘿,可不是,那猞猁都不怕人,我都还见过一次呢。”   宋凝君再也无法听下去,她面皮涨红的看着两个盯着她的青年,恼羞成怒道:“还不赶紧把你们母亲抬着走人。”   陈虎陈财想到养女那容貌,还有国公府的气派,但这些再也跟他们没关系了,有些怨恨当初娘为啥如此对姝姝,要是待姝姝好点,那岂不是这些荣华富贵也有他们一份?   现在只能跟这个似乎被国公府夫人嫌弃的亲妹子出外面住了。   两人抬着昏死过去的孙氏,离开国公府侧门。   陈宝儿一直嚷嚷着,“哥,我肚子饿,为什么姝姝姐姐不让我们进去……”   “你快些闭嘴。”宋凝君被她吵的头疼,而且她嚷嚷这一路,路过的人都会看她们。   陈宝儿跑过去推了宋凝君一把,骂道:“你才不是我姐姐,你这个讨人厌的赔钱货。”   这话是她跟孙氏学的,孙氏天天这样骂姝姝。   宋凝君气的手颤,正想教训陈宝儿两句,陈虎道:“妹子,咱们住哪去?”   “你别喊我。”宋凝君胸口哽得慌,“去客栈。”   她忽然又改了主意,“找辆马车去北街。”那边有不少空置的院子,先租一间给他们住着,不然住在客栈人来人往,他们乱说话,自己每日还要出来一趟,被人瞧见都不好。   住在偏僻的地儿,看见的人也比较少。 第52章   宋凝君雇了辆马车, 带着陈家人来到北街,这边都是贩夫走卒, 普通贫民们住的地儿。   有许多院子凭租出去, 宋凝君很快挑了个最僻静的胡同,胡同里面的最深处。   马车上的时候孙氏就醒了过来, 她裤子湿透, 一股子尿骚味,整个马车里面都是, 一路上宋凝君面无表情的用帕子掩住口鼻,陈虎陈财看她冷淡的模样都有些不喜她, 如果不是当年抱错孩子, 她就只能生在农户, 现在傲慢个什么劲儿!   陈宝儿坐在马车上吃肉包子,吃的满脸油脂。   是她刚才闹着要买的,宋凝君买了不少, 陈家两兄弟已经吃完。   孙氏闻见包子香味也醒过来。   她看见坐在对面穿着身刺绣褙子的亲生女,白嫩清秀, 心中百感交集,“君儿,我, 我是你娘。”   宋凝君掩住口鼻,并没有回孙氏的话。   孙氏小心翼翼凑过来,“君儿,你, 你可有想念过娘。”   宋凝君皱眉,“你坐过去些,你身上好臭。”   孙氏僵住,扯着衣角有些难过,她想起姝姝放凶兽咬她,瞬间变了脸色,张口把姝姝辱骂一顿。   宋凝君终于不耐烦起来,“你们这样跑来京城做什么!知不知道对我声誉很大的影响,原本我能找到勋贵人家做夫婿,现在因为你们,我所有的一切都泡汤了!”   孙氏呐呐,“我,我们也不想,可是你爹出事了,我们实在没法子,他欠下赌场三千两银子,被关在大牢,我们连住的房子都没了,只,只能来京城,娘原本没打算寻你的,是想找姝姝那臭丫头,谁知道……”   谁知道最后闹成这样,姝姝同她那母亲一点养育之恩都不顾及,当众给她们难堪。   宋凝君皱眉不语。   这样的一家子,她怎么会拿她们当亲人。   很快到了地方,宋凝君帮陈家人租好院子就离开。   离开时把身上碎银子都给了她们,“你们先住着吧,我会尽快凑齐三千两银子给你们,往后莫要来京城了。”   陈虎当即拉下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让我们来,你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千金小姐不成,你就是国公府一冒牌货,还看不起我们,不是娘生下你,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宋凝君却不愿与他们多争,甩袖离开。   回到国公府,宋凝君发现她进不去二房的垂花门,府卫不许她进,告诉她,“二姑娘,你的东西已经搬去观平院,往后你就住那边了。”   “怎,怎么会?”宋凝君一下子慌了神,“母亲了,我要见母亲。”   府卫道:“二夫人已经交代过,不会让二姑娘继续留在二房这边,夫人说了,对二姑娘已仁至义尽,若还继续让二姑娘留在这边,那是对三姑娘的残忍,夫人让姑娘你好好待嫁。”   宋凝君哭泣道:“我一定要见见母亲,这事情同我有何关系,不是我的错,我也是无……”   “二姑娘。”府卫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还是过去观平院吧,何况整件事情最无辜的只有三姑娘,你享受了原本该三姑娘金尊玉贵的生活,三姑娘却替你留在农家挨打吃苦,所以请不要说你的是无辜了。”   宋凝君的哭泣声僵住,她垂下头,慢慢离开。   …………   国公府这桩十三年抱错孩子的事情,两天之内传遍整个京城,连带着孙氏虐待姝姝的事情众人也都得知。   原先那些责怪崔氏狠心的都说不出话来,换做是她们,会给宋凝君挑选一门这样的亲事吗?   那就难说了。   众说纷纭的。   有可怜姝姝的,也有说姝姝到底乡下长大的,不算大家闺秀。   竟还有替宋凝君抱不平的。   说此事她也挺无辜的,立刻就有人出来嗤笑,“她哪里无辜,享受国公府这些年的富贵生活,真千金却在她家吃苦,甚至她明知自己身份,宋夫人给她定的亲事多好,她还不满,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舍不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呢,还无辜,无辜个屁!”   原先宋凝君那个圈子的贵女们全都心里梗的慌。   跟个假千金做朋友。   特别是何思妤林诗淑两人,两人为了她沦为京城笑柄,可她竟然是个假货!   她们为了个假千金得罪国公府,得罪公主,什么崔氏偏袒宋凝姝,这不是应该偏袒的吗?   两人彻底把宋凝君给恨上了。   姝姝着几天一直待在家中,方珠珠来看望过她,还有康平郡主竟也来探望她。   姝姝其实已经没什么太多伤感情绪,毕竟陈家人对她的虐待,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   当然,并不是她忘记仇视,而是可以平静面对。   姝姝在家待了几日,她没什么变化,也不在乎京城里传来传去的那些话。   师父给的手札她看的很仔细,这些都是师父这些年诊过的疑难杂症,但许多时病症并不是相同,稍微有些偏差就需要另外的治法。   蜀王殿下让她救治的那盆春兰,根已长好,枯黄的枝叶变得绿油油,甚至开了几个花骨朵。   再有几天就能开花了。   姝姝想着该把春兰还给蜀王殿下,她不想亲自过去,就同上次一般,让府中的府卫把春兰送去王府。   姝姝今儿还要过去德善堂,她已经开始慢慢开始替病人诊病。   到了申时,姝姝看着天色暗下,准备回国公府。   刚抬头就见着高大俊美的青年手中捧着一盆蔫蔫的花儿站在德善堂正门口。   门外的光线被他挡住几分,阴影下,姝姝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但总觉有些沉,她呆了下。   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姝姝知道殿下又来寻她来了。   伏神医都习惯了,蜀王怕是看上她家姝姝了吧?   姝姝领着殿下过去师父的宅子。   还是同样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姝姝看着桌上的茶花。   应当是茶花的一种,花瓣层次分明,十八轮花瓣,花朵有些蔫,周围开的花骨朵也是如此,叶子焦黄,如果她没认错,这是茶花比较名贵的品种,叫做十八学士。   算是稀有品种。   姝姝看花,傅潋之低头看着姝姝。   他这次并不是借花见人,而是师父最喜欢的十八学士生了病,让他带着花儿过来求姝姝帮忙。   姝姝嫩豆腐似的小脸上很专注,低垂着头,发丝被风吹着有几缕贴在她脸颊上,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两下。   傅潋之听见姝姝娇软的声音,“殿下,这是十八学士吗?”   傅潋之嗯了声,正好同姝姝抬头的眸子对上,见她眼睫轻轻颤了下,心里突然就觉羽毛挠了下。   他道:“你的事情本王有所听闻,可用本王帮你?”   帮什么?姝姝抬头,见他凤眸中毫不掩饰的杀念,他想杀了陈家人?   姝姝心颤了下,她对陈家人当然不会怜悯,但让他出手算怎么回事,两人越发攀扯不清,何况他一个王,名声已经很不好,再无辜杀人……   “不用。”姝姝闷声道,“不管如何,都要多谢殿下。”   傅潋之挑了下眉,没说话,要他说那样的人家如此待姝姝,就该全宰杀了。   姝姝不想与他说这个,指了指石案上的花,“殿下,这个也是您那位长辈的吗?”   “嗯。”傅潋之神情缓和了些,他嗯的时候还是望着姝姝。   姝姝感官灵敏,察觉出殿下一直看着她,她道:“殿下,这盆儿花儿养好的时候,臣女能从旁边的剪下一小枝做扦插吗?”   整日同这些花草打交道,她也越来越喜漂亮的花儿,看着都心情好。   “好。”傅潋之道。   姝姝见时辰差不多,犹豫开口,“殿下,时辰已经不早,臣女先回府了。”   “本王送你。”傅潋之起身,高大身影罩着姝姝。   姝姝叹口气,跟着起身,原想抱着石桌上的花儿,蜀王已微微俯身替她把桌上的花给抱起。   两人来到德善堂外的巷子里,马车都停在这儿,姝姝同珍珠说了声,上了蜀王那辆马车。   她打算回去的路上跟殿下说清楚。   马车慢慢驶出巷子,厚重的帘子隔绝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   马车内,两人都不说话,走到清净路段时,姝姝试着开口,“殿下,敢问殿下这位长辈是谁?若下次臣女把花儿直接送过去就好,省得总劳烦殿下。”   姝姝这话的意思还算明显,是希望往后亲自把花送过去,若殿下长辈再有什么伺候不好的花儿她亲自去拿就是,不用殿下跑上这一趟。   傅潋之自然听懂了,他本来清冷的样子越发淡漠,他道:“长辈是本王师父,痴爱花草,住在王府南侧另辟院子。”   师父?姝姝有些讶然,她从没有听说过殿下的师父。   不过不知道也算正常,她做阿飘时又不是天天去皇宫的。 第53章   姝姝不清楚傅潋之师父是谁, 但记住这位长辈住在王府南侧,另开辟院子, 往后不用从蜀王府进出也能把东西给老人家。   若老人家有什么需要她帮着救花草的事儿, 她也能从南侧门进去。   这话的意思算明显的,傅潋之听出姝姝的拒绝, 她很聪明知晓他对她别有用心。   这是拒绝了他。   傅潋之冷下脸, 姝姝本就比较怕他,他平日都不苟言笑, 现在整个人犹如冰窟里出来,浑身上下都带着寒气儿。   姝姝紧紧的抓着裙摆, 脸色有些白, 她再害怕也要同他说清楚。   重活一世, 她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无意嫁入皇家,何况蜀王待她不是喜欢, 只是因她的特殊。   再者,她是被农户家养大的事儿整个京城都知晓。   就算她是国公府的血脉, 却无法遮掩她是被农妇养大,在乡下生长了十三年的事情。   皇家要体面,她还学医, 往后还要给人看诊。   皇家不会喜欢她这样的。   总之一句话,姝姝不喜欢蜀王,不愿意同他在一起,两人根本没法交流, 她希望的如意郎君是可以理解她包容她相互扶持。   所以姝姝哪怕再害怕,都要同他说清楚的。   好在蜀王虽冷着脸,但并未对姝姝怎么样。   到了国公府,傅潋之抱着花盆下了马车,姝姝后下,正想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傅潋之把东西递到她身后的府卫手中,“搬进去。”   姝姝福身,正色道:“多谢殿下。”   不管如何,他都救过自己两次,是自己恩人,往后她会多给殿下送些养生丸。   让他把身体调理好,以后坐上皇位多多造福百姓。   他性情虽有些古怪,但以后也是勤政爱民,做过许多利民的事情。   作为一个帝王,他是好的。   姝姝道谢后,回了国公府。   傅潋之看着国公府侧门关闭,才面无表情回到马车上。   ————   随后几日姝姝没有在听闻蜀王的消息,而且她觉得两人也的确不可能,她记得再有些日子,蜀王殿下会去边疆打仗的。   蜀王这次去边疆好像待了一年时间,一年后,蜀王同她就差不多陌路了。   今日是宋钰谨春闱第九日,晚点就能回府。   这几日春闱考生都在贡院,国公府的事情这群考生们还未听闻。   宋钰谨从贡院出来时,去接他的小厮明悟欲言又止的,宋钰谨精神气不错,他也觉得奇怪,当初秋闱和这场考试他都很适应,但观别的考生,脸色蜡黄,头发油腻,面有菜色。   他见明悟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悟就把国公府的事情说给公子听,宋钰谨脸色冷了下去,“母亲和三妹如何了?”   明悟道:“三姑娘还好,每日都继续去伏神医的德善堂,二夫人这几日却不太好过,上门求亲的不少,二夫人有些生气。”   “求亲?”宋钰谨问罢忽然懂了。   是京城一些没国公府门庭高的想趁机来捡便宜吧,他们觉得姝姝虽然是国公府的姑娘,但发生这样的事儿,就算是国公府姑娘又如何,身份到底低了些,指不定他们也能求娶。   还真给宋钰谨猜对了。   这两天给崔氏气的不成,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赶来国公府提亲。   也是京城里头这些哥儿公子们知晓姝姝生的的一幅倾国之貌,原想着国公府门第高,他们不好让家人求娶,现在听闻姝姝虽是国公府血脉却是农妇打骂着长大,便心存侥幸,觉得自个或许能够配得上人姑娘。   便让家人里上国公府帮着说亲,有些宠爱家里孩子的,竟还真的应承下来,请人上门求亲,被崔氏好一顿骂。   有些人家还是有自知之明,比如薛氏。   薛氏幼子方阳泓原先在妹妹闺房见过姝姝,念念不忘,现在知道有人上国公府求亲,他也求着薛氏帮他在崔姨身边提提。   薛氏知道儿子既现在开这个口,他就没有眼力能力配得上姝姝了。   她问儿子,“你为何现在开这个口?你是觉得崔氏会胡乱把姝姝嫁人?还是就跟外头说的那些,想着姝姝被农妇养大,你就配的上她了?”   “母亲……”红着脸呐呐道:“我,您与崔姨是好友,若姝姝嫁过来我也会好好待她,您更会是个好婆婆,而,而且母亲,我真的很喜欢宋三姑娘。”   “可惜宋三姑娘不喜欢你。”薛氏叹了口气,“原先你就喜欢姝姝,但是明雪和姝姝拒了这门亲,眼下你又提起,说明你也觉得姝姝是农家长大,你还有机会,你与外头那些哥儿同样的想法,光是这一点,就你配不上姝姝,因为你下意识的已经看不起她,阳泓,你歇了这个心思吧。”   方阳泓怔住。   正常些的都知晓崔氏肯定把姝姝当眼珠子疼,想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又岂会随意将姝姝嫁出去呢。   那些上门求亲的莫不是疯了不成。   …………   宋钰谨听小厮说起这些事情。   眉峰皱起,他道:“回府吧。”   宋钰谨回到国公府,崔氏竟没迎他,他来到母亲院子,刚进垂花门就听见崔氏骂人的话语,“这狗屁顺国公府的世子竟想纳我姝姝做妾,他,他个狗屁玩意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的姝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无赖纨绔!天天就会招猫惹狗,弄些凶兽斗兽,残忍血腥,一家子流氓泼皮,敢让国公府的嫡出姑娘给她儿子做妾!我呸,我,我要让老爷参他们一家子!”   崔氏气的很,都有些语无伦次。   原先有些小心思的,也是想着上门提亲娶姝姝做正妻,这个顺国公府竟然敢让人来定国公府求纳姝姝为妾。   崔氏当场让府中府卫给人打了出去。   这个顺国公府一家子都是臭狗屎,顺国公夫人跟崔氏不对付,就这样来恶心人。   说起顺国公府冯家,她们一家子臭不要脸的,往上数两辈,当初救过先帝,到现在顺和帝继位十几载,他们还靠着祖荫过日子,除了个空爵位,啥都没,家里一个独苗世子,还给宠的无法无天,冯世子纳了一堆妾,天天正事儿不干,到处养些凶兽放它们斗兽赌钱。   竟还跑来国公府恶心崔氏。   崔氏给他们一家子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宋钰谨进屋时,崔氏才收了声,露出些笑容,起身道:“钰谨下考场了?”   国公府因为二姑娘三姑娘的事儿,这次就没全府去迎二公子,崔氏也忙得焦头烂额的,儿子回来才知晓时辰。   宋钰谨并不是很在意,府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比较心疼姝姝。   “母亲,三妹妹怎么样了?”   崔氏叹口气,“姝姝倒是想得开,不过近几日总有些不长眼的来国公府碰钉子。”   “我过去瞧瞧三妹妹。”   宋钰谨过去沁华院一趟,三妹竟还悠闲的给一颗有些蔫的茶花浇水。   见到二哥,姝姝未语先笑,放下手中小喷壶提着裙角过去了,“二哥,你下考场了吗?考的如何?”   宋钰谨板着的面孔有了些笑意,他温声道:“考的还不错,姝姝这几日过的如何?”   姝姝笑道:“也还不错,去德善堂帮着诊治了不少病患。”   她人体经脉和脉象也学的差不多。   能够单独给人诊病,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小病痛。   见姝姝没瘦也没很伤心的模样,宋钰谨一颗心终于放了回去。   今日宋钰谨考试结束,府中之前发生那样的事儿,也没心情办家宴。   二房就自个儿一家子五口聚在一起吃的膳,姝姝也偷偷喝了杯果子酒,味道酸酸甜甜的,她觉得这果子酒味道不够正,赶明儿她得空也酿制几坛子。   这次是抛开宋凝君,二房真正的家人聚在一起的用的第一顿饭食。   崔氏百感交集,喝了两口酒还忍不住落泪,把顺国公府做到事儿说给宋金良听。   宋金良也有些气着,安慰崔氏道:“别担心,明儿早朝看我参他们一本子。”   次日早朝,宋金良还真的参了顺国公府一本子,当然了,并不是参顺国公府羞辱姝姝让她做妾的事儿,而是参顺国公府世子冯家宝闹市纵马撞倒不少行人,还纵容家仆街市打人,路上调戏良家妇女,哦,还有放印子钱。   反正纨绔子弟能干的事儿不能干的事儿,冯家宝都给干的完完整整,明明白白。   顺和帝也听闻顺国公夫人让人去国公府求亲的事儿,还是想让人三姑娘做妾。   他家潋之看上的姑娘去给你一靠着祖荫的国公府做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顺和帝当场拍板,让冯家宝给京城受他迫害的人家道歉,再禁足一月。   实际顺和帝早看顺国公府不耐烦,家里实权没有,就一个空爵位,若不是曾救过先帝,早把他们爵位给扒拉了。   顺国公夫人知晓后气到跳脚。   崔氏却通身舒爽了。   …………   也因宋金良朝堂上参了冯家宝一本子,京城各家也算看明白了。   人家国公府很宝贝宋三姑娘,就算自幼农户家长大又如何,还不是当做心肝儿疼。   那些个竟还做着春秋大梦迎娶人家的宝贝闺女。   自此倒是没人敢去国公府提亲了。   姝姝同崔氏可算清净下来。   春闱放榜的时间是在半月后。   半个月时间转瞬而过。   姝姝这半个月忙着德善堂帮人诊病,没空儿理会别的。   那盆茶花她已经给养好,花都开了一半儿,茶花同牡丹的雍容不同,茶花就像娇嫩欲滴的小美人,楚楚动人。   茶花种类繁多,这盆是茶花中最为出名的十八学士,难养难开。   这盆儿属于白十八学士,花瓣十八轮,层次分明,夹杂着丝丝粉色,精致典雅。   姝姝特意剪下一支作为扦插继续留种,这盆养好的十八学士,她则是让人送去王府南侧,两个时辰后府卫回来回话,“三姑娘,花儿奴才已送了过去,王府南侧的确有个小侧门,是个老人家开的门,看到花儿后很高兴,奴才也同他老人家说了,往后有什么养不活的花儿可以直接送来国公府就是。”   他说完,老头愣了下,也不知想到什么事情,叹了口气才应声好。   姝姝也松口气,这半个月她都没有蜀王的消息,蜀王殿下也没有再露面过,看来两人这事儿算是清了。   这会儿三月中旬,大地春回,到处都是嫩绿成片。   春闱放榜也是今日,姝姝一早起来给院子里面的花儿浇水,她就发现丢在垂花门边上那两颗樱桃核儿发了芽儿。   樱桃核儿是当初她灯市那日火灾,救人有功,帝王赏赐下来的樱桃。   她吃了后随手丢了两颗在垂花门边上,没想到入了春发了芽儿。   似预料着今日会有大喜事儿发生。 第54章   这两颗樱桃核姝姝可是天天跟着院里的花花草草一起用甘露水浇灌的。   甘露可滋养万物, 两颗樱桃核能够发芽并不奇怪,但偏偏今天冒出来, 又是二哥放榜的日子, 姝姝难免会觉得是个好兆头。   也的确是个好兆头。   今儿姑娘们都不必过去青砚阁读书,说起这个, 宋凝君自打搬过去观平院就再没去过青砚阁。   程先生并未对国公府两位姑娘的事儿多言, 但她教导宋凝君也有半年,这位姑娘说不来便不来, 也不派丫鬟过来说声,实在有些无理, 对于宋凝君品行, 程先生唯有一声深深的叹息。   今日放榜, 府中姑娘不用过去上课,都在府中等着了。   今年全国各地来京城参加春闱的举人约是一千五百人左右,能中贡士的大约是十分之一。   能来京城参加会试的都是各地的最厉害得学子, 谁人都没法保证宋钰谨能否中榜,姝姝也不知道二哥能否中。   上辈子二哥都没有参加会试的。   所以姝姝现在也是忐忑的, 全家都在府中等着,老国公爷宋昌德早早的派了身边的小厮下石头去礼部门前看榜。   今儿放榜,中榜的名单张贴在礼部门前。   一大早就有人守在那儿, 集市上的人也格外多。   小石头一路跑过去的,大汗淋漓,榜前挤满了人,有人哭有人笑。   小石头挤了许久才挤进去。   他从上头开始找他们家公子, 榜首是个叫秦宴棠的人,京城人士,小石头心中无比敬佩,他记得当初秋闱那场榜首也是这人。   敬佩过后,小石头继续朝着后面翻找。   一个个的,仔细的……   小石头忽然大叫一声,满脸通红,欣喜若狂,“中了,中了,我家公子中了第五名。”   有人听他言语,忍不住去看了眼第五名的人。   宋钰谨,京城人大多也都认识他,定国公府的二公子。   年纪轻轻,竟中了第五的名次,当真是了不得啊。   大家知晓宋钰谨的名字,也知他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那位宋三姑娘的嫡亲兄长。   宋三姑娘的嫡亲兄长中了第五名,如果在殿试上得了圣上看中,很有可能是进士及第。   就这样的人家,祖上有爵位还如此努力,不知京城那些纨绔前几日怎么好意思肖想人宋三姑娘。   臭不要脸的!   小石头兴冲冲跑回府,还比官衙送捷报的快一步,他回到大堂连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国,国公爷,二公子中了,会试第五名!”   此话一出,满堂欢喜,就姝姝也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   老国公爷也拈须大笑。   盛氏更是红了眼,连道三声好。   这个大喜日子,全国公府都在为二公子中高兴。   不多时官衙报捷报的人也上门报喜,老国公爷亲自包了大封红给的打赏。   宋钰谨原本端坐在位置上,听小石头报他名次后,他攥着拳慢慢松开,清隽的少年郎展露出笑颜。   以十六岁的年纪考中贡士第五名,那已是天才般的人物,往后前程无量。   等回到大堂,老国公爷问道:“小石头,榜首是哪位?”   小石头立即道:“是名叫秦宴棠的,也是京城人士,应该是京城附近的县城里。”   老国公爷点点头没再多说。   姝姝却记得秦宴棠应当是半月后殿试的一甲状元。   真正的少年成名,天才人物。   能够在会试中考取第五名的成绩,乃是整个国公府最大的事儿,晚上国公府的人都要聚在一起吃家宴。   到了晚上,大家都过去老爷子老太太院里一起用膳。   宋凝君没来,这半个月她几乎都待在观平院里,听说这几日还病倒了,今日更是没有出现在大家面前。   姝姝这半月都没见着宋凝君,她连祖父祖母的院也不过来的。   姝姝偶尔会撞见崔氏坐在那儿走神,面上带着丝丝悲伤。   姝姝清楚崔氏还是有些挂念宋凝君,这也是正常的,再怎么着,十三年的情分不是假的。   母亲为了她想把宋凝君撵走已让姝姝很贴心,时间会消散一切,连同着那些不该有的悲伤。   大家很快来齐,坐了两桌子,长辈们一桌,公子姑娘们一桌。   宋钰柏给自己和二弟满上一杯酒,一杯递给宋钰谨,“二弟,这杯酒哥哥敬你,希望你殿试上能够金榜题名,为我们宋家光宗耀祖。”   他的神情坦荡荡,不见半点对兄弟的妒意。   他爹宋金丰还在隔壁桌道:“你好好读三年,不说像你二弟考上前五,殿试上金榜题名,至少也该拿个贡士回家,往后慢慢入仕途也容易些。”   宋钰柏的神情沉了下去,他一口饮尽杯中酒。   宋钰谨并不喜喝酒,不过今日是值得高兴的,他也喝了一杯。   大家开始用膳,大厨房的厨师手艺不错,满桌子的菜肴都很鲜香。   姝姝觉味道还算不错,刚吃了些,忽然见大嫂梁昭昭捂着嘴,皱着眉头。   她正想多问声,梁昭昭就没忍住,干呕了声。   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大家都看向梁昭昭,两昭昭脸颊通红,“我,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姝姝正巧坐在大嫂身侧,温言软声道:“大嫂,我帮你把把脉。”   “好,劳烦三妹妹了。”梁昭昭轻轻点头,抬起左手,稍微把衣袖往上扯了下,露出手腕。   姝姝三指轻轻按住大嫂脉象上,不过片刻,姝姝惊讶抬头。   梁昭昭问道:“三妹妹,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肠胃有些吃坏,这两日我总是这样。”她想着没什么大问题,自己忌下口就能好的。   姝姝笑盈盈道:“大嫂,恭喜了。”   她又看向宋钰柏,“大哥,恭喜了。”   夫妻两人瞬间反应过来,梁昭昭下意识的伸手护着小腹,宋钰柏眉头舒展开,大笑道:“三妹,可是昭昭有了身孕?”   姝姝笑眯眯点头。   真好,这辈子二哥能够金榜题名,大嫂大嫂感情恩爱,大嫂还有了身孕。   “好好,今儿真是双喜临门。”老国公大笑起来。   可不正是双喜,还都是大喜,两个孙儿一个有了子嗣,一个中了榜。   盛氏也欢喜道:“这,这可是真的?”   姝姝笑道:“祖母,都是真的,大嫂怀了身孕,不过还未足两月,头三月都要小心些,忌生冷寒凉食物即可。”   “太好了,这可真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啊。”   昭昭怀的可是国公府的曾孙辈,两位老人喜开了怀。   一时之间,整个厅里都是恭贺之声。   …………   国公府双喜临门,宋钰柏更是高兴的多喝了几杯,等到散了宴,大家早早的回房歇下。   姝姝也有些困乏,刚梳洗过正想睡下,外面珍珠敲门,“姑娘,大公子求见,说是想问问孕妇禁忌。”   梁昭昭身子健康,怀有身孕并未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何况明日还会请妇科圣手专门来府中为大嫂再次诊脉,妇科圣手可比她厉害的多,所以大兄过来并不是为了大嫂的事儿,怕是有别的事情。   姝姝想明白,穿戴整齐,过去开了门。   她虽穿戴整齐,但一头青丝还是披散在身后。   宋钰柏第一次瞧见这样的三妹,怔了下,哪里是这样的光景下,他这个三妹都美的让人屏息。   宋钰柏很快回神,跨进屋子里,珍珠过来奉茶,守在旁边。   宋钰柏坐下看了珍珠一眼,姝姝知晓大兄定是有事儿同她说,便道:“大兄不必在意,珍珠是我信得过人,大兄这么晚过来怕是有什么事儿要同我说吧?”   “嗯。”宋钰柏直截了当道:“再有半月,我打算去边疆入军营,希望三妹妹到时多帮我照看下昭昭,你医术了得,我也信得过你。”   姝姝并不意外,她猜测大兄早晚都会离开,国公府是拘不住他的雄心壮志。   男儿志在四方,她是支持大兄出去闯荡。   只是,“大兄,你可同大嫂说过这事儿?”   宋钰柏面上沉沉,显然是没有跟妻子说过此事。   姝姝握拳,“大兄,难不成你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可真真是糊涂,你若真这样大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这件事情你要与大嫂好好商量的。”   宋钰柏沉默,半垂着眼皮,半晌后他哑声道:“好,我会同昭昭说的。”   他自幼就喜舞刀弄枪,但是府中所有人都不支持他去军营里头,他担心昭昭也会拦着他。   他知晓他过分,他喜欢昭昭,想留下昭昭,这才打算等到昭昭怀了身孕才离开的。   等宋钰柏离开,珍珠还有些懵,“姑娘,大公子竟然想要去军营?”   这段日子大家都以为大公子改正,每日躲在书房苦读,为三年后的科举做打算呢,谁知竟是这么回事。   姝姝嗯了声,“莫要多言,让大兄自己决定就好。” 第55章   宋钰柏满心思虑的朝着大房那边走, 小厮静悄悄跟在身后。   一路上,宋钰柏想了许多, 想他这段时日与昭昭的甜蜜, 昭昭的一颦一笑,娇嗔喜怒, 想他自个故意想等昭昭怀上身孕才离开, 想到他若这样不声不响的去了边疆,昭昭该是何等伤心。   他想给昭昭争诰命, 想让昭昭高兴,最后自己却让她伤心算怎么回事。   姝姝说的对, 这事儿不能瞒着昭昭, 她还怀着自己的骨肉。   宋钰柏想清楚, 疾步回了房,梁昭昭正靠在榻上做女红,是给小娃娃做的, 显然是很期待腹中的血脉。   梁昭昭见自家相公沉着脸进来,以为出了何事, 心里慌了下,宋钰柏知道他吓着妻子,忙缓和脸色, 走过去脱下鞋袜上了榻把妻子搂入怀中,挥退丫鬟婆子才开口,“昭昭别担心,没事儿, 三妹妹说往后会顾着你的。”   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劲,梁昭昭疑惑的看向夫婿,“夫君,你这话……”   宋钰柏握紧昭昭的手,神情很郑重,“昭昭,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等你的胎落稳,我想去边疆入军营,从个小卒做起,我会给你挣回诰命,而不是靠着祖荫等爵位,我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想有一番成就,但我对读书没有天分,志不在此,我希望昭昭你能赞成。”   梁昭昭脸色慢慢白下去,这几月夫婿痛改前非,不再出门喝酒胡闹,她以为夫君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哪里知道夫君却是这个打算,两人打小就认识,知道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喜舞刀弄枪,这是他自幼就喜欢的事儿……   “你……”梁昭昭想说些什么,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昭昭莫哭,”宋钰柏慌了,伸手去抹妻子的眼泪,“我这不是同你商量着,你若不同意,我,我……”   梁昭昭哄不住,还在哭,宋钰柏心疼的直抽抽,他真是嘴贱,明知昭昭怀孕,偏生这个节骨眼说这事儿干嘛。   宋钰柏把人抱着好一顿哄,又是亲吻又是认错,昭昭见他真的吓着,终于不掉落了,但还是抽抽噎噎的,她心里难受的慌,却清楚夫君的个性,歪靠在他怀中闭目道:“你让我想想。”   这个事儿她必须想清楚。   梁昭昭这一想就是整整三日,她饭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整日坐在那儿发呆。   给宋钰柏心疼坏了,整日哄着她多吃点。   这三日,梁昭昭没有跟国公府的其他人说过夫君的打算。   她知道不管是老国公爷还是公公婆婆,都不允夫君去战场的。   最后她到底还是心软同意了。   不同意的话,这就是他们夫妻两人一辈子的坎儿,现在拦下他,以后呢?两人时时面对,他总会想起,慢慢变得心有不甘,何况他说的对,男儿志在四方,公婆不允他去,她就支持他!   梁昭昭知晓三妹妹配药厉害,于是厚着脸皮去求三妹妹配些药。   姝姝听闻大嫂过来,把人迎进屋子里,喊了丫鬟奉上茶水点心,梁昭昭支吾道:“想请三妹妹做些治疗跌打损伤还有止血的药。”   “大嫂这是?”姝姝知晓大嫂是为大兄而来,看来大嫂已经同意大兄离开了。   梁昭昭其实不敢把夫婿想去边疆的事情告诉宋家人。   宋家人没人支持他,若给公婆知晓,指不定还会把他锁在家里头。   姝姝笑道:“可是大嫂已同意大兄去往边关了?”   “三妹妹怎么知道的?”梁昭昭怔住。   姝姝道:“大兄前几日晚上来用我说的,让我帮着照顾好大嫂,他想去边疆保家卫国,给大嫂挣诰命。”   梁昭昭忍不住叹口气,显然还是担心着,姝姝不好劝,这事儿谁都无法保证,她只能道:“大嫂放心,我多配些止血药,还有可以吊命的药丸。”   止血药简单,这个吊命的药丸的配方她给师父看过,师父也觉得成,主药是人参,人参是大补元气复脉固脱的,配以别的一些可以救人命的,何况她还是用纯甘露熬出来的。   可见姝姝对大兄的事儿很上心,就怕战场上有个万一,毕竟刀剑无眼,对的还是敌军。   姝姝想起这个,又劝梁昭昭,“大嫂,你别太担心,多想想腹中的孩子。”   梁昭昭伸手抚上小腹,神情带着浅浅的忧虑。   …………   姝姝给大兄熬药配药的事儿急不来,慢工出细活,大兄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掉,至少也是半月后。   姝姝每日忙着配药熬药的,家里的二哥也忙着为殿试做准备,半月后就有进宫面圣准备殿试了。   姝姝日子与往常无疑。   宋凝君的日子却不太好过,她原是想着让陈家人在京城待两天,她凑够三千两银就把人送回水乡村,让他们往后莫要再来京城。   宋凝君虽然搬去观平院,但她的私房钱不少。   之前崔氏很疼爱她,经常给她补贴银钱让她多,每次少说也是一二千两。   崔氏待家中的孩子都是很大方,宋凝君每年至少有万两的补贴。   这些银钱有些她用掉了,大多数都存着在。   自打她幼时天天做的梦,察觉出些什么,她就杞人忧天,崔氏给的银钱她大多数都存着在。   这些年也存下不少。   她搬来观平院,崔氏没动她一个子儿,君翠院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孙氏跟陈家兄弟找来后,她把人送到北街租了个院子给他们住,三日后就带着三千五百两的银票过去,说是三千两回替陈大海还了账,剩余五百两够他们过日子的,往后好好过日子,莫要来京城。   陈家兄弟收了钱,宋凝君以为他们会乖乖离开。   哪里想到这就是一家子稀烂玩意。   那陈家兄弟拿了钱,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整日待在窑子里不肯出来,赌钱吃酒,日子好不快活。   还是孙氏无法,领着陈宝儿又来国公府寻了一次。   宋凝君得知,简直气的七窍升天,立刻领着孙氏跟陈宝儿去把那两兄弟找回来。   陈家两兄弟也是无赖,跟宋凝君道,“咱娘让你在国公府享受荣华富贵,咋地,就想三千多两把我们给打发了?要不没我们陈家生了你,你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孙氏这几日也被京城的好日子迷花了眼,她心中生出一些别的想法。   闺女待在国公府随便漏点银钱给他们,也够他们待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就跟两个儿子说的一样,没有她,闺女哪得这些荣华富贵,不能享受了就把他们给忘记了,所以她想君儿再拿三千两银子出来,派人去水乡村把陈大海欠的赌债还上,把人接过来,往后他们一家子就在京城生活,也算团聚。   而且孙氏还听说国公府给君儿寻了门亲事。   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也是这次春闱上榜的贡士,虽然排名落后些,但殿试上三甲进士应该不成问题。   虽不是特别满意这门亲事,但孙氏知道凡是能考上贡士的基本都会为官,君儿成为官夫人。   这样也好,低门户的好拿捏,以后指不定她们一家子还可以跟君儿住在一起。   孙氏就把这想法跟宋凝君说了。   宋凝君直接给气病倒了,她真没料到陈家已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怎么可能会愿意把陈大海接来,让陈家人都住在京城,让她们跟未婚夫婿搅和在一起。   何况她根本没打算嫁给那人,春闱也才最后几名的名次,就算殿试上可以封三甲进士,这样往后得熬多少年。   熬到中年怕都无法做到三品以上的官儿。   若是榜首那样的,她指不定还是愿意嫁的。   人到中年都没办法混到三品官员有何用。   她没打算嫁这人,更加不可能让陈家人留在京城。   但陈家兄弟无赖,孙氏也总拿生育之恩威胁她。   导致宋凝君这几日根本不愿意看见陈家人。   索性一直躲在国公府,她也是真的生病,国公府没人来探望她。   只有祖父祖母给她寻了郎中,两人却没来看她,都忙着宋钰谨殿试的事儿。   唯有祖父身边的李翼也见她一面,李翼是老国公爷身边的家生子里头生的,也算自幼跟宋凝君一块长大。   宋凝君偷偷认下他做哥哥,原先还让此人帮着寻了江湖上的人去抢姝姝身上的玉雕。   李翼安慰她,说是过段日子京城歇了这些话,国公府的主子们一样会好好疼爱她的,让她莫要多想,安心养好身体。   宋凝君哭的越发伤心,她落魄,结果只剩这么个奴才来看望她。   …………   眨眼四五日过去,姝姝整日忙得团团转,每日的功课,下午再去德善堂帮诊,其余时间都忙着熬药配药。   止血药跟那救命药她都要多备一些给大兄,有备无患。   那救命药也是做成药丸子,止血药是粉末状,止血效果极好。   这日申时,天色擦黑,姝姝正打算从德善堂回国公府,刚出门撞见个模样普通的小厮,小厮立刻躬身道:“三姑娘,奴才是周老爷子身边的小奴才,周老爷子想请您过去一趟。”   周老爷子?姝姝还呆了下。   哪位周老爷子?   见姝姝迷茫的模样,小厮立即补充道:“周老爷子是蜀王殿下的师父,前些日子三姑娘你让府中府卫把老爷子的茶花送了过去,老爷特别感激您,就想见见三姑娘,说是三姑娘您帮了老爷子这么多次,还没亲口道声谢谢。”   原是蜀王殿下的师父,姝姝迟疑下,她记得殿下师父也是住在王府里,但位置比较偏,不会同殿下撞上吧?   姝姝最后还是打算过去一趟,一来老爷子帮过她。   二来到底是长辈。   上了马车,姝姝领着丫鬟一起过去。   老爷子住在王府南侧,单独开辟出来的院子。 第56章   很快到了王府南侧, 这边果然有个小院门,看着不显, 而且南侧比较偏, 平日走动的行人也少。   这会儿更是僻静,要不是有府卫跟着, 姝姝也不敢过来。   何况这一路的确是往王府方面, 另路上禁卫军也都在当值。   到南侧门,马车停下, 珍珠先跳着,又牵着姝姝下来。   小厮上前敲门, 很快就有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来开门, 老爷子看着跟普通老头没甚区别, 姝姝小声问道:“可是周老爷子?”   周子鹟看着眼前肤若凝脂做少年郎打扮的少女,只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   唉哟,这么漂亮的女娃娃, 他家臭小子真有眼光。   老爷子笑道:“正是,你就是宋家女娃娃吧, 快进来快进来。”   姝姝见老人家很和蔼,往院子里看了眼,满院子的花儿, 她前些日子让府卫送来的茶花也在花架上放着。   知晓他就是殿下的师父,这才笑盈盈的跟进院子里。   珍珠跟着她进来院子,府卫都在巷子里等着,那小厮也跟着进了院子过去厨房忙活起来。   天还未黑, 周子鹟领着姝姝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还给姝姝端了盘点心出来。   姝姝见老人家和蔼,也不太拘束,望着满院子的花惊叹道:“爷爷您这花儿真好看。”   半院子都是花草,可见是真的痴迷花草。   “女娃娃喜欢可以抱两盆回去。”周子鹟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娃也是心里喜欢的很。   姝姝道:“爷爷可以唤我姝姝,家里人都是这样喊的。”第一面,姝姝就挺喜欢这老爷子。   “好好,那老头就唤你姝姝了。”   周子鹟心想,潋之惦记姝姝这些日子,怕连姝姝闺房名都未喊过,前些日子更是被姝姝给拒了,也是可怜,也是该,让他从小就冷着脸!现在好了吧,喜欢的女娃都怕他,不让他靠近。   周子鹟心里念叨徒弟,到底还是心软,希望徒弟能得姝姝喜欢。   但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他能做的大概也只是多跟姝姝打交道,让徒儿多见姝姝两面。   周子鹟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姝姝,你可是救过老头我好些心肝宝儿的。”   这些心肝宝贝指的都是他这满院子的花草。   姝姝忙说不敢当,还道:“之前荣昌公主府中的事情还要多谢爷爷的,若不是爷爷那盆魏紫,我指不定也要被公主责怪上。”   两人年纪相差虽大,但竟意外的很有些话题说,满院子的花儿都能聊上几句。   半个时辰后,照顾老爷子的小厮做好菜饭,端到外面的石桌上。   周子鹟道:“姝姝也陪着老头吃顿饭吧,平时这里可是冷清清,都是老头我自个吃饭。”   姝姝觉得老人家挺可怜,这么大年纪,殿下平日也忙,怕是很少陪师父用饭。   姝姝就留下陪着老人家一道吃的晚饭,晚膳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很家常菜的味道。   周子鹟想着他还留着两坛子桂花酿,喊小厮小山把酒抱出来。   小山抱着酒坛过来两人斟酒,不小心碰掉桌上酒盏,酒盏骨碌碌滚到桌边掉了下去,不知为何,姝姝总觉酒盏掉下来的速度有些慢,她下意识的伸手,竟很轻易的接住了掉落的酒盏,把酒盏放在了石桌上。   小山急忙道歉,他是周子鹟路边买来的,才十一二岁,手脚不算很利索。   姝姝笑道:“没事儿。”又问周子鹟,“爷爷,这是什么酒,闻着好甜。”   “这是桂花酿,桂花跟糯米酿制的,味道绵甜。”这些年老爷子年岁渐大,因练功经脉也受损,不能喝烈酒,但喜酒,这是蜀王让人酿制的桂花酿,浓度较低。   老爷子说罢,想着刚才姝姝伸手接掉落酒杯的事儿。   他心里就存着事儿了,等到小山倒好桂花酿退下,老爷子伸手,假装碰掉搁在桌边的一个空碟,又被姝姝轻易的接住。   老爷子问道,“姝姝练过功夫?”   “没有的。”姝姝摇头,不清楚老爷子这是何意,“未曾练过,就是之前体弱,跟着家中祖父扎扎马步,并未学过其他。”   周子鹟觉得姝姝反应比常人快许多,是个练功的好料子,练些以柔克刚的功夫正正好。   他打算吃完饭看看姝姝下盘扎的稳不稳,若是马步扎的可以,就先教姝姝一套掌法。   姝姝尝了口桂花酿,果然清甜的,她喝了小盏。   陪老爷子吃晚饭还是开心,不必拘着,两人喝着桂花酿聊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悠闲清净。   倒是姝姝总觉有道视线盯着她,朝着右侧院墙看过去,黑不隆通的,也瞧不出什么。   老爷子也望了眼过去,低低的哼了声,哪有这样追姑娘的,面都不敢露。   吃过晚饭,老爷子让姝姝扎下马步给他看看,老爷子用小木棍敲敲姝姝手臂和小腿,扎的还挺稳。   学他那套掌法是没问题的,老爷子就问姝姝愿不愿学,姝姝自然是乐意的,能学套掌法防身是很好的。   老爷子就先练了一遍给姝姝瞧。   姝姝道:“爷爷,这掌法看着有些绵软。”   周子鹟笑道:“不叫绵软,这叫以柔克刚,女子学去极好,你先试试看。”   周子鹟哪里想到,这套掌法一共三十一个招式,他只演练一遍,姝姝竟全部记下,甚至很轻易的练了一遍。   动作几乎全对,只有两处需要纠正,这套掌法对身体的柔软度有着较高的要求,周子鹟都没想到姝姝如此适应。   他把姝姝两个不太对的招式纠正下,又让姝姝练了遍,这次全对。   周子鹟都有些激动,想着他若是年轻些,都想再收个女徒弟了。   姝姝是有天分的,比起当年他捡到的小潋之也差不到哪儿去。   等到天色全黑,姝姝才回了国公府,临走时老爷子还让她常来院里坐坐,姝姝都应声好。   …………   自上次周老爷子教过姝姝一套掌法已过去四五日。   这套掌法姝姝每日都有练,祖父也见她练过,知晓这套章法的好处,让她往后不必扎马步了,可以开始专心练这套掌法。   还道:“也不必每日都过来祖父院儿里,就在你自个院里就成,祖父相信姝姝有这个自制力。”   可不是,姝姝都在他院蹲了半年马步。   甭管刮风下雨,一次都没拉下过。   所以宋昌德对这个孙女还是有放心的。   姝姝就每日不再过去祖父祖母的院,但每日还是会过去请安,再回沁华院打两套掌法。   两套掌法练下来才花费半个时辰,姝姝还多半个时辰时间,自然是跑去书房熬药。   再有几日宋钰谨就要进宫面圣,参加殿试。   也不是没见过圣上,但总归还是紧张的,宋钰谨这几日都跟着老师读文章,也帮他点拨一下,告诉他圣上的喜好。   其实会试头几名都是有可能殿试被钦点为一甲进士,主要就是看圣上的喜好,有时甚至一幅周正的长相也能成为加分项。   宋家人一片和睦,唯有宋凝君,她这些日子一直呆在观平院,门都不愿出,这会儿坐在窗棂下望着外面的绿枝发呆。   不大会儿,春桃进来小声道:“姑娘,那,那孙氏又寻来了。”   宋凝君回头,咬牙切齿道:“她又过来作甚!”   春桃为难,“奴婢也不知,还在右侧门那边,门房也打发不走她,怕她又闹腾,姑娘可要去瞧瞧。”   宋凝君没法子,她知道孙氏的性子,现在不去见她,就要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丢脸的可是自个儿。   宋凝君换了身衣裳,过去右侧门,见到孙氏站在门口张望,门房一脸鄙夷。   看见她过来,孙氏一张皱巴巴的脸笑开,门房也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宋凝君掐着掌心,满心恨意,谁让他怜悯,往后定要这些人跪在她面前求饶。   宋凝君来到门外,门房立刻关上院门。   宋凝君面无表情看着孙氏,“你来做什么?”   “你妹妹生了病,我也不晓得哪里有郎中,实在没法子,只能过来寻你,君儿,你快些去看看宝儿吧。”孙氏焦急道。   宋凝君半晌不语,她非常厌恶那个便宜妹妹,脏兮兮,整日只会哭嚎,实在让人厌恶。   但不能不管,她不能再让外人说三道四,至少忍到把这些人给送走。   “走吧,我带你去寻郎中。”   北街那边就有药堂,宋凝君请了个郎中过去陈家暂时租的院里。   陈宝儿躺在里屋床榻上,一张脸到通红,应该是惹上热症。   郎中给陈宝儿诊脉开了药才离开。   孙氏见宋凝君安静的坐在板凳上,走过去点觍着脸笑道:“君儿,娘有些事儿想同你商量商量。”   “你说。” 第57章   孙氏跟陈家兄弟带着陈宝儿来到京城已二十多天, 陈家两兄弟拿着宋凝君给的三千多两银子到处逍遥,孙氏带着陈宝儿住在这里, 偶尔去集市上逛逛, 看看京城的繁华,也是心动不已。   有时还跟左邻右舍聊些家常, 隔壁知晓她女儿就是国公府养女, 同她道:“哎哟,你就是国公府宋三姑娘的养母, 宋二姑娘的亲生母亲。你养女亲生女可都在国公府,你怎么不住去国公府?你那养女也不是个东西, 你到底养育她十三年, 打她两下又如何, 乡下的,谁家姑娘不干些农活做些家务的,哪有那么精贵, 竟然还放凶兽把你给吓尿了。”   孙氏拉扯着脸皮讪讪的笑,不好接腔。   她如今是怕了国公府跟姝姝, 哪里还敢当着外面说她坏话,至多跟陈家人面前骂她两句。   那人又道:“你们过来京城,这是你养女还是亲生女置办的院子啊?要说我, 怎么也该给你们置办座两进三进的宅子,住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孙氏道:“这是我亲生闺女租的,我们过些日子还回去的。”   “啥?”那人惊讶道:“养女亲生女都在京城,你们不一道搬来京城享福, 还回乡下作甚?要我说,让你亲生闺女给你置办间宅子,两个铺子,往后两个儿子还在京城娶媳妇,两间铺子一人一间,京城里头生意也好做,你们还跟国公府有些关系,那更是无人敢惹,往后好日子多着呢,干啥还回乡下做个泥巴腿子……”   这话让孙氏心动。   她也是为两个儿子着想,可以有机会留在京城,为何不试试?   所以趁着小闺女生病的时候,孙氏把宋凝君寻了来,她也不敢找姝姝,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若再寻姝姝,只怕那宋二夫人非撕了她不可。   孙氏望着清秀白净的闺女,小声道:“君儿,我想过了我还是打算带着你两兄长留在京城,你出钱给我们置办间大些的宅子,再给你两兄弟一人置办间铺子,然后请人回水乡村一趟,把你爹赎出来,也来京城,一家子都留在京城,往后你也有兄弟帮衬。”   宋凝君简直给这不要脸的妇人气笑了。   帮衬,她竟然说那两兄弟可以帮衬她?难道不是这家子犹如狗皮膏药一般黏着她吸她的血吗?   宋凝君有一瞬间真想弄死眼前这妇人。   她深吸几口气才道:“这个你们不用想,我不会同意,我至多再给你们三千两银子,这银子你莫要给那两兄弟,带回去把你丈夫赎出来,往后莫要再来京城,你们留在这里,我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啊。”孙氏有些生气,“我们可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宋凝君冷笑,“定了?我不给银钱你们怎么定?”   孙氏呼啦起身站到宋凝君面,急红了眼,“你可是我生出来的,我让你再国公府享受十来年的荣华富贵,现在要你帮衬一下我们,咋,你还不同意啊,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对孙氏来说,当然还是两个儿子的前途更加重要,当年把孩子换掉,一是希望女儿过的好,二就是希望以后认回女儿,能帮衬两兄弟。   “你离我远一些,唾沫星子喷我脸上了。”宋凝君还是慢条斯理的模样,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能入国公府被当做亲生女,当年被抱错那是我运气好,不是因为你,你对我没有养育之恩,我凭甚养着你一大家子?”   孙氏这会儿给气的失去理智,“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去国公府享福!当年可是因为我,你才有机会做了十三年国公府的女孩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凝君一张脸沉了下去。   “我,我,”孙氏支支吾吾,到底还是豁出去了,“当年是我故意把你跟姝姝调的包,就是看那夫人穿的富贵,身边还带着嬷嬷,晓得她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这才使唤走那两嬷嬷,偷偷进去把你跟姝姝换掉了!没有我,哪有你这些年的安富尊荣,你必须拿银钱帮你兄弟留在京城,不然我就嚷嚷开,到时候让大家看看你就是个鸠占鹊巢的玩意儿。”   宋凝君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洋洋得意的孙氏。   她眼下处境本就不好,若让孙氏把这事儿嚷嚷开,大家对她最后一丝丝的同情也会烟消云散。   她会成为真正的过街老鼠,只怕就连祖父祖母对她也会有别的看法。   她没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宋凝君想到那本秘籍当中的一样东西,很快冷静下来,她望着孙氏道:“好,但是我身上银钱不多,给你们的三千多两已是我身上所有现钱,我要去筹钱,你等我几日,若是筹够了,我会来寻你的。”   孙氏立刻笑逐颜开起来,忙不迭点头。   宋凝君冷静问,“当初你故意抱错孩子的事情,我两位兄长可知?”   孙氏摇头,“哪儿敢给他们知道,他们藏不住话,肯定会嚷的人尽皆知,君儿放心,这事儿就我一人知晓,你快些回去筹钱吧。”   “好。”宋凝君起身离开,走到院子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孙氏。   …………   姝姝这几日忙着熬药配药,她记得还有几日,边疆密信会传回京城。   边疆出事,顺和帝派遣蜀王殿下出征。   只怕到时候大兄会跟着一块去的。   所以这几日她都没去德善堂,每日忙着熬药。   止血药是最多的,不仅大兄能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都可以用。   那续命的药丸她也熬治出来不少,就是成本较贵,要用百年朝上的人参,这东西是个稀罕玩意,姝姝把京城所有药堂都寻个遍,才找出几支,还是药堂看到伏神医的面子上,才肯把人参卖给她。   一支这样的人参价格大概是三千两到五千两的价格之间,前些日子崔氏补贴姝姝不少银子。   她买起来也不心疼,实际她从小也吃过很多苦头,但对钱财方面没有太多的执念。   也是因着母亲有钱还宠着她,若她还是水乡村的小丫头,指不定几两银子都会心疼的。   姝姝把这些人参全部加甘露还有些别的药材熬成药丸子。   一颗约莫小拇指头大小,却能帮人把最后一口气吊住,说是救命药也不为过。   实际上还是因姝姝用纯甘露熬出来的,激发人参的药性,这才有了奇效。   这些日子她一共制出五百来颗,也是她的极限,把买来所有的人参都给用上了。   总算是在殿试前一天把这些药都给备好了,因着路上颠簸,姝姝特意把药瓶换成铜做的小药瓶,满满一包袱,别的去军营里都是带着换洗衣物,大兄可好,带着一包袱的药,偏生他还高兴的很,连连跟姝姝道谢,梁昭昭都有些气着,“你可小声些,可莫给外头的丫鬟婆子听了去,到时候告在公婆面前,我看你还怎么出门。”   她虽然同意夫君去军营,可心里始终不踏实。   宋钰柏亲了昭昭额头一口,笑道:“昭昭莫要担忧,等我去了军营,保证每月一封家书。”   梁昭昭给他闹了个大红脸,“别闹,三妹妹还在这儿。”   见大哥大嫂感情好,姝姝自然也替他们高兴。   又跟他们说了会儿话,姝姝才离开。   …………   这日夜里,边疆快马加鞭的密信送到顺和帝的寝宫。   顺和帝刚入睡就被吵醒,他这些日子吃着潋之送来的药丸,夜里睡眠极好,都不带醒来的。   还是陈旺德喊了好几遍才把人喊醒,急忙把密信递上去,顺和帝起身回到案几上翻看密信。   自古以来作为帝王,都想统一中原,但中原之大,谈何容易,大虞朝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些北蛮胡人。   早几年,蜀王领兵把那些北蛮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单于率领众部落投降,愿结两国之好,每年都会给大虞进贡皮毛还有大量牛羊。   去年年底,伊乌单于过世,由其长子继承王位,却不想这个新王是个有野心的。   不等部落养好兵马,急着攻打大虞的边城。   也怪现在镇守边疆的将军是个莽夫,竟中了敌人计谋,也是他骄傲,骄兵必败。   他竟被人引出城外遭遇突袭,现在下落不明,边城乱成一团,虽还奋力抵挡,但无主将,军心惶惶。   这是两天前的消息。   顺和帝看完,脸都黑了。   立刻道:“招潋之入宫,快!”   陈旺德知晓定是边关出事,急忙出去喊人宣蜀王进殿。   傅潋之醒来,知晓父皇召见,怕是边关有急。   他立刻进宫,顺和帝把密信给他看过,傅潋之道:“儿臣立刻领副将前往边城,再由凉州兖州借兵,这两地距离边城最近,十日内就能赶到边城。”   顺和帝也是此意,他让蜀王立刻启程,又道:“潋之路上注意安全,父皇等你凯旋归朝之日。”   傅潋之点头,回到王府,召集门客与副将商讨具体对策。   等商讨差不多时已是丑时,寅时便要出发。   还有一个时辰,傅潋之站在廊檐下望了眼天空挂着的明月,师父那里明日会有奴仆过去通禀,无需他跑这一趟。   还有另外一处,傅潋之也打算走上一趟。   …………   姝姝知晓明日蜀王就要离京,去边城打仗,知晓他这一走就是一年,遂她晚上入睡时还松了口气。   一年后,她都指不定有了婚配,不会继续被他惦记着。   至于边城发生的事儿,她是知晓的,上辈子就发生过。   但她没办法提前跟帝王说这件事情,否则只会被当成妖孽烧死。   她知蜀王这一仗会大胜而归。   睡前姝姝想了许多,更多的还是明日蜀王就要离开,她心中松口气,又伴随着对大兄还有边关许多百姓的担忧而入睡。   不知睡到何时,姝姝猛地惊醒过来,她头皮发麻。   她平日夜里不用丫鬟们守夜,更加不会有丫鬟们睡在榻前两边的小床上。   都是她自个睡,她睡相很好,入睡时何等睡姿醒来就还是。   昨儿夜里她是侧睡,面庞对着外侧,这会儿突然惊醒,感觉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床榻前。   这一刻姝姝以为是梦魇。   她记得睡前房门关好,何况府中守卫也算森严,隔壁还有丫鬟婆子们守着。   怎会有人半夜闯入她的闺房?   姝姝偷偷掐了下大腿,痛得她眼泪都快落下来。   她正想大声喊人,那人影忽然出了声,“别怕,是我。”竟是蜀王的声音。   姝姝松口气,又恼羞成怒起来,她坐起身来,幸好还不到天热的时候,她都是穿着中衣入睡。   “殿下,您这是何意!”姝姝的声音也忍不住有些冷,哪里有半夜三更闯入别人闺房的理儿,何况还是这样的高贵的身份,却做出这等事情。   傅潋之抬手弹出个东西,外面烛光竟亮了起来,透过纱帐照到床榻里面。   姝姝睡的是拔步床,崔氏给她用的都是好东西,紫檀木打造出来的垂花柱式拔步床,拔步床的特色就是宽大,架子床外增了个小屋,宛如一座独立的小房子,最外侧才会挂上纱帐。   里头的架子床并没有纱帐遮拦。   外面的烛光透进来,有些昏暗,但足够姝姝看清楚蜀王殿下。   他生的高大,待在拔步床里还显得有些压抑,穿着玄色锦衣,面容隐在烛光中,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姝姝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平日隔壁的丫鬟们很谨醒,她这边稍微有些动静那边就能醒来。   现在她说话那边都无动静,姝姝坐在床榻上,一头青丝缠绕肩头,她有些生气,眉头皱着,“你做了什么?”   傅潋之淡声道:“无碍,她们半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他知晓自己现在干的事儿不好,夜闯国公府姑娘的闺房,可他一个时辰便要离京,想要再见她至少是七八月或一年后,走之前他想见她一面,想赠她一样东西,这才莽撞闯了闺房。   “殿下到底想做什么?”姝姝气的耳朵尖都是红通通的。   傅潋之慢慢朝着床榻走过来,其实也就两三步的距离。   姝姝害怕,朝床榻里头退了退,她抓紧锦衾,惊慌失措道:“殿,殿下是正人君子,夜闯臣女闺房已是不对,还盼殿下可以顾念一下臣女赠药之恩,莫,莫要再为难臣女。”   她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显然是害怕了。   “莫怕,本王明日就要启程离京,今日过来只是有一物想要赠姝姝,待将这物赠于你,本王自会离开。”   傅潋之说罢,撩起衣摆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握向姝姝的手腕。 第58章   姝姝见他在床榻边坐下, 还想伸手抓她手腕,更是又气又羞又恼的, 说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 半夜闯进她的房里,她肯定是怕他伤害自己。姝姝慌乱下想要躲开, 却不知他武功极深, 若是想捉住一人岂容她轻易躲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脚踹了过去。   夜里入睡自然不会穿袜, 姝姝一双玉足白净小巧,肌肤似玉, 她全身肌肤都娇嫩, 每一处都莹白似嫩豆腐。   一双脚丫更不例外, 小巧圆润饱满的指头,指甲壳都是粉嫩嫩的。   傅潋之本想握住她的手腕,将那东西给她戴上, 见她踹过来,下意识握住那只玉足。   他掌心带着薄茧, 入手的触感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细腻,让他的心都软了下来。   姝姝见一只脚丫被捉住,急了, 抬起另外一只踹了过来。   傅潋之没防备,或许心神都在掌心那只玉足上,竟被姝姝另外一只玉足踹个正着,而且是踹在脸上。   姝姝呆住, 一双水润的眸子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也愣住的青年,随后两颊爆红,这粉嫩的红蔓延至她的耳根。   傅潋之觉得那只踹在他脸上的玉足都带着香气,他有些愣住。   耳尖也慢慢红了,喉结慢慢滚动了下。   姝姝急忙缩回两只脚丫,羞恼的都想哭了,她强忍着泪水。   傅潋之只觉手中还残余那种香软细腻的触感,他心跳有些快,伸手握住姝姝手腕。   这次姝姝没敢抗拒,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见他一只大掌握住手腕,姝姝不躲不挣扎,只是垂着眼眸,卷翘的睫毛轻颤着,泄露她此刻的羞恼。   傅潋之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样手环,纯黑色,他把手环带在姝姝手腕上,暗扣锁死。   手环不知是甚材质,触感有些冰凉,似玉非玉,却是柔软的线圈,上面还坠着一块小小的黑色的玉牌,玉牌上刻着繁琐花纹,贴着她的手腕,触感滑腻冰凉。   姝姝抬眸看着手腕上的东西,急了,“殿下,这是什么?”   傅潋之却不回她的话,只是起身,他俯身望着她,语调温柔,“这东西你拿着,等我回来。”   他说罢,竟也不再言其他,转身大步离开。   姝姝呆怔坐在床榻上,听着房门轻轻被关上。   她坐在床上低头盯着手腕上的手环,伸手想要扯下它,根本无法取下来,这手环刚好贴着她细细的手腕,略略宽松点,想直接取下来是不可能,她又去翻看暗扣处,弄了半晌也是解不开。   姝姝暗暗骂了句混蛋,这会儿是彻底睡不着。   她熄了灯,回到床榻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思绪万千,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   甚至还想这一年赶紧寻个把亲事定下来,一年后就算他是皇族,也拿她没有法子的。   乱糟糟想了半个时辰,隔间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守夜的丫鬟婆子们醒了过来。   姝姝这边没动静,那边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都悄悄的起来梳洗。   姝姝已是睡不着,干脆让丫鬟婆子们进来伺候她起床洗漱,去庭院打了两套掌法心思才静下来。   吃过早膳后,姝姝就听闻府中奴仆们再说边关的事儿。   这事情肯定是瞒不住,昨儿夜里马蹄声声,早上进城出城的铁骑,还有朝臣半夜就召见入宫。   边疆之事不过半天就传的满京城都是,弄得人心惶惶。   宋钰柏得知,已是坐立不安,梁昭昭见他如此,叹息一声道:“你且去吧,昨儿夜里蜀王殿下怕已领兵赶往边关,你早几天日晚几日去也没甚区别,你莫要担忧我,我,我不会有事的,等生下孩子,你应该也从边关回来。”说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就是担忧你,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千万小心,想想家中的妻儿还有父母,大家都等着你。”   宋钰柏把妻子搂入怀中也红了眼。   他好生安慰妻子一番,又道:“有三妹给的药,便是被人捅上两剑也能活命。”   “呸呸呸,你快莫要胡说。”梁昭昭瞪他一眼。   最后宋钰柏到底还是趁着午膳之前离了家。   他连换洗衣物都没带,就把三妹给的一包袱药罐子装好背着离家。   门房不知这位大公子出门作何,又不好阻拦,放他出门,宋钰柏还装了些碎银,出门买了匹马,就这样朝着边关而去。   实际要入军营还需一系列的文书证明,登记户籍,但这样一来,怕是瞒不住国公府。   宋钰柏只能这样铤而走险直接跑去边关,到时边关将领知晓他的身份也会收他入伍的。   宋钰柏就这样抱着一包袱的药罐,快马加鞭出城朝官路而去。   定国公府大房,晌午用膳的时候高氏没发现长子,还问儿媳,“钰柏怎得没出来用膳?”   梁昭昭根本不敢同公婆说夫君离家的事儿,她现在说出口,公爹就敢立刻派人去把人给追回来。   她低头道:“儿媳不知,好像说是要出门一趟。”   高氏以为儿子出门有事,不好再问,毕竟今日因边关战事就连殿试都延到明日的。   哪里知晓等到晚上,宋钰柏还未归家,高氏有些急了,心道:莫不是这臭小子老实几个月便坐不住,又被那些狐朋狗友邀出去吃喝玩乐了?她思忖着,又担心儿媳知晓恼怒伤了身子,心中把长子给骂的狗血淋头,正打算使唤人出门把人给寻回来,却见儿媳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捏着封信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高氏给吓了一跳,“昭昭你快慢些。”她急忙迎上去扶助儿媳。   梁昭昭一双眸子通红,眼中含泪,她颤着手把那封信递给高氏,“母亲,是,是夫君留的信。”   高氏让丫鬟扶着儿媳坐下,她拿着信看了通,看完手颤脚抖,整个人都虚脱了,差点摔倒,还是身后的嬷嬷急忙把人抱住,高氏撑着额喊道:“快,快些喊老爷过来。”   宋金丰从书房过来,接过妻子手中的信看了眼,信是宋钰柏留的,写着他去边关报效国家,让爹娘莫要担忧,替他照顾好昭昭。   别的话都没说。   宋金丰看完信也抖,立刻出门想吩咐心腹把人给追回来,可走到廊檐下却止住了脚步。   莫要说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便是把人追上又如何?   长子都已做到这个份上,可见是一心想要做个武将报效大虞,他还能继续拦着不成?   他转身回到屋子里,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走自个的路去吧,我们是拦不住的。”   高氏听闻就啪嗒落了泪。   梁昭昭也哭,她是真的伤心,只是这事儿她不能明着跟公婆说她已知晓,还同意夫君去边关。   她到底是个做儿媳的,不是亲生女,有些事儿不能摆在明面上,否则现在婆婆不说,以后时常见不到夫君,总会念叨,一来二去就怕心里起疙瘩。   这事儿她只能装作不知,也是这样跟夫君,让他离家时给公婆留封信。   事已至此,高氏也无法,只能哭着接受这样的结果。   …………   翌日一早,姝姝就知大兄昨儿已快马加鞭赶去边关,她只盼着大兄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实际昨天一整日她都是恍惚的,手腕上多了个手环,还是纯黑色,坠着个同材质的玉牌,圈在她白皙手腕上,微微抬起手臂,衣袖堆叠起来露出手腕时有些明显,姝姝昨儿还试着用匕首割,都没把这东西割断。   明明材质是软的,偏生弄不开。   她遮遮掩掩一整日,晚上还是被伺候梳洗的珍珠发现。   姝姝支吾道,说是前两日集市上瞧见的,见它比较精致,就买来带着玩。   丫鬟们知晓姑娘首饰多,也不多问了。   今日早起,姝姝也顾不得想着昨天蜀王殿下做的混蛋事情,她着急二哥的事。   二哥今日要殿试,等到名次出来,大家都会在长街上等到状元游街,一甲进士都会披红插金花骑着高头大马在长街上游街。   这样的日子三年才有一日,姝姝上辈子没经历过,这辈子不管二哥能否中一甲进士,她都打算去瞧瞧。   一大早起来,姝姝吃过早膳回房换了身杏白素面对襟棉绫褙子配着同色刺绣长裙。   她约着方珠珠和康平郡主一道去看,几位家世都了得,早早就让家中奴仆出来定好位置,视线最最开阔的酒楼阁楼上。   还能点些饭食和小酒,边吃边等。   也不知道殿试何时结束,姝姝早早的出门。   到了酒楼阁楼上,没多时方珠珠和康平郡主也到了。   方珠珠一身红衣,她自打瘦下来最喜穿红衣,衬的她是肤白腿长,一幅好样貌好身材。   姝姝偶尔还知薛氏来找母亲聊天,说是上门求亲的不少,但是她打算给珠珠好好相看。   姝姝也觉得是该好好相看,女子这辈子若是嫁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那真是够蹉跎人的。   方珠珠和康平郡主一前一后到的。   康平郡主也高了,肌肤白嫩了些,康平郡主模样是不错的,但她自幼挑食,不肯好好吃饭,生的有些瘦,前些日子得了姝姝三瓶养生丸,才服用了一半就有很明显改善,能吃能睡,个头长了,肉也涨了些,面颊粉嫩。   三人坐在阁楼上,周围已经不少人,外面长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昨儿夜里二哥不到寅时就进宫殿试,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不知道宫里头怎样。   今年的殿试时间有些不对付,正好赶上这么个事。   殿试上寂静无声,只有一百五十名考生们书写文章的声音。   顺和帝看着一百多名的考生,面色沉沉。   等到诸位考生答完卷子,由着礼部尚书捧着卷子给顺和帝过目。   顺和帝看完试卷已是两个时辰后,榜首他已定下人,京城人士,名秦宴堂,文章颇得他心。   至于榜眼跟探花,其实他倒是中意几个,其中便有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宋钰谨。   顺和帝对宋三姑娘有些关注,潋之看上的姑娘,他肯定会注意些,何况还是定国公府一家子里的。   顺和帝抬头看了眼宋钰谨,嗯,相貌周正清隽,还是宋三姑娘的嫡亲兄长。   加之宋三姑娘那三瓶养生丸的恩情,顺和帝就把宋钰谨指为榜眼了。   探花是个二十六岁的男子,名邢敬,苏州人士。   剩余二甲三甲进士也很快钦点好,之后就由着宫中侍卫出宫报喜。   等待三位一甲进士游完街后还有一系列的事儿要做。   外面的人已经等到晌午,姝姝她们还点了几个菜和一壶果酒,正说着话,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姝姝她们起身来到窗牖前,就见远处有官员捧着圣旨敲锣开道,官兵拥簇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朝着这边走来。   方珠珠忍不住尖叫一声,抱住姝姝手臂晃了晃,“姝姝,是你二哥!你二哥中了榜眼!”   状元榜眼探花身上所插的金花有些区别,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是我二哥。”姝姝也忍不住笑盈盈的握住窗牖边的木沿,等到宋钰谨骑着马走近,她伸出手臂使劲晃了晃,笑的眉眼弯弯,“二哥!”   一时之间,马匹上的三人都朝着阁楼窗牖望了过去。   走在最前首的则是秦宴堂,他抬头望过去,目光所及是那个半年前帮她解围的少女。   如同芙蓉出水,眉眼弯弯,举着手臂挥动着,衣袖松松垮垮堆在手肘间,露出一些手腕,纤细的手腕莹白如玉,手腕上带着的一抹黑色手环,更是衬的那手腕雪白。   秦宴堂的目光牢牢锁在少女身上。   直至走过那段路,他才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心中所想所求皆是与那少女有关。   宋钰谨也瞧见姝姝,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更惹得周遭的姑娘妇人们连声尖叫。   还有些姑娘把手中的鲜花都朝着他投掷过去,宋钰谨无奈的不得了。   惹得姝姝也娇笑出声,她心中是掩不住的欢喜,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都想抱着好友尖叫两声转上两圈了。   等到状元游街过去,大家才都慢慢散了。   姝姝极高兴,跟着两位好友吃过饭食,也过去了德善堂一趟。   实际不止姝姝来看状元游街,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有出来观状元游街。   宋凝君也出来观状元游街,不过她是待在人群里,看见为首的状元郎时,她整个人震了下。   这就是状元郎?同当初她梦中被同福客栈羞辱的少年郎一模一样。   原来她被抢走的是这样的一场机缘?   宋凝君思及此事,越发憎恨姝姝,如果没有她,自己还是国公府最宠爱的二姑娘,她会帮了状元郎,夫婿亦可由着自己挑选,而不是落到这般地步。   宋凝君看着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慢慢离开,她遮上帷帽,很快隐没在人群中,如今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姝姝知道二哥晚上还要参加琼林宴,怕会很晚归家。   她就过去德善堂帮着病人诊脉。   申时的时候,周子鹟身边的小山过来寻姝姝,说是老爷子请她过去坐坐。   姝姝得了周子鹟一套掌法,自觉把老爷子当成她半个师父,自然是跟着小山过去了老爷子哪儿一趟。   其实老爷子也没啥事儿,他就是想姝姝陪陪他,之前也没觉得多孤寂,潋之过来他还嫌烦。   但不知怎么就喜欢姝姝陪着他,只是陪着他说说话吃吃饭他就很高兴的。   周子鹟实在找不到理由,指了指花架上一盆黄了一片叶子的春兰,“姝姝快来帮我瞧瞧这盆春兰,叶子都黄了片。”   “爷爷。”姝姝无奈,“今儿太阳烈,是不是晒的时间有些久,撒些水放在阴凉些的位置看看。”   周老爷子痴爱花草,怎么可能不会料理花草,姝姝晓得他老人家应该只是想要人陪陪。   两人围着盆花草说了会儿,小山很快把晚饭准备好,姝姝留在老爷子这边用晚饭。   还是坐在院子里吃的,敞天露地,伴随花草的想起,虫儿的鸣叫,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吃饭时,周老爷子瞧见姝姝手腕上的手环,心中一惊,问道:“姝姝,你手腕上的可是潋之给你的?”   提起这个,姝姝含混其词的嗯了声,脸上愤愤却两颊臊红,不敢去看老爷子。   见姝姝这幅模样,老爷子心里咯噔声,潋之那孩子不会前儿夜里离京前跑去人姑娘闺房把东西送去的吧?   老爷子暗暗叹口气,都不知该说这徒儿什么了,性子古怪冷漠。   偏生看中姝姝,还趁着离京前夜把这东西绑在姝姝手腕上,这牌子他可知是何物。   蜀王那里有块大的腰牌,和姝姝这块小巧的是同材质雕刻而成,模样也是一样,可调遣蜀王亲兵,府中暗卫,加上潋在武林之中也有不凡地位,这牌子不管是蜀王的人还是武林中人,见此牌都如同见到蜀王,可听命牌子的主人。   潋之连这块牌子都给了姝姝,可见是非姝姝不可,哪怕现在没要求圣上赐婚,姝姝也逃不出潋之的掌心。   老爷子太了解这个徒儿,被他看中的,不管是人和物,都无法逃脱。   潋之对姝姝是势在必得啊。   老爷子都不知道这结果是好是坏。   罢了,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这两孩子往后的命运会如何,也不是他能管的。   姝姝有心想问问老爷子这手环能不能取下来,最后想到踹在蜀王脸上那一脚,她实在羞愤,话到口边怎么都问不出。   最后吃了晚饭蔫蔫的回了国公府。   今儿夜里对定国公府二房的公子和姑娘们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夜。   …………   今儿状元郎游街后,宋凝君去北街寻了孙氏。   大家都跑去看状元郎,这条巷子更显僻静。   宋凝君上前敲门,孙氏开的院门,她看见女儿还是很欢喜的,笑的满脸皱纹都出来了,“我君儿来了,可是凑齐了银两?”   “嗯。”宋凝君道:“我们进去说罢。”   进到屋子里头,孙氏忙给宋凝君倒了杯茶,宋凝君环顾四周,“宝儿呢?”   孙氏笑道:“我给了她几十文钱,她跟隔壁的花儿姐跑去看状元游街,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宋凝君道:“你怎么没去看看状元游街,毕竟三年才有一次的。”她没料到陈宝儿也不在家,真真是好机会。   “又不是我儿中状元,有甚好看的。”孙氏不以为然,她可懒得去看别人风光,若是她儿高中,她指定高高兴兴的跑去看。   宋凝君皱眉,“兄长他们还没回?”   孙氏讪讪,“他们好几日没落屋里,哎,君儿,我知道再让你拿这些银钱出来也是为难你,可是娘也没法子,谁让那是你兄长,你总要为他们着想的,往后他们住在京城,你也是有兄弟护着的,你放心,凑齐这个银钱,往后娘再也不找你拿的。”   宋凝君听闻这话露出个极古怪的笑容。   “君儿你喝茶,这是我特意去买的好茶。”孙氏把泡好的茶递到宋凝君手中。   宋凝君避开,“不必。”   孙氏眼珠子转动了下,“君儿,那,那你凑的银钱……”   宋凝君再次露出那古怪笑意,只可惜孙氏没有看懂,她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亲生女有着一副多么恶毒的心肠。   “你去把院门房门关上吧。”宋凝君面无表情道:“就怕隔壁左邻右舍闯进来,瞧见那么多银票起什么歹心,还是稳妥些好。”   “好好好。”孙氏乐呵呵的去关门。   她把院门关上,又回来把房门关上,也彻底关上了她的生路。   孙氏关好院门房门回到屋里,见宋凝君还是坐在那儿不动。   她走到宋凝君身侧催促道:“赶紧把银票给我,我抽空回去一趟,把你爹赎出来。”   宋凝君不动,许久后她的目光落在孙氏身上,“你可真的想清楚了?真的要定居在京城?”   “咋地,你还想反悔不成?”孙氏有些急了,“前几日不是说的好好的,你也同意的,总不能诓骗我啊。”   宋凝君笑了声,笑声嘶哑,她道:“不骗你。”她慢慢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抬头望向孙氏,“你自个过来看看这锦盒中有多少银票。” 第59章   孙氏满心都被金钱冲昏头脑, 脑海中畅想一家子待在京城,儿子娶了富家女为妻, 她身边丫鬟婆子成群, 她身穿绫罗绸缎被拥簇着享荣华富贵的场景,脸上带着昂压不住的喜色, 她没有注意到宋凝君脸上古怪神情, 慢慢凑了过来,伸手想要打开宋凝君放在膝上的锦盒, “你凑了三千两还是四前两?三千两怕是不够,只够赎回你爹, 至少要四千两, 买套宅子, 再给你两个兄……”   孙氏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的低下头,见到心窝子上捅进去一把匕首。   一双白皙精致的手掌紧紧握着匕首, 那双手还在抖着。   “你……”孙氏怒目圆睁,抬头看向宋凝君, 心窝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她连话都说不出,嗓子里发出沉重的嗬嗬声, “为,为何……”她用尽全力才把这两字问出口。   她不明白自己的亲生女为何能做出弑母的事情。   明明亲生女的一切都是她给予的,没有她,亲生女只能待在水乡村做个普通的农家姑娘。   为何, 为何……   宋凝君浑身颤抖,面容扭曲,她死死的握着匕首,又把匕首在孙氏心窝子里转动一圈。   孙氏痛的两眼直翻,嘴巴里发出阵阵嗬嗬声,她死死瞪着宋凝君。   “你竟还问我为何?”宋凝君发出又哭又笑的声音,模样癫狂,“你把我和国公府亲生血脉互换,当初就该做的绝一点,把国公府血脉给弄死,偏生弄成现在这般,让我进退两难,还有你们,为何非要来京城,不是你们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同那落魄户退亲,都是你们害的,眼下我进退两难,你们却还如此逼迫我,你们若是留在京城,我只会沦为大家的笑柄,你千错万错不该拿当年的事情威胁我,不该痴心妄想留在京城……我恨,我恨你,为什么我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不是我母亲,我只有一个母亲……”   孙氏发出嗬嗬的声音,她恨恨的瞪着宋凝君。   生命最后一刻,她有过一丝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把孩子换掉,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她带着孩子们住在水乡村,她也没有被富贵迷了眼,虽有争吵,但宁静,等到孩子大了,女儿嫁出去,儿子娶妻生子,他带着孙子颐养天年,为何就变成现在这样?   可孙氏清楚,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把孩子换掉。   她骨子里就是自私的人,也是可笑,当初她想溺死姝姝,现在她的亲生女来捅死她。   孙氏死死瞪着宋凝君,用尽最后力气道:“宋,凝君,你弑母,你会,遭报应的,你同我一样,始终是个黑心肝的烂货,嗬嗬,你,你永远也比不上姝姝,她才是国公府真血脉,天之骄女,嗬嗬,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啊!”宋凝君低低的叫了声,把手中匕首全部捅了进去。   孙氏双目爆睁,死不瞑目。   宋凝君陡然松开双手,后退两步,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嘴中发出阵阵粗气。   她,她杀人了,还是杀的生下自己的女人。   宋凝君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浑身剧烈颤抖着,她杀了人,杀了人……   不知抽抽噎噎多久,宋凝君擦掉眼泪,做出的事情她不会后悔,不把陈家人送走,她永无宁静之日,为了她自己,她也不可能让陈家人留在京城,何况孙氏还藏着这样一个大秘密,万一被人知晓,倒霉的也是她。   只要孙氏死了,陈家两兄弟也不会留在京城。   宋凝君扶着桌椅慢慢站起身,她平复好心情,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两个瓷瓶,打开后里面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她把里头刺鼻难闻的液体倒在孙氏的尸体上,发出恶臭难闻的气味,可孙氏尸首却开始慢慢融化,臭味慢慢充斥在整间屋子,孙氏的尸体发出嘶嘶的声音,连着骨头也给融化粘稠恶臭的液体,两瓶化尸水下去,孙氏的尸首已经消失在屋中,余下一滩看不出是什么的液体。   味道太刺鼻作呕,宋凝君受不住,但她现在不敢打开窗棂。   只去外面水井里提了两桶水进去,把那摊东西冲到院子里,她把屋子里冲了几遍,味道才散了些。   那摊尸液被冲到院中,顺着挖出来的小水槽慢慢流走,会流到院子外面排雨水的水沟中,被慢慢冲入城外的江流中。   仿佛世间从未出现过孙氏这样一个人。   越到后面,宋凝君越是冷静,她化尸水也是那本秘籍上的东西,她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虽秘籍上都是些害人的阴损东西,可对她有用就好,自打孙氏说出当年她是故意把孩子换掉,宋凝君就没打算留她性命了,这化尸水她第一次制,找死掉的家禽试了下,不过几滴就能让血肉腐化成水。   她这才下定决定处理掉孙氏,一切都很顺利。   宋凝君擦干净双手,站在院中最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落,外面巷子中也是静悄悄。   她转身离开,轻掩上房门,只当从未来过。   宋凝君做完这些回了国公府,她也不许丫鬟伺候,让丫鬟婆子们备好热水,她躲在浴桶中想把身上那股子味道洗刷掉。   陈宝儿已经六七岁,这年纪的孩子们都可以单独出门溜达。   让她跟隔壁十岁的花儿一块出门看状元郎游街,孙氏也放心。   等到那条巷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都闻见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臭味,这巷子平日也不见多整洁,总有人乱丢家中的垃圾杂物。   许多人闻见这臭味至多暗暗骂上一句。   陈宝儿玩到快天黑才跟隔壁的花儿姐回到家。   院门虚掩,陈宝儿推开门,家里有些臭味,跟外面闻见的味道差不多。   陈宝儿什么都不懂,进屋见孙氏不在,以为她去邻居家串门,就在家中等着。   等到天色大黑,孙氏还没归家,陈宝儿又怕又饿,左邻右舍早熄了灯睡下,她只能哭着爬到床上睡下。   次日,陈宝儿还是没等到孙氏回来,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知道出门寻邻居帮忙。   左邻右舍都道昨儿没见过孙氏,又问陈宝儿她哥哥去了何处。   陈宝儿哪里清楚,好在陈宝儿在邻居家蹭了一饭,晚上时陈虎陈财归了家。   陈虎陈财知晓孙氏不见了也没当一回事儿,就是关于陈宝儿的安置问题,他们两兄弟起了些争执。   京城繁华,两人被迷了眼,整日都想出门吃喝玩乐,哪里愿意留在家里看孩子。   于是两兄弟一合计,给了邻家几百文钱,让他们帮着照看陈宝儿几天,他们以为孙氏或许是出门了。   哪里想到,孙氏早被宋凝君给杀了。   …………   姝姝自然不晓得宋凝君和上辈子也完全不同了,她更加的阴毒,连血脉相通的人都是说杀就杀。   她也开始忙碌起来,人体结构经脉她都已经学完,伏神医开始教导她针灸,针灸是医术当中非常关键的,很多患者甚至需要针灸跟药方一些才能治的好。   加之二哥也入了翰林院,每日早出晚归的。   家里没甚别的事儿了,就是大房那边大兄离府去边关的事情老爷子老夫人都已知晓。   老夫人盛氏得知,也是哭了一场,毕竟是嫡长孙,从小疼爱着长大的。   实际上老夫人老爷子再疼爱宋凝君,在嫡长孙面前,她都不够看的。   老爷子虽没吭声,但姝姝去请安时发现他老人家精神不太好,显然嫡长孙的不告而别对他也是很大的打击。   这些事儿姝姝都没办法开口,只能由着亲人自个儿消化想明白。   他们不能拦着大兄一辈子。   所以姝姝也没劝慰什么,只是让祖父祖母放宽心。   说起这个,姝姝想起二哥中榜眼的次日,她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出来时,恰巧在廊庑下碰见宋凝君。   自打宋凝君搬出君翠院,两人有些日子没见到,没想到这会儿碰了面。   宋凝君是来跟二老请安的。   姝姝并未同她说话,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她没必要跟宋凝君说些什么。   宋凝君也是如此,她冷淡着脸。   两人交错而过,姝姝鼻翼端闻见一股子似有似无的臭味,形容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臭味,有些似肉类放久腐烂掉的味道。   姝姝回头看了眼,只能瞧见宋凝君清瘦的背影。   之后姝姝就忙着学针灸,早出晚归,偶尔还会过去陪周老爷子吃个晚饭。   姝姝陪老爷子吃过几次晚饭才知晓老爷子竟然是武林中人,似乎地位还不低。   周老爷子见姝姝感兴趣,跟她说了不少武林中的事儿,还告诉姝姝,武林中的恩怨情仇也不比京城里头的事儿少。   把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恩恩怨怨告诉给姝姝。   姝姝都听得入迷了,那是另外一个她不曾接触的世界。   老爷子还告诉姝姝,他年轻时候武林中曾有个大魔头,那是真正的魔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看人不顺眼就能灭人满门,看中的女子更是直接抢走,恶事做绝,善于用毒,饲养过恶兽,以人喂兽,曾一度在武林掀起腥风血雨,还会炼制化尸水,他杀了人总喜用化尸水处理,也因此身上总带着一股子腐尸的味道。   姝姝还问,“老爷子,那最后这魔头了?”   周老爷子拈须笑道:“最后那魔头死在我剑下。”不过他也被那魔头所伤,最后流落京城,碰见潋之,收下潋之为徒。   姝姝松口气,若是让这样的魔头活着,可真是太可怖了。 第60章   姝姝担惊受怕时眼睛会睁的圆溜, 一双眸子又是水润润的,看着就是软软的小姑娘, 谁都想把她捧在心尖尖上疼。   周老爷子晓得姝姝的担忧, 笑道:“姝姝莫怕,那魔头被我一剑穿心还一把火给烧了, 肯定是活不过来, 而且这大魔头天赋了得,功夫极深, 百年都出不了一个,姝姝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这大魔头的用毒手段虽残忍, 但最让人忌惮的还是一身功夫, 所幸已死的透透的。   姝姝就松口气, 但是想想武林中人,武林中的事儿,离她是真的很远, 就连上辈子她飘荡二十载都没碰见过这样的人,她似乎不必太过担心这个的。   姝姝把从周老爷子这儿听的事儿都当成很遥远的事儿, 更加不会想到会与周遭的人扯上联系。   距离边关战事传来已经有半月,国公府没别的动静,姝姝的日子也还平静。   就是手腕上的手环怎么都去不掉, 她想尽法子,甚至还偷偷问过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看她一眼,也表示无能无力,老爷子是真的无能为力, 这暗扣只有蜀王可解,这材质更是刀割不断火烧不烂。   姝姝想要把东西解下来怕是难了,姝姝知道想要取下它无望,心里面偷偷把蜀王给骂了个透,她骂人词汇也就是混蛋无赖变态之类的,骂完心里解气许多,就去做自个的事儿。   她开始学针灸,就把别的事儿全部抛在脑后。   …………   且说半月前,宋钰柏快马加鞭朝着边关而去。   他不清楚边关战事如何,但蜀王都领着副将过去,显然是出了大事儿。   宋钰柏快马加鞭赶了一整天一整夜,都没合眼过,他自幼虽学武长大,但没这样连续骑马,大腿跟被磨的血肉模糊的,他随便擦了些姝姝给的止血药就继续赶路,还别说,三妹配的药就是好使,洒上去冰凉凉的,瞬间止疼。   这样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宋钰柏发现前面山边竟隐有火苗闪动。   他立刻追了过去,前面有粗粝的男人大声喝斥,“什么人!”   然后是佩刀抽出来的声音。   “是我是我。”宋钰柏大声喊道,马匹走到近处他才发现那是一条小河,河边堆着火,几名身穿甲胄的粗壮男子站了起来,还有一高大挺拔的男子坐在石堆上,透过火光,宋钰柏看见蜀王殿下那张俊美的脸庞。   蜀王正冷漠的盯着他。   宋钰柏翻身下马道:“殿下,是我,我是定国公府的宋钰柏。”   定国公府在京城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里的嫡长孙自然也都认识的。   几名身穿盔甲的男人都是蜀王身边的副将,见到宋钰柏收起佩刀道:“国公府大公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宋钰柏嘴里发苦,“祖父和父亲都不许我入军营,我这是偷偷跑来的,想跟随殿下和几位将领去边关入军营,从个小卒做起,还希望几位将领成全小子。”   对于定国公府把嫡长孙护的严严实实,武将出身的国公府竟不让儿孙走武将的路,他们也是有些鄙夷定国公。   但是别人的家事,他们并不会多言,现在看到宋家大公子追来也有些意外,说起来这一天一夜他们就休息过两个时辰,宋公子却能追来,显然是有些功夫也有些决心的。   对于愿意来入军营的,将领们自然欢迎。   不过还是还例行检查一番,让宋钰柏把包袱行礼都脱下来给他们检查下。   宋钰柏很爽快的身上的包袱接下来,不过放下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等到几位将领大手大脚把包袱扯开,宋钰柏心疼起来,“将军,劳烦将军慢些,莫要把这些瓶瓶罐罐摔坏了。”   几位副将打开一瞧,一包袱的铜瓶子,有人道:“宋公子出来边关入伍就背了一包袱的铜瓶子?”   “将军可不知晓。”宋钰柏心疼的看着包袱里散乱的药罐子,“这些都是我家三妹妹临别前给我的,都是我三妹妹给我配的药,都是止血的救命的。”   几位将领对宋家这位三姑娘也略有耳闻的,知道她配制的减肥药丸很有用,谁让自家夫人总是在他们耳边唠叨,说想要宋三姑娘配的减肥药丸,但没脸开口,还知晓前些日子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国公府血脉抱错的事儿,宋三姑娘就是主角儿。   宋三姑娘还是伏神医徒弟,总之在京城算是个知名人物,但以为她只是对女子养颜美容方面有研究,不想还会配止血续命的。   但是续命这种药就有些玄乎了,至少他们都不太相信。   几位副将见宋钰柏无异常,携带的东西也都正常,打开的确是股子药味,就帮着把东西收拾收拾。   宋钰柏想了想,把三妹给她的止血药一人送了一瓶,边关打仗受些刀伤实在太正常,止血药都是常备,剩余的他没给,担心几位副将不识货,拿回去就搁那儿了。   几位副将都给了,自然也要赠蜀王一瓶。   宋钰柏赠了蜀王一瓶止血药一瓶续命的人参药丸子,毕竟以后要跟着蜀王混,他可是记得蜀王不近人情的。   傅潋之接过两瓶铜药瓶,颔首道:“多谢。”   虽语调清冷,但宋凝柏挺激动的。   他实际就比蜀王小一岁多,但眼前的青年已是大虞鼎鼎有名战功赫赫的战神。   宋钰柏激动道:“能跟着蜀王殿下,为殿下效犬马之力是小子的荣幸。”   众人歇息一个多时辰,继续赶路,宋钰柏更是强忍着摩伤的大腿根一路跟上。   诸位副将也不由对这国公府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有所改观。   …………   这半个月,陈家两兄弟也察觉不对劲,孙氏已不见半月,给邻家的那几百文钱让她们照顾陈宝儿,邻居家已开始有些不满意。   陈财陈虎两人只能领着陈宝儿归家,看着空荡荡已经有些霉味的家,陈财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娘到底去哪了?怎么连个口信也不留下。”   陈虎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但这样肯定不成,先把大妹找来问问,娘这样突然失踪看看是不是要报官。”   大妹就是宋凝君。   宋凝君知晓陈家人寻她的时候并不慌,她有的是法子治他们,端看他们这次如何抉择。   她跟着陈家两兄弟来到北街的院子,到底还是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绷紧身子,她掐着掌心道:“你们寻我过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我还有别的事情。”   见她这幅模样,陈虎心中不喜,但想起失踪的母亲,只能忍耐道:“我们找你是想问问关于娘的事儿。”   “她怎么了?”宋凝君抬头,一双眸子黑漆漆的,有些瘆人。   陈虎知晓这个大妹一直不喜欢他们家,平日都不会喊声娘,他捏着拳头道:“娘不见了,半月前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也没回,我们实在没法子才来找你问问的,到底要不要先报官把娘找回来。”   他们想不明白孙氏能跑哪儿去,大概怎么都不会把这事儿同眼前的大妹联想到一起,毕竟是生她的母亲,怎么可能弑母。   宋凝君古怪的笑了声,“你们现在不想着赶紧离京,还想去报官?难道不知官官相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虎皱眉。   宋凝君淡声道:“孙氏待姝姝自幼打骂责罚,国公府寻回姝姝后,崔氏极疼爱姝姝,姝姝以前在你们家受到的伤害崔氏都是知道的,她恨孙氏恨的入骨,你们还撞上门来,拿了银钱还不肯走人,你猜猜国公府的人会怎么对你们?”   陈虎冷汗都落了下来。   宋凝君继续淡声道:“你们以为国公府是什么身份?一等爵位,满门武将文官,皇帝面前都能说上几句话,与庶民是天壤之别,捏死几个庶民同捏死蚂蚁没有区别,你们竟还敢往国公府门前闹,你们猜猜孙氏是怎么消失的?”   她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国公府把孙氏给弄走了,指不定人都没留活口。   陈虎陈财两兄弟有些吓到。   他们爱财爱京城的繁华,但是更加惜命。   而且这段日子,他们也见过京城的纨绔子弟是怎么吃喝玩乐的,气派极大,一掷千金,普通庶民见到他们会立刻退避三舍,若是退的慢些,被踹到也是庶民活该。   京城让他们见识到钟鸣鼎食,繁荣昌盛,也让他们认清楚阶级等级是多么残酷。   一等爵位的国公府,弄死孙氏简直太容易了。   两兄弟越想脸色越差,陈虎喘着粗气道:“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仅仅是这事儿。”宋凝君又给他们一剂猛药,“你们爹爹赌银被人给告了关押在大牢,你们以为这是谁下的套儿?否则那么偏僻的地方,大家都以为你们跟国公府攀扯上关系,的,官衙和赌坊连这层关系都不顾敢直接抓人,你们以为是为何?”   这只是宋凝君的猜测,但她觉得陈大海的事儿跟父亲母亲脱不了关系。   难道这也是国公府吩咐人做的?   两兄弟彻底慌了神。 第61章   见陈家两兄弟慌神的模样, 宋凝君慢条斯理道:“所以你们可想清楚了,是现在去报官还是回水乡村,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去报官也无用的。”   陈家两兄弟犹豫不决,陈宝儿是个孩子不懂这些事儿只是哭嚷着要孙氏要姐姐。   都知道她口中的姐姐是姝姝而不是眼前这位。   “哥, 咱们怎么办啊?”陈财是弟弟, 通常都听陈虎的。   陈虎咬牙,他是没胆量跟国公府斗, 他不蠢也看得清楚,知晓国公府在京城是豪门上层的存在, 去报官又如何, 都过去半个月, 想找线索肯定也是找不到,何况就跟宋凝君说的,官官相护, 他一个庶民报官也赢不了。   就怕国公府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两兄弟。   他们整日出门吃喝玩乐,很容易就落下把柄, 京城怕是不能待的,有钱哪儿不能快活。   思及至此,陈虎抬头道:“你帮我们凑出五千两银票, 我们就回水乡村,以后也不会来打扰你。”   宋您君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莫要说这两兄弟赖着不走, 他们回水乡村还能留下保住命,若想留下败坏她的名声,她手上都攒着一条人命,多两条也是无所谓的。   “你等等!”陈虎急忙把宋凝君拉住,“不然给我们三千两,之前你给的所剩不多,这三千我们会回去把爹赎回来,往后也不会来京城打搅你的生活。”之前宋凝君给的三千五百两银票,他们已经花了一半,剩下一千多两回水乡村把宅子买回来,也足够他们往后生活的。   宋凝君甩开陈虎的手,定定看他一眼才道:“好,我会再给你凑三千两,但也是最后能帮你们的,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就算闹得满京城里的人都晓得,我也不会理亏,六千五百两银子,说出去都是你们狮子大开口。”   她这话也是不假的,就算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也不是这个打法,说出去大家指不定还会同情她一把。   “好,在帮我们凑三千两,我们就离开。”陈虎下定决心。   宋凝君转身离开,她速度也快,第二天就给陈家两兄弟送去三千两银票,陈家两兄弟大概也是真的怕了,当天就带着陈宝儿租了辆马车回水乡村,回去之后三千两银子还给赌坊,把陈大海跟房子赎了回来。   陈大海之前被打板子,官衙的县老爷随便请郎中帮他治了下,这都在牢房关了三四个月,伤势没养好落下病根。   伤着两条大腿根,往后走路都不利索,更不用说下地干农活。   陈大海被赎出来后把两个儿子骂了一顿,嫌他们动作太慢,现在才把他弄出来,等回到家,没瞧见孙氏,又追问两个儿子孙氏怎么没回。   陈虎蹲在地上捂着眼道:“爹,别闹了,娘没回来,往后怕是也回不来了。”   “这是咋回事?”陈大海惊了,到底是原配,蹲了几个月牢房他也看的清楚,还是家里的好,外头找的那寡妇相好,几个月都没去瞧过他。   陈虎把京城发生的事儿都跟陈大海说了一遍。   说完陈大海也是脸色煞白,“ 你说我这事儿还有你娘消失都是国公府干的?”   “八九不离十。”陈虎也不能肯定,他又没亲眼瞧见,“不管如何,我们跟国公府怕是攀不上关系,若是再去京城,国公府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爹,就这么算了吧,我找大妹拿了几千两银,把你弄出来房子赎回来花了三千两,还剩下一千多两,我打算去镇上置办两间铺子一间宅子,往后我们就住在镇子上,做些小营生也不错。”   他还是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   就打算置办两间铺子,往后跟兄弟一人一间,娶个媳妇,日子也能过的红红火火。   陈大海能咋办,他就是个瘪三,欺负外人他是不行,怂的很,欺负自家人那叫一个起劲,听闻是国公府找麻烦,他连屁都不敢放,只能同意儿子的话。   当然就这样一家子几口,当家的妇人都没。   陈家人还喜欢露个财,过些日子也真的在镇上置办了宅子还有铺子。   原先那勾搭陈大海的寡妇又凑了上来,哪怕陈大海现在是个半残废,但谁让他有钱,镇上的宅子铺子值几百两,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也没地儿去,还被人欺负,不如跟了陈大海,往后也有个安心日子。   陈大海也是个浑不吝,之前还嫌寡妇对他没真情,牢房都不肯去探他,现在寡妇几句话他就乐开花,对外宣称孙氏已过世,把寡妇给娶回家做了填房,这寡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嫁给一残废图啥?图你残疾不能人道啊?肯定是图钱了。   之后陈家的日子过的那是鸡飞狗跳,一家子反目成仇。   自然,这是后话。   …………   宋凝君把陈家人弄走后也松了口气,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怎么挽回名声,挽回国公府对她的宠爱。   还有时间,婚期定下九月份,那时候她刚满十四没多久,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可以筹划,一定可以把亲事退掉。   不可急躁,循序渐进,十来年的儿女情不是说丢就能丢开的。   宋凝君等陈家人离开,次日特意去了二房一趟,婆子不给她进去,她在外面跪下,对着崔氏宋金良住的院子磕了三个头,哭泣道:“之前是君儿不好,君儿做下许多错事,母亲父亲却还惦记着君儿,给君儿寻了亲事,君儿已知错,前些日子君儿过的浑浑噩噩,忧心重重,现在身体好些,也想明白许多,知晓母亲父亲的苦心,往后君儿会改过自新,不会忘记父亲母亲的恩情。”   她哭的声音大,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都站在廊檐下望着,只是观望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能说啥,又不是夫人的亲生血脉,一个冒牌货还暗地里想着打压三姑娘,害得三姑娘在外被人针对。   最后夫人还给她寻了这样一门亲事也是仁至义尽,她竟还不满意……   还有她那真正的家人,打虐三姑娘不说,还想着上国公府打秋风……   想想这些事儿都让人觉得糟心,没赶她出国公府已是极好,现在还想博夫人同情。   宋凝君哭着说了几句,院子里毫无动静,她擦掉眼泪,又磕了三个头,“还请父亲母亲保重身体,君儿明日在过来给你们请安。”   说罢,起身想要离开,正巧跟从德善堂回来的姝姝碰上。   姝姝刚从德善堂回来,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素面锦锻直裰,一头青丝盘成团用玉冠束着,唇红齿白,模样极好。   珍珠跟在主子身边帮着拎着医箱,正说着别的事儿,“姑娘,晚上您早些歇着吧,神医都说您极用功,不必每日太逼着自己。”   姝姝笑笑不语,每日从德善堂吃过晚膳她还要去书房配药,之前配的一些乌发丸,减肥丸,养生丸,还有给大兄的止血药,续命的人参药丸子,她都继续慢慢继续做了些,往后说不定都会用得着的地方,另外她最近结合师父给的药方,再配治疗喘症的药。   也是看德善堂有几个小患者患有喘证,难以治愈,这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发作起来呼吸困难,胸闷喘息,更重者会导致人昏厥。   还有些别的病症,她都打算慢慢配些药出来放在德善堂里头。   姝姝抬头就见宋凝君跪在二房垂花门前诉苦自己犯下的错,楚楚可怜的模样,哭了会儿才起身离开,正好跟姝姝碰上。   “三妹妹好。”宋凝君朝着姝姝颔首,倒是显得不卑不亢的。   姝姝没有理睬她,宋凝君说罢也不管姝姝搭不搭理她,跟姝姝错身而过。   姝姝轻轻蹙眉,继续朝着垂花门内走,等到宋凝君身影消失,她才回头问珍珠,“珍珠,可有闻见宋凝君身上有丝丝臭味?”   “臭味吗?”珍珠仔细回想下,摇摇头,“姑娘奴婢好像没闻见,就是一股子胭脂水粉的味儿。”平日姑娘很少涂抹胭脂水粉,她们都习惯姑娘身上清清淡淡的香味,说不清是什么香,就是好闻。   都闻不见吗?   姝姝迟疑下,难不成她闻错了?   但是半月前在祖父祖母的院子里碰见宋凝君那次,她也闻见了。   这次第二次碰见她,还是可以若隐若现的闻到,比上一次轻,但还是有那个味道。   姝姝摸不清宋凝君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她回到二房,让珍珠先把医箱送回沁华院,过去母亲房间,见崔氏手中捧着盏茶,心不在焉,想来还是受了些宋凝君的影响,姝姝当做不知,笑盈盈的过去依偎在崔氏身边,“娘,我回了。”   崔氏回神,见到乖巧漂亮的女儿,方才那点子忧虑消散不少,她伸手摸了摸姝姝的脸颊,心疼的慌,“这些日子姝姝都瘦了,往后每日晚上入睡前让小厨房炖一碗羊乳喝,羊乳喝了能长肉,女孩喝了好,还能促进发育。”   姝姝其实就是发育期间抽条,清减了些,不算瘦,肌肤如玉,婀娜柳腰,胸也在悄悄的变大,就是姝姝不太好意思穿太紧的衣衫。   “母亲我知晓的,晚上我就乖乖喝。”羊乳对身体有好处,府中才买了几只产奶的母羊回,各房都能分到一些羊乳。   用茶叶煮过去腥味加些冰糖就很美味。   姝姝陪着崔氏说话,“母亲,二哥还没回吗?”   平日这个点儿,二哥应当已从翰林院回来。   殿试上的进士经挑选会入翰林院任职,算是入仕途的第一步,通常一甲进士都能入翰林院。   崔氏笑道:“你二哥说是今日会带几位同僚回来用膳,都是今年科举入翰林院的,待会儿怕是要过来,等他们过来让你爹陪着他们,我们过去你四弟的院用晚膳。”四弟年幼还不能喝酒,同这些已入仕途的少年青年们没话题聊。   姝姝点头,“好。”   二哥也开始入仕途了,这才是开始,往后的路会更加难。   不管何人,若想有一番成就,都是必须经历重重打炼和磨砺的,没有什么是可以一帆风顺,所能做的不过是持着本心去努力。   母女两人聊了会儿,外面响起阵阵声音,夹杂着少年和青年的声音。   崔氏连忙起身,“怕是你二哥回来了,我们去瞧瞧。”   姝姝跟着母亲来外廊檐下,见二哥同几名穿着翰林院官袍的少年和青年走了进来。   殿试一甲可直接入翰林院做修撰,编修,状元为修撰,从六品官,榜眼探花为翰林编修,正七品,另还会挑选一些二甲三甲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乃是未入流的,属于待选。   姝姝就见二哥旁边站在今年的状元郎,秦宴堂,俊雅的少年郎,比二哥年长一岁,略微高一些。   没想到二哥入了翰林院才半月就同秦宴堂混熟了。   还有另外几名,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今年探花邢敬,为人也是温和有礼,剩余几名应该都是今年殿试上的进士。   宋钰谨见到母亲和妹妹,为几位好友介绍道:“这是家母,这位是舍妹,因跟着伏神医学医,平日出门都是做男儿身打扮。”   这事儿本就是京城人人都知晓的事儿,没必要隐瞒,何况见姝姝唇红齿白的,哪怕穿着身直裰都能看出是女儿身。   宋钰谨又把几位好友依次介绍给母亲和妹妹。   崔氏笑道:“你们好,都先过去厅里喝茶吧,晚上我让厨房做些你们那边的家乡菜,你们都留在这里尝尝。”   众位少年青年拱手谢礼,“多谢伯母。”   秦宴堂谢过崔氏,目光落在姝姝身上,他上前一步,冲着姝姝深深一躬,“秦某多谢三姑娘相助之恩。” 第62章   秦宴堂这一出来, 崔氏和宋钰谨有些愣住,姝姝倒不意外, 她只是没料到二哥会和他成为好友。   姝姝忙抬了下手, 软声道:“秦公子不必如何客气,当初只是举手之劳, 万万不敢受秦公子如此大礼。”   “宴堂, 你与舍妹?”宋钰谨疑惑问道。   秦宴堂把半年前来京城赶考入住同福客栈盘缠丢失,得姝姝相助的事情讲了一遍。   众人恍然大悟, 没料想两人还有如此机缘。   姝姝只能微笑道:“当初只是想去同福客栈旁边买糕点来着,只是巧合, 秦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的。”   她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当初只是想搅和掉未来状元郎跟宋凝君的盟友关系, 现在他变成二哥好友,自己往后还是避开一下的好。   “于三姑娘只是巧合,于宴堂来说却是关乎未来一生的事情。”秦宴堂声音郎朗, 温和有礼的模样。   姝姝太清楚了,就算没她和宋凝君帮秦宴堂解围, 以他的聪慧和性情,想要留在京城继续科举也是易如反掌的。   他此人并没有如同现在表现这般温文尔雅,实则手段狠厉, 不然也不会短短十几年爬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可以说蜀王擅武,此人就是蜀王手中的利刃,足智多谋, 替蜀王清算朝堂上的争端。   姝姝还算了解他的心性,现在这幅模样只是假象。   她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能继续道:“秦公子与我二哥既是好友,往后就不必如何客气,当初那件事情,不管是谁碰见都会出手的。”   崔氏也笑道:“姝姝说的是,秦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往后你同钰谨也是同僚关系,若有什么事儿可以来国公府的。”   既是钰谨的同僚,总要打好关系,何况还是这样年轻的状元郎,才华横溢。   崔氏忍不住看向姝姝,她总觉得这状元郎看姝姝眼神不太一般。   不过也是,她家姝姝这般容貌,心地也好,谁不喜欢?   喜欢这样的姑娘家才是正常。   崔氏让丫鬟婆子奉了茶点过去厅里,这才领着姝姝离开。   姝姝却没太在意秦宴堂的事情,当初帮助他已经很心虚是故意为之的,往后还是避开比较好。   姝姝同崔氏离开,晚上母女两人过去四弟的院子一块吃的饭食。   宋金良陪伴着钰谨和他的那些同僚吃酒闲聊。   晚上回房,宋金良梳洗后换了身常服,拥着崔氏坐在榻上闲聊,他对秦宴堂夸奖连连的。   崔氏笑道:“很少见到老爷夸人,怎么对这孩子如此高看。”   “这孩子有勇有谋。”宋金良笑道:“从话语中能断定出一些,而且他与钰谨是完全不同的性子,钰谨太温和了些,往后仕途上也会太端正,这孩子就不会,让他入官场几年,指不定就精明老练起来,现在还稍显稚嫩了些。”   崔氏有些心动,“这孩子还是今年的状元郎,而且才十六七的年纪,家里说亲没有?”看着也是寒门子弟,她从来没想过给姝姝找太高的门户,怕往后照看不周。   “怎么,你想给姝姝说亲?”宋金良看出妻子的打算,他摇摇头,“再看看吧,问他家中情况,他只道家母早亡,不肯谈及父亲与其他,应当是家里也有不少事情,何况他性子并不如表面那般谦和,心思应当很沉,作为才入仕途的少年我很欣赏他,但是作为姝姝未来的夫婿,我还看不出他的好,再多看看吧。”   实际他也想多留姝姝两年,作为一个父亲,总觉得什么人都配不上姝姝,什么人都是来同他抢乖巧的女儿的。   崔氏点点头,“只是想先相看着,的确不急,姝姝再有两月才满十四,到时候我打算请相熟的来吃宴就好,不准备大办宴会,等姝姝及笄礼再发帖子邀京城里头这些世家们来观礼,老爷觉得如何?”   宋金良也是自然同意,前些日子姝姝跟宋凝君的事情闹的满城皆知,不易大办,不然总还会有人嚼姝姝舌根。   等到把宋凝君嫁出去,姝姝及笄礼就可大办了。   反正这两年内,他们都没打算姝姝出嫁,至多先把亲事定下来,可现在也没相看好的人家。   …………   姝姝也不知母亲和父亲的打算,她晚上从四弟那边回沁华院就在书房忙碌着。   她多数时候更愿意跟这些药材打交道。   她配药的时候不喜丫鬟婆子陪伴,都是让她们自个忙活去,只余猞猁趴在地上陪伴她。   虽然姝姝给这是猞猁起名小猁,但平日总喜喊它喵喵,它竟也会应姝姝一声。   当然了,只有姝姝这样唤它,它才肯搭理,换做沁华院的其他人,它会撇过毛绒绒的脑袋,下巴搁在前肢上,一幅懒洋洋的模样。   姝姝养它也有半年多时间,比起年关那会儿更显大了些,它应该还不到一岁,还不算成年,体型却比野外成年猞猁的体型还要大,四肢粗壮,皮毛发亮,身姿矫健充满力量,一双金色兽瞳看人时冷静幽深,大概只有望向姝姝的时候眼神会温和撒娇,这其实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也有些扯,但沁华院的丫鬟们都觉得猞猁看姝姝那兽瞳都是温柔的。   实际上,珍珠她们都觉得猞猁似乎能听懂人言,但它只搭理姑娘,并不理睬别人。   姑娘厉害,就连养的宠物都聪明!   姝姝每日晚上待在书房的时候,猞猁都会陪伴她。   实际还有一点让姝姝疑惑的,之前蜀王夜里进来她的闺房,猞猁竟没拦下蜀王。   按理说,猞猁极护她,平日若有人敢伤她,猞猁肯定会拦下。   姝姝还问过这只大猞猁,它就冲着姝姝喵了声,也不知是何意。   姝姝待在书房忙到亥时才回房歇下。   猞猁趴在她门口卧下,不肯挪地儿了。   次日,姝姝打了两套掌法,又用过早膳,去青烟阁跟着程先生读书。   宋凝君今日竟也过来了,她坐在之前的位置上,等到程先生来,宋凝君起身给程先生行礼,“先生,之前学生身体不适,也做错一些错事,得母亲父母生气,学生也过的浑浑噩噩,思虑太甚,病了段日子,还未曾跟先生告假,都是学生不对,如今学生想开,往后定会好好跟着先生学功课也学着做人。”   她谦和有礼,程先生淡声道:“回来就好,希望你明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不是诓骗别人诓骗自己。”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坐下吧。”   姝姝这堂课有些心不在焉,她身边都是丫鬟婆子,若想让她们帮着办事总有些不方便,可身边也没信得过的小厮。   姝姝打算晚上从德善堂回来找母亲要两个小厮,她觉得依照宋凝君的性子,肯定不会乖乖等着出嫁,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情。她要有些打算,趁着这次揭穿宋凝君真面目,把宋凝君送入牢房,那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儿。   现在揭穿宋凝君真面目也容易些。   一来姝姝自个儿已经在国公府占有一席之地,不止是父母,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兄弟姐妹们都已把她当做亲人,做事方便许多。   二来一连串的事情,父母母亲已经不信任宋凝君,祖父祖母可能还有些护着她,但她若能揭开宋凝君的蛇蝎面目,祖父祖母也是明事理的,没人愿意与蛇蝎为伍的。   宋凝君善毒,这边面也要注意下。   以至于姝姝这趟课听的有些马虎,她把重点都记在本子上,打算等晚上回在好好读一遍。   晌午吃午膳的时候,姝姝就跟崔氏提了下,说是身边没有小厮,平日跑腿的事儿总不能一直让府中侍卫做。   崔氏听了,就道:“那成,晚上你从德善堂回来,我就给你拨两个小厮过去沁华院。”   给女儿用的人,肯定要挑可靠忠诚的,得好好挑选下,品行要挑好的,家中事情都得调查的清楚。   姝姝娇声道:“多谢母亲。”   见抱着自个手臂撒娇腻歪的女儿,崔氏心里又柔又软的。   姝姝下午继续过去德善堂,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府卫。   还是申时左右从德善堂离开打算回府,回到国公府至少需要大半个多时辰。   而且国公府在皇城附近,皇城是圣上住的宫殿,周遭就是皇亲国戚,一等侯爵,朝中一二品重臣们住的地儿。   定国公府那条巷子,里面就好几家国公府呢。   姝姝坐着马车,珍珠灵草待在里头陪着她,两丫鬟一路上嘴巴还不闲着,各种听来的事儿都跟姝姝说。   珍珠正道:“姑娘有所不知,奴婢听闻顺国公府的世子最近才解禁,就跑去斗兽,下的赌注还极大,怕是有两三万两银子,就赌他饲养的那只白狮能赢,奴婢听说他是输了,回去叫他父亲给好一顿打,真真是活该。”   姝姝听着,想了下这位顺国公府的世子是谁。   就有了些印象。   就半年多前蜀王把猞猁指给她时,幸好这位顺国公府的冯世子不知从哪里弄回一头白狮的幼崽。   据说非常值钱,因为还从未见过白色狮子,于是京城人人都打赌冯世子这次可否驯服白狮,这头白狮待在冯世子手中又能活多久。   因冯世子这事儿,京城都没人说她和蜀王的闲话。   然后前些日子,她与宋凝君的身世被爆出,这顺国公夫人不嫌事大的让人来定国公府求亲,想把姝姝抬回去给冯世子做妾侍。   这事儿把崔氏气的发抖,最后被宋金良参了冯世子一本,这位冯世子被圣上禁足一个月不可出府。   最近应该是刚解禁吧。   竟然又闹腾起来。   姝姝问道:“那这头白狮岂不是死了?”斗兽中落败的兽自然没什么好下场。 第63章   这个冯世子, 姝姝虽没见过他,但听闻很多次, 真正的纨绔子弟, 比当初大兄还惹人恨,偏生顺国公府全都宠爱她, 老爷子老夫人顺国公夫人, 就顺国公还想管教他一下,无奈爹妈跟媳妇都宠着孩子, 他动冯世子一根手指,一家子围着他哭。   这也是珍珠跟姝姝说的。   “奴婢也不清楚。”珍珠琢磨道:“许是死了的, 这位冯世子和姑娘不同, 他驯服不了这些兽, 都是关在笼子里养大,等差不多时就拿去斗兽,斗兽场里面几乎都是这样的事儿, 他们就是为了自个喜好,哪里管兽类死活, 听说都是为了赌钱。”   姝姝轻轻皱眉,也不多言了。   马车慢慢朝着国公府那条巷子行驶过去,走到巷子口时, 见不少人围着堆放垃圾的位置。   这块有个地儿专门堆放杂物垃圾的地儿,不过平日有人收拾的勤快,这里也是很干净,并不会出现垃圾堆成山的情况。   马车走到这儿时, 那地围观许多人。   姝姝隐约听见人堆里面说话的声音,“死了没?”   “看着像是死的,都不动弹了。”   “谁家丢的啊?”   “白色的狮子,肯定就是冯世子丢的,不是说他昨儿跑去斗兽输了吗,输给别人几万两银子,他爹还给他揍了一顿。”   “唉,这狮子身上都是伤口,血淋淋的,你们说着有钱人怎么喜欢玩这个?”   有人小声道:“快别说了,这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哎哎,这狮子刚好像动了下,还没死透吧?”   “没死透又如何,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何况待会儿就有人过来把它拖走丢到城外的乱石堆里,你还敢给它抱回去养着不成?”   那人讪讪,“这哪儿敢。”   姝姝听见这些话语,沉默了下,凑在珍珠耳边小声吩咐了声。   珍珠立刻道:“奴婢这就下去吩咐。”   说罢,挑开帘子下了马车,走到马车后跟着的府卫小声说了两句话,说完珍珠透过人群往里面看了眼。   冰冷的地面躺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白狮,兽瞳紧闭,明明是白色,身上却被鲜血染红,没了兽类的凶性,躺在那儿看着怪可怜的。   幸好碰上姑娘,指不定还能救回一命。   府卫得了命令,上前挤入人群,把那伤痕累累的白狮搬动起来。   果然被人搬动它都没有任何反应,可见留在这里继续过一夜指定就死的透透的。   人群见侍卫打扮模样上前搬走没动静的白狮,又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这哪家的府卫啊?”   “不清楚,是打算给白狮收尸?还是干啥子哦。”   “好像是定国公府里的马车,定国公府里头的主子?看着像是女眷用的马车,是哪位主子?”   “难道是宋三姑娘?就是把猞猁驯服那位姑娘,指不定还能救回白狮一命呢。”   “救回来又如何,这白狮被冯世子养了半年,现在性情凶残,根本不信任人类,又不是幼崽,怕是给它治好也无法驯服。”   有人叹息,“可不是,而且伤的这样重,怕是难救。”   没人相信姝姝可以救活这头白狮,更加没人相信姝姝能驯服它。   定国公府的马车慢慢的驶进巷子里面。   后面两府卫抱着头白狮跟上。   马车上,灵草犹犹豫豫道:“姑娘,这白狮回去能救活吗?”   这丫头没啥心眼,性子单纯,反应慢半拍。   珍珠立刻道:“姑娘出手肯定能救活。”反正她就是对自家姑娘盲目崇拜。   姝姝道:“没事,带回去试试。”   或许是因为养着一头猞猁,姝姝对这些兽类有所改观。   实际上它们比起人类来,心思通透,也更加的忠诚。   回到国公府,府卫直接把伤痕累累的白狮送到沁华院。   许是因猞猁的原因,沁华院的丫鬟婆子们并不是很惧怕一头差不多快要死掉的白狮,都凑过来围观起来。   猞猁闻见血腥味,也从隔壁偏园跑了过来。   按理说不相熟的兽类相见很容易引起相互间的地盘意识,会为地盘争斗撕咬。   但猞猁见到白狮没太大反应,只是过来蹭蹭姝姝,过去闻了闻白狮身上的味道,就退到一旁去了。   姝姝让人把白狮搬到耳房去,当初猞猁待的地儿。   她是担心白狮醒来会伤人,毕竟不是幼崽,又经历过这样的事儿,被人类圈养最后送去跟别的兽类撕咬,给人类提供感官的刺激心跳,只怕早已不信任人类,甚至憎恶人类,同猞猁当初的情况完全不同。   还是小心些为好。   府卫把白狮搬进耳房里面,还特意关在铁笼里就怕万一醒来它凶性大发伤害姑娘。   姝姝在耳房里面帮着白狮先把身上的血渍用布巾一遍遍的擦拭干净,又帮着它把伤口清洗过,白狮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是喉间,很深,满身血迹也是因这处伤口,失血过多。   伤口太深,肯定是要缝合,她慢慢帮着白狮把喉间的伤口缝合起来,用甘露帮着清洗过伤口,涂抹上止血药。   止血药就是人用的那种,其实兽类同样可以使用,用量注意下就好。   姝姝倒也没太害怕,还是因这头白狮子现在都快死透,没半点杀伤力。   白狮期间微弱的睁开过兽瞳,没露出凶相,很乖的任由姝姝帮她处理伤口。   等把白狮伤口都处理好,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姝姝才发现这白狮大概也是猫科动物,看着竟然比较清秀。   应该是雄狮,长有鬃毛,有些杂乱,纯白色。   也不知到底从哪儿弄来的白色狮子,很少见,也是姝姝第一次见到。   姝姝又在铁笼中放了些甘露水这才离开。   用晚膳的时候,父亲母亲还有二哥四弟都知晓姝姝把冯世子那头白狮捡回来的事儿。   也没说甚,就是让姝姝注意些,莫要被抓伤。   还说若是能救活,若不能驯服,就放归山林去。   姝姝都应好,她也是打算看看能不能把白狮治好,治好后若能养就养着,不能养就放生,总归是不会还给冯世子的。   用过膳,崔氏喊来两个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厮。   一个圆圆脸长相普通看着和和气气,名观言。   另外个大眼睛有些瘦,看着就很机灵的,名观夏。   两人立刻给姝姝行礼,“奴才见过三姑娘。”   姝姝知道这两人应该是从外院选的,通常给主子们的奴才都是经由外院挑选,会观家事和人品。   崔氏给她挑选的人应当是不错,不过姝姝肯定也不能立刻用着他们,先放沁华院观看段时间,平日喊他们跑跑腿,看着行事办事的能力如何。   把两个小厮带回沁华院,大丫鬟珍珠和玲珑帮着他们安排住处,其余姝姝是不用管的。   如此过了两三日,耳房的白狮一直没行过来,每日姝姝都要去帮它重新上药,猞猁也会跟着,就趴在旁边看着。   过了两三日,姝姝去给白狮上药时才发现它醒了过来。   大概伤的严重,加上三天没进食,它只能躺在铁笼中,眼巴巴望着姝姝,并没有攻击的意图。   笼中的甘露水已经舔的干干净净。   白狮趴在铁笼中,睁着浅蓝色兽瞳,眼神纯净。   猞猁的眼瞳则是金黄色,它见白狮醒着,起身走到笼边冲着里面喵了声。   大概有过猞猁的经历,姝姝见白狮没有攻击意图,心中不是很害怕,她开口道:“小白还要喝水吗?”   大概是因着白狮子看着挺清秀,也没有攻击意图,姝姝就随口喊了声。   白狮动了下爪儿,也不知是何意思。   姝姝又给白狮添了些甘露水,然后想到它喉间的伤口,怕不方便进食,喊人把煮了盆肉羹汤端过来。   白狮闻见香味,慢慢站起来,一口口把盆中的肉羹汤舔干净。   它吃的慢,姝姝就坐在一旁陪伴它,猞猁也是如此,不吵不闹的。   两只兽意外的相处的很融洽。   如此又过去四五日,白狮伤口差不多愈合,结了层痂,加之每天都服用甘露,伤势好了大半。   每日还喝上一盆肉羹汤,而且它至始至终没有凶过姝姝。   沁华院的丫鬟奴仆们得知三姑娘竟然救活被冯世子丢弃的白狮,甚至还驯服了白狮都惊讶得很。   珍珠还跟小丫鬟道:“我就说吧,姑娘肯定能成,大家都喜欢姑娘,连这些凶兽都不意外。”   小丫鬟们跟腔,“三姑娘真真厉害。”   姝姝不觉意外,其实她觉得应该是甘露的功效,或许是玉瓶,玉雕佩戴几年,当初水乡村,路边碰见的猫猫狗狗都不会欺负她的。   而且姝姝想起上辈子的事儿,上辈子宋凝君养的那头黑豹。   那时候宋凝君已经把她的玉雕诓骗走,开始用甘露喂养黑豹,哪怕每日只有半滴。   一开始那头豹子对她还会表露亲近之意,甚至她被黑豹咬死前,豹子也从未对她表露过攻击的意图。   有时候偶尔过去宋凝君院子碰见它,他还会亲昵的过来蹭蹭姝姝。   但后来她在睡梦中被豹子攻击,现在想来是有些奇怪的。   那晚她服用了青蒿端来的糯米金丝枣羹,喝完她就觉得很困,昏睡过去。   半夜迷迷糊糊似乎有人往她身上涂抹过什么,后来意识全无,再有知觉时就就是被疼醒的。   她正被宋凝君养的那头豹子啃咬着,兽瞳猩红,似乎发了狂。   想起这件事情,姝姝皱眉,她觉得宋凝君应该是用什么东西涂抹在她身上,引诱的豹子发了狂撕咬她。   或许这东西和她用的毒有些关系,宋凝君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姝姝救活白狮并驯服的事情整个帮国公府都已知晓,这事儿当然瞒不住,不出两天,半个京城都差不多知道了。   都还是很惊奇,有些信有些不信,毕竟白狮不是幼崽,想要驯服也不太可能吧。   这事儿自然也传到顺国公府里头。   那位圈养白狮并用它斗兽取乐的冯世子自然也听闻了。   他身边小厮把此事儿告诉这位纨绔子弟的时候,冯世子还一脸轻视瞧不起,“糊弄谁呢,那白狮当初丢出去的时候死的都差不多,喉间被咬的那么大一个窟窿,神仙也救不活,而且那头白狮性情凶狠,每次喂食都差点被它咬,它若还有口气能任由那啥三姑娘帮它处理伤口?”   “世子,听说是真的,奴才有个认识就在定国公府里头当差,定国公府里都传遍了,宋三姑娘真的驯服那头白狮子了。”   冯世子这才认真了些,原本躺在贵妃榻上,听闻这话坐了起来,“此话当真?”   “奴才自然是不敢诓骗世子的。” 第64章   这位冯世子名冯禹, 当之无愧的纨绔,他祖父还是顺国公的时候就很宠爱他, 后来把爵位给了冯禹他爹, 专门领着孙子到处玩儿,可以说冯禹能成京出名的纨绔这位老爷子简直功不可没。   加上冯禹他娘也是个能作的, 冯禹就被宠的无法无天的。   这会儿听说宋家三姑娘竟然把他那头差不多死透的白狮给救活, 便有些心动。   他被家里人教导的任性妄为,觉得那头白狮就是他的, 就算他丢弃也是属于他的,现在被宋三姑娘救活, 自然要物归原主。   而他就是那个原主。   何况冯禹抓心挠肺想知道白狮到底是不是真的被救活了。   冯禹立刻吩咐这小厮, “去, 喊人去定国公府把小爷我的狮子给要回来。”   小厮为难起来,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同为国公府, 人家定国公府一家子朝臣,前些日子他家世子还被定国公府二老爷给参了一本, 禁足一月,现在又跑去定国公府闹,人家能搭理他们才奇怪。   小厮犹豫道:“世子, 万一他们不给怎么办?”   冯禹冷哼道:“那是小爷的宠物,哪有捡到东西不归还的,就算他们在告到圣上那里也是没占理儿的。”   小厮觉得脑袋都大了,明明就是那白狮差不多死透, 世子让他们把白狮给扔出去的。   现在人家给救活了,又上门去要,指不定被人怎么嘲讽。   也怪他,非要多嘴跟世子说这个干啥。   冯禹一脚踹在小厮屁股上,“还不赶紧去。”   小厮瓶子嘴里泛苦,只能出去喊人跑了定国公府一趟。   其实两家住在一条巷子里,中间隔了几家,没多远的距离。   小半刻钟,瓶子就领着人来到定国公府侧门,上前敲门,门房开了门,见外面站着几名奴仆打扮的人,问了声他们做什么的。   瓶子立刻上前躬身笑眯眯道:“是这样的,奴才是顺国公府冯世子身边的人,就是听闻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捡到咱们家世子的宠物,所以这才上门讨要,希望三姑娘能把宠物还给我们世子爷。”   门房有一瞬的茫然,等想明白这人说的话,他脸色都变了,想骂冯世子跟这些狗奴才不要脸,不过到底是看门的,也不好得罪人,只能道:“你们莫不是弄错了,什么捡到世子的宠物,咱们府的三姑娘可没捡到世子宠物,就是从垃圾堆里捡到一只被人丢弃差不多死透的白狮。”   瓶子点觍着脸道:“这,这就是咱们家世子的宠物来着,世子没让人丢弃的,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奴才竟擅自做了决定。”   这话糊弄鬼呢,瓶子自个说出来都觉脸红。   门房都给气笑了,不过此事还是要通禀府中主子们,他让顺国公府的奴才们在外等着,喊人去跟主子们说了声。   这事儿先禀告崔氏,崔氏冷笑道:“那纪氏不要脸,养的儿子也是不要脸,明明是把那头白狮折磨死的差不多给扔出府,被我宝儿捡到治疗好,现在那臭不要脸的就上门讨要,我真真是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他们一家子怎么就不嫌丢人!”   实则崔氏跟顺国公夫人纪氏不对付还是年轻时候的恩怨,其实崔氏都不明白纪氏为何看她不顺眼。   那会儿两人都是新妇,参加宴会时纪氏不阴不阳的刺了崔氏几句。   崔氏性子虽软,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还代表夫君夫家的颜面,自然质问纪氏是何意。   纪氏哼了声,没再说话,但从此跟崔氏杠上,崔氏也不忍她,两人就这样相互讨厌了十来年。   其实崔氏到始终想不透两人还做姑娘时没交集的,为何纪氏还不喜她。   两人待嫁闺中时都不认识,那时候崔氏是小门户的姑娘,她爹六品官儿,可不就是小门户。那时定国公府也只是定安伯府,所以崔氏才能嫁入,后来京城那场叛乱中,定安伯府立下大功才升了爵位。   崔氏也是个有福的,有人说她旺夫。   自嫁入伯府,先是抵抗叛军有功,随后宋金良也连连高升,她自个陪嫁的铺子生意大赚,还越做越大。   纪氏待嫁闺中时就是大门户,侯门嫡女,两人根本没有半分交集,崔氏真不懂纪氏为何针对她。   其实这事儿只有纪氏自个儿知晓,她待嫁闺中时见过宋金良一面,宋金良少年时当真生的一副俊美模样,纪氏见过一面就心动,哪里想到后来崔氏嫁给她的心上人,心里就埋怨上崔氏。   宋金良都不清楚这件事儿,纪氏没对外嚷嚷过,所以崔氏也是真的冤。   就这样当了十来年的对头。   现在纪氏纵容儿子来要姝姝治好的白狮,崔氏能理他们一家子才有鬼,自然是让府卫把人给轰走。   事情也传到姝姝耳中,她是晚上从德善堂回来才听沁华院的丫鬟们说了一嘴,没太当回事儿。   她都没打算搭理冯世子,现在想要回白狮简直是荒谬可笑。   姝姝只当做笑话听完就去耳房给白狮上药喂食。   现在姝姝还不敢把白狮放在院子里,因为白狮除了亲近她,对其他人还是抱有敌意,偶尔丫鬟们进来看她喂食,白狮会不安暴躁起来,不肯再进食,对丫鬟们作出攻击状态。   姝姝只能暂时让白狮继续待在耳房的铁笼中,不过平日还是会让丫鬟婆子们进来晃一圈。   总要让白狮习惯有人的存在,姝姝估摸着就算她把白狮给放归山林,怕也跟猞猁一般会跑回来,白狮还带着对人类的敌意,万一回来撞上人,指不定会下口的。   暂且先养着吧。   …………   且说瓶子被定国公府的人好一顿说教,自然不可能把白狮还给他们。   于是瓶子回到顺国公府,跟冯世子说连定国公府的门都没进去过,人家不愿意归还,还劝了冯禹两句,本身就是他们不占理儿吧,哪有这样行事的,再说那是国公府啊,又不是普通门户能够任意欺负的。   冯禹气的又踹他一脚,恨声道:“小爷我明儿自个亲自登门要,就不信他们敢不还。”   次日,他还真的亲自去定国公府一趟,结果门房开了门,瞧见是冯世子,进去通报一声,主子们不见,门房无法,如实跟冯世子说了声就关上大门,冯世子气的够呛,他是纨绔却不是真傻,肯定不会喊人打砸国公府硬闯的,否则连他祖父都保不住他。   他气的跳脚,不能硬闯国公府,蔫蔫的回到顺国公府。   顺国公夫人纪氏见儿子回来,张口就道:“娘的心肝儿啊,你这是上了哪儿,这几日可莫要出门了,你爹还在气头上,省得他又寻你麻烦,你爹横起来,娘都拦不住。”   前几日冯禹去斗兽场斗兽,输了几万两,把顺国公气的抽了他一顿鞭子。   给冯禹背上抽的都是鞭印,纪氏哭的眼都肿了。   她拦不住顺国公,只能劝儿子这几日莫要再惹顺国公。   冯禹不耐烦的推开纪氏,“您别管我的事儿。”   纪氏很伤心,“我可是你娘,你怎么能这样对娘说话……”她拿着帕子拭眼角,看起来也是真的伤心。   “娘,我没事儿,您别管我成吗?”冯禹被他娘这番作态弄的头疼。   纪氏无法,由着儿子回房,把儿子身边的瓶子喊来问了声。   瓶子嘴里发苦,不敢瞒着,将这两日的事儿跟顺国公夫人说了便。   纪氏闻言,捏着帕子把崔氏跟姝姝骂了一顿,无非就是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得意个什么劲儿,亲身骨肉被农妇养了十来年,若是她发生这样的事儿,让亲生骨肉吃苦十来年,哪儿还有脸活着一头撞死算了。   骂完后,纪氏心里舒坦了。   但她担心儿子,宠爱儿子,儿子想要的她都愿意满足。   现在儿子想要回白狮,她自然要帮忙的,何况本来就是儿子的宠物。   可见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真真是不假,母子两人都是无赖。   冯禹进不去定国公府大门就想了个别的法子。   ————   翌日,姝姝用过午膳就乘坐马车过去德善堂。   刚出巷子口,突然蹿出来几人拦在马车面前,车夫急忙拉住缰绳,马儿停住,马车也突然停下,车厢里的人却因此马车急停,刹不住,都跌倒了,幸好姝姝扶着车沿才没事儿,珍珠跟灵草都撞在侧壁上。   珍珠连忙起身,见姑娘没事儿才挑开帘子正想问问,就见马车前面拦着几个人,最前面是个穿着锦袍带着玉冠的肤白俊俏少年郎。   珍珠可不管这些,她皱眉喝斥,“你谁家的,想干什么?”   这少年郎正是冯禹,莫看他是个纨绔,的确有副好相貌,纪氏容貌也不差,他随了纪氏的长相。   “我是你冯小爷。”冯禹抬头下巴很嚣张的模样,“里头坐的是宋三姑娘吧,你把我的宠物捡回去养着算怎么回事?”   这臭不要脸的,珍珠都给他气笑了,但她始终是个丫鬟,那是国公府世子,她不能替姑娘出头的。   一听是冯世子,姝姝皱眉,她这会儿还赶着过去德善堂的。   冯世子还在叫嚣,“怎么?三姑娘拿了我的宠物不敢见人?”   姝姝气恼,挑开帘子下了马车。   定国公府的宋家三姑娘跟着伏神医学医的事儿,满京城都知晓。   何况宋三姑娘经常在德善堂坐诊,这事儿也是打听下就能知道,冯禹就派人去打探了下,自然全打听到。   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打算亲自过来拦下宋三姑娘马车,想她一个小丫头,面皮子肯定薄,到时候训她两句,指不定就把白狮还给他了,而且还是被驯服的白狮,他以后是不是就能有自个的宠物?若如此,他肯定也把白狮宝贝着,不会让它去斗兽场了。   冯禹正美美的想着,就见马车帘子被挑开,一个身材娇小,穿着身月牙色素面锦锻袍子的少年走了下来。   可定睛一看,那少年郎根本就是个少女,只是做男儿身打扮,玉冠束发,肌肤细腻如瓷,眉目如画,唇如朱樱,哪怕做男儿郎打扮都能看出倾城模样。   冯禹未曾见过姝姝,京城有人传言姝姝容貌出众,当得起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时他还不屑一顾。   他虽为国公府世子,但从不贪图女色,至于之前宋家二老爷朝堂上参他路上调戏良家妇女实在冤枉,他就是集市上见一卖鹦鹉的,那鹦鹉生的羽毛艳丽,小巧玲珑,心生喜意,就对着鹦鹉吹了声口哨,念了两句艳词儿,无非是夸那鹦鹉颜色鲜艳,他是真觉得那鹦鹉长的比女人还可爱。   哪里晓得就那般巧,鹦鹉旁边站在个美貌妇人,还是京城里头哪个官儿的得宠小妾。   小妾以为冯禹马路上调戏她,恼羞成怒,喊了家奴要打冯禹。   冯禹性子也蛮横,何况哪里好意思跟人说他是夸鹦鹉的。   就这样打了起来,回去后他还被顺国公给揍了顿。   之后人人都说他调戏良家妇女,实则他连家中妾侍的房都过去的少。   家里的妾都是他娘塞给他的,他心思根本不在女色上,更多时候都是琢磨着怎么出去玩,喝酒遛鸟,斗鸡斗兽。   但眼下他第一次被美色迷住,原先美色也能如此动人心。   冯禹口干舌燥,就忘记他来的目的。   姝姝皱眉,“冯世子,那白狮乃是我从杂物堆里捡到的,捡到时它喉间一个血洞,满身血污,根本就是出气多进气少,不管搁在谁手中都是死路一条,我见它可怜带回去府中救活,你怎好意思觍着脸来说是你丢的宠物?”   “我,我……”冯禹我了几声,面红耳赤,额头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他觉得丢脸极了,平日被祖父祖母跟纪氏宠爱着,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实际他还是知道好赖。   就像现在的事儿,说出去就是他的不对,他偏生还耍赖想讨回白狮。   姝姝被人拦着马车,周围人来人往,都屏足观望。   她气恼道:“冯世子还想如何?莫不是我不归还白狮你今儿就不许我离开?”   姝姝话音刚落,身后的府卫上前,抽出佩刀。   冯禹吓了一跳,他急忙辩解道:“没,没有的事儿,都,都是我的错,三姑娘莫要见怪,是我糊涂了,我这就走。”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辩解,只是对上姝姝清澈的眸光,他就后悔来这一趟。   他说走就走,转身就领着奴仆匆忙离开,背影有些狼狈。   姝姝抿着唇,见他转身就走,也不好多说什么,上了马车继续让车夫过去德善堂。 第65章   过去德善堂的路上, 姝姝并未多想,珍珠倒是愤愤不平的。   到了德善堂后, 马车停靠在巷子里面, 姝姝进到德善堂,里头已经好些病人, 见着她都会温和打招呼, “三姑娘好。”   姝姝笑盈盈颔首,都是德善堂的病人, 许多病症不是开了药回去喝药就可,每日还需过来复诊, 直此病愈。   这里头就有不少姝姝的病人。   一些普通的病症她都能诊治, 疑难杂症接触的比较少, 也就接触过几例,都是师父诊病她在旁协助。   师父也会让她上手探下病症的脉象,两人共同商讨诊治方案和药方。   加之姝姝学东西快, 师父教她一遍,她都能记在心中。   姝姝来到德善堂, 把这些日子配的治疗哮喘的药丸都给了伏神医,“师父,您瞧瞧, 这是我按照之前我们商讨的药方做出来的药,只是还不知药效如何。”   伏神医倒出一颗药丸闻了闻,药香味浓郁,里面有半夏, 丹参,五灵脂,苏子,炙麻黄,炙杏仁等药材。   伏神医道:“待会儿我让小六子将这药给那几位有喘证的病人送过去,先看看疗效。”   其实对于徒弟配出来的药,伏神医还是非常自信的。   说也奇怪,凡是由徒弟配出来的药,药性温和药效却更好。   姝姝点头,坐去另外一侧帮着看诊。   她前些日子又配了些止血散跟参丸,倒没放在师父这边,而是打算再多一些就让人带去边关给大兄。   她觉得边关的将士们更需要这些止血散和参丸。   虽然不能所有受伤的将士们都得到救治,但能帮多少就是多少。   到了申时,姝姝去看过周老爷子才回了国公府。   …………   且说冯禹万分狼狈的回了顺国公府。   一路上,他一句话都不说,异常沉默,嘴唇紧紧抿着。   小厮瓶子担惊受怕,“世子,您这是……”   “闭嘴!”冯禹回头吼道。   真是太丢脸了,他跟个纨绔一样当场拦人家姑娘马车,结果反被姑娘迷了眼,话都说不出来。   回到房里,冯禹呆坐在椅上也不知想甚。   等到晚膳时候,冯禹过去祖父祖母院子里一块用晚膳。   冯家人口少,两任顺国公都没有纳妾过,一脉单传,所以府中用膳都是五口人一起,否则太清净了些。   顺国公见到儿子过来,冷哼一声,拍桌道:“ 让长辈等你一个,你是不是想挨揍!”   冯禹不吭声,纪氏护着儿子道:“你说他作何,就是晚来了会儿,值得你板着脸发脾气吗。”   纪老爷子和纪老夫人也跟着儿媳护孙子,把儿子训了顿。   顺国公气道:“你们就护着他吧,总有一天他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冯禹都听习惯这些话,他麻木的坐下,开始用膳。   吃的差不多时,冯禹想起下午去拦宋三姑娘的事儿,犹豫问纪氏,“母亲,宋家三姑娘可有定亲?”   “你问那丫头做什么?”纪氏抬头,“难不成你去定国公府了?”   顺国公皱眉,问儿子,“你去定国公府干什么?你还嫌之前的事儿不够大?”   冯禹也烦了,反驳道:“之前什么事儿?我怎么知道宋二老爷为何朝堂上参我一本,我又没惹他,莫名其妙!”   说起这些日子被圣上下令禁足的事儿,冯禹也是大惑不解,搞不明白宋三姑娘他爹为何朝堂上参他一本。   说他闹事纵马撞人,纵容家仆闹事打人,路上调戏良家妇女,还放印子钱。   调戏良家妇女他是不认的,他有那么没眼光吗!去调戏一个半老徐娘。   至于其他儿,的确是有的,但是路上跟人撞上,两拨人打起来,他肯定要家奴一起上啊。   放印子钱,那是他斗兽赌钱的钱不够,就听信他人谗言,放印子钱来钱快,就没忍住。   这些他都承认,可他那会儿可没招惹定国公府的人,为何被参?   听儿子说起这事儿,纪氏轻轻咳了声,有些心虚。   实际当初她就是听闻宋三姑娘是乡下农妇养大的,想故意恶心下崔氏,就遣身边婆子上门提亲,说让崔氏闺女给她儿子做妾。   她随口一提,纯属恶心崔氏,她自个心里清楚崔氏不会答应,更加没把这事儿跟顺国公府的人提。   也没告诉儿子。   哪里就想到崔氏就让她家老爷参了儿子一本。   可把纪氏气的不行,这事儿更加不敢跟屋里人说,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顺国公厉声道:“人家宋大人参你的哪条不对?你若没做下这些事情留下把柄,人家闲的没事去圣上面前告你状?还有,你娘说你去定国公府,你跑去定国公府干什么?又问人家三姑娘作何?”   “能干什么!”冯禹梗着脖子道:“就是听人家宋三姑娘长的漂亮,她若没定亲我想娶她做媳妇。”   顺国公冷笑一声,“就凭你也肖想人家三姑娘?人家宋三姑娘上午学功课,下午跟着伏神医学医,悬壶济世,你也配得上人家?还敢大逆不道说出这种话……”   纪氏也怒了,“冯茂,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吗?我禹儿怎么配不上那丫头,那丫头从小待在农妇身边长大的,她也就配给我禹儿做个妾!”她这也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冯老爷子冯老夫人也道:“可不是,我们禹儿配个什么样的都成,想娶宋家三丫头,我们就派人上门提亲好了。”   “做妾?你,你这话也敢说出口。”顺国公气的手抖,“也不瞧瞧你儿子什么样儿,都是被你给惯得!你们若还如此宠着他,迟早会酿出大错!”说罢,顺国公气的饭也吃不下,起身甩袖离开。   余下顺国公夫人跟两老忙着安慰冯禹。   纪氏还拍着桌给儿子保证,“你若真喜欢那丫头,娘就派人上门给你提亲。”   儿子喜欢,她就让人去提亲,娶回来做个正室也无妨,反正也要日日来给做婆婆的她请安,她压崔氏一头,想想就高兴。   冯禹茫然,他当真能配得上宋三姑娘吗?   不过纪氏还是想不明白儿子怎么会看上宋三姑娘,两人明明没有见面过。   她想不透,喊来儿子身边小厮问了声。   瓶子又不敢瞒着,只能把晌午世子去拦宋三姑娘马车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的仔仔细细。   纪氏想了想问道:“那宋三姑娘当真非常美貌,都让禹儿一眼痴迷上?”   瓶子想起从马车上走下来作少年装扮的少女,吞了下口水道:“宋三姑娘生的非常好看,奴才从未瞧见比宋三姑娘好看的了。”   纪氏皱眉,长得太美,回来儿子太宠着护着怎么办?   罢罢,儿子也十五六了,好不容易碰见个喜欢的,娶回来好好教导些规矩就是了,而且儿子不是想回去白狮吗?等娶了那丫头,白狮也得陪嫁过来,一举两得。   纪氏这人真的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心里头没半点数。   她说给儿子提亲,还真的准备上,三天后就寻了娘家嫂子去定国公府提亲,她还是清楚自己再喊嬷嬷上去怕连国公府大门都进不去。   纪氏娘家是南阳侯纪家。   他兄长纪子荐跟宋二老爷是同僚,不过宋二老爷是户部尚书,他兄长则是户部侍郎,宋二老爷是他兄长的上峰。   纪氏回去娘家哭诉,说儿子看中宋家三姑娘,求嫂子去定国公府帮忙说亲。   纪氏大嫂谢氏听了满脸不愿意,她能愿意吗,丈夫是人家下属,她虽然同崔氏关系不错,有些来往,可家里这个姑子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处处针对宋二夫人,现在让她去上门说亲,能得好脸色吗?   谢氏不愿意,可公婆是个宠女儿的,一听这话,逼着谢氏让她去定国公府帮忙说说。   谢氏无法,只能递了帖子上门一趟。   她过去的时候还早,崔氏刚跟孩子们用过早膳。   今儿程先生不舒服,姝姝不必过去青烟阁读书,她陪着崔氏说了会儿话。   “夫人,纪夫人过来了。”外面嬷嬷进来通禀。   崔氏笑道:“快把人请进来吧。”又跟姝姝道:“娘今儿有客人,姝姝也见过两面,是南阳侯府的大夫人。”   虽然南阳侯府就是纪氏娘家,但崔氏与谢氏关系还不错,没因纪氏受过什么影响。   姝姝软声道:“那女儿等纪夫人过来打过照顾再回房。”现在离开撞上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谢氏由着婆子领着过垂花门来到崔氏房间。   毕竟不是参加宴会,平日闺友们私下说说贴几话,就不用过去厅里,都是请到夫人们的房间。   谢氏进门就见到坐在崔氏身边的少女,穿着身玉色绣折枝齐胸襦裙,梳着垂髻,粉脂未涂却肌肤如瓷,没有半点儿瑕疵,娇美动人。   比上次宴会见面出落的越发端丽。   难道她那小姑子的儿子看上,试问天下男子,谁能过得去美人关?   也幸好姝姝生在国公府,若当真留在那乡下,现在还不敢想会遭遇些什么……   想到这儿,谢氏也打了个寒颤。   谢氏心里其实清楚的很,崔氏根本不会让宝贝闺女嫁给她那不学无术纨绔恶劣的外甥,她今儿过来就是走个过场,也顺便跟崔氏说说她那小姑子的痴心妄想。   见谢氏进来,姝姝敛衽行了个万福礼,“见过夫人。”   谢氏连忙握着姝姝手臂,笑眯眯道:“姝姝快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姝姝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姝姝笑盈盈的,“多谢夫人褒赞。”   等谢氏落座,跟崔氏说了两句,都是夸姝姝的。   姝姝这才起身笑道:“姝姝就不打扰夫人同母亲闲聊,先回房去了。”   崔氏温声道:“你回去忙你的吧。”   姝姝离开后,崔氏笑问道:“怎么今儿上门来寻我?”   谢氏叹口气,没瞒着,“我说你可你不许生气,还不是我家小姑子,不知她家小子怎么看上姝姝,竟想求娶,许是知晓她自个上门会被你骂,就回了娘家央求我,我哪儿愿意跑这一趟,公婆逼迫,我实在没法子,就寻上门来跟你说声,你可莫要嫌我烦。”   崔氏果真生了气,眉头紧紧蹙着,她捏着帕子恨声道:“你那小姑子真是个不要脸的,前些日子她遣身边婆子上门说让我家姝姝给她儿子做妾,被我让人把那婆子扔了出去,现在竟还不死心,还打我姝姝注意,她可真是痴心妄想。”   她是真恶心纪氏,觉得纪氏脑子有毛病。   明明她什么事儿都没做过,纪氏却恨了她十几年,不可捉摸!   谢氏瞪着眼掩口道:“她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儿?”   难怪她那外甥被宋大人给参了本,外人都还觉得奇怪呢。   “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针对了我十来年!现在还来打我姝姝的注意。”崔氏恨声道:“我还不知她的想法,她就是恨我,想着我姝姝嫁过去给她做儿媳,她就能处处拿捏姝姝了,她想的可真美!”   谢氏叹口气,“怪我不好,你莫要生气,我若知晓她之前还干过那事儿,就算被公婆骂一顿也不会来惹你生气的。”   崔氏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不怪你,当儿媳的,你也是没办法。”   其实盛氏可比谢氏婆婆通情达理的多,从来不管他们二房夫妻间的事儿。   谢氏不再提说亲的事儿,陪着崔氏聊起别的话题来。   坐了一个多时辰,谢氏才回府,把事情跟南阳候夫人说了声,南阳候夫人还不信,“她怎么不同意,禹儿不是挺好?”   “母亲。”谢氏都想翻白眼了,“宋夫人说想多留女儿两年,现在不愿定亲,”她总不好跟婆婆说,你就那外孙,拿什么去配人家姝姝?怎么就没自知之明。   等谢氏离开,崔氏想想不对,纪氏儿子怎么会突然想求娶姝姝?她要过去问问姝姝是不是碰见过冯世子。   正好姝姝还在沁华院里,她刚喂过白狮,白狮伤口渐好,食量渐加,喂食肉羹它已经吃不饱,姝姝就让人每天取两只鸡鸭过来给白狮做食物。   姝姝还待在耳房专门见过白狮吃食。   连带着内脏骨骼,白狮都可用尖利的牙齿嚼碎吞食。   姝姝看得还是心惊肉跳的,加之白狮还是对沁华院的奴仆们抱有敌意,每次珍珠她们进来的时,白狮还是会在铁笼中不安的走动低吼着,姝姝只能慢慢安抚,她会蹲在旁边小声道:“小白乖,莫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许是她的安抚有用,白狮每次都会慢慢平复下来,它还会隔着铁笼冲姝姝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姝姝就想笑,怎么跟猞猁一样,都是个大猫。   喂完白狮,姝姝过去书房,猞猁跟着她一块离开。   崔氏过来书房找姝姝,见到猞猁趴在那儿,都成习惯了,并无半点害怕。   实际定国公府的人都不怎么害怕猞猁,都习惯这大猫到处溜达了。 第66章   猞猁见到崔氏还喵了声, 许是知晓崔氏是姝姝的母亲。   崔氏听见喵叫声,低头看了猞猁一声, 笑道:“喵喵乖啊。”可见就真的是把这人人都惧怕的凶兽当成一只大猫咪了。   姝姝的书房满屋子药味, 还有两个大药柜,都是找工匠打的, 贴着两侧墙根, 分类整齐,能容纳下两百多种中草药。   姝姝都嫌药柜不够用, 打算把书房隔壁的偏房也给打通,用来做药房, 打上药柜来存放药材。   这事儿她跟崔氏也说过, 崔氏找人看过日子, 再有几日就能动工的。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姝姝放下手中的活计,陪着母亲在窗棂下的榻上坐下。   珍珠进来奉上茶果端在榻中央的小案几上, 这才退下。   崔氏笑眯眯道:“娘过来陪陪你说说话。”   “可是方才纪夫人过来说过什么?”姝姝不傻,相反她很聪慧。   崔氏握着女儿白嫩娇软的手, “的确是有些事情,纪夫人过来帮她外甥说亲的。”   “纪夫人外甥?”姝姝想了下南阳候家中的情况,“顺国公府的世子?”   崔氏点点头, “正是他,姝姝可是碰见过他?”   姝姝想起前几日晌午被冯世子拦下马车,轻蹙眉头道:“前几日女儿去德善堂时被冯世子拦下马车,他找我要回白狮, 被我奚落了一顿,之后他就走了。”没想到回去却让人来求娶她?姝姝可不觉得冯世子是喜欢她,这大概无非是因她皮囊好看,见色起意罢了。   “姝姝别担心,被我拒了。”崔氏当然不会同意,她只是过来问问,现在算是清楚原因了,那冯世子敢去拦姝姝马车。   崔氏恼怒,不好当着闺女面表露,她道:“晚上我让你爹重新给你寻两个府卫,要武功好些的。”   现在每日跟着女儿的府卫都是府中当值的,并没有固定的,她担心姝姝被那冯世子骚扰,不如就给姝姝挑选两个固定的,拳脚功夫好些的府卫,若是冯世子敢欺辱姝姝,当面给他打回去!   “母亲,别担心。”姝姝倒不是很怕冯世子,那天对峙过,觉得他应该不会那种有坏心肠的纨绔子弟。   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姑娘家名声最重要,她觉得冯世子或许没坏心,但他母亲肯定是个不好相处的。   等到崔氏离开,姝姝把药配好后,过去看了会儿书,练了会字,她还喊来观言,观夏两个小厮,让他们去打探下陈家人的情况。   说起陈家人,宋凝君好像有段时日没有出府了。   不知道陈家人是否还在京城。   ………………   京城里头一片繁华,有人欢喜有人愁,就算有些心烦事儿,但都能过上安稳日子,吃得饱穿的暖。   远在边关的将士们却在拼死奋力抵抗胡军的进攻,这些平高城的将士们安稳度日两年,谁都没想到胡军会在结盟两年后突然偷袭,先把主将骗出城谋害,下落不明,接着连夜假扮将军那队士兵,让城内士兵开了城门,城门的将士们被偷袭。   哪怕城内的将士很快反应过来,最后关闭上城门,但这一仗还是损失惨重。   城内将士折了小半,紧闭的城门再也不敢打开,城内物资有限,他们就这样随着城民被困在城内。   而且因副将犹豫不决,怕此事被圣上知晓怪责下来,竟瞒着不报,甚至想要跟胡军对抗,出城抵抗两次,都失败而归,被困在城内一个多月才遣人偷偷溜出城给京城递了密报。   现在距离当初胡君偷袭已经两个半月,城外有胡军困守,若再无援军到来,平高城内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都会被活生生饿死在里头。   现在城中百姓的余粮也快吃尽,城中将士和百姓都满心绝望。   却在当天夜里三更之际,城外响起虎啸,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鼓声和冲刺声,以及敌军的被偷袭的慌乱声。   城内将士上了城头,见外面广阔的大地上火光通明。   无数穿着盔甲的士兵拼命与胡君厮杀着,还能见一头勇猛威风的白虎蹿插在两军交战之间,一爪子就能带走一个敌军。   那是蜀王身边的白虎,这头白虎边城的将士们都认得,甚至许多还同它一起并肩杀敌过。   城内的将士们瞬间用了主心骨和军心,有人大喊道:“是蜀王殿下!蜀王殿下带领援军来来救咱们了!”   副将陈永舟取千里望站在城搂上观看,果然是蜀王领着兵偷袭了驻扎在城外的胡君。   陈永舟立刻下达军令,“开城门!出城协援军与蜀王攻下胡军。”   宋钰柏这一路随着蜀王与副将领们先去凉州兖州,随后与两州太守商议,由凉州兖州借兵前往平高城。   随后他被编派到其中为兵。   一路轻骑行到平高城一处地势的坡度下,期间,蜀王与众位福将领商讨,这一路早已派斥候兵打探过敌情。   于夜里三更,发起偷袭。   这是宋钰柏的第一仗,他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握着刀剑将敌人斩杀在剑下。   也是他第一次杀人,并无胆怯和害怕,他杀的是入侵他们大虞伤害大虞百姓的敌军,早已是激情高涨。   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背腹受敌。   直到一把长矛朝着他刺来,他躲无可躲,这才察觉出一丝害怕。   眼前剑光闪过,长矛被斩于剑下,宋钰柏转头看去,却是蜀王骑马,居高临下挥动手中长剑救下他一命。   宋钰柏这才感受到一丝后怕,后背心是密密麻麻的冷意。   他开口道:“多谢殿下。”   “小心些。”蜀王冷声道,勒住缰绳转身,马匹朝着敌军中心踏蹄而去。   宋钰柏捡回一条小命,却顾不上别的,又提着长刀跟敌军打上。   这一仗直至次日晌午,敌军终于害怕了,加之将领也被蜀王斩于马下,几名副将只能领兵撤退。   穷寇莫追,且这次援军只有轻骑,士兵只有一万余人。   不易继续追上去,蜀王下令回城整顿。   所有将士慢慢回到城内。   因陈永舟延误军情,被蜀王下令关押起来。   随后收拾战场,又派人去接后方的粮草车,等得空已入了夜,终于能够歇下。   城中百姓拿出剩余粮食家禽酒水款待犒赏将士们。   军医也正在为受伤的将士们治疗,有些将士伤的极深,宋钰柏早已把姝姝给他的止血药和参丸交给军医,他自个就留了一瓶止血散和三颗参丸。   军医也是忙昏了头,并未对宋钰柏给的药重视起来。   还是有些士兵的血止都止不住,其中一军医误拿宋钰柏给的用铜药瓶装的止血散,撒在那士兵被捅了个窟窿血迹怎么都止不住的大腿上,药粉渐渐渗透到伤口里,瞬间止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势。   军医呆了下,拿起药瓶看了眼,又闻了闻。   发现是真的止住了血,他兴奋的去找到军医院使大人,“大人,这止血药有奇效。”   军医院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直驻守边城,为边城将士治病,若无行军打仗时他就替城中百姓看病。   军医院使王彦林拿起药瓶闻了闻,又寻了个血无法止住的伤病试了试,血迹果然立刻止住,他震声道:“这止血散是哪里来的?”   何止是有奇效,简直就是神药,端是他行医多年也无法配置出这样的止血药。   军医立刻道:“好像是个叫宋钰柏的士兵给的,说是给了两种,一种可以止血,另外是参丸可以续命。”他当初还不置可否,甚至是不相信的。   王彦林道:“把参丸拿给我瞧瞧。”   军医取了另外一药瓶过来,里面是一颗颗的参丸,打开就能闻见参香浓郁,使人精神一振。   王彦林取其中一颗参丸,找了个几乎出气多进气少的士兵,把参丸捏碎后用清水给他服下,这是伤到小动脉,送来的时候人都不行了,血也止不住,这种情况下只能等死。   等伤兵把参丸服下,又去止血散止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过了不久,那士兵竟然渐渐开始进气多了些。   加上血止住,只有待会儿把伤口缝合,人若能挺过来,他就可以活下来。   王彦林有些激动,这止血散跟参丸简直就是神药。   他清楚两种药的珍稀,让人把两种药好好收起来,这些都是用来治疗重患的,治疗普通伤势简直是浪费。   等到明月高悬,城中伤患基本都得到救治,剩余一些也是伤势轻微的,无需王彦林。   他心里挂着事儿,想找赠药的士兵问个清楚。   过去军营那边,将士们正以水代酒围着篝火划拳喝水。 第67章   城外军营驻扎地, 大军正围着篝火歇息,城中所剩粮食已不多, 只有些米面和几头猪羊。   猪羊乃是城中百姓喂养, 蜀王婉拒,但城中百姓热情, 亲自把猪羊宰杀在城外堆架起大铁锅, 帮着烧成一锅锅肉汤。   肉食不多,每位将士也只得分到少少的半勺, 就着米饭大口吃着。   宋钰柏也在其中,他并不是第一次跟着将士们吃这种大锅饭, 来的路上都是如此。   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 他大口扒着碗中饭菜, 米饭乃是陈米,加之是大锅饭,米饭夹生, 他却吃的狼吞虎咽。   到这会儿,他更加怀恋三妹妹再秋闱时给他做的酱肉饼, 满口肉香,哎……   他扒着饭,旁边的将士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傻乐道:“来,大兄弟,咱两干一杯。”   因怕敌军突袭,自然不能饮酒, 所以都是以水代酒,但一点都不妨碍有些好酒之人的乐趣。   宋钰柏无奈,端起脚下的水杯跟这位将士对碰一杯,把白水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   城外宽阔的场地上都是一堆堆篝火,蜀王也同副将席地而坐,一头灰白相间的老虎趴窝在傅潋之身侧,它体型巨大凶猛,四肢结实有力,皮光油光水滑,蓝色眼眸很澄澈淡然,有些随了它的主子。   这头白虎跟了蜀王四年的时间,被蜀王从幼崽捡到,养在身边,半岁后就跟着蜀王战场厮杀,对待敌军都是下死口。   它跟着蜀王磨砺两年,直到两年前伊乌单于率领众部落投降,结两国之好,白虎才跟着蜀王回到京城。   它其实也不喜欢京城的生活,每日被圈养着,直到两年后的今日,胡人新王撕碎盟约,突然进犯,它才又跟随蜀王来到边关。   蜀王正席地而坐,同身边副将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军医院使王彦林过来时宋钰柏正在熊熊火光的照映下跟身边的将士们以水代酒喝的开心。   直到宋钰柏肩膀被人拍住,他回头瞧见个老头,问了声。   王彦林道明来意,“可是宋小兄弟?军医那里的止血散和参丸可以你交上去的?”   宋钰柏点头,东西交上去他还对那军医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怕军医把东西搁置,实在因他不是郎中,又不懂怎么帮病患治疗,只能把东西都交上去,现在看来止血药跟参丸应该都有再使用。   旁边将士还扯着一嘴方言问,“你们再说啥子嘛?”   王彦林激动道:“敢问小兄弟这些药都是从何而来?”   宋钰柏没瞒着,“都是我来这边时我三妹给的,她学医,特意配的药让我带着。”   “这,这……”王彦林老脸通红,“只是可否问问宋小兄弟这位三妹能,能,能否将配方……”   这话他说的结巴,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于医者来说,药方是能够传家的宝贝,这样去问,就显得他不要脸,想夺别人的宝贝,是以赶忙道:“宋小兄弟这止血药和参丸实在乃是神药,对于伤势过重的将士们有着奇效,可以说能够救活很多重伤将士们的性命,老夫这才开了这个口,老夫也知这要求很无理,所以想问问宋小兄弟这些药可还有多的?”   这样的神药他开口要配方,越发显得没脸没皮,他也挺不好意思,这才改了口。   宋钰柏却不以为然,“我三妹说了,往后会经常给我送药,军医大人是想要配方吗?改天我给三妹寄封家书问问。”   三妹的意思宋钰柏也清楚,这么多药肯定不是给他一人用的,都是为了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们,至于配方,三妹也说过不是什么很稀罕的方子,想来问问三妹也是可以的。   不过——宋钰柏说道:“军医大人,这配方给您其实也没大用,我三妹说这药方并不稀奇,而且我实话跟大人说,我三妹就算是同样药方由她手配出来的药跟其他人也不同,我觉得这药方给大人您,您也配不出这样药效的药。”   跟在王彦林身边年轻些的军医皱眉道:“我师父自幼就学医,二十岁成名入宫做了太医,十年前自愿来边城做军医,医术了得,配药怎会不如一个小丫头。”这将士看年纪就十八,九的模样,他的三妹年纪肯定更小,十几岁的小姑娘配药怎能比得上他的师父。   “昂生,闭嘴。”王彦林喝斥道。这昂生是他徒儿,跟着他学医也上十年,如今跟着他在边关做军医。   宋钰柏倒没把这话当回事儿,不在意的摆摆手,“不信的话赶明我写家书回去问问三妹,她若愿意告诉药方,我就把药方给大人,至于剩余的药,我这还有一瓶止血散三颗参丸,再也没有别的。”   王彦林本就为药方而来,见宋将士落落大方,他拱手告谢,这才离开。   不是他想贪宋家药方,实则这药能救下太多太多的人。不过回去后,王彦林还是狠下心肠浪费了一颗参丸跟一些止血散,经过仔细辨认,里面所用的药材都是他耳熟能详的药材,的确不算太私密的配方。   莫不是真是那小姑娘配药有奇效,这也说不准的事儿。   就跟做厨子的,明明步骤是一模一样,偏生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都不同。   配药也大抵如此。   王院使离开后,旁边将士都好奇问。   宋钰柏简单说了说,有人问道:“你妹子当真这么厉害?配药都比别人配的好?”   宋钰柏挑眉道:“自然,我三妹聪慧了得,不仅医术好,她还非常勤奋,拼命学习,我从未再见过比三妹还要努力的姑娘家,她早上锻炼,上午跟着先生学功课,下午跟着神医学医,晚上回来还要做功课练字配药,她认定的事情就会向前一步步个脚印……”   在他眼中,三妹不仅是疼惜的妹妹,更是让他学习的榜样,他也的确是因姝姝才能下定决心来边关闯荡。   这话不仅周围将士们静静听着。   蜀王亦是如此,他目光落在舆图上,眼波半分未动,想起离开前夜闯入姑娘闺房时她的惊慌失措。   他做的不对,可让他就那样放弃她离开京城,他不愿。   他是大虞朝的皇子,仅需同父皇说上一声,就可赐婚。   若是赐婚,全天下都会知晓,她不可能再抛头露面去跟神医学医,给病人治病,她只能拘在后宅学皇妃的规矩礼仪,绣嫁妆,去忙些往后嫁入皇家的各种事宜,她满腔理想抱负都会化为虚有,她会恨上他。   所以在父皇开口时,他也是沉默,没有让父皇赐婚。   只是想再多给她两年时间,等到这次回京,他会对她言明。   至少,他在边关这段时日,给她些清净,却不会任由她许配人家的,她只能是他的。   至于姝姝配这些止血散参丸救下不少重伤将士的事情,他会写密信回去跟父皇说。   自然是要论功行赏的。   …………   远在京城的姝姝并不知道边关战事,她每日都很忙。   自打顺国公夫人纪氏喊大嫂上门说亲被拒后已经过去两天,那冯禹倒是没再出现过。   姝姝让观言,观夏两个小厮打听陈家人情况。   这会儿姝姝刚吃饭午膳,回房换了身利落的直裰,一头柔软滑腻的青丝也让丫鬟帮着束好。   外面杏儿就进来通禀,说是观言,观夏求见。   杏儿一头稀疏的枯黄头发现在浓密不少,也黑亮了不少,所以这丫头特崇拜姝姝。   平日沁华院的丫鬟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郎中都不必请,都是三姑娘给她们诊脉抓药还亲自给她们煎药喝,所以沁华院的丫鬟们对姝姝特别忠心维护。   姝姝对着铜镜整理下仪容才让两名小厮过去偏厅。   姝姝过去偏厅,观言,观夏给姑娘行礼,“奴才见过三姑娘。”   “你们坐吧。”姝姝在太师椅上坐下,又给两名小厮赐座,“让你们查的事儿如何了?”   两人坐在小杌子上,圆圆脸的观言立即恭敬道:“回姑娘的话,奴才们去查过,陈家人已经离开京城。”他不等姝姝一步步问,就把调查的事儿全部说了出来。“陈家人是四月中旬离开,眼下四月底,离开已有半月,离开前二姑娘去过陈家一趟,租的是万里车行的马车,奴才也问过车行里的人,回去的只有陈家两兄弟和其七岁的妹妹。”   观夏补充道:“孙氏并未跟随他们离开京城,但是二姑娘给陈家租的院子已退了租,附近邻居还言,孙氏其实四月初就不见了人影,陈家两兄弟甚至还把陈宝儿托付给邻居半月,后来邻里实在不耐烦,他们才接回陈宝儿,而且听闻附近邻里说,她们跟孙氏闲聊的时候,孙氏喜气洋洋告诉她们,以后会定居在京城……”   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陈家人离开为何没带上娘亲孙氏,甚至孙氏四月初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办事牢靠,姝姝只是吩咐他们查下陈家人行踪,就把这些事儿打探的清楚明白,半点遗漏都无。   姝姝也觉得两人办事不错,谨慎,也知把事儿调查全。   对于两人说的陈家情况,姝姝蹙眉,孙氏四月初不见踪迹,四月中旬陈家两兄弟带着陈宝儿匆忙离开京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孙氏去了何处?姝姝知晓这事儿肯定是宋凝君有关,依照宋凝君的歹毒性子,孙氏该不会……   这种事情姝姝觉得宋凝君是干的出来,上辈子国公府待宋凝君有养育之恩,都被她弄的落败,更加不用说对宋凝君没有任何养育之恩,甚至让她出了丑的陈家人,加之陈家人都打算定居京城,陈家人那样的性格要是留在京城会如血蛭一样吸附宋凝君。   宋凝君现在处境都不妙,自然不愿陈家人吸附她,她定会想方设法让陈家人离开京城。   那么陈家人如何才会同意离开京城?   除非,孙氏死,宋凝君恐吓陈家人是国公府出手,若他们继续留在京城,国公府也不会容下他们。   只有陈家人遭遇惊吓,他们才会离开京城。   姝姝太了解陈家这些人的性格了。   也太了解宋凝君的性子。   她恶毒,为达目的不择罢休,不管再毒的计谋,只能能助她,她都做得出来。   所以孙氏当真是死了?被宋凝君弄死了?但闹市出人命,尸首不好处理,根本无法丢出城外,更不能随地掩埋,那样的小院子,挖坑都能被邻里们知道,所以孙氏若真的遭遇不测,尸首去了何处?   姝姝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宋凝君身上的臭味。   她记得第一次闻见宋凝君身上臭味的时候,正好是四月初,孙氏才消失的时候。   后来四月中旬,宋凝君来二房院门跪求母亲原谅,那会儿她身上的臭味已经淡了许多。   这几日在青砚阁她也隐约可以闻见一丝丝,但比之前的更淡些,都快要消散。   那股子臭味到底是什么?   姝姝蹙眉坐在太师椅上,她不说话,两个小厮也不敢多言,都垂着头。   姝姝又想起曾跟周老爷子闲聊的事儿,周老爷子乃武林出生,那是个跟姝姝所处环境完全不同的世界。   周老爷子曾对她言,几十年前,武林有一无恶不作的魔头,坏事做尽,善用毒,还会炼制化尸水,这魔头杀了人后总喜用化尸水处理,化尸水可将尸体完全融化,但臭味明显,那魔头因经常使用化尸水,身上带着一股子消散不掉的臭味。   这魔头也早被周老爷子给斩杀。   所以宋凝君与这魔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她身上的臭味跟魔头身上的是否一样?   姝姝眉头皱的越发深,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孙氏被宋凝君杀害化尸。   姝姝抬头,吩咐道:“你们去帮我在陈家租的院子附近问问,孙氏消失那几日周围可有臭味。”   若真的如同她的猜测,宋凝君与武林魔头有关,会炼制化尸水,当天杀害孙氏时周围会有臭味传出的。   两名小厮不敢多言,应承退下。   姝姝心里存着事儿。   她明显感觉宋凝君比上辈子还歹毒,上辈子跟了宋凝君二十年,根本没发现宋凝君用过化尸水。   但这辈子宋凝君可没上辈子那样一帆风顺,狗急跳墙用些更恶毒的手法也不奇怪。   宋凝君或许跟武林已诛魔头有关系的事儿,姝姝不能肯定,只能等到申时离开德善堂后过去蜀王府南侧门找了周老爷子。   姝姝这些日子忙,有半月未见周老爷子,周子鹟见到姝姝很高兴,花白的胡子都是一翘一翘的,“姝姝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晓得姝姝这些日子忙着配药,他也不好总找姝姝来陪他这个老头子。   姝姝柔声道:“过来看看周爷爷,而且遇到一些事情想问问周爷爷。”   “有何事姝姝尽管开口。”   照顾周子鹟的山子过来端了茶水过来,姝姝捧着盏温热的茶水慢慢跟周老爷子道:“周爷爷,当年武林之中那位善用毒的魔头,您说他总是使用化尸水,所以身上带着一股子臭味,那臭味大概是什么样的味道?”   “怎么,姝姝问这个作何?”周子鹟道,不过还是先给姝姝解了疑惑,“那味道有点像臭鱼烂虾放了好几日,还带着一股子古怪的药臭味,大概就是这两种味道混合起来。”   姝姝抿着唇沉默下来,还真的跟宋凝君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但是丫鬟们都闻不见她身上的味儿。   “周爷爷,这是长年累月使用化尸水的恶臭味吗?若只是用过一次化尸水,凶手身上可会有味道?”   周子鹟拈须思忖道,“或许会沾染丁点,但大多数人是闻不到的,若嗅觉特别灵敏之人可能闻见一丝丝,姝姝可是碰见什么麻烦事儿?”   姝姝斟酌一番,把事儿跟周老爷子说了遍,自然隐去她于宋凝君的恩怨,只道是担忧陈家人,让小厮去看看,没曾想发现孙氏下落不明,又闻见宋凝君身上的臭味,这才想过来问问他老人家。   “按理说那魔头死了十来年。”周老爷子听得直皱眉,使劲捋他花白的胡须,“不应该出现化尸水,但难保他留下什么手札密信被人瞧了去,不过你那府中的劳什子的二姑娘是个女眷,当真歹毒如此……”   他是觉得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若真能杀人毁尸灭迹,还不漏马脚,简直就是心智冷硬到可怕了。   不过他也相信姝姝的话,孙氏无缘无故失踪,肯定是出了事儿。   “姝姝打算怎么办?”周老爷子没见过宋凝君,但知道两人间的恩怨,京城里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   姝姝皱眉,“我没有证据,而且这样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一时半会也不知该怎么办。”   周老爷子有心想帮姝姝,可他一个经脉受损,已经好些年没再武林里露面的老家伙,现在跟个普通老头没差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姝姝为今之计,大概只能派人盯着宋凝君,等她漏出马脚来,而且宋凝君不会乖乖等着嫁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毁掉阻止婚约。   姝姝道:“周爷爷莫担心,我让人盯着她就是,只是那臭味仅我一人闻见,而且越来越淡。”   这事儿她还没法跟爹娘说,太匪夷所思了,武林魔头,化尸水,这跟官场后宅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说的这事儿没法让人信服,唯有周爷爷是武林中人,或许还能同他商讨下。   姝姝陪着周老爷子吃过晚饭才回国公府。   观言观夏两个小厮已经回来,过来沁华院跟姝姝复命。   两人道:“奴才已经去陈家人凭租那院子附近问过,隔壁邻居说那日是状元郎游街的日子,她记得特别清楚,她也去观状元郎游街,回来就闻见附近一股子臭味,她没太在意,第二日陈宝儿跑去她家哭诉说孙氏一整夜没回。”   姝姝捏着茶盏,越发肯定孙氏怕是已经被宋凝君给害了,而且那日状元郎游街,府中所有姑娘们都出府了,包括宋凝君,她有理由和时间对孙氏出手。   姝姝深吸了口气,看向两名小厮,正色道:“接下来我还有些事情吩咐你们,只用你们帮我办事儿,别的不该你们问的管的,就不能多问,也不能多言,更加不能对外乱说,你们可否做到?”她手中捏着两人的卖身契,也相信他们该如何选择。   两名小厮立刻道:“还请三姑娘放心,奴才们只忠于三姑娘,三姑娘有何事情但凭吩咐。”   两人虽只有十来岁,但机灵懂事儿,明白他们想出人头地,能做的就是忠诚于主子。   姝姝松口气,她第一次使用身边奴才,吩咐这样的事儿,心里还有些没底儿。   不过她也观察过两名小厮,他们办事谨慎,待在沁华院也从未乱跟下人们嚼舌根,办事儿还算牢靠。   姝姝道:“我让你们帮我盯着二姑娘,不管她或者是她身边的丫鬟出门,出门办什么事儿,置办了什么东西,接触了什么人,一举一动,你们都要给盯牢了,回来详细告诉我。”   “姑娘放心,奴才们定会仔细把二姑娘的一举一动都盯牢了。”   要是让他们查二姑娘院里的事儿,或许难办,但府外的事情还是可以办到。   至于三姑娘为何这样吩咐,他们晓得那就不是该他们问的事情了。   姝姝知道他们在外盯人查探消息也需银子才能办事儿,就让珍珠给两人一人揣了一包银子。   等两名小厮下去,姝姝松了口气,她摸了摸额间,都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   姝姝为宋凝君的事情烦心忧愁着。   那边顺国公府纪氏得了娘家大嫂谢氏回的消息还有些不信,“她凭甚不同意?我家禹儿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求娶她一个乡下长大的闺女都是给她脸面,她竟然敢拒了。”   谢氏嘴上不说,心里却嘲讽小姑子心里没点数儿,不自量力。   就外甥那样的,光有样貌又如何?除了靠着祖上封荫吃喝玩乐,他还会干些什么?   谢氏真担心这顺国公府的爵位迟早给这小姑子作没了!   等谢氏离开,纪氏过去儿子院子,见儿子蔫蔫的趴在榻上,无精打采,她心疼的不成,“怎么今儿没出门玩?娘听你院里的丫鬟说你今儿都没歇晌,怎么也不睡会儿,要把精神养足才好。”   “我没事儿,您别管了成吗?”冯禹很是不耐烦,其实这几日他都没出门,一是觉得丢脸,二来想着宋三姑娘在京城里的名声,他似乎真的一点都配不上人家。   就儿子没歇晌,纪氏都心疼着,等过了几日儿子饭量减少,她也跟着茶饭不思的。   想着崔氏不就是拿乔想让她亲自上门说吗,她为了儿子委屈将就一下也无妨。 第68章   顺国公夫人纪氏心疼儿子, 见他茶饭不思,清瘦一圈, 心疼不已, 回房仔细思量过,禹儿差不多十六的年纪, 也该定下一门亲事把心定下来, 撇去她和崔明雪的私人恩怨,宋家三姑娘年岁差不多十四, 比禹儿小两岁,容貌娇美, 也懂得一些医术, 还会配一些调理肠胃美颜的药丸, 得过皇帝称赞。   不如意的地儿就是当年抱错,让宋家三姑娘被农妇抚养长大,担心她规矩礼仪眼界品行等等。   如果禹儿娶了宋三姑娘, 利大于弊,农家长大的姑娘也比较容易拿捏。   实则, 纪氏清楚,宋三姑娘给禹儿做正妻还是行的,当初她让嬷嬷给崔明雪递信儿, 说让宋三姑娘给禹儿做妾就是为了气崔氏。   现在也不仅感到一丝悔意,但为了儿子,她愿意去跟崔明雪道歉,好好同崔明雪讲道理。   纪氏知道她匆忙上门只会被拒在国公府门外, 遂她以顺国公府夫人的名义递了帖子给定国公府。   纪氏动了真格,既然是给儿子相看正妻。   她派人去打探过宋三姑娘人品,又命人画过宋三姑娘的画像给她看过。   打探回来的消息是,宋三姑娘品行纯善,乐善好施,勤奋好学,画像上的宋三姑娘更是娇美动人。   纪氏望着画像,叹了口气,莫要说儿子心动,这样的姑娘的确是挑不出半分错来。   她递的帖子上面时间是在三日后。   崔氏看着手中的帖,她叹口气,纪氏怎么说都是国公爷夫人有诰命加身,她没法拒绝。   她看着手中的帖子,眉头皱着,纪氏还真是不死心。   好好,她既想上门受辱,就成全了她。   纪氏在三日后盛装打扮登门定国公府,她穿着身泥金刻丝如意妆花及膝窄袖褙子,佩戴整套白玉头面,雍容华贵。   崔氏知道纪氏今日拜访,依照诰命夫人上门的待客标准,请她过去正厅,奉上最好的茶水瓜果。   两人面对面坐下,面容都有些冷,最后到底是纪氏先放下身段,柔着语气道:“以往是我不好,因着一些陈年旧事儿总是针对二夫人,这里同二夫人说声对不住,往后我定会改正,今日过来,实则为了府中三姑娘与禹儿的亲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崔氏无法,淡声道:“以往的事儿我也未曾放在心中过,只是冯夫人说你家儿子与我姝姝的亲事?我怎么记得我是回绝过,毕竟夫人想要让姝姝给你儿做妾,搁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会同意的。”   纪氏讪讪,“这个事儿我也骂过那婆子,她是我身边的奶嬷嬷,知晓我与二夫人之间的恩怨,就擅自这样做,我已经责罚过她,还望二夫人莫要再提这事儿,今日我过来是真想想结两家之好,姝姝若能嫁过来,我会把她当成亲闺女疼爱的,再者我们两家住的也不远,往后来往甚是方便,二夫人,你说是不?”   这话糊弄鬼呢,崔氏当然不信。   但纪氏针对她十来年,现在为儿子同她低头,也是难得,看来是真的动了两家结亲的心思。   崔氏当然不能如同以前般把人骂走。   她思忖片刻道:“夫人能看中我家姝姝是她的福气,只是我同家中老爷商量过,再多留姝姝两年,夫人应该知晓姝姝自幼没养在我身边,现在终于认回她,我是不希望她太早嫁出去。”   听崔氏提起老爷,纪氏神情绷紧了些,她抬眼望着崔氏,步步紧逼,“这个我能理解,二夫人多留姝姝两年也是应该的,但姑娘家总要成亲,不如先把亲事定下来,等个两三年再成亲也无妨。”   崔氏见她油盐不进,心里是恼的,但面上不显,她道:“那我就跟夫人交个底儿吧,其实我没打算让姝姝嫁过去门户太高的,姝姝想学医,我就同意她学医,她也不是半途而废的孩子,等她往后成亲嫁做人妇,依旧会继续帮人诊病,抛头露面的,敢问夫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儿媳吗?”   纪氏皱眉,“虽然大禹朝对女子宽容,但姝姝到底是大家闺秀,现在学医往后帮着自个儿调理身子也成,哪有嫁了人还抛头露面给人诊病的,哪有国公府的千金去给贫民百姓看病的?”   这意思自然是不允许的,他们顺国公府也是要脸面,以后禹儿继承爵位,姝姝成为国公夫人,一等爵位的夫人出门给人看诊像什么话?   “冯夫人自然不愿儿媳抛头露面,但这是姝姝的理想抱负,所以我与她爹商量过,给她寻门户低些的人家,往后她可继续学医帮人看诊,所以只能拒了夫人您,且姝姝的亲事要她自个点头,也要找个她喜欢的才成。”   纪氏彻底变了脸色。   “你们也太纵容家里的孩子,贵为国公府的姑娘她也应该有些自知之明,不能任意妄为,这样损害的也是国公府的脸面!”   崔氏微笑,“姝姝是我们的孩子,就不用冯夫人来替我教训孩子了,我们觉得姝姝很好,她愿意学医救人,我们都尊重她的决定。”   纪氏真是生气,却拿崔明雪毫无办法。   她压着脾气道:“二夫人,我是真心实意来替孩子求娶三姑娘的。”   崔氏道:“抱歉,姝姝的确不太适合嫁入顺国公府,还请夫人莫要再强求,世子身份尊贵,样貌出众,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是容易的,只实在不适合姝姝。”   “好好好,我好言好语同你说,这可是你要拒的。”纪氏起身,面露恼意,一连道出三个好字可见气的不轻。   崔氏神色不变,“我还是那句话,姝姝不适合世子,还请夫人为世子另外择选贤妻。”   纪氏起身甩袖,脸色难看,“我倒是等着瞧,看看你家三姑娘能嫁个何等模样的!”   说罢,再不肯搭理崔氏,板着脸离开。   崔氏也不拦她,不过还是跟着起身,把人送了出去。   正巧姝姝过来寻崔氏有些事情,与纪氏碰上。   纪氏看着迎面而来穿着襦裙,肌肤白嫩似雪的少女也不由的呆怔了下。   实际她因跟崔氏不对付,若有崔氏的宴会,她是绝不会去,因此也没见过姝姝。   这会儿见到宋三姑娘,她才知道那副画像上面根本就没画出宋三姑娘一半的美貌。   纪氏皱眉,因崔氏拒了她的提亲,连带着姝姝也喜欢不上。   姝姝过来是找崔氏是想拿前几日落在这里的书,碰上纪氏,她不认识,但能被母亲请来正厅,穿着打扮也是富贵逼人的,想来应该是京城里面谁家的夫人,她敛衽行了福礼,“见过夫人。”   纪氏冷笑一声,“你就是宋三姑娘吧?听闻你捡走我家白狮,这是打算占为己有不归还了?”   她就是气不过崔氏,又见姝姝如此貌美,勾的她儿子茶饭不思,没忍住想奚落姝姝两句。   姝姝脸色冷淡下来,知道眼前这位是顺国公夫人。   姝姝道:“既然夫人如此说,不如您现在就去把那白狮领走?”   她声音娇嫩,哪里淡淡的嗓音说出来的话语还是娇嫩如花儿绽放,声音软糯清甜。   纪氏继续冷笑,“怎么,当我不敢?”   姝姝很淡定,“那日在巷子口垃圾堆里见到白狮时,它只剩最后一口气,大家是看着晚辈府中侍卫把它抬回府,但夫人您非说白狮不是故意丢弃,现如今我已给它治好伤,夫人也尽管可以将它领走。”   崔氏也走到姝姝身边,知道纪氏还在胡搅蛮缠,她满心不喜,淡声道:“夫人不如现在就把你府中的白狮给领走?”   纪氏哪儿敢单独去,她本事无意一提,但想起儿子还是很喜欢白狮,若能把白狮带回去,指不定儿子心思就不会搁在宋凝姝身上。   她道:“好,我这便去把它领走。”   她不敢单独去,不过出门都带着丫鬟婆子和府卫。   纪氏吩咐身边的嬷嬷去把留在侧门那边的丫鬟还有府卫都叫来。   她就不信不能把一头畜生给制服。   崔氏见纪氏如此,越发看不起纪氏。   纪氏身边的嬷嬷很快去侧门把人都给叫了过去。   姝姝领着她们过去沁华院,一路上纪氏都沉着脸。   很快到了沁华院,院里的丫鬟们见纪氏还有两三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以及两个小丫鬟两个不认识的府卫。   当值的小丫鬟们都来到姝姝身边,不明眼前什么情况。   姝姝轻声道:“别担心,这位是顺国公夫人,说她家白狮丢失,特意来找回白狮的。”   沁华院的小丫鬟们可都知道姑娘的白狮是怎么来的,要不是姑娘心善,那白狮子就已经死的透透的。   哪有姑娘把白狮治好驯服,顺国公府的人就来捡便宜的啊。   还顺国公夫人呢,真真是不要脸。   姝姝养的猞猁也从廊檐下起身走到姝姝身侧,蹭了下姝姝的手。   虽是猫科动物,看着也像一只大猫咪,但姝姝这只猞猁体型巨大,凶猛威严,抬脚四爪走动时,四肢有力,尖锐的利爪也透了出去,看着就很凶残的模样。   纪氏跟她带来的奴仆府卫见到猞猁,脸都白了,腿脚发软。   因这猞猁看着都到姝姝大腿的高度,体型粗壮,看着实在可怕。   好在猞猁只是站在姝姝腿边,金色兽瞳紧紧盯着他们,并无别的动作。   纪氏松口气,又见小丫鬟们脸上的鄙视太明显,她气的心肝儿疼,她厉声对身边的嬷嬷丫鬟们道:“还不赶紧去把白狮给领走。”   姝姝温声道:“夫人莫急,白狮我都放在耳房养着,这就去让它出来。”   纪氏脸色白了点,“怎么不给关在笼子里。”她的打算是直接把笼子抬走。   姝姝忍着笑意道:“它还挺乖的,所以就没关在笼中。”   纪氏皱眉,难不成白狮已经给宋三驯服了?她眼睛扫过姝姝身边的猞猁,若真的驯服了应该跟这头猞猁一养不会伤人,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这几日白狮已经适应沁华院,它见到沁华院的丫鬟们没那么抵触了。   姝姝偶尔还放它出笼子溜达一圈,白狮很黏姝姝,不管姝姝走哪它都要跟着。   姝姝出门的话它会有些害怕暴躁,所以姝姝离开时会让它回笼中,她是打算再过些日子白狮适应让它去隔壁偏园里生活,猞猁偶尔也会过去那边的。   这会儿纪氏想耍无赖,姝姝就给她个小小的教训。   姝姝进到耳房,关闭房门,打开铁笼,白狮见到姝姝立刻从铁笼中蹿出来贴着姝姝用毛茸茸的大脸使劲的蹭姝姝。 第69章   狮子还叫狻猊, 两三千年前的远古时期乃是神兽,白色狻猊更是尊贵。   被称为神兽的还有不少别的兽类, 远古时期能够驯服神兽的人会被人们当做神灵般对待。   慢慢到了现在, 虽然神兽神灵一说渐渐消散,但还是有些影响。   富贵人家靡衣玉食, 身闲心更闲, 慢慢就想琢磨些别的玩意来,养些兽类, 让它们为之臣服或者拿它们牟利。   往前数几百年和现在没什么区别,经常有富贵人家弄想些小兽来养着。   风气如此, 现在依旧。   只不过不管几千年前或者几百年前或是现在, 能够驯服神兽凶兽的都是很少很少。   搁几千年前, 白色神兽都少见,现在也是如此,白色兽类都比较受人追捧些。   除了蜀王身边的白虎, 京城第二次见到白色凶兽,就是这只白狮。   这也是冯禹买下它的原因, 白色的幼崽非常珍贵,价格高昂,也是冯禹运气好, 被他第一个撞上,不然京城里头世家好的子弟还是很多的,他们都信奉可以收服白色凶兽的都是人中龙凤。   冯禹也是因此原因才买下白狮,他原先是打算驯服白狮。   哪里想到才两个月的幼崽都野性难驯, 非常凶残,他没办法驯服,狮子都不让它靠近。   养了半年,每次他出现园边,狮子就低吼起来,露出尖利的兽齿,他哪里敢碰,想着既然驯服不了,就给送去斗兽场斗兽了。   哪里晓得这白狮表面凶悍,根本干不过别的凶兽。   被咬个半死,喉咙汩汩往外冒血,拖回顺国公府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冯禹就让人直接把白狮给扔在秽物堆里了。   被姝姝捡回来,还被驯服,当然目前只有沁华院的丫鬟们知道白狮很亲近姑娘。   这头白色狻猊乃雄狮,有很长的鬃毛,洁白柔软,它蹭姝姝手时,逗的姝姝直笑。   姝姝蹲下,两手放在白狮毛茸茸的大脑袋上,使劲揉搓起来,白狮被姝姝柔的兽脸扭曲,它还很开心的蹭姝姝。   平时姝姝就喜欢这样揉猞猁脑袋,揉起来手感甚好。   她揉了好一会儿才停手,抚着白狮的脑袋悄声同它说话,“待会儿放你出去,你见着外人可以吓唬吓唬,不许咬人,听到没?”   白狮轻轻舔了下姝姝的手,又对着姝姝喵了声。   姝姝呆滞,狮子的叫声是喵吗?猞猁才是喵喵叫吧,她知晓狮子的叫声应该是嗷吧?   怎么就对着她喵了声?难道是平日见猞猁总这样对着她喵喵叫吗?   姝姝无奈,揉揉它的脑袋,才起来转身把耳房门打开。   白狮亦步亦趋的跟着,姝姝抬脚跨出门槛,走到廊檐下,白狮也跟着来到廊檐下。   站在庭院的崔氏,丫鬟们,还有纪氏以及她带来的嬷嬷丫鬟府卫都看到跟随姝姝走出来的白狮。   凶猛强壮,威风凛凛,经过姝姝半个月的调养,白狮伤势全好,每日吃的多,比才捡来时更强壮了。   纪氏心里紧张起来,捏着帕子不敢多言。   崔氏其实也有些怕,她跟猞猁混熟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儿院子里头的白狮。   到底还是不一样,没接触过,见到这样威风凛凛又漂亮的白狮,喜欢又害怕。   姝姝站在廊檐下,望着纪氏道:“夫人,您要的白狮就在这里,带走便是。”   这头漂亮的白狮顺着姝姝的目光落在纪氏身上,纪氏是冯禹的娘亲,冯禹养了白狮半年,纪氏又总喜欢往冯禹院子里跑,所以白狮认得纪氏,也认得她身后的奴仆。   一瞬间,白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猛地朝着纪氏扑了过去。   它威风凶猛,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就冲到纪氏面前。   狮虎这样的猛兽捕猎都是扑倒野外咬碎猎物的喉咙,一招毙命。   白狮扑倒纪氏面前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被扑倒朝着身后奴仆身上倒下去,纪氏终于明白过来。   她吓得惊声尖叫……   姝姝早在白狮扑过去的一瞬间喊道:“小白,不可!”   白狮却没有听她的,等到它把纪氏扑倒,姝姝厉声喝斥道:“小白!不可!”   白狮尖锐的兽牙堪堪挨在纪氏的侧颈上,它停了下来。   纪氏心中只余惊恐,根本没注意姝姝的喊声,她只能感受到白狮口中的腥味,还有那尖利牙齿碰到颈子的触感。   纪氏连惊吓声都喊不出口了,她两眼一翻,彻底吓晕过去。   被纪氏压在身下的嬷嬷也是鬼叫连连,那两个丫鬟跟府卫早就吓得转身跑出了垂花门。   白狮慢慢闭上兽口,回头望向姝姝,蓝色的兽瞳里纯净极了。   姝姝松了口气,她方才也有些吓着了。   崔氏也给吓着,脸都白了,她随着姝姝赶紧过去看纪氏。   纪氏颈子上好好的,没血洞,就是吓晕厥过去,头上的发髻歪了,别的没大碍。   不过顺国公夫人被吓晕过去,这事儿也不好办。   崔氏喊身边的嬷嬷出去请郎中,又喊沁华院里的小丫鬟先把纪氏抬到暖阁里的榻上。   等纪氏被抬进去,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也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的守在纪氏旁边。   方才跑掉的丫鬟和府卫又回到了垂花门那儿等着。   崔氏和姝姝先离开暖阁,站在门外廊檐下等郎中,出来后,崔氏低低叹口气,“你这孩子太莽撞了,幸好没下口。”其实也怪她,姝姝开口让纪氏过来沁华院的时候就该拦着。   姝姝悄声道:“母亲别担心了,没事的,往后她都不敢再往府里跑了,也不敢再打小白的主意了。”   姝姝说罢,环顾庭院,没见白狮的影儿,她问外面的珍珠道:“白狮去哪了?”   珍珠疾步过来小声道:“奴婢瞧着白狮跟着喵喵一块过去了偏园里。”   姝姝松口气。   沁华院的丫鬟们也喜欢喊猞猁叫喵喵,喵喵的。   还没等郎中过来,约摸着半刻钟的模样,里面就传来纪氏的哭声。   母女两相视一眼,有些无奈,两人进到暖阁里。   纪氏正哭着,哭的很伤心,发髻散乱,她看到崔氏姝姝进来,瞪了两人一眼。   崔氏走到贵妃榻旁,低声跟纪氏道歉,“冯夫人,实在对不起,没想到让你受到这般惊吓,都是姝姝这孩子,她驯服了白狮还以它不会攻击人的,它也的确没攻击过姝姝院儿里的丫鬟们,不清楚怎么就……只是不管如何,都让你吓到,待会儿我定会责罚这孩子,且已经请了郎中,让郎中帮夫人瞧瞧。”   姝姝也低头认错,“夫人都是姝姝的错,还请夫人责罚。”   纪氏捏着帕子恨声道:“你们母女两人都是一个样儿,都让人恨得慌!”   一个勾引她喜欢的男人,一个勾引她最爱的儿子。   没一个好东西,还求亲,求个屁!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母女两人的面孔。   她说完崔氏,又骂两个嬷嬷,“你们还杵在那儿作何,还不赶紧过来扶我离开!”   这个定国公府,她再也不要踏进来半步,还有那头白狮,乱棒打死才好!   两个嬷嬷上前搀扶起自家主子,纪氏脚软腿软的被两个嬷嬷扶着离开暖阁,守在垂花门前的丫鬟们这才急忙过来帮忙。   崔氏还跟在身后,“夫人等郎中瞧过再走吧。”她也是真的担心纪氏给吓出个好歹来。   纪氏回头,气道:“你离我远些,你们母女两人都离我远些。”   说罢,被丫鬟扶着匆匆离开。   作为东道主,崔氏只能跟上把人送出府,一路上纪氏都在骂骂咧咧。   纪氏刚才惊吓不少,现在模样挺狼狈的。   崔氏就不管,任由她骂着,直到送纪氏出府坐上马车后。   等到纪氏离开,崔氏回房让嬷嬷备下礼,又过去沁华院喊姝姝,让她换身外出的衣裳,待会儿还要去顺国公府赔礼道歉。   不管如何,这事儿肯定不会就这么算的,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好,要先出去喊一嗓子,让别人知晓是纪氏无理耍赖在先的。   姝姝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吩咐沁华院的丫鬟们把白狮看好,这才回房换了身衣裳随崔氏过去顺国公府赔礼道歉。   赔礼就赔礼吧,经由这一次,纪氏想必是非常不喜她了,再也不会希望她给顺国公府做儿媳了吧。   纪氏回到顺国公府,都给气哭了。   顺国公也在家,看见纪氏哭着回来,衣摆脏了,发髻散乱,还是有些心疼,毕竟疼爱了十多年的妻子。   他身边连个通房都没,哪怕天天教训儿子,埋怨妻子太宠溺孩子,但他还是很爱妻子的。   冯茂放下手中书卷,过去把人扶到椅上坐下,担心问:“这是怎么了?”   纪氏到现在腿都是软的,她扑在国公爷身上哭道:“求老爷为我做主,定国公府的二夫人同宋三姑娘也太欺负人了。” 第70章   “你去定国公府做什么?”顺国公冯茂忍不住皱眉。   纪氏哭得满脸泪, 她是真的给吓住,现在都还在腿软, 她拿着帕子拭泪, “老爷只会教训我,可你不想想, 禹儿这几日茶饭不思, 他年纪也大了,总要把亲事定下来, 既然喜欢宋三姑娘,我总要去帮他争取下的是不是?老爷难道不想禹儿娶妻后性子定下来吗?”   冯茂沉默下道:““你以往总是处处针对宋二夫人, 她怎么可能同意女儿和禹儿的亲事, 你现在去定国公府求亲只是自取其辱。”   纪氏哭得凄惨, “我当然知道,以前怪我不好,但我为了禹儿愿意拉下脸面去求她的, 我想着禹儿既然喜欢,我做母亲的总要试试的, 我觍着脸去求她,哪里知道她不同意就罢,竟还放家中驯养的凶兽来咬我, 最后差点咬死我才把那凶兽给唤住,呜呜,老爷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你说宋二夫人故意放凶兽咬你?”冯茂皱眉,他对妻子的话存疑, 她做人做事都不靠谱。   纪氏生气道:“老爷竟然不信我,不仅宋二夫人看我笑话,就连宋三姑娘也冷眼旁观,就是她喊我过去她院子里头的,真真是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就这样的哪儿配得上禹儿,我真是瞎了眼才想帮禹儿求娶她,这样的姑娘家,就该送去尼姑庵里关一辈子!”   “别乱说话。”冯茂皱眉坐下妻子身边拍拍她的背,帮她顺顺气,“你说的是宋三姑娘养的那头猞猁?我怎么听闻那头猞猁经常趁着夜里城门关闭时出门捕猎,翌日城门开启时回城,城外的老百姓撞见它好些次,它不招惹任何人,从未咬过人。”   以至于这头猞猁都成京城和城外附近郊县里脍炙人口的传奇宠物。   纪氏支支吾吾的,“是她院子里面另外一头凶兽。”   冯茂盯着纪氏,“你该不会是说被禹儿丢弃的那头差不多死掉的白狮?”这事儿京城里早就传开,知道宋三姑娘捡走被从斗兽场里差点被咬死的白狮,只是大家伙还不清楚白狮是否被三姑娘救活。   “可不就是它。”纪氏恨声的,“这宋三姑娘莫要以为可以驯服凶兽就高人一等,可以随意羞辱一等爵位的国公府夫人,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你去宫中参这母女一本子。”   冯茂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不会是妻子在定国公府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他逼问纪氏,纪氏却紧咬她只是想替禹儿求亲,是崔氏和姝姝放凶兽咬她。   纪氏哭闹半天,外头嬷嬷进来通禀,说请的郎中已经到了。   顺国公只能先让郎中进来帮妻子诊脉。   郎中替纪氏诊过脉,道:“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喝几副安神汤药既可。”   郎中开过药方,纪氏让身边的嬷嬷跟随郎中出去药堂抓药,郎中刚离开,外面奴仆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定国公府二夫人携宋三姑娘求见,说是上门给夫人赔不是。”   纪氏骂道:“让她们滚,不需要她们的赔礼。”   冯茂却道:“去把人请进来。”他倒是要问清楚,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   “老爷!”纪氏恼怒,“她们这样羞辱我,你怎么还让她们进府。”她还是知道理亏,若给老爷知晓事情始末,怕又要训斥她。   冯茂不管她,坚持让人把崔氏和姝姝请到正厅,他过去亲自见见人。   崔氏领着姝姝,身后还跟着嬷嬷抱着赔礼,崔氏进到正厅见到冯茂就道:“见过国公爷,今日领着小女上门是来同纪夫人赔礼道歉的,早上夫人去宋府,没曾想离开时让白狮给吓着,是我和小女的不对,还不知道夫人如何了?可有甚不舒服的地儿,若不我就让家中老爷拿着帖子去宫里请太医帮夫人瞧瞧。”   “宋二夫人不必自责,内人并无大碍,只是回来哭的厉害,所以想问问事情具体经过,还望二夫人能够告知。”   于是崔氏很自责的把早上发生的事儿一字不漏的跟顺国公说了遍。   顺国公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叹口气,“这事情哪里能怪宋二夫人和宋三姑娘,当初犬子丢弃白狮时它差不多死透,能被宋三姑娘捡回来救治好,那是宋三姑娘心地善良,是白狮的际遇,宋三姑娘还能驯服白狮,更是让人敬佩,是内人无理取闹,怎能怪夫人和三姑娘,如今那白狮认三姑娘为主,本就是三姑娘的宠物了,三姑娘和二夫人还请放心,往后再也不会有顺国公府的人去府中胡闹要回白狮的。”   顺国公这个话,也是姝姝跟崔氏今日来顺国公府的目的。   两人都松口气,幸好顺国公府还有个明事理的。   姝姝垂首道歉,“国公爷,都是晚辈不好,救活小白时它很亲近晚辈,加之也让晚辈身边的丫鬟奴靠近,夫人说要回白狮,晚辈想着让夫人直接领走,谁知小白就发了狂……幸好夫人没事儿,不然晚辈难辞其咎。”   “三姑娘快莫要这样说。”冯茂老脸通红,“本就是内人的错,与三姑娘无关,往后我会约束国公府的人,再也不会上门骚扰三姑娘的。”可不就是骚扰,人家都拒绝了几次,偏生纪氏不死心,还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姝姝和崔氏当然只能说跟纪氏无关,都是她们不好。   两边拉扯半天,崔氏把赔礼留下,带着姝姝离开。   姝姝坐上回府的马车,对崔氏笑盈盈道:“母亲,小白不用离开我们了。”   崔氏也松口气,幸好顺国公还是个理智的人,今儿她带着姝姝来道歉也是为了白狮,另外把具体事情说说,到底是说有理谁无理,大家自能明辨,而不是凭着纪氏一张嘴说出来的。   总是,她们不能让人挑出错来,不管如何,上门道歉都少不得。   两人回到国公府,可不管顺国公府又是何等一番鸡飞狗跳。   顺国公听闻事情经过简直震怒,去把纪氏训斥一顿,又关了纪氏禁闭,让她这个月都不要出府。   纪氏一顿哭闹都无用。   冯禹也知晓了事情经过,知道他想娶宋三姑娘无妄,越发的消沉起来。   还被顺国公骂了两顿,说他若真喜欢人家姑娘,就好好改改,别整日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冯禹也不知听进去没,反正是没搭理他爹。   …………   姝姝可不管冯禹如何,在她眼中,他就是个陌生的纨绔子弟。   更是没有半分心思想要嫁给他。   而且没过两天,纪氏做下的事儿就在京城传开,也让她成了京城里头的笑话。   至于姝姝救活差不多死掉的白狮,又驯服它,更让姝姝的名声在京城里传开,只是多了些别的声音。   有人好奇为何姝姝能够驯服一头又一头的凶兽。   猞猁还好说,被蜀王指给姝姝的时候还算幼崽。   但是这头白狮已经快成年,还被当做玩物送去斗兽场,肯定恨透人类,都能被姝姝驯服。   所以外人有些不信姝姝真的把白狮给驯服了。   另外有些人相信,但都是好奇宋三姑娘为何可以把已快要成年还对人类带有敌意的凶兽给驯服?   莫不是有什么诀窍不成?   姝姝可不管外面怎么传言她,她忙着配药,距离大兄离家去边城已一月半,她又配了不少参丸和止血药。   姝姝心里清楚当初给大兄那么多药他也用不完,肯定是会交给边城军医,姝姝也有此意的。   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她有甘露,配的止血药和参丸都有奇效,说白了,她本就打算用甘露救更多的人。   她得到这样的机缘,已是天大的福气,也因甘露受惠颇多,若再把甘露私藏只为己用,她会良心不安。   所以可以用甘露帮助更多的人,她当然愿意的。   不过姝姝身边所剩人参不多,前些日子崔氏给她的三万两贴几钱,她都给用来买人参了。   还从崔氏库房找到两支。   其实药效几十年的就足够,能过百年的更加好。   等她手头上的人参用完,暂时就没法做参丸了。   这批配的药,她会留一瓶参丸,给府中人应急用的。   姝姝还担心大兄,按照行军速度,大兄应该已经参加过战役,不知道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姝姝平日没事的时候也会去陪陪大嫂,她还怀着身孕,另外三房的叔母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   其实今年的事情比较多。   再有半个多月,就是姝姝十四岁的生辰。   另外今年叔母会生孩子,大嫂也会生,还有年底的时候大姐宋凝嘉要出嫁。   至于宋凝君,她的亲事定在十一月,大姐的亲事则是十月。   宋凝君肯定憋着坏招想法设法破坏她的亲事,之前宋凝君做的坏事儿,姝姝都没人证物证,现在只能先让两个小厮把她盯着。   上辈子在这一年也发生许多事情。   比如姝姝上辈子大概就是这时候被宋凝君下毒,容貌发生改变,再没多久宋凝君去白居寺上香见到一头受伤的小黑豹的幼崽,然后用甘露驯服,只是这辈子宋凝君搬离二房,没机会接近姝姝,也没了甘露可以去驯服黑豹。   许多事情都因此发生改变。 第71章   观平院。   这里距离二房的位置有些远, 但距离老国公爷跟老夫人盛氏住的院子非常近,中间就隔着个园子。   宋凝君每日早晨都会过去给盛氏请安。   今日晨起, 宋凝君呆坐在床榻上, 她面色苍白,手指轻颤, 脑中一遍遍闪过梦境中的事情。   她的心也跟着痉挛起来。   外面春桃小声道:“姑娘, 可要起了?”   跟着宋凝君来观平院的丫鬟还是当初那些。   这些丫鬟们也是踩高捧低的,知道宋凝君是农妇的种, 冒充十三年国公府千金,她们跟着宋凝君来到观平院亦是心不甘情不愿, 难免怠慢, 打冷水给宋凝君洗脸, 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   宋凝君也狠,当场喊人杖责两个丫鬟五十大板,发卖出府。   那两个丫鬟是当天值夜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宋凝君喊了她们好几声, 两人才慢吞吞过来。   宋凝君穿上衣裳,就喊人进来把两个丫鬟拖了出去,又把所有伺候她的人都给叫到庭院里。   宋凝君冷眼看着庭院里被强行喊起来, 满脸不情不愿的丫鬟奴仆们,淡声道:“我的确不是国公府的真血脉,那又如何,我被国公府养了十三年, 祖父祖母都没有说什么,你们这些贱奴却敢轻怠我,原先同父亲母亲住一起时,我待你们并不薄吧,如今只是搬离二房,你们就如此待我,我忘了告诉你们,虽然我从二房搬了出来,不过离开时母亲把你们所有的身契都交给了我。”   也就是宋凝君捏着她们所有人的小命。   想要打杀她们或者发卖她们都可以随意。   所以人都变了脸色,宋凝君不紧不慢道:“这两个丫鬟当值时疏忽怠慢,也该受些教训,责罚五十大板。”   粗使婆子压着两个细皮肉嫩的丫鬟绑在条凳上,打了五十大板。   打到最后下半身皮开肉绽,宋凝君喊人把两人拖下去养伤,养好后发卖出府。   至此她身边的奴才们才全都老实下来,连身契都在二姑娘手中,她哪怕不是国公府血脉,也算是个主子,她们只是做奴才的。   春桃原先也有些别的想法,现在彻底老实下来。   知道只有好好跟着二姑娘,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宋凝君回神,看了春桃一眼,“伺候我穿衣吧。”   她想到梦境中的事情,越发心烦意乱,由着春桃和另外两个丫鬟伺候她穿衣梳洗。   早起后,宋凝君过去给盛氏请安,碰上同样来给盛氏请安的姝姝,还有府中另外几个姑娘。   对上姝姝那张娇妍如玉的脸蛋,宋凝君想起梦境中那身凤袍,她心绪翻滚,死死掐着手心。   姝姝和三房五姑娘六姑娘过来给盛氏请安,这会儿刚准备离开,碰上宋凝君,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几人错身离开。   宋凝君进去盛氏的房间,盛氏也是刚起没多久,身边的刘嬷嬷正坐在小杌子上帮着盛氏翘腿,还笑眯眯道:“三姑娘真真是有心,给老夫人配的养生丸效果极好,老奴瞧着老夫人您脸色都比年前红润不少。”   “我也觉得效果极好,身子轻快,夜里睡得好,以往哪儿能睡的这么熟,天天晚上稍微有个声响就要醒过来,自打服用姝姝给的养生丸,夜里都能一觉睡到天亮。”盛氏乐呵呵的,“姝姝是个有孝心的,老头子他也说最近连头都不晕了,每天早上起床脸色红润。”   话音刚落,宋凝君挑开帘子走进来,这些话她全听在耳中,心中恨极,宋凝姝做的那什么养生丸,几房的主子们都给了,唯独略过她,她也不稀罕,可那东西竟是好东西,能补元气,补脾益肺,延年益寿,她是亲眼看着祖父祖母的精神气儿一日好过一日。   宋凝君心中妒恨,来到盛氏面前把那些恨意掩藏的极好,笑眯眯给盛氏请安,“祖母,您起了呀,君儿过来给您请安。”   盛氏拍拍身侧的位置,“君儿来了,快些过来坐。”   “祖母。”宋凝君挨着盛氏坐下,仔细端详,“孙女瞧着你面色红润,面上也光滑不少,三妹妹的养生丸效果真真好。”   盛氏笑着点头,也不多言,喊刘嬷嬷去摆早膳,她留君儿陪她用早膳。   刘嬷嬷退下,宋凝君陪着盛氏说话。   等到用好早膳,刘嬷嬷喊丫鬟们把食案撤下。   用过早膳,盛氏会去佛堂念经,宋凝君犹豫许多,面露苦色,“祖母,孙女还有一事相求。”   盛氏心底叹了口气,“君儿有何所求?”   宋凝君捉住盛氏衣袖苦苦哀求道:“祖母,君儿已经知错,但是君儿无论去父亲母亲面前怎么求,他们都不愿见君儿,他们养了君儿十三年,君儿早已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君儿想念他们,想见见他们,求祖母帮帮我。”   盛氏叹口气,拍拍宋凝君手背道:“这个祖母也没法帮你,你父亲母亲不愿见你,祖母要怎么同他们说?总不能把他们骗到这儿来是吧?也要他们愿意见你才成,要祖母说,你就莫要强求这些了,安心等着出嫁,等嫁了人,慢慢的,你父亲母亲也会记挂你,总会见你的。”   这事儿她也没脸掺和,姝姝这么好的孙女,因为君儿在外吃了十来年苦头。   如果君儿不是被她养了几年,感情深,她现在怕也不太想见君儿的。   所以这事儿她不打算管。   听盛氏这么说,宋凝君心中恨意越发滔天,她死死的压着心底喷涌的恨意,面上凄楚,“祖母,君儿知道了。”   如今连崔氏和父亲的面都见不着,她要怎么才能回到二房去?   宋凝君不由自主回想起梦境中的那一幕。   高高的祭台上,俊美如神袛的男人一身明黄色龙袍,牵着身穿明黄色凤袍的女子。   女子艳妆凤袍,天姿国色。   俊美男子牵着女子慢慢走上祭台,接受朝臣跪拜。   男子女子都是宋凝君熟悉的容貌。   男子乃当今蜀王殿下,女子却是宋凝姝。   她竟然梦见蜀王继承大统成了下一任帝王,宋凝姝却成了皇后。   换做别人或许不会把梦境当一回事儿,可宋凝君太清楚她的梦境就是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梦境从一个月前开始梦起,到昨天夜里,她只梦到过五六回。   饶是如此,也足够让宋凝君印象深刻,妒意横生。   自打这个梦境开始,宋凝君去二房更加频繁,只是崔氏还不肯见她。   她没法子,她想回去二房,也必须回去,但没料到求到盛氏这里都不成。   这一次,她连盛氏都给恨上。   …………   姝姝早上给祖母请安时碰见宋凝君,许是五感比以往更加灵敏,姝姝觉得早上宋凝君看她的时候挺不甘的。   这位宋凝君又想做些什么?   其实姝姝也想不清楚,宋凝君上辈子为何要下毒害她。   上辈子就算宋凝君不下毒,她漂漂亮亮的长大,跟方阳泓成亲,嫁到方家,怎么也碍不着宋凝君的事儿吧。   偏生宋凝君对她下了毒。   不过这辈子宋凝君想对她下手也没法子了,两个院子隔的太远,且各房都有厨子,宋凝君来二房这边都进不来,更加不可能去厨房买通人,这样目标太大,宋凝君没那么蠢。   何况观言观夏还盯着宋凝君,有任何异动她都能够知道的。   姝姝放心了些。   今日休沐,不必去青砚阁上课,姝姝就在书房忙碌着。   过了会儿,崔氏过来寻她,母女两人自然不必客气,崔氏都是坐在书房,由着姝姝配药,她在旁边说话,“姝姝,还有半月就是你的生辰,你是打算怎么过的?”   十四岁的生辰。   姝姝想起上辈子,那会儿宋凝君还是国公府得宠的二姑娘,两人同一天生辰。   上辈子,两人一起办的生辰宴,姝姝没朋友,邀请来的都是府中亲戚还有宋凝君的朋友。   那时候姝姝已经被宋凝君下毒,容貌发生改变,异常自卑,加上没有朋友,整个生辰宴上沉默着,还被迫跟宋凝君做对比,那会儿宋凝君已经被甘露调养的肤白貌美,亭亭玉立,生辰宴上出尽风头。   想起这些,姝姝放下手中的药材,擦拭干净双手,走到崔氏身边坐下,挨着崔氏道:“母亲,虽是女儿的生辰日,但也是您受苦的日子,女儿不想大办,不如就把珠珠跟康平郡主请来,我们一起吃顿家宴就好。”   她就珠珠和康平两个朋友,别的世家闺秀们都不算很熟,只想把两个朋友请来吃顿饭即可。   崔氏被姝姝这话说的心软又难过。   女儿的生辰日她的受难日,可她却没保护好女儿,让她在外吃了十几年的苦头。   她是想给女儿大办,但的确不合适,一来宋凝君搬走,若只给姝姝大办,外人又要说三道四的。   再者,丈夫是朝堂上重臣,皇帝和朝臣都记挂边城,这时候大办生辰宴,也怕丈夫难做。   还有就是,姝姝现在容貌越发出众,有时崔氏看着女儿都会有些恍惚,姝姝这两年没有定亲的想法,还是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比较好。   崔氏思忖这些,便道:“也好,今年生辰只把两家好友请来,其余的事儿姝姝不用担心,都由母亲来操办。”   姝姝笑道:“好,都依母亲的。”过不过生辰她都不是很在意,她更期盼及笄礼的时候。   崔氏问过女儿,就离开书房回院子吩咐嬷嬷们出门准备东西。   …………   姝姝生辰六月初二,已进入盛夏。   天气闷热,姝姝每日还要换上男装过去德善堂帮人看诊,从未间断过。   每日申时回国公府后,姝姝都是一身的汗水,梳洗过后她才会换上襦裙,过去跟家人们一块吃完饭。   已经五月底,距离姝姝生辰还有两日,前几日就给方家和英王家送了请帖。   连带着两家女眷都邀着一起来的,薛氏本就跟崔氏相熟,姝姝的生辰宴她定会要,英王妃同崔氏也算认识,关系还不错,也陪着女儿康平一块来给姝姝庆生的。   过去崔氏院子时,姝姝才知今日二哥好友过来。   姝姝忍不住多问了句,“二哥哪位好友?”   崔氏说道:“就是那位状元郎秦宴堂,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听你父亲说他是连绍镇县令的嫡长子,但母亲过世多年,家中是县令妾侍当家,那妾侍是个毒蝎心肠,生的有孩子,就使劲折磨家中两个嫡出的孩儿,他姐姐前几年被随意许配给了农户,就十天前,那妾侍竟然领着个肚子都有些遮不住的姑娘家,找上秦宴堂,说那姑娘是给他定下的亲事,让两人成亲。”   “肚子遮不住?”姝姝听得瞪大眼睛。   她上辈子就对秦宴堂家中的事情了解一些,知道他日子过的艰难,他爹那妾侍是个狠的,不仅磋磨他,甚至还想把个与人暗度陈仓怀了野种的,不检点的姑娘塞给秦宴堂做妻子。   但姝姝并不知道在秦宴堂考上状元郎后,这个妾侍竟然还敢把那姑娘领到京城寻秦宴堂。   这是疯了吧。   崔氏说道:“他爹那妾侍简直就是个疯子,把大着肚子的姑娘领到京城硬是塞给秦宴堂,说是与他定亲的姑娘,为何不肯负责。”   这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那日翰林院刚下衙,里头的大官小官儿们都刚出衙门大门。   就见个妖娆妇人领着个清秀的大肚子姑娘,指着秦宴堂哭道:“你这孩子为何这么狠心,家里给你定的亲事,你飞黄腾达就不肯要别人姑娘了吗?人姑娘都住进我们家里了,你何时回去与人成亲。”   当时秦宴堂的脸都青了,周围同僚更是拿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他冷冰冰道:“我从未定亲,更加未曾与人苟合过。”   可事实摆在眼前,大着肚子的姑娘都哭哭啼啼的求他回去成亲。   翰林院的同僚们都窃窃私语起来,也有些同秦宴堂相熟的,相信他的人品。   那妾侍又哭,“连你爹爹都承认了这门亲事,宴堂,你就回去成亲也好让你爹放心,你做下这样的事情,你爹气的不成。”   秦宴堂冷笑,“我做下何等事情?我连这女人的面都未曾见过,你塞个与人暗度陈仓怀了野种的姑娘给我,是不是也欺瞒我爹,说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否则我无法相信天底下,还有做父亲的会逼着儿子娶个怀着野种的淫荡贱人。”   妾侍就哭,坚定的说姑娘家肚子里的孩子是秦宴堂的。   秦宴堂知晓与她们纠缠没有任何意义,他回了京城的住处。   妾侍就领着大肚子姑娘跟着去了秦宴堂住处,硬是把这姑娘丢在秦宴堂门前离开了。   秦宴堂可不管这些,他没让那女子进门,把她拒在门外一整夜。   这事儿一晚上就传遍京城,还有人特意跑来看被秦宴堂关在门外的女子,说秦宴堂狠心,自己的女人跟孩子都这么对待。   次日,秦宴堂去翰林院告假,带人回了趟老家,查到与那女人苟合的男人。   男人也算是真心喜欢这女子,但家世贫穷,女子和其家人都不愿女子嫁给他。   男人知晓女子怀孕,来到京城闹了一通,要把女人带回家,女人慌慌张张的还不肯,男人就把女子身上的胎记都说的一清二楚。   女子无法,这才承认是菀娘找她来的,说只要她死死咬着秦宴堂,往后就能嫁给秦宴堂做官夫人了。   秦宴堂并没有轻饶这女子和菀娘,把两人告上公堂。   污蔑当朝状元郎,一顿板子是跑不掉。   连带着秦县令的妾侍菀娘也被抓了,秦县令跟着来到京城,跟秦宴堂道歉,说是被菀娘蒙蔽,差点害了他,最后竟又求着秦宴堂饶了菀娘。   秦宴堂冷着脸拒绝了。 第72章   秦宴堂拒绝后, 秦县令竟在翰林院门口对着儿子破口大骂,还道自己年纪渐大, 没有菀娘, 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翰林院来来往往的官员都对秦宴堂同情不已,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也是够惨的。   姝姝听闻, 也觉得秦宴堂挺惨的,忍不住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这事儿她都不清楚, 这十来天她忙的脚不沾地,每回从书房出来梳洗过倒头就睡。   崔氏对这个孩子也满心同情, “最后菀娘被打了一顿板子放出来, 而且事情传到皇上耳中, 皇帝震怒,撤了秦县令官职。”   真真是活该,姝姝心道。   秦宴堂毕竟是新科状元, 还是以十七的年龄考中状元,这样才华超众的状元郎, 往后那肯定是国家栋梁,却被人这样羞辱冤枉,皇帝都没办法容忍, 直接撤了秦县令官职。   姝姝都忍不住有些同情秦宴堂,问道:“待会儿他也留在家中用膳吗?”   崔氏笑道:“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京城里没几个朋友,住的位置也偏远, 平日家中就他一人,所以你二哥让他来我们家里吃。”   姝姝点头,“这样也好。”二哥难得有几个朋友。   母女两人聊了会儿,外面响起宋钰谨的声音,“母亲和三妹可是在屋子里头?”   崔氏笑道:“你三妹也回来了,钰谨寻你三妹妹作甚?”   宋钰谨的笑声和脚步声传进来,“是秦兄,他知晓过两日是三妹妹十四岁生辰,特意画了幅画送给姝姝做生辰贺礼。”   说着,宋钰谨同秦宴堂进到屋子里,秦宴堂目光落在坐在崔氏身边的少女。   他心跳渐渐加速,怕人看出异常,只能随着好友来到两人面前,他拱手对崔氏道:“见过二夫人。”   崔氏看样子还是很喜欢秦宴堂,笑眯眯的让他跟儿子随便坐。   两人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下,秦宴堂取出一幅画卷来,“承蒙三姑娘之前的恩情,从钰谨口中得知三姑娘生辰将近,特意绘画一幅,送给三姑娘做生辰贺礼,也感谢当初三姑娘的恩情。”   崔氏笑道:“快拿来我瞧瞧。”   秦宴堂捧着画卷来到崔氏面前,崔氏接过画卷,打开后忍住惊叹了声,“画的太好了。”   画卷上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站在庭院中石桌前捣药,身边趴着一只猞猁,腿边站着一只白狮,画中两只凶兽,整幅画却异常柔和,少女的柔美与凶兽的威风凛凛,形成一股子奇异的风格。   秦宴堂温声道:“秦某擅画人,知晓三姑娘有两只宠物,虽未见过这两只宠物,但从外人口中听过许多次,斗胆把三姑娘与两只宠物画了下来,还希望二夫人和三姑娘喜欢。”   崔氏看着挺喜欢的,把姝姝画的娇憨可爱,两只宠物也是威风勇猛。   姝姝也凑到崔氏身边看了看,一看也喜欢上。   秦宴堂不仅文采好,画工也好,姝姝记得二十年后,秦首辅的一副画都能价值千金。   姝姝画画就不成,她琴棋书画虽然也都学着,字迹已经练的不错,但画工算是天赋,她画画的天赋就没那么好,画出来的画儿勉强能入眼罢了。   姝姝笑道:“秦大哥,你这画画的真好。”   秦宴堂心里犹如吃过蜜,他温声道:“三姑娘喜欢就好。”   姝姝点头,“我很喜欢,谢谢秦大哥。”   崔氏笑道:“赶明我让人把它裱起来挂在姝姝房间里头去。”   “母亲,挂在书房就好。”她平日搁书房待的时间还多些,而且猞猁和白狮总在书房陪伴她。   说起白狮,距离顺国公府纪氏那次提亲差点被白狮咬已经过去半月,听说纪氏被顺国公给禁足不许出府的。   之后白狮就彻底留在定国公府,成了姝姝的宠物,而且经过纪氏硬闯沁华院,白狮已经不惧姝姝院里的丫鬟们了,开始放养状态,不过暂时没人敢靠近白狮,靠近它,它还是有些抗拒,整日就是黏着姝姝,姝姝不在家,它就黏着猞猁。   至于白狮的名字,姝姝实在想不出,天天小白小白的喊着,喊到现在白狮都知道小白是它名字了,喊它小白它就会立刻回应。   说起宠物,姝姝很高兴的跟二哥和秦宴堂分享了白狮与猞猁的趣事儿。   等到用膳时,宋二哥领着秦宴堂回他的院子吃,到底有女眷,秦宴堂只是做客,还是不好同府中女眷一起用膳的。   回去的路上,宋钰谨看了这位好友一眼,淡声道:“你喜欢我三妹?”   “喜欢。”秦宴堂没反驳,点点头。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而且他真的很喜欢姝姝,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   宋钰谨道:“既喜欢我三妹,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你行事需光明磊落,我三妹若能喜欢你自然皆大欢喜,若三妹不喜,你便不能强求。”他其实也觉得好友不错,好友除了家世,人品才学都配得上三妹,但一切前提是三妹喜欢他,也愿意,他和父亲母亲都会尊重三妹的意愿,只有三妹点头的人,才能成为三妹的夫婿。   秦宴堂笑道:“钰谨放心,我懂分寸,不会骚扰姝姝,也会尊重姝姝的意愿。”   他只会慢慢靠近她,让她熟悉他的存在,慢慢的渗透到她的生活当中,他也会努力,争取给她最好的。   姝姝吃过晚膳就抱着画卷回了沁华院,过两日会找人裱起来挂在书房。   两日后就是姝姝生辰宴,次日姝姝晚上从德善堂回来后,梳洗罢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玲珑端了盘切好的青皮瓜过来,“姑娘,天气炎热,您吃些瓜。”   这瓜是红瓤子,多汁清甜,非常解暑。   青皮瓜京城周遭很多种的,价格便宜,是百姓们夏日解暑的好东西。   姝姝也很喜欢吃青皮瓜,每日晚上从德善堂回来都要吃几块解暑,青皮瓜早就用冰块浸过,冰凉凉的,一口下去整日的烦热都消散殆尽。   姝姝正吃着瓜,珍珠满脸愤愤的走进来。   姝姝笑道:“珍珠这是这么了?”   “姑娘。”珍珠犹豫,“奴婢听到些关于姑娘的事情,不知该不该跟姑娘说。”   “说罢。”姝姝没太在意。   珍珠气愤道:“今儿奴婢出去买东西,听外面的人传,说,说……”   “你说吧。”姝姝无奈。   珍珠气道:“外面的人说姑娘您命硬,说您克家人,正因您命硬,所以陈家人这些年才过的穷困潦倒,以后肯定还克夫,谁娶您谁倒霉。”   “什么人乱造谣的。”姝姝都给这话气笑了,“陈家人穷困潦倒那是她们好吃懒做,和我有什么关系。”   都扯到她以后克夫的说法上,是顺国公夫人还是宋凝君说出去的?   目前大概只有这两位恨她恨的不行,昨儿晚上观言观夏来回话,说最近宋凝君同她身边的奴仆们都未出门过,看来不是宋凝君,难不成是顺国公夫人?她还不消停呀?   姝姝边吃着清甜的瓜瓤一遍想着顺国公夫人,这位夫人可真是,被禁足都不消停,都要坏她的名声。   不过无所谓,她也没打算这么早嫁人的,何况这样的谣言,听听就算了,谁会当真啊。   姝姝没把这当回事儿,很快解决掉一盆子瓜,又把剩下用冰镇过的瓜分给院里的丫鬟们。   就连猞猁跟白狮也都各自分了块,趴在地上啃着,连带瓜皮都吃的干干净净。   后日就是姝姝的生辰,也是宋凝君的生辰。   崔氏虽不愿见宋凝君,但还是把同样的席面,让人也给观平院备了桌。   与此同时,京城里头关于姝姝的谣言越演越烈,连崔氏都知道了,把崔氏气的够呛。   还是姝姝安慰母亲一番,让母亲莫要在意,说她都不在乎。   崔氏恨声道:“也不知是哪个烂嘴巴的想害我们姝姝,心眼子歪到没边了!”   这事儿查都不好查,总不能待着路上的行人一个个的问吧。   明日就是姝姝生辰宴,崔氏只能放宽心,打算先把姝姝生辰宴办好再说。   翌日一早,姝姝早早起床去给盛氏请安,回房吃过早膳,梳洗后换了身海棠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襦裙,又让丫鬟帮她梳好发髻,过去再给崔氏请安,就等着珠珠和康平郡主上门。   等了小半个时辰,薛氏领着方珠珠,英王妃领着康平郡主过来国公府。   姝姝见到珠珠和康平也很是高兴,她有些日子没见到两位好友了,实在是太忙碌了。   两人见到姝姝也很高兴,还未走进屋子就朝姝姝挥手,姝姝起身迎过去。   等走近,康平郡主兴奋的小脸通红,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姝姝。   姝姝非常了解两位好友,知晓康平郡主这是何意,于是回头跟薛氏和英王妃道:“薛姨,王妃娘娘,我领康平和珠珠过去我院子里坐会儿。”康平郡主这是想去她院里看猞猁和白狮呢。 第73章   崔氏让姝姝领着珠珠和康平郡主自个儿玩去, 她陪着薛氏,英王妃说话。   姝姝就领着珠珠和康平回了沁华院, 猞猁和白狮这会儿都趴在书房里头打盹, 里面摆着几盆冰块,非常凉爽, 它们一身毛, 最怕这样炎热的季节,所以姝姝哪怕不待在书房, 丫鬟们也会摆上冰盆让两只待在书房休息。   姝姝领着小伙伴们过去书房,两只还趴在地上, 不过都很谨醒, 听见陌生人的脚步都抬头张望过来。   见到姝姝, 两只宠物这才站起来,第二个动作都是趴下前肢伸懒腰。   康平看的眼都快直了,“姝姝, 它们好可爱。”   毛茸茸的,还伸懒腰, 虽然看着威风凶猛的模样,但没有对她们露出獠牙和尖锐的兽齿,看着完全就是两只大型猫。   方珠珠有些怕这些, 但见两只没有攻击型,还走到姝姝身边蹭姝姝,毛茸茸的,也忍不住有些心痒。   姝姝领着珠珠和康平走到书房, 两只也跟上,它们并没有对两人露出攻击性,猞猁已经完全不怕人类,就是白狮对人类有些敌视,兽瞳总时不时看向珠珠和康平,仿佛只有两人一有异动,就随时扑上去毙命两人。   “小白。”姝姝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这两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欺负的。”   白狮蹭蹭姝姝手心,似乎听懂了,不再盯着珠珠和康平,随着猞猁一块又趴在冰盆旁边。   康平极喜这种毛茸茸的动物,一直跟姝姝念叨:“姝姝,我好像摸摸它们哇。”   姝姝就领着康平去摸猞猁,白狮还是抗拒人类。   猞猁躺平,露着肚子任由姝姝跟康平揉她,康平郡主激动的双眸含泪,这么软乎乎,毛茸茸的,任由她摸。   手感太好了,康平还在跟姝姝小声嘀咕,“姝姝,以后我要经常来找你玩。”   这还是姝姝第一次邀请她们来府中,姝姝平日忙,她们都是知道的。   姝姝笑道:“好,那我休沐时候就邀你们来府里头玩。”   方珠珠见两位好友摸的那头大猫呼噜呼噜的,她也没忍住,就过去蹲下跟着好友们一块摸了起来。   手感真真是极好,也不知道姝姝怎么养的,这只猞猁身上的被毛柔软光滑,摸着比最好的丝绸还要滑腻。   方珠珠立刻喜欢上这种手感,更主要是,就这样抚摸着毛茸茸的生物,心里面平静,仿佛可以治愈一切。   三个少女就这样蹲在书房摸猞猁。   白狮趴在旁边,纯净的蓝色的兽瞳盯着姝姝的手看了会儿,慢慢超前趴了趴,挤着猞猁,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姝姝的手。   于是姝姝转手去摸白狮,康平郡主看着白狮,心痒难耐,趁着白狮不注意,偷偷摸了一把,手感肉乎乎的,它身上的被毛比较短,也是光滑顺亮,康平郡主心满意足,白狮回头幽幽看了她一眼。   三个姑娘们蹲在书房里陪两只凶兽逗乐。   皇宫里,顺和帝寝宫,这会儿刚下早朝,顺和帝回到寝宫换了身舒适些衣袍。   早上穿着厚重龙袍上早朝,简直是折磨,回到寝宫里面的衣裳早已湿透,这会儿换了身清爽利索的衣袍,连顺和帝都不仅吁了口气。   顺和帝精神气看着比之前好多了,满面红光,帝王也知这是宋三姑娘那三瓶养生丸的功效。   他有心想给宋三姑娘赏赐都找不到理由。   顺和帝想着心思批的奏折,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报,平高城快马加鞭的密报。”   顺和帝抬头,立刻道:“宣,快宣人进殿。”   身边大太监陈旺德立刻走到大殿门口,高声道:“宣人进殿!”   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捧装着密信的锦盒快速进殿,跪在地上叩见帝王,陈旺德接过士兵手中的锦盒,取出里面被火漆封缄的密信,半弓着身躯来到顺和帝书案前,恭敬的把密封递给顺和帝。   顺和帝急忙接过密信,拆开封口,取出里面薄薄的信笺查看起来。   信笺里头的内容不多,只有短短几行,顺和帝看完却是拍案大笑,连道三声好字。   陈旺德恭敬道:“皇上,可是大殿下传来的捷报。”   顺和帝点头,龙颜大悦,“的确是潋之那孩子打了胜仗,暂解了平高城的危机,信中还道,此次宋家三姑娘立下大功,她配的止血药和参丸,救下不少士兵性命。”   “宋三姑娘当真是广施善行,行善积德。”陈旺德知晓皇帝一直想赏赐宋三姑娘,这会儿更加是好话一箩筐的堆在姝姝身上。   顺和帝笑道;“宋三姑娘当赏。”并不止如此,蜀王还在信中道,那参丸主药就是人参。   顺和帝就知道儿子这话是何意,是希望多赏赐宋三姑娘几根人参,毕竟这东西价格昂贵,药铺也没多少存货。   顺和帝本就有意对姝姝赏赐,加之这次立下大功,那两味药救下许多士兵,顺和帝喊陈旺德备下纸墨,亲自写下一封圣旨。   写圣旨时,顺和帝犹豫了些,问身边陈旺德,“你说说潋之那孩子对宋三姑娘是何意?信中使劲夸人家,问他要不要赐婚却不言不语的。”   “奴才斗胆猜测一些大殿下的心思。”陈旺德小心翼翼的。   顺和帝道:“朕让你说。”   陈旺德谨小慎微道:“奴才猜大殿下怕是太怜惜宋三姑娘,知晓若让圣上把婚事赐下来,宋三姑娘怕只能待在府中待嫁,再也无法出门行医救人,大殿下这才没求圣上赐婚,许是想等等,多给宋三姑娘两年时间。”   顺和帝恍然,摇头失笑,“这臭小子倒是挺顾着人姑娘的心思,罢了,朕就给宋三姑娘一个封号,让京城这些人把嘴巴闭上,也让宋三姑娘多清净一两年,待潋之这次从边城回来再谈婚事,你去国公府宣读圣旨时,也提个醒儿,让他们莫要随意给宋三姑娘定亲了。”   …………   圣旨送到宋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去前院接旨。   二房女眷正在吃宴,今日姝姝生辰,虽只请了两家,那也要用最好的规模待客。   所以圣旨过来的时候,二房的人正在吃宴,大家都有些茫然,姝姝也瞬间紧张起来,现在圣旨送到府中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与宋凝君有关?不对,这段日子宋凝君没有出府,且上辈子这时候宋凝君并没有太大的功劳,所以这次圣旨为何?   既是圣旨,大房三房还有老国公爷老夫人都到前院等待接旨。   观平院的宋凝君本孤零零坐在房中用生辰宴,这会儿听春桃说有圣旨到,要去前院接旨,她茫然道:“谁的圣旨?”   春桃道:“奴婢也不知,姑娘快些过去吧,现在各房主子们已经去前院接旨,国公爷老夫人也已过去。”   宋凝君心中一紧,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放下银筷,起身去前院接旨。   宋凝君过去前院时,各房都已来的差不多,来宣旨的是顺和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陈旺德。   等到人都到齐,三房的夫人万氏也被丫鬟们扶着慢慢跪在软垫上,她如今肚子已经很大,再有不到两月便该生了。   等人到齐,陈旺德开始宣读圣旨,道宋三姑娘配的药救治许多士兵的性命,赞姝姝乐善好施,乃大善之举,册封五品县君,封号宝福。   姝姝愣住,怎么都没料到这次圣旨会是给她封县君。   因为之前给大兄的那些药吗?按理说也不该的,就算那些药可以救下许多边关士兵,但这些功劳还不至于封县君,甚至还给了封号。   县君只是小小的五品诰命,一般来说是没有封号的。   皇帝不仅因配药之事给她封了县君,还是册赏了封号。   姝姝叩首谢恩。   宋家人也都回过神,众人心绪复杂,但都是为姝姝高兴。   大房三房主母都氏心胸宽广的人,本就心疼姝姝幼年经历,现在能被封县君也替她欢喜,何况皇帝还给了封号。   宝福,又是宝又是福的,大家自然联想到最近外面传言说姝姝命硬,克父克母克以后的夫君的谣言,这当下,皇帝给姝姝一个这样的封号,可见也是让京城这些谣言闭嘴,连帝王都疼爱的晚辈,怎么可能是命硬的人。   众人起身对姝姝恭贺起来,不远处的宋凝君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越发想起梦境中的事情。   连皇帝都出来给宋凝姝撑腰,是不是表明有赐婚之意?   珠珠,康平郡主也都欢喜跟姝姝道贺。   崔氏忙着招呼陈旺德,陈旺德笑道:“宝福县君这样的晚辈深得皇上喜爱,皇上还道,让宝福县君多配制些参药出来。”   顺和帝给的赏赐当中还有十来根人参,药效至少都是好几十年,姝姝又能配不少药出来。   想起这个,姝姝过来小声道:“还请陈大人稍微等等,臣女有东西敬献给皇上。”   她回到书房,取了几瓶止血药还有一瓶参丸,另外想起皇帝为国事日夜操劳,耗费心神,取了三瓶养生丸一并装在锦盒中,打算献给皇帝,她都不知蜀王早已把自己那三瓶养生丸给了顺和帝。   等姝姝把锦盒递给陈旺德,姝姝赧然道:“这些都是臣女配出来的药,敬献给圣上一些,多谢圣上的恩情。”   陈旺德把锦盒小心收好,笑眯眯道:“宝福县君是个有福气的,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   国公爷亲自把陈旺德送出国公府正门。   大家陆陆续续跟姝姝道贺,姝姝让人先把叔母送回房,叔母肚子渐大,行动不方便,姝姝隔三差五都会过去给叔母诊脉,还跟师父一起讨论过,给叔母开过膳食方子,要求叔母按照膳食方上面的饮食。   因为姝姝记得上辈子叔母虽诞下一个男孩,但孩子过大,有些难产,对叔母伤害挺大。   孩子也因母体待的太久,伤到脑子,几乎成为国公府最遗憾的事。   所以这辈子姝姝格外关注叔母这胎。   等叔母先回房,姝姝跟各房亲人道谢,正准备回二房。   宋凝君慢慢走到这边来,柔声道:“恭喜三妹妹了。”   姝姝淡声道:“同喜。”   这会儿人都还没散开,宋凝君的目光慢慢挪到崔氏面上,见崔氏紧绷着脸,她上前祈求道:“母亲。”   崔氏望着宋凝君,“你有何事?”   宋凝君突然就哭了起来,“母亲,已经过去这么久,您还不肯原谅君儿吗?君儿真的想您和父亲了,还想念二哥四弟,君儿想见见他们。母亲,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年被抱错,可事情已经发生,你养育君儿十三载,君儿早把你们当至亲,现在却要抛弃我,让君儿再也没法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每次饱受思恋之苦,求母亲怜惜君儿,君儿很听话,只是想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孝,求母亲成全。” 第74章   宋凝君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不过, 是说她想回二房尽孝,希望崔氏同意。   姝姝听闻, 微微蹙眉, 她竟还想着回二房,回来作甚?难不成还是想着回二房下毒毁她容颜?和上辈子一样吗?   还真给姝姝猜对了。   今日顺和帝给姝姝封号县君, 县君只是五品诰命, 不值一提,但足够让宋凝君忌惮。   大家都清楚, 女子诰命大多只是给立功朝臣的母亲或妻子册封,甚少有朝臣的女儿被封为县君, 何况只是配制出来一些奇药, 这功劳, 还够不上册封,帝王不仅册封姝姝县君还给了福宝两字的封号。   这两字代表什么,就算是亲王公主的女儿被册封郡主, 也只有蕙安,康平这样的。   宝有珍贵之意, 福表示福气,这样两个字赐给姝姝做封号,可见顺和帝有多满意她。   宋凝君越发的恨, 猜测顺和帝肯定是想帮姝姝撑腰,现在给个县君,以后赐婚也名正言顺的。   她岂能容忍宋凝姝一步步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要回到二房, 她一定要阻止宋凝姝。   崔氏望着宋凝君,“你回二房只是想尽孝?”   “是的,母亲。”宋凝君苦苦哀求,“求求母亲让君儿回去二房,君儿想您和父亲了。”   崔氏淡淡道:“尽孝并不是嘴上说说,若有心,待在观平院也是一样,我也不求你整日来给我请安,别的不要多想了,好好备嫁,往后嫁到夫家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只盼着你往后也能福慧双修。”   “母亲。”宋凝君小脸惨白,知道母亲这又是婉拒她回二房了。   “都回吧。”崔氏道。   说罢领着姝姝还有薛氏英王妃她们回到二房正院。   春桃也扶着痛哭不已的宋凝君回观平院。   回去路上,薛氏听着宋凝君哭声忍不住皱眉,“今日是姝姝生辰又是册封县君,双喜临门,她哭什么,明雪我可同你说,你别心软,就算有十来年养育之恩,可你得想想姝姝这些年吃的苦头。另外她连亲生母亲都不愿侍奉,非要待在国公府,难道你看不出为何?”   崔氏苦笑一声,她心里当然清楚的很,罢了,再有几个月她也该出嫁了,往后就这样吧。   薛氏不再多言,她知道好友不是糊涂蛋。   姝姝捧着圣旨回到沁华院,先把圣旨放好才回正院继续吃宴。   等吃完宴,康平和珠珠回了沁华院,三个姑娘一块歇晌,起来日头已经西下,三个姑娘就在庭院里赏花。   两人这才发现姝姝不仅可以驯服凶兽,就连花儿也比旁人养的好。   发现姝姝庭院里花的品种繁多,牡丹花魏紫,姚黄,赵粉,二乔,还有茶花,十八学士,六角大红,赤丹,皇冠,还有兰花,翡翠兰,蕙兰,莲瓣兰,竟然还有一盆素冠荷鼎和鬼兰。   都是花里头比较名贵的品种。   而且枝繁叶茂,绿叶葱葱,花朵娇艳,哪里是大热天的,这些花儿都娇嫩的开着。   康平郡主喃喃道:“荣昌公主若知道姝姝你这花园里头的花儿,怕是要疯了。”谁都没料到当初公主府,姝姝那句即便随便移栽也能成活数盆,端看她愿不愿意,这句话成了真。   果真就是看姝姝愿不愿意了。   其实这其中好几盆花儿,比如那盆鬼兰,周老爷子也是无意得到,但是怎么都养不活,送来姝姝这儿,姝姝养活后就分株一盆,她从周老爷子那儿顺了不少花儿的,都是分株或者扦插,好像就没她养不活的花儿。   这盆兰花,连公主府都没有的。   看过花儿,康平郡主又揉了猞猁一把,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英王妃离开。   方珠珠也跟姝姝告别。   …………   不过半日时辰,定国公府宋三姑娘被封宝福县君的事情就传开。   那些说姝姝命硬的谣言瞬间而止,连当今帝王都护着三姑娘,这哪里命硬?这命不知道有多好,到底是怎么传出三姑娘命硬的?   一时之间,京城谣言转了风向,都道三姑娘命好人善。   这些话传来顺国公府时,被禁足的纪氏气的头疼。   京城的谣言都是她让身边嬷嬷传出去的,就是恨姝姝跟崔氏作弄她,实在气不过,就喊嬷嬷对外乱传。   哪里知道就这样被化解,宋三还被册封县君。   “夫人,这下可怎么办?”纪氏身边的嬷嬷小心翼翼道:“可要继续让人传些别的话。”   纪氏喝斥,“还传什么传,连皇帝都册封她做县君了,这样大的福气,若继续传言下去谁能信,反而会惊动皇上,若被查,我就拿你狗命顶上去!”如今还能怎么办,肯定是算了,往后不跟定国公府来往就是了!   纪氏也算是彻底熄了跟崔氏和姝姝作对的心思。   她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最后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罢了,就这样吧,也让禹儿熄了娶那丫头的心思吧。   …………   崔氏送走客人后被老国公爷叫去院子里说了番话。   老国公爷对崔氏说姝姝是个好姑娘,先莫要急着给姝姝定亲,姝姝能配的上更好的。   崔氏心中一颤,望着公爹欲言又止。   老国公爷叹口气,“就是你猜的那么回事,晌午我送陈公公离开时,陈公公提点了下,说是姝姝的亲事晚两年再说,皇上有别的打算,一切等蜀王回京再说。”这话的意思就有些明显,皇上应该是给姝姝和蜀王赐婚,只是这事儿还做不得准,让近一两年莫要给姝姝定亲。   崔氏听完后,脸色发白。   姝姝平生愿望不是过行医救人,嫁个普通些的人家,若真被赐婚,姝姝嫁给蜀王只能被拘在王府。   指不定蜀王以后还会有其他妃子,天潢贵胄的家室又其实那么好做的。   老国公爷道:“你也别多想,姝姝现在年纪还小,况且不一定的事儿。”   他大约也是知晓孙女的一些想法,按理说不该管二房的事儿,可陈公公都这样说了,总要给姝姝她娘提个醒儿。   晚上用膳时,崔氏看着娇嫩的女儿,心底叹口气,这事儿先不同姝姝说了吧。   最多这一两年先不给姝姝定亲就是,等她无忧无虑的过完今年。   所以姝姝并不清楚帝王的打算。   晚上姝姝回房洗澡时,又瞧见手腕上的手环和那个奇怪的小玉牌,她扯了扯,纹丝不动的。   姝姝靠在浴桶中咬着嫩生生的唇,这东西怎么都取不下来,该怎么办呀?   距离蜀王闯她闺房已经过去两月,这期间远在边疆的蜀王连封信都未曾来过,姝姝松口气同时也很忧愁,她手腕上这个东西到底要怎么取下来?总不能等到蜀王回京再去寻他帮忙吧?   她真是一丁点都不想见到他。   …………   转眼过去小半月,到了六月中旬,天气越发炎热,姝姝整日要跑德善堂,剩余时间还要配药,每日都忙碌不已。   顺和帝赏赐的那些人参都被她拿来配续命的参丸,姝姝还要配止血散,另外还有养生丸,这东西三月一个疗程,基本需要服用两到三个疗程才能彻底调好身体的一些小毛病。   之前的配置的一批大家都差不多服用完,姝姝就要开始配第二个疗程的药,忙得是脚不沾地。   宋钰柏的家书也在此时被送到家。   家书被送到老国公爷那里去了,宋昌德这两个多月提心吊胆的,就怕战场无情,嫡长孙出事。   看到家书那一刻,老爷子可算松口气,喊人去跟大房说声,老爷子就把家书拆开看了起来。   家书很短,宋钰柏说他没事儿,打了胜仗,也融入军营的生活。   下半截是跟姝姝写的,说她配的药很有效,救了不少人,还说军医院使大人想知道药方。   这事儿就得姝姝同意了,老国公爷喊了人去叫姝姝。   另外还有封信笺,写的妻昭昭亲启。   老国公爷当然没那么厚脸皮去看孙子给孙媳的信了,让人把这封信交给梁昭昭。   这会儿正好酉时,各房都吃过晚膳,姝姝知道大兄来了家书,还有提到她,就过去了趟。   过去时大伯母正捧着大兄的家书哭的眼泪汪汪的,伯父看着双目通红,但表情明显带着欣慰。   姝姝过来,看过家书,就道:“药方不是什么大事儿,等我写好连同这些日子配的药一块送到边城去。”   这两个半月,她配置出来不少止血药,止血药所需的药材并不贵,甚至还挺便宜的,主要是甘露的功效,激发药材所有药性。她的确愿意把配方贡出来,但她肯定不会道出甘露的事情,哪怕对着家人,这个秘密她也会藏在心底。   绝不会透露半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东西,是个人就会觊觎。   她能做的就是发挥甘露最大的作用,利用甘露去救人,而不是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配药的事情,每个人手法不同,药效就会不相同。   她给出药方,能不能配出来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宋昌德拈须点头,“这样也好,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赶紧写下来,到时派人一并给钰柏送过去。” 第75章   宋钰柏在信中还说惦记三妹去年给他做的酱肉饼。   这话把高氏给生疼的哟, 国公府的嫡长子馋肉吃,边疆的日子该有多辛苦, 高氏就操心着想给儿子准备点吃食。   宋金丰训斥道:“你就惯着他吧。”   高氏嘀咕, “这哪里算惯着钰柏,他在边关多辛苦, 给他送点吃食又怎么样?”   还是姝姝笑着说:“伯母, 我来个大兄准备吧,就准备些酱肉, 烘干后容易储存。”   “那多谢姝姝了。”高氏笑眯眯的,“钰柏就馋你做的酱肉饼, 不过现在天热面饼容易坏, 煮些酱肉就好。”   姝姝都开了口, 宋金丰也不好多说。   回到沁华院,姝姝亲自煮了一大锅的酱肉,她厨艺还是不错, 这些农家吃食她都会做。   酱肉她也会做,用好几种香料熬成的, 姝姝干脆做了一大锅,里面加了甘露,满院子的肉香, 都飘到大房跟三房那边去了。   酱肉用的都是后腿五花肉做的,熬了一个时辰,把油脂都熬了出来,入口即化, 肥而不腻。   姝姝让丫鬟们给各房都送了两块过去,剩余的全部在用灶火烘干,这样天气炎热的情况下也能存储三四日。   酱肉送到各房去,只需让厨房切好块,就这么吃。   入口肥而不腻,香味四溢,盛氏跟老国公爷都吃了好几块,还是嬷嬷们担心他们吃太多不克化,剩余的都给端走了。   次日,姝姝把止血药同参丸的配方写下,连同烘干的酱肉还有前些日子配的药全都交给祖父。   高氏也叨叨絮絮给儿子写了很长一封信,宋金丰只是信中嘱咐两句,让长子小心些,战场无情,等待他凯旋那日。   梁昭昭也给夫君写了封信。   宋昌德托人把这些东西送去边城。   他托的是以前的老部下,快马加鞭不过三日就把东西都送到宋钰柏手中,   宋钰柏收到东西,将三妹给的药方连同这次的药都交给军医院使大人,王彦林很激动的跟宋钰柏道谢。   宋钰柏挑眉道:“信中我三妹言,这药方给你们,但是怕你们配出来的药性不同,这可就不能怪我三妹了。”   王彦林当即道:“宋将士还请放心,各人配药手法不同,药性不同,老夫还是知道的,宋将士三妹能把药方献出,老夫已是感激不尽。”   “那成,我就是跟你说声。”宋钰柏急着回军营。   回到军营,他先把妻子写给他的信反反复复看过几遍,昭昭在信中说,她和孩子都安好,三妹经常帮她诊脉,诉说她的思念之情,最后嘱咐宋钰柏一定要注意安全,她等他回去。   宋钰柏看了好几遍,最后小心翼翼把妻子写给她的家书贴身收好。   然后是母亲的信,也是叨叨絮絮说家里的事儿,最后同样嘱咐他战场上小心些。   剩下一大包密封的东西,宋钰柏打开一看,全是烘干的酱肉,打开后闻见浓郁的肉香味,给宋钰柏馋的,抱着啃了口。   酱肉很有嚼劲,满嘴生香,宋钰柏很快啃完一块,心满意足,剩余的他打算留着晚上跟军营的将士们一块吃,不过先给蜀王送了块过去,他还一直记着蜀王的救命之恩。   当初第一场仗,要不是蜀王,他都被敌军刺穿胸膛了。   所以家里寄了什么好东西,他都想着蜀王。   蜀王是军营主帅,不是将士可以随意见的,那块酱肉被送到蜀王身边的副将手中。   两名副将也有些馋肉人,边关的日子是真的辛苦,虽后续军饷送到,但只是粮食,顿顿吃粮食,或者一些干菜,好些日子没尝到肉味。   等蜀王回到军帐中,副将道:“殿下,这是定国公府那小子送来的,说是他家三妹给做的,惦记着殿下您的救命之恩,特意送了块给殿下你尝尝。”   蜀王目光落在盘中那块酱肉上,酱肉不算大,约莫两个拳头大小,整个帐中都能闻见肉香。   是姝姝送来的吗?蜀王眸子轻垂,慢慢道:“晚上让厨子炒了吧,大家一起吃。”   “好嘞,属下这就去吩咐厨子。”   晚上这块酱肉被厨子掺着几个芥菜头炖了,炖的时候就满屋子香味。   一块酱肉掺芥菜头炖了一大锅,味道香的很,菜头吸收了酱肉的汤汁,入口即化。   几位副将吃的满头大汗,口中还赞道:“这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人物,会配药还会做饭,这酱肉简直一绝。”   蜀王也随着大家一块吃了不少。   与王府精致的美食不同,却是他此生觉得最美味的一顿。   …………   姝姝不知她做的酱肉,连着蜀王都分到一些。   翌日起床,崔氏给姝姝找的工匠来到沁华院,姝姝怕他们惊动白狮,就领着猞猁和白狮过去偏园,这几日先让两只住在园子里。   姝姝书房隔壁是个暖阁,她早就打算把书房跟暖阁打通,暖阁做成药堂,特意找来的木匠。   书房几个药柜已经不够放姝姝的药材,暖阁打通后便差不多了。   断断续续花费了五六日,工匠把房间打通,暖阁里面打上一排排的药柜。   姝姝看着新打的药柜,心里面也高兴的很,等到六月底休沐的时,她趁着上午出门一趟,置办些药草。   六月底,最闷热的时候总算过去,白日里还有些热,不过晚上凉爽许多,入睡时不必摆着冰盆。   翌日早起,姝姝先起床锻炼,说起来,她练这套掌法也有四五个月,好像的确有些不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就是她去看府卫练武时,总觉他们的动作很慢,破绽很多,只是姝姝没把太当一回事,她练掌法也只是想着锻炼身体。   锻炼后吃过早膳,姝姝领着玲珑和杏儿出门。   姝姝直接过去百草堂,这里是京城最大的供药商,抓药比药堂里面便宜许多,就是不零卖。   京城里头大多数药堂也是从这里拿货的,姝姝经常从这儿买,跟百草堂的老板都挺熟的。   姝姝进到百草堂,这是个大宅子,都是自个进去挑选需要的草药,   进到宅子里,姝姝挑起院子里一袋袋的草药闻了闻,草药会因为炮制过程不同,炮制好的中药材药性也各不相同。   说白了,就是连药材也分上品和下品。   姝姝每次挑选的都是最好的,她摸摸闻闻就能够分辨出这味药材炮制的如何。   姝姝耗费了两个时辰选了一百来种草药,让百草堂的活计帮她把药材都送到定国公府去。   百草堂的伙计们都认识做少年郎打扮的姝姝了。   知道眼前这位可是被圣上封为宝福县君的定国公府三姑娘。   伙计们急忙应承下来,“三姑娘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帮您把药都送过去。”   姝姝点头道谢。   正想离开,宅子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麻布衣,满脸焦急,满头大汗,他冲进来直接扯住其中一位卖药的伙计哀求起来,“这儿可有郎中?没有郎中有没有药材,可以止血的药,求求你们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啊。”   姝姝本差不多走到宅子正门口,听见那汉子的话,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卖药伙计道:“大兄弟,我们这没郎中,我们这里不是药堂,是百草堂,专门卖药材的,我们老板倒是懂医术,但老板现在人不在,你先慢慢说,要止什么血?”   汉子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跪在地上道:“是我婆娘,她生孩子,现在下面出了好多血,我没法子,要怎么办,求求你们帮帮我吧,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姝姝一听,当即转身回到汉子身边,“你先别慌,你妻子生孩子难产了吗?”   “是,是的,小公子,你是郎中吗?”汉子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对,是位姑娘,小姑娘,是我妻子难产,求求姑娘帮帮忙。”   “你家可是住在这附近?”姝姝问道。   汉子点头,双目通红,眼泪直流。   姝姝当机立断回头在满院子的药材中挑了十来种药材,最后取了根药效十年左右的人参,她跟百草堂活计道:“这些待会儿再给你们结账,敢问小哥儿,你们老板的医药箱可在?”   伙计知道这是救人命的事儿,不管耽误,点头道:“三姑娘稍等,我立刻进去拿。”   药箱里面装的都是郎中们救人命的工具,一些药材还有针灸的银针等等,姝姝今日出来来置办东西的就没带药箱,她有些后悔,往后不管出门干什么,都要把药箱带着才好,否则遇见这种急事,怕是要耽误救人的。   等活计把他们老板的药箱取出来,姝姝立刻背着药箱抱着药材跟那汉子道:“赶紧回去瞧瞧你妻子。”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汉子喜极而泣,从地上起来,领着姝姝离开百草堂。   “你妻子怀孕多久了?怎么难产的?平日可有瞧过郎中,怀相如何?”   汉子摸了把眼泪道:“我婆娘怀孕七个多月,这是头胎,怀孕期间是请郎中看过的,我早上离家时她还是好好的。”   百草堂比较偏僻,附近药堂都没有,若是生病想找人看诊还要穿过两三条巷子才能寻到药堂。   这汉子叫李棚生,他与妻子苏三娘才搬来京城没多久,妻子怀孕,他就在码头做搬运工赚钱照顾妻子。   妻子怀孕才七个多月,他早上去码头帮工,晌午回到家就看见妻子倒在地上,下半身的裙已被鲜血浸透。   他吓得脸色大变,赶紧把人抱上床榻,苏三娘却昏迷不醒。   他只能出来喊人帮忙,就记得家附近这个百草堂是最近的。 第76章   姝姝从这人话中听出, 他妻子应该是待在家中发生意外,导致早产难产, 现在孕妇还是昏迷不醒的。   “再走快些。”姝姝道。   李棚生应承声, 领着姝姝加快脚步朝家中赶去,他发现自己不管走多快, 这位做少年郎打扮的姑娘都能跟上, 甚至背着药箱抱着药材都走的很快。   李棚生顾不得多想,他满心都被三娘占据, 那么多的血,这么年轻的姑娘, 真的能救活三娘吗?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子绝望, 若是救不回三娘怎么办, 他劝三娘隐退给三娘好日子,可现在算怎么回事?   姝姝并不清楚这汉子心中所想,她一路也在想关于女子难产的治疗法子和药方。   说实话, 她看多许多医术很多药方,但真正救治这种疑难杂症, 没有师父跟在身边还是第一次。   姝姝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吩咐杏儿赶紧过去德善堂一趟,把师父请过来。   人命关天, 她能帮着救人,但不能赌,还是请来师父稳妥些。   杏儿坐在马车去德善堂喊人,玲珑留在姝姝身边帮忙。   很快到这人的住处, 普通的小院子,进到院子里姝姝就闻见浓郁的血腥味,她匆匆进到屋子里,屋中一滩血迹,床榻上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女子生的瘦弱,脸色惨白,肚子却很大,姝姝来到床榻前,女子还是昏迷状态,姝姝坐在床榻边,伸手给女子诊脉。   男人和玲珑都凑了过来。   姝姝皱眉,“你们来愣着干什么,先去厨房烧些热水过来。”   两人慌张离开过去厨房烧水,姝姝给女子仔细把过脉,女子还有体内的孩子都有微弱的气息,现在必须尽快让女子醒来止住她大出血的状态然后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女子是因昏阙导致倒地然后撞到肚子引起的大出血。   姝姝记得看过一本医术上有记载药方和针灸法子,她吸了口气,从带来的药材里面挑人参五前,当归一两,红花五前,川芎五钱,牛膝三钱,柞木枝一两等药材,她方才从药商那里拿的都是针对难产的药材,挑出需要的药材,还剩下不少别的。   姝姝亲自去厨房煎药,悄悄倒了些甘露在药罐中,兑了清水开始煎药。   随后喊来玲珑看好药炉,等里头药汁收成一碗就算煎好。   玲珑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姝姝深吸口气,回到屋子内,产妇情况危急,耽误不得,如果等师父来,什么都晚了,一尸两命。   她想起这些日子师父教给她的医术,人体经脉她都学的滚瓜乱熟,每个穴位的位置她也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帮人扎过针。   想起师父那本疑难杂症怎么关于给难产孕妇止血的针灸法,姝姝打开药箱,取出里面一套银针,用药酒清洗过银针,她才对旁边端着盆热水的男人道:“帮我把你妻子身上的衣服都脱了。”   等李棚生颤着手帮妻子脱掉身上沾满血迹的衣裳,姝姝用热水给孕妇把身体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取银针慢慢扎了下去。   姝姝屏神静气,银针扎入第一个穴道时,她似乎感觉体内有一股气慢慢的流动,顺着她的经脉流向指尖,触到姝姝指尖的银针上,银针微微颤动着,姝姝满头大汗,不懂这是何种情况,她却不敢抗拒经脉的这股气,任由它透着银针入了孕妇穴位。   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慢慢的十八道银针扎下。   姝姝发现她只要集中精神施针,便能感觉经脉中那股子气的流动,随着她的经脉流动到指尖,顺银针而入病人穴位中。   十八根银针扎下,姝姝已经满头大汗,贴身的中衣也被汗水浸透。   最后一根银针扎下的瞬间,孕妇下半身的血迹立刻止住,再也没有流了。   姝姝也觉惊奇,方才她经脉中流动的气到底是什么?   效果也如此好,当场就把孕妇的大出血症状止住了。   “姑娘,你没事吧。”李棚生担心道。   怎么这位姑娘扎完银针仿佛虚脱一般,不过是他小瞧了这位姑娘,她是个本事大的,银针扎完,三娘瞬间就没出血了。   “我没事。”姝姝道。   苏三娘呻,吟了声,慢慢睁开眼。   李棚生激动道:“三娘,你醒了。”   苏三娘脸色惨白,嘴唇蠕动,似想说话,姝姝道:“你现在莫要耗费力气,等着喝了药努力把孩子生下来,孩子还没事,但是你必须尽快把他生下来。”否则她们母子都很难度过这关了。   后面半句话,姝姝没有说出口,怕孕妇受惊。   苏三娘望向姝姝,知道她应该是郎中,但是这么年轻。   “谢谢。”苏三娘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对她很不妙。   她上午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都是她平日总是想着帮人缝补衣裳赚些银钱补贴家用,没曾想身体吃不消,今天直接晕厥过去了,怕是倒地时撞到了肚子。   此时玲珑也端着熬煮好的药汁进来,药汁已经温凉。   苏三娘身上还扎着银针,不易乱动,姝姝让李棚生用勺子一勺勺的把药汁喂入孕妇口中。   这是助孕妇难产生子的药,喝过后,宫口会开,姝姝摸过苏三娘的胎位,是正的,她只要用力把孩子生下来。   生孩子还需要力气,姝姝强撑着出去给孕妇煮了碗参汤。   参是个好东西,补气养生的。   孕妇喝过参汤,继续绷着劲儿开始生孩子。   姝姝仿佛汗水中捞出一般,她身上软的厉害,她也不知道怎么这次扎针会这样,自己好像也脱了力。   从未有过的情况。   伏神医听了杏儿的话,急匆匆上了马车跟着人来到李棚生家中。   踏入院子的时候正好听见婴儿微弱的哭声,还有男人喜极而泣的哭声跟道谢声。   伏神医松口气,看来姝姝已经帮着难产的产妇把孩子生了下来。   进到屋子,满屋子血腥气,床榻上的孕妇已经穿戴整齐,身下的被褥也换成干净的,孕妇脸色还很惨白,但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姝姝正在跟孕妇交代接下来的事儿,“你这次伤了身子骨,往后要好好调养,回去后我会给你配些调养身子的药……”   听见身后动静,姝姝回头看,瞧见是伏神医,她软声道:“师父,您来啦。”   伏神医也发现姝姝小脸苍白,他心疼得不成,也不好当着孕妇的面多问,只是点点头,上前给孕妇把过脉,又问过姝姝诊治方案,也不由的称赞道:“姝姝做的不错。”每一步都做的很对,而且孕妇这种情况已经很危险,让他来也没把握可以把孕妇胎儿都救活的。   姝姝笑道:“师父您等我会儿,我给三娘交代清楚先。”   她已经知晓这对夫妻的名字了。   姝姝抬起手臂把三娘颈肩的被子盖好,露出白皙手腕还有手腕上的黑色手环,“三娘,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好休息,半月内除了如厕最好一直卧床休息,另外饮食方便也要注意,我会列张清单,你按照上面的吃,孩子的话最好吃你的奶,等你身体健康起来,奶水充足,孩子吃了你的奶身子骨才能慢慢强壮起来的。”   苏三娘点头,目光落在姝姝手腕上的玉牌上,她神色微动,对姝姝道:“不知姑娘是哪户人家的,这个恩情苏三娘铭记在心,若有用得着三娘的地儿,姑娘尽管开口。”这个玉牌她是认识的,其实三娘是武林中人,她前半生混迹武林,去年才愿意安定下来的。   这玉牌是武林当中一位极重要的人物的象征。   见玉牌犹见这位人物,她没料到会在京城看见此玉牌,就是不知这位漂亮的少女跟玉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姝姝柔声道:“我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不用三娘你做什么,你安心把身体养好就成,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配好药给你送过来。”   苏三娘道:“多谢三姑娘,这个恩情,三娘会铭记的。”   姝姝也没当回事,又跟陈鹏生嘱咐一番,让他照顾好三娘跟孩子才离开。   孩子虽然瘦弱,但好好养,能健康可爱的成长起来的。   姝姝先回百草堂把药箱还了,又把今日抓药的银钱付了才跟师父一块过去德善堂。   回去路上,姝姝小脸还没恢复过来,唇色显得有些白。   她把今日扎针时碰到的事儿跟师父说了遍,“后来等扎完针,徒儿就感觉浑身脱力。”   “姝姝可是觉得感觉细弱气流在经脉中流转?”伏神医有些激动,“若真是如此,姝姝你应该是练出了气劲。”   气劲?那是什么?姝姝并不明白。   伏神医又问,“姝姝最后可有修炼什么功法?”   说起这个,姝姝想到周老爷子交给她的那套掌法,点点头道:“最近每日晨起都有练一套掌法。”   难不成就是因为周老爷子教给她的这套掌法的原因吗?   “这就对了。”伏神医神色复杂,却为徒儿高兴,“姝姝应该就是因这套掌法炼出气劲,这个气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出来的,若是搁在武林当中,能在几个月修炼出气劲都不会是泛泛之辈,乃是天资非凡的天才人物,不仅是练武奇才,这个气劲更能够辅以帮人治病,普通的郎中用银针时只能刺入穴位,但辅以气劲的话,会激发穴位得以使治疗效果更加突出。”   何止是突出,简直是有着奇效。   姝姝愕然,所以周老爷子交给她的那套掌法应该是不简单吧?   不过能够这么快修出气劲,应该也是甘露的功效,姝姝心中五味陈杂的,她因甘露而亡也因它得以新生,甚至以后的人生也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77章   姝姝没打算练成绝世高手闯荡武林什么的, 当初跟着周老爷子学这套掌法,周老爷子没多说, 她只是以为可以锻炼身体防身的。   现在能够炼出气劲也算意外之喜, 她往后也能多个自保的手段。   武林之中可以修炼出气劲其实是很平常的事儿,但大多数需要从幼时开始练功。   能够短短半年修炼出气劲的可不多, 几乎说是没有。   气劲就是内功, 姝姝现在也仅是初期,但对针灸治疗有着很神奇的效果, 就连伏神医,他用针灸治疗也只是最普通的手法, 他不得不感慨, 姝姝当真是学医的料子, 往后的成就怕也在他之上,临到晚年能收到姝姝这样的徒儿,也算可以安息了。   姝姝抽空想去感谢下周老爷子, 不过等三娘的事情忙完再说。   姝姝花了三四日时间给苏三娘配了药。   苏三娘是难产引起的产后虚弱,身体需要调养, 还是以人参为主药,加以甘露辅以别的药材配成的。   这与吊人最后一口气的参丸不同,产后虚弱用十年左右的人参便可。   姝姝配了三瓶, 吃完这三瓶药,苏三娘因难产大出血导致的体虚就能得到改善。   她给苏三娘送过去的时候,三娘还躺在床榻上,脸色唇色毫无血色, 李棚生每日都有给三娘熬鸡汤喝,这也是姝姝要求的,把浮油撇干净,每日喝上一碗,饮食还要以清淡为主。   “三娘,这是我帮你配的药丸,每日服用一颗,连续服同三月就好。”姝姝说着,望着三娘身旁的襁褓,里面的婴孩小小的一只,脸色发青,她看着都心疼,抱都不敢抱,“孩子不用太担心,如果要是有别的事儿,让李大哥去定国公府找我就好。”   婴孩是个小女孩,头发也很稀疏,姝姝希望她可以平安长大。   苏三娘感激道:“三姑娘,真是多谢你。”她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姝姝手腕上。   天气还是热燥,姝姝今日过来穿的襦裙,抬起手臂时松松的袖子便会堆叠在手肘间,苏三娘装作不经意道:“三姑娘手腕上的手环很是别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说起手环,姝姝蹙眉,伸手扯了扯手环,自然是扯不下来,她闷声道:“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苏三娘笑问道:“看着很别致的,不知三姑娘从哪儿来的。”   姝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苏三娘混迹江湖许多,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她见姝姝这幅模样就知这应该是人送给宋三姑娘的,但宋三姑娘明显很抗拒这手环,怕是被强迫带上的吧。   苏三娘不再多问,话题回到原点,“我和灵儿真的感激宋三姑娘的救命之恩,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三姑娘尽管说,实不相瞒,以前我也是武林中人,一个女人在外面走南闯北,去年碰到棚生,我才歇了退出江湖的心思,不过还是有些人脉的,有些忙说不定可以帮上。”   灵儿是苏三娘女儿的名字。   姝姝没料到三娘竟然也是武林中人,她略迟疑下,说道:“也的确有些事情希望三娘帮个忙,三娘若有认识的人,可否帮我查查几个人。”   “三姑娘请说。”   姝姝仔细回忆当初那几个匪徒的面相,“一共八人,都是男子,为首男人高八尺身形壮硕,声音非常粗硌,嗓子应该受过伤,一人非常矮小,约六尺五,还有一人眼如绿豆,一人耳垂很大,一人眉角有道很深的伤疤。”   当初白居寺那群劫匪,应该就是宋凝君买通抢夺她玉雕的人,这样的人多数是武林中人,官府很难追查到,但是武林中人或许有认识他们的,她想快点揭穿宋凝君真面目,省得她留在国公府祸害人。   那几人虽然蒙着面,但一些特征她还是记得的。   苏三娘仔细回忆下,并不认识这些人。   她道:“三姑娘别担心,我会让武林中的朋友多留意下,他们也算特征比较明显的,应该很容易找出的,不知三姑娘找这些人做什么?”   姝姝简单把去年白居寺的事情说了边,隐藏了和宋凝君的恩怨,只道当初的事情有些奇怪,想找他们调查清楚。   苏三娘道:“三姑娘放心,我会让人帮着找找的。”   姝姝松口气,“多谢三娘了,三娘好好养身体,别的事情不急的。”   姝姝又抽空过去王府南侧一趟,去找周老爷子问了问那套掌法的事儿。   周老爷子得知姝姝竟练出气劲倒也没太惊讶,他当初就看姝姝反应速度快,适合练武,这才教她这套掌法。   若能练好,出门行走江湖都不必怕的,周老爷子还交代姝姝好好练,莫要小看这套掌法。   姝姝哭笑不得的,又郑重跟周老爷子道谢。   …………   观平院。   宋凝君眼看着距离成亲的日子还有四个月左右,她越发焦急。   最后打算去见见崔氏给他定的未婚夫婿,她记得他叫邓正巍。   家里是京郊附近县城的,家里只有个祖母,他也算运气好,秋闱春闱的名次都比较靠后,殿试上竟也摸了个三甲进士的尾巴,进了翰林院,以后慢慢走仕途应该也能爬到五六品的位置,但宋凝君根本不稀罕这五六品官员的夫人位置。   邓正巍如今入翰林院,他不可能时时回县城照顾祖母,就在京城里租了个小院子,把祖母给接到京城一块生活。   他看到家门口穿着襦裙的清秀少女时,不由一怔,问道:“敢问姑娘是?”   宋凝君淡声道:“我是国公府二姑娘。”   那不是自己定亲的对象吗?   邓正巍脸色爆红,结结巴巴道:“二,二姑娘过来做什么?再有几个月正巍就能迎娶二姑娘进门,二姑娘应当待在家中备嫁。”   宋凝君忍着满心厌恶道:“我也不与公子废话,你应当知晓我身份,我并不是真正的国公府血脉,与你仕途并没有任何帮助,你娶我也没有任何好处的,而且我也不想嫁给你,你去与我母亲说,退了这门亲事吧。”   “二姑娘怎能如此说?”邓正巍有些人如其名,性子耿正,认定的事情三头牛都拉不回,“我与姑娘定亲时夫人已经告知过我姑娘的身世,我并不在意,也从未想过靠着姑娘背后的国公府谋利,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是家中长辈们都同意的,请赎正巍不会轻易退亲,往后与二姑娘成亲,我亦会好好对待二姑娘的。”   宋凝君有些生气,“可我并不想嫁给你。”   邓正巍还是那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已经定下,还请二姑娘回去好好备嫁。”   宋凝君气恼,甩袖离开,这人真是冥顽不灵,也不瞧瞧他什么身份。   这条路子行不通,宋凝君满心绝望。   回到国公府,次日她去给盛氏请安,又听见刘嬷嬷在盛氏面前夸奖宋凝姝,“三姑娘是个有心的,老夫人您前些日子那三瓶养生丸刚吃完,三姑娘今儿又给送了三瓶过来,说是几个月后再服用三瓶,身体就能调养好。”   “姝姝是个好孩子啊。”盛氏感叹一句。   刘嬷嬷也笑眯眯的回应,“可不是,三姑娘前几日还救下一个难产的产妇,这些可都是大功德,满京城谁不夸一句三姑娘菩萨心肠哟。”   盛氏心中也软的不成,她是越来越喜姝姝,不骄不躁,心肠好。   廊檐下的宋凝君听的心如刀绞,是不是就连祖母也越来越喜欢宋凝姝。   宋凝君挑开帘子走进屋,见刘嬷嬷正从一白色瓷瓶当中倒出一颗小拇指大小的褐色药丸,连着盏温水一起递给盛氏。   盛氏把药丸服下,见到宋凝君,笑眯眯的朝她招手,“君儿快过来。”   “祖母,君儿来给您请安。”宋凝君扬唇笑道。   宋凝君依偎在盛氏身边,祖孙两人看着一派温馨。   等刘嬷嬷捧着药瓶回到里屋,宋凝君目光瞥过那玉瓶,又快速划过。   宋凝君陪着盛氏说了会儿话,便发现盛氏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姝姝身上扯,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多怜惜姝姝,说姝姝这些年吃的苦,好不容易回到侯府,大家都应该宠着让着她。   宋凝君面上应好,心里却恨极。   连带着对盛氏也憎恨起来。   等离开盛氏院子时,宋凝君站在垂花门口,明明是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她觉得满身阴冷。   偌大一个国公府,却没有一人是真正关心爱护她的。   她慢慢攥紧拳头,心中思绪翻滚,想到很多很多事情,想要阻止成亲还有一个法子,家中长辈若过世,就要守孝三年。   三年时间,邓正巍已经二十一。   就算他祖母不急,他还不愿意退亲,三年时间也足够她谋划出别的出路。   宋凝君吸了口气,心中做下决定,次日去药铺买了不少药材回来。   …………   姝姝给苏三娘送药过去七八日后,两个小厮观言观夏就过来跟姝姝回禀宋凝君的消息。   这会儿姝姝刚陪母亲他们用完晚膳,听闻观言观夏两个小厮过来,就领着他们过去偏厅。   “可是有宋凝君做了什么事情?”姝姝问道,“你们坐着说罢。”   两个小厮看着满头大汗的。   姝姝还让丫鬟给他们上了两盏凉茶。   两人都是才从外头回来,就立即过来跟主子通禀事情。   观言喝了茶恭敬道:“姑娘,前几日二姑娘去寻了邓庶吉士,不知同邓庶吉士说了些什么,最后生气的离开,今日,二姑娘又去药堂抓了不少药。”   “什么药材?”姝姝蹙眉,她心惊肉跳的,总觉宋凝君要谋划些什么事儿。   观夏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笺,他会写字,上面记着宋凝君从药堂买走的药材,“这上面就是二姑娘买的药材,二姑娘分了四五个药堂买的这些药材。”他同观言两人至多追踪二姑娘在府外的一些情况,就像二姑娘找了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这些都能查到,再具体一些比如二姑娘跟邓庶吉士说了什么就没法知晓,总不能跑去问邓庶吉士。   至于二姑娘买的这些药材,并不难查到,只要给药堂一些银两,卖药的伙计就不会瞒着。   两人花了十来两银子才知晓二姑娘买了些什么药材。   姝姝看信笺上的药材,一共三十多种,有茯苓,柴胡,首乌藤,这些是安神静气可以快速入睡的,另外还有马钱子,天南星,白果,蟾酥,这些都是有毒的,另外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蛤蚧皮,乌贼鱼骨头,土鳖虫的壳。   这样一幅药方,连姝姝都看的莫名其妙的,而且每样都买了不少,看不透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只是姝姝想到宋凝君上辈子对她下毒的事儿,那么这些药材肯定是用来做毒药的吧。   莫不是宋凝君搬离二房都还想着对她下毒?   姝姝心中惊疑不定,她把信笺收起来,打算去问问师父能不能看懂这幅方子。   收起信笺,姝姝让珍珠给观言观夏拿了包银子,两人在外打探消息,肯定是需要银钱的。   等两个小厮离开后,姝姝过去书房,她没配药,只是坐在书案前看着信笺。   姝姝想了许多,她希望三娘的人脉也能尽快帮她把当初几个劫匪,等几个劫匪落网,宋凝君就逃不掉的。   国公府的养女教唆江湖中人去白居寺抢劫,不管原因为何,这都是犯法的事儿,也是京城世家们无法容忍的事情。   包括国公府,哪怕祖父祖母现在还护着宋凝君,但这件事情若爆出,祖父祖母也不可能继续留下她的。   姝姝想了许久,次日下午过去德善堂坐诊时,姝姝把信笺上的药材给师父看过。   伏神医看完皱眉,“这上面的药材混起来就不像是治疗人的药方,看着乱七八糟,既不是药方,若混在一起使用,只会害人。”   神医的话已经很明显,这上头药材既不是救人的药方,那只能配出来害人的。   姝姝满脸严肃,她慢慢道:“师父,我知道了。”   伏神医问道:“徒儿,你是哪儿来的药方?”   姝姝没瞒着,如实照说,只是说怀疑宋凝君,别的没多说。   伏神医听完皱眉,“你们府中那个二姑娘就不该多留,既不是国公府血脉,就该回到她的家。”   连外人都知道的理儿,偏生国公府的人看不清,其实也怨不得国公府,养了十来年的姑娘,总归有感情的。   就算有感情,姝姝也要让这感情一丝丝的碎裂,让宋凝君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伏神医觉得利用药材来害人的都不是良善之人。   “徒儿,你可要小心你府中这位二姑娘。”   姝姝点点头,“师父放心,我知晓。”   晚上回到国公府,姝姝嘱咐沁华院的丫鬟们,让她们莫要放松警惕,晚上当值时也要守好夜。   不过沁华院有猞猁和白狮两个守着,若是不熟的人偷进来,它们都会有动静的。   ————   过了十日,沁华院没什么动静,观平院似乎也没动静。   姝姝就皱眉,宋凝君到底想做什么?   这日晨起,宋凝君换了身月牙白绣玉兰花的襦裙,整个人看上去清秀淡雅。   她过去给盛氏请安,祖孙两人说说笑笑的,宋凝君挽着盛氏手臂娇声细语道:“祖母,孙女好些日子没陪着您和祖父用午膳了,晌午孙女陪你们二老用膳吧。”   看着宋凝君的笑颜,盛氏心里也是怜惜她的,想起的确有些日子没跟孙女一块用膳了。   盛氏就点头道:“成,你留在这儿陪祖母,晌午就留下用膳。”   “好。”宋凝君柔声道。   距离午膳还有两个时辰,盛氏先过去佛堂念经,宋凝君留在盛氏屋子里面看书。   以往祖孙两经常这样的,所以老夫人院中的丫鬟嬷嬷们也习惯了。   刘嬷嬷跟宋凝君笑道:“二姑娘,老奴出去小厨房吩咐让她们做些您喜欢的吃食,待会儿就让丫鬟们进来奉茶,老奴还记得您爱喝茉莉花茶,还要加蜜对吧。”   宋凝君露出一抹温柔笑意,“多谢嬷嬷您。”   刘嬷嬷笑道:“那老奴先出去了,二姑娘您自个看看书。”   “好。”   等刘嬷嬷离开房间,宋凝君目光落在一个红花木镶珊瑚宝石的木匣子上,她慢慢站起身……   盛氏身边的大丫鬟含冬很快捧着盏茉莉花蜜茶进来,见二姑娘正端坐在临窗的榻上看书,就是额上出了些密汗,“姑娘,您喝茶。”   宋凝君把垂在另外一侧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了握,她放下书卷,跟含冬道了声谢谢才接过茉莉花蜜茶饮了口,她喝的有些急,一盏茶很快被她饮尽,她笑道:“早上吃的菜有些咸,有些口渴了。”   含冬温和道:“姑娘若是喜欢,奴婢再去泡一杯。”   “多谢含冬。”   等到盛氏从小佛堂回到房间,宋凝君神色如常的同她说话。   晌午陪着祖父祖母用过午膳才回到观平院,只是回去后,她自己呆坐在房间整整一下午,就那么坐着,什么都没干。   …………   这会儿已经快七月底,天气入了秋,晌午那会儿有些热,早晚都要添件褙子穿,不然就有些凉。   姝姝的沁华院还是没甚动静。   宋凝君也没再出过府。   不过这时候姝姝也顾不得别的,因为这几日叔母万氏快要生产了。   姝姝每天都要提前一个时辰回家,回来就先去给叔母把脉。   三房的叔父是国公府庶出子,不过他姨娘是盛氏身边的陪嫁丫鬟,当初也是盛氏给她开的脸让她伺候国公爷。   所以盛氏待庶子还是很好的,提前半月都给万氏找好稳婆,还是住在三房那边,就等万氏发动生产。   不过盛氏能做的也就是这样,别的太多忙帮不上。   上辈子万氏不忌口,导致快要生产时胎儿过大难产,孩子憋的太久,出来都有些快没呼吸了。   这辈子姝姝一直惦记这事儿,从知晓叔母怀孕就给她定下食谱,按照食谱上面吃的。   到现在快生产,她也摸过叔母肚子,胎儿并没有偏大。   不过女人生产犹如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很是惊险,姝姝担心别的意外,每日都早早回来。   到了八月初三这日,姝姝刚从德善堂回来,她照例打算先过去三房那边,还未走到,就见六姑娘宋凝瑶慌张的跑过来,“三姐姐,你快随我过去,母亲要生了。”   宋凝君腿都是软的,她知道三姐姐医术好,前些日子还救下一名难产的孕妇。   虽然母亲暂时没事儿,但生孩子总归是胆颤心惊的事情,有三姐姐守着她也放心些。   姝姝听闻叔母还快生了,赶紧跟着瑶瑶过去三房。   产房里面传来万氏痛苦的呻,吟,还有产婆让万氏使劲的声音。   姝姝让五姑娘六姑娘留在产房外,她推门进去,又关上房门,产婆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瞧见是三姑娘,她知道三姑娘每日都会来帮三夫人诊脉。   万氏还在使劲深呼吸。   姝姝刚走到她面前,产婆大喜,“头出来了,夫人加把劲啊。”   刚说罢,孩子就生了出来,产婆在孩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产婆欢喜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小子。”   姝姝见产婆抱着的婴孩面色红润,额头饱满,哭声震天,也悄悄松口气,孩子健健康康的,真好。   产婆又笑道:“三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一过来夫人就把孩子生了出来。”   万氏目光温柔的看向姝姝,她生孩子时候痛,现在生完轻松一大截,而且按照姝姝给的膳食单子吃,现在生完也没多少脱力的感觉。   门外响起六姑娘兴高采烈的声音,“母亲,母亲生了个弟弟吗?”   产婆把孩子包好,抱出去给大家伙瞧了瞧。   宋金章看了孩子一眼,就进去看望妻子,见妻子满头大汗,他又心疼又愧疚的。   姝姝见叔母跟弟弟都平安无事,也跟着来到院子里,产婆已经去帮着孩子洗澡,小家伙哭声震天的,精神气十足。   过了三日,小宝宝洗三的日子,宋家没大办,请的有名望的产婆来给孩子洗三的。   三房的幼子取名宋钰仁,小名圆圆。   不过三日孩子就长开了一些,没有皱巴巴红通通的皮肤,变得白嫩了些。   洗三是大喜的日子,晚上国公府的主子们都在老国公爷的昌鸿院吃的家宴。   万氏恢复的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路,气色也很红润。   家宴吃完,盛氏觉得很困,频频掩口打哈欠,“时辰也不早了,大家早些回房歇息吧。” 第78章   刘嬷嬷站在旁边笑眯眯道:“老夫人这段日子吃了三姑娘给的养生丸, 每日都睡得很早,精神气也好起来了。”   姝姝知道养生丸可以安神助眠, 人只有五脏六腑调理好, 睡眠足,才能精神气好, 精神气好才能长寿。   盛氏犯困, 老国公爷作息也准备,约莫还有半个多时辰也要入睡, 就让大家早些散了都回去休息。   姝姝回了沁华院,路上时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顿住脚步, 微微蹙眉, 却抓不住那点到底是什么。   回去后,姝姝早早的睡下。   次日,她去找周老爷子把药方给周老爷子过目, 但老头不懂药方,完全看不懂上面是何物。   周老爷子还问姝姝, 这是从哪里得到的药方,姝姝如实照说。   周老爷子皱眉道:“那你可要小心她,这药方我虽然看不懂, 但上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肯定是害人的,小心她给你下毒。”   姝姝也是担心这个,宋凝君上辈子最先对她下毒毁她容貌的。   自然是要防备着。   周老爷子不懂这个药方,姝姝没有久留, 早早的回去国公府。   过了几日,李棚生来府中找姝姝,给姝姝送了消息,说是苏三娘已经请江湖中的朋友帮忙打听那些人的下落,好像有些眉目了。   姝姝屏退丫鬟,跟李棚生低语几句,李棚生点头,“三姑娘放心吧,三娘那些朋友在江湖上也有许多兄弟,打探人还是很快的,不出十日就能抓住他们,三姑娘吩咐的事儿我也明白,会经由官府直接抓住他们的。”   姝姝松了口气,“多谢李大哥。”   “三姑娘客气了。”李棚生憨声道:“要不是三姑娘,三娘怕是已经……所以是我们要谢谢三姑娘才是。”   三娘当初若出事,李棚生实在无法想象他以后该怎么办,幸好遇见了宋三姑娘。   姝姝温声道:“其实能遇见李大哥和三娘也是我的缘分。”不然她真的拿宋凝君没办法,等官府捉到那些劫匪,指认宋凝君,也该让祖父祖母看清楚宋凝君的真面目了。   李棚生道:“应该十日左右就能有消息的,等有了消息我会立刻过来跟三姑娘说声的。”   “麻烦李大哥了。”   李棚生离开后,姝姝望着桌面上的药方,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又过去几日,姝姝还是往常作息,早起去盛氏请安,回来锻炼用早膳。   只是这几次去请安的时候,刘嬷嬷跟姝姝道:“姑娘,老夫人还在歇息,说是姑娘您这些日子不必总过来给她请安,早上也多睡会儿,养足精神,老夫人也心疼姑娘您总是辛苦着。”   姝姝问道:“祖母还在睡吗?”   刘嬷嬷点头,“第二次吃姑娘您配的药,效果越发好,老夫人这几日睡得都很好,脸色也是越来越红润。”   “那就好。”姝姝道,“祖母既然还在休息,嬷嬷我就先回沁华院了,等祖母醒来嬷嬷您同祖母说声就好。”   “好好,三姑娘慢走。”   姝姝离开昌鸿院,正好碰见宋凝君,同她错身而过,她身上的腥臭味已经淡的快没了。   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目视前方,没有半点交集。   …………   宋凝君去给盛氏请安的时候,盛氏还在睡。   刘嬷嬷也是同样的话跟宋凝君说的,宋凝君微笑道:“三妹妹的药就是好,祖母吃了睡眠好,养足精神气。”   刘嬷嬷也笑起来,“可不是,老夫人这睡眠一日比一日好。”   宋凝君扬唇微笑,她在心里想着,‘祖母您可千万不要怪君儿,君儿也是无奈之举,为何连您都开始偏心宋凝姝,为何不肯帮君儿挑选一门好些的亲事,君儿实在没法子才出此下策的。’   宋凝君离开后,盛氏睡到巳时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懵,慢慢撑着床榻坐起来,喊了声刘嬷嬷。   刘嬷嬷喊了声含冬,先进屋照顾老夫人起床。   含冬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铜盆帕子进屋伺候老夫人梳洗。   刘嬷嬷不知为何,有些不安,“老夫人,您今儿睡得太好了些。”   盛氏人有些茫然,她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睡的挺好,一夜无梦。”仿佛有一种就此长眠的错觉。   老夫人梳洗好,这才过去用早膳,她脸色很红,刘嬷嬷看着安心了些,脸色这般好,肯定是精神气好。   下午盛氏去佛堂念经,现在都改成下午去念经,晚上又早早的睡下。   老国公爷见老伴儿每日睡得早,还说她,“瞧瞧你这老婆子,每天什么事儿都没做,也不锻炼出力,怎么睡的比我还早。”说完见老伴没甚反应,肩膀还露了半截出来,把衾被往上拉了拉,给老伴儿盖好。   …………   姝姝知晓盛氏每日早晨会晚些起来,这几日暂时没去给祖母请安,她会在书房练练字。   三娘那边还没有情况,不过应该是快有消息了,姝姝想着快些抓住那几名劫匪,早早的解决了宋凝君才好。   哪里知晓,劫匪那边还没消息,昌鸿院忽然出了事儿。   姝姝那天还在德善堂帮人看诊,是杏儿寻到德善堂找她的,杏儿脸色惨白,眼中含泪,看见姝姝就哭道:“姑娘,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   姝姝顿住,脑子嗡嗡作响,她有一瞬的茫然,“你说什么?”   杏儿哭道:“姑娘快回府去吧,国公爷已经派人去衙署寻三位老爷回来了。”   “祖母怎么了?”姝姝起身,她腿脚有些发软。   杏儿擦了擦眼泪,“方才昌鸿院的含冬姐姐过来,脸色很不好看,说老夫人昨儿夜里很早入睡,现在都没醒来,而且没了呼吸,让,让奴婢快些把姑娘叫回去。”   姝姝白着脸,跌跌撞撞朝外走,撞到旁边的药柜都没感觉。   “快,快些回……”她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声音,连旁边师父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伏神医见姝姝已经完全听不进话,他跟伏荣春道:“你好好看着药堂,我随你师妹去国公府一趟。”   说罢,伏神医拎着药箱,跟着姝姝出了德善堂,杏儿领着她们上马车,一路朝着国公府赶去。   一路上,姝姝满头汗水,脸色惨白,她一直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我早该想到的……”   她怎么都没料到宋凝君会对祖母出手,宋凝君怎么会对祖母出手?是她不好,也被上辈子影响了思维,她总以为宋凝君会想法设法的谋害她。   祖母那么护着宋凝君,她以为宋凝君就算再恶毒,也会有那么一个底线,也会有真心爱着的人。   她真真是高估了宋凝君,宋凝君就是个丧心病狂,心狠手辣,没有心的毒蛇,谁都能咬上一口。   姝姝双手埋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溢出来,滴落在裙摆上,印成个小小的泪圈。   “姝姝,你,你节哀,这不是你的错。”伏神医安慰道,却忍不住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老夫人好好的突然就,莫不是同姝姝前些日子给她的药方有关?姝姝说那张药方是府中二姑娘的,难不成……   伏神医满脸震惊之情,宋二姑娘竟恶毒到这种地步?但是她为什么要毒害老夫人?不该的啊。   姝姝却仿佛没有听见师父的安慰,她浑身颤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等到了国公府,姝姝用袖子胡乱摸了把眼泪,跳下马车就冲进了国公府。   门房看着姝姝,目光有些奇怪,府中人人都知老夫人天天服用三姑娘给的养生丸,结果现在老夫人却在睡梦中过世……   姝姝快跑到昌鸿院时忽然顿住脚步,她问杏儿,“珍珠玲珑还在沁华院吗?”   杏儿摇头,“两位姐姐都随二夫人过去老夫人那边了。”   姝姝继续朝着昌鸿院跑去,跑到垂花门前见旁边围着不少人,都是各房的丫鬟嬷嬷们。   见到姝姝过来,她们目光带着探究和鄙夷。   姝姝面色发白,她走到垂花门前,门口的奴仆们竟半分不让,她冷声道:“都让开,谁许你们在这里围着的!”   其中一个婆子竟骂道:“三姑娘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的药丸,老夫人怎么会过世。”   姝姝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过来,“你这下贱的婆子,谁准许你嘴贱咒祖母的,我还未曾给祖母诊过脉,你便如此咒祖母死,何况原因都未找出,张口就往我头上攀扯!你是哪个院的婆子,给我拖下去!”   婆子捂着脸不敢置信,她也是盛氏身边的老人,三姑娘竟敢打她。   周围没人敢动,姝姝喝道:“还不赶紧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不远处的府卫相视一眼,上前将那婆子捉下,婆子大声喊冤,口中骂姝姝谋害老夫人,为何不把姝姝捉拿。   崔氏从里头出来,见到姝姝,又听闻那婆子的辱骂上,喝道:“赶紧把人拉下去!”   府卫把婆子拖下去,姝姝望着崔氏,眼泪又流了下来。   崔氏握住姝姝的手,“别哭,娘相信宝儿,肯定跟宝儿的药没有关系的。”   珍珠玲珑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姝姝擦掉眼泪,俯身在两个丫鬟耳旁低语几句。   两个丫鬟震惊的望向姝姝,最后轻轻点头,朝着观平院那边走去。   等两个丫鬟离开,姝姝忍着满心悲痛道:“母亲,我先进去瞧瞧祖母。”她心中总是还存着一份希翼,总觉得祖母已经服用过一个疗程的养生丸,就算被宋凝君下毒,说不定,说不定还……   崔氏欲言又止,她不忍心告诉女儿,已经请宫中太医瞧过,太医说老夫人已经没了……   伏神医也随姝姝一块进到庭院。   庭院里站满人,有刘嬷嬷,有含冬……   宋凝君正站在廊檐下,看见姝姝过来,她满目忧愁,带着难以忍受的悲痛之意质问姝姝,“三妹妹,你给祖母到底吃的什么药,为何祖母会一睡不起了,你便是嫉妒祖母护着我怜惜我,也不该这样害祖母的。”   姝姝冷笑一声,她再也无法忍受,她软弱两辈子,总想找出宋凝君害人的证据,不想面上跟她闹崩。   可换来的是什么?是宋凝君对祖母的伤害,对她的污蔑。   她错了,或许一开始她就应该直接毒死宋凝君。   姝姝伸手,宋凝君本能的想要躲开,却发现根本躲不掉,姝姝已经捉住她的衣襟。   姝姝抬手,捉紧宋凝君的衣襟,用尽全力,左右开弓,啪啪打在宋凝君脸上,她道:“到底是谁害的祖母,宋凝君,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我不想与你多说废话!”   宋凝君被打的惊声尖叫,明明看着是轻飘飘扇过来的巴掌,打在脸上却极痛。   痛的宋凝君捂脸大哭,她感觉两颊都肿了起来。   姝姝却不管她怎么哭,松开宋凝君的衣襟,踏过门槛进了屋子,绕过屏风来到祖母床头。   里面已经站着好几人,祖父在,宫中的太医也在,伏神医正再给躺在床榻上脸色非常非常红润的盛氏把脉。   盛氏躺在那儿,没有办分气息,脸色已经红的不正常。   “祖父……”姝姝嗫嚅道。   宋昌德并不会因为奴才们传言而认定是姝姝的药丸害了老伴儿,他明事理,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他不想给任何一个人定下罪名。   宋昌德叹息一声,“我已经请了官衙的人过来调查,事情怎么样,总要调查清楚的。”   他也有吃姝姝配的养生丸,但是没有任何问题,他是能够感觉身体比以往好很多的。   伏神医屏息静神给盛氏把脉,可是脉象没有半点跳动,鼻息也没了。   他把了好一会儿脉,抬头看向姝姝,冲着姝姝摇摇头。   一瞬间,姝姝仿佛全身都没了力气,摇摇欲坠。   这瞬间她脑子中想了许多许多,最后想到甘露,她咬牙道:“我不信!”   姝姝坐在床头,伸手覆在祖母手腕的脉象上,一丝跳动都没有,一息时间过去,两息,三息……   “姝姝……”崔氏不忍心,出声道。   宋凝君捂着脸颊站在大家身后,眼中含泪,她哭道:“母亲,祖父,三妹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与我又没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祖母这些日子一直服用三妹妹给配的养生丸,三妹妹为何打我。”   “你给我闭嘴!”崔氏喝斥道。   她也不明白婆婆怎么会突然就……但她相信姝姝,姝姝既然敢把配的药给人服用,就不会有问题。   可今儿婆婆睡到晌午都没起,刘嬷嬷担心,喊婆婆起床,哪里晓得喊了许久婆婆都没动静,这才慌慌忙忙找人通禀了她和大嫂。   等她们两人过去的时候,婆婆还是没醒,两人问刘嬷嬷,婆婆最近的饮食。   刘嬷嬷都说是比较清淡的饮食,就是每日都有服用姝姝给的养生丸,结果外面那些奴才们一听,就认定婆婆突然出事是因姝姝给的养生丸的原因。   崔氏真是生气,她根本没法止住奴仆们乱传。   结果这才一个时辰,整个国公府都以为是姝姝害死婆婆。   她才不信姝姝的药会害死人。   姝姝并没有理会身后的吵闹声,她继续把着祖母的脉象,还是毫无动静。   三位老爷也都从衙署赶了过来,三人急匆匆的进屋,询问怎么回事,崔氏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她并没有拉扯上姝姝,但宋凝君却捂着脸颊委屈道:“父亲,祖母是因服用三姑娘的养生丸才会这样的……”   崔氏啪的一巴掌摔在宋凝君脸上,怒道:“你给我闭嘴!你到底是什么心肠,这样事情也敢往姝姝身上攀扯,我养育你十四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总想毁我亲生骨肉的名声?”   宋凝君也被这巴掌打懵了,她没想到母亲也会对她动手,看着暴怒的崔氏,宋凝君又恨又恼。   小半刻钟过去,姝姝忽然察觉祖母脉象轻轻跳了下,她颤声道:“师父,祖母,祖母的脉象动了,虽然很微弱,但祖母还是有脉象的,只是要隔小半刻钟才能把到。”   伏神医惊声道:“当真?”   “是的,师父,祖母还有救,祖母一定还有救。”姝姝激动的都快哭了,喊外面的杏儿进来,让她回沁华院去把书房药柜里的参丸取来,另外把药箱抱来,只是没死,祖母一定还有救。   宋昌德也上前激动道:“姝姝,你祖母当真还有脉?”   姝姝点头,喜极而泣,“祖父,祖母一定还有救的。”   站在旁边的送凝君眼皮直跳,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她刚好配了半月的药,那药服用半月必死,绝无救活的可能。   怎么可能还有脉象,骗人的,肯定是宋凝姝骗人的。   她也这样开口了,“三妹妹,你不该为了洗刷自己欺骗大家……”   姝姝知晓现在祖母还有一口气,还有救,她也松了口气,又听闻宋凝君这般说,心中怒急,起身捉住宋凝君的衣襟,照着她脸上又是两巴掌,厉声道:“宋凝君,祖母到底是被谁所害?你前些日子去药堂买的药材又是怎么回事!”   宋凝君脸上疼极了,心里也慌乱起来,她狡辩道:“我听不懂你再说什么,我买了什么药材……”   姝姝松开她,从衣襟中掏出一张信笺扔在宋凝君面前,“你还想狡辩?这上面就是你从药堂买来的药材,分了五个药铺买的,你用这些药材干了什么事情!”   那张信笺飘落在地面上,大家的目光落在上头,能瞧见上面写的药材。   宋凝君杏眼圆睁,她道:“三妹妹为何这样攀扯我,我从未买过这些药材。”她只是咬死不承认,就算去药铺质问,她不承认,又能如何?没有证据能够表明是她给祖母下药,这是大罪,她不能承认的。   众人目光惊疑不定,不知谁说的是真话。   崔氏却信了女儿的话,她捡起地上的信笺,恨声道:“宋凝君,十四载的养育之恩,你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母亲。”宋凝君哭泣,“便是我不是您的亲生女,您也不该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如此攀咬我!”   “好好好,好得很!”崔氏觉得一口血哽住喉,她识人不清,竟养了头狼在身边。   三位老爷都眉头紧锁,宋金良看着宋凝君,满目痛惜,他们到底养了个什么出来?   杏儿很快就抱着药箱和参丸回来,姝姝顾不得其他,先救祖母要紧。   她取来一颗参丸捏碎,喂入祖母口中,祖母却毫无反应。   这样不行,必须要祖母把药吃下的,祖母这样连药都服用不了,必须先让祖母有些反应。   姝姝取过药箱,把里头的银针取出,仔细擦拭过后,把银针插入头顶的百会穴……   “三姑娘万万不可,这里是死穴,怎能轻易施针。”旁边的太医忍不住出声制止。 第79章   马太医乃是宫中太医院的, 年方五十,也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被喊到国公府就给老夫人诊脉, 他观老夫人面色红的不正常,毫无鼻息, 把脉也无脉象, 用银针刺破手指,银针发黑, 黑红的血迹顺着指甲滴落在地。   他就知道老夫人是中毒了,所以老国公爷才会报官。   只是偌大的国公府, 老夫人怎么会中毒?   他询问过老夫人饮食, 刘嬷嬷道出, 然后又说老夫人每日都有服用三姑娘给的养生丸。   他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检查余下的养生丸,伏神医和府中的三姑娘就回来了,谁知诊出老夫人还有脉象。   这样奇怪的中毒症状, 他从未见过,脉象半刻钟才跳动下, 那同死没甚区别了。   又见到三姑娘竟想用银针扎入百会穴,人体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三十六个死穴, 是万万不可随意下针的。   姝姝看向师父,伏神医替徒儿开口,“有些死穴乃是不破不立,若想救老国公府夫人, 可以一试,若老夫人醒不过来无法咽下药,只剩死路一条,而且按照姝姝说言,老夫人脉象已经快消散,不能耽误下去。”   宋昌德忽然开口道:“姝姝,你下针吧,祖父相信好。”   姝姝点头,手指拈动银针扎入百会穴,随后是神庭,太阳穴,耳门穴,人中穴。   三十六个死穴,她用银针扎入十八个死穴,分布在头部与心脏附近。   扎完十八个穴位,姝姝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手也再颤。   须臾间,床榻上的老夫人忽然发出一声弱弱的呻吟,面部露出极痛苦的神色。   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大家都松了口气,唯有宋凝君,她面无表情。   姝姝快速把盛氏身上的银针拔掉,然后扶着盛氏半坐起来,盛氏还是昏迷状态,但有些反应了,姝姝在她身边轻声道:“祖母,吃了药您就能醒过来,一定不能抗拒,把药服下就没事了。”   她把碾碎的药物慢慢喂入祖母口中,又用温水顺服。   盛氏果然还是有些反应的,她把药物慢慢吞下腹。   姝姝就这样慢慢的把一整颗参丸都帮着盛氏服下,这参丸是她用几十年药效的人参和大量纯甘露熬制而成,能解很多种毒。   慢慢让盛氏躺平,姝姝吁了口气。   她慢慢抬头,目光落在刘嬷嬷脸上,又落在宋凝君脸上,“祖母已无大碍,可能明天就会醒来,明天再吃一颗药,把体内余毒清理,慢慢的把身体调养好就没事的,如今祖母还是昏迷,我们也该解决别的事情了,祖母显然是被人下毒,这件事情太医可以作证,那么到底是谁对祖母下毒的?”   地面还有老夫人滴落的黑色血迹,中毒是大家都知晓的事儿。   那么,到底是谁下的毒?为什么下毒?   …………   观平院里面。   珍珠玲珑得了姑娘的话,立刻赶了过去,两个丫鬟一脸严肃,刚才姑娘告诉她们,祖母出事是宋凝君下毒,让她们去观平院找丫鬟们问问,威逼利诱,现在宋凝君失势,总有奴仆会有别的心思。   两人到了观平院,春桃将两人拦住,皱眉道:“你们过来干什么的。”   珍珠望着春桃道:“老夫人出了事,同二姑娘有关,二姑娘近期可有带什么药材回来配药?你们若有证据可以帮忙作证,三姑娘就能帮你们除了奴籍,帮你们安置好往后的生活……”   春桃脸色青白交替,她想了许多事情。   想到往后跟随二姑娘做个陪嫁丫鬟也只是嫁去落户破,而且二姑娘到底是个农户家的孩子,跟着她,永远出不了头。   若能得三姑娘相助,脱去奴籍拿了银子安顿也是好的。   春桃犹豫半晌,抬头对珍珠和玲珑道:“三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玲珑道:“自然是真的,你要知道三姑娘才是国公府的主子,至于二姑娘……”   只是个冒牌货,该怎么选择,相信观平院的丫鬟们是知晓的。   春桃坚定道:“好,我,我知道二姑娘的一些事情,二姑娘从药方买回来不少药材,配药的药渣还是我帮着倒掉的……”   …………   昌鸿院,拥挤着一大群人,各房主子们都在。   府中发生毒害当家主母的事情,与她们都有关系的,国公府三房还算和睦,家和万事兴,从来没有过大矛盾,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表面上矛头是指向三姑娘的,老夫人每日都在服用三姑娘给的药。   可是那些药她们也在服用,效果很好,她们都是能察觉出来的。   而且她们都相信姝姝的为人,那么是谁下毒的?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宋凝君身上。   姝姝开口问刘嬷嬷,“刘嬷嬷,祖母这段日子是否保证饮食没有问题?”   刘嬷嬷点头,“老奴可以保证,饮食没有问题的,因为撤下来的食物老奴也有食用。”   “既然饮食没有问题,祖母剩下的只是服用我给的养生丸,刘嬷嬷想一想,平日放置药瓶的地方可有别人知晓?”   刘嬷嬷怔住,“老奴把三姑娘给的药放在一个木匣里头,就在老夫人房屋中,有几个大丫鬟知晓,还有……”她的目光落在宋凝君身上,“还有二姑娘也是知晓的,二姑娘曾养在老夫人膝下几年,小时候老夫人生病二姑娘总是帮着去匣子里拿药的……”   姝姝再问,“祖母睡眠异常之前,可有人来过祖母的屋子里?这人可有单独待过祖母的屋子里?”   刘嬷嬷突然想起半月前,二姑娘说好久没陪老夫人用午膳,所以想陪老夫人用膳,当时老夫人去佛堂念经,她也去小厨房吩咐膳食,只有二姑娘一人留在房屋中,刘嬷嬷突然失语,震恐的望向宋凝君。   老夫人对二姑娘那么好,现在整个国公府只有老夫人老国公爷才是二姑娘的靠山,也只剩两位还是真心待宋凝君。   她怎么就对老夫人出手?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所想,宋凝君若真有恨意,也该是对着二房,不该是老夫人吧。   刘嬷嬷把半月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家沉默,老国公爷让身边的人去房屋把木匣子端了出来。   宋凝君却很镇定,当初药瓶中的药丸还有半月的份量,她刚好放进去半月的量,正好够祖母出事,药瓶中没有剩余下的药,他们查不出的,事情同她无关。   刘嬷嬷打开那瓶快吃完的药瓶,里面竟有颗拇指大小褐色药丸。   宋凝君脸色微变,怎么还会剩下一颗?   刘嬷嬷道:“老夫人昨儿夜里睡得早,老奴还没来得及把药喂给老夫人,她就睡下,没想到今日怎么都喊不醒……”   这是第二个疗程的养生丸。   一共三个月的,现在也仅服用一瓶的用量,还剩余两瓶,姝姝让刘嬷嬷从另外两瓶满当当的药瓶里取出一颗药丸。   两颗药丸大小颜色都差不多,姝姝接过仔细闻过味道,味道是不同的,她把两颗药递给师父和太医,“师父和马太医可以瞧瞧这两颗药的区别,其中满瓶中取出来的是我配的,另外一颗并不是,应该是被人调换过。”   伏神医和马太医接过药丸闻了闻,普通人闻不出两种药丸的区别,他们却能够。   其中一颗很纯正的参香味,另外一颗却有些刺鼻,他们能闻出来的药材就有茯苓,柴胡,首乌藤,马钱子,天南星这些,跟姝姝质问宋凝君那张信笺上的药材一模一样,事实已经很清楚的摆在眼前。   宋昌德痛心疾首的质问宋凝君,“国公府待你也算仁至义尽,你祖母更是护着你,你为何还要毒药你祖母!”   宋凝君脸颊红肿,被打的,她咬着唇不肯承认,“祖父,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害祖母,没有理由的。”   姝姝淡声道:“因为你不满意母亲给你定的亲事,你不想嫁给邓庶吉士,你去寻邓庶吉士,他不同意退亲,眼看着婚期一日日的逼近,你是不是想着家中长辈过世就要守孝三年,所以毒害了祖母?就为不嫁给你口中的低门户。”   这也是她现在想通的。   她之前没想过宋凝君会毒害祖母的,因为祖父祖母是整个国公府最护着宋凝君的。   害了祖父祖母对宋凝君没有好处的。   宋凝君摇头大哭,“宋凝姝你冤枉我……我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不是我,不是我……”   她说罢,外面珍珠玲珑领着春桃走了进来,春桃手中用旧衣物捧着沾染泥土的药渣。   春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宋凝君落在贴身丫鬟捧着的药渣上,脸色瞬间惨白。   春桃跪在地上道:“奴婢是来讲事情经过的,半月前,二姑娘忽然出门一趟,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奴婢守在外面能闻见一股子刺鼻药味,等姑娘出来后,姑娘让奴婢把一包药渣去扔掉,奴婢就给埋在观平院外头的一颗树下……”   她说罢,把旧衣物中沾染着泥土的药渣给众人看。   伏神医和马太医取药渣拈起闻了闻,的确能够分辨出就是这颗药丸里头相同的成分。   结果不言而已……   宋昌德跛着一条腿走到宋凝君面前,厉声质问道:“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肠。”   宋凝君崩溃大哭,“不是我,不是我,是是宋凝姝教唆我院中的丫鬟合起来陷害我的,祖父您一定要相信君儿啊,您和祖母是君儿最爱的人,君儿怎么会毒害祖母。”她哭的凄惨,眼泪鼻涕沾满脸颊。   明明该是天衣无缝的,偏生祖母昨天一颗药丸没有服用就睡下了。   其实她当初想过去毒害邓正巍的祖母,但那老东西身边有个丫鬟贴身伺候,对她动手破绽太多。   她这才选择了祖母。   宋昌德气到浑身颤抖。   “金丰,金良,快去催促官府的人早些过来!把她给我抓进去好好审问,她到底是什么蛇蝎心肠。”   刚说罢,外面响起阵阵喧哗,众人朝垂花门看过去,一群官差走了进来,见到老国公爷跟三位老爷都躬身问了声好。   老国公爷以为他们是来查盛氏被毒一案,正想让人把宋凝君捉回官衙调查清楚,为首官差道:“国公大人,下官叨扰国公府是为去年入秋时候白居寺劫匪一案,昨日八名劫匪已经全部落网,但是他们指认是府中家生子李翼花钱买通他们去白居寺假借抢劫财物之名,实际去为府中三姑娘身上的一枚玉雕,让他们去抢宋三姑娘身上佩戴的一个玉雕。”   宋凝君眼皮狠狠的一跳,死死的攥住了拳头。   国公府所有主子们全都呆住,当初白居寺的案子一直未曾破案,结果现在人抓到了却是府中家生子指使的?   竟为了抢夺宋三姑娘身上的玉雕。   姝姝假装不知,惊讶道,“什么?为了抢夺我佩戴的玉雕?那枚玉雕是我小时上山捡柴时捡到的,怕养母抢去一直贴身佩戴,去年白居寺劫匪案,慌乱之中,那枚玉佩也不慎遗失,而且那枚玉佩并不值钱,他们抢它作甚?”   这也是众人心里的疑问。   官差道:“事关国公府,所以下官才上门寻李翼问个清楚,还请国公爷行个方便。”   李翼是宋昌德身边心腹李中天最小的儿子,他寒着脸道:“中天,去把你小儿子叫过来!”   李中天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去把幼子叫了过来。   李翼见到官差心中也是咯噔一声,他还算镇定。   官差问他去去年白居寺劫匪有何关系,他拒不承认,那官差冷笑一声,“你不承认也无妨,那些劫匪手中还握着当初你给的几千两银票,银票上还有章印和票号,到时去钱庄一查就知这银票是谁取的,你还想抵赖不成?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买通劫匪干这种事情,宋三姑娘说那枚玉佩并不值几个钱。”   李翼脸色发白,看了宋凝君一眼。   宋凝君脸色同样苍白。   “你这混蛋。”李中天怒火中烧,一巴掌扇在幼子脸上,怒骂起来,“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情?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他相信自己儿子不会无缘无故去抢个小玉雕,脑子坏了才会花五千两银子去白居寺抢一枚玉雕。   李翼不吭声,李中天劈头盖脸又是两巴掌下去,“孽子,还不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你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为你娘想想,她年纪大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受得住,你把事情说清楚。”   想起年迈的娘亲,李翼咬牙。   最后到底还是恨声道:“明明就是三姑娘不好,偏生你们所有人都被她蒙蔽了双眼,那枚玉雕是二姑娘的娘亲的,二姑娘想要来做个念想,三姑娘却不肯给,二姑娘太想念亲生母亲,惦记亲生母亲的生育之恩,只剩下一个念想,偏生三姑娘不给把东西给二姑娘。”   姝姝到底没忍住,冷笑一声,“玉佩是我幼时从山中捡到的,何时说是养母给我的?你到底是怎么被宋凝君忽悠的?”   她的目光又转动脸色煞白的宋凝君脸上,“你到底为何非要觊觎我的那枚玉佩?我实在不懂。”   “什么?”李翼茫然道:“可二姑娘明明说,明明说是……”   “你这蠢蛋!”李中天恨极,“你被她给诓骗了!”   “怎么会,怎么会……”李翼还是不肯信,他看向宋凝君,“二姑娘,你明明说过那东西是你亲生母亲的,想留个念想,哭着求我帮忙,求我找江湖中人出钱让他们演场戏,只要能把玉佩找回,愿意出五千两银票。”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宋凝君闭目不语,她不想再说些什么了。   她本该富贵荣华的一生,是哪里出了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宋凝姝回来那日开始的吧。   宋凝君闭着眼,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李翼就明白了,原本她真的骗了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谁都不知道国公府养女能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仿佛是看别人演的戏。   这样一出大戏,让他们遍体生寒。   宋昌德疲惫道:“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经过,劳烦你们把人都捉去官衙问清楚吧。”   他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响起声声尖叫。   宋昌德抬眼过去,见到宋凝君握着一把匕首朝姝姝刺了过去,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宋凝姝,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你当初就该去死的,为什么你没被孙氏打死!”   姝姝与宋凝君距离很近,众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崔氏目眦尽裂,“姝姝!”   大家都以为姝姝躲不开,会被这把近在咫尺的匕首刺中心脏的时候。   落在姝姝眼中,宋凝君的动作却很慢,她下意识按照每日打的那套掌法,脚步侧移,倾斜身子,匕首顺着她的胸口错身而过,姝姝顺势抬起手臂,一掌拍在宋凝君的胸口上,宋凝君被拍的整个人朝后飞出两三丈远,摔在廊檐下的房柱上,口中喷出一股子鲜血。   众人根本来不及多想,宋凝君飞出的一瞬间,猛兽的怒吼声响起。   一道残影跟着飞出,然后又是宋凝君的尖叫声。   大家这才看清楚是一头威风凶猛的猞猁死死咬在宋凝君拦在喉间的手臂上。   宋凝君也是感觉腥风扫过,她下意识护住颈子,等看清楚时就是那双金色兽瞳死死的盯着它。   宋凝君疼的冷汗直冒,手臂骨骼已经被咬穿,这条手臂怕是废了。   庭院里。   大家惊慌失措,以前猞猁从不下口的,这是它第一次咬人,都有些害怕。   后面声音嘈杂,猞猁松开口,它没有撕扯掉宋凝君手臂的肉,只是直接咬断她的手臂,彻底废了她的手臂。   如果不是宋凝君用手臂拦着要害,被咬穿的将会是她的颈子。   猞猁走到姝姝身边,蹭了蹭姝姝。   姝姝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心里软软的,有些可惜,只是废了宋凝君一条手臂,不过等她入了牢房,这么多罪名下来,宋凝君也活不了的。   院子里奴仆们慌乱着。   官差也有些吓着,跟老国公爷说了声,把宋凝君,李翼带走。   宋昌德送他们出府,没多看宋凝君一眼,同官差们讲了宋凝君毒害盛氏的事情,让她们调查清楚。   几名官差相视一眼,心底发寒,国公府的这个养女着实可怕。   “都散了吧!”大房高氏遣散庭院中的奴仆,进屋去看望盛氏。   盛氏还在昏迷着,伏神医同马太医正在给她把脉,脉象还很微弱,但至少有了脉象。   姝姝让猞猁回去沁华院,她先去看望盛氏,盛氏的脸色还很红,像是透着血色,姝姝站在床榻上,双眸透了些湿意,祖母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伏神医给盛氏诊过脉后道:“约摸着明日早晨就能醒来,到时还要服用一颗参丸,另外我会让姝姝给老夫人准备解毒的药材,老夫人体内的毒要慢慢清理。”   “多谢神医。”宋金丰道,他又转身跟姝姝说,“还有姝姝,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发现母亲还有脉象,今日怕是。”   说着,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姝姝摇摇头,并未多言。   还是崔氏那女儿护在怀中心疼道:“我宝儿没事吧,方才真是吓着娘了。”   姝姝还是摇头,“母亲别担心,我没事的。”她的确没事,只是整个人都很疲惫。   “姝姝是怎么知晓宋凝君配的那些药材的?”宋金丰忍不住问道。   姝姝迟疑下,还是把之前让观言观夏查陈家人的事情说了遍,“后来他们查到孙氏并没有跟着陈家两兄弟回水乡村,她好像彻底从世间消失,这期间接触陈家人的唯有宋凝君,所以我便让观言观夏跟着宋凝君,知晓她去药铺买药,后来……”   后来宋凝君竟然为了不想嫁人,毒害盛氏,想要守孝三年。   宋金良望着女儿,温声道:“那姝姝为何不把这件事同我们说?”   姝姝沉默,说了他们真的会认为宋凝君是弑母的毒蝎心肠吗?说了他们就会把宋凝君送离国公府吗?   说了又有何用,他们还不是记挂着十来年对宋凝君的养育之恩,质疑把她留在侯府给她嫁出去吗。   崔氏却懂了女儿心中所想,她崩溃的抱住姝姝,“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到底都干了什么?造成今天这个地步的是姝姝还是宋凝君。   都不是,而是他们,固然宋凝君心狠手辣,他们看错人,但如果一开始找回姝姝那一刻,他们把宋凝君送回属于她的家,一切都会不同的。   “母亲,我累了,想回房歇息,祖母的毒,明日我会跟师父过来一起解决的。”姝姝轻声道。   她真的累极了,腰侧很疼很疼,这会儿才感觉到疼痛,疼的她快无法忍受了。 第80章   伏神医马太医也跟着告辞, 两人离开后,姝姝回到沁华院, 珍珠玲珑, 沁华院的丫鬟都跟着一块回去,猞猁也是, 它紧跟着姝姝。   回沁华院的路上, 又碰见那些丫鬟奴仆们,这次他们没有再用震惊鄙夷的目光看姝姝, 而且是怜惜,身为国公府真血脉, 被个冒牌货占据位置, 还把下毒的事情嫁祸在她的身上, 真真是可怜。   姝姝白着小脸。   刚才昌鸿院一切尘埃落定时,她就感觉右边腰侧很疼,疼得她小脸惨白, 走路双腿都在打颤。   “姑娘,您没事吧。”珍珠担忧道。   姑娘脸色太难了些, 而且额头浸出一层密密的细细的汗珠。   姝姝摇头,不语。   回到沁华院,猞猁一直跟着她, 白狮也从偏园过来了,两只跟着她进到屋子中。   现在已经是申时末,该是用晚膳的时候,姝姝根本吃不下, 她只想好好休息下。   喊来丫鬟们备好热水,珍珠玲珑两人亲自照顾姝姝梳洗。   替她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裳,露出已经发育的极好的身姿,一身肌肤似白雪,可白雪之上却映着一片瘀斑,大片青紫,已经有些发黑,那是右侧腰间,手掌大块的严重淤青,应该是已经撞的皮下出血,黑紫色。   珍珠惊叫道:“姑娘,您的腰。”   姝姝低头看了眼,难怪腰疼的不行,原来撞到了。   撞到哪里去的?她好像已经忘记了,从得知祖母出事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慌了。   后来昌鸿院发生的一切,她精神紧绷,更加没有注意到腰间的伤。   现在事情解决,她才察觉出腰疼,原来是撞到的,回想一下,却根本不记得是哪里的撞到的。   姝姝叹了口气,腰疼的越来越厉害,她道:“珍珠,玲珑,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好。”   “可是姑娘您的伤……”玲珑担忧望着姑娘腰侧的伤势,这也太吓人了些,看起来像是撞的,不会受到内伤吧。   姝姝低头摸了摸那片吓人的肌肤,她道:“别担心,没事的,只是看着有些吓人,没有伤到内脏的。”   她是学医的,伤没伤到内脏还是清楚,只是表层伤的有些严重罢了。   两个丫鬟退下后,姝姝摊开左掌手心,玉瓶显露出来,她盯着玉瓶看了会儿,目光温柔,最后从玉瓶中滴落些甘露倒入浴桶中。   其实她也不清楚玉瓶中一次可以倒出多少甘露,她曾在书房做那些参丸时,试过一次从玉瓶里面倒出一铜盆儿的甘露还能继续,所以姝姝猜测应该可以无限制。   不过她从不浪费甘露。   身上这样的伤势,每日往浴桶中滴入十来滴几天就能好起来。   她肌肤娇嫩,所以这撞伤看着有些严重罢了。   姝姝滴入甘露,跨入浴桶,整个人都缩在温热的水中,她盘腿坐在浴桶中,一头青丝也浸入水,湿漉漉的披在如玉的脊背骨上。   姝姝待在浴桶许久,等到水凉了她才起身把身体擦拭干净,扯过旁边衣架上的中衣穿上。   等丫鬟们进来,姝姝吩咐她们把浴桶的水抬出去浇树浇花。   随后,姝姝也不让人伺候,晚膳也没吃,她直接躺在床榻上睡了。   她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没想到反而很快的入睡,只是被梦魇了一整夜。   崔氏过来的时候,姝姝已经睡下,她在床头站了许久许久,最后才离开,离开时双目通红。   姝姝翌日很早就醒了过来,她眼底有淡淡的青影。   昨夜梦魇一整夜,她还是很疲惫,不过也算睡了许久,她起床后先过去祖母院子。   祖父昨儿整夜没睡,守了盛氏整夜。   不多时,天色渐亮,伏神医也过来府中,他跟姝姝仔细商讨过盛氏中毒的药材,然后配了解毒的方子。   刚配好,盛氏就醒了过来,隔壁房间是刘嬷嬷的喜极而泣的声音。   盛氏原本很红的脸色变成苍白,她睁开眼睛,身上无力,不仅如此,她感觉精神也不太好。   望着一屋子人,盛氏茫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是短短一句话,她就耗费大半心神,刘嬷嬷哭着,正想把昨日的事情道出,姝姝上前道:“祖母先把药服用了吧。”   还要连续服用两天的参丸,然后开始解毒。   盛氏醒着,药就很好服用,然后姝姝跟伏神医去隔壁准备给盛氏解毒的药浴。   那边,刘嬷嬷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告诉盛氏。   盛氏听完,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许久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很久后她才喃喃道:“到底是为何。”   刘嬷嬷擦掉眼泪道:“因她不满意二夫人跟老夫人给她亲下的亲事,再有几个月就要成亲,她不愿,这,这才……”   若府中长辈过世,可守孝三年。   盛氏闭目,苦笑,“好狠毒的心肠。”   原先的乖巧柔弱孝顺都是装出来的吧,她活了一辈子,竟连个小辈都没看透。   刘嬷嬷接着道:“老夫人还不知,您昏死的时候,原先宫中太医都放弃,就是三姑娘回来不愿放弃,给您把脉,把到一丝丝微弱的脉象,把您给救了回来,偏生老奴是个蠢笨的,之前竟还听信那白眼狼的话,以为是三姑娘的药有问题,不仅如此,庭院里好多奴才们也都……”   好多奴才都看清怠慢三姑娘,甚至出言羞辱三姑娘。   盛氏知道身边嬷嬷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盛氏咳嗽起来,眼中泛起泪花,她又哭又笑的,“我们都错了,国公府算什么东西,能得姝姝如此相待,她为何不敢早早的把宋凝君的异常告知府中的人,那是因为我们根本不会信她啊,她说了又如何?姝姝至始至终都明白这个道理,是我们愚笨,是我们不好。”   “你先好好休息,等姝姝和伏神医给你解毒,别太激动了。”宋昌德替妻子拍背。   盛氏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眼泪落下来,“老爷子,我们对不起姝姝,你当姝姝为何待我们如此好,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们,那是姝姝担心我们不信她不亲她,她在讨好国公府的人,她堂堂国公府的真千金,却要靠着讨好我们才能在国公府立足……”   宋昌德也沉默下来,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盛氏说了这些话,面露狠色,问刘嬷嬷,“昨儿言语羞辱姝姝有哪几人?”   刘嬷嬷迟疑道:“是罗成才家的。”   罗成才一家都在昌鸿院当差,罗老婆子也算是盛氏身边老人。   盛氏立即道:“把他们给我送去庄子上去,往后都不用想着回国公府了。”   庄子和国公府里伺候人不同的,庄子都是府中奴才犯错发配过去,要干脏活累活的,日子会很难熬。   “至于你。”盛氏叹了口气,“罚你一年俸禄吧。”   处理了一些事情,姝姝已经把药材都煮好,喊丫鬟们帮着倒入盛氏平日梳洗的浴桶中。   伏神医已教姝姝该怎么解毒。   刘嬷嬷跟含冬搀扶着盛氏过去进了浴桶,屋子中只剩下盛氏同姝姝。   姝姝温声细语的道:“祖母,我会帮你解毒,明日再服用一颗参丸,以后隔三日泡一次药浴,我再为您施针,不出两月您就能痊愈起来的。”   盛氏沉默,许久后,她握住姝姝的手,苍老满是皱纹的双手握住姝姝白皙柔软的手,她道:“姝姝,对不起。”   他们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姝姝摇摇头,慢慢道:“没有的,祖母不用道歉。”   盛氏叹口气,不再多言,做出来的总比说的好的。   光说也是无用。   给盛氏解了毒,姝姝又交代下人们注意祖母的饮食,这才回了沁华院。   ————   马太医回了皇宫复命。   顺和帝知道他是去给定国公府老夫人看病,等他回让陈旺德把人喊回来问了怎么回事。   马太医可是把定国公府那场戏从头看到尾,恭恭敬敬把事情讲给顺和帝听。   帝王听得很震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竟然生的一幅这样的心肠,为了不愿成亲,毒害养了她十三四载的祖母。   心狠手辣,既坏又恶毒,国公府那么些人看走眼,最可笑的竟然是她们养了个白眼狼十几年,白眼狼也曾欺负过国公府真血脉,却只是让白眼狼搬去偏园,继续给她寻了们好亲事。   那么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待在国公府举步维艰,明知白眼狼的异常却不敢跟家人讲。   国公府可悲可笑,那个小姑娘却是可怜。   顺和帝都想着给潋之赐婚了,好早点把小姑娘接来宫里或者王府上住着都好。   想了许久,顺和帝还是决定尊重长子的想法,他问陈旺德,“那国公府的养女现在关押在大牢?”   陈旺德道:“回皇上的话,的确是关押在大牢中,而且老奴听说了,那养女嘴巴硬得很,挨了几十大板都不肯承认那些罪行,给打的血肉模糊的,也是个狠的。”知道皇帝关心宋三姑娘,所以陈旺德早让人打探了后续情况。   “不过她不承认也无用,人证物证都是有的。”   顺和帝唔了声,“让他们好好的审。”   陈旺德立刻知道皇帝的意思,这是让下面的人多多折磨那宋凝君。   …………   远在边城的傅潋之也从暗卫手中收到一封密信。   暗卫把最近宋府发生的事情写好给边城的蜀王殿下送来。   京城里头宋家养女跟亲生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都给京城这些人震惊的不成,殿下也让他们帮着注意宋三姑娘的事儿,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就给殿下写了密信。   他们是殿下身边的人,都知道殿下连人家姑娘面还没见上几面,话都还没说上几句,已经把人姑娘惦记上,偏生连封信都不给三姑娘寄,也不怕三姑娘被人捷足先登定了亲。 第81章   傅潋之冷着一张脸坐在大帐中的桌案前, 宽大修长的手掌翻看桌案上的密信。   他甚少过问姝姝的事情,但跟府中暗卫吩咐过, 如果事关姝姝的大事儿都要跟他通禀。   边疆战事紧急, 他是主帅,不能分心, 但京城动向他都有留意。   密信上是定国公府半月前发生的事情。   养女宋凝君心狠手辣, 不愿成亲,毒害养育她十四载的祖母, 白居寺一案亦是她指使。   密信中还言,正在调查水乡村宋凝君亲生母亲孙桂花消失一案, 各种矛头也都指向宋凝君。   信中还说, 大理寺审了宋凝君半月, 她不肯承认弑母的罪名。   这个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但是其余两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在, 她没法逃脱罪名,但因边疆战事, 顺和帝大赦天下,三年内无死刑,所以宋凝君只会被发配边城做苦力。   发配边城的犯人同死刑没甚区别, 一路上会被折磨的很惨。   傅潋之看完,脸色冷如寒霜,他道:“连成,进来。”   暗卫连成进入大帐, “殿下,有何吩咐。”   “她何时判刑?”傅潋之眉峰微冷。   连成道:“半月后宋凝君会被发配边城。”   傅潋之冷漠的表情隐在烛光阴影中,他冷声道:“路上把人处理掉。”   连成懂了殿下的意思,这是让宋凝君不用活着来边城,等发配的时候让他带人去把人解决掉。   “殿下,属下这就去处理。”   傅潋之点头,不再多言。   …………   京城里头。   定国公府的事情不过一日就传到沸沸扬扬,半个月过去,热度依旧没有退散。   都是震惊宋凝君的歹毒,道,人不可貌相,看起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心肠狠毒起来,简直世间罕见。   还有当初白居寺被劫匪劫财的世家女眷们简直把宋凝君给骂惨了。   除了讨论宋凝君的恶毒,还有国公府识人不清,宋三姑娘可怜。   半个月,宋凝君的案子已结,宋凝君发配边疆,永生不得离开。   这个结果也算让众人满意,但姝姝还是担心,宋凝君这个人心肠太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加狠,她打听过,牢狱之中对她下了重刑,她都咬死没有毒害盛氏,白居寺的案子也跟她无关,孙氏的消失她更加不清楚。   人都被打的昏死过去,她都能咬紧牙根不承认。   宋凝君太狠,姝姝不得不担心。   宋凝君被发配边疆这日,会被关在木笼中游街示众。   很多人都去观看,姝姝也去了,寻了个酒楼的阁楼上,集市两旁很多人,都在议论纷纷。   姝姝带着帷帽,她站在窗棂旁,微风吹动帷帽,露出她清冷的双眸,她看着集市两旁的行人激动辱骂,朝着木笼中的宋凝君扔菜叶子臭鸡蛋,宋凝君被判发配边疆后还在牢狱中休养了半月,现在她半条手臂软绵绵垂着,整个人缩在木牢中毫无反应,任由众人朝她扔着恶臭的腌臜物。   会有官兵送宋凝君出城,然后一路送去边疆。   姝姝正观望着,忽见一女子从人群冲了出来,她拦在押送宋凝君的官兵面前,指着木牢中的宋凝君大声辱骂起来,“宋凝君,你害得我好惨,你小小年纪心肠狠毒,却在我和诗淑面前装无辜,让我们误以为国公府偏心待你不好,为你出头,针对宋三姑娘,哪知你却是个蛇蝎!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宋三姑娘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这少女正是许久不见的何思妤,她被宋凝君害的有些惨。   当初公主府的事情后,家中父母很生气,责怪她无脑愚笨,也因公主府的事情,她成了京城世家贵族们取笑的对象。   父亲母亲只能给她去几百公里外的江南地区给她寻了门亲事,明年开春就要出嫁,未婚夫婿家世也只是一般,还是经商的。   她恨透了宋凝君,今日得知宋凝君被游街发配边疆,忍不住出来辱骂她一顿。   宋凝君听见声音,恍惚抬头,见到昔日好友。   她惨白的面上忽然露出一抹恶意满满的阴森笑容,艰难的抬起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臂,做了个抹脖子的东西,张开嘴唇,用唇形说道:“蠢笨如猪的废物,再废话就宰了你。”   何思妤脸色发白,她虽然看不懂宋凝君说的什么,但是看懂了宋凝君脸上的恶意。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当初怎么就把她当做闺友了。   官兵压着牢车慢慢走过来,何思妤退到路旁避开,气的发抖,她恶毒的想着,希望宋凝君死在去边疆的路上。   姝姝看着这场闹剧,目送关押着宋凝君的木牢越走越远,她带着两个丫鬟又过去找了苏三娘一趟。   一来是跟苏三娘道谢,那劫匪被抓的正是时候,帮了她大忙。   另外姝姝犹豫许久,恳求三娘再帮她一个忙。   苏三娘笑道:“三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不管什么人情都比不上三姑娘救下我与灵儿。”   “那姝姝就照直说了。”姝姝垂了眼眸,淡声道:“我想请三娘帮我在武林当中寻一杀手,待宋凝君发配边疆的路上不留活口。”   宋凝君运气极好,她不死,姝姝不放心,她再心软,这种事情上就不能糊涂。   帝王大赦天下,不会有死刑,可宋凝君太过狠毒,她不死就是隐患。   所以姝姝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让三娘帮他寻一杀手解决了宋凝君。   定国公府的事情苏三娘早有耳闻,她道:“我倒是认识一人,他年方二十,是武林当中赫赫有名的杀手,如今正好在京城,但通常找他买人命只能亲自下单,不若我把他住的地方告知三姑娘,三姑娘亲自去一趟?他定然不会拒绝三姑娘的。”   苏三娘说的这人名封秋水,名字有些女气,却是个不择不扣的男儿身。   至于真名叫甚,无人得知,他目前是武林当中排名第一的杀手,性子散漫,接单看心情。   三娘知晓姝姝手腕上玉牌的主子对这封秋水有恩,若是姝姝去请他帮忙,他不会拒绝的。   姝姝道谢后,带着两个丫鬟和府卫去三娘给的地址。   是个比较偏僻的园子,名封园,姝姝记得三娘告诉她,那杀手名字就叫封秋水,封园,这座园子很久之前就有的,可见京城里面也是鱼龙混杂,有不少武林中人,只是从未接触过这些,现在的她就像站在陌生的门前,推开门,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很快到了封园,封园并不大,但是很精巧,光从门外的牌匾就能够看出主子也该是个细致的人。   姝姝上前敲门,敲了几声,里头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进来。”   姝姝推门而入,珍珠玲珑要跟上,姝姝犹豫下,想到自己现在是来买通杀手杀人的,到底不好给丫鬟们知晓,就让两人待在外面等她,她独自进到园内,院内满是绿植,其中一颗高大的榕树下绑着个吊椅,上面躺着个一身白衫的男子,男子清瘦,一头黑发披散在吊椅上,等姝姝走进发现他肌肤白皙,清秀俊美。   姝姝迟疑,上前两步轻声道:“敢问阁下可是封大侠?”   藤编吊椅上的男子终于睁开眼眸懒洋洋的望向姝姝,忽露出抹轻笑,“小美人找我何事?”   他是武林中人,姝姝没接触过太多这样的人,何况还是来求人的,不好斥责他无理,只能站在那儿继续轻声道:“我是三娘介绍来的,得知您武功高强,所以想来请您帮着办件事情,也请封大侠放心,小女会给报酬的。”   姝姝说罢,似乎怕他不同意,把捧在怀中的锦盒递了过去。   这里面装的是银票,她目前身上剩余的三千两银票,她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的,若是不够,她会在凑些的。   她一伸手,就露出凝霜般的皓腕,赛雪似的手腕上绑着的黑环太过明显。   封秋风原本慵懒的靠在藤椅上,见到小美人手腕上的黑色玉牌,唔了声,坐正身姿伸手想扯过玉牌看一眼。   这不是傅潋之的玉牌嘛。   姝姝见他不接锦盒,突然伸手捉她的手腕,吓了一跳,下意识移步躲开。   竟也给她躲开了,封秋水诧异的看她一眼,小美人竟然还会功夫,看脚步有些像飞花掌,这套掌法不是只有周老头子那儿才有嘛,噢,也对,既然手腕上带着那人的玉牌,与他师父认识也不足为奇。   封秋水从吊椅上下来,光着白皙的脚站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他赤脚走到姝姝面前,低头指了指姝姝手腕上的玉牌,“谁给你的?”   他太高,突然起身走近,姝姝觉得有些压抑,后腿两步,伸手抚上手腕上的玉牌,正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突然又听见封秋水懒洋洋道:“买谁的命?银票拿回去吧,给你玉牌的人与我有恩,再者老子也喜欢美人儿,免费帮你杀个人。”   他是杀手,既来请他帮忙,肯定就是买人命的。   小美人也挺心狠手辣嘛。   姝姝睫毛轻颤,她捏着手腕上冰凉的玉牌,有些茫然,封秋水认识蜀王殿下吗?   “小美人儿快说杀谁?”封秋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漂亮的凤眼溢出一点点泪水,“有些困,想睡了。”   姝姝立即惊慌道:“想请封大侠帮我,帮我除掉宋凝君。”   宋凝君?   那不是最近京城里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吗?定国公府里头的,那么眼前这位应该是宋家三姑娘?   封秋水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姝姝,不知再想些什么,半晌后他才唔了声道:“我知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姝姝捧着锦盒道了声谢谢,最后想了想,还是把锦盒放在吊椅上。   封秋水也没拦着她,只是倚在榕树下啧啧了两声,看来小美人很不愿承傅潋之的情嘛。   等到姝姝跨出封园的门,她轻轻吐了口气,她的确不愿承蜀王的情。   “回去吧。”姝姝柔声道,马车停在巷子外,还要走上一小段。   刚走了两步,迎面却走来一清隽少年郎,姝姝望去,竟是秦宴堂,他也没料到这里碰见姝姝,面色微怔,看了旁边的封园一眼,走到姝姝面前道:“三妹妹好。”他随着宋钰谨一样都喊姝姝三妹妹。   “秦大哥好。”姝姝笑盈盈的,“秦大哥是住在这边吗?”   秦宴堂点头,“我住在封园旁边。”   他住在这里也有大半年,但从未见过封园的主人。   姝姝今日过来是为何?   姝姝温言细语道:“我过来这边有些事情,现在正打算回国公府。”   “我送送你。”秦宴堂道。 第82章   大概怕姝姝会拒绝, 秦宴堂又道:“其实还想劳烦三妹妹帮个忙。”   姝姝知道他是二哥好友,不再对他抱有偏见, 只当他是普通朋友, 便道:“秦大哥请说。”   “是这样的。”秦宴堂措辞道:“家姐和姐夫来京城看望我,家姐早起不太舒服, 我正打算出门给她请郎中, 三妹妹医术了得,所以想请三妹妹过去帮忙家姐瞧瞧。”   这不是大事儿, 耽误不了多久,何况姝姝也没别的事儿要忙, 她点头道:“我过去帮秦姐姐看看吧。”   “多谢三妹妹。”   随着秦宴堂朝他住的地儿走去, 两个丫鬟跟在身后, 但姝姝忍不住回头朝着封园里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看了一眼。   榕树上好像有人再瞧他们。   的确是有人,封秋水半靠在枝繁叶茂的榕树枝头上,他抱着双臂看着封园门口发生的事情, 嗤笑了声,“傅潋之, 你也有今日,求而不得,光给人挂个玉牌又何用, 啧啧,再不出手,都要给人骗走了。”   真真是可惜,若不是小美人被傅潋之看中, 他都想把人抢回来捧在手心好好疼着。   他打小就喜欢长的好看的,这个小美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既美人有求,帮她杀人也是愿意的。   姝姝随秦宴堂过去他的住处,是个小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打理的井井有条。   进到院子里,有个中等身高面向憨厚的男子正蹲在井边给鸡拔毛,看见秦宴堂憨笑道:“宴堂,我想给你姐姐煮些鸡汤喝。”   秦宴堂点点头,“多谢姐夫,姐姐是要多补补,我给姐姐寻了人过来瞧瞧。”   说罢,他领着姝姝进到屋子里,秦萍正靠在床榻上的软枕上,唇色有些白。   姝姝上前帮着秦萍诊脉,因风寒袭肺引起的咳嗽头疼,也好解决,她给秦萍开了药方,让秦宴堂去抓药就行。   秦宴堂让姐姐好好休息,他送姝姝出门,“我送三妹妹过去巷子口,正好去药堂抓药。”   “也好。”   两人慢慢走在僻静的巷子里,后面跟着丫鬟和府卫。   走了会儿,秦宴堂跟姝姝说话,“再有几日就是初九重阳节,那日正好休沐,三妹妹那日可要去城外一块登高秋游。”   重阳节是秋收祭祖的大节日,各家各户都会去城外插着茱萸登高祈福,祭拜祖先,秋游赏菊。   这是大日子,官衙这日都会休沐一日,就连医馆也不例外。   这个日子宋家人也的确要出门的,姝姝便道:“重阳节那日会跟家人他们一起出门的。”   秦宴堂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   他把姝姝送到巷子门口,看着姝姝坐上马车才去药堂里抓了药,回来给姐姐煎药进屋照顾姐姐喝药。   秦萍把药喝掉,温柔道:“方才的姑娘可是宴堂喜欢的?”   秦宴堂没瞒着长姐,他点头应是。   “瞧着是很漂亮的姑娘,品行也端正。”秦萍温声道,“宴堂若是喜欢,不如姐姐让人上门去提亲?”   “这事儿不用姐姐操心,她是国公府的千金,得家人宠爱,亲事若不是她点头是不会成的。”所以秦宴堂很清楚,他喜欢姝姝,也要姝姝喜欢他才行,或者有足够的可以打动姝姝心的本事,不管怎样,他都想试一试。   秦萍微微怔住,叹息道:“这么好的家世呀,不过我们宴堂也不差,年纪轻轻的新科状元郎,洁身自好,姐姐觉得你会让这位姑娘幸福的,宴堂要好好争取呀。”她的弟弟就是被家中父亲给耽误的,想起家里的父亲跟那位姨娘,秦萍心里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姐姐不用担心,我会争取的。”秦宴堂也很温柔的说道。   …………   转眼就是重阳节那日。   九月初九那日,定国公府的人都要出门登山,姝姝一早换好衣裳跟着母亲出门。   三房的叔母刚出月子,圆圆交给府中乳母带着,叔母也跟着一块出门,还有大房伯母跟大姐四妹。   还有一个月大姐就要出嫁,往后回娘家的日子就不多了,大家都格外珍稀跟大姐相处的这段日子。   姝姝跟大姐还有三个妹妹一块挤在一辆马车上。   自从宋凝君的事情爆出后,姝姝明显能够感觉国公府的人更加护着她,怜惜她,似乎大家都怕她难过。   但姝姝却觉得亲人相处不该是这幅模样的,就跟她以前只会讨好国公府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先紧着她们,实则就是她心中不安,害怕被国公府抛弃,害怕因为一些事情得大家厌恶。   现在国公府的人似乎都很担心她。   姝姝其实只盼着跟宋凝君的恩怨到此为止,封秋水帮她解决掉宋凝君,往后她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了。   路上人很多。   马车驶到城外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到处都是人。   刚出城下了马车就碰见秦宴堂,他过来跟宋家人打招呼,给崔氏请安,过去跟宋钰谨说话。   都是相熟的,何况是城外,今日又是重阳节,就没那么多顾忌。   有小丫鬟去采摘许多茱萸过来,各房分了分,姝姝也分到两株,插在发髻间,红色的小果子,一串串的,插在发髻上衬的姝姝娇嫩嫩的。   今日出城的很多,姝姝还碰见方珠珠跟康平郡主。   三人有些日子没见,自打宋凝君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两人都很担心姝姝的。   可姝姝早出晚归,她们也见不着人,现在看姝姝小脸娇嫩红润,显然是没什么影响,都松了口气。   三个小姑娘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姝姝也是第一次这样出来登山秋游,她还是很开心的。   随着珠珠跟康平郡主朝着山中走去。   宋钰谨,宋钰延,还有大房的宋钰庆,一起跟着女眷们登山,秦宴堂也跟着一块,正和宋钰谨说着事儿。   很快登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山中树木郁郁,还有鸟儿鸣叫声,周围不少京城世家的姑娘公子哥儿们。   有些人见到姝姝,都是善意的过来同她问声好。   大概都是因宋凝君那事儿对她心生怜惜,总之一圈下来,姝姝收获不好笑脸和问候。   姝姝跟珠珠还有康平寻了个稍微偏些的位置看山下风景,遍山的野菊花。   三人说着话,旁边突然响起众人恭敬的问好声,“参见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姝姝她们转头望过去,见到两位穿着金黄色衣袍的少年,头戴玉冠,面如冠玉,这些个皇家人都生有一副好相貌。   二皇子傅厉元双眼细长,略显阴沉,三皇子傅厉溯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个子还比二皇子稍微高一些。   看到这两位皇子,姝姝微微攥起拳头,她与皇族人都不熟,但对上辈子的他们都略有耳闻。   三皇子傅厉溯与宋凝君成亲,做了个闲散王爷。   至于二皇子傅厉元,他好像跟蜀王争夺皇位过,最后落败被囚禁,下场凄惨。   这些事儿都不是姝姝可以参与的,何况这辈子宋凝君发配边疆,跟三皇子怕也是无缘无分了。   两位皇子都认识康平,过来跟她打招呼,康平很害羞,看见两个皇哥哥也会脸红,声若蚊蝇喊了两声哥哥。   傅厉溯笑的很爽朗,“康平妹妹,你也出来登山啊。”   康平小声说了声是。   傅厉溯的目光又落在方珠珠和姝姝脸上,落在姝姝面上时自然是惊艳的。   姝姝跟珠珠行了个福礼,“见过二殿下和三殿下,两位殿下安康。”   “你是?”傅厉溯并没有见过姝姝,有些好奇。   姝姝垂头道:“臣女宋凝姝见过三皇子。”   原来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被父王封为宝福县君的那个丫头。   傅厉溯想起母妃曾对他言,原先想求父皇把宋三姑娘给他做侧妃,但是父王拒绝了。   傅厉元听闻姝姝的话,勾起唇角笑了声,宫里头的事儿他都清楚一些。   知晓这个宝福县君很得父皇喜欢,父皇打算把她赐婚给大皇兄,而且民间都传闻,大皇兄好像对这个宝福县君很有好感。   他目光落在姝姝娇艳的脸蛋上,这样的美人嫁给大皇兄简直浪费,他正好缺个正妃,何况若抢了她,大皇兄厌女的毛病好不了这辈子都没法接近女人,没有女人便没有子嗣,子嗣对皇族人是很重要的,哪里以后父皇立太子怕也会以此作为考虑。   这个宋三姑娘,不能跟大皇兄在一起,否则会成为大皇兄的助力。   姝姝不喜二皇子看她的目光,给两位皇子打过招呼后,她跟珠珠和康平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好。”两个姑娘原本也打算早点下山的。   三个姑娘跟两位殿下说了声便慢慢朝着山下走去,宋家其余人也都跟着下了山,秦宴堂跟着一块儿。   下了山,时辰已经不早,宋家人知道今日会很晚回城都带了干粮,姝姝跟二哥四弟上马车用午膳。   崔氏还在山上没下来,姝姝她们先吃,午膳还是用食盒密封保存的,几个菜还有米饭跟一些鸡蛋饼,都还是温热的。   各房都回各房马车上用膳,二房的马车上,帘子挑开,望着外面山间田野的风景。   姝姝就看见秦宴堂正坐在一道田埂上用水壶喝水,他好像没带吃的。   宋钰谨也发现了,跟姝姝道:“三妹妹,宴堂没带吃食,我喊他过来一起吃吧。”   姝姝没拒绝,她与秦宴堂也算熟悉,何况还都跟着家人一块,并不算私下见面,不算大事儿。   宋钰谨下去把好友喊上马车,秦宴堂也不拒绝,上了马车跟着大家一起用的膳食。   只是普通用膳,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又都是相熟的,大家都小声说着话,姝姝记得秦堂宴的姐姐还染着风寒,便问了句,秦宴堂温声道:“多谢三妹妹挂记着,家姐喝了三妹妹配的药,已经好了。”   姝姝点点头,那就好,他姐姐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好在夫君虽是农家人,但对她很好。   几兄妹又聊起别的话题来,姝姝才发现她也秦宴堂也能聊上几句,他好像懂得很多很多东西。   用过膳食,宋钰谨领着秦宴堂下马车去跟世家公子们应酬,姝姝有些疲惫,跟四弟宋钰延躲在马车上偷懒。   等到申时,崔氏这些夫人们才慢慢下山,大家启程回了城。   回去的路上,崔氏跟姝姝坐在一辆马车上,崔氏抱着女儿,想起她与状元郎相处的情景,不由问道:“姝姝可喜欢状元郎?”   姝姝没多想,点点头道:“秦大哥人挺好的。”他在官场上手段狠厉,但对家人和朋友都很温和爱护。   崔氏抚着姝姝的发髻,没再多言。   如果姝姝喜欢,不愿嫁入皇家,哪怕拼着帝王震怒,她也会先一步给姝姝把亲事定下来。   这辈子,她只求姝姝过的顺心如意,别的什么都不强求。 第83章   封秋水是个孤儿, 从他有记忆就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什么事儿都干过, 师父都没, 也不知是怎么练就一身内力功夫。   江湖中,他认识的人多, 但无真正的朋友, 曾经被傅潋之救过一命,人情债难还。   他已经许久没杀人, 但不算彻底隐退江湖,他挑剔的很, 不喜欢的人给再多银子都不会帮着杀人。   所以答应姝姝帮她解决宋凝君。   过了四五日, 封秋水得知官兵押送宋凝君走的路线, 他连夜追上。   荒山野岭,密林河流,悬崖峭壁, 这一路并不好走,两名士兵驾着马车, 身后用车架拖着宋凝君。   她已经没多少知觉,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双手被绳索绑着, 一只手臂已痛到麻木,她躺在木牢中,睁着大大的眼望着天空,天空中阴沉沉, 唯有那雾蒙蒙的日头,她突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两名士兵从马车上跳下来。   宋凝君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靠近。   其中一名年纪偏大的士兵狠声道:“我们得了上面吩咐,可不能让你活着去到边疆,就在这里送你上路吧。”   宋凝君扯了扯唇角,什么话都没说,她嘴唇苍白干裂,她转头继续仰头看向雾蒙蒙的天空。   “下来!”那士兵上前打开木牢,把宋凝君从里头拉扯出来,她勉强站住。   “你作恶太多,上面就没打算让你活下来,下辈子投了胎做个好人吧。“两人看着旁边的万丈深渊,大概是考虑把人推下去怎么也该摔的粉身碎骨,另外一士兵小声道:“头儿,她这样作恶的,下辈子哪里能投人胎,指不定是个畜生道。”   “也对。”   他们不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宋凝君的命,可能是定国公府,也可能是皇宫里的皇帝,上峰命令下来的,他们只能照办。   正打算把人推下去时,旁边响起个嗤笑声,“你们就打算这样把人推下去了事?”   两士兵朝着声音来源看上去,看一白衣男子怀中抱剑,周围雾气缭绕,踏雾而来,面容妖孽俊美,这样的密林悬崖边,仿佛是山林中走出来化形成人的妖物,邪魅惑人。   宋凝君也慢慢转头看向此人。   她面无表情,双眸麻木。   封秋水皱眉,“真丑。”丑的他都没心情杀人了。   果然也是来杀她的啊,宋凝君扯唇。   “哎,挺热闹的啊。”不远处又走出一身玄色衣裳的男子,面容普通,看着一幅笑脸。   “封大侠也在啊。”连成笑眯眯的,他是殿下派来杀宋凝君,没想到这个女人人缘真不好,想要她命的人还挺多。   封秋风显然也认识连成,哼笑了声。   两名士兵都有些懵,不知道怎么突然又过来两人,他们是想干什么的?   封秋水倒也不废话,拨剑,剑花人影闪过,两名士兵甚至还没有看清楚时就听见宋凝君的闷哼声。   连成啧啧摇头,“封大侠的剑果然是快,就是不知是哪位买封大侠这单子的。”   这个是武林有名的杀手,殿下对他有恩,所以他非常不喜欢殿下。   “关你何事。”封秋风把剑从宋凝君胸口拔出,面无表情的说道,剑正中心脏,但想要人死的透透的,唯有砍掉脑袋,他的目光落在宋凝君颈间。   宋凝君疼的已经无法呼吸,脸色煞白。   她感觉这俊美男人身上冷冽的杀意,她捂着胸口踉跄后腿两步。   呼吸已经开始不顺畅起来,宋凝君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从她小时候开始,一幕幕的。   她就要死了吗?她真的不甘心啊,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她都不想放弃的,宋凝君脑中陡然清醒片刻,她奋力朝着身后万丈深渊退了下去,她宁愿被摔的稀巴烂,也不想死在这人的剑下。   封秋水皱眉看着跌落悬崖下的女人,他方才的确犹豫了下,是怕砍了这女人的头,她的血喷涌而出,弄脏身上衣物怎么办。   太丑了,连她身上的血都不想沾身。   连成走过来看了眼雾气蒙蒙的悬崖下,问道:“死了吗?”   封秋水嫌弃道:“死了吧。”   “当真?”连成问。   封秋水摸着下巴琢磨道:“刺中心脏必死无疑,不过要是她心脏长在另外一边,下面刚好是水源,万一再碰上个神医巫医的……”   连成一惊,“这么说岂不是死不了?”   封秋水无辜道:“我怎么知道,运气应该没这么好吧。”   连成有些无语,“算了,我回去跟殿下复命。”想来伤成这样又掉落万丈深渊,怎么都该死了。   连成说罢,转身就走,身后封秋水忽然道:“等等。”   连成转头,一个锦盒朝着他砸了过来,连成伸手接过,不明其意。   封秋水抱剑挑眉道:“小美人给的,她不愿承傅潋之的情,不过老子很喜欢那小美人,免费帮她杀人都乐意,这银子就还给傅潋之了,让他改日给小美人送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连成皱眉。   封秋水也不指望连成这智商可以听懂,晃了晃怀中抱着的剑,白衣翩然,入了密林。   连成琢磨一路,大概猜到些,回到边城见到殿下就把锦盒给了他,又把悬崖边的事情给殿下讲了遍,最后还是封秋水那些话。   傅潋之伸手覆住锦盒,眉峰微皱,却不多言,让连成回京。   …………   重阳节已经过去半月,姝姝不知道那位封大侠到底把宋凝君解决掉没。   过了两日,有人给姝姝送了封密信。   姝姝打开,里面字迹潦草,还有些丑,上面写着宋凝君心脏中一剑,掉落悬崖,他打算去悬崖底下瞧瞧,让姝姝别担心,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署名是封秋水。   姝姝坐在窗棂旁,捏着这封薄薄的信笺,微微皱眉。   到这个程度,宋凝君不太可能还活着吧,若这样都能活,运气当真是逆天。   转眼到了十月初,天气越发寒凉,出门都要系着斗篷。   姝姝的日子也没太大的变化,还是早起锻炼,然后过去给盛氏请安,替她除体内余毒,余毒月底就能全部清除干净,但盛氏的身子肯定还是要好好调养。   下午姝姝还是继续去跟师父学医,或者去德善堂帮人看诊。   这个月还有件大事儿,长姐宋凝嘉要成亲了。   夫家是青州孟刺史家中长子孟润泽,年方十八,三年前的三甲进士,外放青州,所以长姐出嫁后会跟着姐夫去青州定居。   孟刺史同大伯宋金丰自幼相识,两家孩子小时候就定下的娃娃亲。   而且姝姝知道长姐嫁的很好,上辈子国公府落魄后,孟家人依旧真心待长姐的。   所以这门亲事真真是极好。   宋凝嘉是十月中旬出嫁,整个国公府都忙碌不已,张灯结彩。   国公府大房忙着女儿准备出嫁事宜,各房也都送去添妆。   国公府嫁女是大事儿,就连宫里头顺和帝都送了件添妆,帝王都送了,宫中各位贵妃,妃子们争相都让身边的人来国公府送了添妆。   至于为何顺和帝给国公府大姑娘送添妆。   京城里面各世家大族们心里头明明白白的,约莫也是因宝福县君的原因。   心里隐隐约约清楚帝王想给宝福县君和蜀王赐婚的打算。   若说姝姝以前还不知,但自打顺和帝给长姐送了添妆,姝姝心里就有些明白。   听闻宫中妃子们一样样的添妆送到国公府。   姝姝坐在窗棂下的贵妃榻上,半垂着眼,收敛起潋滟的眼波。   很快就到了大姐出嫁那日,姝姝一大早起床,跟着母亲和三房的叔母妹妹们一块大房那边。   宋凝嘉正在绞脸,等着上妆,身上穿着大红色嫁衣,嫁衣一年前就开始准备着,是珍宝阁里头的绣娘精心缝制的。   宋凝嘉端庄秀丽,面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嫁的人亦是她喜欢的。   姝姝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全福人开始给长姐上妆,她突然有些羡慕长姐,能够嫁给自己也喜欢的人,肯定很幸福。   姝姝慢慢攥紧拳,真心喜欢上一个人该是什么模样?她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   很快吉时到,宋凝嘉带上凤冠和红盖头。   外面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孟润泽已来到庭院,等到新娘出来。   宋钰柏远在边城,宋凝嘉是被宋钰庆背着踏出门槛,由全福人领着,新郎走在前面,新娘由弟弟背着离开国公府正门,送入马车里头的。   十里红妆。   高氏跟着来到国公府大门,泪眼婆娑的,女儿要出嫁,还是嫁去那么远的地儿,往后都不定能见上几面,她这心里头就跟剐了肉一般,宋金丰跟在妻子身侧,眼睛也有些红,他想到女儿还在襁褓的时候,乖巧的一团,眨眼间就长大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现在都要嫁人了。   崔氏和宋金良,以及三房的两位也都是眼眶微红。   崔氏总忍不住想姝姝往后出嫁是不是也会是这幅模样呢,她的姝姝又会嫁给什么样的儿郎?   孟润泽身穿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   后面都是送亲的队伍,他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温和有礼。   宋家人会这样跟着送亲队伍把宋凝嘉送出城的,这一路去青州怕是辛苦的很。   姝姝也随着送亲队伍走在后面,她身旁是二哥和四弟。   周遭都是闹腾腾的人群,跟着凑热闹,来看国公府大姑娘出嫁的。   姝姝感觉左侧忽然有阴影遮住,她微微侧头,见到穿着一身青衫的秦宴堂,他跟随人群一起朝前走着,只是在姝姝侧头望过来的时候冲着她温柔一笑,眼眸微弯,满天星辰。   姝姝的心轻轻跳动了下。   她有些明白秦宴堂总是来府中找二哥的原因了。   他来找二哥的时候总会碰见她,与她谈天说地,那双眸子也如同现在一样,布满星辰,却只倒映着她。   姝姝随着国公府的家人就这样走着送长姐的马车出了城。   孟润泽骑着大马,回头跟国公府的人挥手,目光坚定。   等着孟润泽和马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上,姝姝随国公府的亲人打道回府。   秦宴堂就这样跟着人群伴随姝姝送宋凝嘉出城,又伴随着回了城。   一路上,崔氏忍不住看了秦宴堂好几眼。   宋凝嘉出嫁后的次日,姝姝早上刚起就接到宫中口谕。   还是太后的口谕,让姝姝进宫为二皇子侧妃诊病。   既是太后口谕,姝姝肯定要进宫一趟的,倒是崔氏心里担忧,不明白太后这是何意。   姝姝安慰崔氏:“母亲别太担心,我是圣上亲封的县君,不会有事的。”   她手握甘露,不管宫中遇到什么事情,她都有自救的把握。 第84章   口谕上说是进宫给二皇子侧妃诊病, 但实际情况如何,姝姝不清楚。   她唯一肯定的是这不是顺和帝的意思, 既不是帝王的意思, 姝姝相信不管太后跟二皇子想做甚都该有些顾虑的,她也毕竟是帝王亲自封的县君, 而且她相信二皇子不蠢, 不管他想干什么,都不会在皇宫里动手。   姝姝背着药箱带着两个大丫鬟一块进了宫。   入了宫没有品级的是不能乘轿子的, 皇宫内虽有高大巍峨的宫殿,但更多时候还是那种深深的通道, 两边是高高的深红色城墙, 无人时显得阴气森森, 姝姝入宫就觉浑身不舒服,她忍着这种不适随着宫人慢慢过去二皇子的寝宫。   二皇子寝宫也是富丽堂皇的,里面宫婢成群, 全都垂首立在两旁。   姝姝随着宫婢进到大殿内,大殿中央的榻上铺着白狐裘, 上面半靠着个娇娇女子,穿着身镂金丝钮绣彩百花飞蝶锦衣,罩着件白玉兰刺绣的纱衣, 眉心微蹙,娇娇弱弱。   正有宫婢跪在她面前,用个小小的金锤子帮女子轻轻敲着腿。   听见声响,女子抬头, 露出个很温柔的笑意,“这位就是宋三姑娘吧,快赐座。”   立刻有宫婢搬来绣墩,姝姝把医箱放下,给女子行了福礼,“臣女见过侧妃娘娘。”   这位就是二皇子身边的卫侧妃,卫侧妃名卫楚璇,是前太傅的孙女,年初卫太傅告老还乡,辞去太傅一职,现太傅位置暂空缺着。姝姝不是很清楚这些朝堂上的争端,但约莫还是知道一些,二皇子娶卫侧妃大概是为巩固势力,但没料到太傅直接辞了官儿。   二皇子此人有些急功近利,姝姝隐约猜测到一些他的意思。   卫侧妃柔声道:“宋三姑娘快些坐吧,不用这么多礼数的,我也比三姑娘年长几岁,不若三姑娘唤我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姝姝轻声细语道:“臣女不敢,侧妃娘娘是圣上亲封的皇子侧妃,应以礼相待。”   “你这丫头。”卫侧妃轻轻叹息一声。   姝姝温声道:“不知侧妃娘娘是哪儿不舒服?可否让臣女把把脉。”   “自然。”卫侧妃温和道:“还请宋三姑娘帮我瞧瞧。”她也没说是哪儿不舒服。   姝姝上前,卫侧妃伸出纤细手腕搁在案几上,她皮肤很白,但是略显苍白,手腕上的腕骨很明显,衣裳穿在身上也有些空荡荡的,太瘦弱了些,姝姝手指搭在卫侧妃手腕内侧……   卫楚璇如此近距离看姝姝,才发现她脂粉未施,肌肤却毫无瑕疵,比那剥了壳的嫩鸡蛋还要细腻莹白。   睫毛很浓密卷翘,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永远都是水润润的。   红唇饱满,垂在脸颊旁边的发丝又黑又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不是女子的脂粉味,而是一种很清冽的味道,很好闻。   连她身为女子都看的心动,难怪二皇子他……   卫楚璇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了声,她太了解二皇子这个人,为了巩固地位,或者说为了以后的太子之位,他无所不用其极,说什么让宋三姑娘进宫帮她治病,还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子私欲……   姝姝收回手,望着卫楚璇道:“侧妃娘娘,您平日月事不准,而且月事来的时候小腹胀痛,身上酸软无力,与二皇子成亲快两载也无身孕,您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的,否则以后都很难有孕。”   卫楚璇眸光微闪,她垂着眼眸遮掩,轻声道:“那还要劳烦三姑娘为我调养身体。”   姝姝点点头,“娘娘这个情况不难治,药膳方子跟膳食方子待臣女回去后会为侧妃娘娘仔细斟酌过的。”   侧妃娘娘的症状不是大问题,但需要两三个月的精心调养。   她回去会为卫侧妃配药的。   卫楚璇慢慢攥着衣袖,柔声道:好,都听三姑娘的。”   话音刚落,大殿外守着的宫婢和小太监们齐刷刷跪下来参见二殿下。   却是傅厉元回了宫殿,他一身明黄色锦袍,头戴冠玉,一双眸子有些阴郁,进到大殿里见到坐在绣墩上的姝姝,他露出抹笑意。   姝姝自然也是行礼请安,傅厉元走到姝姝面前,虚虚抬手,“三姑娘快快请起。”   卫楚璇也跟着起身行礼,傅厉元淡声道:“你身体不好,就不用这般,赶紧坐在榻上歇着吧。”   卫侧妃低垂着头,应了声是。   姝姝把侧妃娘娘病情跟二皇子详细说了说,二皇子很仔细听着,态度也很温和,最后还挽留姝姝留在这里用膳。   “多谢二皇子,只是家中还有其他事情,也要回去帮侧妃娘娘把药配好,所以请赎臣女无法留在宫中用膳。”姝姝低垂着头,温声细语说着。   傅厉元倒也不怒,他还轻笑了声,“既不愿留在宫里用膳,不如陪本宫去见见太后她老人家,太后身子骨也不太利索,知晓宋三姑娘医术了得,也想请三姑娘帮着瞧瞧。”   这个话,姝姝没法婉拒。   姝姝起身跟卫侧妃告辞,跟着二皇子出宫殿,珍珠玲珑抱着药箱悄无声息的跟上。   这一路,姝姝不多言,二皇子也没多话,很快到了太后的寝宫。   宁太后并不是顺和帝生母,所以她也有自知之明,加上年岁渐大,从不过问后宫之事儿。   宁太后又是二皇子母妃宁妃的姑母,所以待二皇子格外疼爱些。   卫侧妃嫁给二皇子快两年,还未曾怀上身孕,所以二皇子求到她老人家跟前时候,宁太后才下了口谕。   这会儿宁太后穿着一身常服歪在床榻上歇息,听闻皇孙领着宋三姑娘过来,就让人进了宫殿。   一番寒暄后,姝姝给太后诊脉,太后总是困乏,胃口不太好,这些都是年纪太大,身体日渐虚弱引起的症状。   慢慢调理就可以,药膳方面也注意些,姝姝都如实告知,宁太后叹口气,“宫中太医也是这般说的,哀家心里头清楚,今日请宋三姑娘过来主要是为厉元的侧妃楚璇那丫头,所以哀家想问问三姑娘,侧妃她身体可能治得好?”   姝姝轻声道:“卫侧妃是心思郁结,加上幼时可能被冻着过,体内太寒凉,所以不能有孕,等到身体调理好后,卫侧妃会好起来的。”   二皇子目光微闪,卫楚璇小时候的确大冷天时掉进过湖水中。   这事儿卫楚璇同他说过的,但外人并不知晓,可见这个宋三姑娘是有些本事的。   太后又拉着姝姝说了会儿话,便有些犯困,就赏了姝姝一对镯子,让身边的宫婢亲自宋姝姝出了宫。   等着姝姝离开大殿,傅厉元还没走,宁太后笑道:“你这孩子是想做些什么。”   到底是二皇子的姑姥姥,对这孩子是真心疼爱的。   虽然血缘上算是姑姥姥,但到底是太后,再亲热,二皇子也只能称呼一声皇祖母。   “皇祖母,实不相瞒,因着楚璇的身子,她嫁来宫中已有一年多,还不曾怀孕,儿臣就想着娶个正妃。”傅厉元挨着宁太后坐着语气亲热,“前些日子出宫登山见过宋三姑娘一面,儿臣就很倾心,所以这才央求皇祖母传她入宫,也算是给皇祖母相看相看,皇祖母觉得宋三姑娘如何?儿臣想迎娶宋三姑娘做正妃。”   宁太后摸着手腕的佛珠笑道:“宋三姑娘品行纯善,又是定国公府的嫡女,虽然幼时经历坎坷,但给你做正妃还是可以的。”   她也的确挺喜欢姝姝,有些姑娘家,就是一眼就能让长辈疼爱怜惜。   傅厉元轻轻敲着桌案,慢慢道:“所以皇祖母不如给儿臣和宋三姑娘赐婚吧。”   “这件事情。”宁太后犹豫了下,“你的婚事再怎么说也得经过你父皇的同意才成。”   不是宋家同不同意的原因,而是她到底不是顺和帝的生母,几位皇子的亲事她可以过问,却不能这样直接赐婚的。   傅厉元沉默了下,“儿臣实在很喜宋三姑娘,还求皇祖母帮帮儿臣,将宋三姑娘赐婚给儿臣。”   宁太后到底还是没应,说道:“待皇祖母去问问你父皇的意见吧。”   傅厉元垂眼,“也好,多谢皇祖母了。”   宁太后到底心疼二皇子,等他离开,就去找了顺和帝,也跟顺和帝说想把宋三姑娘赐婚给二皇子。   顺和帝敲了敲桌案,抬头道:“朕听闻母后传口谕让宋三姑娘进宫给厉元侧妃诊脉,这是厉元的主意吧?朕也不跟母后绕圈子了,这门亲事朕不同意,那丫头是潋之喜欢的,等潋之回来,想必他们也该把亲事定下,或者由朕赐婚给他们。母后就让厉元在挑个吧,京城里头大家闺秀还是很多的,若他无人选,朕帮他挑个也成。”   宁太后脸色白了两分,知晓她大概是被厉元那孩子给利用了。   宁太后心中叹口气,面上还是温和的很,“皇帝,这个哀家确实不知的,不过既然皇帝已经言明,哀家心里就明白的,也会跟厉元那孩子说清楚,再瞧瞧他喜欢什么样的,另外给他挑个做正妃。”   顺和帝点头,“如此也好。”   太后回到寝宫,等二皇子过去时,只能把顺和帝的话同二皇子说了遍。   二皇子沉默了会儿,才道:“儿臣知晓。”   离开太后寝宫,傅厉元过去母妃那边。   宁妃是四妃之一,但实际上,顺和帝后宫人数不算多,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再选秀过。   宁妃保养极好,皮肤白皙,一双眸子同傅厉元有些像,眼位上挑的狐狸眼儿,很有风情,她见儿子沉着脸回来,就问了声怎么回事儿。   傅厉元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宁妃说了遍,自然也没漏掉蜀王似乎中意姝姝并不会厌恶姝姝的事儿。   宁妃听完冷笑声,“你那父皇到底真心疼爱老大,什么都留给他,要本宫说,把宋姑娘许给他也是浪费。”他们都怀疑蜀王是不是身体有疾,所以才无法触碰女子,就算真把姝姝许配给蜀王,那岂不是守活寡?   傅厉元淡声道:“如果皇兄的隐疾只是挑人,等父皇赐婚,他碰了宋三姑娘,若有了子嗣,对我们可是不利。”   宁妃温言,眉头紧蹙,她明白现在的问题不是蜀王有没有隐疾,也不是厉元挑谁做正妃,而是不能让蜀王有生子嗣的机会,否则皇上本就宠着他,待他有了子嗣,恐太子之位也落在他手中。   宁妃正色道:“皇儿说的对,这个宋三姑娘不能嫁给你的兄长,不如就借着让她给你侧妃治病的机会,你多多接触他,我儿容貌出众,性格也比蜀王好许多,姑娘家再怎样也会喜欢的,待她喜欢我儿,事情就好办许多,哪怕不是正妃,做你的侧妃也无妨,她若一直不肯上钩,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傅厉元坐在宽大的铺着白狐裘的榻上,想起宋三那张端正妍丽毫无瑕疵的脸蛋,他舔了舔唇。   这个宋三他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法子,光是美貌就能勾着他,何况还是大皇兄看中的女人。   宁妃还在唠叨别的话,“你那侧妃真真是没用,娶回来她祖父没了太傅之位,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皇儿不管能不能娶到宋三姑娘,不如再挑两个侧妃,早些诞下皇嗣,你父皇的感情也能转移下。”   傅厉元淡声道:“母妃,这个不急。”   既想让宋三喜欢上他,总要抛出些诱饵,这般快的另找侧妃,只怕会惹她厌烦。   ………………   姝姝回去后,把医药箱放回书房,开始帮着卫楚璇配药。   卫侧妃的身体必须好好调养,否则以后连生育的机会都没有。   姝姝写完药方开始配药,过了几日,卫侧妃又召她进宫,姝姝把配好的药跟药膳单子一并交给卫侧妃,告诉她,“侧妃娘娘,这个药每日喝一颗,药膳每日也需按照上面的来吃,娘娘的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   “多谢三姑娘。”卫楚璇接过药瓶和药膳方子,眉目低垂,她把东西攥的很紧很紧,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泛起。   片刻后,卫楚璇喊身边宫婢把东西收好,拉着姝姝聊起别的来,“我与三姑娘很是有缘,往后我这身子怕也要时不时劳烦三姑娘进宫帮我瞧瞧的。”   姝姝温声道:“侧妃娘娘不必担心,您的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很快就会怀上的。”   听闻这话,卫楚璇的脸色却悄悄白了两分。   刚说了没两句,二皇子就回来了,很是和气的跟姝姝问好。   姝姝起身行礼,他也急忙温声道:“三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的,快些坐下吧。”   待姝姝坐下,他又道:“三姑娘给楚璇诊脉如何?她身体何时才好的了?本宫也很是担心她的。”   姝姝轻声说道:“侧妃娘娘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   傅厉元抚着拇指上的碧绿扳指道:“本宫很感谢三姑娘,不若三姑娘留下陪本宫跟楚璇用个午膳吧。”   姝姝急忙起身,半垂着身子道:“请殿下赎罪,臣女还要过去德善堂帮人看诊,实在不便久留的。”   她都这样说了,傅厉元也不好强留,让宫婢领着姝姝离开宫殿。   等到姝姝走人,傅厉元表情阴沉起来,他望着卫楚璇阴森道:“该怎么做你自个心里很清楚,多找三姑娘进宫陪陪你。”   “好……”卫楚璇的脸色惨白,她慢慢闭上眼,连她都厌恶现在的自己,她知道二皇子想做什么……   姝姝出宫后一直抿着唇,眉头微皱,玲珑担忧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无事。”姝姝摇头,“过去德善堂吧。”   她也没欺骗二皇子,的确要去德善堂帮人熬药的。   坐在马车上过去德善堂时,姝姝还是没懂二皇子想干什么。   二皇子难不成想娶她做妃子吧?可京城有才有貌的世家女还是很多的。   …………   之后的日子,傅厉元总以侧妃身体为缘由,唤姝姝入宫,姝姝不得不去。   次数多起来,就连国公府的也看出一些缘由来,崔氏甚至还私底下问过姝姝,每次进宫二皇子可都说了些什么。   姝姝跟母亲说了说,崔氏皱着眉头道:“这二皇子怕是对你有别的念想,不管他是因什么缘由想娶你,我们当然是不会同意的,但就怕他会耍别的油头,所以宝儿你要小心些,若不成,娘想着不如先给你定门亲事?娘是觉得那秦家状元郎就挺好的。”   崔氏说罢,很小心的去看女儿的脸色。   姝姝轻轻皱了下眉头,“母亲,再说罢。”她不想因为被逼,去挑选一门亲事,被迫去嫁给秦大哥,她更加希望自己是喜欢上一个人才去嫁给他。   其实她也觉得跟秦大哥相处起来很轻松,但又觉得这不是男女间的感情。   她现在对男女情爱都还是模糊不清的。   再等等吧。   崔氏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因为姝姝的婚事,她去找过老夫人。   老夫人跟老国公爷都知晓顺和帝的意思,但他们因宋凝君的事情觉得对不起姝姝,心里算是默认崔氏的做法。   也是打算等崔氏给姝姝寻一门如意郎君,把亲事定下,然后他们二老就去宫中告罪,说当初没提点儿媳这才酿成大错,不管如何,都是她们愧对姝姝,姝姝的亲事,想要什么样的都成,他们都愿意帮着她。   大概唯有姝姝还不知,顺和帝早就跟家人提点过她的亲事。   姝姝忧心着,可日子还是要继续,何况每日进宫,二皇子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坐在旁边看她给侧妃诊脉。   日子晃晃悠悠到了十二月,气候寒冷,前几日就落了第一场雪。   每日出门去德善堂时,路上行人渐少,前些日子姝姝过去看望周老爷子,周老爷子检查过姝姝的那套掌法,看她已经完全熟练,又教给姝姝一套剑法,还告诉她,“小丫头,等你把这套掌法和剑法练个十年八年的,往后就算碰见十几个恶人围攻你,你都能安然无恙,所以这套剑法也要好好练。”   姝姝特别感激周老爷子,也越发对老爷子好。   昨儿她带着吃食去看望周老爷子时,周老爷子望着她忽然发话道:“丫头,老头儿我也算你半个师父的,不如喊个师父来听听?”   姝姝当即开口喊了声师父。   教她掌法剑法,跟伏神医一样,都是她的传承师父。   周老爷子就笑眯眯的拈须应好。   所以姝姝就多了个师父。   这事儿她还跟伏神医说了声,伏神医跟周老爷子不认识,但知姝姝有个愿意教导她功夫的师父也是赞成的。   姝姝貌美,还跟他学医,每日都要出门,万一碰上坏人那岂不是糟了,能学点武功当然是好事儿,可以自保。   其实姝姝也想把武功学好,这样对她只有益处。   所以姝姝每天都很努力,早晨除了练掌法,周师父交给她的剑法也要练上两遍。   最近几日,姝姝没在进宫。   接近年底,她也变得忙碌起来,因为崔氏要教着姝姝看账本处理庶务。   这是每个世家姑娘都要学习的,等到以后出嫁,嫁去夫家,这些都是当家主母必须懂的。   否则容易被下人们糊弄,看账处理庶务都不会,那就不是个合格的主母。   姝姝每日跟着崔氏学习,再去德善堂,最近这段日子宫里大概也很忙,二皇子跟卫侧妃并没有再召她入宫。   直到过完年,到了大年初八那日,宫里头卫侧妃突然传了口谕给姝姝,说是病重,让姝姝进宫一趟。   大年初八早就过完年,其实已经松散下来,各家各户都是出门游玩,不用像年前那么拘谨。   姝姝也的确比年前轻松些,她得了口谕,抱着药箱领着珍珠玲珑去了宫中卫侧妃的住处。   姝姝过去寝宫里,里头传来卫侧妃的咳嗽声,看样子病的有些严重,进到内屋,卫侧妃躺在床头,小脸又瘦了一圈,脸上没半点血色,一直再咳嗽。   两人已有一月未见,卫侧妃如果每日按时吃姝姝给配的药方,现在身体应该调养的差不多。   但姝姝没想到卫侧妃突然病重。   姝姝忙上前道:“侧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其实与卫侧妃相处这些日子,姝姝也觉她不错,性子很温和,有些与世无争。   二皇子身边还有些妾,二皇子寝宫又无正妃,目前一切庶务都是卫侧妃打理,她对妾侍也极好。   有次姝姝过来的时候,正好妾侍们过来给卫侧妃请安,她都瞧着那几名妾侍趾高气昂的,完全不在乎卫侧妃。   姝姝觉得卫侧妃作为皇子的妃,性子太软了些,若想好好生存在这后宫,就该硬些心肠,否则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卫楚璇见到姝姝来,苍白的小脸上怔了下,“姝姝怎么过来了?” 第85章   看卫楚璇这个模样, 显然是不知情的,不过去国公府传口谕的人, 的确是卫侧妃身边的宫婢。   姝姝走到床榻边道:“不是卫侧妃您让人传了口谕给臣女, 说是生了病,让臣女进宫帮您治病。”   因一直都是姝姝帮着卫侧妃调理身体, 准备的药方和药膳, 所以哪怕卫侧妃染上别的病症也都是需要姝姝进宫帮她诊脉的。   卫楚璇微微蹙眉,心底有些担忧。   姝姝抿了下唇, 不好再说别的,她走到床榻上半蹲下, 伸手探向卫侧妃手腕内侧。   片刻后, 姝姝皱眉, “侧妃娘娘染上风寒了?”而且有些严重。   卫楚璇苦笑声,“前几日宫宴的时候许是吹到了风,回来后就有些不太舒服, 只是没太当做一回事儿,哪里晓得昨儿就严重了些。”她还强撑着不想找姝姝进宫, 她实在不愿见到二皇子那些阴谋诡计得逞。   她挺喜欢姝姝的,不希望姝姝同她一样被拘在这阴冷的后宫之中。   “我帮您煎药吧。”姝姝叹了口气,卫侧妃病情有些严重。   “多谢姝姝。”   卫侧妃住的宫殿有小厨房, 姝姝过去煎了药,喂着卫侧妃服下。   又给卫侧妃诊脉,把着卫侧妃的脉象,姝姝皱眉, 按理说,她之前给卫侧妃配的药不仅可以调理卫侧妃宫寒的症状,还能让卫侧妃身子骨健康些,不该动不动就生病的,她现在给卫侧妃把脉,卫侧妃宫寒的症状并没有减轻,好像她从未服过那些药一般。   姝姝可以保证,如果卫侧妃有好好服用药,宫寒的症状到目前应该好的差不多。   姝姝皱眉,正想问卫侧妃两句,外面忽然传来宫婢通禀二皇子回宫的消息。   卫侧妃喝了药本来有些昏昏欲睡,这下醒了过来,让身边的宫婢过来扶着她下了床榻,随着姝姝一起来到大殿,见二皇子穿着身   随姝姝一起来到外面,见二皇子穿着身常服,面上带着微醺之意,似乎喝过酒。   见到姝姝,二皇子笑了声,“三姑娘是帮楚璇诊病吗?楚璇染上风寒,她耍小性子不愿让太医帮着治疗,本殿就让人去请了三姑娘过来,楚璇她没事吧?”   姝姝垂着头恭敬道:“二皇子不用担心,侧妃娘娘喝过药,药方已备下,明日后日让宫婢去太医院取药给卫侧妃煎药服下便可。”   傅厉元脚步虚晃两下,他刚从父皇那边回来,今日宴请各附属国家的宫宴,没有大皇兄在,他的风头无人能及。   也是他交代侧妃身边的宫婢,如果侧妃今日还是不舒服就让宋三姑娘进宫。   他也有一月未曾见过宋三姑娘。   果真是娇嫩妍丽,这后宫无一人能极她。   再有两年怕是能长成这天下第一美人儿,这样的美人儿若不能得到,就算得了天下又何意思?   傅厉元舔了下嘴唇,摇摇晃晃朝着姝姝走过去,甚至抬起手臂想要触碰姝姝的脸颊。   姝姝错身躲开,紧抿着唇。   宫婢们都立在一旁,低垂着头,毫无动静。   卫楚璇脸色苍白,她身子摇摇欲坠。   傅厉元冷笑声,他本来也没打算用强的,但见姝姝躲着她的这幅模样,反而激起心底的强占欲。   他就算这儿把宋三姑娘给办了,就不信父皇真的是打杀他,父皇就算再喜大皇兄,也不会让他们兄弟两人为个女人反目。   “都退下去!”傅厉元望着姝姝,屏退大殿内的宫婢们。   姝姝还算镇定,她道:“侧妃娘娘服了药,应该会有些困乏,侧妃娘娘好好休息,臣女先行告退。”   卫楚璇立刻道:“是,是的,姝姝你先回去吧。”   姝姝点点头,打算离开,傅厉元冷笑声,“我可有让你退下?”   两女瞬间白了脸色,姝姝抬头,目光冷淡,“二殿下留下臣女还想作何?不管殿下到底想做什么,臣女劝殿下三思。”   傅厉元淡淡道:“本殿看中你,想让你给本殿做妃子,你可愿?”   “我不愿。”姝姝道。   傅厉元冷笑一声,“今天你不愿也得愿。”   卫楚璇白着脸,身子发抖,她望着姝姝,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厉声朝外喊道:“二殿下酒醉,快进来服侍殿下梳洗歇下!”   傅厉元转头,冷冰冰的盯着他的侧妃。   外面好像没动静,卫楚璇颤着手朝外面喊道:“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二殿下喝醉身子不适,你们还不快些进来!”   这声音就连外面的侍卫都听见了。   有宫婢和小太监们静悄悄的进到大殿,傅厉元扯着唇角冷笑声,抱着手臂盯着卫楚璇和姝姝。   等到宫婢走进,卫楚璇故作镇定道:“宋三姑娘今日已帮我诊过,你们送宋三姑娘出宫吧。”   两个小宫婢应了声是,领着姝姝离开。   姝姝提起药箱,朝着殿外走去,傅厉元并未阻拦,只是沉着脸望着姝姝的背影。   等到姝姝离开,消失在大殿门口,傅厉元一巴掌甩在卫楚璇脸颊上,“你这贱人敢坏我好事!”   卫楚璇被打的直接摔倒趴在地上,半天都没法起身。   周围的宫婢和小太监们噗通噗通全跪了下来,卫楚璇半天都没起身,她嘴角流出血迹,她死死的攥着裙角道:“妾身是为殿下着想,今日各国大使还有王子公主们都在宫内,若殿下做出这种的事情,于殿下和皇上来说,都是面上无光,更会传到别国去,还请殿下三思。”   傅厉元沉默下来,知晓卫侧妃说的也是对的。   是他今日喝了些酒,太过莽撞,他道:“你起来好好歇着吧。”   说罢,傅厉元转身离开大殿,余下一屋子跪在地上的奴才和趴在地上的侧妃。   等傅厉元离开大殿,才有个圆圆脸的小宫婢流着泪过去把卫楚璇从地上扶起来,“侧妃娘娘您这又是何必?明知道殿下不会放过宋三姑娘的,何必要帮她。”   卫楚璇苦笑声,“事情因我而起,二殿下当初让姝姝进宫帮我治病时我就应该拒绝的,我当初不该因害怕答应二殿下的……”   …………   姝姝跟着殿外站着的珍珠玲珑由宫婢领着出了宫外。   一路上姝姝都很沉默,珍珠小声问:“姑娘,方才大殿里头没出事儿吧?奴婢听着侧妃娘娘声音都有些抖。”   姝姝摇头,“无事。”她慢慢抓紧怀中的药箱。   马车朝着德善堂过去,路过集市时,突然听见妇人的嚎哭声,“求求我女儿吧。”   还有人群发出的议论声,“孩子好像压着腿了,马车路过的时候这孩子突然从巷子里面冲了出来,结果就……”   “哎,这腿都折从这样……”   姝姝立即道:“停下!”   马车停下,姝姝抱着药箱从马车上跳下,见人群正围观着什么,   姝姝从人群堆中挤了进去,见一妇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女童大哭着,女童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脸蛋上毫无血色。   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个车夫还有名穿着绸缎的妇人,妇人也很是着急,一直道歉,“对不起,是我急着赶路,没想到孩子突然冲了出来……”   “让让,我是郎中,让我给孩子瞧瞧吧。”姝姝蹲下,从抱着孩子的妇人手中接过孩子,然后让孩子躺平,“孩子只是压着腿了吗?”她摸着孩子身上的骨骼,只有骨腿断裂,又给孩子诊脉,孩子只是压着腿,并没有被马蹄踏在身体上,所以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还是好好的。   腿骨断的有些严重,孩子现在也无法挪动。   姝姝回头跟珍珠和玲珑吩咐道:“帮我找两块薄点的板子过来。”   说罢,她从医箱中取出银针,慢慢都扎入断裂的骨腿附近的穴位,看了眼还在使劲大哭的小姑娘,温声道:“没事的,很快就很好起来的,等好起来让你娘带你去买糖果吃好不好?”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听见糖果可怜巴巴的问,“娘真的会给我买的。”   “当然。”姝姝笑道,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停顿,等小姑娘放松些,她转动手腕,瞬间就把小姑娘折断的腿骨给掰正。   小姑娘惨叫一声,却生生给疼晕过去了。   妇人吓了一跳,崩溃大哭,“我女儿怎么了?”   姝姝安慰道:“别怕,没事的,孩子腿骨已经掰正,我会把孩子腿骨固定好,孩子年纪小,骨腿会慢慢长好的,不会影响她以后走路的。”   妇人哭道:“可会边变成跛腿?”   姝姝柔声安慰,“别担心,不会的,只要你们照顾好她,不会有任何影响,不过现在我需要给孩子还腿骨固定上,固定好后你们随我过去德善堂一趟,孩子腿上还是要敷药的,另外还要准备药方,每日都要抓药服用。”   妇人哭着点头,“好,都依姑娘的。”   珍珠和玲珑已找来薄板,姝姝取下小姑娘腿上的银针,用薄板固定在孩子的小腿上……   这一刻,姝姝的心完全平静下来,好像事事都远离了她,什么二皇子,什么婚事,什么国公府,只有这一刻,她是宁静的。   姝姝很快就把孩子腿骨固定好,然后抱起孩子过去德善堂。   德善堂距离这里并不远,走路过去也没多久。   孩子的母亲同那撞人的富贵妇人也都跟着一块过去了。   等人离开,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开,都在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姑娘?”   “连她都不认识?那是宋三姑娘,圣上亲封的宝福县君。”   “哦哦,是她呀……”   半路上的时候孩子就醒了过来,姝姝还让珍珠玲珑去附近的糖铺子买了两个小人糖,小姑娘才没使劲乱动,只是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糖人,到了德善堂,伏神医赶紧把孩子接过来,一群人进到药堂里面的床榻上。   伏神医给孩子仔细检查过,夸奖道:“姝姝做的很好,处理手法也很娴熟,骨头也接的很好。”   伏神医和姝姝一块商量着,给孩子写好药方,姝姝去后院熬煮给孩子敷腿的药。   这个药里面加的有甘露,姝姝用甘露把药汁给熬煮出来,装在药罐中交给孩子的母亲,告诉她这个药可以用半月,每日都要给孩子断腿处涂抹,半月后她会再为她配置一瓶的。   孩子母亲高兴接过药瓶,那边肇事者已经把药费都给付了,伏神医也帮着写好每日需服用的药方。   肇事者又跟孩子母亲商量赔偿事宜。   剩下的事儿就不是姝姝能够管的,等那边商量好,孩子母亲请了马车将孩子接回了家中。   姝姝继续留在德善堂帮人看诊。   今天大年初八,病人不算多,姝姝心里平静多了。   等晚上回到过国公府,没想到秦宴堂也在,他刚在二哥那边用过晚膳,和二哥一起过来给姝姝送了副夜游溶河图。   溶河就是京城附近的运河,刚过完年,京城里头的公子姑娘们都爱夜里游河,欣赏入夜后京城的风景。   白日里的京城是繁华昌盛,欣欣向荣的,夜里的京城就添了丝神秘色彩。   秦宴堂笑道:“前两日同你二哥一块出游了溶河,有了些灵感,就画了这幅图,不知三妹妹会不会喜欢。”   姝姝温声道:“很喜欢,多谢秦大哥。”   宋钰谨也道:“我觉夜里游下溶河还是不错的,姝姝抽空可以跟朋友们一块去瞧瞧。”   “二哥,我知晓的,珠珠跟康平约了我过几日去游溶河,我过几日同她们一起去吧。”   姝姝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又很温和,她年关这段日子也的确没好好歇息出门游玩过,打算明天晚上同她们一起出门逛逛。”   去年过年时发生火灾,所以今年除夕那夜的灯会冷清不少,今年大家都跑去溶河游河玩去了。   秦宴堂偶尔会寻姝姝聊天,也算是沁华院的常客,丫鬟们下去端来茶水和点心,大厅里还有珍珠玲珑的陪伴,加上二哥亲自作陪,外面传不出什么话来的。   见姝姝心不在焉的模样,宋钰谨道:“姝姝可是有心事?”   姝姝摇头,有些话她不知应该怎么跟家人开口,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乱着在。   秦宴堂望着姝姝,柔声道:“其实我有些话想同三妹妹说的。”   姝姝抬头,望向秦宴堂那双温和的眸子,她有些预料到他想说什么。   宋钰谨大概心里也明白,起身道:“我出去庭院里走走,宴堂你说完就出来。”   “好。”   等到宋钰谨离开,珍珠和玲珑也退下,大厅的门还是开着的,姝姝同秦宴堂两人对立而坐。   姝姝攥紧手中的茶盏,她听见秦宴堂温润的声音响起,“姝姝,我心悦你。”   “我知这话不该同姝姝说的,若真心悦你,我应让人上门提亲,只是我想着心里面的话还是应该先同姝姝说声的。”秦宴堂那双凤眸紧紧望着对面的少女,“我家世并不好,但我还是希望可以求娶到姝姝,姝姝若愿意嫁于我,也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不会让你这辈子都拘在后宅之中做个普通的夫人。”   他清楚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姝姝手指轻轻颤抖了下。   其实她今日帮着那孩子治腿时就想过,如果往后不能继续行医,她宁愿削发为尼,一辈子不嫁。   现在秦宴堂就坐在她面前,告诉她,如果嫁给他,往后他会支持她继续行医的。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她是不是应该自私一些?哪怕她知道上辈子他有一门很好的亲事……   姝姝的心也轻轻颤抖着,她犹豫许多,掐住手心艰难道:“秦大哥,你让我考虑几日吧。”   “好。”秦宴堂温声道:“姝姝你晚上也早些歇息吧。”   姝姝点头,跟着起身送秦宴堂离开,庭院里,宋钰谨坐在石凳上,扭头就见到好友面上泛着温和笑意。   姝姝站在廊檐下,看着二哥跟秦宴堂离开。   她轻轻叹口气,忽然摸着手腕的玉牌,僵了下,又抿了下唇。   若真的答应了,这个玉牌该怎么办?   …………   之后两日,姝姝都有些心不在焉,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发现自家姑娘总是拉扯手腕上的玉牌。   等到十二那日,姝姝还是拿手腕上的玉牌毫无办法,今日又是约着珠珠跟康平游河的日子。   姝姝许久都没放松过,打算晚上跟两位好友一块出去游河。   崔氏也知道姝姝今日要去游河。   晚膳就准备的早一些,申时初就备好晚膳,吃过晚膳,姝姝换了衣裳出门。   里头是月牙色绣花褙子,同色长裙,系着大红色织锦镶兔毛羽缎斗篷,她肌肤如玉,打底是素色褙子,罩着大红色斗篷,衬的她越发的容貌娇艳,小脸被斗篷帽上的兔儿毛衬的越发脸小娇软。   姝姝脂粉未施,大晚上的,又是跟着最好的两个闺友去游河,自然不用盛装打扮,怎么舒服怎么来。   崔氏一番交代,让丫鬟们照顾好姝姝,还说船上冷,让姝姝抱了个小暖炉。   这般才让姝姝领着丫鬟跟府卫出门。   大家约着码头见到的。   姝姝到了码头天色不算很黑,透着朦胧的亮。   码头边上停泊着许多漂亮华丽的大船,码头上人来人往,都是世家的姑娘和公子哥儿们,相约游湖的。   姝姝等了小半刻钟,就见姝姝跟康平带着丫鬟朝码头这边走来。   姝姝朝着两人招了招手,两个姑娘提着裙角欢喜朝着姝姝小跑过来。   之前就已定好船,这会儿人到齐,三个姑娘就直接上了船。   游河的船很大,有几个相连的船舱,门帘垂下,外面挂着灯笼,船舱里面有桌椅板凳还有供人歇息的竹榻,还有个烧水的小炉子。   里头还算暖和,姝姝进来船舱看了眼,她其实是第一次游河,对这些都新奇的很。   珠珠跟康平站在外面看夜景,还有珠珠兴奋的声音,“姝姝,你快出来,夜景好好看呀。”   姝姝暂且忘记一切忧虑,把怀中抱着的暖炉放下,出去外面跟两位闺友一起看夜景。   站在外面甲板上,姝姝有些呆住,从运河上看京城的夜景当真绚丽。   湖面周围已经全暗了下来,湖面上停泊着许多船,上面都挂着灯笼,看着五光十色,远处京城里也是灯光连成一片,天空中还有繁星闪烁。   很美。   姝姝屏息静气,河边还有风吹着,还是有些冷的。   不过这般美景足以让人忽视这些寒风。   珠珠还跟两人道:“待会儿我们游玩河,还能去夜市转一圈,里面很有很多小吃的。”   珠珠自从瘦下来后基本很少吃夜宵,不过今日跟闺友们一块游河,她实在很开心。   康平小声道:“好呀。”她也想尝尝外面的小吃食。   三人站在甲板上开心的闲聊着,旁边突然过来一艘大船,比她们这艘船还要高大许多,上面没挂灯笼,黑布隆冬的。   那艘船紧紧挨着姝姝她们所在船,那艘船的船沿都很高。   三人有些呆住,这大船会不会离她们这艘太近了些,万一两船相撞怎么办?   珠珠还急了,朝着那大船上嚷嚷,“你们怎么开船的,能不能离远些,撞了怎办?”   旁边大船的甲板上走过来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船沿边看着她们这边。   珠珠噤声,康平慢慢瞪大眼,她怎么觉得对面那人有些像大堂兄?   姝姝视力挺好的,对面船上男子露面她就认出那是蜀王殿下,穿着身玄色衣袍,头发随意束在身后。   姝姝微怔,他怎么这时候回京了?记得上辈子他好像晚两月才回京的。   那边大船上有侍卫点了灯,露出蜀王那张清冷又俊美的面庞,他抿着唇,表情很冷淡。   这下子连珠珠也把他给认了出来,握着嘴唇不敢出声了。   傅潋之俯视下面那恨不得整张小脸都埋在兔毛里的少女,她还知道心虚啊。   “过来。”他道。   姝姝悄悄后退了小半步。   傅潋之眉峰微皱,他运起内功,整个人直接踏在船沿上借力飞到那艘小船上。   不等三位姑娘反应过来,他搂着姝姝的腰身,软玉在怀,脚尖轻点,又借船沿上的力回到了那艘大船上。   小船上的两位姑娘和几个丫鬟都有些呆住,还是方珠珠反应过来,趴在船沿上道:“殿下,你,你想做什么!”   姝姝其实一开始就躲了,但根本躲不开。   直到撞上蜀王硬邦邦的胸膛,她才惊觉已被他搂住腰身来到了对面的大船上。   傅潋之放开姝姝,回头对方珠珠道:“本王寻姝姝有些事情。”   姝姝见对面船上两位好友担忧的神情,冲她们轻摇了摇头。   她脸色有点白,莫名还有些心虚。 第86章   姝姝觉得自己不该心虚, 她跟蜀王根本没有什么,既没定亲, 也没私下同他私相授受, 除了被他强迫带上的手环。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只是——   姝姝想起去年蜀王离京前, 把手环套在她手腕上, 让她等他回来……   可是,那算怎么回事?   期间这快一年的时间, 他都没给自己回信儿,姝姝就以为……   现在他又突然出现, 还这样当着闺友的面将她带走, 姝姝觉得自个不该心虚, 甚至应该理直气壮些,但是——她见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披着厚氅的男人回头,跟她淡声道:“进来吧, 本王有些话想同你说。”   姝姝突然就有些胆怯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对面船上的两个好闺友,才跟着蜀王脚后跟进到船舱里面。   对面小些的船舶上, 方珠珠抓着船杆白着小脸结结巴巴道:“蜀,蜀王怎么把姝姝给掠走了?他会不会伤害姝姝?”   康平很小声道:“潋之哥哥不会伤害姝姝的,他喜欢姝姝。”当初荣昌公主府那件事儿后, 堂兄给姝姝解围,她就知道堂兄肯定是喜欢姝姝的。康平还是有些纠结,一位是她最好的闺友,然后是她的堂哥, 堂哥都十九啦,好不容易碰见喜欢的……   康平低垂着头,小小声的叹了口气。   “他喜欢姝姝?”方珠珠惊讶极了,又很小声的嘀咕,“哼,哪有这样对待喜欢的姑娘。”   康平很沉默,她觉得堂兄要不是蜀王,八成会被姝姝家里头的兄弟给揍一顿,他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跟姑娘家相处?   姝姝随着蜀王进到船舱,这个船舱也比她们那条船宽大许多,只是里头冷清清的,除了几张凳子和一张方桌再无别的物件。   佩戴长刀的侍卫都立在船舱外,傅潋之随意坐下,哪怕是这般随意的坐着,他也是坐姿端正,脊背挺直,骨血里都透着武将的傲骨风姿,偏生他长相偏俊美,不似武将那么魁梧的身姿,更显玉树临风。   姝姝慢慢走过去坐下,坐在蜀王对面,她斗篷还没取下,斗篷帽也还带着,裹着她莹白的小脸儿。   姝姝紧张的抓着下膝上裙角,小声道:“不知殿下有什么想对臣女说的。”   傅潋之望着她这幅模样,想起这段日子连成接二连三送到他帐中的密信,都是关于姝姝的事情,她与秦状元郎越走越近,她进宫给卫侧妃看病,二皇子似乎对她有别的念头,二皇子酒醉想要……   傅连之垂着薄薄的眼睑,慢慢道:“你也过了十四,本王明日会让曹国公夫人上门商讨本王与你的亲事。”   啊?   姝姝抬眸,潋滟的眸子呆呆的望着蜀王。   他千里迢迢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对,他不应该这样,明明两个人这一年都没交集。   姝姝抓着裙角喃喃道:“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什么?”傅潋之望着他,“离京那日本王同你说过,让你等本王回。”   姝姝盯着裙上绣着的小朵玉兰花,嫩白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拨着那朵刺绣花儿,小声说道:“可,可臣女已经定亲了。”   她虽然过不去心中那关,不愿破坏秦宴堂上辈子的姻缘,可现在也只是拿他做下挡箭牌,她其实考虑好几日,心里头始终做不下那个自私的决定,她都打算今日回去托二哥跟秦大哥说声的。   姝姝说完这话更加心虚,不敢抬眸。   傅潋之淡声道:“你说的亲事是秦宴堂这个状元郎?”   姝姝不吭声,他为什么会知道?   见她不言语,傅潋之眉峰冷下去,他道:“你若真的敢同这位状元郎定亲,猜猜傅厉元会怎么对付他?”   姝姝抬起眸子,漆黑漂亮的瞳仁似乎带了一丝丝的怒气。   “不管什么原因,傅厉元盯上你,就不会允许你同秦宴堂定亲。”傅潋之有些不太适应说这么多话,他搁在旁边案几上的左掌轻轻抚了下茶碗上的纹路,继续慢慢的把剩余的话说完,“秦宴堂只是状元郎,家世普通,他没法护着你,更加没法护着他自己,你们若真的定下亲,不出半月,他就会出事,往后的仕途也会因你断送。”   傅潋之说完,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抿了口清茶。   就见姝姝愤然望着他的那双漂亮眸子里沁出点点泪意,“你什么都知道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晓,哪怕身在边疆京城的动向他都是一清二楚,他是不是早就清楚她在京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所以他是打算眼睁睁看着她陷入这种境地,然后再出现,告诉她,唯有他能救她出这种困境?   她气的有些狠,而且想到许多。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可以为自己而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来还是她想多了,生为女子,是不是终究逃不掉这框框条条,要被束缚其中一辈子。   姝姝绷着小脸,眼泪却止不住的顺着面颊落下,她觉得有点丢脸,僵在那儿没动。   傅潋之望着少女莹白小脸上的泪珠儿,他高大的身姿慢慢从凳子上站起,她正好坐在他的对面,他抬脚走了两步,就走到姝姝面前,然后半跪下来,他身材高大,这样半跪在坐在凳上的姝姝面前,都还显得比她略高一些。   姝姝呆住,愣愣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男子。   傅潋之半跪在姝姝面前,眸光似乎温和许多,他抬手,拇指指腹抹掉她白嫩脸颊上的泪珠,“别哭,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的确是知道京城动向,但不是故意让她陷入这种境地,只是知道她不愿被拘在家中,若父皇直接赐婚,她怕是根本没法再随意出门,更加不用提去德善堂学医给人看病,若直接赐婚,她会更加抗拒他。   姝姝感受到他粗粝的指腹,身体有些僵,她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不用这样。”   似乎怕他继续用指腹抚她脸颊上的泪水,她抬手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把。   只是傅潋之却没有退回原位的打算,他微微低着头看她卷翘湿润的睫毛,心底点点涟漪泛起,忽然伸出食指拨动下粘在一起的睫毛。   “明日让曹国公夫人上门提亲可好?”傅潋之声音低低沉沉,带着蛊惑的意味。   “只是定亲,不是赐婚,不会人尽皆知,你可继续学医。”他继续低沉着声音说着。   姝姝只觉鼻翼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气,他身上似乎总缭绕着一股子这样的淡淡香气。   姝姝心都在颤着,手也有些颤,她双手捏成拳垂在膝上。   她忽然想着,自己所求不就是哪怕嫁了人也能继续行医,如果——   姝姝抬头眸子,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殿下,如果定了亲,臣女还能继续学医去德善堂帮人看病吗?”   “可。”傅潋之说道。   “那么成亲后,”姝姝的心提到嗓子眼,坚定问道:“臣女是否依旧可以跟着师父学医,去帮人看诊?”   他应该知晓这意味着什么,暂且不说他今后会登上皇位,就算现在贵为皇子,皇妃还抛头露面帮人看病,怕是连皇帝都不会同意吧。   这次傅潋之看她了许久,对上她那双透着坚定的眸子,很久后他才慢慢道:“可。”   “殿下可当真?”姝姝眸子都亮了起来。   “当真,本王不会骗你。”他微微叹息一声。   姝姝心跳动的厉害,如果蜀王同意她婚后继续去德善堂帮人看诊,那么定亲也无妨。   反正他上辈子没姻缘,自己死的早也没姻缘,若能继续行医,嫁给殿下也无妨,总好过毁了秦大哥的姻缘。   “那姝姝可愿意跟本王定亲?”   “好。”姝姝心里安定下来,她笑道,“臣女愿意。”   傅潋之心里淡淡的想着,原来只是谁同意她成亲后继续行医,她就愿意嫁给谁。   罢了,不必强求太多。   既然这么说定了,姝姝心中大石落地,也不再纠结,她软声道:“殿下,既然已经说定,臣女便先过去珠珠和康平那边了。”   傅潋之还是半跪在船舱的木板上,半垂着眼睑,慢慢道:“你多陪陪本王。”   姝姝快速看他一眼,小声道:“可是珠珠和康平还在等着臣女,这样不太好。”到底没有成亲,定亲的事情也还是两家长辈明日才开始商谈,两人偷偷的待在船舱里算怎么回事。   “哦。”傅潋之慢慢的出了声,但还是没动,依旧半跪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距离她极近。   傅潋之觉得姝姝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很清冽的香气,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他道:“姝姝身上擦的什么香?”   香?   姝姝抬起手背闻了下,没有呀。   她软声道:“殿下弄错了,臣女今日没有涂胭脂水粉,也没有擦香的。”   她从来不用香的,有时候涂抹胭脂水粉身上才会带出一丝丝香气。   没有吗?傅潋之盯着她白如玉的手背,不知再想些什么。   “殿下。”姝姝小小声道:“时辰不早的,殿下早日回去歇息,臣女也该去找珠珠跟康平了,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他怎么还这样待在她面前呀,万一给外面的侍卫瞧见怎么办?姝姝忍不住朝着垂着门帘的船舱外看了眼。   傅潋之淡淡的嗯了声,抬起狭长凤眸盯着姝姝白嫩的面颊上,慢吞吞道:“那你给本王抱抱。”   她看起来好软好软,应该很好抱。   姝姝其实已经有些冷,这个船舱里面炭炉都没,她想早些回去抱着她的小暖炉。   现在听蜀王说这个话,她白净的小脸慢慢变的通红。 第87章   姝姝没想到两人刚谈论完定亲的事情, 他就这样要求,本来两人私底下谈亲事都于理不合的。   姝姝结结巴巴道:“殿下, 不行呀。”   “为何?”傅潋之没动。   姝姝小声道:“我们还没有定亲的, 这样私下见面都不好的。”   傅潋之动了下眼皮,“其实本王也可以现在让曹国公夫人上门提亲。”   “殿下!”姝姝急了, 她扭头看了船舱外, 天色全暗下来,都这个时辰, 哪有现在去上门说亲的?   傅潋之不为所动,身姿挺拔, 动也不动的望着她。   姝姝就知道蜀王的意思了, 他是打算不抱她就不让她离开吗?   她的脸颊越来越红, 耳朵点也透着粉,眸子湿透透的里面透着慌张,她想着这个人性子很古怪, 若真是不给他抱,会不会就这样僵持一晚上?   怕是很有可能的。   姝姝心里颤的厉害, 脸颊还有些发烫,她咬牙,闭上眸子, 直直的扑到他的身上。   因是闭着眼睛,姝姝没看清楚,直接撞在蜀王身上,她柔软的胸部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鼻子也撞在他脸颊上。   撞的她胸疼,眼睛也疼,疼的她一双眸子都沁出泪来。   姝姝感觉自己被拥在一个宽大的怀抱中,让她意外的是,这个怀抱很暖和,并不像他的人,给人冷清的感觉。   但姝姝还是忍不住僵着身子,她是第一次被异性这样抱在怀里头,双手搁在他宽大坚硬的肩膀上,还是忍不住抗拒,透着茫然和不知所措。   “还怕我吗?”耳畔是他清冽的声音。   姝姝一怔,好像的确不是那么惧怕他了,剩下的都是一些陌生的情绪。   姝姝不说话,双手推着他的肩,他身的高大,被他拥在怀中都有些密不透风的。   傅潋之抱着少女娇软的身子,很香很软,和他像的一样,并不会让他生出厌恶的情绪,甚至想着多抱她一会儿。   他只是轻轻一抱,很快放开怀中的少女,看她羞赩的脸蛋,眸子里惊慌极了,都不敢看他了。   他站起身来,转身朝着船舱外走去,“走吧,送你回去。”   姝姝慌慌张张起来,她脸颊烫的厉害,趁着蜀王走出门帘外,船舱只余她一人的时候,姝姝快速的伸手揉了揉自己脸颊,想让脸颊上的温度降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脸颊再发烫。   怎么办呀,待会儿回去会不会被珠珠跟康平看出些什么来?   姝姝待在船舱里面犹犹豫豫许久,等待脸颊没那么烫,她才走出船舱。   蜀王站在船甲边,遥远远处京城,里面片片灯火连成繁华的景象。   听见门帘掀动的声音,傅潋之回头,少女脸颊上的羞赩已退却,他道:“先送你过去。”   姝姝侧头看旁边的船舶,珠珠跟康平不在外头,应该是在里面的船舱里。   傅潋之走到姝姝身旁,想送她过去隔壁的船舶上,姝姝知道他定又要搂着她的腰身,她担心给人看见,急忙道:“殿下不必,臣女自己能过去的。”她跟着周师父学的掌法和剑法可不是白学的,师父说她已修出内劲,她自己还是能过去的。   傅潋之望着她。   姝姝双手握住船边的木栏杆上,她想起师父交给她的那些东西。   师父说会感觉内力在体内流动,运到双手,借力,姝姝脚尖轻点,踏在木栏杆上,脚下又是轻轻用力,她人就已经飞到对面的船上了。   “回吧。”傅潋之见姝姝落地就溜进船舱里,也转身离开。   ——————   姝姝进到船舱里,瞬间就暖和起来,船舱有炭盆还有她的小暖炉,姝姝从榻上捡起她的小暖炉抱了起来。   方珠珠和康平两人见到姝姝回来都松了口气,方珠珠担忧道:“姝姝,你没事吧?蜀王没为难你吧?”   姝姝抱着暖炉摇头,“没事的,没事的。”   只是想到方才那个怀抱,她脸颊又忍不住开始发烫。   “真没事吧?”方珠珠还是挺担忧,“蜀王找姝姝做什么啊?”   姝姝望着炭盆里红彤彤的炭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还是康平道:“珠珠别在问啦,姝姝的事儿她知道怎么处理的,我们还去外面看夜景吧,时辰不早了,再看半个时辰就该回府啦。”   “那我们在出去瞧瞧夜景,姝姝也一块。”方珠珠果然不再多问,她觉得康平说得对。   姝姝悄悄松口气,不过想着等到回去还要跟母亲也说一遍,她的小脸就忍不住皱成一团儿。   跟着珠珠和康平来到船舱外,隔壁的大船已经不见了,看样子蜀王已经离开。   姝姝放心了些,抱着暖炉跟着两位闺友看了半个时辰的夜景才让船夫把船靠岸,三人各自领着丫鬟跟府卫们回去。   一路上,珍珠玲珑忧心忡忡的,她们方才也在船上,自然晓得蜀王把姑娘掠走的事儿,但是见姑娘的模样,她们也不好乱问。   姝姝心不在焉的,她还在想晚上回去该怎么跟母亲说。   …………   傅潋之离开溶河后直接回了宫去见顺和帝。   顺和帝这几日也忙碌着,刚陆陆续续送走各周边附属小番邦国家的使臣和公主王子们。   他知晓长子今日回了京,也是到这会儿才见到人,不由问道:“可吃过了?”   傅潋之点点头,顺和帝望着这个长相出众却沉默寡言的长子,叹口气问,“可是为了宋家三姑娘回来的?”   “是的,父皇。”傅潋之说,“明日儿臣会让曹国公夫人去定国公府提亲。”   顺和帝并不意外,不过还是问了声,“不用朕赐婚?”   “不用。”傅潋之道。   顺和帝道:“成成,你乐意就好。”   说完这事儿,顺和帝问,“边疆战事如何了?”   “边疆有骠骑大将军与几位副将镇守,儿臣与逢北王大小战争共有十场,逢北王全部战败,接近年关,逢北王暂无来犯。”傅潋之坐在顺和帝身旁的椅上,“等过些日子,儿臣会回平高城。”   逢北王就是那北狄新王,性子孤傲,野心勃勃,手段也很毒辣。   顺和帝道:“平高城有骠骑大将军镇守朕也算放心,你还是先操心你的婚事吧。”   这个儿子十岁就独自跑去边城磨砺,直到十五岁封王,五年时间都在边城待着,直到前两年打的北狄毫无还手之力,北狄投降,他才回京,顺和帝并不是特别担心北狄那个新王,两年时间,北狄根本就未休养好,不顾北狄百姓艰苦,便毁了盟约来战,如此小人,毫无气量,难成大事。   平高城既已守住,便很难攻破。   顺和帝现在最操心的就是皇长子的婚事,明日能把亲事定下不错。   “早些成亲吧。”顺和帝道。   傅潋之沉默片刻道:“儿臣还有别的事宜,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顺和帝是相当宠溺这个皇长子的。   蜀王回宫的事儿很快传遍皇宫,现在时辰说晚也不是特别晚,至少各宫殿的主子们都还没歇下。   三皇子傅厉溯得知大皇兄回来,就要去寻大皇兄,赵贵妃得知,恼怒道:“这孩子,真是蠢笨的,蜀王刚回宫他巴巴的跑过去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亲兄弟呢,比起本宫这个母妃,他都更亲近蜀王。”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骨肉,赵贵妃也是唠叨两句作罢。   等三皇子离开,赵贵妃靠在榻上很难受,她一心为儿子操心,希望他能登上太子之位,偏他没半点心眼子。   哎。   傅厉溯寻到大皇兄时,傅潋之正朝着二皇子的寝宫过来,见到傅厉溯,他淡声道:“三皇弟。”   “大皇兄,你什么时候回的?”傅厉溯显得很高兴。   其实宫里就他们三兄弟年纪接近,从小一块长大,傅厉溯懵懵懂事时,大皇兄就去边关磨砺,他是听着大皇兄那些战事长大的,所以格外崇拜傅潋之。   傅潋之道:“过去找你二皇兄练练武。”   傅厉溯激动道:“大皇兄我也过去,我也好久没跟大皇兄练武了。”虽然现在已经天黑,不过有专门练武的大殿。   两兄弟过去时,傅厉元还没歇下,他正在书房看书,听闻蜀王跟三皇弟过来,他皱眉,当然不能拒之不见。   “大皇兄,你怎么突然回了。”傅厉元把两兄弟迎到大殿内,温声跟两兄弟说话。   不等傅潋之说话,傅厉溯笑道:“大皇兄才回,三皇弟我们许久未一起对练过,大皇兄说一块过去演练场练练吧。”   傅厉元笑容顿住,他都怀疑是不是大皇兄知道他前些日子对姝姝下手,所以想借机揍他一顿吧?   他当然不乐意去,但三皇弟都比他生的高大些,他楞是被这皇弟给勾搭着脖子推推搡搡一路到了练武场。   没去大殿,去的是外面空地,燃着火把,火光通明的。   傅潋之一对二,两兄弟都打不过他。   傅厉溯只是被揍了几拳,傅厉元就惨了,全身被打的没一块好地儿,鼻青脸肿,一只手臂骨折,最后是被人抬回寝宫的。 第88章   傅厉元伤的重, 特别是脸上,肿的都看不出模样来, 被送回寝宫时卫楚璇吓了一跳, 立即让宫婢请太医过来,太医很快过来给二皇子诊治, 见二皇子被打的鼻青脸肿也是吓一跳, 手臂还骨折的,也不敢多问, 忙帮着治疗。   卫楚璇有些担忧,怕二皇子又传口谕喊姝姝进宫, 好在他只是躺在床榻上, 人是清醒的, 但没开口。   显然是不打算请姝姝进宫。   卫楚璇悄悄松口气,又在琢磨是谁将二皇子打成这幅模样,似乎大殿下回宫了, 宫里头无人敢欺二殿下,那么把二殿下凑成这幅模样的只剩下大殿下了, 卫楚璇偷偷的想,二殿下真是活该。   太医帮着傅厉元把脸上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骨折的手臂也用薄板固定起来。   太医刚离开, 宁妃就得知消息赶了过来,穿着盛装的宁妃匆匆而来,见到床榻上的皇儿,她精致艳丽的面容上有一瞬扭曲, 怒问身侧的太监们,“是谁把二皇子打成这幅模样的?”   小太监瑟瑟发抖,跪了一片,“回娘娘的话,是,是蜀王殿下回了宫,喊二殿下过去练武场切磋武艺……”   这是切磋?这明明就是单方面殴打她的皇儿。   宁妃气极,手指紧紧捉着绸滑的被衾,她让所有人都滚下去,寝宫内只余他们母子两人,宁妃望着床榻上不成模样的皇儿心疼道:“那畜生竟然敢这样伤你。”   傅厉元淡淡道:“母妃,莫要这般说大皇兄,他若是畜生,那我算什么玩意儿?”   “你自然是本宫的皇儿,是这皇宫里头最珍贵的。”宁妃恼道:“本宫要去找皇帝,大皇子也太过了些,怎能把皇儿打成这幅模样。”   “母妃,不必。”傅厉元躺在床榻上,肿的模样难辨的一张脸望着柔软的纱帐顶慢声道:“谁让我觊觎宋三姑娘,告去父皇那里只会让皇儿自取其辱。”   “果真是因那贱人引起的。”宁妃恨声道:“长成那副模样就是个祸国殃民的,谁娶谁倒霉,管她是不是能治好大皇子的厌女症,还不如直接找人弄死她,不过是个被农妇养过的下贱玩意儿,就算生的一幅好相貌,也配不上本宫的皇儿。”   她见皇儿受伤,气的都失去理智,胡言乱语起来。   “母妃慎言。”傅厉元表情极冷,“还请母妃莫要动她。”   因为总有一日,他会让傅潋之跪在他面前求饶,让宋三看着他是怎么登上高位的。   宁妃又哪儿能真去杀了姝姝,她耗费那么多布置在宫外的眼线不是为了去铲除一个女子,所以万万不敢妄动。   宁妃觉得赵箐滟很可笑,明明她也希望最后登顶之人是三皇子是自己亲生骨肉。赵箐滟把持后宫,想做手脚太容易,偏生装什么贤良淑德,不肯动宫里头的孩子,顺和帝这些嫔妃们诞下的皇子公主们,除了几年前有个胎里就有毛病生下来体弱没两年就夭折,剩余的都还算是长大了。   “母妃,我没事,您早些回去歇息吧。”   宁妃叹口气,叮嘱一番才离开,到底还是咽不下心底那口气,跑去顺和帝寝宫想让帝王帮皇儿做主。   哪里知晓,连顺和帝的面儿都没见上,她气冲冲回了寝宫。   ………………   姝姝回到定国公府已是戌时初,国公府里静悄悄的,都准备歇下。   姝姝想到明儿曹国公夫人就要上门提亲,她必须先过去母亲那边一趟,回房换了身常服,姝姝过去崔氏院子。   猞猁和白狮见她回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过去崔氏的院子。   姝姝找母亲商量事情,它们两只就趴在廊檐下。   进到屋里,崔氏还未睡下,正翻看着铺子的账本,看见姝姝过来,崔氏把账本放下笑眯眯道:“宝儿回来了?溶河上的夜景如何?”   “夜景很美。”姝姝过去挨着崔氏坐下来,“只是还有些别的事情想同母亲说说。”   见姝姝如此正色,崔氏不由道:“宝儿有什么事情相同母亲说?”   姝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紧张的,双手攥着裙角道:“母亲,明日若有人上门提亲,母亲就应了吧。”   “提亲?”崔氏讶然,“不知是哪家的?”她也不敢冒然猜测,秦状元郎似乎前段日子跟女儿说了番话,女儿有些心动。   难道是秦家?   姝姝小声道:“明日曹国公夫人会上门提亲。”   曹国公夫人?那不是蜀王的殿下的娘家舅母吗?那明日来说亲不就是为了蜀王?   崔氏可不觉得秦状元郎眼下可以请得动曹国公夫人来上门提亲。   崔氏温声道:“可是他逼迫你的?姝姝莫怕,若是蜀王逼迫,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同意的。”哪怕帝王曾经透过想让姝姝指婚给蜀王的想法,哪怕拼着帝王震怒,姝姝若不愿意,他们也就能拒。   其实也是老国公爷同意的,老国公爷到底对帝王有救命之恩,老国公爷的想法也是拼着老脸也想成全姝姝。   姝姝摇头,轻声细语道:“母亲,不是的,蜀王今日回京,我同他见过面,我也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崔氏皱眉,“宝儿,你可是想清楚的?”   “想清楚的。”姝姝忽然笑的眼眸弯弯,“蜀王答应等成亲后让女儿继续去德善堂跟着师父学医看诊的。”   原来如此,崔氏松口气,其实她知道女儿好像有些不太懂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好像在女儿眼中,家世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或许更看重人品,还有那人是否会尊重她的决定和她的理想抱负。   之前他们都想着找个低些的门户,是想着姝姝嫁过去没人敢压着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也都觉得秦宴堂可以,他上面没有父母压着,又愿意尊重姝姝,两人成亲肯定不错。   但没想到姝姝突然会同意蜀王殿下,可就算蜀王同意姝姝的请求,那么皇族呢?蜀王到底是皇家人啊。   崔氏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少女,“姝姝同娘亲说说,怎么突然就同意了呀?”   姝姝撒娇,“就是想着好像也不是特别怕殿下,他其实也很好。”她哪里敢告诉母亲,只是她活了两辈子,不想坏了别人的姻缘,唯有她和蜀王上辈子都挺惨,一个死的早,一个孤单单大半辈子,既蜀王也答应她可以继续学医帮人看诊,好像也是不错的。   原先她对蜀王殿下还是很抗拒,可冥冥之中仿佛都是注定好。   姝姝想清楚了,姻缘需要经营,感情需要培养,等她跟蜀王成亲后,他愿意尊重她,她肯定也会对他好的。   崔氏叹了口气,握着姝姝柔软的柔荑,既然姝姝想明白了,她也不会再多说。   跟母亲说好后,姝姝就回了房。   等到宋金良从书房,崔氏把这事情跟他一说,宋金良也有些感慨。   不过他也尊重姝姝的决定,其实蜀王未必不好,大殿下虽性子古怪冷漠,但他重信诺。   次日,崔氏一早就让奴仆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还特意从姝姝的院子抱了几盆儿开的娇艳欲滴的花儿过来她的庭院里。   辰时刚过,门房通禀,曹国公夫人叶氏上门求见。   崔氏忙亲自去把人迎了进来,叶氏跟崔氏也相熟,叶氏今儿盛装打扮,穿的还是诰命夫人的袍服。   叶氏其实到现在都有些懵,昨儿刚过申时,蜀王殿下就上门,态度还挺恭敬,说希望明日舅母去定国公府提亲。   当时她下意识就知晓外甥说的提亲是宋家三姑娘。   难怪当初把猞猁指给人小姑娘,原早就看上人家了。   “国公夫人快请进。”崔氏笑眯眯的把人迎到正厅。   既两家都早已同意亲事,接下来就简单许多,叶氏进到正厅坐下后跟崔氏透了下两家孩子定亲的事儿。   崔氏也不想再节外生枝,自然同意下来。   这也只是简单的提亲,等崔氏同意后,后续还要问名,定亲,送彩礼,定期最后才是成亲。   这些事宜都要慢慢商讨的,今日两人商量过,十日后有个吉日,可以交换庚帖把亲事定下来。   崔氏也同意的。   显然两家都还没打算把定亲的事情宣扬出去,蜀王到底是皇子,娶的是皇子妃,要上玉牒的,蜀王让叶氏上门也只算走个过场,实际还是要宫内殿内省,钦天监相看日子,步骤繁多,比民间普通男女成亲要麻烦许多。   这些事儿两家都清楚,皇帝虽然不比赐婚,其他步骤却少不得。   叶氏离开后,崔氏去跟姝姝说了声。   姝姝松口气,剩余的事儿都是宫里头跟家中父母操心,她就没太多事情可做。   不过姝姝心中还记挂着一件事情,就是当初同秦宴堂说会考虑,可现在到底辜负他的。   姝姝不好给秦大哥写信拒绝道歉,更加不便让二哥帮她,这件事儿当初她有错,就得亲自面对,亲自道歉。   姝姝次日申时从德善堂回府的时候,先没回国公府,而是过去秦宴堂回家的必经之路。   姝姝由着两名丫鬟陪同,站在人烟稀少的巷子口等着,直到见到那位穿着直缀的俊朗青年走过,她才小声开口道:“秦大哥。”   秦宴堂见到姝姝,还未走进,看见她面上愧疚难安的表情,他心中便明白了,两人再无可能。   他还是慢慢的走到姝姝面前,看着姝姝小声不安的跟他道:“秦大哥,对不起。”   至少这句话对不起该由她当面说出来。   简简单单的对不起,秦宴堂心里却难受极了,他面上不显,笑道:“没事,那往后我还能做你的秦大哥不?” 第89章   秦宴堂面色无恙, 姝姝心里头却有些透不过气,她觉得自己办的事儿不光彩, 当初不应该因私心就那样的想法。   她抬头望着秦宴堂温声道:“当然的, 秦大哥,你永远都是姝姝的兄长。”   她知道秦大哥将来的妻子会有多好, 也是世家女, 真正的闺秀,娇娇小小, 天真烂漫,爱撒娇, 把他当做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崇拜着。外人都说秦首辅朝堂上狠厉, 对待家中娇妻却无比宠爱, 生的一对儿女,幸福美满。   姝姝甚至也偷偷贪恋过,贪念那份美满幸福的感情, 但注定不是她的。   她和傅大哥将来的妻子到底是不同,也不会合适的。   “秦大哥, 那我先回国公府了。”姝姝跟他告辞。   秦宴堂温声道:“好,回去的路上注意些。”   姝姝点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直到拐角处身影消失不见,秦宴堂才继续朝着家中走去,但他走的很慢很慢, 脊背却很挺直。   姝姝领着丫鬟过去停靠马车的那条巷子,见她的马车旁停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她记得这辆马车,是大殿下的。   姝姝怔了下,见车帘被挑开,露出蜀王那张俊美又清冷的面庞,他道:“上来,晚上我们一起去见见师父。”   他的嗓音像玉石,还是有些冷意的。   “好。”姝姝并没有迟疑,以往不愿接触他,但现在两人已定亲,再过不久就会成亲,她会学着慢慢跟他相处的。   傅潋之伸手,姝姝望着他修长布满茧的大掌,慢慢伸出手心,大掌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柔若无骨。   傅潋之垂下眼睑,手臂轻轻一带,姝姝就上来马车。   姝姝望着外面的两个丫鬟,“珍珠,灵草,你们先回府,帮我同母亲说声,晚上我在王府用晚膳。”   “姑娘,奴婢们省得了。”两个丫鬟是知道姝姝跟蜀王定亲的事情。   等蜀王的马车离开,珍珠望着那辆慢慢朝前驶去的马车,忧愁道:“让姑娘一个人去王府没事吧?”   灵草慢吞吞道:“有什么事儿?蜀王殿下武功了得,晚上肯定会送姑娘回来呀。”   珍珠欲言又止的,灵草这丫头年纪小,性子温吞,什么事儿都不懂,她们家姑娘生的越来越娇艳,蜀王差不多都二十,身边连个伺寝的通房都没有,偏生求娶她家姑娘,可见是真的喜欢,二十的年纪,肯定是有些……   万一,万一蜀王没忍住欺负她家姑娘咋办啊?   姝姝上了马车,坐在蜀王对面,也是小榻,上面铺着白狐裘,旁边还有个小桌案,上面摆放着一壶热茶。   刚才在巷子口吹冷风,姝姝有些冷,她看了眼桌案上的热茶。   修长有力的手掌伸过来,傅潋之提起铜水壶倒了一盏热水递给姝姝,“喝些热茶。”   “多谢殿下。”姝姝接过。   她心里突然有些惴惴的,方才殿下是知道她寻秦大哥的吧?他会不会多想什么?但她过来只是为跟秦大哥说清楚的。   傅潋之也知,他并未多问,只是不知再想些什么。   姝姝垂眸,一手握着茶盏,温润的玉佩垂在她的手腕上,想起手腕上的东西,姝姝抬起潋滟的眸子,一手握着茶盏,另只手臂微微抬起,露出一截如玉皓腕,和上面材质纯黑的手环跟玉牌,姝姝小声道:“殿下,这个可以取下来了吗?”   当初他夜里忽然闯入她的闺房,把这个带在她的手臂上。   现在同意了这门亲事,是不是这个东西也该取下来的?   傅潋之望着她白皙手腕,“你留着,或许会后用。”   姝姝疑惑,晃动下手腕上的玉牌,这个能有什么用处?   好吧,她也不多问,捧着热茶喝了小口,又想起什么来,“殿下,我大兄待在边疆如何了?”   宋钰柏虽隔断日子都会寄家书回国公府,但眼下已有三个月未有消息,大嫂都快生了,也不知道大兄怎么样,能不能回来一趟,怕是不能的吧,毕竟入了军营要有军规的。   宋钰柏吗?   傅潋之望着姝姝道:“宋长上很努力,一手长枪用的很好。”   甚至很拼命,战场上疯了一样斩杀敌人,受过两次轻伤,短短一年就做到怀化执戟长上了,已经开始慢慢成长起来,不再是京城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他为了自己爱的人去拼命。   姝姝眨了眨,殿下这意思是大兄现在已经个长上了,算是个小武将,手底下管着二三十士兵。   她很高兴,捧着茶盏笑意盈盈,眼眸弯弯,大嫂知道这消息肯定很高兴的,就是大兄不能随意离开边城。   想起这个,姝姝目光又落在对面男子的面庞上,她问道:“殿下还要回边城吗?”   “暂时不必。”傅潋之说道。   其实他并不是非要驻守边疆,以往只是觉得京城没有愿意让他留下的必要,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眸子清亮,脸颊粉嫩的少女身上。   一路上倒也不算太沉默,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姝姝问话。   她原先对他很惧怕,可现在发现他并不是可怕的罗刹,好像慢慢的不会那么怕他了。   到了王府,直接过去南侧门,周子鹟听见敲门声亲自过去开的院门,看见门口穿着玄色锦衣的高大男子,身边立着个娇俏小姑娘,脸色粉嫩嫩的,小姑娘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师父,好久没来看你啦。”   算算日子,有小半月没过来周师父这边。   周子鹟也很高兴,他还知道大徒弟好像跟小徒弟定亲了。   嗯,这也算亲上加亲吧,啧啧,臭小子还真的不声不响的把人娇娇的姑娘给骗到手了。   不过挺好的,潋之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有担当的。   两人随着周子鹟周到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很漂亮,还是那些花花草草占满半个院子。   三人是师徒关系,傅潋之不在的这一年,姝姝跟周老爷子已经很熟稔,小丫头絮絮叨叨跟师父说话。   吃饭的时候也没闲着,只不过全程傅潋之都是沉默不语。   用过晚膳,天色差不多快黑了,傅潋之问姝姝,“要不要过去前院喝些茶?”   周老爷子还在旁边,听见这话啧啧了两声,姝姝红了脸颊,没拒绝。   两人就朝着小院子跟王府相通的那个小门走过去,走到门前,姝姝回头跟周老爷子挥挥手。   周老爷子也摆摆手,让他们两个赶紧走人。   走到那道小门就是一段僻静幽深的青石子小路,虽然是初春,但还是有些冷。   姝姝还系着斗篷,两人并排走着,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就他们两人,天边还有丝晚霞,天空中余下一丝朦朦的亮光。   “殿下,之前臣女给你的药丸子您可都服用了?”姝姝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来,那是调养身体的,她一直记得他身上有旧疾。   傅潋之没说话,许久才说,“没有。”   没有?姝姝眨眨眼,半晌才猜出一些,是被他拿来送人了吧,他最在乎的人应该就是皇帝和周师父。   姝姝清浅的低叹声,打算一会儿帮他诊脉看看,再给他配些更适合他底子的药丸。   很快走到偏园,再朝前面走过两个垂花门就是蜀王住的院子。   走到偏园时,姝姝察觉园子里头似乎有动静,她抬头看了眼,跟正在园子散步的一头很威猛漂亮的白虎对上了眼。   姝姝眨了下眼。   这是传言中蜀王养的那头白虎吗?   蜀王好像并不是经常同它待在一块儿,所以姝姝上辈子做阿飘进宫时都没见到这头白虎。   白虎一双漂亮的蓝色兽瞳盯着姝姝看了会儿,慢慢朝着两人踱了过来。   它走路悄无声息,白雪的毛色中混着深灰色的条纹,而且它应该早就成年,是头雄狮,实在太过高大,比她家的小猁跟小白还要高上许多,四肢有力。   姝姝估摸它四肢着地时的高度应该是在她腹间稍上一些,若是后腿站立,怕是能有十尺。   它比家里那两只还要威猛高大,姝姝轻轻退后两步,躲在蜀王身后,当然还是有些怕的。   傅潋之在白虎过来的时候就顿住脚步,看着小姑娘躲在他的身后。   白虎慢慢踱到傅潋之身旁,然后——   绕过他,来到姝姝面前,它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姝姝看了眼,然后把虎头伸过去蹭了下姝姝因紧张攥着拳,垂在腿侧的手。   姝姝慢慢瞪大眼,低头去看白虎。   她轻轻笑了声,心里的害怕就消失殆尽,觉得它跟家里的猞猁跟白狮一样可爱,忍不住慢慢伸平手掌,顺着白虎的脑袋摸了一把。   毛也很柔顺,不过没她家的两只好摸,那两只都是喝着甘露长大,皮毛漂亮的不像话。   姝姝对待这些凶兽也都很好,它们好像都很喜欢她。   姝姝心里发软,忍不住软声问蜀王,“殿下,它叫什么呀?”   “火焰。”傅潋之淡声道。   这头白虎也就小时候喜欢黏着他,后来成了年,慢慢就不跟着他,有了自己的领地,平日都是待在府中随意活动,从不亲近人。   火焰?姝姝脸颊有些红,这名字真好听,想起她家那两只……   火焰似乎很喜欢姝姝,竟这样跟着姝姝和傅潋之来到前院。   前院是有奴才们守着的,震惊的见到殿下带着个妍丽的姑娘过来,姑娘身侧跟着火焰。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火焰黏着人。   一路上都是姑娘家娇嫩嫩的笑声,“殿下,火焰真可爱。”   傅潋之心里头嗤笑声,哪里可爱?明明性子跟他差不多,现在偏生缠着人小姑娘,当真无耻。   到了前院,他领着姝姝到书房,立刻有小厮奉上茶水果子,竟然还有碟漂亮的紫水晶一样的果子,一串串的。   姝姝第一次见到果子,挺稀奇的,“殿下,这个是什么?”   傅潋之道:“前几日西域国送来的葡萄。”   他回来后,父皇让人给他王府里送了一篮子,他不喜甜食,想着她应该会喜欢的。   姝姝尝了颗,好甜,她喜欢。   看见白虎乖巧的趴在她面前,姝姝也挺喜欢它的,摘了一颗葡萄递到它面前,“火焰要不要吃一颗?”   火焰看了她一眼,慢慢把毛茸茸的虎头凑过去从姝姝手掌上那那可葡萄给舔走了。   舌头上的倒刺微微刮了下姝姝手掌,掌心有些痒痒的。   姝姝轻笑了两声,面上漾着温柔笑容。   傅潋之脸色黑了两分,他道:“火焰,出去。”   白虎看了傅潋之一眼,兽瞳无波澜,趴在姝姝脚边没动。   姝姝可怜巴巴望着他,小声道:“殿下……”她想火焰多待会儿。   对他的白虎倒是好的紧,对他还是那么生疏,他眉峰微皱,“你不必如此生疏的唤我。”也可以喊他的字。   喊殿下很生疏吗?   姝姝湿漉漉的眸子对上他有些绷紧的面上,那喊什么?   两个人好像都是同一个师父,姝姝思忖下,试探着开口,“那,师兄?能不能让火焰多留会儿?”   傅潋之怪异的看了姝姝一眼,耳尖微微透了些红,他道:“好。”   姝姝就很高兴的跟火焰玩了会儿,一人一虎就这么把一碟葡萄吃的干干净净,期间没给傅潋之一颗。   等把葡萄吃干净,姝姝想起要给蜀王把脉,说道:“殿……师兄,我给你把把脉吧。”   “好。”傅潋之道。   姝姝就搬了个小绣墩坐过去他面前。   傅潋之伸出手臂,搁在他的膝上,姝姝就矮着身子坐在他面前,伸出纤细柔软的手指搭在他脉上。   姝姝小脸很严肃,她给人诊脉的时候格外关注。   她把脉把的很细致,又掀起他的眼睑看眼睛里,还让他伸出舌。 第90章   给蜀王望闻问切时, 姝姝要观他面相,自不能再坐着。   她站起身来, 书房里摆着炭盆, 姝姝进屋就把斗篷脱去,穿着身丁香色缎织团锦琢花掐腰对襟小袄。   这样弯着腰身凑在蜀王面前, 大拇指轻轻扒开他的眼皮儿, 他的瞳孔很黑,眼白分明, 望进去有些幽深,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姝姝心里颤了下。   他的目光牢牢望着她, 她的指腹很柔软也很温暖。   她微微弯着腰身, 胸脯鼓鼓的,那个小小的少女已经慢慢的长大了。   姝姝轻轻眨了下眼缓解心中的紧张情绪,继续查看蜀王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漂亮, 瞳仁里有些红丝。   姝姝又小声道:“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傅潋之顺从的把舌伸了出来,姝姝睫毛轻颤了下, 她自己的舌尖小小的还透着粉,但是他的不同,他的舌也是粉色, 却轻薄大她的许多,只是他的舌也红润的有些不正常,这是血液里面还有余毒。   检查完,傅潋之的舌尖舔了下唇角才缩进去, 目光幽深了些。   他面容俊美,垂着眼眸做这样的动作便有些邪气,姝姝也见到他舔唇角的动作,耳朵都忍不住红起来。   姝姝把目光挪开,心里砰砰砰的乱跳着,神经也有点紧绷,她强行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他的情况的确不是很好,但目前也危及不了生命,体内的余毒并不算清理干净,还会有丝丝残留在血液中,这是用任何药都无法清除的,还有他这些年战场上受过的伤,伤势未养好他又上了战场,这样一次次的,身体实际一直都没养好。   之前还伤着身上的骨头,伤都没养好。   姝姝直起身子,软声道:“师兄,你身体有些旧疾很难治愈,回去后我会帮你配些药,这次的药不能给别人的,是根据你身体状况配出来的。”   之前的是养生丸,可以调理身子,但的确不太适合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这些旧疾都要早早的治疗比较好。   其实这种靠药物很难治愈,但是她还有甘露,所以他的旧疾都能治愈。   “好。”傅之潋望着她粉嫩的檀口应了声,又垂下眼睑。   姝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师兄,时辰不早了,我准备回府去的。”   “我送你。”傅潋之抬眸,起身,拿起她搁在贵妃榻上斗篷,走到姝姝面前为她披上,姝姝微微仰头望着他,紧张道:“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我帮你。”傅潋之并没有松口,把斗篷给她披上,又把胸襟前面的绳结系后给她带上斗篷的帽子。   等他帮着弄好,姝姝总算松口气,她现在的确不怕他,但第一次这样接触男子,肯定是有些紧张的。   “走吧,师妹。”傅潋之很自然的牵着姝姝柔嫩的小手朝外走去。   姝姝整个人都僵住,脸颊上满是红晕,耳朵都透着粉,难怪方才喊他师兄时他脸色古古怪怪,现在被喊师妹的感觉当真有些奇怪。   傅潋之牵着姝姝的手踏出门槛,外面立着的小厮立刻捧着个小竹篮跟上。   火焰也起身跟在姝姝身侧,傅潋之冷淡的看了它一眼。   一路上,姝姝有些担心,怕给下人们瞧见,毕竟还没成亲呐。   可她偷偷抽手,抽不动,他劲儿也不算大,就是不给她把手抽出来。   姝姝一路胆颤心惊跟着他来到王府侧门,幸而没遇见人,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唯有那个长相普通的小厮跟在他们身后。   出了王府侧门,那辆平顶黑漆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夫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见着家里主子拉着人娇娇的小姑娘,兴奋的双眼发亮,嘴巴都快裂到耳朵去了。   傅潋之先上马车,又牵着姝姝微微用力,姝姝上了马车,坐在他对面的软榻上。   火焰站在侧门口,姝姝望着它软声道:“火焰,我下次再来瞧你。”   火焰走过去把大脑袋伸进车厢里面,姝姝懂了它的意思,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嘴里还在小声说着,“我也很喜欢火焰。”   傅潋之又冷淡的瞥了它一眼,火焰目光慢悠悠扫过它主子,转了身回了王府里头。   马车要启程,马车外头的小厮急忙将提着的小竹篮递进来,“殿下,葡萄。”   原来这里面装的是葡萄。   傅潋之接过竹篮,放在车厢里头的桌案上,马车一路朝着定国公府驶去。   其实距离不算远,很快到了国公府门前,马车停下,傅潋之送姝姝下马车,才把小竹篮递给她。   “多谢师兄。”   等姝姝抱着小竹篮进了国公府,院门关闭上,傅潋之才离开。   …………   姝姝把东西放回沁华院,先去看了崔氏一趟,崔氏见女儿回来可算松口气,其实她也有点担心蜀王不知分寸的。   崔氏又问过姝姝在王府做了什么,姝姝如实回答,“给师兄把了脉,他身体有旧疾。”   “师兄?”崔氏惊讶。   姝姝轻声细语道:“就是蜀王殿下,王府还住着位老人家,是殿下师父,我跟着周老爷子学了套掌法和剑法,也拜老爷子做师父了。”   崔氏心情复杂,殿下还挺懂得抓人心,现在都忽悠的宝儿喊他师兄了,这样关系的确拉近一层。   好吧,至少他是愿意哄着宝儿的,可见对宝儿是很上心。   接下来几日,姝姝没再见到蜀王,她忙着去德善堂还跟师父商量给蜀王配药的事儿。   药方她想了一整日,给师父过目过,师父也觉得可成。   所以之后几日姝姝都忙着给蜀王配药,这些药他至少要服用半年,里面掺杂甘露,可以帮他把身体余毒彻底清理干净。   实际除了姝姝一年多前,白居寺碰见刀伤中毒的蜀王,他肯定不止中毒这么一次。   伏神医每次只能帮他解体内的,浸入血液的是很难。   姝姝待在国公府配药的同时,宫里头钦天监正忙着挑选吉日给大殿下同宋三姑娘算生辰八字。   若两人生辰八字不相冲才会互换庚帖,然后是纳吉,纳征,请期。   把日子定下来才是主要的事儿。   这些事儿肯定是瞒不住宫里头各位主子们,赵贵妃得知这事儿也没大惊讶,反正她帮着皇儿尝试过求娶宋三。   顺和帝不答应,她也就歇了心思。   至于宁妃知晓后,生气的砸了套茶具。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他身上的伤都还未好透,还能有什么想法。   卫楚璇得知姝姝已同大殿下定亲,悄悄松口气,却又走了神,她拉开衣袖望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很普通的银镯子坠着几串小小的银梅花瓣,眼眶渐渐续满泪水。   等到姝姝把给蜀王的药全部配完已经是十日后,宫里头钦天监也把大殿下跟宝福县君结合天象推步出来的八字给顺和帝看过。   合的八字是大吉,合算出来的命格是两人天注定的姻缘。   见到这结果,顺和帝拈须大笑。   姝姝原先打算这两日就把给殿下配的药送去王府,不过大房的梁昭昭突然发动。   虽备的有产婆,姝姝还是过去看了看。   其实没多大问题的,她每个月都有给大嫂把脉的。   就是梁昭昭是头一胎,生产时间有些久,生了五个时辰才生下来,晚上发动的,直到早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梁昭昭生的是个女儿,大名宋锦,小丫头生下来脸蛋就白嫩嫩的,也是很少见,就给起个个乳名叫饭团儿。   这是姝姝的小侄女,她可稀罕的很,眼巴巴看着小团子许久才回沁华院歇息。   次日,姝姝过去王府一趟送药。   走的侧门,原先打算蜀王若是不在家中把药给府中侍卫就好,哪里知道门房瞧见她恭恭敬敬把人领到霁月堂里头。   前些日子给姝姝抱竹篮的小厮进来道:“宝福县君稍微,殿下离开前吩咐过奴才们,如果县君上门就把您留下来,殿下很快就回。”   好吧,姝姝心道,她今日难得休沐日子,等着她也无妨。   小厮把人领到殿下书房里头,丫鬟们则是去了偏厅等着。   姝姝无事,就坐在蜀王书房随意找了本书看,她其实还想去偏园看火焰,但没好意思麻烦府里的人。   她没等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就看傅潋之大步走来,他今日装扮有些不同,是身玉色锦袍,衣袍边角都勾着金边,衬的他贵气逼人,看他这幅模样,姝姝知晓他应该是去了宫里头一趟。   傅潋之想起父皇给他看的合八字的帖,面上温和许多,他大步走到书房,“姝姝可是等了许久?”   姝姝笑着摇摇头,“没呢。”她把书案上的锦盒推到他面前,“师兄,这是给你配的药,半年的份量,每日都要记得服用。”   “好。”傅潋之把锦盒放在书案下的暗阁里,随后在姝姝身侧坐下。   姝姝身子略有僵硬,就听见他清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晌午带你去醉香楼用膳,下午焦慎国的臣使会来京,正好带你瞧瞧。” 第91章   傅潋之甚少同人这般温和说话, 语速有些慢,听着有些慵懒。   他坐在姝姝身侧, 语调直入她耳间, 姝姝就有些坐立不安的,听他这么说, 下意识问道:“焦慎国?”   她平日看的最多的都是医书, 程先生教导她们的也是四书五经,琴棋书画, 其余的她并不是很了解。   大虞很大,但附近周边的小国家也是不少的。   焦慎国, 姝姝没有听闻过。   傅潋之低低的嗯了声, 一双凤眸望着姝姝垂在脸颊上发丝, “焦慎国不算很大,他们国家擅蛊有巫医,很少有人敢惹, 与大虞是盟友,今日是第一次来京城, 父皇明日会摆宫宴招待他们的。”   擅蛊?姝姝知道这是什么,其实与医也有关。   《济生方》里面都有记载——   经书所载蛊毒有数种,广中山间人造作之, 以虫蛇之类,用器皿盛贮,听其互相食啖,有一物独存者, 则谓之蛊。   据说一样可用来治人,但用它来害人的更多。   姝姝对这个并不了解,她上辈子也不记得这时候到底有没有别国来访。   因为她上辈子这时候已经死了,刚死的时候怨气很大,一直没怎么离开过定国公府。   姝姝不知想起什么,手指轻轻蜷缩了下。   “明日定国公府也在邀请中。”傅潋之见姝姝有些走神,起身朝她伸手,“走吧,先去醉香楼用午膳。”   “喔。”姝姝甩开心中郁郁,望着他伸过来手掌,结结巴巴道:“师兄,不必。”   大白天的,外头都还守着小厮跟侍卫,她不好让他牵着。   姝姝起身,整理下衣裙,两人正想离开。   见火焰从门外走了进来,傅潋之眼眸微眯,高大挺拔的身姿站在桌案旁没动,果然就见姝姝眼睛亮起来,笑的眼眸弯弯的,“火焰过来啦?”她对王府不熟,而且只是同蜀王刚定亲,总不好王府里面到处走动,更加不好使唤府中的下人们帮她找火焰过来。   没想到这会儿火焰过来了。   火焰还从来这样喜欢黏着一个人。   它过来蹭蹭姝姝的手,连外面站着的小厮和侍卫都忍不住惊讶着。   傅之潋淡淡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姝姝不能逗火焰,微微俯身跟它说话,“我要离开了哦,下次再过来看你。”   火焰蓝色的兽瞳静静的望着姝姝。   傅潋之出了书房,姝姝跟在他的身后,火焰竟也没回偏园,把姝姝送到门前。   等到傅潋之牵着姝姝上了马车,火焰竟也没离开,那么大一只白虎就蹲坐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姝姝。   姝姝心里面软的一塌糊涂,喃喃道:“能不能带火焰一块出门?”   想来她也觉得不可能,脸颊泛红,偷偷看了傅潋之一眼。   白虎那么大一只,外人肯定很怕它,又不是猫儿狗儿可以带出门溜达。   傅潋微垂着眼眸道:“不成,它太大。”   马车根本挤不下它。   姝姝也知,只能跟火焰挥挥手,“火焰快回去,下次再来看你。”   火焰还蹲坐在原地没动。   姝姝不解,想了想对着火焰试探道:“那我明日过来看你?”   火焰竟听懂了,果真不再蹲在门口,望了姝姝一眼,转身回了院子里。   姝姝哑然,最后失笑。   马车慢慢朝着醉香楼驶去,姝姝望着傅潋之,慢吞吞道:“师兄,那我明日宫宴过后再过来看见火焰。”答应它了总不能食言。   师兄不是说明日要去宫里头参加宫宴吧,定国公府应该已经收到宫中的请帖。   “好。”傅潋之道。   很快到了醉香楼,傅潋之早让人提前来预定过厢房,两人到了后直接去了二楼的厢房。   厢房很宽阔,里面摆设精致,前后各有窗棂,除了用膳时的桌椅板凳,窗棂下还摆着张贵妃榻,上面铺着柔软的狐裘。   醉香楼是京城里头比较出名的酒楼,这里天南地北的膳食都有。   来醉香楼用膳的多是京城里世家贵族,皇亲国戚。   姝姝跟傅潋之两人单独待在厢房中,窗棂下摆着个青花缠枝莲纹花瓶,里头插着几只娇艳欲滴的春梅,从这边窗棂望过去是大片花园,里面不仅有花草,还有绿树成荫,都正发着嫩绿的芽儿。   的确是个好地方。   另外一侧的窗棂正好对着通常皇宫的那条宽大的道路。   道路两旁已经挤着好多人,都是想看焦慎国使者来京的吧。   姝姝也有些好奇焦慎国,不过肯定是要先吃饭。   两人点的菜不多,四道菜两道汤还有两道前菜,都是比较清淡可口的,味道很不错。   姝姝小时候总是饿肚子,所以用膳时她通常都不太会顾忌别人如何,会让自己吃饱的。   傅潋之望着姝姝把碗中吃的干干净净,她吃东西很秀气,也不会发出声音来,但吃的很认真,也不怎么同他说话。   想起姝姝曾经的遭遇,傅潋之一双眸子犹如寒潭,透着寒意。   姝姝察觉到一些,抬头看他脸色很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问,“师兄,你吃好了吗?我也吃完了让人把桌子撤下去吧。”   ”嗯。”傅潋之语气温和。   外面守着的小厮立刻让酒楼伙计把厢房里的食案撤下来,摆上茶水点心跟新鲜的凉瓜。   凉瓜是大虞特有的水果,虽然是夏日才有的,但有些可以存储到冬日才拿出来吃,保存方法不易,冬日的凉瓜很贵的。   “师兄,你同我说说焦慎国吧。”姝姝对这个国家不太了解,外面现在闹哄哄的,全是京城百姓等着看热闹的。   傅潋之恩了声,很自然的牵着姝姝的手走到贵妃榻那边坐下,姝姝脸颊泛红,两人坐在榻上,傅潋之跟她说,“焦慎国虽是小国,但很多人都擅用蛊,所以周边小国部落都无人敢攻打焦慎国,焦慎距北狄也不算远,北狄敢进攻大虞边城,却也不能去招惹焦慎。”   可见这个小国家多么招人忌惮。   傅潋之继续慢慢说着,“两国作为盟国,这是焦慎第一次来大虞。”   原来如此,不过想想能用蛊,那么神秘的术,的确招人忌惮,你若是攻打他们,稍有遗漏被报复上便会很可怕。   姝姝好奇道:“师兄去过焦慎国吗?”   傅潋之低头望着她,“去过。”他去过很多很多地方。   姝姝又问了些别的,渐渐有些发困,前日大嫂生产,她整夜没睡,白日也没怎么休息,所以昨儿夜里睡几个时辰还是不太够。   她掩着口小小打了个哈欠,傅潋之轻声道:“先睡会儿,焦慎国要下午才能进城。”   “唔。”姝姝眯着眼睛应了声,实在撑不住靠在软枕上打算眯一会儿,昏睡前她忍不住想着,好像真的一丁点都不惧怕他了。   姝姝睡眠很好,入睡很快。   她只是歪在软枕上,双眸紧闭,柔软的发丝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肌肤如最好的羊脂玉,温润细腻,没有瑕疵。   傅潋之坐在她身旁,望着她沉睡的睡颜,许久后才伸出手指挑开落在她面颊上的发丝。   他端坐许久,没有动,只是一直望着她。   半个时辰后,外面想起百姓们的哄闹声还有阵阵尖叫。   姝姝也被吵醒过来,她睡眼朦胧道:“师兄,是焦慎国使者到了吗?”   “嗯。”傅潋之递给她一盏热水,“醒来喝些热水。”   姝姝道声谢谢,接过茶盏,喝了热水她果然清醒许多,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她起身走到窗棂前,傅潋之立在她身侧。   外人道路两边已经聚集很多百姓,还有京中禁卫军把持次序,道路中央并无人敢乱闯。   远远的走过来一队人,最前面的是骑着白马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穿着打扮看着跟京城男子的确不太同,衣袍层数多了些,男子也未束发,只是用绸绳系在脑后,额间还缠着编制的绳线,上面坠着宝石。   后面跟着士兵,中间拥护着两名骑着白马的少女,少女跟京城闺秀们打扮也不同,头发并没有挽成发髻,编成一根根,带着银饰,俏皮可爱,颈间佩戴的有些像中原女子佩戴的璎珞,不过都是金银做成的。   白马上坐着两名女子,一个眼眸灵动,俏皮可爱,另外个就温婉许多。   最让姝姝注意的不是这个,而且那俏皮少女的白马旁还跟着一头灰色兽类。   看着有些像狗,但体型比普通狗高大许多。   “那是狼。”傅潋之望着姝姝道。   姝姝脸红,她也注意到了,的确是头狼,尾巴是垂着的。   这头狼是那少女的宠物吗?竟千里迢迢跟着来到京城,而且看它模样并不惧怕周围人类,可见也是经常放养的。   灵动少女有些兴奋,扭头四处看着,旁边温婉女子侧身过去说了句什么,俏皮少女吐了吐舌。   这队人慢慢走了过去街道,两人的百姓都还挺高兴的。   姝姝回了神,如果明日要参加宫宴,今日肯定要早些回去准备。   傅潋之也知,他道:“走吧,送你回府。”   送姝姝回了国公府,傅潋之又去皇宫一趟,他是大虞的大皇子,接待盟国使臣是要在场的。   姝姝回了国公府,果然崔氏就过来寻她,跟她说了明日参加宫宴的事儿。   明日宋昌德也会进宫,但府中三位夫人便不能,她们还没诰命,姝姝却是五品诰命。   实际上五品诰命并不算什么,但姝姝是蜀王未婚妻,这趟宫宴肯定是需要她也去的。   宫宴自然马虎不得,崔氏让沁华院的丫鬟们给姝姝沐浴梳洗,修剪手指脚趾,涂抹上蔻丹,是用庭院里开的正艳丽的花儿的花汁涂抹的,连着小巧圆润的脚趾甲上也涂抹了。 第92章   姝姝被丫鬟们这样梳洗好, 身上涂抹上香喷喷的花膏,头发擦拭的半干也准备涂抹想桂花膏。   姝姝挑起一点香膏嗅了嗅, 有些受不住这个香味, 太浓了,她急忙阻止, “玲珑, 不必给我涂这个,太香了些。”   玲珑笑道:“姑娘, 这个挺好闻的呀,京城里的姑娘们都挺喜欢花着阁里面的胭脂水粉跟香料的。”   这些都是花着阁里新出的香膏, 每月都会给国公府送来。   府中女眷用的也都是花着阁的胭脂水粉和香膏。   姝姝平日都不涂抹香膏, 若参加宴会也仅是上妆, 这会儿这些香膏香味浓郁,睡一觉等到明天早上味道可能才会散点。   姑娘不愿意,玲珑就没给姑娘上香膏。   等把姑娘头发擦拭干, 玲珑见自家姑娘穿着绸衫,一头浓密柔软的青丝披散在身后, 莹白的小脸,绝美无暇。   姝姝晚上吃过晚膳后早早的歇下,明儿要早起, 起来后还是更衣上妆。   翌日寅时中,姝姝就起床,丫鬟婆子端着铜盆帕子鱼贯而入,开始给姝姝净面涑口换装。   参加宫宴跟平日去世家参加宴会时不同的, 要换上县君的诰命服饰。   等到姝姝盛装打扮好,满屋子奴仆寂静无声,玲珑望着姑娘,她以为昨儿梳洗过后的姑娘已是绝色,可盛装打扮下的姑娘却带着另外一种惊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她那张艳色绝世的面容上。   姝姝站在铜镜面前,有些不自在,好像真的跟平日不太相同。   姝姝过去崔氏的院子,打算跟母亲说声就出门,崔氏见到女儿时也忍不住心颤了下。   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以往想给姝姝配个低门户的想法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这样的环境,也唯有大殿下才能护着宝儿吧。   崔氏明白过来,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显,对姝姝柔笑道:“宝儿过来。”   姝姝走过去,崔氏问道:“可要吃些东西再出门?”   姝姝摇摇头,“母亲,不必,早起的时候用了盏冰糖燕窝。”她不敢多吃,怕进宫想用净房不方便,而且是她第一次入宫。   “我的宝儿长大了。”崔氏抚上姝姝脸颊,目光温柔,眼眶却渐渐红了,她想起姝姝前面十三年受的苦,心里也很清楚,姝姝其实打心底就对他们有些隔阂,哪怕她对国公府的人很好,却始终没有信任他们。   是啊,怎么信任呢,他们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母亲,时辰不早啦,我先进宫去的。”   崔氏拍拍姝姝的手,“快去吧。”   今日定国公也要进宫,祖孙两就一人骑马,姝姝坐着马车,到了皇宫门口,祖孙两就要走着进去。   今日宴请的都是朝中重臣,王公侯爵,姝姝只有五品诰命,有些公侯夫人都未被邀请入宫,这会儿不多的女客看见姝姝都有些惊讶。   荣昌公主带着蕙安郡主正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姝姝都是一怔。   她们知道姝姝被册封县君,但县君只有五品,按理说是没有入宫资格的。   当初蕙安及笄礼上那件事情,荣昌公主得到一盆魏紫的补偿,所以她此刻并不会对姝姝抱有太大的成见。   英王妃也带着康平郡主入宫,两人下了马车见到姝姝,康平朝着姝姝招招手,小声道:“姝姝。”   宋昌德知晓姝姝跟着他怕是不自在,道:“姝姝过去跟郡主一块走吧。”   “祖父,那我先过去的。”姝姝温声道。   姝姝过去跟康平和英王妃一起朝着宫里走去。   蜀王跟姝姝定亲的事情外人知晓的不多,但康平猜出了些,这会儿她也不多问,两个小姑娘聊起别的话来。   走了一刻钟才到待客的大殿。   待客的大殿雕梁绣柱,金碧辉煌,因是接见同盟过使臣,所以并不会跟女眷们分开做。   今日来的女眷也不多,都是公主郡主们,还有太后跟掌管后宫的赵贵妃,还有宁妃以及唐妃,另外几名嫔妃。   这样宫宴待客都是单独的蒲坐和小桌案。   左右最前首两列是朝中一品重臣以及三位皇子。   二皇子身后坐着宁妃和卫楚璇,三皇子旁边则是赵贵妃。   蜀王既无母妃也无皇妃,但不多时,大家都发现蜀王后面的位置上被宫婢领着个穿着正五品诰命服侍的少女。   少女艳妆华服,盛颜仙姿,裙角曳地,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过去。   姝姝坐在位置上,这会儿人还不太多。   陆陆续续,大家都渐渐到了,由着宫婢领着坐在位置上。   最后则是顺和帝,跟焦慎国的使臣,还有姝姝昨日看到的那两名少女一块朝着大殿走来。   顺和帝身侧还跟着傅潋之,他今日穿着明黄色锦袍,上面绣着四爪金蟒,玉冠束发,俊美无双。   那俏皮的焦慎国少女正偷偷的望着蜀王殿下,她身侧还跟着昨儿游街看见的那头灰狼,威风凛凛的。   眼见少女竟带着狼来到大殿,不少惧怕凶兽的大臣和后宫嫔妃都变了脸色,但是碍于帝王在场,也不敢胡乱私议。   姝姝目光落在那头灰狼身上。   那头灰狼紧紧跟着少女,并不会惧怕人多的场合。   顺和帝跟焦慎国使臣慢慢落座后,礼部尚书将焦慎国的使臣身份道出,然后自然是一片欢迎声中。   姝姝知晓这位使臣是焦慎王的皇弟,符禅。   另外两名少女,年纪娇小长相俏丽的是焦慎王的小女儿符华。   另个温婉些的则是符禅长女符芷。   接着自然是器乐齐奏。   这会儿让在场的朝臣惊讶的不仅是焦慎国这位小公主公然带凶兽入宫,还有蜀王身后坐着的少女不是定国公府的宋三姑娘吗?   按照这位位置的做法,在场重臣跟公侯们都是人精,立刻知晓大殿下肯定已经跟宋三姑娘把亲事定了下来,只是没有被帝王赐婚,但宋三姑娘眼下能坐在这儿,表示帝王也是认同这门亲事的。   众人心思各异,性子冷淡非常厌女的蜀王殿下竟也定了亲。   只是不知道蜀王到底是真心喜欢宋三姑娘,还是别的原因。   难不成蜀王的厌女症已经好了?   不管好没好,现在都不是关注这事儿的时候,今日是宴请焦慎国使臣的宴会,自然是觥筹交错,一派平和。   这会儿大概都在各自轻声交谈着,卫楚璇刚好坐在姝姝旁边,她偷偷跟姝姝小声说话,“姝姝……”   姝姝侧头望着她,“卫侧妃。”   卫楚璇小声道:“姝姝,对不起。”   姝姝垂了下眼睑,“我并没有责怪卫侧妃。”   实际她并不清楚卫侧妃身上发生过何事,但猜的出来,卫侧妃不爱二皇子,甚至惧怕憎恶二皇子,她给卫侧妃的配的那些药,卫侧妃并没有服下,因她根本不愿怀上二皇子的孩子。   当初二皇子对她抱有私心,让太后传口谕的事情,姝姝没有怨过卫侧妃。   那日二皇子酒醉想对她无礼,是卫侧妃明明怕的发抖还坚持让宫婢们进到大殿送她离去的,她离开大殿后,听见里面清脆的巴掌声。   这个女子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卫楚璇小声道:“姝姝不怪我就好,还有你同蜀王殿下的事情,恭喜。”   姝姝温言细语道:“谢谢卫侧妃。”   两人正低声说着,大殿上响起个清脆的少女声音,“皇帝,你们大虞接待使臣都是无此无聊吗?只有喝酒跟跳舞?没有别的好玩的吗?”这话语声音正是焦慎王的小公主符华。   她一双杏眼正望着顺和帝,眼中无恶意,只是少女的天真烂漫,可见是真的觉得这场宴会无聊至极。   符禅坐在她的旁边,温声道:“华儿,不得对帝王无理。”   大臣们都不语,实际接待使臣都是这样的宴客标准。   “无碍。”顺和帝大笑道:“符公主觉得待客应该有些什么好玩的?”   符华眸光轻轻转动,她伸手抚摸趴在她身侧的灰狼,娇笑道:“听闻京城也有许多世家公子喜圈养凶兽用来斗兽,还不如去看斗兽,实在不成,找些人比武打架都比待在大殿里头好玩。”   她还是孩子心性,也是因焦慎国对待女子更为宽松,女孩也是如同男孩一般养大,自幼骑马打架的。   符华说着木管落在傅潋之身上,眼波流转,“听闻蜀王殿下就养着一只白虎,不知与我的‘将军’谁更厉害一些。”   将军就是那头灰狼,名字起的也是威武霸气,姝姝不由得想起家里猞猁跟白狮的名字,越发的沉默着。   傅潋之淡声道:“本王的火焰只上阵杀敌,并不会斗兽取乐。”   符华微微一愣,很快就道:“对不起。”她的确也听说过蜀王那头白虎跟着蜀王上战杀敌的事情。   “无碍。”   坐在傅厉元旁边的宁妃忽然用帕子掩口笑道:“符公主不知,我们京城里头可不止只有大殿下有白虎,还有其他被驯服的凶兽。‘   “哦?”符华挑眉,显然很有兴趣。   白虎既是上阵杀敌的,她自然不会强求,但若有别的好玩的,她肯定也是很有兴趣的。   姝姝看了宁妃一眼。   宁妃笑道:“京城里头宝福县君也曾驯服两头凶兽,这也算是人人都知晓的事儿。”   “宝福县君?”符华才入宫,显然不清楚这位县君是谁。   大家却清楚的很,目光落在姝姝身上,符华也跟着望了过去,见到姝姝第一眼她就恍了神,也不得不承认京城里竟然这样绝色少女。   她的堂姐符芷在焦慎已是大家推选出来的美人儿,与眼前这位一比却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看着也太娇了些,这样娇娇嫩嫩的,当真能驯服凶兽?   符华显然是有些不信的,“这位妃子你可莫要诓骗我。” 第93章   宁妃不喜姝姝, 她勾的皇儿失魂落魄,皇儿被蜀王揍成那副模样都还护着那狐媚子。宁妃心里肯定是有怨的, 眼下当然不会给姝姝留什么情面, 何况她也没说错话,瞧着连皇帝也没指责她。   “自然不敢诓骗符公主。”宁妃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风情难掩, 她柔声说着,“宝福县君就在大殿上, 公主可以亲自问问县君,京城里头人人都知晓宝福县君驯服两头凶兽。”   符华眉头微挑, 看向姝姝, 实际上, 大家都朝着姝姝望了过去。   “你就是宝福县君?”符华问姝姝。   “华儿不可无理。”符禅再次出声制止,只是他到底只是焦慎王的王弟,小公主又是被娇宠着长大, 说她性格有些娇蛮都不为过。   哪有在大虞这样对待被帝王亲自册封的县君,万一将军不小心伤了那娇滴滴的县君如何是好。   而且符禅看的出来这位宝福县君可能是蜀王的未婚妻, 他担心华儿惹祸。   姝姝起身,她是县君,符华是公主, 她冲着符华福了福身,“臣女见过公主,臣女便是宝福县君,臣女的确因缘巧合收服一头猞猁一头白狮, 只它们都是养在后院,性情温顺,从未与其他兽类争斗过,自然比不上公主的将军,所以也是万万不敢公主的将军较量的。”   听姝姝这般说,符华心里说不出的自得,她的将军的确是最厉害的,自幼跟着她一块长大的,是捕猎的高手,平日她跟将军进山,总是能够猎到最多猎物的。   实际不管是大虞,还是焦慎国,都是差不多,都喜欢养些凶兽做宠物,她当初也是运气好,将军还是小奶崽子的时候捡到的。   一直养在身边,这才比较亲近她。   听见宝福县君这么说,她心里高兴,但又不想这么简单放过县君,这宴会实在太无聊了些。   符华瞎出主意道:“若不县君让人现在去把那猞猁跟白狮带进宫中?不若实在太无聊了些。”   姝姝镇定道:“臣女那两只猞猁跟白狮从未接触过外人,臣女怕它们伤人,且国公府距离皇宫还是有些距离,一来一回也要耽误一个多时辰,差不多都到了晌午。”   好吧,符华有些泄气,她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的。   不过对这个县君驯服的那两只宠物还是挺好奇的,不知它们是不是跟将军一样通人性。   符华正想着,却发现趴在它身侧的将军动了动,她惊讶的看着将军四肢站起朝着对面走过去。   符华立即道:“将军,回来!”   大殿中坐着的重臣和后宫嫔妃们都有些吓着,哪怕知晓这头灰狼通人性,但是到底是凶兽,若真的发狂,他们也无可奈何。   顺和帝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   殿外的侍卫全都戒备起来,伸手握在佩刀上,只等那灰狼有异常就动手。   “将军!”符华也有些急了,“快回来。”这是将军第一次不听她的话。   灰狼慢慢的走到大殿中央,然后朝着傅潋之走去。   傅之潋脸色淡淡,大概已经预料到这头灰狼想干什么。   果不其然,灰狼略过他,朝着他身后的姝姝走了过去。   姝姝大概也清楚灰狼是想过来亲近她的,好似越灵性越通人性的兽类都会更加的亲近她,火焰就是如此。   四肢矫健有力的灰狼走到姝姝身边,轻轻嗅了下她,围绕着她转了两圈,然后蹭了蹭姝姝的裙角。   符华目瞪口呆看着自幼养大的将军这样去亲近宝福县君,她心里又震惊又生气的,下意识道:“你对我的将军做了些什么!”   不仅符华震惊,就连符禅跟伏芷亦都如此,他们都很清楚将军从不亲近外人的,就连他们想要触碰将军都不可能的。   还有在座的重臣公侯跟后宫嫔妃,连顺和帝多有些意外。   他们心里都震惊的很,如果说宝福县君驯服猞猁跟白狮都是经过时间的,那这头灰狼是怎么回事?   竟也如此亲近宝福县君?   好在将军也只是表达下对姝姝的喜爱就退到了符华身边。   饶是如此都够符华生气的,“你到底对将军做了什么?”   姝姝温声道:“臣女什么都没做。”   她知晓是因玉瓶的原因,天生都比较得这些兽类的喜欢,但这个原因肯定不能说出来。   符华怒道:“将军自幼跟着我长大,只亲近我一人,它,它从来没有亲近过别人。”就连她的父王母后都没有过。   姝姝心底叹了口气,还是软软的声音,“公主,臣女的确什么都没做,只是臣女好像自幼就很得路边猫儿狗儿的青睐,小时候还被一只野狗救过。”这也是真事儿,小时候生活在水乡村,她被周家人欺负着长大,所以村里许多孩子也都有样学着的欺她,有次她被几个孩童围攻,是条野狗冲过来救她的。   那只野狗村里人都挺怕,因为咬伤过不少人,但从未咬过她。   姝姝现在才知或许是因小时捡到的那枚玉雕的原因。   姝姝声音轻言细语的,符华想找她麻烦都不好,毕竟是大虞的地盘,不是焦慎国。   她气呼呼坐下,开始抚将军,将军舔舔她的手掌心,符华心里这才好受些,哼了声不肯再说话。   符禅只能对顺和帝歉意道:“还请皇帝赎罪,华儿性子天真烂漫,并无恶意。”   顺和帝笑道:“朕知晓,朕也有两个小女儿,性子也是娇憨天真。”   两个小公主年纪都不大,一个十岁,一个才五六岁,自然没能来参加宫宴。   姝姝跟符华的事情算是暂时揭过,但大家都能看得出来,顺和帝还挺高兴的,借机夸了宝福县君好几次。   宁妃心里恼的不成,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连顺和帝都挺喜欢宋三姑娘,她还能如何?   差不多也到了用膳的时,大殿中央的舞女乐师慢慢退下,宫婢们奉上美味佳肴。   宫中膳食味道自然是不错,姝姝吃了些,也没敢吃太多。   其实大家吃的都不多。   用过午膳,大家移步到大殿外。   为接待使臣跟公主,还特意请了戏班子入宫来唱戏。   只是一场戏曲过罢,符华兴致不高,她都看不懂这些是什么,到底不耐烦起来,又想起大殿内将军亲近那个宝福县君,她有些不服气,也想找回些脸面,于是跟顺和帝道:“皇上,这些戏曲我也听不太懂,其实我更喜欢别的花样,便是找两人上来比划比划也比这些唱戏的好懂。”   顺和帝脾气挺好的模样,笑着问符华,“不知符公主想玩些什么?其实不听戏曲,还可以玩投壶射箭骑马蹴鞠,符公主属意哪项?朕立刻去让人备下。”   符华突然指着姝姝道:“不如就让这位宝福县君上来跟我比划两招吧,你们大虞的姑娘该不会都是这样娇滴滴什么都不会的吧。”   殿外寂静一片,顺和帝知晓姝姝会医,但是并不知道她还跟着周子鹟学过掌法和剑法。   顺和帝正想着怎么让这位小公主不要在揪着姝姝不放。   姝姝听见这位小公主的话,沉默下,正好跟对面的傅潋之对上目光。   他表情原本挺淡漠,但是对上姝姝时就下意识柔和起来。   姝姝望着他,心中升起丝丝奇异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或许不该退缩,她以后是他的妻子,要陪着他走到最后,往后还会有更大的风浪,何况是这位小公主挑事再先的。   姝姝慢慢起身,冲着顺和帝福身,“皇上,臣女愿意接受符公主的挑战。”   顺和帝有些意外,他看了长子一眼,见潋之都是一幅淡然的模样,笑道:“朕允了。”   符华哼了声,“你这娇滴滴的模样,待会儿可别被我打的哭爹喊娘的。”   姝姝嫣然一笑,“这句话臣女也还给公主殿下。”   符禅跟符芷愁得不成,可根本阻止不了这小祖宗。   空地上的戏班子很快撤了下去,由着侍卫搬来两列兵器。   符华看着这些兵器对姝姝道:“看你娇滴滴的,就让你先挑兵器吧。”   姝姝就跟着师父学了套掌法和剑法,自然挑了柄剑。姝姝盛装华服,头上还佩戴整套头面,符华身上的服饰轻便许多,头饰更是没有几样。   下面观看的王公侯爵们原先听戏听的昏沉沉,这会儿都精神抖擞起来,毕竟一个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县君,另外一个可是焦慎国的公主,可比唱大戏的有看头多了。   不过宋三姑娘也是胆大,看着就是显娇柔,待会儿可别被伤着了。   宁妃攥着帕子冷笑,她就不信宋三还能再出一次风头不成。   老定国公也在下头,面色严肃,不知想些什么,还有位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国公爷巍颤颤道:“老宋,你也不怕你家那娇滴滴的孙女出事呐。”   宋昌德淡声道:“我家孙女肯定能赢。”   只是大家都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   姝姝身上衣物繁琐,人也看着娇娇小小的,怎么都没赢的可能。   符华持剑,抬了下下巴道:“你先出招吧。” 第94章   姝姝手持长剑, 一身华服,立在台子中央, 她一双眸子似秋水, 安静又温柔,凝望着符华。   这样娇嫩的姑娘持剑站在那儿, 符华心底生出几分气闷来, 这个县君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等着待会儿自己打哭了她,她想再蜀王面前装柔弱?   符华心里面下意识就不觉得姝姝可以赢过她。   姝姝望着符华, “公主不必让着臣女,公主出手吧。”实际上她并无与人比武的经历, 每日练掌法练剑她都是自个独自练, 现在跟焦慎国的小公主比武, 一时无从下手。   符华越发生气,“你挑衅我?”   姝姝无奈,“公主, 臣女没有。”   符华不再说话,挽了个剑花朝着姝姝刺了过去, 这样通常都是虚招诱敌,让对手辨不出真假的招数。   台底下大多都是文臣和后宫嫔妃,让他们看来, 符华几乎是脚尖轻点,速度极快的朝着县君刺了过去。   可落在姝姝眼中,符华的招数显得有些过慢,对她而言, 是破绽百出。   姝姝没动,在符华剑尖快要刺入她心口的瞬间,她脚步轻移,瞬间便躲开符华的招数。   然后下意识按照师父教她的剑法,整个腰身朝后仰去,脚步再移,身体以极诡异和柔软的姿态移到了符华另外一侧。   她速度很快,甚至快到符华没有反应过来,连台下文武百官跟嫔妃们都没有看清楚,姝姝是怎么从符华面前绕到另外一侧的。   等到符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姝姝的剑压在喉间了。   她不可置信道:“你耍赖?”   姝姝轻笑了声,“臣女当着所有人的面赢了公主怎么就成了耍赖?符公主这话才是真的耍赖。”   “你,你……”符华现在都还是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这个县君就用了一招就打败了她?这怎么可能,哪怕是焦慎国最好的武师她也能过上两招,可是就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竟一招制住了她?   这让她如何相信?   可两人的确是堂堂正正站在武台上比划的,没有任何作假。   她的确被大虞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一招给打败了。   不仅是符华震惊,下面的人不比她好上多少。   文武百官震惊着,宁妃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瞪着台上的姝姝,这怎么可能?   宋昌德只是略有些意外,他知道孙女会赢,但没料想到一招就把焦慎国的公主制住。   康平郡主坐在下面与有荣焉,跟英王妃道:“母妃,姝姝真厉害!”   英王妃笑道:“是呀,宝福县君好生厉害。”   顺和帝目露赞叹,越发喜爱这个儿媳妇,看来潋之还是有眼光的。   傅潋之表情淡淡的,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符华看着下面大虞这些朝臣的震惊和脸上的喜意,又见王叔跟堂姐脸上的担忧,知道她肯定是丢了个大脸,再也无法忍受,当着众人的面落了泪。   她这一哭,姝姝也有些无措,她丢开架在符华颈间的长剑,走到这位小公主身边,取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快别哭了呀。”   怎么输了就开始掉眼泪,哎。   姝姝这一劝,符华哭的更加伤心,姝姝只能一直给她擦泪水。   符华哽咽道:“谁要你假好心。”   “我没有,公主快别哭了。”姝姝安慰她,“我们都是女孩子,动刀动剑的大家都不会当做一回事儿。”   “你,你胡说,你什么都抢我一头,连将军都亲近你。”符华哭道,“你不知道,将军自幼就跟着我长大,从来都只亲近我一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   姝姝叹口气,“不若改日公主也去臣女家中,也可以亲近亲近臣女养的猞猁和白狮。”   “谁,谁要亲近你的宠物!”符华恼羞成怒起来,挥开姝姝给她擦拭泪水的水,跑到了台下。   姝姝也回到台下位置上坐下,察觉对面的目光似牢牢盯着她,姝姝抬头见到蜀王正望着他,不由冲他展颜一笑。   正如姝姝所言,两个女孩子的比试,算不得什么,大家也很快就忽略过去。   可符华丢了脸面,不开心,也不愿继续观看剩下的戏曲,她推说不舒服回了寝宫去休息,符芷也只好告退去照顾妹妹。   留下符禅一人。   他是使臣,宴会继续。   到了申时,宴会才算是结束,顺和帝亲自送符禅回去寝宫。   姝姝也打算回国公府,她还答应火焰晚上要去看它的,肯定还要去王府一趟,得快些了。   正想离开,傅潋之走过来道:“随我过去见见父皇,父皇想见你一面。”   顺和帝想见她,姝姝哪儿敢拒绝,只能点头。   姝姝先过去跟祖父说了声,让祖父先回府,她才跟着蜀王过去顺和帝的寝宫。   两人过去时候,顺和帝也是刚从符华那边回,见到姝姝他面上就带了笑,“宝福今日做的不错。”   说是比试,但实际上,大虞比焦慎国不知大了多少倍,兵力也强悍数百倍,顺和帝作为大虞的帝王,岂会愿意输给同盟国。   虽然那只是女子见小小的比试,但帝王都有个通病,再小的事儿都不乐意输。   “皇上不怪臣女莽撞就好。”姝姝轻言细语道。   顺和帝大笑,“岂会,你以后是潋之的王妃,做什么事儿都不必怕的。”   若不管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的,不敢出头,那他也不会把姝姝指给潋之。   顺和帝其实也没什么事儿跟姝姝说,就是想见见她,夸夸她,让她别担心,就算符华输了比武,但待在大虞的国土上,他们也不敢做什么的。   正说着话,陈旺德过来小声道:“皇上,宁妃娘娘求见。”   顺和帝皱眉,“让她进来吧。”   宁妃跟着宫婢进到大殿,见姝姝也在,微微一愣,上前先给帝王行礼。   顺和帝挥手道:“爱妃起来吧,今日宫宴事务繁忙,爱妃怎么不回宫早点歇息。”   宁妃温声道:“臣妾正是来给皇上说宫宴上的事儿的,臣妾瞧着焦慎使臣同焦慎的小公主今日宫宴上吃的并不多,臣妾想着是否要让御膳房做些焦慎那边的膳食,以免怠慢了使臣跟公主。”   “这事儿爱妃拿主意就好。”   使臣来访,事务繁忙,赵贵妃一人处理不完,顺和帝才让宁妃帮衬些的。   宁妃笑道:“臣妾知了。”她说罢望向姝姝,忽然跟顺和帝道:“臣妾还有一言想同宝福郡主说。”   顺和帝表情淡淡,“不知爱妃有什么话想对宝福说的?”   宁妃温柔道:“臣妾只是觉得宝福县君今日有些过分,岂能为一己私欲就让盟国公主当面出丑,有些没规矩,何况焦慎国擅蛊,若那位公主记恨起来,对宝福县君用了蛊如何是好?臣妾也是为宝福县君着想。”她倒是真希望焦慎国公主一个生气就对宋三下蛊,这样也能帮她一个大忙。   但当着帝王跟蜀王的面,肯定不能这样说。   顺和帝淡声道:“爱妃可是觉得应该让宝福县君不战而败,让大虞丢了脸面才对得起焦慎国?”   看眼帝王生了气,宁妃也慌了,急忙道:“皇上,臣,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宝福县君,若焦慎公主恼羞成怒对宝福县君用蛊可如何是好?何况臣妾听闻,这些蛊用在人身上,头几个月没任何反应,通常要等几个月后才,才会出事……”   “狗口里吐不出象牙,”顺和帝忍不住骂了宁妃一句,“你给朕退下。”   “臣妾告退。”凝妃被羞的脸色通红,急忙忙退下。   傅潋之至始没言语,只是表情极冷,等宁妃退下,他道:“父皇,儿臣告辞。”   顺和帝道:“成,你们也早些回吧。”   陈旺德亲自送蜀王跟姝姝离了大殿,慢慢的下了汉白玉石台。   送到石台下,陈旺德止步,有另外的小太监领着蜀王跟姝姝继续出了宫。   来到皇宫正门前停靠马车的位置,只余下姝姝跟蜀王的马车,珍珠还守在马车旁,见到姝姝欢喜招手,“姑娘,这边儿。”   姝姝今日还答应火焰要去看它的,这会儿只能让珍珠先回府,她跟蜀王过去王府。   既然过去王府,肯定要陪师父用个晚膳,然后去看看火焰,再被蜀王送回定国公府已经戌时初。   下了马车后,姝姝望着车内的蜀王,温声道:“师兄,我先回府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了。”   “嗯。”傅潋之应了声,他面容隐在马车内,有些昏暗,姝姝又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师妹莫要害怕。”   姝姝发怔,怕何?   须臾间,姝姝才知晓他说的是甚,是说让她莫要怕焦慎国公主对她下蛊吧。   姝姝笑道:“师兄别担心,我不怕。”她的确不怕,甘露能解世间所有毒,自然也包括蛊,说白了,蛊也是毒的一种。   “嗯,快回吧。”他道。   姝姝也不管车内暗不暗,她冲着马车内挥挥手,才转身回了国公府。   崔氏都还没睡,都还等着姝姝回府,见姝姝回来,夫妻两人才安心入睡。   姝姝回到沁华院,见猞猁跟白狮蹲在垂花门口迎她,她走过去揉了揉两只,才跟它们道了声晚安,回房梳洗睡下。   接下来两日,姝姝上午照常跟着程先生学习,程先生知晓焦慎国来访,还特意跟府中几位姑娘讲了讲焦慎国的风俗习惯。 第95章   焦慎国信奉鬼神, 盛行蛊和巫术,身上纹有图腾, 节日宗教的信仰, 衣食住行跟大虞都有所不同。   姝姝听的很认真,不管是什么样的学识了解多些总是没错的。   程先生教的挺认真, 教了两三日, 很详细,一些吃饭的礼仪跟忌讳都知晓。   程先生自打丈夫死后也到处云游过两三年, 看样子曾去过焦慎国,否则也无法知晓这些的。   这两三日, 姝姝还是吃过午膳就去德善堂。   其实她的医术已经比大师兄符荣春好很多, 但学无止境, 学医更是如此,姝姝学东西又快,伏神医那一屋子的医书她都看了一半。   很多病患她已经可以独立帮她们诊病, 一些疑难杂症因未碰见过病患,她还没上手过。   但伏神医心里都清楚, 哪怕许多疑难杂症徒儿没接触过,但如果碰见,她一样可以诊治的。   姝姝的日子还是老样子, 就是京城里头大部分都再传她跟蜀王定了亲,毕竟宫宴上她坐在蜀王身后。   有些跟崔氏相熟的就来问过崔氏,崔氏没瞒着,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 已经合了八字,再有些日子就该送聘定日子。   事情瞒不住,崔氏索性承认下来,于是没几日,京城里头大多数人都知道姝姝跟蜀王定亲的事儿了。   也因此,京城里到处都是议论声。   “宋三姑娘都跟蜀王定亲了,怎么还整日去德善堂帮人看诊?”   “不知呢,以后都是要做王妃的,这样抛头露面是不是有损皇家威严?而且她一个姑娘家整日出门,万一碰见坏人如何是好?”   “你们都没听说啊?宋三姑娘不仅医术好,还会武功的,宫里宴请焦慎国使臣时,焦慎公主跟宋三姑娘比试,结果宋三姑娘一招就制胜了。”   “女子学医还学武功,宋三姑娘可真真是乡下长大的,名门闺秀谁会这般哦。”   也有路边的妇人帮着姝姝说话,“女子怎么就不能学医不能练武了?有本事你以后生病别去德善堂。”   “嘿,我这不就是说说嘛……”   这些都只是路边老百姓议论的,大多数世家没敢明面上说什么,但心底就瞧不上姝姝,觉得以前你不像个大家闺秀就算了,现在都跟蜀王定了亲,往后是要做王妃,是皇家的人,怎还能如此抛头露面。   她们就觉得姝姝配不上蜀王,若是她们家的姑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学些女红庶务的,这才是王妃该有的模样。   当然,也只是她们心里头想想,不敢乱说什么。   姝姝并不在意外人说些什么,她重活一世只想过好她的人生,根本不会把外人的话放在眼中。   次日晨起,姝姝锻炼后去陪着母亲用早膳。   二哥跟四弟都在,四弟已经不再需要她跟二哥用血做药引了,吃了一年半的药,身体痊愈。   就连符神医也忍不住惊叹,他以为需要三年宋钰延才能慢慢恢复,可如今宋钰延痊愈,只用了一年半。   不过胎里面带出来的毛病好了,但宋钰延的身体还是稍微有些虚,个头也不算高,这些都是要慢慢调养的。   姝姝配的养生丸宋钰延也服用了半年,也是因此,宋钰延的身体才好的如此快。   剩下一个疗程,姝姝就怕宋钰延的身体受不住,虚不受补,先把虚弱的底子养好才是正事儿。   自然也是用甘露慢慢的调养,每日一滴的量,姝姝不可能暴露甘露每日给四弟服用,她就想了个法子,托人去买了些山里头纯正的野蜂蜜,打算做些桃花酱,女性每日服用一盏可以美容养颜,宋钰延喝了也可以慢慢的温和的滋补他的身体。   桃花酿做法也简单,取干净的桃花瓣洗净酿干后用纯水和甘露熬煮成桃花酿,放凉后加入野蜂蜜密封七日就可服用了。   今儿程先生身体不舒服,染上风寒,需要静养两三日,府中姑娘们不用上课,姝姝打算去桃园一趟。   桃园也是国公府的园,比较偏,最偏的地儿,原本是个荒僻的果园,之前姝姝不知道那地儿,因着没人打理,里头桃树死的差不多。   去年快入冬,姝姝知道这片园子后就时不时给它们浇灌些掺了甘露的水源。   一个月前这桃园里的桃树就全部活了过来,一院子的嫩叶儿,现在都结了花苞,有些桃花开的正艳。   桃园里花苞开的太多,以后挂果就会压枝儿,果子太多还会不好吃,要适量的去一些花苞。   姝姝就不想浪费,打算吃好早膳过去桃园里头摘桃花做桃花酿。   这会儿陪着家人用过早膳,姝姝就跟崔氏说了声,要去桃园。   宋钰延也道:“三姐,我陪你一块儿去。”   他每日待在院子也除了看书也没太多事情做。   “好,四弟一块。”   于是姐弟两人领着几个小丫鬟过去桃园摘桃花。   有丫鬟们帮着,摘的也挺快,很快摘满几个小篮子,这会儿猞猁跟白狮也跟着一块在桃园里头玩。   姝姝正想回沁华院,就见府中的奴仆拥簇个穿着红衣满头小辫儿的俏皮姑娘往这边走。   这娇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符华,焦慎国的小公主。   姝姝提着篮桃花站在桃树下望着符华,小公主怎么来国公府了?   符华也看到站在桃树下提着篮桃花的姝姝,微微发怔,每次见到这个宝福县君都足够让她惊艳。   宫宴时的县君盛妆华服,容貌倾国,这会儿却犹如清水芙蓉,娇嫩无比。   符华目光又落在姝姝身边的两头宠物上,又给楞了下。   那两只一头是猞猁,另外一头是很漂亮的白狮,准确说猞猁也很漂亮,金黄色皮毛,金黄色兽瞳,威风凛凛的,比她的将军养的还要好,符华哼了声,疾步走到姝姝面前。   姝姝把篮子放在脚边,然后福身,“见过公主殿下。”   符华哼了声,“起来吧。”   姝姝起身,“不知公主今日过来国公府所为何事?”   进来国公府也门房都不敢拦,怕是连通禀都被,这小公主直接进了国公府。   符华沉默了下,才道:“前几日宫宴上比武,我有些不服气,想再同你比一次。”   这会儿换成姝姝沉默,好在符华瞬间就被姝姝采摘的桃花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好奇道:“你摘这个做什么?”   姝姝如实回答,“做桃花酿。”   符华眼睛都亮了,“桃花酿可以吃吗?是不是很好吃?”   姝姝道:“可以美容养颜的,还能滋补身子。”   两人说着话的事儿,猞猁跟白狮蹲坐在姝姝脚边跟符华带来的将军对视。   三只兽竟然也没打起来,相安无事的。   “我能不能同你一块儿做?”符华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瞬间就被这桃花酿吸引了注意力,“我们焦慎国只有桃花酒,而且一丁点都不好喝,很辛辣后劲很大。”她也不喜欢,从来不会喝的。   姝姝笑道:“公主若想观看当然是可以的。”就是个天真娇憨的性子。   符华高兴道:“那我陪你一块儿。”   桃花采摘的差不多,姝姝就领着小公主跟丫鬟们回沁华院,三只凶兽也都跟上,只它们这会儿太温顺,哪里还能称为凶兽。   符华也没想到将军还能跟别的兽相处的这么好,要是以往进山碰见凶兽,它都会很凶残的狩猎的。   回了沁华院的小厨房,姝姝就忙着洗桃花瓣,符华也帮忙,还玩的挺开心。   洗干净后还要酿干,下午才能熬煮成酱。   这会儿日头好,地上铺着罩子,桃花放在上头酿着。   已经到了晌午,符华都不想回宫,跟姝姝道:“我留国公府用午膳,下午帮你酿桃花酿好不好?”   她眼巴巴的看着姝姝,姝姝哪里拒绝的了,接触了半天她发现小公主心性还是很单纯的。   姝姝只能道好。   姝姝前几日刚听程先生讲过焦慎国的饮食习惯,晌午还特意用小厨房做了道焦慎国的菜食,酸汤鱼。   姝姝只是好客,觉得小公主千里迢迢来大虞,也该好生招待下的。   酸汤鱼是用鱼肉酸汤跟一些香料做成的,酸辣爽口,也有丝丝香味,是香料的味道。   姝姝做的时候还用了些甘露,甘露都备在陶罐里,姝姝下午还要用它们熬煮桃花酱的。   符华就守在小厨房帮忙,等到酸汤鱼出锅的时,她脸蛋通红,先尝了口,然后眼泪吧嗒落下来,她哭道,“你这酸汤鱼做的同我母妃是差不多的口味,我想我母妃了。”   姝姝给吓了跳,急忙道:“公主快别哭了。”   符华继续哭,“母妃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   姝姝叹了口气,也不劝了,等到符华哭的差不多,又让丫鬟端了温水进来给小公主擦脸。   符华挺不好意思的,不吭声。   崔氏知晓焦慎国公主要在国公府用午膳,也知她不愿跟太多人一起吃,所以就让姝姝跟符华两人一块吃的。   两个小姑娘经过这场倒也挺聊得来的。   用膳时候姝姝不怎么说话,符华话挺多的,还问姝姝,“皇宫里头那个宁妃是不是讨厌你啊?这几日她总跑来我面前明里暗里的说你。” 第96章   姝姝正吃着酸汤鱼, 酸汤鱼香料味道比较多,整道菜的口味偏重, 姝姝吃的脸颊泛红, 听着小公主这么说问道:“她说我什么?”   姝姝这话问出,符华反而沉默了下, 片刻后才慢慢道:“其实也没有说什么, 就是在我面前说蜀王的好,说你不像个闺秀, 整日出门给人看病,不适合做王妃, 没有王妃的风范。”   符华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 语气也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知道宁妃的意思, 就是在她面前造谣生事,知晓她这趟来大虞两边都抱着两国结亲的心态。   她还未见到蜀王时就听过她战神的名号,来到大虞见到大殿下, 他长的俊美无俦,气质清冷, 他一眼就喜欢上。   不过也仅是喜欢欣赏罢了。   那会儿她还有些恼县君,但整日听宁妃这样说,她心里头也不乐意, 板着脸问宁妃,“娘娘这话是何意?我在焦慎时也总喜出门,骑马出山中打猎,娘娘这话岂不是说我也不像个公主?”   宁妃自然不敢应, 忙说是误会,她不是这个意思。   后来宁妃还来过两次,这次倒不提姝姝跟蜀王的事儿,宁妃开始说姝姝跟她比武的事儿,话里话外还是指责姝姝过分,不该让她在武台上下不来脸面。后来符华也嫌这狐媚子妃子烦,听宫婢说她来的时候,符华都不让她进寝宫里头来。   符华不蠢,宁妃肯定是不喜欢姝姝,又知道她来大虞的目地,所以想挑拨她跟姝姝,让她厌恶姝姝吧?   莫不是宁妃以为她们焦慎国的讨厌一个人就要下蛊害人吗?   她就养了个蛊虫,不过是当宠物来养着的,别的关于蛊的,她懂的都还没阿芷姐懂得多。   姝姝笑道:“宁妃娘娘大概不是很喜欢我。”   她心里还是清楚的,知晓宁妃对她哪里是不喜欢,简直是有些恨着她。   姝姝就觉得这些人很奇怪,她明明什么事儿都没干,他们却把她给恨上了。   符华犹豫了下,问姝姝,“你真的跟蜀王定亲了?”   如果大虞跟焦慎都有联姻的打算,她其实也愿意跟蜀王联姻,但是这些她打听过,蜀王不好相处,性子冷漠,还斩杀过爬床的婢女,这些年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好像不喜欢女子靠近他。   “是呀,已经定亲的。”姝姝点点头,没瞒着小公主。   符华支支吾吾的问,“别人都说蜀王不喜欢女人,你还同他定亲呀。”   既然大殿下跟姝姝定了亲,符华觉得自己那点子念想瞬间烟消云散,她只是觉得蜀王长得好,到底算不上真正的喜欢。   姝姝想起这些日子跟蜀王的相处,红晕慢慢爬上脸颊。   见她这幅模样,符华大概懂了些,又想道,姝姝这么好看的姑娘,蜀王心动也是正常的。   好吧,姝姝跟蜀王好好的就成。   两个小姑娘吃过午膳,外面晒的桃花瓣差不多晾干了。   姝姝就把所有桃花瓣加了适量甘露跟纯水一起熬煮,熬煮了大半盆儿的桃花酱。   等桃花酱放凉,姝姝把它们分装在小陶瓷罐儿里头,只装一半,然后加入野蜂蜜,七日后野蜂蜜跟桃花酱渗透,就能服用了。   她用的很小的白陶瓷罐,巴掌大小的罐儿,装了四十来罐。   符华眼巴巴的望着她。   姝姝就给了符华两罐儿,告诉她,“每日挖出来一小勺用温水冲服就可以了。”   符华抱紧两罐桃花酿,笑眯眯的跟姝姝道谢,她来的时候本来是想找茬的,没曾经一天功夫就喜欢上姝姝。   等符华回宫后,天色都已经暗下来。   她的寝宫住着她和符芷,符芷看着她回来,温柔道:“妹妹回了,阿姐让宫婢们摆膳吧。”   符华很大方的把手中的桃花酿送给堂姐一罐儿,“姐,姝姝给我的,分你一罐。”   符芷接过笑道:“这是什么?”   “桃花酿。”符华道:“姝姝说可以美容养颜。”   符芷笑的很温柔,说话声也是柔柔的,“县君人是不是很好?”   妹妹上午离开寝宫时说要去找宝福县君的麻烦,她劝了许久,妹妹还是怒气冲冲出了门。   现在来看,妹妹跟宝福县君应该相处的很好。   符华红着脸道:“县君人挺好的。”   符芷揉揉妹妹的头不再说话,端起桃花酿打开端放在鼻尖下问了问,语气柔和道:“好香呀。”   “姝姝说这个七日后才能喝,在等几日我们尝尝看。”   …………   姝姝次日继续做桃花酱,她买的野蜂蜜不少,估摸着做个两百多罐没问题。   主要是亲朋好友太多,做好了都要分一分。   次日,符华来还找姝姝玩,继续帮她做桃花酿,姝姝过了好几天才完成,统共做了两百多罐。   还剩余些桃花,姝姝也没浪费,整朵儿桃花洗净后酿干,倒入酒坛里就成,姝姝还加了些甘露,她也不知这桃花酒能不能酿成,就当随便酿着玩,还喊人帮着在桃花下挖了两坑,把两坛子桃花酒给埋在桃花树下。   姝姝做的桃花酿府中女眷都有份儿,还有两位师父跟伏荣春大师兄师嫂,以及蜀王殿下,每人送了两罐儿。   就这样姝姝还余下百来罐儿,她放在书房里头,可以留着自己慢慢喝,或者给家人。   这个东西她没打算卖,如果她一直生长在水乡村,有了甘露,做这样的桃花酿,卖给镇上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们肯定能赚大钱,不过她回来了国公府,不再缺钱,她有母亲,母亲待她很好很好,给她花都花不完的银钱。   她的日子应该也比许多人都轻松快乐,甚至再过些日子就要嫁给蜀王做王妃,可她心里头总是不踏实,有些茫然。   姝姝其实已经意识到她心理有些问题,性子也不太好太懦弱,哪怕重活一回,她骨子里头都还透着这种弱。   甚至不信任任何人,她可以对许多人好,对家人好,可她还是不信任她们。   两世的阴影并不是能够轻易抹掉的。   姝姝想起这些,忍不住叹了口气。   该送的都送的差不多,还有蜀王府没送,姝姝也有小半月没见到蜀王,他应该也挺忙的,就算不用镇守边疆,但是朝堂的事儿很多,他是大殿下,顺和帝肯定也吩咐他不少事情做。   姝姝看着书房的桌案上的几罐桃花酿,打算晚上离开德善堂的时候给蜀王送过去。   不过刚吃过早膳,外面忽然来了人,脚步沉稳,姝姝出房就见到蜀王,她微微一怔,“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傅潋之面上带着寒意,但是见到姝姝的时候他表情缓和下来,“焦慎国公主病了。”   只是一句话,姝姝就懂了,难怪小公主这几天没来找她。   姝姝问道:“怎么回事?”就算是病了,宫里头有御医,宫中太医的医术或许比不上师父,但绝对不会差很多。   师父之所以被称呼为神医,那是因为师父能治很多的疑难杂症。   傅潋之道:“风寒的症状,但是好不了,已经三日了。”   姝姝知道耽误不得,道:“我跟师兄进宫看看,师兄还派人去寻我师父了?”   她医术自然不如师父,很多疑难杂症她都没有碰见过,有师父去她也安心些。   傅潋之道:“已经派人去德善堂。”   姝姝跟着蜀王出了国公府,坐上那辆黑漆平顶的马车,马车朝着宫里驶去。   一路上,傅潋之也把事情详细告知姝姝,他说的并不算快,语调很平淡,表情都很平淡。   姝姝从他口中知道小公主三日前的早晨突然病倒,太医检查说是普通风寒,然后开了药方,喝了两三日都没好转,今儿早上小公主身上烫的厉害,人也开始神志不清。   这事儿连顺和帝都惊动了,甚至很震怒,让太医院一定要把人治好,不治好,大虞跟焦慎国往后怕是再也无法成为同盟国,甚至大虞极有可能被焦慎报复,因为大家都知焦慎王很宠爱这个小女儿。   皇宫里面人心惶惶的,符芷整日陪着妹妹,符禅也焦头烂额直叹气。   姝姝心里面也很清楚,小公主不能出事。   她跟蜀王道:“师兄你别担心,师父很厉害的,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   傅潋之看着她嗯了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姝姝心里也担心小公主。   其实她还挺喜欢小公主的,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小公主没什么心机,性子单纯。   很快到了皇宫里头,这次因是急事儿,有顺和帝的手谕,马车不用停,直接驶到符华住的寝宫前。   姝姝随着蜀王进到大殿,里头气氛凝重,宫婢跟奴才们垂首站在两侧,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姝姝跟蜀王朝着里屋走去,里面站着不少人,顺和帝,赵贵妃,太医院院使,还有伏神医。   另外符芷跟符禅也都在,两人面上焦急,符芷眼底都有了青影,显然几天都没休息好。   符华躺在床榻上,烧的小脸通红,呼吸声很重,应该是很不舒服。   伏神医正在给小公主把脉,过了会儿才回头跟姝姝道:“徒儿,你也来给公主把把脉。” 第97章   姝姝上前给符华诊脉, 脉象浮而急促,符华已经神志不清, 但眉头紧皱, 面容烦躁,扒开嘴巴看了眼舌苔发黄。   符华身上也是滚烫的, 还起了些疱疹, 的确都是热病的症状,但是——   “师父, 公主病情的确不太对劲,不管是脉象还是体表的症状, 公主看着像热证, 但脉象不太对, 虽然很微细的差别,公主脉象的还带了丝躁急。”姝姝的声音清脆,在富丽堂皇的寝宫里头只有她的声音, “而且公主因温病发出来的疱疹也不太对。”   姝姝与师父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慎重。   符华公主的脉象跟温病的确都差不多, 但仔细辨别,还是稍微有丁点儿的不同。   但一般这样的情况,的确算是温热, 温热症状不用,脉象也会稍微不同,体表的症状也不同。   符禅担忧道:“神医,公主身体到底如何了?此次臣带公主来拜访大虞, 万万不能让公主出事。”   在场顺和帝跟赵贵妃脸色都不太好看。   符芷也是担忧的望着床榻上的妹妹。   伏神医跟姝姝却不言语,姝姝知道师父想做什么,取来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把小刀,用酒精洗过后递给府神医。   姝姝握着符华的手,伏神医想要隔开符华手指。   符禅急忙道:“神医,这是作何?”   伏神医道:“放血,看看公主的血,有时候体表的症状并不一定准备,血液反而更加准。”   “多谢神医。”符禅道,“劳烦神医了。”   符华手指被割开,里面鲜红色血液流出,姝姝跟伏神医都忍不住皱眉。   其实两人怀疑小公主是中了毒,但是看血液颜色却不像,若真是中毒,血迹颜色并不会如此鲜红。   “奇怪……”伏神医喃喃道,“有些不太对。”他用手指接住一滴端放在鼻翼下问了问,带着丝丝的血腥气还有血味道特有的铁锈味道,难不成当真不是中毒?而是温病?   姝姝望着师父,“师父,可是有不对劲?”   伏神医轻声道:“血迹颜色很正常,味道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但这才是更加不对劲的地方,而且血液有些过于粘稠。”   他跟姝姝都察觉公主的温病不对症,却偏偏检查不出别的来,不是奇怪吗?   姝姝从符华手指上抹下一滴血,也端放在鼻尖下问了问。   半晌后,她微微皱眉,“师父,公主的血好像带着丝香味。”   “香味?”这话一出,寝宫里的众人都面带诧异之色,血液怎么会带着香味?   顺和帝道:“宝福,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姝姝回道,“皇上,臣女跟师父都觉得公主不太像温病,虽然症状跟温病一模一样,但还是有些细小的差别,所以有些怀疑公主会不会是中毒,公主血液表面但是正常,但臣女闻起来除了血腥跟铁锈味,还带着丝奇异的香味……”   太医院院使也道:“皇上,微臣给公主把脉亦是如此,的确是温病的症状,但有些很细微的差别。”   “血为什么会带有香味?”赵贵妃忍不住出口问道。   姝姝道:“回娘娘的话,温病患者的血迹并不会带有香味,正常人的血也不可能带有香味,所以公主并不是温病,很有可能是中毒。”   中毒两字一出,在场人都变了脸色。   太医院院使也上前从公主指腹轻轻抹了滴血,闻了闻,轻轻皱眉,“微臣并没有闻见异香。”   姝姝道:“臣女不敢欺瞒皇上,臣女感官比常人灵敏许多。”   她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的确是可以闻见常人闻不到的味道。   伏神医也道:“皇上,草民这个徒儿的确感官比常人灵敏数倍。”所以他觉得姝姝天生适合行医,感官灵敏,辨认药材和病人症状也更精准。   顺和帝当然也信姝姝的话,他没料到焦慎国的公主会是中毒,可见是有人想要挑起焦慎国与大虞之间的矛盾,若符华死在大虞,焦慎国明面上或许不敢对大虞发兵,因兵力不足,但焦慎擅蛊,这东西悬得很,无人敢惹,若焦慎王派人来大虞对他这个皇帝或者京中皇子重臣们下蛊,他真是毫无办法。   “立刻去给朕查!”顺和帝震怒,“最近公主吃喝,接触了哪些人,全都给朕查清楚。”   竟然敢有人在宫内对盟国公主下毒。   虽然不太清楚符华中的是什么毒,但伏神医对解毒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都能慢慢的解掉的。   接下来伏神医跟姝姝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一块帮着研究给公主解毒泡药浴的方子。   外面大殿上伺候公主的宫女们跟太监已被侍卫们带走,肯定是需要全部问话的。   半个时辰后,伏神医跟姝姝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研出给符华解毒,的配方,连太医院院使都不得不佩服神医跟姝姝。   伏神医把方子递给太医院院使,“大人还麻烦从太医院那边抓药过来熬煮。”   太医院院使立刻让人去太医院里头抓药过来,然后熬煮。   这药汤要给公主泡澡,这些事儿肯定就是姝姝的,苏芷也上前柔声道:“县君,我也可以帮忙的。”   姝姝点点头,“多谢。”她一个人的确搞不定。   符华要泡药浴,顺和帝让所有人都退出寝宫,里面只余姝姝跟苏芷还有小公主。   小公主现在人还是昏迷不醒的,身上滚烫,两人合力将她身上衣裳脱去,身上也烧的有些红,小公主的症状看着的确像是温病,体表症状都差不多。   符华被两人搬到浴桶中,两只手臂搁在浴桶外,姝姝让人拿了两个铜盆过来,放在符华手臂的正下方。   符芷忍不住轻声问,“县君,这个是做什么的?”   姝姝道:“待会儿给公主放血用的。”毒最容易影响的就是血液,说是中毒,实际都是毒素累积到血液中去,把血液中的毒给逼出来才能慢慢好起来,但实际上不管如何,血液的毒并不会完全被清除干净,怎么都会残余一些,以后好好的调养倒也没甚大碍。   这个药浴也是姝姝帮着煮的,里面滴了些甘露,不管是作为大虞的子民作为殿下的王妃,还是作为符华的朋友,她都不希望符华出事儿。   寝宫里只有三人,半个宫婢都没,宫婢们都被待下去调查问话。   姝姝跟符芷不熟,这姑娘看着比她还柔弱些。   符华泡了小半刻钟的药浴,额头上全是汗珠,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姝姝取来银针扎破小公主的十个指尖,立刻有血滴落在铜盆中。   血迹还是鲜红色的,但非常浓稠,甚至凝固的很快,滴落在铜盆的瞬间就凝固住。   这血液明显就是有问题的,血液一滴滴的落下,最后的血液却带着透明色浓稠积液。   符芷慢慢瞪大眼,“县君,妹妹的血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姝姝道:“这便是公主体内的毒。”   这个毒泡一次药浴肯定是解不掉的,隔一日跑一次,差不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小半会儿后,符华手指就滴不出血迹来,这会儿铜盆中散着姝姝方才闻见的异香味,味道还是很淡。   两人又给符华把身体擦拭干净,扶着她回到床榻上。   符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两人身上,两个到底是姑娘家,弯着腰架着符华都有些吃力。   也正因如此,姝姝离符芷有些近,闻见她身上带着丝异香,与符华血液中的香差不多,她忍不住看了符芷一眼,符芷柔声道:“县君,可是有什么事情?”   姝姝瑶头,“没有,我们先把公主扶到床榻上,她待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   把小公主扶到床榻上,期间姝姝再无多看符芷一眼,不过心里还是谨慎起来。   符华已经穿戴好,外面赵贵妃还没离开,进来摸了摸公主额头,额头已经不烫了,赵贵妃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她转头又跟姝姝道谢,其实赵贵妃原先也有私心,后宫里头生了皇子的妃子们,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被立为太子呢?   赵贵妃也想,她曾经跟宁妃和二皇子一样,想让三皇子娶了姝姝,这样蜀王无法成亲没有子嗣,与三皇子也有益处。   但顺和帝直接拒了,赵贵妃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前段日子蜀王跟姝姝定亲,她除了叹口气倒也没多说甚。   后宫是她掌管,出了这事儿她难辞其咎,幸好公主无事。   姝姝跟赵贵妃交代道:“公主醒来后的饮食要清淡些就好,没太忌口的东西,我去煎药给公主喝。”   等姝姝煎好药,符华已经醒过来,脸色有些苍白,靠在软枕上。   赵贵妃正在问话,符华蔫蔫道:“这些日子我同姐姐吃喝住都在一块,可见不是饮食上的问题,不然怎么就我出了事儿。”   符芷也点头道:“的确如此的,我跟妹妹住在同一寝宫,吃喝都是一样的。”   赵贵妃皱眉,“这些日子公主可有吃过一些特别的东西?”   符华皱眉,半晌后才道:“眼下是我中毒,贵妃不去问伺候的宫婢们,追着我发问做什么?”   赵贵妃急忙道:“公主务要恼怒,公主寝宫里的宫婢跟太监们都已关入大理寺审问,只是公主出事,还要详细过审,这样才能找蛛丝马迹,把幕后下毒的人抓拿归案。”   符华不吭声,她这段日子除了待在寝宫里头跟姐姐吃喝相同,就是服用过姝姝给的桃花酿,还有姝姝府中吃过一顿饭。   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姝姝给她下毒,桃花酿也没问题,她不想说,不想给姝姝找麻烦。   符芷欲言又止的,但妹妹都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何况桃花酿妹妹给了她一罐,她吃着也没有问题的,的确不是桃花酿的原因。   赵贵妃见符芷蹙眉,欲言又止的模样,猜到公主这些日子应该有吃过别的东西。   她打算待会儿找符芷问问,公主中毒不是小事儿,不管什么都要过问清楚。   姝姝见此,如此叹息一声,她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她能肯定桃花酿没问题,当初给公主做的酸汤鱼也都没事儿,因为她也吃着,何况都距离那日过去上十天了,肯定不是吃食上的问题。   姝姝端着药碗走过去道:“贵妃娘娘,公主十日前曾在国公府用过膳,臣女给公主做过酸汤鱼吃,另外臣女还给过公主两罐桃花酿。”   符华很歉意的望着姝姝,她刚醒来姐姐就跟她说了事情经过,她才知晓这两三日不舒服是因中了毒。   赵贵妃沉默下,她不是怀疑姝姝什么,但肯定是要查一下的,十日前的吃食应当是没问题,就是那桃花酿。   符芷急忙道:“贵妃娘娘,县君给的桃花酿妹妹也分了我一罐,我这几日都有喝,皮肤也变好了,但没别的变化。”   赵箐滟看着公主,叹口气道:“不管如何,桃花酿本宫会拿去给太医院的检查,如果没事儿再送过来可好?”   符华没吭声,姝姝道:“自然可以。”   赵贵妃就亲自带着两罐桃花酿送去太医院,她知晓此事儿重大,事关两国关系,万不敢怠慢,更加不敢随意冤枉人。   她不屑做这样的事儿。   她原先的确不怎么喜欢姝姝,但跟她无冤无仇的,她不会随意害人。   两罐桃花酿她亲自送过去太医院,不敢给别人,怕被人下什么东西。   两罐桃花酿送去太医院之后,太医院院使亲自检查过,最后还给赵贵妃,“贵妃娘娘放心吧,这个桃花酿没问题,宝福县君做的果然是好东西,这桃花酿美容养颜有奇效,服用一两个月,保证皮肤嫩滑透粉。”   赵贵妃还挺心动的,她是女子,天底下女子谁不在意自己容貌呢,不过现在只能先把这两罐还回去,看以后有无机会跟宝福县君套套近乎,找县君讨要两罐。 第98章   赵箐滟捧着两罐桃花酿过去符华的寝宫, 一路上许尚宫道:“娘娘,既不是桃花酿的问题, 难不成是宫中其他人想要毒死焦慎公主, 只是奴婢想不通为何要对焦慎公主下手。”   赵贵妃掌管后宫,许尚宫也是她身边的老人, 尽心尽力, 忠心耿耿。   “桃花酿我猜也是没有问题的。”赵贵妃叹口气,“而且这次事情可能事关两国友好, 很有可能是别国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破坏两国关系, 让焦慎王对付我们大虞皇帝或者皇子臣子们, 只是亦不能肯定。”   到底为何, 没有查清楚前,事情很难判定,而且赵箐滟觉得这次的事儿可能会很难查。   毫无头绪, 焦慎公主在大虞也无仇人,伺候焦慎公主的宫婢跟太监也都是她调遣过去的人, 底细都是很清楚,都没问题。   所以到底怎么办,赵贵妃也没头绪, 打算问问皇帝。   赵箐滟这个人没入宫时,父亲官职不大,进宫后她经过这些年的浸染,性情肯定跟以往不同。   但很多事情她不屑去做, 她是个母亲,理解做母亲的。   小时候三皇子生病她都心疼的不成,所以哪怕他掌管后宫心中也有私心,她或许也不够聪明,但绝不对孩子们下手,也不屑用毒害人,这些年除了有个娘胎出生就体弱多病的下皇子夭折,她掌管后宫数十年,并无皇嗣被害,也无妃子惨死,就是有两想对皇嗣下手的妃子也被顺和帝下令绞死了。   哎,赵箐滟叹口气,看了眼怀中的桃花酿,又摸了摸脸颊。   到底是老了,虽然不饶人,皇上也不肯立后,后宫女子对这个位置都虎视眈眈的。   有些决定是该做下,她知道皇儿对太子之位无意,皇帝只怕也不会让皇儿做太子,到底是站蜀王还是二皇子?   倒不是她非要站队,而是她了解宁妃这个人,若真让二皇子登上那个位置,就没她和皇儿的活路了。   看样往后要跟姝姝交好关系了。   回到符华清宫,赵箐滟把桃花酿递给符芷,对姝姝温声道:“桃花酿的确没问题的,太医还说这是个好东西,女子坚持服用两三个月,可以美容养颜。”   姝姝也算会做人,立即道:“贵妃娘娘若喜欢,明日臣女送两罐给娘娘。”若是宁妃她肯定不会开这个口,但赵贵妃掌管后宫,也是三皇子母妃,三皇子性情很好,能养出三皇子,赵贵妃必定还不错,实际她也知她往后要做王妃,很多人际关系都是好打理好的。   赵箐滟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那本宫多谢宝福县君了,县君也放心,本宫定会仔细查办,找出给公主下毒的人。”   “多谢赵贵妃。”姝姝道,但姝姝觉得这次想要找出下毒之人怕是很难,因为根本摸不透为何要对小公主下毒。   赵贵妃笑道:“县君今日也忙碌一整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符华眼巴巴看着姝姝,她知晓是姝姝跟伏神医救下她的,她都想让姝姝留在宫里陪她,但想想也是不可能。   姝姝软声跟符华说话,“公主您好好休息,臣女后日再来看你。”   “好吧。”符华蔫蔫道,她才经历过一次生死,精神特别虚弱,也很难受,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害死她。   姝姝才出公主的寝宫,就见蜀王站台阶下等着她,“我送你回府。”   姝姝轻轻点头,随着蜀王慢慢朝着寝宫外走去,她心里有事,一路上沉默寡言的。   走了小会儿,傅潋之跟姝姝来到马车停放的位置,他们入宫时直接乘马车入宫的,这会儿自然也是乘坐马车出宫。   马车渐渐驶到宫外,姝姝挑开帘子看了眼身后巍峨高大的宫墙,她放下帘子望着蜀王。   傅潋之的眸子望着她,“师妹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说?”   姝姝点头,这件事情她没打算瞒着师兄。   “师兄,今日我给公主泡药浴时,在符芷郡主身上闻见了丝异香,同公主血液中的异香是一样的。”姝姝斟酌的把话说完,“只是我也不能肯定这事儿跟符芷郡主是否有关,但公主身上都没有这种异香,唯有中毒后血液中才会有,郡主却……”   傅潋之眉峰微皱,他知道姝姝说的话真的,姝姝感官比常人灵敏许多,符芷身上有跟公主血液当中一样的异香。   姝姝或许不了解毒,他是懂的,有些毒说是无色无味,但实际是有些味道,可是常人闻不到,感官灵敏之人才可闻见。   唯有接触过同种毒,身上才会散出同种味道。   所以给公主下毒的人十有八九是符芷。   傅潋之冷着脸。   如果是符芷所为,也很好理解,符芷跟符华的确有利益关系。   符禅跟焦慎王是兄弟,虽不是同母的胞兄弟,但焦慎王坐上王位,符禅当真心甘情愿做臣子?   公主死在大虞,挑拨大虞与焦慎的关系,若焦慎王为女报仇,对大虞皇帝或者皇子出手,父皇亦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必定会对焦慎发起战争,到时符禅就能作收渔翁之利。   姝姝心里头也想着事儿,她在仔细回想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记忆。   那时候她刚死没几个月,到处不敢去,整日游荡在国公府,跟着宋凝君,对于外面的事情是半点儿都不知道的。   那时,宋凝君从不让院里的丫头乱嚼舌根,她跟着宋凝君也没怎么听丫鬟们说这事儿。   但姝姝隐约记得,好像在一两年后,京城里面老百姓人心惶惶,都在议论说大虞出兵跟曾经的同盟国打了起来,她不知那个同盟国到对是不是焦慎,但偶尔从惴惴不安的百姓口中听到蛊这个字儿,老百姓们那会儿谈蛊变色,都不敢随便跟人议论这事儿。   姝姝低低的叹口气,她上辈子太关注宋凝君,其实很多事情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上辈子大虞既然跟焦慎国打起来,那很有可能符华在来京的这次香消玉损了。   不管了,能救活符华也是好事儿,别的她想太多也无用。   傅潋之见姝姝眉头紧锁,他心神微动,伸手抚了下她的眉心,“别担心,有我。”   他指腹很暖,姝姝脸颊微红,小声道:“其实我别的不是很担心,下毒之人肯定不敢下第二次毒手的,但我担心找不出证据来。”   如果下毒的人真是符芷,这个证据是很难找到的,符芷跟符华吃喝住都在一起,容易给符华下毒,销毁罪证也更加容易。   傅潋之慢慢道:“的确如此。”   甚至因为符禅是焦慎国使臣,找到证据,大虞也不可随意处置他。   很快到了国公府,傅潋之送姝姝进了府,他没多停留,回了皇宫,把姝姝告诉她的事情讲给顺和帝。   顺和帝听完,眉头紧皱,半晌才道:“先把那些宫婢跟太监们审问一遍,然后该查的都要查,也让贵妃把符使臣同那符郡主多看着点。”他知道这两人不能轻易动,甚至不能审问,因他们是焦慎国的脸面,这事儿怕是麻烦了。   “儿臣知晓。”   傅潋之离开后,顺和帝不知怎么又想到姝姝,面色缓和了些。   符华等姝姝离开就闷闷不乐的靠在软枕上,其实她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但就是不想躺下来。   符芷泡了盏桃花酿过给递给她,“县君说这个也是可以喝的,方才妹妹喝了药有些苦,这个甜,去去嘴巴里面的苦味。”   “多谢阿芷姐。”符华接过茶盏,把里头冲的桃花酿一口饮尽,又把空盏递给符芷,叹气道:“姐姐,你说到底是谁想要下毒害我?我来大虞也没有得罪人,难道是大虞的敌国奸细吗?毒死我就能挑拨大虞跟焦慎两国的关系了。”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符芷接住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下,又慢慢握紧,她脸色有点白,“妹妹不要想这么多,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   符华冲堂姐笑了笑,“嗯,阿芷姐也休息下吧,你今天肯定也吓坏了。”   “好。”   等符华睡下,符芷去找了父亲,符禅屏退所有宫婢后,符芷白着脸道:“父亲,您不是说只会让妹妹大病一场,不会要了她的命吗?”可是之前神医跟宝福县君都说这次差点要了妹妹的命。   符禅冷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岂能总是顾忌儿女情长,这次既无法成,便不必再做,总有一日,我要抢回属于我的王位。”   符芷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父亲我不劝您这个,可您不该利用我和华儿,这毒又是您从何处得来的?”焦慎国擅蛊并不擅毒。   她跟符华从小一块长大,与亲生姐妹没甚区别,父亲告诉她只会让妹妹病一场的。   符禅皱眉,却不回答女儿这个问题,只问道:“其余的药可还剩的有?”   “没有了。”符芷摇头,眼眶通红。   符禅吩咐道:“你回去好好照顾公主吧,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   符芷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   隔日后,姝姝去宫里帮着小公主解毒,她体内的毒最少也需要一个月才能清楚。   原先这几日小公主跟焦慎国使臣都已打算离京回焦慎了,只能再多耽误一个月。   符华见到姝姝还挺高兴的,小声跟姝姝商量,“县君能不能多陪陪我?”   见她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姝姝心软,笑眯眯道:“好,今日都留在宫中陪公主。”   符华很高兴,笑逐颜开,等泡过药浴,姝姝给她煎过药喝,两人就待在寝宫里头说话。   符芷也在,她看起来很关心符华,做不得假。   姝姝表情很淡。   过了没多久,赵贵妃过来探望公主,姝姝把给带来的两罐桃花酿给了贵妃。   赵贵妃眉梢眼角都透着笑,她接过东西跟姝姝道:“真是谢谢宝福县君了。”   姝姝温和道:“娘娘喜欢就好。”   赵贵妃还有别的事儿,看着公主没事儿她就离开了,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来探望公主的宁妃。   宁妃见赵贵妃怀中抱着两罐东西,狐狸眼微微上挑道:“娘娘怀中抱的是什么?”   “宝福给本宫的桃花酿。”赵贵妃没瞒着,大家都知姝姝配的养生丸是好东西,那这养颜的桃花酿更不会差。   宁妃冷笑声,“娘娘可真是什么都敢吃。”   赵箐滟也挑眉冷笑,“宁妃这是什么话,连皇上都会宝福县君赞不绝口,宁妃这是污蔑宝福县君配的东西有问题吗?”   宁妃脸色铁青,这贱人拿出皇帝压她,她自不敢继续反驳。   赵箐滟不再搭理她,抱着东西走人,她跟宁妃年纪差不多,两人保养也都差不多,皮肤虽白皙,但岁月到底不饶人,每日洗去面上的粉脂,眼尾的皱纹跟脸颊上的斑点却无所遁形。   她就不信宁妃不在意自己的脸面。   宁妃哪儿能不在意,京城里头谁不知道姝姝配的东西好,可她哪儿有脸去要?   这会儿要进去探望焦慎国公主,谁知公主人见都不见肯见她,宁妃气的甩袖离开。   符华还在寝宫里跟姝姝说话,“我才不想见她,她好烦的,整日嘀嘀咕咕,这次知道我中毒,过来不知又要在我面前编排谁。”   “没事儿,我们不见就是。”姝姝道。   姝姝还留在皇宫里用的午膳,下午又陪了符华半天,晚上才回国公府。   蜀王正好也在宫里,晚上送姝姝回的国公府。   转眼半月过去,姝姝隔一日就要去宫里帮小公主熬煮药浴,还会在里面加几滴甘露,所以小公主好的挺快。   可以下榻活动,脸色红润,饮食也正常。 第99章   小公主基本痊愈, 不用继续泡汤药,原先伺候小公主的宫婢跟太监们被抓到大理寺打了顿, 什么都没问出来, 大理寺严刑逼供的手段是很厉害的,若宫婢跟太监真有问题, 早就问出来了。   那些人祖宗十八辈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接触过什么人,所以伺候小公主的人基本也是问题的。   御膳房那边也都问过, 小公主每日的膳食单子也都还留着在,何况小公主每日膳食都是跟符芷一起用的。   符芷无事, 小公主却中毒, 可见膳食也没问题, 那么毒肯定是另外下的。   符神医跟姝姝还研究过,这种毒不太可能是服用后立即奏效的,立即奏效的毒通常都是见血封喉, 可以明显察觉出症状来。   像小公主这样的毒是慢性的,需要连续好几日服用。   吃的既然没问题, 那么只能是跟着喝的一块入腹的,甚至一丁点的证据都没有留下,表明着什么, 姝姝知道她心里那个猜想是十有八九是正确的,甚至顺和帝也隐约相信姝姝的话,知道给小公主下毒的是符芷,指使符芷下毒的人肯定是符禅了。   为了什么?   自然是焦慎国的王位, 等着公主死后,大虞跟焦慎打起来,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这事儿事关两国,没有证据顺和帝都没法轻易动符禅,其实有了证据,这事儿也不是大虞掺和的,要交给焦慎王。   这会儿符华正在泡最后一次药浴,过两天她就要启程回焦慎了。   姝姝扶着符华入了浴桶,符华整个人浸泡在满是药香的浴桶中,她低低地叹口气,“姝姝,过两日我就要启程回焦慎了。”她本来蔫蔫的,大概想到什么,忽然兴奋的抬头,“姝姝,你说给我下毒的人都没找出来,要不我多在大虞留段时间吧。”   姝姝都给她气着了,“你就不怕那人对你第二次下毒吗?”   符华摇摇头,“现在皇帝还有贵妃,大理寺都在查这案子,我猜那人肯定不敢第二次对我下毒的。”   除了这次经历,她其实很喜欢大虞,富饶繁华,她也很喜欢姝姝,这次回焦慎国,往后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姝姝叹口气,把方才小公主扑腾时候溅在脸颊上的水滴擦掉,她问道:“符郡主今日没陪公主吗?”   “没有。”符华道:“姐姐今日好像过去叔父那边有些事情。”   净房只有姝姝跟小公主两人,姝姝凑到符华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这件事儿很有可能就此为止,查不出的话,就拿幕后给公主下毒的人没办法,皇帝也仅能派人去跟焦慎王说声,别的事儿没法做。   她也只能事先给小公主提个醒,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   符华听完整个人都呆愣住,她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眼睛也有些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可能的,姝姝你骗我的对不对?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经常睡在一个被窝里,衣裳首饰都一起用,我什么话都跟姐姐说,姐姐也是如此,第一次喜欢的少年郎,姐姐全都没瞒过我,姐姐心肠也很软,连蚂蚁都不敢碾,怎么,怎么会是姐姐给我下毒?”   “你仔细想想吧。”姝姝又忍不住低叹,“我只是从她身上闻见过同你血中一样的香味,味道很浅,这几日已经消散,你膳食是没有问题的,这种毒必须入口,你想想除了吃的,剩下就是饮用的水,臣女并不知道谁是给公主下毒,只是把中间可疑的部分告诉公主。”   符华想起中毒之前,姐姐的确每日都会端杯百花茶过来给她喝,还说,“大虞跟焦慎气候不同,每日喝些焦慎的百花茶可防水土不服。”   每次符华都会笑眯眯的接过,跟姐姐道谢,然后在姐姐温柔的目光中把百花茶一饮而尽。   她喝了大约七日,突然就身体不舒服,然后浑身发烫,还以为是温病,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诊断是风寒引起的温病,病倒第三日她已经彻底昏迷。   想起这一切,符华也忍不住迷茫起来。   连大虞皇帝都找不出蛛丝马迹来,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有谁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会,怎么会是姐姐……”符华面色惨白。   姝姝给公主的指尖放血,一边轻声道:“再有两日你们便要启程回焦慎,皇上肯定会派人送的,公主路上莫多想,臣女告诉您这个,只是希望公主可以提防,但你必须装作一无所知,等回到焦慎,这件事情还要告诉焦慎王,焦慎王会查的。”   那边查起来比大虞容易的多,至少可以查查符禅接触过的人和事,查到到底是不是他们给公主下毒。   符华不说话,指尖的疼痛都没能让她再开口,前几次药浴时姝姝给她放血,她都会小声说疼。   这会儿符华不说话,她手指还在滴血,只能放在浴桶两侧不动,眼泪却吧嗒吧嗒落下来。   姝姝默默给她擦眼。   很快泡好药浴,姝姝又给符华擦干身体穿好衣裳,来到大殿时符芷已经回来了,见到符华眼眶红红的,她柔声道:“华儿这是怎么了。”   符华看她一眼,闷声道:“想到再过两日就要启程回焦慎,我舍不得姝姝。”   姝姝也温声笑道:“臣女也舍不得公主。”   符华忍不住眼巴巴的望着姝姝,她的确有些舍不得姝姝。   过了两日,大理寺还是没什么进展,但符禅已跟顺和帝提出告辞,说是来大虞也有一个多月,该启程回焦慎了。   顺和帝没拦着,亲自送三人出城,但以山路颇多怕遇见劫匪的缘由,皇帝派遣一队禁卫军相送,符禅也没有拒绝。   姝姝也去送符华,符华坐在马车上泪眼汪汪跟姝姝挥手,姝姝走上前塞给她一个小包袱,“往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临别前赠给公主的,以后只能跟公主书信联络了。”   符华接过小包袱,哭着跟姝姝道:“那你可不许忘记我。”   姝姝温柔的笑,“不会忘记公主的。”   蜀王就站在她身侧,符华望着他们,擦了擦眼泪,跟姝姝说,“你跟大殿下要幸福。”   姝姝悄悄红了耳根。   马车渐渐行驶起来,禁卫军骑着马护送焦慎国使臣,公主和郡主回国。   马车上,符华抱着小包袱还在哭,符芷温柔劝说,“华儿,莫要哭了,往后还能跟宝福县君书信来往的。”   符华恩了声,渐渐停了抽噎,她想了想,打开小包袱看了眼,里面是两罐桃花酿,还有个几个小白瓷瓶,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三颗圆滚滚的药丸,另外几个瓷瓶都是粉末状的东西,闻着都有药味,应该是药。   另外还有封书信,符华打开看了起来,她下意识的避开符芷些。   符芷自然也不好意思看县君给符华的信。   姝姝给符华的信不长,很短,只是告诉符华,包袱里另外几瓶药是做什么用的,三颗药丸是参丸,可续人命最后一口气,也可解百毒,另外的是止血散,对止血也有奇效,剩余的,姝姝信里没多说。   符华把信笺折好跟小包袱一起收起来,这两罐桃花酿她也给收好,这次她没打算分符芷一瓶。   符芷没开口问,她只是摸了摸脸颊,之前华儿分给她的那罐桃花酿已经喝完,肌肤的确滑嫩许多,肌肤白里透红,嘴唇颜色也娇嫩许多,她以前的唇色有些浅。   她想着,华儿每次不管有什么东西都会分给她的,这两罐桃花酿等回到焦慎,华儿肯定也会分给她一罐的。   只是让符华没想到的是,大半个月后,终于回到焦慎国,可华儿并没有把东西分给她,甚至最后分开的时候妹妹都没有跟她打招呼,直接入了宫。   …………   等符华他们离开,来送行的顺和帝跟大臣们都各自骑马或者坐马车回城。   傅潋之跟姝姝道:“我送你去德善堂。”   姝姝下午的确要去德善堂的,她跟蜀王上了马车,路上的时候问道,“师兄,公主的事情可会跟焦慎王告知一声。”   “自是会的。”傅潋之道,“父皇派禁卫军跟去就是这个打算。”   一来跟焦慎王一个交代,把公主中毒的事儿仔细交代遍,另外也会给焦慎王一个提醒,能做到王位上,相信焦慎王自会查证。   姝姝点点头,“我赠了公主三颗参丸,若有意外也能救下人,希望事情都顺顺利利的。”   之后姝姝并不知符华回焦慎之后的事情,但焦慎王想来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   姝姝也忙碌起来,她跟蜀王的亲事已经对过八字交换过庚帖,等焦慎使臣离开,顺和帝就让宫里给定国公府下了聘礼,三月初下的聘礼,三月中旬,钦天监挑了个好日子,九月初一,宜婚嫁,诸事顺遂,是个大好的日子。   曹国公夫人上门跟崔氏商量,就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一。   现在距离成亲就五个多月,姝姝忙着备嫁。   六月她才满十五,正好过了生辰就是及笄礼,等过了及笄礼嫁人也是正好的。 第100章   时间过的也挺快, 到了五月的时候定国公府开始准备姝姝的及笄礼,姝姝是六月生辰, 崔氏跟姝姝商量过, 打算生辰跟及笄礼一起办,姝姝自然同意下来, 大多数姑娘家都是定亲后办及笄礼。   姝姝亲事已定, 十五岁生辰也快到了,九月要出嫁, 六月的生辰,若生辰后再办及笄礼也是麻烦, 不如跟生辰一块得了。   及笄礼多是崔氏跟大伯母三叔母操心, 头几月刚过完年的时候, 曹国公夫人上门说亲那时,崔氏就给姝姝量过尺寸,开始备嫁衣和及笄礼穿的衣裳。   其实姝姝刚回国公府的时候, 崔氏就让珍宝阁的绣娘们开始准备姝姝跟宋凝君的嫁衣。   后来宋凝君出事,崔氏让人把那未完成的嫁衣烧掉, 但姝姝的嫁衣还在继续刺绣。   现在姝姝身子骨长的差不多,量好尺寸就要开始缝制。   这些都不必姝姝操心,她日子没太大的变化, 每日还是会去德善堂。   一开始还会有人嘀咕,但连皇家人都没开口过,京城里头的老百姓跟世家还能说些什么呢?   已经入了夏,天气炎热, 姝姝这日从德善堂回来,玲珑杏儿灵草她们抬了两个竹筐回沁华院,跟着姝姝从德善堂回来的珍珠看着筐内的东西,眼睛一亮,上前捡了两个桃子出来,“姑娘,桃子都熟了。”   姝姝记得桃园的桃应该就是最近成熟期,几个月前桃园的桃花都成片的疯开,姝姝还摘了许多做桃花酿桃花酒,结果挂果的时候一颗桃树上都还挂了不少,后来沁华院的丫鬟们还特意打落一些个头小些的果子,这样大果会长的更好。   桃园许多年没打理,姝姝年前就开始打理,所以国公府的也都默认这片桃园都是姝姝的。   果子最近也开始成熟,姝姝就吩咐丫鬟们,如果果子熟了就摘下来。   今儿就摘了两筐。   姝姝过去捡了个桃子起来,白里透红,一层细细的绒毛,而且桃子很大个,她一只手掌都握不住,一个怕是有几两重的。   还没凑到鼻翼下都能闻见桃的清甜和桃香味。   杏儿凑过来道:“姑娘不知,摘桃时奴婢们都馋死了,但想着姑娘一直打理桃园,都还没尝过第一口呢,奴婢们要等姑娘回来让姑娘先尝尝。”   姝姝捧着桃子失笑,“好,那我们现在就尝尝这桃子味道怎么样。”   杏儿一听,挑了两个桃子,一个软些的,一个脆些的,过去小厨房洗干净,削去皮,切好块儿放在缠枝花青碗中,取了银勺给姑娘送了过去,姑娘还在净房梳洗,现在天热,姑娘出门又是做少年郎打扮,穿的直缀,回来就一身汗。   杏儿怕桃子放蔫了,取了些碎冰过来镇着。   姝姝洗好换了身襦裙出来,杏儿把冰镇的桃子捧过来,“姑娘,您快尝尝。”   姝姝用银勺挖起一块尝了尝,入口即化,肉细多汁,入口全是桃子浓郁的香甜味,没有一丁点的酸,甜的不行。   “好甜呀。”姝姝忍不住道。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应该也是甘露的功劳。   姝姝道:“你们也下去切几个分着吃吧。”   杏儿乐颠颠的下去了。   不大会儿,外面传来丫鬟们的声音,“这桃子好甜呀。”   灵草慢吞吞道:“这是奴婢吃过最甜的果子,以往还没进国公府的时候,奴婢也吃过山中的野桃,又酸又涩的,姑娘连打理的桃子都这么好吃,等垂花门口的樱桃树结果,是不是也会很甜。”   她们院子垂花门口有两颗樱桃树,是一年多前,宫里头赏下来的樱桃给姑娘,姑娘吃了后随意扔了两个果核在垂花门前,结果就长了起来,今年樱桃树已经长的挺高,还开了樱花,但没结果。   听闻听樱桃树要三四年后才能结果子,这樱桃树怕也要再等两年。   姝姝把碗中的桃块儿吃干净后,吩咐珍珠道:“让杏儿她们把竹筐里的桃子都分分,分成小篮的,给大伯母,三叔母,还有祖父祖母跟母亲他们院里都各送一篮,先让大家都尝尝鲜。”说罢,姝姝顿了下又吩咐道:“再让观言观夏去给伏神医,伏大师兄,还有蜀王跟周师父也都各自送一篮过去。”   珍珠小声道:“姑娘,那宫里头呢?”   姝姝道:“明儿一早摘些新鲜的送进宫里头。”她跟蜀王定亲,算是皇家儿媳,这桃虽不是稀罕物,但是一份心意。   珍珠立刻道:“奴婢省得。”   外面丫鬟很快把两大筐的桃给分成小篮,然后给各房送过去。   珍珠回来的时候犹豫半晌跟姝姝说,“姑娘,秦公子好像在二公子房中用膳。”   秦宴堂吗?姝姝有些恍惚,自打那次跟秦大哥说清楚,她之后也就见过秦大哥一面,也是在二哥的院子里。   姝姝道:“还有桃子吗?去给秦大哥也送篮,就说是府里头的桃子熟了,给秦大哥送一篮尝尝。”   “好,奴婢这就过去。”   院里还有两小篮桃子,珍珠拎了篮子过去二公子院中,宋钰谨正跟秦宴堂商量事情,听闻姝姝身边的小丫鬟求见,就把人请了进来,珍珠把桃子递过去说明来意,秦宴堂听闻,神色微微怔住,接过篮子跟珍珠道谢。   珍珠摆摆手道:“东西送到,奴婢就先告退了。”   等珍珠离开,秦宴堂望着篮中水灵灵的桃子不知想何。   宋钰谨拍拍好友的肩膀,并不多言。   …………   观言跟观夏两人先去德善堂送完桃又去的王府,蜀王也在王府里头。   王府下人们知晓是定国公府里头的人,直接把人引到霁月堂,傅潋之正在书房,听到是姝姝身边的小厮,就让人领着他们到书房里。   观言观夏把桃子递上去,跪着也不敢抬头,“回禀殿下,这是宝福县君让奴才们给殿下送来的桃子,是县君亲手打理的桃园长的果儿,县君惦记您,今儿第一次摘果子就送过来了。”   傅潋之看了眼两小厮手中捧着的篮子,让身边的人去把篮子接过来,“赏。”   观言观夏得了赏,才由王府小厮领着出书房,离开时观夏抬头看了眼,蜀王神情冷峻的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根玉簪子,通身血红,里面夹金丝,金丝红翡雕成的玉簪,玉簪子似乎还是半成品,桌案上还放着整套的雕刻工具。   观夏不敢再看,立刻低头跟着王府小厮离开。   等两小厮离开,守在书房的小厮落雪问道:“殿下,可要尝尝县君送来的桃子?”   他知晓殿下平日不吃果子,但这些是宝福县君送来的,殿下对县君的事儿极上心,指不定会想尝尝这果子。   傅潋之道了声可,落雪急忙捡了个桃过去厨房洗净切好端上来。   他家殿下尝了口,眉峰微皱,最后还是把整盘都吃完了,吃完道:“给师父送些,剩余的你们分了。”   落雪道谢,退下后把其中一半给周老爷子送了过来,周老爷子那边已经有一篮,见他送来,来者不拒,还笑嘻嘻道:“这好东西,他不吃就算了。”他老人家倒是喜欢甜食,这桃子非常对他胃口。   落雨回去跟院里的下人们把剩余桃子分了尝过,味道非常甜,难道殿下不喜,殿下的确从来不吃甜食的。   这桃子吃完心里的暑气都消散不少,的确是好东西。   观言观夏回到国公府跟姝姝回禀,姝姝让他们下去歇息,观夏迟疑下道:“姑娘,奴才刚去王府瞧见蜀王殿下正雕刻一枚金丝红翡的玉簪。”   姝姝有些讶然,她大概想不到那么冷漠的人会亲手雕刻一枚玉簪。   不过殿下雕刻玉簪作甚?给人的礼物吗?   姝姝点点头道:“好了,我知晓的,时辰也不早的,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名小厮退下,姝姝梳洗过就歇下。   她睡眠很好,睡得很快,一夜无梦,早上醒来练功吃过早膳,丫鬟们又摘了不少桃子回来。   天气炎热,桃子就熟的快,姝姝让珍珠列了个礼单,桃子国公府里头肯定吃不完,给亲朋好友们都送一些,诚毅侯府方家,英王府,曹国公府,还有三房主母的娘家。   这些都是心意,人与人交往,心意难得。   等这些桃子送出去后,各家都尝过,心里就忍不住对姝姝多一分喜欢。   桃子是好东西,大家都尝的出来。   给宫里头送的最多,顺和帝给各宫各殿都分了些,这个算是要平均分配,所以宁妃跟二皇子寝宫都分了些。   宁妃倒是有意想借用这桃子做些事儿,傅厉元拆穿她的想法,冷着脸道:“母妃,您若真心为儿臣着想,便不要总想着对付宝福,父皇不傻,你在宫里的这些手段父皇都知晓,你作贱的只有您跟父皇的情谊,还有儿臣跟父皇的情分。”   宁妃白着脸喃喃道:“我知晓了便是,往后母妃都听你的。”   她呆呆的坐在寝宫里,这次彻底意识到,不能再继续针对宋三了,不然总有一日,她会害了自己跟皇儿。 第101章   定国公府的桃子陆续采摘完已经到六月初, 每日都能摘一两筐的桃,隔几日都给亲朋好友送些过去, 大家吃了一个月定国公府的桃, 都发现这桃子的好,吃完后心里舒坦, 暑气没那么重了, 而且好像肌肤都变好了些。   原本有些小毛病的都得到些改善。   定国公府的桃园不算大,半亩地左右, 但桃子涨势好,就这样摘到六月初才把桃子摘干净。   国公府吃不完, 送完亲朋好友都还有剩余的, 姝姝就把剩余的桃子做成桃干儿, 放在家里慢慢吃。   这些桃干是她用甘露熬的,就给了两位师父跟蜀王送了些过去。   六月初再有两日就是姝姝十五的生辰跟及笄礼。   国公府开始昼夜都忙碌起来,厨房里头更是随时都要人守着, 准备姝姝及笄礼那日的宴席。   及笄礼那日穿的衣裳已送来国公府,姝姝试穿过, 尺寸刚刚好,她这两三日都没去德善堂,留在家中准备生辰跟及笄礼的事宜。   明日就是姝姝及笄礼, 帖子都全部送了出去,国公府里头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京城里头相熟的亲朋好友肯定是要邀请的,崔氏这会儿正跟姝姝说话,“还有京城里头公主英王郡主他们都要邀请了的。”   姝姝现在身份特殊, 跟蜀王定亲的消息满京城都是,天潢贵胄肯定也是要请的,幸好留在京城的王跟公主郡主们不算多,除了英王一家子,本来康平郡主就算姝姝闺友,另外还有荣昌公主跟蕙安郡主,姝姝当年也去过蕙安郡主的及笄礼。   崔氏继续道:“另外还有曹国公府不必说,曹夫人亲自给你们做的媒,肯定也是邀请的,另外就是半月前,骆夫人带着隗郡主回了京,骆夫人是大殿下姨母,自然也是要请来的。”   姝姝知道骆夫人,大殿下的姨母,虽不是骆家嫡出,是个庶出女,但闺中时跟已故皇后骆家嫡女骆白秋感情非常好。   骆夫人嫁给南阳王后,生了个女儿,到底是元后的妹妹,嫁的还是南阳王,就给生的女儿请封了郡主,不过并无封号。   南阳王三年前病逝,骆夫人半月前才带着女儿隗高兰搬回京城。   骆夫人到底是蜀王姨母,蜀王母族亲戚不多,除了姨母就剩舅家曹国公府了。   骆夫人又是曹国公骆淳的妹妹,回来自然也跟曹国公府应酬一番。   然后领着女儿隗郡主京城走动一番,隗郡主生的如高山雪莲,肌肤白皙,性情非常的柔弱,体弱多病,脸色也总显得很苍白。   姝姝知晓及笄礼请了骆夫人跟隗郡主也没多言,她们是大殿下娘家人,哪怕不是很熟也该邀请的。   姝姝试过明日及笄礼穿的衣裳,崔氏又微微给她调整下,姝姝来到铜镜前,里面的少女端丽冠绝,身姿柔美。   崔氏眼眶微微泛红,“我宝儿长大了。”等着及笄礼过去,再过三个月就要嫁人的,她是真的想再留姝姝两年,十五岁嫁人,到底早了些。   “母亲别哭。”姝姝温柔的拭去崔氏的泪水。   …………   晚上,国公府会忙碌整夜,崔氏也有许多事儿,唯有姝姝,明日是她的大日子肯定要休息好。   姝姝梳洗过后,原以为会睡不着,没曾想倒是很快入睡。   翌日姝姝还是自己醒过来的,外面还能听见奴才们忙碌进出的声音,今日国公府的正门会打开迎客。   各房各院也都忙着,反而沁华院是最安静的。   等到姝姝的动静,隔壁的丫鬟们起来鱼贯而入准备服侍姝姝穿衣,先穿襦裙,等到及笄礼时才会入室换上正式的采衣。   姝姝有些紧张,没让丫鬟们伺候,她穿了身轻便的衣裳去院里打了套掌法跟剑法,出了身汗才回净房梳洗,换了身镂金丝绣孔雀云雾烟罗襦裙,先过去用了点早膳,待会儿客人们陆陆续续到场,姝姝也没法再吃东西,现在肯定要垫下肚子的。   用过一碗燕窝粥,外面通报说方珠珠跟康平郡主过来了。   姝姝急忙道:“快把她们迎进来。”   两位闺友过来,姝姝的紧张感消散不少,见到两人忍不住面露微笑。   姝姝邀着她们坐在窗棂下的贵妃榻上,她轻轻拍了拍胸脯,忍不住道:“我今日好紧张呀。”   “紧张才是正常。”方珠珠笑道:“我当初及笄礼也紧张的不成,都有些冒冷汗,幸好没出丑。”她比姝姝大几个月,前些日子刚举办过及笄礼。   康平小声道:“我也是。”她还是去年办的及笄礼。   跟着两个小伙伴聊了会儿,姝姝紧张感消散不少,慢慢的,前院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姝姝也要过去见客的。   为了姝姝今日及笄礼的待客,还把姝姝院子里头不少花儿都搬过去前院,现在客人们陆陆续续来,自然是先赏赏花吃吃茶。   姝姝跟着两闺友过去前院时,见荣昌公主跟几位贵妇人围在那些花花草草面前。   有妇人惊叹道:“原来当年宝福县君说随随便便就能养活好几盆魏紫,端看她愿不愿意这话竟是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这儿就摆着两盆魏紫,哪怕不是花期竟还开着花儿。   除了名贵的牡丹品种,还有各种名贵茶花跟罕见的兰花,还有别的一些叫不上口的花儿。   荣昌公主倒还好,全神贯注的都是眼前的花草,她爱花成痴,看见这些花儿就走不动路。   姝姝跟荣昌公主和周围妇人们打过招呼,大家都把姝姝好一顿夸奖。   姝姝又去应酬别的宾客,这边都是女客,只有等吉时到她及笄礼时才会有男客也过来观礼的。   进到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崔氏还有高氏跟万氏都忙着应酬贵客们,姝姝过来一一喊人,最后见到一柔美妇人跟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柔弱美人儿。   崔氏领着姝姝过去道:“这位就是骆夫人跟隗郡主。”   骆夫人保养的很好,肌肤很白,一双眸子似秋水,看人的时候都好像柔柔的,她对姝姝温声道:“你就是宝福县君吧?长的当真是好看极了,我同高兰才回京城,高兰年纪同宝福差不多,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现在我们回到京城,高兰也没几个朋友,往后能不能多来找宝福一块玩?”   旁边坐着的就是隗高兰隗郡主,她唇色很浅,面颊也很白,看着就娇弱的很。   她这种娇弱跟康平挑食那种又是不同,隗郡主仿佛是个病美人,随时都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   隗高兰一双眸子都不敢太看着姝姝,垂着头小声喊了声宝福妹妹。   姝姝温声道:“自然的,郡主随时都可过来国公府寻我的。”   隗高兰又是大殿下表妹,怎么都算大殿下娘家人,总是是要交好的。   骆夫人笑道:“多谢县君了,有县君这句话,往后我就让高兰多过来寻县君,县君可莫要嫌烦。”   姝姝客气道:“我也很喜欢郡主的,不过今日事多,若有照顾不周还请骆夫人跟郡主见谅。”   骆夫人笑道:“自然不会的,县君若有事儿便自己忙去吧。”   姝姝的确还有不少人要应酬,冲着骆夫人略略颔首下就离开了,隗高兰羡慕的望着姝姝翩然离去的身姿,她自幼身体就不太好,何时也能有宝福县君这样的身条儿。   姝姝个儿虽然不算很高挑,但她已发育的极好,胸脯鼓鼓,腰若约素,双腿修长,走动起来翩若惊鸿。   很快就到了吉时,大家要转到正院的大厅,是在老国公府的院子里,要在那边举行及笄礼。   给姝姝插簪的全福人身份不算很高,但是个真正有福气的,是唐老夫人,唐老夫人年岁近百还精神奕奕,儿孙满堂,孙辈都是纯善良孝之人,整个家里都没出过龌龊事儿,子孙也都很上进,在朝中做官,孙辈还有去年的进士,跟宋钰谨在翰林院做同僚。   能请到唐老夫人也是不简单,唐老夫人年岁渐大,已经很少帮姑娘家插簪了。   姝姝早已回屋子沐浴换上朱红色锦边采衣,坐在隔间等待着。   她手微微有些颤抖,到底还是紧张,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举行及笄礼,从今往后她就是大姑娘了。   等到外面传来奏乐声,姝姝慢慢从屏风后走到外面的大厅上,她余光扫过,下面都是认识的人,男客不算多,除了亲戚就是蜀王殿下,还有二皇子,三皇子,秦宴堂也在其中。   姝姝屏息静气走到位置上跪坐下来。   她脑子里闪过许多许多画面,有上辈子被害之后国公府众人的惨状命运,还有这辈子亲人都她的疼爱。   两种交织在一起,她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听着父亲母亲答谢贵客们,还有祝福词响起,唐老夫人给她梳头,又把一只金丝红翡的玉簪子插在她发髻间。   玉簪样式比较普通,一头尖细,另外一头雕刻出来复杂的纹路。   纹路有些眼熟,正是她手腕上那枚黑色玉牌上的纹路。   姝姝望见那金丝红翡玉簪那一刻,脑中所有画面突然全部消失,耳中是众人祝福的声音。   她想起前些日子观夏跟她说,去王府见到大殿下正雕刻玉簪,她那会儿还想着垫下雕刻玉簪作何,以为他是送给别人的,直到现在她才知晓,原来是殿下给她准备的及笄礼上的玉簪子呀。   姝姝听见礼成,然后她起身,慢慢的望向人群的方向。   一眼就见到身姿挺拔高大的大殿下,他今日穿的玉色锦袍,好看极了,一双凤眸也正望着她。   两人的目光隔着重重人群撞在一起。 第102章   姝姝的及笄礼很顺利, 等到及笄礼过罢,姝姝再也没见过蜀王殿下。   成亲前三月男女不得见面, 是种风俗习惯, 崔氏也私底下跟姝姝交代过,及笄礼后不可跟蜀王见面, 所以平日姝姝有甚要送去王府的都是让观言观夏去的。   姝姝接下来除了备嫁, 剩余也没太多的事情,反而是崔氏跟伯母叔母的事情比较多。   她是跟蜀王成亲, 婚礼自然要大办,崔氏一个人忙不过来, 就请了妯娌们帮忙。   方珠珠跟康平大概是想着姝姝成亲后嫁过去王府, 见面机会怕就不多的, 这些日子就经常来找姝姝玩。   除了她们两还有隗高兰郡主也总来寻姝姝,隗郡主身体不太好,走两步路都要冒汗喘息开始走不动。   她第一次上门的时候还带了礼品, 看到姝姝诧异的眼神,隗郡主都快哭了, 小声道:“我在京城里头实在没有朋友,她们又嫌弃我身体不好,总说我身娇体弱是装出来的, 不愿意带我玩,县君及笄礼时说让我来找你玩,我,我就当真了。”   “郡主莫要误会, 我只是有些诧异。”姝姝的声音软软的,“我很高兴郡主来找我,其实除了珠珠跟康平,我的朋友也不多。”   朋友都是相处出来的,要相处过才知道合不合适。   这次以后,隗高兰也时不时的会来王府找姝姝玩,她身体不太好,通常跟姝姝的日常也就是待在书房里面看姝姝配药,她就捧着卷书看着,因珠珠跟康平也总来国公府,也都认识了隗郡主。   姝姝知道隗郡主身体不好,还给她把过脉,的确是很差,脉搏微弱,娘胎里头带出来的毛病。   应该是在娘胎时,母体受过伤害,可能是服用过什么药,所以隗郡主从生下来后就身体很差。   也的确如此的,等熟悉后,隗高兰就跟她们说,“小时候母亲吃了父亲妾侍下的药,差点就小产,所以我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母亲也因生我彻底伤了身子,之后都不能再怀孕。”   骆夫人嫁的是南阳王,这些年一直都待在封地上,南阳王宠妾生了个男孩。   南阳王宠妾灭妻,听说骆夫人跟隗高兰待在封地时的日子并不算好过,这也是骆夫人一定要为女儿求封的原因,后来顺和帝封了隗高兰为郡主,母女两人在封地上的日子也好过许多,再后来南阳王过世,骆夫人给南阳王守孝三年才带着女儿回了京。   这些事儿姝姝也听府中丫鬟们说起过,毕竟满京城都知晓的。   而且因南阳王宠妾灭妻,顺和帝斥他品行不端,收回子嗣承爵的荣恩,所以南阳王过世时,他那庶子跟宠妾日子也不算好多。   骆夫人嫁给南阳王的时,嫁妆可是不少的,自请回京时把嫁妆也一并带回,听说还跟那宠妾闹了一通。   最后没闹过骆夫人,还是被骆夫人把嫁妆都给带走了。   南阳王府彻底只剩下个空壳子。   姝姝觉得隗郡主也挺可怜的,加之骆夫人亲自上门求,姝姝就跟师父一块帮着她开了方子。   隗高兰照着方子服用两三年身子骨就能大好。   骆夫人还亲自上门给姝姝道谢。   到了八月初的时候,姝姝的嫁衣已缝制完成。   姝姝要试嫁衣,试嫁衣那日,方珠珠,康平跟隗郡主正好都在,听姝姝的嫁衣回来,都想看姝姝试嫁。   崔氏笑眯眯道:“那姝姝先把嫁衣试穿下,看看尺寸对不对。”   姝姝先去梳洗,然后由着丫鬟们帮着换上嫁衣。   大红色嫁衣,上面绣着飞舞的凤凰,层层叠叠,裙摆散开,姝姝披散着青丝站在铜镜面前,姝姝望着铜镜中身穿嫁衣的少女,恍恍惚惚的,再有一个月她就要嫁人了吗?   崔氏望着铜镜前的姝姝,喃喃道:“宝儿真好看。”   肤如凝脂,青丝柔软,身量也渐渐长开,如同花骨朵突然的绽放,明媚动人。   三位好友也惊叹道:“姝姝真好看。”这嫁衣当真漂亮,上面的凤凰用金丝勾成的,哪怕姝姝还未上妆,都娇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隗高兰望着身穿嫁衣的姝姝,目光微动,她想,这嫁衣当真是漂亮,姝姝的命真好啊,哪怕曾经落在泥泞中,都能嫁给天底下最尊贵俊美的表哥。   姝姝试过嫁衣,尺寸刚好,她脱掉嫁衣后,手指轻轻抚摸上面花纹,心里有丝茫然。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是八月底,已入了秋,天气转凉,姝姝这日从德善堂回国公府,望着开始发黄的树叶,突然茫茫道:“再有几日我就要成亲了。”直到这会儿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嫁人了。   身边跟着的杏儿忙道:“是呀姑娘,九月初一您就要成亲了,夫人说接下来几日姑娘您肯定不能再去德善堂,要待在家里备嫁啦。”   因国公府都在准备姝姝跟蜀王大婚事宜,就连姝姝身边几个大丫鬟二丫鬟都忙的脚不沾地,这些日子跟着姝姝出去的就是几个三等丫鬟了,杏儿还在说,“姑娘,您紧张不啊?”   紧张吗?倒也不是,只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感觉有些不真实,如梦似幻,她都已经活过十五,举行了及笄礼还快要成亲了吗?   杏儿道:“奴婢好紧张呀,姑娘大婚当日肯定许多人观礼的,夫人还说,把我们都给姑娘陪嫁到王府,还有嬷嬷,小猞跟小白也都要陪嫁过去,姑娘晚上还有再试次嫁衣的。”   杏儿年纪小,比姝姝都要小几个月,还没满十五,又崇拜自家主子,因此格外期待主子的婚礼。   姝姝一路不言语,回到沁华院,崔氏也在,崔氏拉着姝姝坐下道:“待会儿梳洗好再把嫁衣试试,三日后便要大婚,嫁衣要再试试的,怕尺寸不合适还能再改动下。”   再次试过嫁衣,尺寸还是很合适的,姝姝这些日子身量并没太大变化。   尺寸既然合适就不必改动,姝姝脱下嫁衣,丫鬟们小心翼翼把嫁衣收好。   三天时间更是一晃而过,成亲前一日,姝姝晚上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锣鼓声声,天边还没亮,但是她要早些起来开脸,梳妆打扮,穿嫁衣了。   等着姝姝被丫鬟们送去净房梳洗后穿上嫁衣,坐在妆奁前开始开脸,姝姝都还没回神,她目光茫然,还是全福人唐老夫人笑道:“新娘子这是还没回神呐,是不是感觉不太真实?放心吧,每个姑娘都要经历这一遭的,想当年老身成亲时跟你丫头反应差不多的,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就是感觉怎么自己就突然长成大姑娘要成亲了呢?”   今日的全福人还是上次给姝姝及笄礼插簪的唐老夫人。   她这会儿继续慈祥的望着姝姝,“丫头莫怕,往后你还有大把好日子的,会跟大殿下恩恩爱爱,幸福美满。”   周围都是国公府女眷,大家都望着姝姝,姝姝脸颊微红,听闻唐老夫人这番话,她才感觉到一丝丝真实,然后就是满心的慌乱,她真的就要嫁人了?之前几个月她其实都有些游离在外,总感觉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唐老夫人帮着姝姝开面,其实姝姝脸蛋上很光滑,连些细小的绒毛都没有的。   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正准备上妆的时候,崔氏压着声音道:“先让姝姝吃些东西吧。”   等上了妆肯定就不能再吃东西的,今日姝姝成亲,晌午那会儿是吉时,等到接亲去王府,姝姝晌午也没法吃的,要等到晚上,饿上一天哪里成!   唐老夫人也道:“不错,早饭要吃饱的。”   于是一屋子人围着姝姝用早膳,用的燕窝粥,还有一碟虾饺,喝了些甜汤。   其实吃的不算多,也不敢给姝姝吃太多,今儿事忙,姝姝如厕都不会很方便的。   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就有人开始给姝姝上妆。   姝姝肌肤很好,根本无需上粉,上了粉反而颜色不太对,所以只是给她描眉,画眼线,涂抹上口脂。   等到姝姝上好妆,崔氏眼睛通红,眼中含泪,只今日是姝姝大喜的日子,她不好哭出来。   接下来是父母跟姝姝说话,其余人都先退出房间。   姝姝发髻已梳好,带着凤冠,霞帔还没带上,这会儿她端坐在太师椅上,望着父亲,眼睛也不由的湿润起来。   崔氏过去姝姝身边,握住她的双手,“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宝儿可不许哭的……”她嘴上说着不让姝姝哭,自个眼眶却红了起来。   “母亲也不许哭的。”姝姝咬唇轻声道。   “好好,我们都不哭。”崔氏握着姝姝不肯松手,没人知晓她心里多难过,她觉得自己亏欠姝姝太多太多,这辈子都她亏欠着姝姝。   宋金良心中也不太好受,他是姝姝父亲,但其实只做了姝姝两年的父亲。   才找回姝姝两年,姝姝就要成亲。   “是我们亏欠姝姝。”宋金良叹息声,又望着女儿温柔道:“原先我同你母亲想多留你两年的,只是跟大殿下定亲由不得我们来安排日子,大殿下年岁不小,皇上也是想让他早些成亲,就是委屈了姝姝。不过姝姝记得,往后我们都不能陪伴在你身侧,但我们永远都是最爱你的家人,是你坚实的后盾,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姝姝都可来寻我们,我们会永远庇佑宝儿。”   这是宋金良第一次温情外露,唤姝姝为宝儿。   宝儿是崔氏给姝姝起的乳名。   姝姝双眸含泪,“父亲,姝姝知晓的。”   宋金良拍拍女儿肩膀,“那父亲先出去,你母亲还有话同你说。”   宋金良离开后,房间只余下母女两人,崔氏这会儿其实特想哭,但一直忍着。   崔氏用帕子擦拭眼角道:“你父亲说的也是我想告诉宝儿的。”   崔氏拉着姝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许多话,还有当年生姝姝的苦,以及这两年她心里头的煎熬,又跟姝姝道歉,说到最后崔氏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最后怕姝姝跟着她一块哭,崔氏把一本册子塞到姝姝手中,支支吾吾道:“宝儿看看这个,娘先出去不影响你的。”   姝姝其实也有些想哭,但等到崔氏离开关上房门,她下意识打开册子看了眼上头的内容,眼泪没出来,脸颊却红了起来。   原因无它,这册子上面画的是夫妻成亲后要做的事情。   姝姝偷偷看了两眼,又觉得太羞耻,就给放在妆奁下面压着了。   之后女眷们上门道贺,姝姝带好霞帔跟盖头,端坐在床榻上等待吉时到来。   吉时到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锣打鼓的欢腾声,然后重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姝姝绞着手指,心里砰砰砰的跳动。   房门打开,国公府的客人们都涌进来,全福人领着宋钰谨来到姝姝闺房,说起吉祥话,然后宋钰谨背着姝姝出门,慢慢朝着国公府大门走去,身后跟着国公府的家眷们,老国公爷跟老夫人盛氏都在,两人也都红着眼眶,盛氏还悄悄抹了眼泪。   宋钰谨慢慢背着姝姝,他走的很慢,心里感慨万千,也有些舍不得姝姝这样早就出嫁。   只是再慢也走到了正门前,吉时到,穿着红衣的傅潋之骑在高头大马上,他望了眼被兄长背着的新娘子,慢慢握紧手中的缰绳。   姝姝被送到花轿上,外面很多嘈杂声,有家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周围邻里们观礼的声音。   姝姝眼前一片大红色,红盖头盖着,她什么都瞧不见。   只感觉轿子慢慢起来,四平八稳的朝前走,慢慢离开国公府,走出巷子,来到集市上。   后面跟着送亲队伍,还有姝姝的嫁妆,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   原先崔氏还想给再多点,但公主出嫁也差不多这么多嫁妆,总不好太出风头,所以崔氏把剩余一百二十台换成银票,大几十万两的银票,单独装在个小匣子里都差点快装不下。   这事儿崔氏都没给别人说,就是给姝姝做压箱底的,还特意给姝姝陪嫁了个嬷嬷,原先沁华院都是小丫头们,崔氏担心她们去王府护不住姝姝,就特意让身边的范嬷嬷一起陪嫁去王府,有个老人家跟着,人情世故懂的也能多一些。   轿子慢慢朝着王府过去,身后跟着的送亲队伍和送嫁妆的,满当当,到了王府的时候嫁妆都还没从国公府走完,当得上十里红妆。   到了王府,轿子停下,姝姝感觉轿帘被掀开,然后一双骨骼分明的大掌伸在了她的红盖头下方。   应该是蜀王的手,姝姝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掌,被那只大掌紧紧握住。   姝姝这会儿才紧张起来,她跟着下了轿子,看不见路,被蜀王牵着慢慢的朝王府里头走,他走的很慢,踏门槛跟台阶……   成亲拜天地都是在王府,蜀王虽是大皇子,但到底封了王,可独立门户。   姝姝被牵着来到正厅,然后拜堂,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就跟普通小两口成亲一模一样,整个过程姝姝都是紧张又恍惚,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送到新房里。   新房远离热闹的前厅,有些安静,姝姝被那双大掌牵着来到床榻前,她端坐在床榻边。   然后红盖头被挑开,姝姝抬头,望向微微俯身的红衣男子,男人面容俊美,薄唇凤眸。   姝姝脸上露出一丝丝的愕然,蜀王竟然先用玉如意挑开了她的盖头,她是记得母亲交代说,好像要等殿下应酬完到了晚上才会掀红盖头喝交杯酒的。   “过来。”傅潋之又握着姝姝的手,带着她朝着桌案边走过去,“我们先喝过交杯酒。”   姝姝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带着凤冠等一下午会很累吧?   走到桌案前,傅潋之从白玉酒壶中道出两盏清酒,端起一盏递给姝姝,姝姝接过,面颊微红,心里也紧张的不成。   傅潋之端起另外一盏,与姝姝手臂相交,目光牢牢锁着她。   然后一饮而尽,姝姝也顺势把酒盏中的清酒饮下。   有些辛辣,但还能接受,姝姝轻轻咳了声,傅潋之又牵着她回到床榻边,说道:“待会儿我出去应酬,你若困乏先解下凤冠休息,我会让人送吃食过来,你陪嫁丫鬟们也都在外头候着,若需要她们喊一声便可。”   他的话语还是很慢,声音很好听,如玉石。   姝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呐呐道:“好的。”   傅潋之又深深望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姝姝不敢多看,只盯着地面,见到蜀王穿的那双红色锦靴踏出门槛。   等到房门关上,姝姝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这会儿才彻彻底底感受到,她已经嫁了人,以后她不是国公府的姑娘了,是王府的王妃。   姝姝绞手指,她还是很紧张,想了许多,以后该怎么跟蜀王相处,还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首当其冲就是夫妻间的洞房花烛夜。   想到那本册子,姝姝脸颊泛红有些发白,她还是有些害怕怎么办呀。   外面响起轻轻敲门声,然后是珍珠的声音,“姑娘……”不过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给玲珑打断,“珍珠,姑娘现在已经是王妃,记得以后要喊王妃,可千万不能再喊错。”   珍珠吐舌,而后道:“王妃娘娘,奴婢从小厨房那边端了些吃食,要不要送进来?待会儿还有大半晌的要等,您要先垫垫肚子才好。”   “进来吧。”姝姝轻声道。   珍珠玲珑进来后把吃食摆上就离开了,到底是新房,她们不好久留,都在外面候着。   姝姝太紧张,都不知道饿,等了快两个时辰,天色全暗下来,房间还燃着两根粗如儿臂的红烛,她肚子终于咕噜一声,不吃怕是不成的,待会儿万一在蜀王面前响肚子才丢脸,幸好桌上还有点心,姝姝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些热茶又回到床榻边坐下。   刚坐好,外头响起沉稳脚步声,然后是丫鬟们喊殿下的声音,伴随着房门被推开,姝姝抬头。 第103章   入目是蜀王穿着红衣踏进门内, 外面廊檐下还站着丫鬟们,姝姝的目光却全在进屋的男人身上。   平日他总是玄色锦衣, 偶有玉色衣袍, 但红衣是他第一次穿。   如果不是成亲,他肯定是不会穿红衣的, 红色锦袍下是挺拔的身姿, 腿也极长,容貌更是俊美, 他肌肤犹玉石,清润透白, 其实原先他才从边城回来时肤色还没这般白, 待在京城不曾风水日晒雨淋的, 他肌肤就白了回来。   明明自幼就开始练武,也征战沙场,算是武将, 却偏偏看着柔和雅致。   姝姝抬头,看他大步走来, 她往后挪动了下,手指紧紧的攥着嫁衣的袖子。   未等他走近,姝姝已经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气。   傅潋之看见桌案上冷掉的饭菜, 吩咐外面的丫鬟们,“去厨房端些吃食过来。”   门外珍珠应了声好,跟玲珑去小厨房准备些吃的,她们知晓姑娘肯定没吃什么, 去做些好克化的米粥。   姝姝知他是担心自己饿着,想说刚吃过两块糕点,这会儿不太饿,就见他已经走到床榻边上,姝姝立刻把要说的话语给吞入腹中,她还是太紧张了,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怎得凤冠还带着?”傅潋之抬手慢慢取下她带着的凤冠。   凤冠是用金银各种宝石做成,份量很重,取下来姝姝整个人都轻松一截子,她软声道:“下午都给忘记了。”她下午情绪紧张,脑子里面想过许许多多的事情,更多的却是茫然,带着对以后生活的茫然无措。   褪下凤冠姝姝轻松许多,发髻上没插簪,梳的妇人发髻,傅潋之把凤冠放在床榻上,因搁置凤冠的动作微微俯身,距姝姝有些近,姝姝下意识的身子后倾了些。   傅潋之垂眸,“先去净房梳洗吧。”   “好。”姝姝呐呐道。   她喊了灵香跟灵草进来伺候她梳洗,过去净房,两个丫鬟帮她把嫁衣脱下,里面穿的也是大红色中衣。   给姝姝擦拭身子的时候,灵草偷偷问,“姑娘……”还没说完,灵香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不省心,姑娘现在嫁给蜀王殿下,就是王妃娘娘,都在王府里头,哪儿还能再喊错口!”   灵草慢慢的哦了声,改口道:“王妃娘娘,待会儿要查嫁妆单子吗?嫁妆都陆陆续续送来王府来了。”   灵香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灵草一眼,“你快别瞎出主意的,哪有成亲当晚整理嫁妆的。”   不整理完嫁妆后睡觉还能干啥?灵草茫茫然的想着。   姝姝脸颊微红,等两个丫鬟帮她换上柔软丝滑的红色绸衣。   一头湿漉漉的青丝擦的半干后用绸带松松散散束在身后。   灵草望着自家王妃吹弹可破的脸蛋,忍不住红了耳尖,想着,王妃可真好看呀。   姝姝穿戴好,过去隔壁正屋,傅潋之坐在食案前,食案上摆着精致的食碟,里面食物的份量都不多。   “过来吃吧。”傅潋之道。   姝姝过去坐好,傅潋之给她添了小碗的米粥,姝姝小声道谢,接过白玉小碗,小口吃着里面的粥。   傅潋之不喜女子胭脂水粉的味道,身边也不允许婢女伺候,所以姝姝的丫鬟们都退到房外,房间里只余他们两人,姝姝小口吃粥,他也坐在姝姝对面陪着他吃了些,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显得静谧。   吃完粥,姝姝有个七八分饱,她取帕子擦拭下唇角,见蜀王也吃完,她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师兄,今日皇上也有来吗?”   她犹豫是到底喊他夫君还是什么,夫君实在有些叫不出口,不如还是继续按照原来的称呼喊他。   而且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就想问问拜堂时候的事儿。   傅潋之道:“嗯,都有来。”   他的意思是宫里头的妃子皇子小公主跟太后都有过来参礼。   姝姝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又想到母亲给她看的小册子,耳尖透着粉,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师兄,我们歇了吧。”   “好。”他慢慢道。   姝姝喊丫鬟们端水进来涑口洗手,等丫鬟们退下后,姝姝回到床榻上坐下。   床榻是紫檀木雕瑞兽纹嵌理石拔步床,拔步床通常都像个小木屋,两重纱帐,入口层层纱帘,床榻上又是床幔遮掩。   这会儿床幔被钩子钩在两边,姝姝坐在床榻边,肤如凝脂,容貌倾城,只是这会儿小脸有些白,一双美目都不敢看他。   傅潋之知晓她紧张,淡声道:“我先去梳洗,你且先睡吧。”   姝姝松口气,应了声好。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姝姝想了下,脱去绣鞋跟大红色罗袜,她穿的是绸缎做成的春衫,是可以睡觉时候穿的。   她就没脱,爬上床榻,双腿很柔软的姿势跪坐在床榻中央,露出精致小巧的脚丫。   姝姝想叹气,想着新婚第一夜,不吉利,忍了下来,她慢慢起身掀开衾被躺下,又拉过衾被盖好,闭上双眸。   不管了,她打算先装下假寐。   小半个时辰后,姝姝听见房门推动的声音还有进来的脚步声,她闭着的睫毛轻轻颤了下。   接着是脚步慢慢走到床榻边,姝姝抓紧衾被,感受到身边有了些动静,他已经掀开衾被睡下。   姝姝越发紧张起来,心里头砰砰砰的跳动着,她都觉得自己心跳声很大,是不是他也能听见?   感觉有些羞耻怎么办。   傅潋之穿着身柔软的绸衣坐在床榻上,大长腿随意的搭在床沿边,衣襟微微松散,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外面的喜烛还没有熄灭,要燃上整夜,透着烛光,他看见她把衾被盖在鼻翼上,只露出一双微微发颤还紧闭着的眸子。   她的睫毛很长,浓密,像一排小扇子,可爱极了。   他伸手拨动了下那排弯弯的,轻轻颤抖的小扇子。   于是,姝姝连露出来的一丁点脸颊都开始透起粉来。   “姝姝。”傅潋之喊出她的闺名,把两字反复搁在胸腔中细细咀嚼。   姝姝耳尖也微微发红。   “姝姝睡了吗?”傅潋之喃声道。   姝姝没敢说话,她感觉到有道热气慢慢的朝着她的面庞覆过来,还有冰凉的发丝落在她的脸颊上。   还有带着茧子的指尖抚摸她柔嫩的脸颊。   然后衾被拉开,有些冰凉的唇覆在她柔软的唇上。   姝姝再也没法装睡,猛地睁开眼,对上他的凤眸和放大的俊脸。   他睁着眼,姝姝心里慌乱,唇上的触感其实很轻微,他只是轻轻碰她的唇。   只是等她睁开双眸后,四目相对,他眸光暗沉,开始舔她的柔软粉嫩的红唇。   “师,师兄……”姝姝喊人,身子发颤,她想说她怕。   只是等她张开口,她就知道糟糕了。   他的吻骤然变得凶猛狠厉起来,几乎是与她唇舌交缠。   姝姝呜咽两声,头皮都有些炸开,她第一次见识到他这幅模样,犹如追捕猎物的猎人,不容她半点躲避跟退缩。   姝姝紧紧的抓着他散开的衣襟,脑中空白一片,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可她的身躯始终僵硬着,放松不下来,因亲吻太久,有些呼吸不顺畅,脑子也晕乎乎的。   都不知道他亲吻了多久,姝姝有些承受不住,呜咽的哭了两声。   外面守着的丫鬟们听见里头的动静。   灵草回头看了眼屋子里头,慢慢道:“姑……,不对,是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好像在哭,我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灵草年纪不大,加上人有些呆,很多事情都不懂。   玲珑红着脸小声道:“莫要多话,这是王妃娘娘的洞房花烛夜。”   灵草疑惑的想着,洞房花烛夜不是该睡觉吗?王妃娘娘为何会哭?   见灵草还疑惑着,珍珠也红着脸小声道:“快别多问了,只等王妃跟殿下喊我们进去伺候就是。”   屋子里的床榻上,姝姝睫毛都湿润的,她哭道:“我呼吸快有些不顺畅了。”   傅潋之撑起身子,眸子里暗沉沉的,他哑声道:“很难受吗?”   姝姝双手还捉着他的衣襟,她想了想,小声说,“也不是,就是有些晕。”而且被他亲的嘴巴还有些疼。   “要用鼻子呼吸,不是嘴巴。”傅潋之的声音似乎带着丝笑意,床幔里有些暗,姝姝看不清。   但心底那份紧张消散不少,等他又低头亲吻她的时候,姝姝睫毛轻颤,闭上眸子。   傅潋之又开始慢慢的亲吻她……   姝姝感觉到他的亲吻,她还是止不住的僵着身体,他亲她的眼睛,小巧的鼻梁,柔软的嘴唇。   最后姝姝还是被他给亲哭了,因为他不仅亲吻她的脸颊嘴唇,连……   她是太羞耻了……   可他还是没有走完最后一步,他突然就停止了亲吻,只是拥她入怀,哑声道:“早些睡吧。”   他停住了亲吻,姝姝反倒疑惑起来,都亲到这地步,她都已经做好打算,不管再羞耻还是不适应她都要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而且他不厌恶她,甚至可以这样的亲近她,他又是大皇子,子嗣重要,不管如何,都该早些给他一个子嗣的。   这应该也是顺和帝让他们尽快成亲的缘由。   可姝姝没想到他突然就停了下来。   “师,师兄……”姝姝被他抱在怀里,问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忍不住软声问他,目带疑惑,只是怎么都不好把剩余的话给问出来。   她看过母亲给的册子,知晓洞房花烛夜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的,为何停住。   傅潋之看出她羞涩下的疑惑,哑声道:“怕你身子受不住,先睡吧。”   为何身子会受不住?   姝姝不懂,她只是看过册子,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   男女之间身体构造不同,便是这种不同构造的结合才会让女子怀上身孕的。   只是怎么就身子受不住呢?不,不就是奇怪的东西放,放进去就好了吗?   姝姝想起这个,脸颊忍不住发烫,罢了罢了,他既然都不急,自己肯定也不急的。   傅潋之知晓她在胡乱想些什么,大掌握住她柔软的掌心。   而后慢慢朝下。   姝姝刚开始还不懂他想做什么,只是后来她慢慢瞪大眸子,小脸惨白一片。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放的进去!   傅潋之松开她发颤的手掌,亲了下她的唇角,暗声道:“先睡吧。”   光是亲吻她,她都僵的不成,若这样与她洞房花烛了,会伤到她的。   他亦不想两人的洞房花烛夜给她留下的是阴影,而且她年纪太小了些。   姝姝埋在他怀中不敢动弹,她有些给吓到,身子微微发颤,掌心还残留着丝丝灼热之感。   大概因忙碌一整日,姝姝有些撑不住,脑子里哪怕还在乱糟糟的想事情,但眼睛已困的眯上。   后来不知何时沉沉睡了过去。 第104章   姝姝睡眠原本极好, 成亲头一天她都睡的不错,洞房花烛夜她本该紧张, 不过或许白日太累, 晚上也睡得沉。   就是夜里觉得有些热,好似被人搂在怀中, 有时还会呼吸不顺畅, 感觉有人亲吻自己,但她太累, 将醒未醒,迷迷糊糊的, 想张口说些什么, 也会感觉有东西溜进她口中, 缠着的小舌吸吮。   她似乎还迷糊间喃喃的说的不要。   结果是更加缠人的亲吻,她连舌根都被吮的发麻,那人吮她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哭了没, 好似哭了,还被人舔去脸颊上的泪珠儿,然后有低低沉沉的声音哄她, “姝姝莫哭。”   所以哪怕是睡觉,她也被折腾的不轻。   总之这个觉她觉得没睡好,早上醒来时有些恍惚,有些热, 手中触感也不对劲,坚硬。   她低头一看,发觉与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密不透风,前面是男人坚硬结实的胸膛,她双手攀附在上。   姝姝脑子轰的声炸开,有片刻慌张,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来。   她成亲了,洞房花烛夜,这里是王府,眼前的男人——   她抬起头,对上蜀王那双凤眸,眸色清润,等她看过来的时候,男人又低头亲吻她的唇角,动作轻柔,没了昨日的凶猛攻势,姝姝僵起来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了些,她没有动作,还是躺在他的怀中,他的亲吻非常的温柔。   等到亲吻结束,姝姝脸颊泛红,有些气喘吁吁。   他还抱着她没松开,姝姝推了下他,小声道:“是不是要进宫敬茶去了?”她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再不起来进宫会晚。   蜀王身份特殊,他是大皇子又被封王,年满十八便可单独出去开府,但如果被立为太子就需回皇宫入住东宫。   姝姝隐约记得他后来入住东宫的。   现在住在王府里头,上头没婆母,成亲第一日需给长辈们敬茶。   蜀王的长辈们,皇帝和太后都住在宫里头,肯定是要进宫的。   傅潋之神情懒懒散散,衣襟早就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漂亮的腰腹,姝姝都不敢乱看,躺在他怀中眼看着头顶上层层床幔。   傅潋之慢慢嗯了声才说,“起吧。”   姝姝松口气,赶紧坐起身,还是不敢看他,眼神飘忽道:“那我,那臣妾让丫鬟们进来伺候吗?”   “姝姝。”他突然喊她。   “什么?”姝姝下意识的去看他,对上他的眸子,那双漂亮又淡然的眸子正望着她。   姝姝脸又红了,然后突然叫了声,原是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这样一拉扯,她整个人扑进他怀抱中。   姝姝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抬头想让他莫要胡闹赶紧起来,刚抬起头来就被他捧着脸颊亲吻住。   又是一番腻歪的亲吻,等结束时姝姝眸子都有些恍惚迷离,她喃喃道:“再不起来就要晚了。”   “起吧。”傅潋之说道,他的声音明显很愉悦。   他抱着姝姝起来的,又把姝姝放在床榻边,他松散着衣襟,姝姝不敢低头看,只能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庞。   傅潋之见她眉目都透着旖旎的媚色,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暗哑着声音说,“我去隔壁净房,你喊丫鬟们进来吧。”   等他起身离开,姝姝整个人才彻底松口气,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等丫鬟们捧着铜盆帕子鱼贯而入,就见王妃坐在床榻上,神情恍惚。   姝姝的确是有些迷茫,等殿下过去隔壁净房,她都有那么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说实话,她总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也因此前几个月过的很模糊,每天明明也做了许多时间,但仔细想会想不起来具体都做过些什么,除了每日都回去德善堂,好像时间一下子就到了现在。   “王妃娘娘,该梳洗起床了。”珍珠轻声道。   姝姝回神,点点头,丫鬟们陆陆续续帮她净面涑口,换下身上的绸衣,穿上袍服,这是要进宫面圣穿的,当然要端正许多。   等她穿戴好,上了妆,带上整套头面,傅潋之也从隔壁净房过来,他身上还带着氤氲水汽,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换上的衣衫也湿了一片,姝姝看见从旁边取了干净的布巾走到他面前,“怎得头发也没擦干净,没人伺候吗?”   她说完想起来蜀王的院子好像连个婢女都没有。   平日大概也是小厮伺候,就是不知今日怎么没让小厮进去伺候着。   “你帮我擦干就好。”傅潋之走到椅上坐下,姝姝跟着他走到身后,帮着他把头发慢慢擦拭干。   等到头发擦拭干后,姝姝想到他还没换衣裳,犹豫问道:“可要让小厮进来伺候师兄穿衣?”   听见她还喊师兄,傅潋之神色顿了下,没太显,不过还是说,“你帮我选一身就好。”   好吧,伺候夫君梳洗穿衣本也是作为妻子的责任。   姝姝走到紫檀雕八仙过海竖柜前,打开柜子,见到里面的都是他的衣衫,今日进宫,肯定是要穿浓重些的。   姝姝挑了身明黄色锦袍,还有他平日用的玉带跟玉冠,都一并找到。   两人回到里屋,姝姝站在他面前显得娇娇小小的。   她颤着指尖帮他脱掉身上已经湿了的衣衫,只是从来没有帮男人换过衣物,她紧张的鼻尖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饶是她再小心,指尖也会不小心碰到他的肌肤,等到帮他把衣袍换上,玉带和玉冠都带好,姝姝脸颊耳尖通红,额上沁出细汗。   她在给他换衣裳时,傅潋之全程都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望着她。   时辰已经不早,姝姝有些着急,“师兄,要快些进宫了。”   她现在是皇家的儿媳,若成亲第一日给长辈敬茶就迟到该有多丢脸呀。   两人连早膳都没用,坐上马车去了宫里头。   一路上,姝姝显然很急,时不时挑开帘子朝外看看。   傅潋之坐在她的身侧,看她小脸上露出丝丝焦急的神色,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她果然僵了下,不过很快放软身子,但也没说话,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傅潋之也无其他动作,只是大掌覆着她柔嫩小手。   马车很快驶到皇宫,停下后,两人下了马车,傅潋之还牵着她的手,姝姝急忙把手给抽了出来,小声说:“进了宫,让人瞧见不好看的。”   傅潋之看她一眼,手掌慢慢收紧,掌心仿佛还残留她手心的柔软。   两人很快过去顺和帝寝宫,顺和帝也正等着两人进宫,太后也在,还有赵贵妃,宁妃跟后宫的嫔妃们都在。   不过唯有顺和帝跟太后坐在上首位,赵贵妃跟其余妃子都坐在两旁。   新婚夫妻敬茶是给公公婆婆,蜀王母后已过世,在场的哪怕连赵贵妃都不能坐在主位上。   所以今日姝姝跟蜀王只用跟顺和帝和太后敬茶。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人都已经到齐,姝姝脸色微窘,好在顺和帝跟蜀王说话,“都说让你待在宫里成亲,你不乐意,早上还要走这么一大趟。”   傅潋之淡声道:“儿臣与姝姝住在王府挺好的。”   他话不多,顺和帝也没多说,陈旺德捧着茶盘过来,姝姝跟蜀王跪下,姝姝先接过茶盘上的茶,双手举过茶盏,“父皇喝茶。”   顺和帝笑着接过茶盏饮了口,把茶盏搁下。   傅潋之也照样敬茶。   随后姝姝又接盏新茶同样递给太后,“皇祖母请喝茶。”   连皇帝都中意的儿媳,太后更加不会有半分意见的,笑眯眯接过茶饮了口,道:“希望潋之跟姝姝你们往后永结同心,百年好合。”说着从手腕上取了对镯子递给姝姝,“皇祖母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对镯子就当给姝姝的见面礼。”   姝姝接过,温柔道:“多谢皇祖母。”   随后在场的妃子们也都各自赠给了姝姝礼品。   敬过茶后,顺和帝留长子有事商谈,傅潋之把姝姝送到他住的寝宫里去。   他虽另外开府,不过偶尔也会住在宫里,所以宫里还留着他住的寝宫。   傅潋之住的宝安宫,不算大,但也不小,该有的都有,里面摆设清雅,姝姝没事儿就去书房选了本书卷翻看着。   她跟大皇子新婚,又得顺和帝喜欢,宫里当然没人敢为难她,更加没有不长眼的妃子来找事儿,连寝宫的婢女们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到了晌午时,傅潋之过来接她,见她正靠在榻上看书,窗外的光线照耀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傅潋之目光微顿,朝着姝姝走过去,“回府吧。”   姝姝回神,放下书卷,“要回去了吗?”   “嗯。”   两人离开皇宫,回去的路上,傅潋之又握着她的手,到了王府姝姝想抽出手掌都没抽出去,就这样牵着她回了霁月堂。   回去差不多用膳时辰,珍珠她们见两人回,问了声就摆上膳食。   食案前只有姝姝跟傅潋之用膳,有些安静,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有丫鬟过来跟珍珠玲珑小声说话的声音。   声音虽小,但姝姝跟傅潋之耳目都算比较灵敏的,听那小丫鬟说的是,“珍珠,玲珑姐姐,王妃娘娘的两只宠物好似从偏园那边跑出来了。” 第105章   姝姝想起来, 猞猁跟白狮也都一块陪嫁到了王府,昨天忙碌, 晚上又是洞房花烛夜, 今天上午进宫敬茶,都还没来得及安顿他们, 现在两只应该是跟火焰一块待在偏园里, 之前国公府时它们都是府中自由活动,现在怕是都想见她。   之前姝姝每日都要跟它们玩一会儿的, 现在一整日没见着,肯定闹着找她。   姝姝放下擦拭唇角的帕子, 跟傅潋之道:“师兄, 我出去看看它们吧。”   “我随你一起。”傅潋之道。   两人来到房间, 廊檐下站着不少小丫鬟,两人行至垂花门前时就见两只凶兽正蹲坐在垂花门口。   守门的侍卫如临大敌,他们虽接触过火焰, 但这两只体型跟火焰一般高大凶猛,他们自然也是怕的。   两只见到姝姝走过来便有些焦急, 起身想靠近姝姝,侍卫越发如临大敌,没有殿下吩咐, 任何人和物都不能擅闯霁月堂。   傅潋之道:“让它们过来。”   侍卫让开,两只立刻来到姝姝身边,蹭了蹭她的小腿,显得亲热极了。   姝姝蹲下身子摸了摸两只毛茸茸的脑袋, 猞猁喵喵叫了两声,越发跟姝姝撒娇,白狮也跟着喵了声。   傅潋之神色顿了顿,多看了那白狮一眼,火焰以后会不会也跟着喵喵叫?   姝姝正安抚着两只,火焰也从偏园过来,姝姝跟火焰也有三月未见,白虎火焰走到姝姝身侧,也学着另外两只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姝姝,姝姝软声道:“火焰,好久没见啦,你还好吗?以后你要跟小猁和小白好好相处。”   火焰蹭蹭姝姝的手表示亲近。   猞猁看了火焰一眼,朝着姝姝靠近了些,暗暗用脑袋挤开火焰,让姝姝摸它的脑袋。   傅潋之冷眼看着三只凶兽围着姝姝求抚摸,半晌才慢慢吩咐下去,“以后它们可在王府自由进出。”   看着三只还缠着姝姝,傅潋之又道:“回房吧。”   姝姝想着下午还有一堆事儿要做,点点头,跟三只道:“我先回房忙事情,你们要不要跟我一块?”   自然是要跟着的,平日姝姝待在书房忙碌猞猁跟白狮都会跟着。   回到房里,傅潋之跟姝姝道:“我去书房一趟,你若困乏便去歇着。”   姝姝连忙说,“师兄过去吧,我也还有事情要处理。”   新婚第一日,一大堆的事儿。   傅潋之不再多言,过去书房,姝姝也回了房。   范嬷嬷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入。   范嬷嬷是崔氏身边的老人,懂的事情比较多,崔氏担忧姝姝身边的丫鬟到底都是些小姑娘们,怕做事不周全,于是把范嬷嬷一家子都陪嫁给姝姝。   姝姝软声道:“嬷嬷,您快坐吧。”   范嬷嬷很喜欢姝姝,漂亮嘴巴甜,性情善良娇软。   范嬷嬷坐下后,姝姝温声问道:“嬷嬷,东西可都安置妥当了?”她陪嫁极多,除了经常穿戴的衣裳首饰跟压箱底的银票先由着丫鬟们带来王府,其余都是今日慢慢才安置的。   范嬷嬷道:“老奴过来正是同王妃娘娘说这个事情的。”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叠清单递给姝姝,“这些都是王妃娘娘您的陪嫁,已经全部安置妥当,有些家具都摆放到空置的房间里,剩余的都安置在库房里头,王妃娘娘您对下清单。”   出嫁时,姝姝身上有份清单,现在嫁妆全部安置妥当,自然要对清单的。   姝姝嫁妆多,这对照下来已是一个时辰过去。   等清单对照完,范嬷嬷又道:“王妃娘娘跟殿下大喜日子,还有王妃娘娘的亲友都送了贺礼,老奴也都让人安置在隔壁暖房,娘娘可要过去瞧瞧?等娘娘瞧过后老奴才把它们放入库房里头。”   自然要过去看看的。   姝姝跟范嬷嬷还有丫鬟们过去隔壁暖阁,里面的东西堆了不少,但都井井有条。   范嬷嬷跟丫鬟们一个个帮着姝姝打开看过这些贺礼,都是姝姝的亲朋好友送的添妆。   其中有个样貌普通的锦盒,打开后里头是把看着挺普通的纯黑色匕首,还有封书信。   书信上寥寥几字:新婚贺礼,署名只有个封字。   姝姝知道这应该是封秋水赠她的,当初那个派去杀宋凝君的杀手,他有大半年没踪迹了……   姝姝打算把匕首取出来看看,范嬷嬷立即道:“娘娘小心,这匕首方才老奴检查过,很是锋利,削铁如泥。”   削铁如泥的兵器自然是好东西,姝姝小心取出看了看,轻易就把一块木头削断了,的确是好东西,姝姝把匕首放回锦盒,东西搁在桌案上,这东西就不用放在库房里头,她留在身边防身用也是极好。   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范嬷嬷小心翼翼递给姝姝,“娘娘小心些。”   姝姝打开锦盒,里面有个小木盒还有张信笺,打开信笺,上面是焦慎国小公主符华给她的信。   符华信上说想念姝姝,知晓姝姝大婚,给姝姝送了贺礼,还道:“你那些朋友送你的肯定都是金银珠宝首饰的,我就不同了,姝姝把锦盒里头的木盒打开瞧瞧。”   姝姝轻笑,打开木盒,里面是草木屑,还有只若隐若现的白胖的虫子。   虫子通身雪白,约莫小拇指粗细,姝姝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把木盒放在旁边,又去看信笺,符华信上继续说:“姝姝别怕,这是我们焦慎国的白蛊虫,比较常见,你养着,很好养的,用别的虫子喂养它就行,它比较温和,没毒,就是咬人比较疼,比较吓人,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放蛊虫咬她!”   信的末尾没太透露焦慎王调查符禅跟符芷的事儿,可能是怕打草惊蛇,信中只说她跟父王都挺好,以后有机会来京城看姝姝,或者姝姝有机会也可以去焦慎找她玩。   看完信,姝姝把信收好,又让嬷嬷把蛊虫收好,她只能把蛊虫养着,幸好不是毒虫,不然她也是怕的。   陪着姝姝一块过来的白虎猞猁跟白狮似乎闻见蛊虫的味道,都凑过去想看蛊虫。   姝姝打开木盒给它们看了眼,交代道:“这是符华公主送我的蛊虫,不能吃的,可要记住了。”   三只不知听懂没,都蹭了蹭下姝姝的手。   剩余贺礼都是京城里的亲朋好友送的了,姝姝看过后有些让放在她房中,有些不太常用的都先放置库房里。   时辰不早了,姝姝忙碌到现在有些犯困,才成亲,她还不忙着去德善堂,总要休息几日的。   剩余就没什么事儿,姝姝困了自然是回房歇会儿。   范嬷嬷也跟着姝姝过去里屋,屏退丫鬟们小声跟姝姝说话,“娘娘,老奴今日让丫鬟们收拾床榻时似没瞧见元帕……”   范嬷嬷也是担心,成亲后洞房花烛夜,女子的元帕都是要收好的。   姝姝听闻这话,脸颊羞红,小声跟嬷嬷道:“嬷嬷,昨儿我同殿下还未圆房。”虽未圆房,但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她半夜都要被殿下抱着亲,可姝姝实在不好意思把这事儿也跟嬷嬷说。   范嬷嬷一听,心里咯噔声。   还没成亲前,二夫人就嘱咐过她,让她多关心殿下跟娘娘的事儿,毕竟殿下厌女名声在外,就怕嫁过来娘娘受委屈。   没想到,殿下都没碰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姝姝不好意思继续跟嬷嬷说这事情,就说道:“嬷嬷,我有些困,先睡儿。”   范嬷嬷道:“好好,娘娘先睡会儿,老奴去把暖阁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等三日回门时,娘娘跟殿下的事儿肯定还是要跟夫人说声的。   姝姝睡了一个时辰才起来,外面天色微暗,房间里没有点灯,有些暗沉沉的,姝姝坐在床榻上,她睡得有些懵,有些不真实。   坐会儿,姝姝喊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时辰还早,不到用晚膳的时候,姝姝也不好去书房打扰蜀王殿下。   就过去看了看师父,周老爷子就住在王府南侧,姝姝走了小半刻钟就过去了。   周子鹟见到姝姝也挺高兴,姝姝还把符华送的蛊虫带着过去给师父掌掌眼。   另外猞猁白狮跟火焰也都跟着姝姝一块过去的。   周子鹟见到火焰过来,嗤笑一声,“这畜生待王府也有几年,从来都不过来看我,倒是喜欢黏着你。”   姝姝笑道:“师父,火焰挺乖的。”   周子鹟哼了声。   姝姝就把蛊虫拿出来给师父看,师徒两人就围着蛊虫研究起来,周子鹟道:“应该不是毒虫,我见过焦慎国一些毒蛊虫,长的那真是恶心,这蛊虫看着白白胖胖的,还挺可爱的,既然是焦慎国公主送你的,你就好好养着吧。”   姝姝道:“我也打算养着玩。”   每日让丫鬟们寻一些菜虫子喂给它就好,就是不知它喝不喝甘露,可以试着给它尝点。   陪了师父小半个时辰,姝姝又回到霁月堂,不过先把猞猁它们领过去偏园,往后猞猁跟白狮要跟火焰一块住偏园的。   姝姝还想着以前都没机会给火焰喝甘露,甘露对凶兽也有好处,能让它们更灵性。   姝姝就给它们铜盆中的清水中各自加了几滴甘露。   回到霁月堂时,傅潋之刚好从书房忙完,牵着姝姝过去用晚膳,吃了晚膳,两人早早歇下。 第106章   姝姝的嫁妆都安置妥当, 之前住在沁花园养的花草倒是没搬过来,不过大多数花草姝姝都打算以后抽空去剪些枝回来扦插继续栽种。   她喜欢满院子都是漂亮的花花草草, 蜀王的霁月堂除了几颗高大的树木, 别的花草是半点都见不到,显得冷清清的。   两人梳洗后入睡, 姝姝还是挺紧张的, 被他抱在怀里头,这会儿也没做什么, 他就是握着她的手指玩。   姝姝整个人趴在他的胸膛上,其实刚她还是躺着的, 被他抱起来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头了。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硬邦邦的, 姝姝抓着他的衣襟,有些紧张,瓮声道:“师兄, 我们早些睡吧。”   傅潋之低低的嗯了声,却不让她睡, 继续捏着她的手指玩,她手指虽纤细,却不会显得枯瘦, 捏着很软,都是嫩肉。   捏着捏着,傅潋之换了个姿势,不知怎么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开始亲她。   她的眸子一直发颤,傅潋之望着如水的双眸,低头亲她的眸子,温热的吻落下,姝姝立刻闭上双眸,感觉他的亲吻慢慢下移,移到鼻尖,唇角,慢慢的与她耳鬓厮磨,温柔又亲密。   他的亲吻太温柔了,姝姝渐渐放松些,只是到后来她又忍不住绷紧身子,因为他开始亲其他地方了。   后来姝姝也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着,夜里还是觉得热,大概已经下意识知晓她成了亲,知道蜀王会抱着她入睡,所以晚上倒也没醒来,早上醒来时候都还在他怀中,他也醒着的,似乎一直再看她,床幔中有些暗沉,姝姝没看清他眸中的神色,只是听见他暗哑的声音,“早。”   姝姝茫茫道:“师兄早。”她还有些没睡醒。   “起来吧。”傅潋之声音低哑暗沉。   还是姝姝先让丫鬟们进来伺候,傅潋之过去净房,姝姝知晓他昨天晚上洗过的,就是不知早上为什么还要去净房沐浴。   等丫鬟们伺候姝姝穿戴好,傅潋之也穿着身绸衣进屋,姝姝要帮他穿衣。   姝姝问道:“今日要进宫吗?”两人才成亲,但他是蜀王,好似每日也要进宫,就是不知今日去不去。   傅潋之道:“不必,这两日待在家里,明日回门。”   姝姝点头,给他挑了象牙色常袍,给还他衣衫时触碰到他的肌肤,她忍不住嘀咕道:“怎么这么冰凉呀?不能用冷水洗的。”   “嗯,下次会注意的。”傅潋之望着她温声道。   他也不想用冷水,但血气方刚的年纪,抱着她醒过来,也是会有些忍不住的。   其实他倒不是守身如玉,就是亲吻她的时候她都僵着,若真的强硬圆房,会伤了她。   至少也要等到她情动的时候。   想到这里,傅潋之低头看她,姝姝还在唠叨他,“那我明日跟落雪吩咐声,让他早上备热水。”落雪是常年伺候傅潋之的小厮。   “都听你的。”   接着傅潋之亲了亲姝姝,“我去书房,早膳时再陪你。”   他新婚虽不用早朝,但还有些朝堂上的事情没忙完。   姝姝还是照旧,去庭院里练剑,然后去喂猞猁跟白狮,火焰也在庭院,它之前不爱来庭院的,不过昨儿晚上跟另外两只都趴在姝姝门口睡的。   姝姝给它们喂了些甘露水,还有吃食。   吃食都是厨房那边送过来的生肉,以前只有火焰,现在多了两只份量自然多不少。   还给符华送给她的那只白胖虫子喂了滴甘露,白胖虫子长的其实有些像蚕,但姝姝还是挺怕的,她害怕软乎乎的虫子。   ————   次日,三朝回门的日子。   姝姝早早起来,傅潋之也起来的,不过这会儿靠在软枕上,被衾没盖,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姝姝推他,“师兄快起来了,待会儿要回国公府。”她也有些想念家人了。   傅潋之没说话,只是抱着她腻歪了会儿。   等到两人都梳洗穿戴好,时辰也不早了,范嬷嬷已把回门的礼品备好,姝姝和傅潋之直接坐上马车过去国公府。   其实两家不算远,隔着两条巷子,不要半个时辰就到了定国公府,一大早国公府正门大开。   等到姝姝跟傅潋之随宋家人进到国公府里,崔氏看姝姝面容白嫩红润,松了口气,问道:“早上用过早膳没?”   姝姝撒娇,“还没呢,母亲我想吃虾饺。”   “好好。”崔氏软声应道。   两人都没用早膳,跟着二房家人用过早膳,傅潋之跟岳父去书房说话,姝姝自然随崔氏去暖房说话。   母女松松散散坐在榻上,姝姝手中还捧着些桃干吃,之前做的桃干还没吃完呢,都是她用甘露熬煮出来的,出嫁后这东西也留在国公府里头的。   崔氏问姝姝,“在王府里头过的怎么样?蜀王殿下待宝儿如何呀?”   姝姝吞下口中桃干,笑眯眯道:“母亲别担心,殿下待我挺好的。”   的确挺好,蜀王身边连个通房都没,待她还很好,就是两人相处时他总是很喜欢抱她,姝姝还不太习惯,但她知道以后会慢慢习惯的,夫妻之间都是慢慢相处的。   “是这样啊。”崔氏犹豫半晌,还是把心里面的话问了出来,“可我怎么听范嬷嬷说,你跟殿下都还没圆房,是,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蜀王不愿意碰姝姝啊。   只是还没问出口,姝姝脸颊红的不行,“母亲,不是您想的那样,就,就是一些别的原因。”   她实在不好跟母亲说,蜀王殿下不仅不会厌她,甚至特别喜欢跟她腻歪,他们虽然没有圆房,可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她入睡,还会亲她……   甚至每一处都会被他亲吻……   姝姝不敢再想,脸蛋越来越红。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殿下为什么不圆房,不过她觉得他应该是为她着想吧,其实她觉得强行圆房,她可能会受伤,那东西实在有些可怕。   崔氏还是担心,姝姝挽着她手臂撒娇,“母亲您别担心啦,殿下待我真的很好,没,没有圆房也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总之您别担心,女儿心里有分寸的。”   没圆房是有别的原因?崔氏心里打起鼓来,想起曾经还有传言说蜀王其,其实没那个能力身体有缺陷才厌女的……   但看姝姝都红到耳朵尖上去,想来两人应该不至于什么都没做。   罢了,到底是她们小夫妻的事儿,自己总不要多管的。   崔氏又跟姝姝说起别的话来,很快到了晌午,两人留在国公府用午膳。   用完午膳,傅潋之跟岳丈聊的还不错,于是继续去书房,姝姝没事儿做回屋午歇片刻,她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喊醒,是傅潋之,“我们该回了。”   回去的时候,姝姝还跟崔氏说,让府中匠人把沁华院那些花草都剪下一些枝丫,明日送到王府去。   她打算霁月堂也多种些花草。   回到王府后,晚膳两人陪着周子瓮吃的,师出同门,又住一块,的确很方便。   吃完晚膳,姝姝不急着回霁月堂,躺在师父院子里头的藤椅上,悠闲得很。   等到天色全暗,傅潋之牵着姝姝回霁月堂,路上很幽静,入了秋还有些寒凉,他的大掌把她的小手全握在手中,姝姝心里有事儿,心不在焉的,傅潋之侧头问她,“可是有什么事情?”   姝姝仰着头看他,小声问,“师兄,我明天能去德善堂坐诊吗?”   给人看病,救死扶伤似乎已成了本能,每日不去德善堂她都有些不习惯。   傅潋之道:“再过两日吧。”再过两日他休沐结束,也要开始上朝了。   姝姝自然是点头同意。   接下来两日,傅潋之不忙时都是陪着姝姝,姝姝其实别的事情。   崔氏派人把她要的花草的枝丫都给送了过来,所以姝姝这两日就忙着种种花草,她在庭院里忙碌不已,还喊小丫鬟们帮忙,去外头挖泥土,她亲自把那些小枝丫插在花盆中,然后浇灌些水,又喊着丫鬟们把花草都摆放起来。   整个庭院闹腾腾的,与以往清冷的王府天壤之别。   傅潋之就坐在石凳上,手中翻看着书卷,偶尔去看眼姝姝,听着她轻快的吩咐丫鬟们怎么摆放花盆。   傅潋之唇角弯了弯。   大概这两日姝姝白日都要挖泥搬花的,晚上睡得格外沉。   两日一过,姝姝次日醒来,傅潋之也早已起床,姝姝还有些迷糊,坐在床榻上看着他已经差不多穿好,身姿高大又挺拔,俊美无双,听见床榻上动静时,一双清冷冷的眸子看过来,却瞬间柔和下来,姝姝嗓音软糯糯的问,“师兄,怎么起这般早?”   刚睡醒,她睡颜微酡,声音也带着丝娇意。   傅潋之道:“要早朝,若要去德善堂记得带府卫。”   她现在是王妃,若还去德善堂坐诊,自身的安危也要顾好。   姝姝使劲点点头,“师兄,我省得,你要用过早膳再去宫里吗?”   她想着,蜀王真好,嫁到王府做王妃,她还能继续帮人看诊,这中间若没他在宫里头跟顺和帝说情她是不信的。 第107章   “时辰还早, 你多睡会。”傅潋之穿好衣袍,过去拔步床里, 见姝姝还怔怔的望着他, 俯身,双手撑在床榻上, 低头亲上姝姝柔软的唇角, 姝姝还有些怔怔的,等傅潋之离开她才回过神, 忍不住摸了下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他唇角的温度。   姝姝坐在床榻上, 不知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喊了丫鬟们进来。   锻炼吃用早膳后, 姝姝不用继续跟着程先生学习。   程先生留在国公府教导五姑娘六姑娘。   不过姝姝还是去书房看书练字,这都是她已经养成的习惯。   姝姝看书也不拘是什么书,四书五经, 各种杂记话本,诗词歌赋的, 她都能看下去,看得多懂得自然就多,也能够开拓人的视野, 还是很很大好处的。   傅潋之晌午也没有回,留在宫中同顺和帝议事,姝姝用过午膳去的德善堂,她还是打扮成少年模样, 过去德善堂后,伏神医看着她也不意外,就道:“先过来后院帮我煎药,这是药方,过去抓药。”   德善堂的病人们大多数都是认识姝姝的,也知晓她嫁到王府做了王妃,没想到还会来德善堂坐诊。   大家惊喜之余都挺高兴,都跟姝姝打招呼,喊她宋大夫。   大家心里很清楚,作为皇家儿媳妇,还能出来继续坐诊,这不仅是蜀王默认,怕是连皇帝都默认的。   也都不由想着,蜀王真宠媳妇啊,宋三姑娘也是好运气,当初那样的身世,不仅嫁到皇家去,连皇帝对这个儿媳都多有疼爱。   大家越发不敢说些什么,而且姝姝医术好,在德善堂治过很多病人,人又和善,大家都还挺喜欢她的。   姝姝略略颔首,跟前院病人们打过招呼就过去后院开始帮着煎药。   忙到申时左右,病人少了许多,只剩寥寥几人,伏神医跟姝姝道:“早些回吧。”   姝姝点头,去前院跟伏荣春说了声才离开。   刚出德善堂就见蜀王那辆马车停在巷子口,姝姝回头跟珍珠道:“你们坐我的马车回吧,殿下在前头等我。”   姝姝过去马车旁,刚挑开帘子,一双骨骼分明的大掌伸手她。   姝姝抬头就见到蜀王殿下,抬手放在他的手上,蜀王把她拉到马车上。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姝姝软声问。   傅潋之见她还是少年郎的打扮,伸手捏捏她的掌心,温声道:“正好从宫里回来。”   他话不多,姝姝也听懂了,所以顺道过来接她。   马车朝着王府驶去,姝姝路上也不好问他在宫里做些什么,都是朝堂上的事儿,肯定不能乱问,就跟他说说德善堂碰见的病人。   回到王府,早早的用过晚膳。   姝姝去药房里头忙起来,国公府的药柜也都陪嫁过来,傅潋之还特意让匠人在霁月堂给姝姝专门弄了药方。   晚上戌时左右歇下,睡之前傅潋之抱着姝姝亲了亲。   亲的姝姝面红耳赤的。   次日,还是他进宫上朝,姝姝上午看书练字下去去德善堂。   日子过得也快,到了十月初,姝姝跟蜀王已成亲一月有余,姝姝的日子跟以往并没太大不同。   十月初,方珠珠给姝姝递了帖子。   姝姝抽空就去方家赴宴了,过去珠珠院子时正好碰见珠珠的二兄方阳泓。   也是姝姝上辈子的未婚夫,见到方阳泓时,姝姝微愣,人还有些恍惚,上辈子方阳泓因宋凝君退亲。   宋凝君不知是死是活,受了那么重的伤势还掉落悬崖,想来应该是死掉的。   但到底同她有些关系的人,姝姝再见难免有些恍惚,哪怕上辈子方阳泓也是被方凝君利用的。   “方二兄好。”姝姝颔首打过招呼。   “王妃娘娘安好。”方阳泓神色复杂的看着姝姝,欲言又止。   他也定了亲事,但心里头一直没放心姝姝,可现在能说些什么,就跟母亲说的一般,他根本配不上姝姝。   姝姝淡声道:“方二兄,我先过去寻珠珠了。”   说罢,姝姝进了珠珠的院子。   方阳泓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姝姝,等见不到她的身影才叹口气离开。   进去珠珠的屋子,康平郡主和隗高兰都在,三人见到姝姝都挺高兴。   等坐下后,姝姝跟三人道:“有些日子没见,好想你们呀。”   方珠珠忍不住挽住姝姝手臂冲她眨眼道:“姝姝,你嫁给蜀王殿下,他待你好不好?”   其实她们都清楚蜀王肯定对姝姝很好,当初蜀王从边关回来拦下她们的船,这事儿她们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姝姝红着脸道:“殿下待我挺好的。”   康平小声说,“潋之哥哥待姝姝肯定很好的,潋之哥哥非常喜欢姝姝的。”   隗高兰也温声道:“姝姝,恭喜你。”   姝姝笑道:“我听闻珠珠你也要定亲了。”   这话一出,方珠珠脸颊微红,“我们不说这个,姝姝,过些日子我们能不能去王府找你玩。”虽说大殿下待姝姝挺好,但她们都没去过王府,而且她们都还挺畏惧大殿下,但跟姝姝又是闺友,也总想找她聚聚的。   薛氏的确再给珠珠相看亲事,而且半个月前已经把亲事定下来,是骠骑大将军袁家的幼子。   袁将军如今镇守边城,不过袁家人都还住在京城里头,袁家幼子袁崤半年前见到方珠珠一面,惊为天人,然后派人上门提亲。   不过给薛氏拒绝了,后来袁崤也没放弃,整日给珠珠送吃的喝的玩的,凡是有个什么新鲜玩意就惦记着给珠珠,方珠珠也烦他烦的不行。   这事儿姝姝她们都是知晓的,曾还给方珠珠气哭过。   没想到现在珠珠还是跟袁崤定了亲,看珠珠反应,她应该也是同意下来的。   这样就挺好,袁崤性子有些散漫,不过他人是不错,性子大咧,但喜欢上珠珠会真心对她好。   方珠珠害羞,不愿聊亲事,大家聊起别的事情来。   最后约定十月底去王府找姝姝玩。   姝姝留在方家跟闺友们用过午膳,待到下午申时才回王府。   回到王府,蜀王殿下在书房忙,姝姝换了身衣裳,就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她走到屏风前,见到蜀王进屋,过去道:“师兄忙完了吗?那我让丫鬟们摆晚膳了。”   傅潋之点头,牵着姝姝过去榻上坐下。   备膳还要得一会儿,两人这会儿都没什么事情做。   “去诚毅候府玩的如何?”   姝姝回道:“挺好的,珠珠也定了亲,师兄,月底她们想来王府玩可以吗?”   到底是王府,她也不好自己拿主意。   傅潋之亲亲她的脸颊,“自然可以,你是王府女主人,也该有自己的应酬。”   “师兄你真好。”姝姝抱住傅潋之的腰身,笑的眼眸弯弯。   两人成亲一月有余,姝姝也下意识习惯了跟蜀王的亲热,至少不会再僵着身子。   两人待在榻上腻歪了会儿,丫鬟们已经把晚膳摆好,过去用过晚膳,晚上早早的歇下。   自然是免不了一番亲热的,姝姝被他压在身下亲吻,体温有些升高,不大会儿脸颊跟耳尖都红透。   傅潋之轻轻咬着她的两团儿,姝姝脸颊绯红,浑身轻颤,过了会儿她忽然慌乱起来,使劲推他,“师兄,不要亲了。”   他散着发,一头黑发都零散的垂在她身上,加上他的亲吻,姝姝整个人都是酥软的,甚至有些舒服。   可方才身子突然有些古怪,姝姝感觉有温热溢出,不是月事,她的月事前几日才来过的。   至于是什么,姝姝也说不清,身子变得古怪,她有些难受,也怕殿下发现她的异常,太羞耻了,她,她竟然在师兄亲吻她的时候出这种状况,都不敢继续让他亲了,怕他发现异常。   “嗯?怎么了?”傅潋之抬头,嗓音嘶哑晦涩。   姝姝抓着锦衾,都快哭了,“师兄,我,我想去净房。”声如蚊呐。   听她这么说,傅潋之眼神越发晦暗,呼吸也有些沉。   “师兄?”姝姝小声问。   “嗯,去吧。”傅潋之起身,也拉着她起来。   姝姝忙下床榻趿拉上绣鞋过去净房,又喊丫鬟们送了热水过去清洗。   等身子擦干净,姝姝才换了身衣裳过去房里,慢慢爬上床榻,蜀王还没睡,正靠在软枕上,见她回来把人抱在怀里头,两人躺下歇息,想起刚才的状况,姝姝一点都不想说话,闷在蜀王怀中不肯抬头。   傅潋之握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亲了下她的耳尖,哑着声音慢慢跟姝姝说,“方才是姑娘家正常反应,姝姝不用羞耻。”   证明他的姑娘对他渐渐情动。   姝姝还是不肯抬头,埋在他怀中软声道:“师兄,早些睡。”   傅潋之轻笑声,罢了,至少有些进步的。   慢慢来,不要吓着她。   一夜好眠,姝姝早起,傅潋之也起了床,他早朝时间比姝姝起床时间要早,所以若有早朝通常不会让姝姝起来伺候他穿衣。   不过基本上等他穿戴好,姝姝也估摸着起床了。   她才起床的时候都有些迷糊,等到傅潋之亲吻落在她脸颊上她人才清醒些。 第108章   “师兄, 早。”姝姝人清醒了些,趿拉上绣鞋下床榻, 帮着蜀王整理了下锦袍。   “我去早朝, 你再睡会。”傅潋之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温柔极了。   姝姝想了想, 想起昨儿跟闺友们闲聊, 说起夫妻间相处之道,虽然都是小姑娘, 不过聊起来什么话题都敢说,她们说夫妻之间相处就是要崇拜自己的夫婿, 把他当做唯一, 和亲人相处还是有些不用的。   姝姝想到这些, 迟疑下,抬起手臂,主动挽住蜀王的颈子, 然后红着脸颊在他唇上亲了口,“师兄吃些早膳在去上朝吗?”   她第一主动亲吻他, 傅潋之微怔,然后就有些失控了,直接抱起姝姝过去榻上坐下, 让她整个人都坐在她身上,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亲吻下来,吮吸着她的唇, 力道蛮横,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姝姝唔唔挣扎了两下有些睁不开,最后攀附住他,慢慢的回应着。   等结束亲吻时,姝姝脸颊绯红,双眸迷离。   “我先去早朝了。”傅潋之望着姝姝,嗓子也暗哑的不成。   姝姝迷迷糊糊的点头,被他亲的都有些晕了,等回过神时,傅潋之已经离开,姝姝感觉自己脸颊都还是烫的,等到脸颊温度降下来,她才喊了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   晌午用过午膳后,姝姝去德善堂坐诊。   申时初的时候,病人们还在排队,姝姝也在帮人看病,等到下一个病人坐在她面前时,姝姝怔了下,又笑道:“秦大哥,怎么是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她看得出来他脸色很不好。   秦宴堂目光望着姝姝,带着些丝掩藏很好的眷恋,他的确不太舒服,病了好几日,今日休沐,实在扛不住,阿姐让他来德善堂看看。   他想着许久未见姝姝,有些记挂她,又听闻姝姝还在德善堂坐诊,所以就过来了。   “有些不太舒服。”秦宴堂嗓音有些哑。   姝姝笑道:“我先帮秦大哥把把脉。”   姝姝给宴宴堂把过脉,又检查过,软声道:“秦大哥是染上热伤风,我去抓点药,把药喝了就没事儿的,不过大概要服用四五天的药。”   秦宴堂点点头,嗓音还是沙哑的,“好,不过能不能在这里煎药喝?”   见姝姝有些疑惑,秦宴堂温声道:“家姐怀了身孕,闻见什么味道都吐,若是把药带回去煎药,她会更加受不了。”   自从他跟父亲闹翻后,姐姐跟姐夫也搬来京城同他一块住了,现在姐姐怀孕,吐的很严重。   姝姝懂了,孕吐这个是没办法缓解的,有些人孕吐是非常严重的。   “那我去后院帮你煎药。”姝姝笑道,又去帮他把药都抓好,然后去后院煎药。   秦宴堂跟着她一块过去的,后院什么都有,姝姝燃着小炉子帮他煎药,秦宴堂就坐在庭院里的木凳上望着她,眼神很温柔,姝姝还在跟他说话,“秦姐姐孕吐很严重吗?我那里还有些桃花酿,明日我带来给你,你给秦姐姐,每日让她用温水泡着喝一杯,说不定可以缓解孕吐。”没有什么药方可以缓解孕吐的,孕吐因人而异,不过她的桃花酿是用甘露跟蜂蜜熬制的,说不定可以缓解下。   “多谢姝姝。”秦宴堂道谢。   姝姝笑道:“还要恭喜秦姐姐。”她也见过秦宴堂的姐姐一面,很温柔的女子。   两人说着话,姝姝很快把药给煎好,把药渣避开,汤药递给秦宴堂,“秦大哥先把汤药喝了。”   宴宴堂接过药碗,把里头的汤药一饮而尽,又跟姝姝说了两句话才离开。   次日,姝姝晌午过去德善堂时,就带了两罐桃花酿,她所剩桃花酿不多,不过明年等国公府的桃花开了花,还能继续酿些,这是个好东西,美容养颜都有奇效。   这次秦宴堂来的有些晚,申时过了才来德善堂。   还是穿的官袍,看样子刚从翰林院下衙回来。   姝姝这时候也该回去的,不过想着秦宴堂回去煎药不方便,就留在德善堂帮着他把药煎了看着他喝完才把两罐桃花酿给了他,“秦大哥,这个你带回去给秦姐姐喝,或许对孕吐有效。”   秦宴堂接过,跟姝姝道谢,两人这才离开德善堂。   回到王府时,傅潋之竟也没回,他这两日好似很忙,到了晚膳前他才回,姝姝忙道:“师兄,可用过晚膳了?”   “让丫鬟们传膳吧。”傅潋之道,“我先进去换身衣裳。”   他这身袍服厚重,穿了整日,难免出汗。   姝姝望着他点点头,“师兄快去。”   傅潋之进去换了身轻便的衣袍出来,两人用过晚膳后,姝姝待在书房看医术,傅潋之也在书房处理公务,翻看书信。   等傅潋之处理完公务,姝姝也把医书放下,两人回房去歇息。   …………   接下来几日,傅潋之格外忙,每日都在宫中跟顺和帝商讨政务,而且边关那边似乎有些事情发生,政务上的事情他没同姝姝说过,姝姝也不打扰他,每日还是做她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日,秦宴堂喝了几幅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今日是不必再来。   不过申时刚过,姝姝从德善堂出来,正打算过去巷子口乘坐马车回府,就见到秦宴堂站在德善堂门口等着她,手中还提着一篮东西。   姝姝笑道:“秦大哥,你怎么在这,今日不必再喝药了的。”   秦宴堂把手中篮子递给姝姝,笑道:“家姐说姝姝给的桃花酿很有效,她每日喝一杯,孕吐减轻不少,所以特意让我过来给姝姝送些东西。”   “这是什么呀?”姝姝接过篮子。   秦宴堂道:“家姐做的一些酱菜,味道还不错,姝姝拿回去尝尝。”   姝姝自然不会拒绝,“多谢秦姐姐,秦大哥,你快回吧,我先也回了。”   “好。”   等到姝姝离开,秦宴堂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这才转身慢慢离开。   姝姝刚到巷子口,却发现停在对面的黑漆平顶马车,知晓那是蜀王的马车,没想到他今日这么早从宫里头回来。   姝姝转身把手中的篮子交给珍珠,“珍珠,你同杏儿坐我的马车回府去。”   珍珠笑道:“奴婢省得。”   等珍珠离开,姝姝过去蜀王那辆马车旁,刚拉开帘子就被人给拉了上去,撞进个硬邦邦的胸膛之中。   姝姝吓得叫了声,抬头见到的就是蜀王紧抿着的嘴唇,下巴也绷的紧紧的,她撑着他的胸膛坐在,想要坐到旁边的位置上,他却不允,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姝姝就不动了,老老实实坐在他腿上,依偎在他胸膛,小声与他说话,“师兄,今日宫里没什么事情吗?”   傅潋之恩了声,表情淡淡的。   姝姝还靠在他胸膛里,娇娇小小,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还不等姝姝说什么,忽然听见他问,“方才瞧见秦宴堂递给姝姝一个篮子?”他的声音也是冷清清的。   姝姝微微抬头,见到他低垂的眸子,一双凤眸冷淡的很。   姝姝软声道:“秦大哥病了,过来德善堂看病,吃了几日药总算好起来,秦姐姐也怀了身孕又总是吐,我就把之前做的桃花酿给秦大哥让他带给秦姐姐,秦姐姐吃了桃花酿孕吐减轻,所以特意送了些自己做的酱菜。”   傅潋之抱着她的腰身不再说话,只是捏着姝姝的手把玩着。   姝姝由他抱着,一路回到国公府,用过晚膳后,两人先洗浴,等换上绸衣,姝姝还想去书房看医书,却被傅潋之打横抱起,姝姝突然被他抱住,有些吓着,忍不住双手攀附在他的肩上,“师兄,我想去书房看书。”   傅潋之低眸望她,“今日早些歇息吧。”   他的嗓音暗沉沉的,姝姝大概意识到什么,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些。   姝姝被他放在床榻上,拔步床的床幔被放下,两人的身影隐在床幔之中,不大会儿里面传来姝姝的低低的喘息声还有一丝丝惊慌失措的声音,“师,师兄,不能亲那……”   话音没落,姝姝突然小小的叫了声,而后是她小声的哽咽。   里头似乎还有丝丝水渍的声响。   姝姝只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全是陌生的感觉,她紧紧抓着衾被,想阻止他继续,开口时声音都是颤的不成,“师兄,我怕。”   已经有坚硬抵在柔软之上。   “乖,别怕。”傅潋之嗓音温柔极了,低头含住她的舌尖,然后——   姝姝猛地瞪大眼,眼泪也流了出来。   傅潋之温柔舔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儿,听见姝姝喃喃说,“好痛……”   傅潋之没有动,只是亲吻她,舔去她的泪水,再去舔她柔软的唇,等她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   外面守夜的丫鬟们都不敢吭声,房间到底不怎么隔音,主子们在里头如何也都能听到一些。   不大会儿里面传来王妃娘娘的低泣,哭的似乎还挺伤心的。   灵草眼巴巴望着珍珠,“珍珠姐,王妃在哭,哭的好伤心……”   珍珠红着脸,小声道:“快莫要说话了。”   她都能听出来,殿下跟王妃这是圆房了,幸好圆房了,不然范嬷嬷跟夫人还得担心死。   她们做丫鬟的也松口气,不管如何,王妃娘娘想得到殿下的宠爱,一直不圆房肯定是不成的,男人还有不贪念这个的,殿下也同样。   里头王妃一直再小声的哭,最后似乎还有小声的抗拒。   灵草担心的不成,总感觉殿下把王妃娘娘给欺负惨了。   里头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第109章   房间里头, 姝姝身子娇软,皮肤泛着粉, 柔软青丝披散在莹白滑腻的肩头, 她攥着被角裹着身子,怔怔望着床榻上, 元帕上的点点红梅, 还有皱成一团裯单上那团水渍,想着方才身子的反应, 还有涌出的……,她脸颊越来越红, 甚至连身体的酸疼都顾不得, 红着眼睛小声哭泣着, “太丢脸了。”   她真是太丢脸了。   竟然在师兄面前这般了。   姝姝越哭越难受,身后有温热的胸膛贴过来,傅潋之把人搂在怀中, 她凝脂般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姝姝僵了下身子, 不愿转身面对他。   傅潋之低头舔了舔她的耳垂,姝姝身子颤了下,小声说:“师兄, 我们歇息吧。”   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脸颊上还滚落着泪珠儿。   傅潋之搂着她的腰身,“方才不是说过不许再唤我师兄吗?”   姝姝身子微怔,想起方才情动时喊他师兄, 让他慢些,他却道:“不许再唤我师兄。”   然后逼着她喊夫君,不喊就用力亲她,最后她哭哭啼啼的开始喊夫君,反倒让他更加凶悍的待她了。   姝姝也知再喊师兄于理不合,的确是她不好,她抓着被角喃喃道:“夫君,我们歇息吧。”   睡一晚上,就什么事情都忘记了,这般丢脸的事儿也能忘记的。   “乖姝姝,”傅潋之继续亲吻她的脸颊,嗓音嘶哑,喉间滚动,眸中是深幽的暗光,“为夫想再亲亲你。”   也不等姝姝回答他什么,他又开始亲吻她,用力蛮横。   姝姝跪在他身下,腰身被他搂着往后微折,这个姿势她甚至没法反抗或者挪动半分,把他所有霸道的亲吻全都承受下来。   床幔之中又响起女子低泣声,陆陆续续又过去一个多时辰,开了荤的男子知髓食味,忍不住把心爱的姑娘吃了一遍又一遍。   结束时姝姝已经彻底昏睡过去,她根本没法再去想丢脸的地儿,也没法动弹半分。   隐约记得是他亲自抱着人过去净房梳洗……   最后彻底就没了知觉。   翌日,姝姝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比她平日晚了一两个时辰,姝姝身上还是酸疼的,下半身其实也疼,但还能忍受。   想起昨天夜里鸾颠凤倒的事儿又全部在姝姝脑海中回想起来,她大概有些清楚殿下为何现在才碰她,昨儿虽没受伤,但身体的疼痛是没法忽视的,若成亲当天强行圆房,她怕是会伤的严重。   昨天她身子都软成那副模样,最后都还给疼的不成。   姝姝叹口气,喊珍珠进来,“去净房,帮我准备热水吧。”   丫鬟们很快把热水备好,姝姝下床榻,趿拉着绣鞋准备过去净房,面色忽然一僵,她腿软的厉害,又不好意思喊丫鬟过来扶她,姝姝慢慢挪到净房,也不让丫鬟们伺候,只余下她一人,她伸出掌心,白玉瓶显形,姝姝滴了些甘露倒入浴桶之中。   她身上酸痛的厉害,甘露能解百毒,自然不用说这种身体上的酸疼。   姝姝泡了个热水澡,效果立竿见影,酸疼缓解很多,连身下的痛疼也有所缓解。   用过午膳后,姝姝身体舒缓不少,下午过去德善堂,申时离开,刚出德善堂,就见蜀王那辆马车停在巷子口,姝姝回头跟丫鬟们说了声,过去马车旁,挑开帘子就被蜀王拉到怀中,一手固着姝姝的腰身不让她离开。   姝姝心里还有些气的,昨儿夜里被他折腾惨了。   傅潋之低头舔了下她的唇角,温声道:“姝姝在生为夫的气吗?”   姝姝顿了下,小声道:“没有。”她哪儿敢说他。   明明才认识那会儿,他厌恶女子,似乎也厌恶她,寺庙劫匪,她闯入他的房中,他第一句话就是让她滚。   可现在成了亲,对着外人和府中下人他性情依旧,偏生对她大有不同,私底下总是喜欢抱着她亲吻她,亲热时更是喜欢说一些羞人的话。   见姝姝面颊绯红,傅潋之收紧手臂,她越发跟她贴紧在一起。   回到王府,姝姝有些热,虽已到了十月,天气寒凉,但她昨儿经历那样一场,上午又泡了甘露澡,下午待在德善堂忙碌半日,人也有些闷闷的,胃口不太好,因此玲珑过来问,“王妃娘娘,晚上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吩咐厨房准备着。”   姝姝就想到昨儿秦姐姐送给她的那些酱菜,“昨儿不是拿了些酱菜回来吗?让厨房熬些小米粥,切两碟酱菜,其余的按照殿下的口味来就来。”她就是想吃的清淡些,嘴巴里没什么味道。   听她吩咐,傅潋之神色淡了两分。   姝姝身上还有些酸痛,让丫鬟们备了热水,她又加了些甘露,泡了小半刻钟。   等出来的时候,晚膳都已备好,除了姝姝要的米粥还有两碟酱菜,其余吃食也挺盛丰,不过整体口味都偏清淡。   傅潋之不喜丫鬟们伺候,所以平日两人用膳都是没有下人伺候的。   姝姝添了碗小米粥,尝了尝下酱菜,两碟酱菜,酱胡瓜还有萝卜干。   酱胡瓜脆嫩爽口,还带着丝丝甜味,萝卜干也比较清脆,微辣,有嚼劲,两样就着粥吃挺爽口的。   姝姝胃口吃开了些,还用了碟蟹黄包。   里头用蟹肉跟蟹黄调的馅儿,味道很鲜,姝姝吃了两个就已经很饱了。   傅潋之看姝姝把两碟酱菜吃的干净,眼神晦暗,晚上入睡时压着她亲,激烈凶狠,含着她的嘴唇,抵开她的唇舌,含着她的舌根,任由姝姝怎么呜咽求饶都不肯刚开。   不过最后还是顾忌姝姝身体不适,并未强迫她。   只是抱着她入睡,不过睡之前外面有小丫鬟们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王府里头守侧门的府卫,府卫通禀,说是王妃娘娘的猞猁跟白狮蹲在门口,不知想做什么。   珍珠跟玲珑一听,就知肯定是王妃两只宠物在王府待不下去,想出门溜达。   之前国公府时,它们两只经常趁着城门关闭之时结伴去城外的山脉里溜达溜达,吃饱喝足后还会带一两只猎物回来给王妃娘娘。   如今它们在王府里头圈养一月有余,现在怕耐不住,想出门溜达。   但这里到底是王府,她们做不了主的,珍珠犹豫下,想着王妃娘娘平日这会儿还没歇下的,要不进去通报声。   正想着,房门推开,蜀王殿下挺拔的身姿立在房门口,他淡声道:“开门让它们出去吧,往后它们若想出门不必阻拦。”   其实王府侍卫也都有听闻当初王妃娘娘的两只宠物会自己出门溜达。   府卫应承一声,立刻退下。   傅潋之望着廊檐下的小丫鬟们淡声道:“你们也下去吧。”   珍珠玲珑就知王妃娘娘应该是睡着了,王妃今日睡得格外早,可见这两日也是累着了。   傅潋之关门回房,回到床榻上,姝姝侧身睡在柔软的被褥上,青丝披散,露出半边小脸,莹白如玉,闭着眸子。   看着玉雪乖巧,傅潋之的心一瞬间就软了下来,他上了床榻,把人抱在怀中,姝姝睡得迷迷糊糊,朝着他依偎过去……   …………   过了两三日,姝姝身上清爽起来,酸疼已去,被蜀王不小心按压出来的青紫印子也都消散下去。   她身子嫩,他太情动时总会压着她,有时候指头重一些她的身上就会留下印子。   这几天晚上,他总使劲舔她身上被他按压的有些青紫的痕迹,弄的姝姝脸颊绯红。   这几日,傅潋之都会在申时过来接姝姝。   倒是这日刚过申时,姝姝离开德善堂来到巷子口,发现夫君今日没过来,就先坐马车回了王府。   没曾想,直到天色暗下,傅潋之都未回府,姝姝有些担心,珍珠过来小声问道:“娘娘,您可要先用些晚膳,殿下应当是宫里头有事情耽误了。”   姝姝摇头,“我等殿下回来一起用膳吧。”   就是不知宫里头发生什么事情,他平日晚膳前都能回府的。   只是还没等到殿下回府,姝姝的伯父宋金丰还有父亲宋金良来王府求见,到底是王府,肯定是要通报的。   姝姝听闻,连父亲都过来了,可见是国公府出了事?   姝姝心中发慌,让人把伯父跟父亲都请了进来,她站在廊檐下,见到伯父和父亲立即迎下去问道:“伯父,父亲,可是国公府发生了何时?”难不成是国公府有人生病?   “姝姝,先进屋再说。”宋金良神情凝重。   连伯父宋金丰亦是如此,姝姝心里咯噔一声,越发的担忧,宋金良看出女儿心里所想,说道:“姝姝莫乱想,不是国公府的事情,不过也跟你大兄有关。”   跟大兄有关?大兄不是远在边关吗?而且她前些日子还听殿下说起大兄的事情。   边关战事稳定下来后,大兄觉得军营除了操练,并无别的事情可做,转而做了斥候。   战事稳定时,斥候是必不可少的,需要他们打探军情,偶尔也会进入敌人的城池刺探军情,危险性自然是有的。 第110章   姝姝领着伯父跟父亲过去正厅, 丫鬟们下去沏茶,宋金良摆摆手说不必, 进到厅里坐下后, 宋金良道:“姝姝,你大兄失踪了。”   “失踪了?”姝姝的心紧紧的揪起来, 她下意识的攥紧衣裙。   一直沉默的宋金丰开了口, “前些日子你大兄寄了家书回,说做了斥候, 专门去查探敌人军情,我跟你祖父都挺担心他, 所以还特意派了人去边城, 是你祖父以前的老部下, 让他多照顾你大兄些,今日他让人快马加鞭递了书信回,说你大兄查探敌情时失踪了,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们不清楚宋钰柏到底是出了意外,还是查探敌情时被抓。   老国公爷的人已经在找宋钰柏, 但宋金丰还是很担心,想到姝姝的两只凶兽,打算借用。   姝姝脸色有点白, 当初大兄说想去军营,她没拦着,甚至她也赞成,甚至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告诉大兄,他也应该有自己的抱负。   可现在大兄出了事,姝姝才恍惚的觉得,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自己的理想抱负更加重要?   她没法说清楚,但心里头是自责的。   宋金良见女儿低垂着头,面上是浓浓自责,他温声道:“姝姝,父亲今日同你伯父过来,只是想……”   话音还未说完,外面响起丫鬟们的声音,“娘娘,殿下回了。”   姝姝抬头望去,傅潋之高大身影出现在正厅门口,姝姝眼眶不由红了,她好似越来越依赖他,以前国公府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是她自己抗下,可同他成亲才一个多月,自己就不由的开始依赖他,发生这样的事情,听闻他回,她仿佛都找到主心骨。   “见过蜀王殿下。”宋金丰和宋金良起身行礼。   傅潋之神色淡然,道:“宋大人和岳父大人请坐。”   他也坐在姝姝身侧,见姝姝眼眶微红,他心里就不大痛快,眉峰皱起。   姝姝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夫君,大兄失踪了。”她语气中全是自责。   傅潋之望她一眼,想把人抱在怀中安慰,但宋家人在,他表情极冷淡,宋金丰说明来意,“殿下,臣的长子宋钰柏是边城一名斥候,几日前突然没了踪迹,臣来王府是想同姝姝借猞猁,臣想去边城一趟,猞猁或许可以追踪臣长子的气味。”   姝姝突然出声道:“伯父,我想亲自去边城一趟。”她喂养小猁有两年,与它也算心意相通,她的每个指令动作它都能听懂。   而且大兄是因她的话才质疑去边城的,她心中到底有愧,这趟边城,她带着猞猁去比伯父更合适。   若真能凭借猞猁追寻到大兄,她更加合适些。   宋金良道:“姝姝,万万不可。”他同兄长过来只是想跟姝姝借猞猁追踪钰柏的行踪,他并不想女儿以身犯险。   姝姝摇头,“父亲,我知道你们想要小猁跟着一起去追踪大兄的行踪,但小猁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它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我的指令它也都懂,所以我去才是最合适的,父亲也请放心,我会顾着自己安危,不会鲁莽行事的。”   “不成。”宋金丰拒绝道,“我们不能让你以身犯险。”他虽然担心长子,却也不愿侄女以身犯险。   姝姝摇头,“你们带着猞猁去也是无用的。”   实际猞猁跟白狮都只听她的命令,这一趟她也必须去,她不能放任大兄不管。   宋金丰沉默,心中也在犹豫。   傅潋之突然出声道:“本王会派人去边城查这事情,姝姝不必担忧。”   姝姝望着他,态度也很坚定,“夫君,我要亲自去一趟。”   傅潋之回望她,半晌后垂眸,“好,明日本王陪你走一趟。”   宋金丰沉默下来,宋金良眉头微皱,他还是不愿姝姝走这一趟的。   “伯父,父亲,你们可有大兄的蛛丝马迹?”姝姝知晓这一趟她必须亲自去,不然她没法心安。   宋金丰握着茶盏,神情郑重,“并无,信中言,你大兄同往常一样去敌军驻扎的城池附近打探消息,但三日后还无消息传回,又等两日依旧无消息,这才让人快马加鞭给我送了信。”如此就已过去七日,也就是说距离大兄去往敌军城池已有七日。   这七日之间,大兄到底发生何事?   且斥候通常都是单独一人,或者两三人行动,人若太多容易暴露踪迹。   大兄此趟唯有他一人,是碰上敌情,还是发生意外,无人知晓。   姝姝紧紧攥着衣裙,“伯父,我知晓了,明日我会启程去平高城。”   平高城就是大虞跟蛮人的边城防线,驻守几万大军。   宋金良本想再劝,但见姝姝坚毅面容,他叹息一声,不再多言,不过还是看向蜀王。   傅潋之神情淡漠的,他在外人面前一直如此,哪怕面对岳丈依旧。   他道:“岳父放心,本王会顾着姝姝。”   “多谢殿下。”宋金良开口道谢。   等伯父和父亲离开,姝姝坐在正厅里,脸色惶然,她心里头担忧的很,总想着万一大兄出事怎么办。   到时候不说伯父跟祖父,怕就连大嫂都受不住,大嫂生下孩子都还没跟大兄见过面的。   姝姝喃喃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厅中已无其他人,傅潋之起身抱起姝姝,姝姝吓了一跳,慌忙攀附住他的肩膀。   傅潋之亲亲她的额头,“别多想,方才我在宫里已跟父皇商量过这事儿,这事儿宫里头已知晓,父皇派人去查了。”   原先他不想管这事儿,平高城现在是骠骑大将军袁将军镇守,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可眼下见软软的娇妻都快哭了,他心中发软,不忍心看她痛苦,她既决心已定,自己陪她走一遭就是。   姝姝把脸颊埋在他怀中不说话。   傅潋之抱着姝姝过去膳堂,“先用膳吧,用了膳早些歇息,明日启程。”   “好。”   姝姝晚膳吃的不多,傅潋之并不勉强她,晚上用过膳,两人早早歇下。   这日晚上,傅潋之只是亲亲她的脸颊,“早些睡吧。”   “嗯。”姝姝声音细细的,透着无措。   等姝姝睡下,傅潋之又进宫一趟,同顺和帝说了今日之事,顺和帝倒也没阻拦,只道:“若事情跟蛮人有关,切记小心为上。”   “儿臣知晓。”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姝姝就醒了过来,傅潋之已不在她身侧,身侧冰凉,姝姝坐起身,扯了扯床头的摇铃。   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铜盆还有姝姝要穿的衣物,珍珠过来柔声道:“娘娘,奴婢们伺候您起身,殿下已经起了,正在书房吩咐事儿,让奴婢们伺候娘娘您穿衣。”   姝姝洗漱好,穿上丫鬟们给她准备的锦袍。   是身直缀,她平日穿去德善堂的,换上直缀,青丝用玉冠束起,面如冠玉,唇如朱樱。   她肌肤太白了,如雪如玉,这样穿上直缀也不太像普通少年郎,姝姝却管不了许多,她跟珍珠吩咐,“去备早膳吧,用过早膳我跟殿下要去边城一趟,下午你去德善堂帮我跟师父说声,接下来几日我都不能过去德善堂的。”   珍珠犹豫,想劝主子,可想着老爷跟殿下都不能劝下主子,她做丫鬟的怕也劝不住。   于是,道:“娘娘放心吧,奴婢都省得。”   姝姝说完,想起前些日子还跟康平她们说月底邀请她们来王府玩耍吃宴,只怕月底是没空的,让珍珠也去三位闺友家中通禀声,月底的宴会延后。   丫鬟们退下后,姝姝坐在房中凳上,等着吃过早膳就启程。   外面想起沉稳脚步声,姝姝抬头望去,是蜀王殿下,他手中握着铜瓶,走到姝姝面前,从铜瓶里面倒出一些溶液涂抹在姝姝面颊上,“这个药水可让肌肤颜色暗沉不少,你肌肤如玉,穿着直缀出门也太过显眼,还需乔装打扮过才成。”   药水应该是中草药提炼出来的,姝姝能闻见浓郁的药味。   傅潋之把姝姝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涂抹上药水,等到涂抹完,他牵着姝姝来到铜镜前,铜精里,姝姝的肤色暗沉不少,五官虽好看灵动,但没了凝脂的肌肤,就显得普通了些,果真是一白遮百丑,难怪天底下女子都希望自己肌肤滑如凝脂的。   涂抹上药水,姝姝又把眉头描浓了些,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少年郎了。   傅潋之道:“这东西需特定药水才能洗去,雨水淋上去也无妨。”   姝姝望着铜镜中的少年没吭声。   用过早膳后,两人启程,蜀王没带府卫和暗卫,这趟是为寻宋钰柏,人越少越好,以免让人察觉。   两人都是骑马,姝姝带上猞猁,蜀王没带火焰,火焰在边城几乎人人都见过,有火焰就表明蜀王也来了边城。   这趟秘密行事,岂能暴露,所以没带火焰跟白狮,它们两只留在府中。   临走时,姝姝还跟白狮火焰交代一番,让它们乖乖在家等着,两只很乖巧的蹭了蹭姝姝的手心。   白狮还喵了声。   姝姝与傅潋之骑马离去。   两人行动变简,除了两套换洗衣物,没其他行礼。   两人骑马出了城门,一路上,马儿跑的很快,姝姝会骑马,但骑的不多,因此一路上大腿根磨的生疼。   她都忍耐下来,跑了三个时辰时,到了处驿站,傅潋之让姝姝去客栈休息两个时辰。   姝姝坐在黑马之上,摇头拒绝,“夫,师兄,大兄已经失踪七八日了,若不早些寻去我实在担忧。”   出门在外,她又是这幅打扮,总不好再喊他夫君,只能喊回师兄。   姝姝坚持,最后还是没再客栈休息,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姝姝脸色已经有些惨白。   又路过一家驿站,姝姝还是不肯休息,最后还是傅潋之强行想把人抱进去歇息,吓得姝姝急忙说,“师兄,我自己进去就好。”   两人进去驿站,姝姝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了,双腿疼的厉害,傅潋之要了间客房,带着姝姝进去。   天色已黑,房中燃着油灯,姝姝冷汗津津。   姝姝知道必定是平日不经常骑马,大腿根被磨破了皮,她带的有止血散,跟傅潋之说声想如厕,就躲在净房里,脱去亵裤,大腿根果然被磨的血淋淋的,皮都有些磨破,她用甘露水清洗后撒上止血散,疼痛稍微止住,伤口处有些清凉。   姝姝又把衣衫穿戴整齐,出了净房,见傅潋之正端坐在凳上,神情漠然,见她出来,神情柔和两分,目光落在她大腿根上。   傅潋之扶着姝姝过去坐下,“伤势如何?”他知晓她是去净房擦药的。   姝姝摇头,“没大碍,师兄,半个时辰后我们再继续启程吧。”   傅潋之道:“你伤了腿,最好还是休息整夜再启程。”   “不成。”姝姝急了,“迟一晚说不定大兄就更危险一分。”   她没法安心下来的,根本睡不着。   傅潋之沉沉的望着她,最后道:“休息半个时辰再启程。”   最后休息了半个时辰,让驿站做了两碗面,两人简单吃过继续启程,只是傅潋之没让姝姝骑马,而是两人共骑一匹。   傅潋之把姝姝护在怀中,“天色已黑,你单独骑马我不放心,现在你正好也能休息会儿。”   姝姝没有拒绝,她娇小的身躯被他怀抱住,驱散深秋的寒意,也让姝姝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现在还没大兄的踪迹,而且大兄为人谨慎,平日小聪明也挺多的,不会大意的被敌军发现,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困住了他。   姝姝又累又乏,有些扛不住,渐渐的闭上双眸睡在傅潋之怀中。   到了早晨,两人又住进驿站,简单梳洗吃过早膳,换了马匹继续前行。   两天两夜才到边城,边城与富饶的京城云泥之别,边城处处都透着荒芜萧条,茅草乱飞,气候也比京城寒冷许多。   姝姝穿着加了绒的直缀都还觉得冷,吹的脸颊都快僵了。   傅潋之把带的大氅给姝姝系上。   已经到了平高城的城外,虽是边城,但城中百姓挺多,加上有些发配过来的人帮着开荒,这几年来,边城百姓的日子还算不错的。   这会儿城外有不少百姓正在劳作。   边城荒芜,田地产量很少,能种植的农业物也不多。   这会儿正在地里收割菘菜,姝姝没有来过边城,不清楚这边民风习俗,傅潋之告诉她,“平高城靠北,土地贫瘠,人烟稀少,能种植的农作物不多,入夏开始种菘菜,这农作物耐涝耐旱,入冬收割,可存储整个冬季,城中百姓冬季的蔬菜多是靠它。”   他在平高城待了好几年,也吃了几年菘菜。   姝姝静静的听着,心口处仿佛被人攥住,有些细微的疼痛泛起,却是心疼他的。   他的一生,铁骨铮铮,虽性情古怪,但护着大虞百姓几十载,年轻时戎马战场,守卫边城,后又为帝,继续守护这大虞的百姓。   他或许也心狠手辣的斩杀过婢女,甚至不爱说话,性情冷淡不怎么爱搭理人。   自己也因撞见他战场杀敌的模样对他惧怕不已。   甚至最后还孤零零过完一生……   想起这些,姝姝心窝越发疼,她当初不该那样惧怕他的。   好在现在还不算晚,她还有一生可以陪伴他。   两人的命运都已改写,这辈子,她会陪伴他携手走完这一生。   渐渐行到城池边,两人都带着斗笠,一路朝着城池里而去。   这一路带着猞猁也是不易,两人骑马它就靠着四肢,好在它每日都服用甘露,体型比一般的猞猁都要大,力气也大许多。   一路上也跟了上来,姝姝跟傅潋之住驿站休息时它就进山捕猎饱餐一顿。   这会儿跟着姝姝的进城,它体型巨大,想要忽视都不可能,早被路旁的百姓们发现。   有人惊叹道:“那是啥玩意?豹子还是猫?”   “不是豹子也不是猫,是猞猁吧,我男人是猎户,我认识,就是猞猁,看着跟猫崽子有点像,不过这猞猁也太大只了。”   有些百姓还挺怕的,“怎么有猞猁出没啊?”   “这猞猁好像一直跟着那两人在,应该是有主的吧。”   “有主?就跟蜀王殿下那头白虎一样吗?”   姝姝跟傅潋之骑马走远,声音渐渐消散。   自然是要先过去镇守平高城的骠骑大将军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就是个三进的宅子,比起京城里头气派辉煌的宅子,将军府显得寒酸得很。   傅潋之跟姝姝上前敲门。   傅潋之也知姝姝现在是少年郎打扮,总不好在外与她牵手。   敲了两声,里头有府卫开门,见到蜀王显然也呆愣住,他们原先都是蜀王属下,自然也认识蜀王的。   “殿下!”府卫惊喜道。   傅潋之淡声道:“本王寻袁将军有些事情。”   府卫立即道:“殿下稍等,小的立刻进去通传。”   很快的,府卫回来,告知傅潋之,“殿下请进,将军已知晓您来了边城。”   姝姝跟随傅潋之进到将军府,猞猁慢悠悠跟在姝姝身后,这将军府原先也是傅潋之住过的,所以里头的府卫原先也是他的部属。   都认识白虎,现在见到一头猞猁跟着殿下,倒也没甚惧怕的,早已习惯。   姝姝偷偷瞧了瞧将军府,将军府竟然开辟出来两块菜地,里面的菜苗涨势挺好的。   府卫把两人引到正厅,袁将军也从书房出来,袁将军身姿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的,这会儿穿着常袍。   这位袁将军就是袁崤的父亲,也是方珠珠未来的公公。   跟好友有些关系的,姝姝忍不住多看了袁将军两眼,眉宇间跟袁崤有几分相似。   傅潋之回头,牵起姝姝的手踏上台阶。 第111章   袁将军年岁四十多, 久经沙场,也是个爽快人, 见到傅潋之大笑道:“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又见傅潋之身后牵着个身姿娇小皮肤黑黑五官还不错的少年,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位是?”   傅潋之淡声道:“进书房再说吧。”   傅潋之牵着姝姝随袁将军进去书房, 书房乃重地, 不会有人打扰他们谈话。   进到书房,傅潋之先跟袁将军道:“让人送些茶点进来。”   袁将军无奈, 出去吩咐丫鬟们送些茶点进去,等过来后, 傅潋之把东西摆在姝姝面前, “一路劳累, 你先喝点茶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这会儿还算早晨,他们昨儿赶路整夜,到现在还未吃喝。   猞猁就趴在姝姝脚边, 乖巧极了。   袁将军看的忍不住挑眉,蜀王性子他可是清楚的很, 第一次见蜀王这般温柔待人。   姝姝想起他也没吃,小声道:“师兄,你也吃些。”她一开口就是女子娇软的声音。   袁将军有些意外, 不懂殿下这是把谁带了过来,还有这只猞猁,他可是记得殿下身边只有白虎的,忍不住又开口问, “殿下,这只猞猁是?”他看的有些心痒,这只猞猁有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四肢有力,体型巨大,看着就养的很好。   也不知是谁家养的。   傅潋之看着姝姝开口喝茶吃点心,这才道:“它是本王王妃的猞猁。”   袁将军挑眉,原本这做少年郎打扮的姑娘是殿下王妃,倒也知晓王妃是定国公的孙女,他麾下一名斥候也是定国公的孙子。   因与定国公也算是旧识,所以他也格外注意宋钰柏。   觉得这小子挺机灵,这段时日又无战场,便让他暗探敌情。   没想到出了事儿,他猜蜀王今日来边城应该也是此事,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蜀王这样一个冷清的人竟也愿为小舅子不远千里跑这一趟。   傅潋之道明来意,袁将军听闻不又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已让人递信入京,国公爷应该也知晓此事,都是臣允的,臣也派人去追踪宋校尉的消息,但目前还是下落不明。”   他没想到,宋家人会让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荒芜的边城寻宋校尉。   宋钰柏也的确很得他青睐,武艺不错,人也没有国公府嫡长孙的架子,跟军营里头的士兵打成一片,战场杀敌上也是勇往直前,毫不畏惧,如今都已经升到翊麾校尉,就算现在战事缓和下来他也闲不住,主动跟他请缨去刺探敌情。   袁将军也是同意下来的,之前都挺顺利,宋钰柏功夫好,甚至学了蛮人的话,就为刺探敌情。   可这次却不知为何,已过去快十日,还是没消息传回。   姝姝握紧茶盏,喃喃道:“一点消息都没吗?”   袁将军道:“王妃莫急,臣已派人去追查宋校尉的行踪,若有消息,会立刻回禀的。”   姝姝简直坐立不安起来,她望着傅潋之,又低头看看猞猁,喃喃道:“或许猞猁可以帮上忙。”   傅潋之道:“你需要休息。”他这话不假,两天两夜,两人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边境之地气候寒凉,她若不好好睡一觉容易生病的。   姝姝摇头,“师兄,不必,我要快些寻到大兄才成。”   “不成,你必须休息,而且猞猁最好晚上出门,白日里太过惹眼。”   姝姝沉默,她知晓蜀王说的都是实话,猞猁到底是凶兽,白日出门会惊吓城中百姓。   看姝姝不再言语,傅潋之同袁将军道:“将军府中可有客房?”   袁将军笑道:“自然有的,殿下同王妃先去歇息吧。”   袁将军领着两人去到客房,将军府显得有些贫寒,客房自然也是一般,不过床榻上被褥都是崭新的。   袁将军道:“你们先休息,臣让下人准备些吃食送过来。”   “多谢将军。”   袁将军大步离开,房间只余姝姝同傅潋之,猞猁守在门外的廊檐下。   厨房很快做了两碗汤面过来,上面窝着金灿灿的荷包蛋,还有几片厚厚的牛肉,切的细细的酸菜丝,一勺油辣子。   看着很有食欲。   傅潋之道:“快些吃吧,吃完休息。”   姝姝点头,她知道现在自己要吃饱攥足精力,然后去寻大兄。   两人把汤面吃的干干净净,泼的油辣子有些辣,姝姝吃的满头细汗。   身上也出了汗。   袁将军还让人备了热水,傅潋之抱着姝姝去梳洗。   傅潋之脱去她身上的衣物,帮姝姝梳洗,看见她大腿根上磨得血迹斑斑,忍不住眉峰微皱,轻声问,“疼吗?”   姝姝摇头,“不怎么疼的。”实际疼的已经有些麻木,就算有涂抹上止血散,但骑马跑了两日,总会摩擦到,因此磨破的皮肉总是好不了。   傅潋之不再多言,抱着姝姝进浴桶。   他还是穿戴整齐,坐在浴桶后,帮着姝姝梳洗,她脸上暗沉的肤色也用药水洗去干净,“待出门时再涂抹就成。”   他好似不带半分私欲,就这样帮着姝姝洗干净身子和头发,抱着她过去床榻上,帮她上药,穿上衣衫,又把一头青丝擦拭干,最后俯身亲了亲姝姝唇角,“快睡吧。”   姝姝迷迷糊糊道:“好。”   她太困了,又累又困的。   傅潋之也去梳洗沐浴,然后上了床榻陪姝姝歇下。   姝姝醒来的时候已经申时,申时末,边城的天色就已经暗下来。   姝姝醒来屋子里都有些暗,傅潋之已不在身侧,她趿拉上绣鞋,把衣裳穿戴好,这才推门出去,正好碰见傅潋之跟袁将军过来,这会儿姝姝脸蛋上已洗干净,没了暗沉沉的肌肤,白嫩滑腻,袁将军也见到姝姝长相,忍不住多看一眼,知晓为何王妃为何要乔装打扮,若真是这幅模样来边城寻人,早就传言的到处都是了。   “师兄。”姝姝软声道。   傅潋之牵着她回房,又回头跟袁将军道:“多谢将军。”   袁将军摆摆手,没多说。   姝姝跟傅潋之回到屋子里,傅潋之道:“袁将军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待一会儿用过晚膳我们就出发。”   姝姝点头,厨房那边很快送来晚膳,很普通的两菜一汤,粳米饭。   两人吃完后,傅潋之帮姝姝把裸露的肌肤涂抹上药水,姝姝肌肤变得暗沉起来,又换上直缀,系上大氅。   外面天色已黑,城门也已关闭,不过有袁将军方才给的手谕,两人还是能够出城。   姝姝喊来猞猁,从蜀王手中接过大兄的衣物给猞猁闻过,这衣服也是方才袁将军帮忙弄来的。   “小猁,帮我闻闻这衣裳上的味道,你要记住这个味道,然后去帮我找人知道吗?”   猞猁蹭蹭姝输的掌心,然后开始嗅姝姝手中的衣物,很快它又开始蹭姝姝。   姝姝知晓它是已经记住大兄身上的味道了,回头看了蜀王一眼。   傅潋之道:“走吧,我们出城吧。”   “好。”   两人骑马出城,猞猁跟随其后。   路上的时候姝姝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大兄已经失去踪迹数十日,这期间或许还下过雨,就怕大兄的踪迹已经消失殆尽。   两人拿着袁将军手谕出了城,一路跟随猞猁超前。   猞猁跑跑停停的,就这样跑出百里外,平高城早已不再身后。   天色已全部擦黑,不仅离平高城越来越远,甚至眼前出现另外一座高大城池,虽高大,却显破旧。   城门已然关闭着的。   傅潋之扯住缰绳,马儿停下,原地踏踏着,姝姝也跟着停下,小声问道:“师兄?”   傅潋之暗声道:“前面就是阗国的边城了。”   姝姝知晓,阗国其实就是北蛮人。   猞猁带他们来这里,应该是大兄来过此地。   姝姝下马,蹲下抱住猞猁问道:“小猁,大兄可是进了这座城池?”   猞猁蹭蹭她的掌心。   姝姝瞬间就懂了,大兄最后应该是进了阗国的边防城池,只是大兄进去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傅潋之道:“城门已关,今日无法进城,先回去,明日我有法子入城。”   现在这种情况的确没法入城的。   姝姝只能跟着蜀王先平高城,回去将军府时,袁将军已休息,得知他们回来也跟着起来了。   傅潋之牵着姝姝手回房,“已经子时,你先回房歇息,我与袁将军商议明日前往阗国的事宜。”   “好。”姝姝没有拒绝,她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她对这边一丁点都不熟悉。   回房后,姝姝睡的并不安稳。   天边刚亮时,傅潋之也回了房,见姝姝已醒过来,过去抱她入怀,亲亲她的脸颊,“我同袁将军商议过,今日会带一队人马假扮商队去丰隆城,到时猞猁躲在马车中,你装扮成我的胞弟,不必开口即可。”   这是让姝姝假装成哑巴,自然就不必开口说话了。   姝姝点头,“师兄,你先睡会吧。”他也忙碌一整夜了。   傅潋之握着她的手,“不用,我还有事要吩咐,你再睡会儿,一会儿就能用早膳了,用过早膳我们就出发。”   姝姝不再坚持,等府中小厮送来早膳时,傅潋之出现了。   不过他已经换成另外一种装扮。 第112章   傅潋之一身白衣, 发髻也用白色绸带束着,身后还余一半黑发披散, 鬓角亦有几缕垂下, 俊美雅儒,和他以往打扮天壤之别, 此刻仿佛道骨仙风的神祗。   姝姝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打扮, 不由微微怔住。   不仅如此,他手中还握着幅金色面具, 面具是兽首样式,看着有些狰狞, 姝姝望着他, “师兄, 这样就可以混进城吗?”   傅潋之道:“别担心,可以的。”   既然师兄说可以,姝姝便信他。   天色已经不早, 可以出发了,姝姝做少年郎打扮, 穿着直缀系着大氅,跟着傅潋之出了将军府。   出府的时,傅潋之已把面具带上, 显得越发的陌生,和往日的师兄全然不同。   傅潋之微微回头,牵住住姝姝的手,他先上了马车, 又把姝姝抱上马车,猞猁也跟上。   马车很大,比京城他经常乘坐的那辆马车大的多,需要双马行驶。   里头摆设精致典雅,铺着白狐裘的榻,紫檀木小案桌,小案几上摆着茶水点心,角落也铺着厚厚绒毯,猞猁上了马车趴在角落打盹,它这几日奔波劳累的,肯定也有些累着。   傅潋之上了马车就取下面具,把姝姝抱在怀中,搂紧她的腰身,“这一趟要好几个时辰,你歇会儿吧。”   姝姝想起他也是几个时辰未休息,小声说:“师兄,你也睡会吧。”   “嗯。”他慢慢的应了声。   外面车轱辘吱吱响动起来,马儿拉着马车慢慢朝前驶去。   后面还跟着身高马大的武夫们,穿的都是北方这边常见的兽皮衣,这样保暖耐脏,是这边商队常见的衣服样式。   后面还有拉着货物的辎车,里头应该拉的都是货物。   姝姝没睡着,趴在傅潋之怀中担忧问:“师兄,若是被拦下要检查马车如何是好?”   傅潋之握着她的腰身,“不会,他们不敢对‘华岑公子’不敬的。”   “华岑公子?”姝姝不明其意。   傅潋之嗯了声,“他是武林中人,比较神秘,性情冷淡,神出鬼没,常覆着首铜面具行走世间,知晓他的人还是很多的,我如今装扮的就是他……”   姝姝有些担忧,傅潋之看出她的担忧,温声道:“莫怕,我与他是好友,对他还算熟悉。”   而且最近华岑公子常见这边走动,所以他假扮他并不会太突兀。   师父就是武林中人,他也曾混迹于武林,武林之中还是有些朋友的。   姝姝点头,不再多问,依偎在他怀中慢慢睡下。   再醒来的时候,傅潋之似乎还没醒,靠在迎枕上,她整个人都趴在他的怀中。   姝姝起来吃了些点心,喝了点茶水。   车马晃晃悠悠的,路上不太好走,傅潋之也醒了过来,他这几日没怎么休息过,这会儿眼里有些赤红,姝姝开始心疼起来,给他沏了盏热茶,马车里头还有小炉子,一路上都温着热水。   “师兄,你喝些茶水。”姝姝把茶水递给傅潋之。   傅潋之接过茶水饮尽,把茶盏放在桌案上,姝姝又问,“还有点心,师兄,你要吃些吗?”   “不用。”傅潋之不是很喜甜食,他抱着姝姝,挑开帘子看了眼,“快到丰隆城了。”   丰隆城就是昨日夜里他们探查后没法进入的城池。   也是阗国的边防城池。   姝姝紧张起来,她心里担忧大兄。   距离丰隆城越来越近,城门打开,有士兵把守,进城的人不算多,但都要检查。   大多都是城内的百姓出城办事儿,这会儿都回了城,天色已不早,再有一个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闭了。   马车渐渐朝着城门驶去,把守城门的士兵拦下马车例行检查。   傅潋之已带上面具,整个人都显得很懒散,他挑开车帘,淡声道:“连本公子的马车你们也敢检查。”   他声线低垂又有些沙哑,和平日的声线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个人。   守城的士兵果然呆住,后面商队的首领出来喝斥道:“连华岑公子的马车都敢检查,不想活了。”   显然守城的士兵听闻过华岑公子的名号,嗫嚅着不敢多言。   傅潋之淡声道:“罢了,既然要检查,就过来吧。”   守城士兵不敢多言,随意看了马车里头两眼,见里头还有个模样俊秀的少年,没什么危害,又见华岑公子那张兽铜面具冷冰冰的,心生惧意,连忙道:“放行!”   马车进了城,商队首领过来低声道:“公子……”   傅潋之道:“先找个客栈吧。”   这些商队的也都是将军府的府卫假扮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商队领头寻了间客栈,然后入住,商队的货物和马车都有人照看,傅潋之不用多管,何况这本来就是障眼法。   他先带着姝姝上了二楼的客栈,两人开的一间房,“先歇会儿,等晚上入了夜在让猞猁去追宋钰柏的行踪。”   姝姝知晓只能如此,如今进了城,一切都好办了。   两人进到客房里,傅潋之没脱面具,让小二送了热水和吃食进来。   吃过饭食,商队首领进来道:“公子,这些货物?”   傅潋之道:“你们也知我们进城所为何事,货物明日找人卖掉就成,还是打探宋校尉的消息为主。”   商队首领离开后,傅潋之陪着姝姝走到窗棂前,姝姝推开窗棂,看着外面的街道。   这里是敌军边城,既是边城,肯定比不上京都的繁华,整个城池里都显得有些破旧。   天色已擦黑,路上行人不算多,不过还是有些商贩沿街叫卖,集市两旁袅袅炊烟,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做饭。   至少还要等连个时辰才能出门,姝姝回房歇息,要先把精力养足。   傅潋之陪同她一起歇了两个时辰,等醒过来后,天色已暗下,外面行人越发的少。   姝姝望着傅潋之。   “走吧,带猞猁出去瞧瞧。”傅潋之牵着姝姝的手出门。   他的面具还带着,嗓音依旧低低沉沉的,两人下了楼,只有个店小二守在客栈打盹,连两人出门都不知。   猞猁静悄悄跟在两人身后,出了客栈,大街上异常清冷,没有几个行人,姝姝回头看猞猁,猞猁显然很聪明,一直记得它这趟的任务,开始仔细闻嗅宋钰柏身上的味道。   它被姝姝用甘露喂养两年,感官自然比同类灵敏许多。   而且兽类的嗅觉本身又比人类灵敏十倍百倍的,就算姝姝经常服用甘露,她的感官当然也没法跟兽类相比。   猞猁领着两人追踪宋钰柏身上的气息。   渐渐的,小半个时辰过去,猞猁停在一条巷子口,回头望向姝姝。   姝姝的心砰砰的跳动着,小声问道:“可是在这附近?”   猞猁蹭蹭姝姝的手掌,姝姝的心越发跳的厉害,大兄就在这附近了!   猞猁又带着两人朝着巷子里走去,最近停在其中一座普通的院落门口。   很普通的小宅子,带个小院子,城内百姓们住的大都是这样的格局的房屋。   姝姝压低声音问道:“小猁,我大兄可是在这里头?”   猞猁轻轻的喵了声。   姝姝起身,望向傅潋之,傅潋之懂了姝姝的意思。   看样子宋钰柏就在这小院里?但他不是查探敌情吗?怎会在这里,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姝姝犹豫,如果大兄真在里面,为何不回平高城?   所以大兄现在应该是没法回去的。   “我上前看看。”傅潋之道,他直接推开院门,走到院中,然后伸手敲了敲门,姝姝跟在他的身后,心中紧绷。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个身量颀长的白衣男子,男子长相俊美。   姝姝愣住,连傅潋之也有些意外。   来开门的不是别人,算是两人的熟人,其实同姝姝并不怎么熟悉,姝姝就见过他一面,当初她买他去杀宋凝君。   ——封秋水,那个性情古怪的武林杀手。   封秋水挑了挑眉,“是你们啊。”   傅潋之道:“你怎么在这里?”   封秋水没吭声,满脸倦容,“先进来再说吧。”   姝姝跟着他走进屋子,猞猁也跟着一块,封秋水看了姝姝一眼,冲她展颜一笑。   傅潋之表情冷淡两分,牵着姝姝进屋,“宋校尉可在里头?”   封秋水道:“在,不过他伤的不轻,小美人进去瞧瞧。”   他跟姝姝其实不算熟,但谁让他喜欢姝姝,所以对姝姝的事情都了解一些。   姝姝听闻,立刻快步走进屋里,进屋是个堂屋,两边都有房屋,姝姝顿住脚步,封秋水道:“左边。”   姝姝立刻朝着左边屋子走进去,进去就能闻见淡淡的药味,她见床榻上躺着个人,正是大兄宋钰柏。   “大兄。”姝姝过来,眼圈都红了,大兄毫无反应。   宋钰柏毫无反应,姝姝都快哭了。   封秋水跟傅潋之跟着进屋,封秋水见姝姝哭心里也不大痛快,说道:“别哭了,你大兄没事儿,死不了,就是伤的有些重。”   姝姝抹了把眼泪,坐在床沿给大兄把脉,脉象有些虚弱,但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她掀开大兄盖的被褥,大兄裸着上半身,身上都是刀伤,有一刀最严重,几乎被捅进腰腹里,伤口处理过,不过还是有些狰狞。   姝姝不说话,问了声厨房在哪里。   她过去厨房端了盆清水,避开两人滴了些甘露进去,然后端着水去给大兄清理伤口。   她动作很小心轻柔。   用甘露水给大兄清理过伤口,姝姝又用止血散撒在伤口上,最后包扎起来。   封秋水忍不住摸了摸鼻尖,他救下宋钰柏后,随便买了些止血散来着撒上去…… 第113章   姝姝看着大兄身上的伤口, 喃喃道:“哪有这样处理伤势的。”随便撒着药粉,既不缝合, 也不包扎, 还盖着被褥,也不怕化脓。   封秋水平日受伤都是这样处理自个的伤势, 他自然不觉得有甚。   姝姝把大兄身上的伤口处理好, 才回头问道:“封大侠,我大兄是这么回事?为何封大侠也在丰隆城。”   封秋水叹口气, 说道:“这一年我一直追查宋凝君的行踪,当初你让我杀了她, 我给了她一剑, 她掉落悬崖, 没见着尸体便不算完成任务,所以我一直查探她的事儿,直到最近一两个月才打探到她的一丝消息, 就来了丰隆城,然后就碰见你大兄了, 你大兄受了伤正在逃,我认识他,所以帮他逃离了追兵, 但你大兄受伤严重,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城,我就找了地儿暂且住下。”   姝姝面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喃喃道:“宋凝君, 还活着?”   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是的了,宋凝君运气简直逆天,岂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封秋水皱眉,像是在回忆什么,“她的确没死,前两天我进城追踪她痕迹时瞧见她了,不过——”他顿了下继续道:“不过跟死了没甚区别,犹如鬼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坐在四轮椅上,手脚都没法动弹,像是瘫了,被个小丫鬟推着在庭院里晒太阳。”   宋凝君运气虽逆天,可掉下悬崖,不可能还好好的。   封秋水继续道:“且当初我刺中她的心脏,她就算掉落悬崖也是必死无意的,现在能或者也有些奇怪……”   其实说是活着,但他看来,宋凝君那副模样,跟死没甚差别。   傅潋之突然问,“你救下宋校尉是几日前?”   封秋水道:“五日前,他中间断断续续醒来过,但神志不是很清楚。”   姝姝道:“宋凝君住在何处?”   封秋水看她一眼,“也在丰隆城,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处三进宅子里,有士兵把守,照顾她的只有个小丫头跟个老嬷嬷。”   姝姝淡淡的嗯了声,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   傅潋之问道:“宋校尉受伤可是同宋凝君有关?”   封秋水想了下,“不太清楚,不过当初宋钰柏的确是从宋凝君那附近逃过来的。”   “等大兄醒来再问过他吧。”姝姝轻言细语说道。   有她给大兄处理伤口,大兄会很快好起来的。   姝姝还去用甘露煮了些热水过来喂给大兄,大兄虽昏迷着,但下意识把整盏水都喝了下去。   封秋水见姝姝给宋钰柏喂完水还坐在床榻边,不由道:“隔壁还有间房,小美人过去歇会儿吧。”   “不用。”姝姝摇头,“我想守着大兄。”   封秋水不再多劝,他离开房屋,来到院里,傅潋之正正在院子门口,面上还覆着那张兽铜面具,封秋水嗤笑声,“你装华岑公子还装上瘾了不成?”   傅潋之取下面具,冷淡的看了封秋水一眼。   两人面容都很出色,但一个清冷,一个玩世不恭。   封秋水懒散道:“你这样的也不知怎么就入了小美人的眼,你这个人冷淡成这幅模样,小美人竟然受得住。”   傅潋之淡声道:“你且管好自己。”   封秋水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半晌后道:“既然你们过来了,等天亮就想法子把宋钰柏给运送出城,我去把宋凝君解决了。”   这事儿也是丢脸,他武林赫赫有名的杀手,竟失了手。   傅潋之道:“不必,我亲自去。”   有些事情,总该面对面解决了,想必姝姝也是这般想的。   暮色渐沉,封秋水去厨房煮了些面,大家随意凑合的吃过。   晚上姝姝就蜷缩在大兄房间的榻上歇了整夜,傅潋之陪着她。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宋钰柏醒了过来,他脸色苍白,有些茫然,腹部的伤口还在疼,但脑子好歹清醒了些,屋内有些昏暗,宋钰柏想起他是怎么受伤的,忍不住咬牙,却牵扯腹部伤口,疼的闷声一声,旁边突然想起个软糯的女子声音,“大兄?”   “姝姝?”宋钰柏茫茫然道,难不成是伤的太重都出现癔症。   房间亮堂起来,姝姝点燃油灯,宋钰柏这才发现不是癔症,真是姝姝来了,虽然姝姝是少年郎打扮,不过平日她去德善堂都是这幅模样,倒也一眼就认的出来。   宋钰柏苦笑声,“你怎么大老远跑来了?”   姝姝小声说,“大兄,你都失踪十来日,家里人都很担心你,特别是嫂子。”   宋钰柏想起家里的妻子,心窝子被戳的生疼,自打他来边城后,连着妻子生产都不能守在身边,现在还连累妻子担忧他。   “大兄,你是碰上什么事情了吗?”姝姝又问。   说起这个,宋钰柏忍不住变了脸色,他道:“姝姝,宋凝君还没死。”   当初宋凝君被发配边疆,但掉落悬崖,这事儿也传回京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她竟然没死。   宋钰柏继续说道:“我原本是追着逢北王才来到丰隆城的……”   逢北王是阗国的新王,也是他背信弃义,撕毁盟约,先攻打大虞边城。   现在虽暂时休战,但逢北王性情阴狠,是个有野心的,想要收服大虞,自然不可能臣服大虞。   所以边城还是处于戒备状态,他追查敌情时发现逢北王与一中年男子和一老头前往丰隆城,他自然就跟了上去,进了丰隆城时,发现他们过去一座三进宅子,半个时辰后又出来了,宋钰柏假装普通百姓与他们擦肩而过,听出与逢北王同行的另外两人都是焦慎国口音,那老头说道:“她的状况,当初能继续活下来已是侥幸,当初帮她用巫医治疗时老夫已说过,最多她就一年寿命,现在油尽灯枯,老夫也没法子的,何况她自己也清楚的很。”   逢北王倒没多说,只道:“多谢卞巫医。”   另一中年男子轻声道:“王,我们之间的约定……”   随后他们与宋钰柏错身而过,宋钰柏在他们面前露了面,自然不敢继续追踪下去,而且这一趟也得知逢北王竟与焦慎国巫医有来往。   焦慎国同大虞是盟国,现在却跟逢北王交涉颇深。   巫医也是焦慎国特有的巫者,他们用神奇巫术治疗病人,身份很尊贵,通常只有焦慎皇族才能请的动巫医。   那么跟在巫医身侧的很有可能是焦慎国的皇族,焦慎国皇族跟逢北王一起,这就耐人寻味了。   宋钰柏打探到这些本想回平高城禀告给袁将军,但突然想到那巫医说,宅子里住的人油尽灯枯,他不由的好奇起来。   就打算进去瞧瞧,说不定会有重大发现。   次日,他就趁着那宅子里采办东西混了进去,然后躲着府卫朝着主院过去,这过去一瞧,就让他呆愣当场,庭院里的四轮椅上靠着个面白如鬼,瘦骨嶙峋的女子,女子看着都没多少生机,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让宋钰柏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认识这女人,她正是当初发配边疆掉落悬崖的送凝君。   宋凝君也发现了他,沙哑着嗓音喊道:“有刺客……”   她没法动弹,甚至连手都动不了半分。   说完这句话,她犹如风中残烛剧烈咳嗽起来。   宋钰柏自然是转身就逃,但府卫太多,缠斗当中,他受伤,腹部被刺中,逃出宅子后,他被人救下,随后失去知觉。   模模糊糊的也醒来过两次,但完全不记得事,直到现在才彻底清醒过来。   宋钰柏说完,脸色越发苍白。   姝姝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她起身道:“我先去给大兄熬些粥,他这几日应该还没吃过东西。”   封秋水讪讪,他一直昏迷着,自然没煮东西给他吃了。   粥很快熬好,姝姝端过来喂兄长吃过,见傅潋之跟封秋水都沉默着,姝姝问道:“师兄,我……”   她也不知自己想说些什么,她与宋凝君之间不死不休,但眼下宋凝君跟死了没区别。   傅潋之道:“待会我回客栈一趟,让刘成他们卖掉货物后先带宋校尉离开丰隆城。”   冯秋水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这人似乎只有面对姝姝时话语才能多一些。   姝姝小声问,“师兄你呢?你不离开丰隆城吗?”   傅潋之望着姝姝不再言语,姝姝却懂了他的意思。   是啊,她与宋凝君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师兄,我也留下,我同你们一起去。”那也是她跟宋凝君的恩怨,两辈子的纠缠,终该画上句号了。   “好。”   随后,傅潋之回客栈嘱咐刘成,刘成应承下来。   到了下午,带进丰隆城的货物卖的一干二净,就去把宋钰柏接到马车中,姝姝已经又给宋钰柏换过药膏,还煎了药给他吃,“大兄,你回去平高城后药膏每日都还要涂抹的,药也要记得继续吃。”   宋钰柏笑道:“我都知晓,姝姝你也小心些,要不就先跟我回平高城?”   姝姝摇头不语,她跟宋凝君的恩怨早该解决了。   宋钰柏知她心事,不好多劝,躺在马车里头晃悠悠离开。   他躺的是‘华岑公子’进城的那辆马车,出去时多半也不会检查。   而且宋凝君看样子与逢北认识,但宋凝君并未让人封城追查宋钰柏,甚至整个丰隆城都没太大波动。   好似是宋凝君再等着谁的到来。   宋钰柏离开后,姝姝担心逢北王会在宋凝君那边,封秋水却道:“这个倒不必担心,这些日子我日日都有去宋凝君宅子附近打探,逢北王并不在,她似乎成为了弃子,这几日就连宅子里的府卫都撤掉了,只有她跟那个伺候她的小丫头。”   傅潋之道:“等天色暗下来再过去吧。”   墨色渐沉时,封秋水带着两人过去了宋凝君住的宅子。   就如同封秋水说的一般,整个宅子果然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半个府卫,就连附近也没有埋伏。   过去正院,庭院里静谧无声,只有风吹过落叶的簌簌之声。   庭院中央停着四轮椅,四轮椅上坐着骨瘦如柴的身影,她整个人像是瘫在四轮椅上。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也没法动弹,只是发出个古怪的嗬嗬之音。   “是蜀王殿下吗?”宋凝君的声音也沙哑至极,犹如利爪磨过铁器上的声音。   三人来到她的面前,四轮椅上的人正是宋凝君,但她此刻的模样——   的确如同封秋水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侧手臂空荡荡的,脖子都没法抬动,形如枯槁,犹如风中残烛,眼看着要油尽灯枯了。   宋凝君笑了笑,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傅潋之身上,喃喃道:“能在临死前见到殿下我心愿已了。”   封秋水冷笑道:“你也算命大,给你一剑掉下悬崖你都没死。”   宋凝君面无表情,并不搭理他,只是目光都在傅潋之身上,她自幼爱慕的人。   傅潋之冷着脸,“你故意引我们到此处的?”   宋凝君笑了声,目光慢慢落在姝姝身上,“是的,原先我也没料到还能最后见殿下一面的,不过见到宋钰柏那一刻,我就知道可以见到殿下最后一面,我知晓殿下跟我世间最最‘心善’的妹妹成了亲,若宋钰柏在边城失踪,她一定会来找人的,我太了解你了,宋凝姝……”   姝姝面无表情看着她。   宋凝君继续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宋钰柏伤成那样被人救下,肯定出不了城的,你们一定会找到这里的……”   当初她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可她正好碰上一位巫医和逢北王,她开口求救,逢北王见死不救,是她以毒药配方才引得逢北王开口让巫医救下她,带着她回到阗国,给了她寝宫和婢女,也逼迫她把毒药方子交了出来。   那巫医虽救下她,但她掉落悬崖摔断脊背骨,这辈子都没法动弹。   她把一些毒药的药方交给逢北王,逢北王对她客气起来。   可她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那巫医说过,她必死无疑的,当初是强行续命,最多续命一年。   一年时期已到,她对逢北王也没了用处,然后她求着逢北王让她搬来两国边境交错的地方。   她来到丰隆城,静静等待死亡,或许逢北王对她也有一丝怜悯之情,前些日子还请了那位巫医帮她瞧过。   只那巫医也没了法子,她以为自己会静悄悄死在宅子里的,没想到会碰见宋钰柏。   那一刻,她知晓或许还能见见这辈子最挂念的人。   也果然等来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清楚自己善不善,但她所求只是见殿下一面而已。   至于宋凝姝,她不清楚自己还恨不恨,若有来世,她是不是应该选择另外一条路?   她没法去多想了,或许不会吧,她毕竟就是这样的性子。   宋凝君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目光落在那俊美如神祗的男人身上。   姝姝望着宋凝君,“宋凝君,你可后悔?”后悔她做下的每一件事情。   宋凝君冷笑一声,“我后悔什么,后悔做下的那些事情?宋凝姝你以为你与我有何不同?其实你比我更冷心冷肺,更能装!你对宋家人的那些好是你真心实意?不过是你想对付我所以才寻求宋家的庇佑,从一开始你就没在乎过任何人,你学医悬壶济世所为何?当真是你心善?还有你对殿下当真是有感情?”   宋凝君说罢,气息越发不稳,她目光落在傅潋之面上,眉目温和下来,“殿下,宋凝姝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慕您,唯,唯有我……”   只是她剩下半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傅潋之抬剑,暗劲打出,长剑直直射出,刺进宋凝君的心窝。   傅潋之淡漠道:“你找死。”   宋凝君慢慢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长剑,她嘴角溢出暗红色血迹,瞳孔渐渐散开,她喃喃道:“你们,以,以为这就是结束吗?总,总有一日,您也会弃她如敝屣,总有一日的……”   她这话仿佛诅咒,傅潋之脸色沉底阴沉下来。   宋凝君渐渐闭上双眸,没了动静。   封秋水啧了声,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回头道:“这次是真的死了。”又嘟囔道:“也是个命硬的……”   姝姝茫然站在原地,她想着宋凝君的话,她对宋家人真是如此吗?   封秋风道:“尸体怎么办?”   “烧了吧。”姝姝轻声道,她与宋凝君的恩怨也彻底了解,只盼来世也不相识。   封秋水从柴房里找出一捆捆的柴火,将宋凝君的尸首扔了上去,点燃火折子。   火光冲天而起,把快要暗下来的庭院照的犹如白昼。 第114章   火光冲天中, 宋凝君的尸首被渐渐烧成灰烬,周围居住的百姓见这冲天火光, 都忍不住出来救火。   火势实在空旷的庭院中, 并不会波及到其他地方,不过有人过来, 姝姝他们就先离开了。   走到垂花门前, 姝姝回头望了眼冲天火光,慢慢抿紧唇角, 她与宋凝君的恩怨终结于此,下辈子希望两人莫要相逢。   离开宅子有段距离后, 周围百姓都出来开始喊着走水救火。   天天慢慢暗下来, 姝姝转头对封秋水道:“封大侠, 多谢你。”   封秋水笑道:“小美人谢我作何,若不是当初我没杀死她,你们也不必跑这一趟。”他不等姝姝继续说什么, 摆摆手道:“罢了,既然宋凝君已死, 我也要离开丰隆城了,现在就走,你们打算如何?”   姝姝望了傅潋之一眼, 有些犹豫,现在天都黑了,城门封闭,肯定没法出城的。   傅潋之道:“我们也离开。”   宋凝君住的地方出事, 丰隆城若有逢北王的人定会察觉出异常,就怕明日搜城。   姝姝道:“师兄,城门都关了。”   封秋水笑道:“你太小瞧蜀王殿下,区区城门,如何困的住他。”   姝姝心道,也对,这两人武功应该都挺厉害的,轻功也好,这些城墙也的确困不住他们,而且猞猁也跟着大兄离开丰隆回了平高城,并无别的后顾之忧了。   城门约莫二十尺的高度,的确困不住他们的。   趁着夜黑,寻了个僻静些的位置,傅潋之抱着姝姝运轻功飞出城墙外,封秋水也跟着落地,然后跟姝姝挥挥手,“小美人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去京城封宅里头给我留封信儿就成。”   姝姝乖巧道:“封大侠再会。”   “小美人再会。”封秋水喟叹一声,朝着远处黑茫茫的荒野而去。   傅潋之表情淡淡的,牵着姝姝的手道:“我们过去前面路口,有人来接。”   “好。”姝姝软声道,她乖巧的由着傅潋之牵着她的手,两人走在茫茫荒野之中,天上亦不见明月,黑布隆冬的,仿佛整个人间都只剩他们两人,姝姝有些怕黑,忍不住朝着蜀王靠近了些。   “害怕吗?”傅潋之问道,他的嗓音冷清清的。   姝姝握紧他的手,“不怕。”   傅潋之似乎轻笑了声,不过嗓音太淡,淡到姝姝以为是自己听错。   姝姝想起宋凝君这一年的遭遇,忍不住问道:“师兄,你说宋凝君明知我们会来丰隆城寻大兄,她既与逢北王相识,为何不让逢北王捉拿我们?”   傅潋之道:“她当初掉落悬崖很有可能碰上逢北王,然后求救,逢北王不是善人,自然不会救一个快要死的人,极有可能是宋凝君许诺什么好处,逢北王救下她后要挟她,她与逢北王的关系并不怎么样,逢北王前几日同焦慎巫医前来帮她医治,大概也是宋凝君身上还有可利用的价值。”这两人性子差不多,为心中野心可以做下任何恶毒的事情。   姝姝沉默下来,宋凝君最擅长的就是毒吧?   难不成宋凝君是以毒药的药方跟逢北王作为交换的?   姝姝跟着蜀王慢慢在黑暗中行走,突然握紧他的手,“师兄,宋凝君擅毒,而且大兄说逢北王跟焦慎皇族和巫医都有来往,有没有可能当初符华公主来京中的毒,就是宋凝君手中的?那前几日跟着逢北王的中年男子是不是就是当初跟着符华公主一起入京的符禅?”   她记得符禅虽是皇族,但并不是焦慎王一母同胞的亲弟。   难道跟逢北王来往的当真是符禅,所以符华中毒那件事情,是符禅指使符芷做的?   傅潋之捏捏姝姝的手心,“姝姝真聪明。”   姝姝猜的这是八九不离十了。   姝姝耳尖红了红,幸好周围都是暗的,瞧不出什么来。   过了会儿,姝姝又道:“师兄,我还挺担心宋凝君留下的那些烂摊子的……”死了都要再祸害人一波。   “别怕,兵来将挡就是。”   两人已经走到一颗古树下,古树下系着一匹马,傅潋之抱着姝姝上了马,一路朝着平高城而去。   这几天折腾的,姝姝也有些困乏,她整个人都被殿下抱在怀中,被他的大氅包的密不透风,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又温暖又安全,姝姝就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何时就窝在他怀中睡下,傅潋之也慢慢放低速度。   等姝姝醒过来时,身上暖洋洋的,周围还是黑漆漆的。   一时也分辨不出时辰来,只听见殿下的声音,“快到平高城了。”   姝姝迷迷糊糊嗯了声,双手抱紧殿下腰身,傅潋之腰身紧绷起来,眸色沉沉。   到了平高城,有人放开城门,傅潋之带着姝姝回了将军府。   两人梳洗过后就歇下,姝姝依偎在殿下怀中睡下,只是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她反而睡得不太好,一直做噩梦,梦中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她中毒,被黑豹咬死,然后交织着这辈子的点点滴滴,直到耳边全是宋凝君死前的质问,“宋凝姝你以为你与我有何不同?其实你比我更冷心冷肺,更能装!你对宋家人的那些好是你真心实意?不过是你想对付我所以才寻求宋家的庇佑,从一开始你就没在乎过任何人,你学医悬壶济世所为何?当真是你心善?还有你对殿下当真是有感情?”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姝姝想张口否认,却发现怎么都没法开口。   不是的啊,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仔细想想,上辈子宋家人如此待她,她当真没有半点怨言吗?这辈子她对宋家人的好真的没有私心吗?   姝姝沉默下来,她没法再继续反驳,身上都在颤抖。   “姝姝……”耳边有清冷嗓音唤她。   姝姝睁开眼,撞见殿下那双凤眸,她下意识躲了下,却被殿下掐着腰身,不允许她动弹半分。   傅潋之抬手用指尖抹去姝姝额上的细汗,“可是梦魇了?”   姝姝点点头,不吭声,狂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傅潋之看她好些了,才起身倒了盏热水过来,“喝些水,已经卯时了,可要起来?”   “好。”姝姝接过茶盏把温热的水喝完,傅潋之接过她手中空掉的茶盏搁在案桌上。   姝姝正想下榻趿拉上绣鞋去找衣裳穿,傅潋之却已从旁边架子上取了一套衣裳,都是女子穿的,昨儿夜里她已洗去脸上的药水,露出白嫩脸蛋,这会儿漂亮水润的眸子忍不住盯着殿下看。   傅潋之道:“早上让人去备的,既已找回宋校尉,自不必继续伪装。”   姝姝想着也是,便点点头。   傅潋之走到床榻边,把姝姝抱在怀里头,开始慢悠悠的帮她帮衣裳。   姝姝脸颊红红的,抓住傅潋之的手,“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我帮你。”傅潋之低头亲吻她的手指,吓得姝姝立刻松开手,他又慢慢道:“不许再喊师兄了。”   既然换回女子打扮,他不想让她继续唤他师兄了。   “好。”姝姝软软的应了声,然后坐在殿下怀中,任由他慢悠悠的帮她穿衣。   姝姝似乎不太高兴,她总想起梦中宋凝君的质问。   “别多想。”傅潋之低头亲亲她的耳尖,姝姝耳尖温度升高,也顾不得去想梦中的事情了。   傅潋之第一次给女子穿衣,很慢,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不过又不用早朝,边城现在他也不用管,难得有这样清净悠闲的时刻。   等两人把穿戴好,出去吃过早膳,姝姝道:“夫君,我想过去看看大兄。”   宋钰柏自然没住在将军府,两人过去宋钰柏休息的地方,如今暂停休战,宋钰柏又是校尉,好歹七品官儿了,有个单独住的小院子,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三间房,院子简单的用篱笆围着。   姝姝过去的时候有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还有个十五六的少年正在院子里头忙碌着。   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院子里煎药,少年在提水,见到姝姝跟蜀王时都怔了下,最后的目光都落在姝姝脸上,面露惊艳,哪怕姝姝现在穿着最简单的衣裙,但她容颜惊艳,让人无法忽视。   姑娘和少年急忙行礼,“见过蜀王殿下。”   既然认识蜀王,看样子应该是平高城的百姓,蜀王待在边城也有好些年,边城的百姓大多都是认识他的。   姝姝多看了那姑娘一眼,姑娘挺清秀的,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见姝姝望过来的时候脸颊红红的。   姝姝温声道:“我大兄可在里头?”   她这一出声,两人就知晓她的身份了,加之姝姝嗓音软糯,少年也红了脸,还是那姑娘急忙点头,“宋校尉在里头的。”   姝姝冲着两人颔首,进到屋子里。   宋钰柏还没醒,姝姝进屋时他才醒过来,见到姝姝他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心中也放心很多。   宋钰柏笑道:“姝姝,你回来了?宋凝君如何了?”   姝姝微微顿住,软声道:“她死了。”   “她该死。”宋钰柏道,见姝姝低垂着眉目,他不在多言,就是问,“姝姝,你同殿下何时回京?” 第115章   “应该是这几日就要启程回京的。”姝姝轻声说道。   大兄既已无事, 她跟殿下也该回京了,而且殿下能陪她来这一趟, 只怕京城里也耽搁不少事情。   宋钰柏靠在软枕上点点头, “早些回去吧。”他说完想起远在京城的娇妻,神情不仅落寞许多。   姝姝正想跟大兄说说嫂子跟小侄儿饭团儿的事儿, 外面响起个姑娘家温婉的声音, “宋大哥,药煎好了, 我给你端进来吧。”   宋钰柏皱了下眉,“进来吧。”   姝姝回头, 见方才院子里那位清秀姑娘端着药碗进来, 见姝姝正看着她, 忍不住红了脸颊,但还是冲着姝姝点点头。   清秀姑娘端着药碗来到宋钰柏床头,宋钰柏接过药碗道:“唐姑娘, 明日不用你来照顾的,军营会有兄弟每天一大早过来帮我煎药, 你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总往我这里跑也不合适。”   唐姑娘脸色白了两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 “我,我只是因之前宋大哥救下舍弟,实在无以为报,宋大哥现在又受伤, 想过来帮帮宋大哥。”她说着都快哭了。   宋钰柏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他把药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把药碗递给唐姑娘,唐姑娘抱着药碗失魂落魄离开。   等这位姑娘离开,姝姝无奈看了大兄一眼,她看出这位唐姑娘应该很仰慕大兄,不过大兄对她无意,这样就好,大兄心中所想所要他都很清楚,他亦能坚持住自己的心,不用自己多提醒什么的。   姝姝陪着大兄坐了会儿,跟大兄说了说嫂子和饭团儿的事儿,宋钰柏听得眼眶发红,“是我不好,连昭昭生产都不在她身侧,还有饭团儿都已经一岁了……”   陪着大兄说了会儿,姝姝过去院子里,唐姑娘同那位少年已经离去。   姝姝猜那少年应该就是唐姑娘口中的舍弟了。   蜀王正站在院子一角,见到姝姝目光就落在她脸上。   姝姝过去软声道:“夫君,我们就住大兄这里吧,大兄这里还有间房,我想等大兄伤势好些再回京城。”说罢,姝姝想起蜀王殿下还是大皇子,他还有许多公务的,顿了下立即道:“夫君若还有事,我们也可早些回京的。”   “不急。”傅潋之说道,“我们可在这边留几日的。”   “夫君,你真好。”姝姝忍不住笑的眼眸弯弯。   姝姝的确是想等大兄伤势好一些才回,所以就从将军府搬过来大兄住的这个小院子里头了。   他们没什么行礼,来的时候就带了两身衣裳跟猞猁,猞猁也让傅潋之从将军府接过这边来,去接它的时候,它挺快乐,毕竟它就喜欢黏着姝姝,就袁将军有些舍不得,跟傅潋之说,“殿下,要不就把这猞猁搁将军府,我先帮你们养着。”   猞猁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金色兽瞳看了他一眼,转身拿屁股对着他。   ”哈哈哈……”袁将军仰天大笑,“这猞猁是不是再鄙夷本将军?”   傅潋之没搭理他,带着猞猁过去宋柏钰的院子。   猞猁见到姝姝很开心,免不了围着姝姝蹭来蹭去的。   姝姝正在院子里摘菜,大哥院子里头还种了两排菘菜,姝姝摘了颗,正在洗菜。   见到猞猁回来也挺高兴的,陪着它玩了会儿,猞猁就自己出门溜达去了。   白日里,平高城的百姓还挺多,突然见到这么大只凶兽出现在集市上都还有些恐慌,但过了会儿发现这猞猁既不伤心,甚至还下意识避开人走在角落里,都挺惊奇的,知晓它应该是不会咬人的。   “这凶兽跟蜀王殿下的白虎差不多,应该是被人驯服的。”   “可不是,长的跟蜀王殿下那头白虎一般凶猛了,第一次瞧见这么大只的猞猁,真漂亮啊。”   “它想去干什么?”   “不清楚,大概是出城溜达吧?就跟蜀王的白虎一样。”   猞猁并不管这些议论它的人,它溜达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竟也没拦,都知晓他是王妃娘娘收服的凶兽了。   姝姝并不关猞猁去何处,就她知晓的,目前还没什么人可以伤到猞猁。   猞猁是申时左右回城的,拖着一只死透的野猪,可把平高城的百姓们给惊到了。   “这大猫怎么还带了只猎物回来啊?”   “不知道呢,到底谁驯服的?也太聪明了些。”   说着说着百姓们开始议论这是谁驯服的猞猁,猎到这么大只野猪回来,怕是有口福了。   等猞猁把野猪拖回家里头,姝姝也给吓了一跳,“怎么拖这么大只猎物回来啊?小猁你吃过没?”   猞猁把死透的野猪拖到姝姝身边,蹭蹭她的手,姝姝就明白它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带回来给她的。   边城条件艰辛,平日也挺难吃到肉的。   姝姝望着傅潋之,“夫君,这野猪我们割点肉下来,剩余的也吃不完,送去军营那边吧。”   傅潋之自然没意见,对于怎么处理这头野猪,姝姝犯难起来,她跟殿下肯定都不会杀猪的,最后寻了城里头的屠夫帮忙,用十斤野猪肉作为报酬。   这野猪份量可不小,姝姝留了二十来斤,剩余的打算等明日给军营里头送过去。   晚上的时候,姝姝就用菘菜顿的野猪肉,加了甘露,把两种食材的味道全部激了出来,野猪肉选的五花部分,肥瘦相宜,加入菘菜一起炖,菘菜吸收猪肉的汤汁,入口即化,酥软鲜香。   宋钰柏已经可以吃普通食物,何况还是用甘露煮出来的。   晚上他就着姝姝做的这道猪肉炖菘菜,足足吃了两大碗饭,蜀王也吃了不少,宋钰柏行动不方便,靠在床榻上用的晚饭,姝姝跟殿下则是坐在食案前,这样的用膳环境其实两人都经历过,姝姝则是当初还在水乡村的时候,可比这惨多了,通常只能抱着个小碗坐在角落里头吃,蜀王则是当初行军打仗,经常饱一餐饥一餐的,所以现在这种对他来说已是很好的。   加之饭菜都是心爱的姑娘做出来的,他反倒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而且姝姝做菜的确很好吃,若说宫里头膳食味道精致,那么姝姝做的就是勾人。   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他也吃了两大碗,最后帮着姝姝去厨房把碗筷都洗了。   就这样,两人在边城住了五六日,猞猁每日都要出城,每次回来都会带回一头猎物。   吃不完的都给军营里头送了过去,军营里难得开荤,虽然没人可能都分不到一片,但能沾点荤味也算不错的。   姝姝给大兄和殿下做了四五日的吃食,宋钰柏躺床上这些日子,都被姝姝喂胖了圈,他伤势也好的差不多。   姝姝跟蜀王这才离开边城,姝姝原本是想着快马加鞭两日就能赶回京城,傅潋之没应,请了辆马车,置办了些两人路上换洗的衣物,就带着猞猁启程回京。   马车可比骑马慢许多,何况到了晚上还要找附近的城镇去歇息。   如果姝姝碰见喜欢的地方,傅潋之就会多停留一日。   这日马车路过一个小镇子,正好还下着雨,小镇上的住的人不多,镇子上都是青石小路,周围是竹林环绕。   晚上就住在这镇上的小客栈里头,猞猁也偷偷带去房间。   不过它闲不住,晚上自己溜达出城了,小镇子,自然没有夜禁,猞猁就出门自己猎食。   姝姝跟蜀王也早在歇下,次日晨起,外头还在淅沥沥下着秋雨,姝姝推开窗棂望出去,远处山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一般。   姝姝心里难得平静下来。   等跟殿下一起吃过早膳,猞猁也淋着雨回来了,不过口中还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花豹。   小花豹看着有点小,叫声微弱,姝姝惊道:“怎么捡了只小豹子回来?”   上辈子她被黑豹咬死,不过眼下这只是花豹,看着还是奶崽子,跟猞猁有点像,姝姝自然不会怕的。   也不知道猞猁从哪里捡回来的。   姝姝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何况都养着猞猁白狮,再多只也无妨了。   取了热水给小花豹擦洗干净,又喂它喝了些甘露水,自然也是避开殿下的。   小花豹喝下甘露水,蹭蹭姝姝掌心,待在暖和的被褥上睡下。   等处理好,傅潋之抱着姝姝过去榻上坐下,姝姝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头,有些懒洋洋的,猞猁就趴在地上望着他们。   傅潋之亲吻姝姝脸颊,“既然喜欢这里,我们明日再启程。”   姝姝抱着他的颈,软声问,“夫君不急着回京吗?”   傅潋之低低沉沉嗯了声,堵住姝姝柔软的唇。   他们又在小镇上待了一日,次日才带着猞猁跟小花豹启程。   小花豹已经醒了过来,姝姝喂了它吃了点掺杂甘露的肉羹,它很黏着姝姝,一路都要趴在姝姝怀里头。   等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京城里头天儿也冷了许多,早之前蜀王就已让人快马加鞭回京给国公府和宫里头递了信儿的,所以他才能陪着姝姝慢悠悠回来。   姝姝回来,自然也是先过去国公府一趟,给宋家人报平安。 第116章   崔氏本就挂念姝姝, 当初听闻姝姝想亲自去边城寻宋钰柏,她其实不太愿意, 边城远不说, 还很危险。   不过姝姝已经过去边城,她不好多说, 十来天前也有人专门送信过来, 说宋钰柏已找到,姝姝和蜀王也启程回京, 但直到现在才回,见到姝姝, 姝姝瘦了些, 精神气倒还好, 崔氏心疼的慌,“宝儿晌午留在国公府用膳可好?”   姝姝点头,“殿下去了宫里了, 我晌午也不用回王府,留在国公府陪母亲您用膳。”   小花豹跟猞猁都已先送回王府, 姝姝就留在国公府陪崔氏用午膳,二哥宋钰谨在翰林院,父亲也没回, 只有崔氏和四弟宋钰延,宋钰延身体已经好起来,每日还跟着老国公爷读书学功夫。   宋钰延见到姝姝也很是高兴,姐弟两人聊了许多。   用过午膳, 姝姝正想去看看大嫂跟小侄女,梁昭昭已经抱着小饭团过来寻姝姝了。   梁昭昭长相娇美温婉,小饭团也是粉雕玉琢的,姝姝特别喜欢小孩子,忍不住喊了声嫂子从梁昭昭怀中接过饭团儿。   小宋锦长相随了梁昭昭,黑漆漆的眼仁,还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就甜的很。   小宋锦才一岁,很喜欢姝姝,趴在姝姝肩膀上用肉嘟嘟的小手臂环住姝姝的颈子,糯糯的喊,“姑母……”   姝姝也笑眯眯的,“饭团儿想姑母了吗?”   “想。”小宋锦使劲点头,然后往姝姝怀中蹭,“香,姑母,香香……”   姝姝被小丫头逗的直笑,抬头见嫂子面带倦容,姝姝知嫂子过来应该是问她关于大兄的,便道:“嫂子不用太担心,大兄伤势好的差不多,而且立下大功。”甚至也因大兄,她才能彻底了解与宋凝君的恩怨,她应该感谢大兄。   梁昭昭苦笑一声,“我知他已没事,前些日子大殿下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书信,你大兄给我写了封书信让一并带回来了。”   那封信全是宋钰柏对她的思恋和歉意,她看完就掉了眼泪,夫妻两人分居两地,可当初丈夫远去边城,她也是答应的,丈夫因此变成顶天立地有责任心的男子汉,她也是满心欣慰,可已经差不多两年时间没见到丈夫,此次丈夫又出这样的事情,她心里实在寝食难安,她渐渐的有了个想法。   姝姝听懂嫂子这话中有话,忍不住问,“嫂子可是有其他想法?”   梁昭昭叹息一声,“我想带着锦儿去边城寻你师兄。”   新婚夫妻,相处不到一年就分离,且按照宋钰柏的情况,往后很有可能继续留在边城数十年,岂不是还要分离数十年?   所以梁昭昭想带着女儿去边城寻夫君,不管边城多寒苦,她都愿意跟夫君一起过下去。   姝姝温声道:“嫂子可想清楚了?”其实她能够理解,感情好,分居两地不是长久之际。   梁昭昭点头,捉紧裙角道:“想清楚了,我会跟公公婆婆说一声的。”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带着女儿去边城。   跟大嫂聊了会儿,姝姝还陪着饭团儿玩了许久才回王府。   回到王府已经申时,蜀王还没回,应该还在宫里头,姝姝就去看看火焰跟白狮它们。   几只都住在偏园,里面搭建的木屋,还有它们玩耍的木架子什么的都有,姝姝过去的时候几只大的立刻围上来,小花豹也跌跌撞撞朝着她跑过来,姝姝给它们水盆里添了些加了甘露的清水,甘露对它们其实也有好处的。   比如猞猁,这是姝姝养的第一只凶兽,一开始它只是亲近姝姝,但两年甘露喝下来,它已经能听懂人言,而且很聪明。   连白狮亦是如此,她喂养白狮也有一年,白狮也明显变化很多,不再惧怕人类,也能听懂姝姝的话。   如今她跟蜀王成亲,多了只白虎,又从边城回来的路上被猞猁捡回一只小花豹,现在都有四只了。   姝姝给它们喂了水,站着偏园门口看着它们,喃喃道:“可不能再多了……”   都四只了,再多起来,王府岂不是成凶兽园了吗?   回京城的一路上虽走走停停,但还是有些累,姝姝就回房梳洗歇下,过了一个多时辰,傅潋之才回,见姝姝还睡着,过去床榻俯身亲吻她,姝姝半睡半醒感觉舒服都不太顺畅,忍不住微微张开唇,就感觉有东西缠着她的小舌亲吻,姝姝睁眼,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是蜀王的气息,她乖巧的抬起手臂挽住蜀王的颈,软声道:“夫君回了吗?我起来让丫鬟们备晚膳。”   “不急。”傅潋之含糊道,又低头含住姝姝的嘴唇。   她的唇柔软又香甜。   两人亲了好会儿,亲的姝姝有些昏糊,傅潋之才拉着她起来,“先去用晚膳。”   丫鬟们已备好晚膳,傅潋之牵着姝姝过去,姝姝想起大兄在丰隆城查探到的消息,问道:“夫君,逢北王同焦慎皇族有来往的消息,可有同焦慎王告知?”她跟符华也算不打不相识,两人相处时间虽不多,但符华也算她最好的闺友。   符华又是焦慎国的公主,焦慎跟大虞是盟约国,焦慎其余皇子却跟正在同大虞打仗的阗国来往,可见是别有用心。   逢北王许诺什么好处给了那人?是不是许诺帮那人登上焦慎王的位置就联合阗国一起攻打大虞?   按照逢北王的野心,姝姝觉得很有可能。   所以她更加不愿意焦慎王跟符华出事。   傅潋之道:“已给焦慎王递了消息,焦慎王其实应该知道些什么的,但应该有其他顾虑,所以暂时没动。”   姝姝点点头,这些就是关于朝政方面的,她也不太懂。   用过晚膳,傅潋之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让姝姝先回房睡,他过去书房处理公务。   姝姝就先睡下,就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在亲吻自己,知晓是蜀王忙完公务,他身上还带着梳洗过后有些冰凉的湿气,冰的姝姝身子都在轻颤,不过她还是主动抱住他的肩膀,慢慢伸出小舌,就被他含住……   两人这应该是第二次,当初圆了房没两天大兄就出事,加上圆房后她有些疼,之后两三日蜀王都没再碰她,虽然每天晚上都有搂抱着睡觉,但没继续,然后就是去边城,回来的时候两人一路很清闲,不过殿下还是没碰她,晚上都是抱着她睡觉。   现在回来,傅潋之亲她亲的格外凶,也或许是这一路的相伴,姝姝已经习惯他的亲近,并不会再觉得紧绷紧张,甚至下意识温柔的回应他……   最后姝姝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次日,姝姝醒过来时,殿下已经不在,差不多辰时,她睡了挺久的。   用过早膳,姝姝吩咐珍珠她们去给康平还有方珠珠和隗高兰下请帖,当初没去边城前就说要请她们过来小聚,现在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先把帖子送过去吧。   午膳时的时候殿下也没回,应该是宫里头很忙,姝姝吃过午膳就过去德善堂,伏神医见到姝姝道:“事情都忙完了?你大兄没事吧?”   姝姝笑道:“师父放心,大兄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来来,徒儿跟我一块看看这张药方……”   姝姝就跟师父开始研究起药方来……   今天德善堂的病人比较多,姝姝忙得比平时晚一些才回王府。   回去的时候蜀王也已经回府,正在书房,听闻姝姝回,他才离开书房过来房里用晚膳。   用膳时,傅潋之道:“明日陪我去宫里一趟。”   姝姝紧张起来,“夫君,进宫去做什么?”她虽然嫁给蜀王,但他单独辟府出来另住,上头也没公公婆婆,每天日子清闲得不得了。   突然要进宫,姝姝肯定是紧张的。   “别担心。”傅潋之望了姝姝一眼,“只是陪父皇用顿膳。”   其实的确是没什么事情,顺和帝想着他们两人成亲也两个多月,让姝姝进宫跟他一起陪着他老人家用顿午膳。   傅潋之自然没拒绝。   姝姝突然纠结起来,皇帝是她的公爹,但是又没住在一个宅子里头,这样去宫里头肯定要送些礼的。   送些什么好?当初的养生丸顺和帝也服用了,而且是三个疗程的,身体调养的不错。   而且哪有送礼送药的,姝姝紧张道:“那我明日带些什么进宫比较好呀?”   傅潋之失笑,嗓音还是清冷冷的,“不必,只是陪我跟父王用个午膳就好。”   “这哪儿成,平日又不能住在宫里头尽孝,现在若不带些礼物实在不好。”姝姝微微蹙眉,很为难的模样。   但是皇帝肯定什么都不缺,又不能送吃的喝的,到底送些什么好?   用好晚膳,姝姝都没能想好给顺和帝送些什么,傅潋之还要去书房,姝姝急忙拉住他的袖子,软声问道:“夫君,父皇可有什么喜好?我实在不知明日要送些什么才好。”   傅潋之无奈,抱住姝姝过去榻上坐下,同她说,“父皇喜欢甜食,要不你做些甜食送给父皇。”   姝姝犹豫道:“能送吃的吗?”宫里头不是比较忌讳这个吗? 第117章   傅潋之见姝姝仰着头望着她, 面容粉嫩,肌肤雪白, 看着又娇又软的,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温和下来, “不用担心, 父皇很喜甜食,可以送些吃食进宫的。”只是亲近之人的心意, 何况做些吃食送进宫里头,也没人敢在这个空档对父皇下毒。   “夫君。”姝姝娇嗔, 伸手握住他的大掌, 不让他继续捏她脸颊, “那夫君去书房忙,我过去小厨房里头准备明天的甜点。”   傅潋之俯身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去吧。”   姝姝红着小脸出了房, 跟丫鬟们过去小厨房,小厨房里头什么都备的有, 姝姝准备做些千层蒸糕,这个是用倭瓜,白面还有冰糖跟果脯粒儿做成的, 倭瓜煮熟后跟白面揉成团发酵起来,等明天早起面团就能做好上锅蒸。   等把面发起来,姝姝去梳洗过后才回房歇,傅潋之也早早的歇了。   次日, 天不亮,姝姝就起来了,这会儿连傅潋之都还未起,听见动静,他伸手揽住姝姝腰身,“怎起这般早,再睡会儿。”因刚醒,她嗓音有些低沉,很是让人心慌。   姝姝被他搂着趴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同他道:“夫君,昨儿发了面,今儿一早还要蒸糕,我先起来,夫君再睡会。”   傅潋之捏了捏她细腻的腰身,“打算做什么甜点?”   姝姝轻言细语道:“千层蒸糕,这个糕点蓬松宜克化,甜度也适宜,父皇应该会喜欢的。”   傅潋之抱着她亲了会儿才放她离开。   姝姝就过去小厨房里头,昨儿面已经发好,擀成面皮就好,面皮上刷层薄薄的油,再刷一层熬化的糖汁儿,层层叠叠的,最后撒上切碎的果脯,姝姝用之前国公府做的桃干代替果脯,这桃子是用甘露浇灌着长成的,做成桃干后味道清甜有嚼劲,用来做碎果脯再合适不过,等做好千层糕,上锅蒸熟即可。   蒸好的千层糕被姝姝小心翼翼切成小块装入食盒中,她尝了块,味道很好,清甜又不会很腻。   等时辰差不多,姝姝拎着食盒同蜀王殿下一起坐上马车去了宫里。   时辰还有些早,因蜀王要早朝,入了宫后,姝姝先过去给赵贵妃请安,姝姝没有婆婆,但赵贵妃现在掌管后院,她自然要过去请安的。   宫中嫔妃都在,宁妃也在赵贵妃的寝宫里头。   姝姝给顺和帝带的糕点被蜀王殿下送过去了顺和帝的寝宫,她先过去赵贵妃的寝宫请安。   赵箐滟见到姝姝,面上笑意浓浓,“姝姝来了,快坐快坐,陛下昨儿夜里就同本宫说你今日会进宫陪用午膳。”赵箐滟肌肤雪白,眼角有几丝纹路,却比前段日子轻了许多,面色也很红润,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赵箐滟知晓她肌肤变的更好都是归功于姝姝几个月前送给她的两罐桃花酿。   那真是个好东西,入睡前喝一盏,晚上睡得很安稳,肌肤也越来越好。   姝姝给赵贵妃福了福身,赵箐滟忙道:“姝姝快坐吧,姝姝可是同大殿下一起过来的?”   姝姝点头,赵箐滟笑道:“姝姝可是还没用早膳?等待会儿都散了,姝姝陪我用些早膳。”   姝姝自然点头应好,她挨着赵贵妃坐着,同赵贵妃说着话,下面嫔妃也跟着附和两句,唯有宁妃表情淡淡的,至始至终都没言语。   请安过后,嫔妃都各自回了寝宫,只余赵贵妃跟姝姝两人留在寝宫,两人用过早膳,就去御花园赏花。   姝姝现在是王妃,而且顺和帝明显很护着她这个儿媳,就算来宫里头也没人敢给她受气。   何况赵贵妃待她还不错,原先赵贵妃还有些私心,想把姝姝嫁给三皇子,绝了大殿下娶妻的心思,她跟顺和帝提过,被拒了,之后也就想开了,何况三皇子对皇位无意,赵贵妃也是个聪明的,知晓以后皇位极有可能落在大殿下头上,还不如现在弄好关系,以后儿子封王,她就做个清闲太后,也因此,她对姝姝很不错。   御花园赏花时,赵贵妃惦记姝姝的桃花酿,就又跟姝姝讨要两瓶,姝姝自然应承下来。   她那里还剩下不少桃花酿,本就是送人情的,她自己很少用。   两人说了会儿话,却见远处走过来个穿着湖蓝披帛浅金绣金莲纹镶领褙子的女子过来,有些瘦弱,脸蛋很小,下巴尖尖的,正是与姝姝有些日子没见过的三皇妃卫楚璇,卫楚璇也没料到会在御花园碰见赵贵妃跟姝姝。   卫楚璇是宁妃儿媳,宁妃善妒跋扈,赵贵妃不喜宁妃,但对卫楚璇没甚感觉,只卫侧妃到底是宁妃儿媳,她也不愿总碰见卫楚璇。   卫侧妃也知赵贵妃不喜她,正想避让,却瞧见姝姝,她与姝姝认识,姝姝成亲她也添了妆。   卫侧妃也许久未见姝姝,思忖片刻,到底还是过去跟姝姝打了招呼,“姝姝,你来宫里了吗?”   姝姝点头,“今日同蜀王殿下一起进宫的。”   赵箐滟知晓两人关系应该不错,怕也有些贴己话想说,她笑道:“姝姝,本宫寝殿里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本宫就先回寝宫,你跟卫侧妃待在御花园赏花,待会儿晌午时本宫再过来接你。”   姝姝忙道:“不必,待晌午时我过去寻贵妃娘娘就是。”   赵箐滟不再勉强,带着宫婢离开,不过还留下不少人在御花园这边,就怕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姝姝,毕竟这里是宫里头,陛下那些妃子又不是个个都很温良,若认错人,冲撞了姝姝,陛下都会责怪她的。   赵贵妃离开后,姝姝跟卫楚璇过去御花园里面的凉亭里头坐着,有宫婢奉上茶水和点心。   两人坐下后,姝姝见卫侧璇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子去不掉的忧愁,而且她身子比之前见到她更加虚了,姝姝忍不住道:“楚璇,你的身子……”当初还未嫁给蜀王时,她就进宫给楚璇诊脉,还给她配了药的,可现在……   卫楚璇屏退身侧的宫婢们,叹息一声,“姝姝,我也不瞒着你,当初你帮我配的药,其实我都没吃,我很清楚自己身子受寒不能怀有身孕,可我当初与二皇子的亲事,皆因我祖父是太傅,与他有利,被他用计谋被迫同他成亲,刚成亲时他待我还算不错,可我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加上祖父不愿牵扯他的利益当中,祖父致仕回了老家,他渐渐暴露真面目,待我极为冷淡,脾气不好时还会动手,我本就恨他,又岂会愿意怀上他的子嗣,后来他借由我身体不好,怀着龌龊的心思,让姝姝你进宫帮我治疗……”   后面的话,卫楚璇没有再说。   这同姝姝猜想的也差不多,当初卫楚璇跟二皇子定亲,传言是两人私相授受,所以哪怕卫楚璇作为太傅家嫡出孙女,还是以侧妃身份嫁给二皇子,没想到里头是这样的。   想起二皇子,还有他曾经做下的事情,甚至寝宫里头借着酒醉想欺辱她的事情,姝姝忍不住蹙眉,对他满心厌恶的。   姝姝心里叹息一声,握住卫楚璇手道:“莫要多想,往后或许会柳暗花明,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吗?卫楚璇眼眶渐红,心里发酸,她还如何坚持的下去?这日子何时到头?   姝姝见卫楚璇难过,心里也不好受,陪着她坐在凉亭里,卫楚璇心里头太多委屈,忍不住哭泣起来。   姝姝陪她坐着,一通发泄下来,卫楚璇心中好受许多,她拭了泪,小声说,“让姝姝笑话了。”   “哪里,我们是朋友,往后你心里不开心不痛快,就来寻我玩,忘记那些不痛快的事情……”姝姝柔声道。   卫楚璇越发喜欢姝姝,她握着姝姝的手,凑到她身边小声说,“我总觉二殿下跟宁妃不怀好意,往后你跟大殿下都小心些。”   姝姝笑道;“好。”她自然知晓的。   当初宁妃跟二殿下的意思她都明白,如今她却嫁给蜀王,只怕宁妃跟二殿下都恨着她。   两人坐在御花园里聊天,到了快晌午,卫楚璇才离开,赵贵妃也过来接姝姝过去顺和帝的宫殿。   赵贵妃领着姝姝过去寻顺和帝跟蜀王殿下,早已下朝,顺和帝跟蜀王正在书房商议事情,听闻赵贵妃跟姝姝求见,顺和帝同蜀王道:“走吧,过去宫殿摆膳先。”   赵贵妃也陪同着一起用的午膳,顺和帝待姝姝很温和,还跟姝姝道:“你做的千层蒸糕味道很不错。”   姝姝忙道:“陛下喜欢就好。”   “你既已嫁给潋之,同潋之一样唤我声父皇就是。”   姝姝乖巧的喊了声父皇。   之后顺和帝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跟蜀王殿下说,让他经常带姝姝进宫转转,没事去陪陪赵贵妃也好。   赵箐滟笑道:“可不是,本宫就厉溯一个孩子,他平日也不爱陪我,本宫一直想生个小公主,喜欢小姑娘,姝姝长的漂亮,本宫见着就喜欢,往后姝姝可要多进宫陪陪本宫才是。”赵贵妃猜,陛下这是打算封大殿下做太子,好让小两口搬回东宫,让姝姝提前适应宫里头的生活吧?   她面上不显,不过觉得若真封了太子,同她也没太大的影响,姝姝能搬进宫,也多个人陪着她。   姝姝自然应好。   陪着顺和帝跟赵贵妃用过午膳,姝姝就跟蜀王回了王府里头。   很快到了十一月底,这几日一直在落雪,整个京城里头银装素裹的,姝姝已经换上厚的夹袄还有斗篷,每日房间也会摆上两三盆银霜炭,她体质好,其实穿成这样都不觉得冷,但每日殿下从宫里头回来,满身冰霜,她心疼,就让丫鬟们把房里摆几盆炭,她待在屋子里头的时候就少穿些。   今日方珠珠还有康平跟隗郡主要来王府吃宴,姝姝一早就让厨房里头准备着。   姝姝一大早起床就等着了,还让珍珠去德善堂跟师父说声,下午她就不过去德善堂了。   很快,方珠珠她们就来到王府,姝姝亲自迎她们进了霁月堂。   方珠珠她们进到霁月堂,见里头竟还摆着不少盆栽,有些四季常青的树苗,还有些已落叶,要等来年春日才能发芽开花的花盆。   这已经让方珠珠她们很惊讶,她们都以为蜀王住的地方会特别冷清,庭院里的摆设说不定都是光秃秃,但现在看着还挺有人气儿的。丫鬟小厮们也都站在廊檐下候着。   姝姝把三人领进屋子里头。   这只是闺友间的小聚,倒也不必太隆重,不过隗高兰还是给姝姝带了礼品,是一本医书的孤本。   王华唯的《《王华唯肘后备急方》,里头记载的大多数各种瘟疫,狂犬病,天花,卒死等各种急救方子。 第118章   王华唯是前朝神医, 医术了得,专攻急症和绝症类, 但他性格孤僻, 一生未曾收徒,也无子女, 他的医术早已失传, 写下的医书好些也成为孤本,甚至再也没有面世过。   姝姝学医, 对这样的孤本非常喜欢在意,能得到这样的孤本, 是每个郎中都很在乎的。   姝姝接过有些残破的医术, 欢喜道:“高兰, 谢谢你,我很喜欢。”她的确很喜欢这份礼。   隗高兰温声道:“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唯有你们, 且我自幼体弱,姝姝帮我配了药, 这些日子我都能感觉身体渐渐好起来,走路说话都不会喘息了,我喜欢姝姝, 也特别感激姝姝,这本医书是母亲当年无意中得到的,对我们也无用,前几日母亲收拾库房才收出来的。”   “我很喜欢, 谢谢。”姝姝笑道,“走吧,我们进屋子里,外面还在落雪,有些冷。”   几人随姝姝进到屋里,屋子里摆着炭盆,瞬间暖和起来,几个姑娘们把系着的斗篷脱下递给身后的丫鬟们。   屋子里的案几上已摆上茶水和各种点心,果脯,姝姝还仅剩的几罐桃干也都拿了出去。   不过明年国公府桃园还会有成片桃子,姝姝打算明年继续做些桃花酿跟桃干。   桃花酿有些甜,殿下不喜欢,但父皇喜甜食,想来会喜欢喝这个的,虽是美容养颜的,但还能安神静气,都可以服用。   既然是闺友们的小聚,自然是什么话题都聊的,姝姝想起珠珠好像也快成亲的,不由问道:“珠珠,你同袁崤何时成亲,可定下日子?”珠珠跟她差不多年纪,开了年就是十六的,差不多能够成亲。   方珠珠面颊绯红,不过还是跟好友们道:“前几日刚把成亲日子定下来,三月初一,开了年就差不多要准备起来的。”   康平软声道:“三月天,大地春回,是个好日子,等过了年,珠珠也要待在家里筹备婚事了。”   隗高兰接着道:“可不是,不如这些日子我们多聚聚。”   姝姝也点头,“好啊,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去溶河看雪景。”   她重活一世,仇也报了,剩下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不仅要做大夫救人,她还希望可以跟闺友们一起吃喝玩乐,把上辈子空缺的没有尝试过的,都体验一遍,也不枉此生。   “好呀,这几日雪下得挺大,等雪停了就能去溶河看雪景。”方珠珠也点头说好。   溶河是京城周围的运河,当初姝姝她们就是游河时,殿下从边城回来,直接去运河寻的姝姝……   溶河水流动时,可以划船游河,等下大雪河面结冰,又是另番震撼的场景,冰雪覆盖河边,茫茫一片,这几日经常有京城的贵人们去溶河边看雪景。   几人就约好过几日去看雪景。   晌午留在王府用的午膳,王府的厨子手艺很好,大家都吃的很饱。   下午时候,几人又聚屋子里聊了一个多时辰,三人才起身告辞,刚出屋檐下,就见蜀王系着厚氅,满身风霜,身姿笔挺的走进霁月堂,他面容俊美,表情却很淡,见到廊檐下的姝姝跟三人,走了过去。   方珠珠立刻福身行礼,“见过蜀王殿下。”   傅潋之颔首,康平也小声喊了声潋之哥哥。   隗高兰有些紧张,她虽是傅潋之表妹,但小时候都生长在封地,也是前些日子搬回京城才跟蜀王见过几面,却并未打过招呼,眼下这般近的距离,蜀王站在姝姝身侧,望着姝姝时目光柔软,但转向她们的时候,眉目清冷。   隗高兰紧张道:“表,表哥。”   傅潋之颔首,表情淡淡,又道:“时辰不早,你们早些回。”   姝姝软声道:“夫君,我送送她们,你快些进去,外头太冷,屋里还燃着炭盆,你先暖暖身子。”她说罢,挽住方珠珠手臂,“珠珠,康平,高兰,我送出门出府。”   傅潋之站在廊檐下,看着姝姝送她的闺友们离开。   白雪飘落,丫鬟们撑着油伞跟在主子们身后,直到姝姝把三人送去王府,看着她们坐上马车,又仔细嘱咐道:“路上还在落雪,你们让车夫赶车时慢些,小心地滑。”   等马车慢慢离开,姝姝回府,门房关上王府的侧门。   姝姝回到霁月堂,见蜀王竟还立下廊檐之下,还是她离开时的姿态,肩膀上沾着的雪花已经融成水滴。   姝姝哎呀一声,提着裙角快步走到蜀王面前,拉住他的大掌就进到屋子里头,“夫君的手好凉,夫君怎么不先进去屋子里头?”   姝姝拉着蜀王进到屋子里,微微垫着脚尖,替他解开系着的厚氅,又喊丫鬟们重新送了件厚氅过来给殿下系好。   还拿布巾帮他把眉目上的雪落都擦干净,等丫鬟们退下,傅潋之身上暖了些,他才把姝姝抱在怀中,姝姝坐在他大腿上,挽住他的颈,傅潋之道:“同她们可玩的开心?”   “自然是很欢喜的。”姝姝温声笑道:“我自幼没甚朋友,除了当初水乡村的葛婶子家的彩凤姐,回到国公府后也因生在农家,总不好与京城贵女们来往,因此也一直未曾和谁走的太近,如今能得珠珠康平她们的友情,自会好好珍惜。”   说起彩凤姐,姝姝上辈子死后二十年,加之重活一世这几年,二十多年时间未曾再见过彩凤,那是她幼年时最好最信任的玩伴。   想起彩凤,姝姝忍不住生出惆怅茫然之意,她与彩凤这辈子不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傅潋之微微收紧手臂,让姝姝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胸膛上,“往后若喜欢,可同她们多聚聚。”   “好。”姝姝软声应道。   过了几日,大雪停下,天气越发寒凉,姝姝还约着跟方珠珠她们一起去溶河赏雪景。   天气虽冷,但大家都玩的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已经接近年关,姝姝的事情也多起来。   这是她做王妃的第一个年关,陪嫁的那些铺子的账,还有过年时人情往来的礼数,以及置办年货,府中下人们吃穿用度,过年时的赏封还有各种事情,这些事情在出嫁前,姝姝就跟崔氏学过,现在还有范嬷嬷在旁边指引,姝姝学的越发快。   不过几日时间就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她做的很好,范嬷嬷也挑不出半点错来,有时候范嬷嬷都想着夫人让她陪嫁来王府简直多此一举,王妃娘娘学甚都很快,娘娘上头也没公婆压着,平日里蜀王还很宠着娘娘,有蜀王宠着娘娘,满京城谁敢欺辱娘娘。   姝姝把王府庶务都处理差不多时,王府里头的下人还有姝姝带来的丫鬟们就开始装扮王府,张灯结彩,王府的门窗都上贴上福字,还有对联,对联上的诗词还是姝姝书写的,看着非常秀丽。   傅潋之下朝回来时就注意到王府正门上贴着的大福字还有对联,上头的字体秀丽,他忍不住扬了下唇角。   进到王府里头,姝姝正让院里的丫鬟跟小厮们摆盆栽,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才回的四季常青的盆栽,大冬天下大雪都是绿油油的,冬日里摆着也显得有生机些。   姝姝见到蜀王回来,忙上前道:“夫君回了,先进屋暖和会儿,我让丫鬟们备膳。”   临近年关,公务并不算多,傅潋之最近都是待在宫里帮着顺和帝批阅奏折,顺和帝就以身体疲惫,老胳膊老腿动弹不得的理由搪塞他,就是想把公务都甩给他,甚至还同他商议,不如早些封他做了太子,跟着姝姝搬回东宫,然后早些继承皇位。   实际顺和帝早有禅位的打算,但知晓蜀王还是太年轻,且无子嗣,所以打算先封太子,等过两年姝姝诞下皇长孙就让位的。   没曾想,傅潋之还是拒了,他跟顺和帝说,想晚一两年再搬入东宫。   顺和帝也没催,但能偷懒的时候就把公务奏折一股脑丢给长子了。   现在傅潋之低头望着姝姝,被她拉到房屋中,她取来温热的帕子擦拭他面上的冰凉寒意。   傅潋之忍不住低头捏住姝姝小巧的下巴,吻住她柔软的唇。   他的确不太想现在入住东宫,若跟姝姝搬入东宫,想要进出皇宫不可能再如此随意,姝姝自然没法再继续行医的,而且还不到回宫的时间。   眨眼就到了年关。   大年三十,姝姝要跟蜀王一起进宫用年夜饭,今儿晚上就顺和帝跟宫中贵妃嫔妃还有皇子公主们一起用年饭的日子。   姝姝跟蜀王当然早早就准备好入了宫,年饭是晌午,大殿里头都是单独的小食案,姝姝就坐在蜀王身旁。   宫里头年纪相仿的唯有蜀王二殿下和三殿下,其余皇子跟公主都还年幼。   数下来的话,顺和帝也有十来个子嗣,听闻除了有个皇嗣自幼体弱夭折,赵贵妃掌管后宫这些年,宫里头从未出过谋害皇嗣的事情发生,就凭这一点,姝姝就很敬佩赵贵妃,赵贵妃或许有些私心,但她从不害人,这在后宫已是难得可贵的。   都是顺和帝跟后宫嫔妃和皇嗣们,并无外人。   用过年饭,自然还是聚在一起闲聊,看戏,看看舞伶柔美的舞姿。 第119章   晌午的年饭用过, 下午就是吃茶看戏闲聊,等到晚上还要留在宫里头继续吃年夜饭, 傅潋之旁边坐着姝姝, 姝姝身旁是二皇子傅厉元同卫侧妃,用晚膳时, 除了顺和帝的十来位子嗣, 剩余就是太后跟四妃和赵贵妃,算起来都是一家人。   姝姝今日里头穿的海棠色绣梅花夹袄, 外面系着白狐裘斗篷,露出嫩如豆腐似的脸蛋, 让人的目光总忍不住定在她身上, 顺和帝那些个年纪小些的公主和皇子的目光就总忍不住落在姝姝脸上, 她白的几乎耀眼,何况她容貌实在仙姿佚貌。   不仅如此,傅厉元也总忍不住目光会扫过姝姝,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成亲后的姝姝容貌越发的媚, 原先姝姝端丽冠绝,现在却透出一丝丝的媚丽。   当初,他趁着酒醉想要轻薄她, 近身时那种淡淡的香气缭绕,并不是胭脂水粉的女子香气,而是另外种很淡然很特别的香气,有些像草木, 很清透,让他再也无法忘记。   这些日子,他总是时常想起那日的事情,也曾想过,如果那日他坚持动了姝姝,姝姝是不是就迫不得已必须嫁给他。   姝姝不用再嫁给大皇兄,对谁都好,可惜没有如何,那日被宋楚璇坚定的拦下,他因此越发烦卫楚璇。   姝姝亦能感觉身边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她目光冷淡。   就这样用完晚膳,顺和帝年岁渐大,也熬不住,就让下头的小皇子小公主们自个去玩。   其余人也都散了,姝姝跟傅潋之也乘马车回去王府。   路上还有积雪,马车走的很慢,压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   傅潋之也喝了不少,他靠在马车的软枕上闭眸歇息,姝姝小声道:“夫君是不是有些难受?等回府我煮些醒酒汤。”而且今明日初一,还要参加宫宴,明日皇宫宴请朝中大臣和品阶命妇们入宫吃宴,每年初一都会举行宫宴。   明日还要宫宴,他这样肯定是不太舒服,待会儿回去给他煮些醒酒汤。   傅潋之慢慢睁开眸子,许是喝了酒,他眼尾有些泛红,目光始终清冷的,姝姝眨眨眼,却突然被他握住腰身提到他身上坐下,然后低头亲上她的唇。   他一手护着她的腰身,另外只手捏着她的下颌越发用力的亲吻她。   姝姝就乖巧的抱住他,慢慢的回应着。   他睁着眼,眼中有欲望翻滚,不过到底在马车上,他自然不会做什么,只是亲她。   到了王府时,姝姝被亲的脑子发晕,嘴唇也是波光潋滟透着水色。   姝姝身子都有些发软了,被傅潋之抱下马车,若不是有丫鬟小厮们候着,姝姝使劲拒绝,怕都要被他抱进霁月堂。   回到霁月堂,姝姝让他先躺着休息会儿,她去小厨房煮了些醒酒汤,端到房间时蜀王已经梳洗换,换了身常袍坐在太师椅上翻看书卷,他坐姿极端正,眼神也清明许多,不过姝姝还是端着醒酒汤过去,“夫君,把醒酒汤喝了。”   傅潋之很乖的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跟着姝姝身后的珍珠接下空碗退下。   傅潋之拉着姝姝坐在他身上,哑声道:“丫鬟们已经放好热水,去梳洗吧。”   说罢,就抱起姝姝过去净房……   不大会儿,净房里头传来姝姝小小的声音,“夫君,唔……”   最后大概是因明日还要去宫里头参加宫宴,傅潋之没要的太狠,就在净房里折腾她一次。   只是不知为何,就算是一次,傅潋之也折腾的她有点久,到最后姝姝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最后是被傅潋之帮着她洗净身子,裹着绸毯抱回房间的。   时辰自然还算早,不耽误明日的宫宴,姝姝也有些累,就趴在他怀里头很快睡着。   次日,两人又是早起,姝姝今日穿的比较端正,穿的命妇冠服,不过天气寒凉,肯定还是要系斗篷的,傅潋之也披着厚氅。   两人又去宫里头参加宫宴,宫宴上定国公府的人都在,母亲也在,不过她们坐的离姝姝有些远。   宫宴过后,下午申时,姝姝跟蜀王回了王府,明日初二,初二是要回娘家的。   也就是说过年这些日子到正月初八都会挺忙的。   到了次日,正月初二,姝姝跟傅潋之早早的过去国公府。   崔氏看着姝姝,自然免不得一顿心肝宝儿的喊着。   女眷们都在正厅坐着闲聊,傅潋之过去岳父那边陪国公府的男人们说话,老国公似乎打算年后就把国公的位置传给宋金丰,不过应该是分家不分居,往后三房人口还是住在国公府里头。   说着这些事,又聊到别的事情上。   姝姝那边,梁昭昭也在,正抱着饭团儿喂她吃糕点。   软糯香甜的红枣糕,宋锦已经可以吃一些。   梁昭昭抱着宋锦,喂着她吃红枣糕,但有些心不在焉的,旁边大伯母盛氏正在逗宋锦,“小锦儿,红枣糕不能多吃哦,太甜了,吃多了坏牙齿的。”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抱着红枣糕用米粒似的牙齿啃着,听闻祖母这般说,软糯糯道:“饭团儿要吃。”   声音糯糯的,眼仁大大的,就这样望着盛氏,盛氏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嘴里忍不住道:“祖母的小心肝哟……”眼眶却悄悄红了。   姝姝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但过大年的,她不好多问,等到陪长辈们说的差不多,六姑娘宋凝瑶有些坐不住,想出去玩,还喊姝姝一块。   于是姝姝跟着五姑娘六姑娘回她以前住的沁华院,梁昭昭也跟着过去,五姑娘六姑娘已经先跑过去沁华院,姝姝跟梁昭昭走到后面,看嫂子神情蔫蔫的,姝姝忍不住问,“嫂子,你打算去平高城的事情可有同家里人说过?”   那已经是十月底的事情了。   梁昭昭苦笑声,“同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都说过的,原先母亲不太同意,但父亲同意下来,后来母亲就红了眼眶,说她会想念小饭团……”宋锦自打出生,就是梁昭昭跟盛氏一起带的,虽请的有乳母,但一直都是梁昭昭自己喂的奶,盛氏也每日都会陪着小饭团四处玩,可以说盛氏非常喜欢小饭团。   姝姝叹息一声,嫂子自然要带着小饭团一起去平高城的,大伯母舍不得也是正常,隔代亲,大伯母太喜爱小饭团了。   梁昭昭继续道:“后来母亲虽同意下来,但每天都魂不守舍的,我,我实在不忍心,原本想过几日就离开,想了想还是打算等开春后……”其实不管是早离开还是晚离开,终归是有分别的时候,而且盛氏很清楚,儿子与儿媳长期分居两地不好,且儿媳都愿意跟着儿子去边城吃苦,她还能说什么,盛氏也不是没动过让孙女留在国公府的心思,但,孩子不跟在父母身边,那对孩子的身心并不好,她也不舍得让小孙女离开父母。   这些分别也是必须的,姝姝知晓大伯母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大嫂自己觉得对不起大伯母。   梁昭昭又温声道:“等开了春,我在带小饭团离开。”   其实她也挺犹豫的,边城遥远,位置荒凉,她自己还没事,但小饭团……   姝姝笑道:“大嫂别担心,等到了边城,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梁昭昭被她一说,心里彻底安定下来,是呀,一家三口团聚才是最好的。   两人已经走到沁华院,五姑娘六姑娘正在屋子里头,两人也跟着进屋。   等在国公府用过午膳,姝姝跟蜀王才回了王府。   之后的日子清闲许多,倒是傅潋之有些忙碌起来,不知不觉的,已经出了正月十五。   正月初八之后,姝姝就开始每日都会继续过去德善堂帮人看诊。   过了正月十五,天气开始转暖,大地回春,万物复苏。   姝姝在王府里头扦插的盆栽也开始慢慢长出嫩绿的枝丫,整个霁月堂都显得生机勃勃的。   到了三月份,姝姝又回了国公府一趟,因为大嫂梁昭昭要带着小饭团去边城了,姝姝去送行。   梁昭昭去边城自然不可能是带着小饭团一辆马车都离开的,国公府安排的妥妥当当,几辆马车,还有陪着一块过去照顾梁昭昭和小饭团的丫鬟婆子几个,另外还有护送她们的府卫,加上行礼,这走到边城差不多就到三月中旬的。   梁昭昭带着饭团上了马车,盛氏眼眶都红了,等到梁昭昭带着饭团儿挑开帘子冲她们挥手,马车渐渐驶离国公府的巷子,盛氏再也没法忍耐,开始哭了起来,崔氏和万氏扶着她开始劝说起来。   盛氏擦掉眼泪道:“我知道,昭昭跟饭团儿都是为了跟钰柏团聚,可想起要两三年都见不到饭团,我这心里头当真是难受的紧。”   等马车渐渐驶离巷子,看不见影子,国公府的人才都转身回去了。   姝姝留在国公府用过午膳,下午直接过去德善堂,申时才回的王府,蜀王这几日一直都很忙,偶尔等她睡下他才回的。   回到国公府,蜀王也还没回,姝姝坐在书房里头,不知是想起什么,给自己把了把脉。 第120章   脉象很平稳, 无事发生。   姝姝有些讪讪的松开了,她也是魔怔了, 就是今天送嫂子跟饭团儿出城, 见软糯糯的小侄女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喊她姑母, 她心里软的不成, 回来的路上就想着她同殿下成亲也有半年多,圆房后殿下也经常跟她同房, 甚至要的挺狠,她以为自己应该很快怀上身孕的。   但眼下看来, 就是她多想。   姝姝叹息声, 有些遗憾, 她有个饭团那样的宝宝就好了,她是真的非常喜欢软糯糯的孩子。   傅潋之挑开帘子进屋就见到姝姝有些遗憾的模样,他过去问道:“怎么了?”   姝姝抬头, 见到蜀王就起身笑道:“夫君回了,我让丫鬟们备水, 夫君先去梳洗。”   “不急。”傅潋之牵着姝姝过去榻上坐下,“姝姝方才再想什么?”   姝姝红脸,总不好说自己在想怀孕生子的事情, 她依偎着傅潋之小声说:“没什么,就是今日送大嫂跟饭团儿出城有些感慨,希望她们去边城后可以跟大兄团聚,也希望他们在边城都安好。”   傅潋之嗯了声, 不再多问。   外面响起轻轻敲门声,然后是珍珠的声音,“王妃娘娘,厨房做了糖蒸酥酪,娘娘可要用一碗。”   姝姝正好有些饿,便道:“送进来吧。”   珍珠端着一碗糖蒸酥酪,上面撒着碎果脯。   姝姝接过青花缠枝碗跟小银勺,这碗糖蒸酥酪看着巍颤颤的,如凝膏,姝姝正想开吃,想起身边的殿下,侧头问道:“夫君要吃吗?”她记得他是不愿意碰甜食的。   “不用。”傅潋之果然拒绝。   姝姝就用银勺吃起糖蒸酥酪,很足的奶香味,甜而不腻,很好吃。   傅潋之见她吃的唇色潋滟,小舌舔过银勺,他眸子暗了些,“可好吃?”   姝姝点头,又问他,“夫君可要吃?”   傅潋之望着她的嘴唇和银勺,姝姝迟疑下,还是从小碗中用银勺挖了小块喂给他,入口很浓的奶香味,很甜,傅潋之眉峰动了下。   姝姝笑眯眯问,“夫君,可好吃?要不让珍珠再送碗过来。”   “不用。”傅潋之吞下口中的酥酪,“你吃吧。”   姝姝继续吃她的糖蒸酥酪,不过刚入口,就被身边的男人低头含住她的唇,她的唇还微微张口,被他卷走口中的甜点。   带着她口中津液的酥酪似乎多了丝香味,甜味也有丝丝变化,让他觉得很是美味。   等两人就这样吧一碗糖蒸酥酪吃干净,姝姝脸颊跟耳根都红透了。   用过晚膳后,傅潋之好像也没其他的公务,就陪着姝姝待在书房里头看书,应该说是姝姝看书,他抱着姝姝,两人靠在柔软的榻上,他从身后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姝姝整个人都坐在他的怀里,娇娇小小的。   最近姝姝看的都是隗高兰年前送她的那本医书,上面很多病例都很值得她反复的学习揣摩。   戌时过,两人才回房歇下。   …………   次日,康平过来找姝姝,康平神色郁郁的,“姝姝,给珠珠的添妆我都还没选好,怎么办?今天你是不是休沐,要不你陪我出去逛逛吧。”再有几日方珠珠就要跟袁崤成亲,姝姝已经给方珠珠准备好添妆的,等成亲前一日才会送过去。   姝姝笑道:“怎么还没选好呀?”   康平发愁,“就是觉得一般的首饰不够用心。”   当初姝姝成亲,康平送的是一对用红翡雕刻而成的玉像,是姝姝跟蜀王身穿红衣拜天地的场景。   那对玉雕现在还摆在姝姝跟蜀王的房间里头。   姝姝点头,“好,那我进屋换身衣裳就陪你一起出门,我们去珍宝阁瞧瞧,说不定会有喜欢的。”   康平蔫蔫的小脸鲜活起来,露出个笑容,“姝姝快去,我等你。”   姝姝进屋换了身海棠色的褙子,梳着发髻,看着雪肤花貌,哪怕只是很平常的打扮,甚至没有涂抹胭脂水粉,但依旧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康平看着姝姝,眼睛都亮了下,骄傲地想着,她的闺友真好看,是天底下最好看心肠最好的姑娘。   两人坐着一辆马车出门,是辆比较普通的平顶黑漆的马车,就两个小姑娘,丫鬟都没带,还有两个府卫。   一路上,康平小声跟姝姝说话,“珠珠再有几日就要成亲了,也不能出来,唔,有点可惜,还想跟珠珠一起出来逛逛的。”   姝姝温声道:“等成亲我们就能见到她的,而且袁公子就住在京城里头,以后也能常见面的。”   康平想想也是,忍不住道:“那我以后找夫君也要找京城里头的。”   姝姝笑道:“英王跟英王妃也舍不得你嫁的太远呀。”他们甚至想多留康平两年,现在都还没给康平物色未婚夫人选,他们就觉得谁都不配不上康平。   马车很快到了珍宝阁,两人下马车,府卫留在外头守着,两个小姑娘挽着手臂进到珍宝阁。   珍宝阁一楼是各种奇珍异宝,二楼是阁楼,是给客人歇息的。   珍宝阁铺面挺大的,里头奇珍异宝挺多,更的还是新出的首饰,也是贵女们挑选首饰首选的地儿。   两人一个郡主一个王妃,什么样的首饰没见过,康平也要给珠珠挑个最好的。   最后两人的目光落在橱窗里一个花丝镶嵌的妆奁,整个妆奁是用金丝编织而成,镶嵌一些宝石。   很特别,妆奁不大,甚至有些小,里面只能摆放几样首饰,但实在太漂亮了,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相视一眼,都知晓看中这个妆奁了,立刻有个长相温婉的绣娘过来道:“这个妆奁是前两日珍宝阁的手艺匠人刚制成的,两位应该都清楚,珍宝阁的东西从来都是单独一份的,从不会有第二份一模一样的,这个花丝镶嵌的妆奁也是如此。”   其实珍宝阁也有崔氏的份儿,平日里珍宝阁的人应该认识姝姝跟康平,不过眼下这位接待她们的姑娘似乎是个新面孔,大概是珍宝阁的新人。   康平问道:“这妆奁什么价格?”   那姑娘笑道:“五千两。”   珍宝阁的东西一般都挺贵,但首饰价格其实还好,像是花丝镶嵌手艺的金丝镯子价格在一百到三百两银子之间。   若是一些稀罕物,比如这个妆奁,自然比镯子大很多,工艺更加复杂,所以价格会很贵。   五千两银子也在姝姝跟康平预料之间。   身为郡主,康平的五千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来,她开口正想让人把妆奁装好,就听见身后传来个姑娘家欢喜的声音,“哎呀,这个妆奁盒子好好看呀,我要了,帮我装起来吧。”   珍宝阁的绣娘僵了下,很快道:“齐姑娘,很不好意思,这个妆奁这两位客人还在看着。”   姝姝跟康平听见声音忍不住回头,就见身后站在个个子比较高挑,穿着身红白勾金边绣牡丹花纹通袖曲裾,头上插着花丝镶嵌的红宝石步摇,手腕上也是对花丝镶嵌镶红宝石的金丝镯子,看起来富贵逼人的,身后还有丫鬟跟着,家世应该不凡。   这位叫齐姑娘的女子,姝姝跟康平却都没有见过,至少这两三年参加各种宴上都没见过这位姑娘。   而且看她身上首饰都是珍宝阁的新款,还跟这位才来珍宝阁的绣娘认识,想必是最近经常来逛珍宝阁。   这位齐姑娘应该是才回京城的,她也不认识姝姝跟康平,见她们穿着打扮似乎还成,但在京城里头这么多世家贵女们,就显得挺一般的,身边连丫鬟都没带,外面停着的马车也挺普通的,怕并不是大世家的贵女们吗?   齐姑娘就微微仰着下巴道:“这个妆奁我看中了,我要了。”   姝姝跟康平相似一眼,其实她们两人在京城还挺出名的把,一个自幼被农妇养大的国公府千金嫁给蜀王做王妃,一个是蜀王的堂妹。其实姝姝还挺受人争议的,她成为王妃后还继续抛头露面去德善堂坐诊,大概许多人可能觉得她有些过分,但又不敢明面上说她,更加没人敢欺辱她,所以现在碰到一个这样的姑娘,两人也忍不住失笑。   康平温声道:“恐怕不成,这个是我们先看上的。”若不是急着给珠珠置办添妆,这个妆奁她们不要也无所谓的。   齐姑娘皱眉,“我很喜欢这个妆奁,你们能不能让给我。”她到底也清楚京城这地儿不是随便欺负人的地方。   康平还是很温柔的声音,“这个是真的不成,这个妆奁我们是送闺友的添妆。”   “你们不要太过分!”这位齐姑娘显然有些生气了,扭头对绣娘道:“帮我把东西装好,这些日子我经常光顾你们珍宝阁,你也是知晓的。”   绣娘很为难道:“齐姑娘很抱歉,珍宝阁的规矩是要等头这两位客人决定要不要妆奁,她们若不要,这妆奁才能让给您。”   珍宝阁的规矩一向如此,若先来的客人正在挑选的东西被后面的客人看中,但只要前面的客人没看好,后来的客人出再高的价格都不给。 第121章   绣娘真的很为难, 她就是珍宝阁卖首饰的,而且才来珍宝阁的, 听别的绣娘说, 大多数来买东西的客人们都知晓珍宝阁的规矩,而且都是京城的贵女们, 相互之间都认识的, 也是要脸面的,根本不会出现目前这种情况。   她其实不太清楚这位齐姑娘身份, 齐姑娘这半月经常来珍宝阁买首饰,所以她才认识的。   康平当然不愿意让啊, 好不容易才给珠珠挑选的添妆, 怎么可能轻易让人。   康平道:“帮我装起来吧。”   那位齐姑娘也恼羞成怒起来, “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让你们把这妆奁让给我。”说罢又去训斥那绣娘,“我在你们珍宝阁买了多少东西你们岂会不知?有你们这样对待贵客的吗?”   绣娘为难极了, 但她很清楚珍宝阁的规矩,只能喃喃道:“齐姑娘, 很抱歉。”   齐姑娘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她知道这绣娘不敢得罪她,但也不敢破坏珍宝阁的规矩, 于是继续扭头质问姝姝跟康平,“我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我说把这妆奁让给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她可是齐国公的嫡孙女,半月前才回京的, 而且齐国公带她回京的意思,应该是想让她嫁给二皇子,就算眼前这两位,就算她们是什么贵女,但身份岂能同她比,她是齐国公孙女,未来还会是王妃。   康平有些生气,但她性子非常软,若搁在以前,怕都不敢说话,直接躲起来的。   康平跟姝姝和珠珠做了两年多闺友,性子已经开朗许多,但碰见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不愿意多跟人起争执。   但姝姝性格就不同,她性子或许也软,却不会再让自己被欺负,她道:“这位齐姑娘,方才我们已经说过,妆奁不让,珍宝阁还有许多漂亮的东西,你可以继续看看的,何必抢别人看中的东西?”   姓齐的?姝姝忽然想起来,好像半个多月前,齐国公从封地来了京城,齐国公也正好姓齐。   这位姑娘不会正好就是齐国公家里的吧?养的还挺任性的。   齐国公这些年一直待在封地,而且真论身份,其实姝姝的祖父定国公跟齐国公根本没法比,齐国公世袭,祖上是跟着大虞先祖打拼江山的功臣,爵位世袭,拥有封地和私兵,这些年一直都待在南边。   齐姿月从来没被人这样说过,她是齐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女,家里虽然还有两个庶出的,但她是唯一嫡出的女孩儿,连齐国公都娇宠着她,原先在封地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敢忤逆她。来京城后,虽家里人都交代过她,但她何时被人这样欺负,这会儿气的眼眶都红了。   “不成,这个妆奁我要定了!”齐姿月也来气了。   姝姝笑了声,跟绣娘道:“帮我们装起来吧。”   齐姿月冷声道:“我看你敢把这妆奁装起来!”   绣娘都快哭了,还是里面听见动静,出来个穿着素色缠枝花褙子的妇人,年纪看着三十多岁,长相温婉,她出来见到这般,柔声问道:“阿凤,这是怎么回事?”   阿凤局促不安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温婉妇人的目光落在姝姝跟康平脸上,最后是齐姿月身上。   齐姿月应该也认识这妇人,说道:“孔掌柜,我之前在你们珍宝阁也买了不少东西,我知珍宝阁有珍宝阁的规矩,但是也要瞧瞧是对什么人,我自认还算是你们珍宝阁的贵客,如今看上这个妆奁,都不能先让给我吗?何况她们并没有付钱,我也可以多出些银子买下它。”   妇人是珍宝阁的掌柜。   孔掌柜柔声道:“齐姑娘稍等片刻……”她说罢来到姝姝跟康平面前,“见过王妃娘娘,见过康平郡主,今日实在是抱歉,阿凤是新来的,不认识二位,我这便让阿凤把东西装好。”她是珍宝阁的掌柜,珍宝阁也有崔氏的份儿,姝姝也算是珍宝阁半个小老板。   姝姝温声道:“多谢孔姨。”   叫阿凤的绣娘这才红着脸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捧着妆奁去装起来。   齐姿月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孔掌柜喊她们一个王妃,一个康平郡主,她才回京城,的确不怎么认识京城的贵女们,但姝姝跟康平的名字她还是挺过的,毕竟一位是蜀王的正妃,另外个还是英王的女儿,听闻两人是闺友,关系挺好的。   若说京城里真有齐姿月不敢惹的人物,那也只有皇亲国戚了。   偏生眼前两位都算皇亲国戚。   都不是她随意欺负的人物。   孔掌柜又柔声道:“王妃娘娘,康平郡主,你们先去楼上喝点茶,等阿凤把东西装好在在给您二位送上去。”   姝姝跟康平自然点头应好,挽着手臂上了阁楼。   孔掌柜这才又跟齐姿月温声道:“齐姑娘,真的很抱歉,但珍宝阁规矩如此,我们都是珍宝阁的工人,万万不敢坏了珍宝阁的规矩,齐姑娘,珍宝阁里今日又出了两样新首饰,齐姑娘可要去瞧瞧?”   齐姿月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孔掌柜暗暗叹了口气,她是崔氏的人,肯定要护着自家姑娘的。   何况本来就是这位齐姑娘的错,但齐姑娘是齐国公的孙女,也不知会不会得罪她。   姝姝跟康平上了阁楼喝茶,两人其实都没太在意,这位齐姑娘就算真是齐国公府的,也没甚,没来就是她无礼。   不过,康平忽然道:“姝姝,如果这齐姑娘真是齐国公的孙女,我好似从父王口中听到一些,她回京可能是为了婚配,极有可能嫁给二皇子做正妃。”当初英王还嘲讽了句,“二皇子可当真无所不用其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后面这句话,康平就没重复给姝姝听。   姝姝仔细想了想,关于上辈子。   她隐约记得二皇子的正妃,好像的确是姓齐的?   应该就是这位齐姑娘了,不过性格似乎挺跋扈的。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珍宝阁的绣娘已经把那花丝镶嵌的妆奁装好送上来,康平付下银票后,两人才离开。   姝姝陪着康平回英王府,这才又回王府。   她和康平都没太把碰见齐姿月的事情放下心里头,因为的确同她没太大关系。   过了几日,就到了方珠珠成亲的日子,头一天晚上女方要宴请亲朋好友吃宴,姝姝跟康平还有隗高兰都有被邀请,女方婚前宴客宴请的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和亲戚,并不会如同世家赏花吃宴交际时那般把京城里头差不多的都给邀请来。   所以都是跟方家关系很好的。   姝姝跟康平她们都有给珠珠送上添妆,康平送的就是那个花丝镶嵌的妆奁,姝姝给的添妆是一整花丝镶嵌红宝石的头面,红宝石用的是一块最好的,是崔氏给她的嫁妆里头的,光泽非常的漂亮。   隗高兰给的添妆也是一套头面,绿翡头面。   方珠珠身姿高挑,面容美艳,正会儿正跟几位好友们在闺房里头说话,方珠珠眼眶微红,“我想到明日要成亲,总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而且还有些害怕。”   康平小声道:“珠珠别怕,这些都是正常的。”   隗高兰也柔声道:“是的,一个姑娘家突然要嫁去夫家生活,心里头肯定不安,但袁公子待珠珠如此好,珠珠放心,何况袁家也在京城,等过些日子,我们邀你出来玩。”   方珠珠这才笑了起来,心想,有她们真好。   姝姝也递给方珠珠一个锦盒,“珠珠这个给你,里头是我前些日子研磨的胭脂水粉还有面霜,另外还有一罐花汁露,都是特意给做的,明日可以用,花汁露明日梳洗时倒入水中泡一刻钟,身上都是香香的,还有胭脂水粉跟面霜都是明天可以用的,效果比外面卖的好很多……”这些是她特意研读关于这方面的书卷,然后加入甘露做成的,效果比外面卖的好上数十倍,明日珠珠会成为最漂亮的新娘。   这些东西不太好做,而且她整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所以就做了这一份,只是为送给珠珠,让她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   方珠珠接过锦盒,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姝姝慌了神,“珠珠快别哭了呀。”   方珠珠可不管,过去扑倒姝姝身上抱住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姝姝,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怕还不知是何等模样。”   她真的特别感激姝姝,如果当初不是姝姝给她配的药,她现在还是那个体型壮硕的姑娘,只怕连亲事都不会如意,很有可能当初母亲已经随便寻了低门户的给她把亲事定下来,然后过着死气沉沉的日子,想想都会无比的绝望。   姝姝拍拍方珠珠的背,温声道:“新娘子快莫要哭啦,把眼睛哭肿了明天可就不漂亮了,我们珠珠要做最好看的新娘子。”   方珠珠擦了泪,“嗯,我听姝姝的,我不哭了。”   几个闺友们待在房里头说话。   外头薛氏也是百感交集,正跟崔氏道谢,“要不你们家姝姝,现在珠珠怕不知是何等模样,明雪,真是谢谢你家姝姝了。”   崔氏笑道:“快别说这个话了,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缘分。”   等到吃过宴后,天色已经不早,诚毅候府的客人们也都由着府中的主子们亲自送到府门口。   姝姝正挽着崔氏手臂说话,“母亲,我也回王府了,过两日我回府去看您。”   崔氏道:“也好,这几日我正在给你二哥相看姑娘,你回来帮我瞧瞧也成。”   宋钰谨年岁也不小了,该是说亲的时候了。 第122章   回到王府时, 姝姝还有些恍惚,这似乎眨眼间, 她出嫁, 珠珠明日也要出嫁,仿佛一瞬间她们都长大了。   等傅潋之回来, 就见姝姝捧着盏热茶靠在软塌上喝着, 心思也明显有些飘的,他过去脱掉大氅扔在旁边的架子上, 过去坐在姝姝身侧问道,“姝姝在想些什么?”   姝姝回头, 见到蜀王殿下, 她软声道:“夫君, 我是想起明日珠珠也要成亲,有些感慨,夫君, 明天我还要去诚毅候府一趟,送珠珠出嫁, 夫君明日还有事吗?”   傅潋之把姝姝手中的茶盏抽走放在旁边的案桌上,把姝姝抱起来落在他双腿上坐下,搂着她的腰身, 亲吻她的脸颊和耳尖,低低的道:“这几日都有些忙,明日不能陪你去诚毅侯府。”   姝姝道:“没事儿,夫君先忙自己的公务, 夫君可是累了?我让珍珠她们去净房准备热水,夫君先泡个澡,待会儿就能用膳了。”   “不急。”傅潋之没有松口,继续抱着姝姝,他微微后仰,靠在软枕上,也搂着姝姝顺势趴在他的胸膛上,“让我抱着你歇会。”   年后,各州各府都递了很多奏折进京,父皇明显想让他回东宫,但他暂时没同意,所以父皇就以锻炼为名,让他留在御书房帮着批阅奏折,那些个官员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要递个折子,另外也因过了年,很多不能进京拜见父王的官员也都写折子叩拜父王,各种祝福语还五花八门的,这些日他都在忙着这些。   显然就是顺和帝知晓年后的折子很让人头疼,想偷懒,故意把折子都给蜀王批阅的。   蜀王也不会计较这些,每天批阅完奏折才回,看折子还是挺好费心神的,而且父皇还让他带了些话回。   他伸手轻轻捏着姝姝的腰身,姝姝任由他捏着,就听见蜀王殿下道:“父皇说想念你之前做的甜点,还想让姝姝在做一些。”   姝姝笑道:“好呀,那我一会儿去小厨房做些糯米枣,这个也很好吃。”   她大概清楚顺和帝为何有些想吃她做的甜点,她做吃食喜欢加几滴甘露,能够激发食材的味道,让人流连忘返。   而且顺和帝年纪渐大,吃这些用甘露做的食物也有好处的。   顺和帝待她还不错,她嫁入皇家还能抛头露面继续坐诊,也是顺和帝默认的。   陪着蜀王说了会儿话,姝姝出去让珍珠她们备热水,她去小厨房把做糯米枣的食材都准备好,明天早上做就成了。   隔夜做出来的,到底味道差了点。   何况糯米枣也很好做,枣洗干净后枣核取出,准备好的枣一面切开,把揉好的糯米面团塞进去上锅蒸熟即可。   味道清甜香软,适合老人家吃,不过有糯米粉,这个东西不太好克化,一次是不能吃太多。   晚上用过晚膳后,两人睡得挺早,傅潋之难免拉着姝姝压在身下亲吻着。   姝姝面颊绯红,身上都透着的淡淡的粉,波光潋滟的眸子望着蜀王,眸光都有些迷离。   傅潋之却不进去,只是慢慢亲吻姝姝,姝姝有些受不住,抓去他坚实的手臂,硬邦邦的,她娇声细语的喊他,“夫君……”声音都巍颤颤的,仿佛一把小钩子,轻轻勾着他的心。   傅潋之低声问,“姝姝想要什么?”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丝蛊惑的意味。   “夫君……”姝姝的声音都软的不成样子,睫毛有些湿润,脸颊发烫。   她实在受不住,抱住他的肩,微微抬头,主动亲吻他的唇,傅潋之眸色暗沉,沉下腰身……   最后听见姝姝突然呜咽了声……   ………………   次日早起,姝姝身上有些酸疼,不过时间还早,昨儿糯米枣的配料也都准备好,待会儿去小厨房准备下就能上锅蒸了。   傅潋之也刚醒来,姝姝低头亲了亲他,“夫君,我先过去小厨房把甜点蒸上。”   傅潋之嗯了声,看着姝姝穿好衣裳出了房。   姝姝只简单的净面漱口,然后过去小厨房开始准备糯米枣,等把糯米枣都蒸上,姝姝才嘱咐珍珠,“待会儿等甜点熟了,就端起来装在食盒里就成,还有殿下的早膳也赶紧送过去吧,殿下一会儿还要早朝。”   珍珠急忙道:“奴婢都省得,王妃您也先过去净房梳洗,待会儿还要去诚毅侯府的。”   姝姝去净房梳洗换好衣裳出来,傅潋之已经先行离开,进宫早朝,也把食盒一并带走。   姝姝也乘坐马车过去诚毅侯府,过去时,方珠珠正在穿嫁衣,女眷们也都待在屋子里头,离珠珠近些的就能闻见珠珠身上淡淡的香气,非常好闻,比她们买的任何一种香膏闻起来都要舒服。   有心想问问方珠珠这香膏哪里来的,可人家今日大婚,实在不要拉扯这些。   今儿康平跟隗高兰也都来了,都跟姝姝站在旁边,看着珠珠换上嫁妆,看着周围人声声祝贺。   今日来的都是诚毅候府的亲朋好友,等到了吉日,新郎来接亲,姝姝她们跟着一块送珠珠出嫁,看着姝姝被送进花轿,花轿越来越远,连康平跟姝姝她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等到送珠珠出嫁后,诚毅侯府开席,大家都是吃了席面才回。   姝姝回到王府还不到申时,接下几日,姝姝日子恢复下来,德善堂的病人多起来,姝姝自然变得忙碌,每日忙到很晚才回王府,到了三月底她才清闲些,抽空回了趟国公府,跟家人聚聚,而且国公府那片桃林的桃子也该采摘了。   一月的时候,姝姝都已经带着丫鬟去国公府采摘桃花,做了桃花酿。   这次做的不多,一百来罐儿,姝姝暂时没打算送人,都是留着家人喝的。   到了这会儿,桃子也都熟透,姝姝正好去桃林里摘些带回王府吃,也给宫里头送点。   到了国公府,姝姝让丫鬟们去摘桃子,她过去崔氏的院子,崔氏这会儿正跟大伯母还是叔母商量事情。   国公府里,老国公跟老夫人年纪渐大,力不从心,所以打算把爵位传给大伯,这些日子正在置办这些事儿。   崔氏跟大伯母他们说的差不多,见到姝姝回来,高氏跟万氏都跟姝姝说了会儿话才离开,好让她们母亲说些贴己话。   等大伯母跟叔母离开,崔氏就拉着姝姝过去窗棂下的榻上坐下,“我宝儿好像瘦了些。”   姝姝这些日子忙,自然稍微瘦了点,不过看不太什么,她肌肤依旧白嫩似豆腐。   “母亲别担心,我没事儿,就是这段日子德善堂里头有些忙。”   崔氏见女儿精神气不错,也放心些,跟姝姝说起别的来,“我这些日子正帮你二哥相看姑娘,姝姝要不要帮我瞧瞧?”   二哥要娶的姑娘,姝姝自然也要看看的,何况上辈子,这时候,国公府差不多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慢慢被顺和帝厌弃,那时候崔氏已经给二哥相看好姑娘,两家也同意下来,只是还没换庚帖,后来——   姝姝正想着,崔氏道:“姝姝,你瞧这几位姑娘,你喜欢哪位?”   崔氏捧着一叠画像过来,上面都是画的京城里头适龄的世家贵女们。   姝姝回神,接过崔氏手中的画像,最上面是个鹅蛋脸,非常漂亮的姑娘,看着很大气,崔氏笑道:“这是高阳候家的嫡长女,高阳候跟你父亲又正好认识,他家嫡长女教导的诗书达理,琴棋书画,还有算账处理庶务都是一把好手,我跟你爹都很属意她。”   高阳侯岳家的嫡长女岳珂呀。   姝姝轻笑了声,笑声有些淡,听不出喜怒来,崔氏以为女儿也属意她,不由道:“你跟岳珂应该也认识的,平日宴席上应该是有见过,姝姝对她的印象如何?要是让她给姝姝做二嫂,姝姝可愿意?”   姝姝轻声细语道:“母亲,我同岳姑娘接触不多,不过有次见到她跟人议论别人的家务事儿,所以对她印象不太好,不如我们看看别的姑娘。”她也没骗崔氏,也是之前的一次宴上,她去净房时正好听见岳珂同另外一女子说起别人家的事儿,满嘴嘲讽的意味,不过岳珂并没有看见她,她主动避开了。   而且更主要的是,姝姝对岳珂的印象的确不好。   上辈子,崔氏也是给二哥相看的岳珂,两家刚把亲事定下,还未交换庚帖,但顺和帝震怒,斥责宋家无德。   岳家就赶紧过来跟宋家把两人的亲事撇清了,说之前都是说着玩的,希望崔氏给二哥另寻亲事。   那时候二哥因突然病倒没赶得上春闱,满心只想好好读书争取三年后科举高中。   对亲事并不关心,也不知道崔氏给他定的这门亲事。   后来崔氏气急,想继续给二哥相看亲事,但没来急,没多久国公府被降爵,越发没人敢嫁来宋家。   等到一年后,国公府真正落败,二哥也没说上亲事。   不过姝姝记得——   姝姝想起那个姑娘,开始一张张的翻开画像,翻到最下面才看见那个画像上看起来怯怯的姑娘家。 第123章   画像上的少女有副楚楚动人的面容, 看着温柔似水,眸含波光。   容貌很不错, 但看着有些柔弱的模样, 这样的姑娘通常不会被当家主母选给长子做长媳的,长媳大多数的都喜欢岳珂这样性子的, 不仅琴棋书画, 连庶务都懂,身份也比较高, 不怪崔氏会更中意岳珂。   崔氏见到姝姝目光落在最后一幅画像上,犹豫道:“姝姝中意应家的这个女儿吗?”   应家小女儿应樱, 被应家娇宠着长大, 上头还有长女, 已经嫁人,应樱性子比较软,平日也有些孤僻, 不太爱跟京城里头的贵女们应酬,而且应家的确比不过岳家的家世, 应樱的父亲只是御史大夫,正五品官职。   更让姝姝在意的是,应樱一直喜欢二哥。   上辈子, 岳家不承认两家的亲事,二哥被众人耻笑,当初就是这个少女,巍颤颤的寻到二哥, 撇下所有的羞耻心,脸颊通红的告诉二哥,愿意嫁给二哥,以后无论碰见什么样的困难,她都愿意陪伴二哥一起走下去。   可是二哥拒绝了她。   姝姝慢慢攥紧掌心,她记得二哥拒绝应樱,应樱离开,二哥看着她踉跄的背影沉默许久许久。   姝姝还记得上辈子,二哥拒绝应樱后,她并没有在成亲,等到宋家彻底出事,死的死伤的伤,因樱削发为尼,终生未嫁,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二哥的。   姝姝叹息一声,侧头跟崔氏道:“母亲,我喜欢应樱,之前也见过两面,性子温和,很好相处。”   “应家这小姑娘……”崔氏还在犹豫不决,“其实也没别的不好,但她性子太软了些,你二哥以后要撑起门户,当家主母性子自然不能太软。”而且崔氏的确觉得应家门户小了些,且不说宋家是国公府,就连宋钰谨也高中榜眼,往后前途不可估量。   姝姝软声道:“二哥如今在翰林院,明年可能会外放,外放也挺辛苦的,母亲总不能留着二嫂待在家里头,二嫂自然要跟二哥一起外放,京城许多贵女娇生惯养的,吃不惯苦头,也影响夫妻感情,何况我觉得,娶妻并不是只看门户的,若是二哥也很喜欢了?母亲不如问问二哥的意见。”   崔氏沉默,她的确问过宋钰谨的意见,还把这些画像都翻给宋钰谨看的。   她属意岳珂,就把岳珂的画像放在最上面,宋钰谨当初只是随意瞥了眼,不过她翻到应樱的画像时,明显注意到儿子的目光在上面多看了两眼,最后还是说,“母亲替儿子相看就是。”   现在想起来,钰谨可能更加属意这个应家的姑娘吧。   罢了,既然兄妹两都属意应樱,崔氏也觉得这姑娘挺好,就是性子软,等嫁过来后有她照看着,小媳妇跟着学两年应该就没甚问题的。   崔氏心里还是清楚的,至少要给钰谨挑个他喜欢的。   “成,那娘过几日就让人上门提亲,看看应家同意不,若同意就早点把亲事定下来,你二哥年纪也不小的。”   姝姝笑眯眯道:“好,母亲放心,应家肯定会同意的。”   姝姝陪着崔氏用过午膳,晌午又跟珍珠她们一块摘了不少桃子。   崔氏也下去摘了些,还跟姝姝道:“这些桃子明日让蜀王殿下给宫里头多送些,剩余的我在送给亲朋好友的。’她们国公府这片桃林也是奇怪,原先桃树都死的差不多,这两年突然活过来,结的果子也是又大又甜的。   姝姝下午回王府时,带了不少桃子回去,没过多久,蜀王也从宫里头回来。   姝姝挑了两个脆桃让丫鬟洗了切成块断上来,她给蜀王送过去,“夫君,国公府的桃子熟了,你尝些。”   傅潋之看了眼姝姝手中白玉盘中的桃块,顿了下,“你吃吧。”他自幼就不爱吃果子跟甜食。   姝姝用小银叉给他叉了块儿,“夫君尝尝。”   傅潋之俯身,吃掉那块果肉,姝姝还想喂他,他含在口中就俯身堵着姝姝的嘴唇,与她缠绵,最后肉果不知被谁吃下,只余下满口桃香味,姝姝就不敢继续给他喂果肉吃,抱着盘子过去榻上坐下自己吃,傅潋之则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   姝姝吃掉果肉才跟蜀王道:“夫君,今日从国公府摘了不少桃子回来,明天要不要给宫里头送些?”   傅潋之点头,“可,明日我让人送去宫里便好。”   “夫君,我们待会儿再给师父送些桃子过去,晚上就留在师父那边用晚膳。”她跟殿下有些日子没陪师父一块吃饭了。   “好。”   晚上过去给周子鹟送桃子,两人就留在那边陪周子鹟用的饭食,等的天边暮色暗沉,才回霁月堂休息。   次日,傅潋之进宫早朝时,就给顺和帝带了两筐桃子。   国公府也开始给亲朋好友们送桃子,没法子,那片桃林看着不大,结的果子却很多,每天都能采摘不少下来。   国公府吃不完,自然只能送给亲朋好友们,吃过国公府桃子的人都知晓,国公府的桃子又大又甜,有些胃不好的,吃些桃子还能调整肠胃,另外女子吃了美容养颜,反正是把国公府的桃子给传的神乎其乎的。   等到桃子差不多摘完时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到了五月中旬。   而且,京城里头还有件大喜事儿,年后才从封地回来的齐国公齐家的女儿齐姿月跟二皇子联姻了。   京城里头传的沸沸扬扬的,一般来说,皇子的亲事会比较低调,这会儿京城里不知就怎么就传开了,还都说,齐家千金知书达理,才华横溢,真正的大家闺秀,全是夸齐姿月的话。   夸的满京城人都知晓了。   实在是闹得有些大,让人觉得有些刻意为之。   姝姝心里大概清楚,要嫁去皇家,自然得的赞美越多越好,应该也是齐家为齐姿月造势。   齐姿月跟二皇子傅厉元把亲事定下,真的成亲应该是秋后。   齐家这些年都不在京城,回来后也没怎么宴请过京城里头的世家,这次齐姿月跟二皇子定亲,齐家就给京城世家都发了帖子,邀请大家去齐国公府赏花吃宴,姝姝跟康平还有隗高兰都接到邀请了。   姝姝是国公府,现在又是王妃,自然不必说,肯定要被邀请。   康平是顺和帝亲侄女,身份尊贵,也被邀请。   隗高兰虽是孤儿寡母的,但她到底也是蜀王表妹,所以齐国公府也下了帖子。   姝姝自然不太想去,但这种应酬,她身为蜀王妃是必去不可的。   所以到了开宴那日,姝姝换了身比较端庄些的衣裙,盛服浓妆,乘坐马车过去齐国公府的。   齐国公府正门大开,姝姝的马车停靠在旁边巷子里头,下了马车,珍珠扶着姝姝下来,周围已经有不少夫人太太和姑娘们,都认识姝姝,笑眯眯的同她打招呼,姝姝也都笑着回了话。   这次齐国公府邀的人挺多,京城里头稍微有些身份的都邀请了。   方珠珠也在,所以姝姝几个好友都来了。   姝姝站在脚步稍微慢下来,等到了康平,康平瞧见姝姝也很高兴,跟英王妃说:“母妃,我过去同姝姝一块进去。”   英王妃笑的温柔,“快去吧。”   康平提着裙角追上姝姝,两人一起,康平小声跟姝姝说话,“今天好多人呀,珠珠跟高兰也不知进去没。”   “应该先进去的,我们算来的比较晚的。”   两人随着齐国公府的官家嬷嬷领着来到待客的大厅,里头果然许多人,珠珠和高兰已经坐在大厅里,正在说话。   两人身边也没别人,姝姝跟康平正想过来,就见齐姿月穿着身海棠色撒金刺绣的襦裙缓缓走来,今日她装扮的很浓重,面白唇红,她见到姝姝,微微一笑,款款走到姝姝面前来,真挚的与两人说道:“蜀王妃,康平郡主,前些日子真是抱歉,那日是我不好,只是实在喜欢那妆奁,所以才做下错事,今日二位能来,我自然要跟你们道个歉。”   姝姝跟康平温声道:“自然不会怪齐姑娘的,那日我们也是的确需要那个妆奁,不然早就让给齐姑娘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姿月既然主动交好,两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齐姿月笑靥如花,“我就说两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既已经说开,那之前就当做是个误会,今日王妃跟郡主能来国公府赴宴也是我的荣幸,我先领着你们过去坐下吧,待会儿忙完了我在过来寻王妃跟郡主说话。”   两人应好,齐姿月领着她们进到大厅里头才继续说道:“王妃跟郡主先寻位置坐吧,我还要出去招呼客人,两位先坐下喝点茶,一会儿我再过来陪你们。”   姝姝跟康平过去珠珠和高兰身边坐下,齐姿月也出门应酬客人起来。   两人坐下后,方珠珠小声问,“方才齐姑娘同你们说些什么?”   都是最好的闺友,有些事情不必瞒着,方珠珠知晓来龙去脉倒也没在意,现在误会解开了就行。   这也是方珠珠出嫁后,几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忍不住聊起珠珠嫁去袁家的婚后生活。   方珠珠羞红了脸,就小声告诉闺友们,袁崤待她很好,婆婆也是极好的人。 第124章   姝姝她们说了会儿话, 齐国公府宴请的客人差不多到齐,齐姿月也领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过来姝姝她们这边。   齐姿月过来后, 柔声道:“王妃, 康平郡主,你们不介意我带朋友坐过来吧。”   姝姝跟康平只能说不介意, 齐姿月就在两人身边坐下, 跟着齐姿月的两位姑娘也是京城里头的贵女,身份不凡, 应该是齐姿月回京后才交的朋友。   “总是喊你们王妃,郡主有些生疏, 不如以后我也唤你们闺名吧。”齐姿月真诚道。   姝姝和康平自然都笑眯眯应好, 齐姿月性格并温柔, 现在却这样跟她们交好,极有可能是因她跟二皇子定亲,需要维持好名声, 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跋扈,不管她是不是真心道歉, 姝姝跟康平都不会继续再继续说什么。   齐姿月仿佛已经忘记当初跟姝姝她们争妆奁的事儿,很自然的跟她们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姝姝可以帮人配药丸调养身子的事情上, 齐姿月还夸奖方珠珠,“袁太太肌肤当真好,听闻当初也是姝姝帮着调理的,真真是羡慕。”   姝姝能帮人调理身子, 还有做的那些桃花酿,都是美容养颜的,在京城里头是十分火热,不过大家都知晓,姝姝做的桃花酿只送给亲朋好友,而且称得上好友的,就那么几个人。   方珠珠笑眯眯道:“都是姝姝帮着我调理的,以往我肌肤不好,身子骨也有些壮,若不是姝姝,我现在哪儿能这般好看。”这些事儿京城里头的贵女们都是清楚的,当初是亲眼瞧见方珠珠从个高壮的身躯变成现在这幅腰细胸大,大长腿,肌肤如玉的模样。   方珠珠的个子在京城贵女们当初算挺高的,因此瘦下来后格外显得有风情,袁崤就喜欢这样的,当初真的是死皮赖脸求着家中长辈去方家提亲的,都被拒过两次的,就这样,珠珠嫁过去袁家,袁夫人也没有为难她,甚至把她当做亲生闺女疼爱。   姝姝也是百感交集,上辈子,珠珠的命运没比她好到哪儿去,现在能得袁家人宠爱,真真是极好。   坐在齐姿月身边的圆脸姑娘惊叹道:“方太太的肌肤真好,不过还是王妃娘娘的肌肤最好了。”   都是京城里头的,也经常见面,但每次见到姝姝,她们还是难免惊艳,怎么会有姑娘家肌肤这样白嫩,毫无瑕疵。   齐姿月也有些羡慕姝姝,甚至是有些嫉妒,她自问容貌俏丽,可与姝姝一比较,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她现在跟姝姝结交,一来是为名声,以后她与姝姝就是着妯娌,嫁入皇家,她还是知道要注意言行德行的,而且她还希望跟姝姝交好关系,想让她帮着调理下身子还想跟姝姝要几罐桃花酿来着。   姑娘家们聊起胭脂水粉护理肌肤这些都是没完没了的。   聊到后面,齐姿月给身边那圆脸姑娘使唤了个眼色,圆脸姑娘小声问道:“听闻王妃娘娘酿的桃花酿可以改善身体的小毛病,姿月她才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的,不知道王妃娘娘能不能割爱……”   姝姝暗暗叹息,原来是为桃花酿,不过——   姝姝歉意道:“之前的确酿了些桃花酿,不过不是很多,已经全部送给亲朋好友,齐姑娘若身体不舒服,不如等改日我帮齐姑娘把把脉,开些药调理下。”她那些桃花酿的确都送了人,开了年没多久就做了一百来罐儿,她自己其实不太用这个,给蜀王殿下留了两罐,师父那边送些几罐,其余全都送给亲朋好友还有宫里头,顺和帝喜好甜口,给顺和帝和赵贵妃都送了好几罐,除了王府里头还有两罐已经开封的,她没有别的桃花酿了。   这话一出,圆脸姑娘挺不好意思的,宴会前齐姿月就让她开这个口的,她不太乐意,但齐姿月开始甩脸色,她没有办法,才帮下这个忙,现在姝姝拒绝,她也算松口气,心里头还有些责怪齐姿月性子任性,往后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齐姿月在封地要什么都有,现在连个小小的桃花酿都要不得,心里自然有气,但她知晓了姝姝身份,何况才跟二皇子定亲,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难听的话。   方珠珠跟隗高兰见气氛冷下来。   她们知晓姝姝说的都是真话,那些桃花酿,姝姝早都送了人,她们也一人得了几罐,家里还剩有两三罐的样子。   现在见这样的气氛,隗高兰翁了翁唇,想着要不要开口让出两罐,省得齐姑娘记恨姝姝,往后齐姑娘还要跟齐姿月做妯娌,闹僵了也不好,正想开口,见方珠珠对她使了个颜色,隗高兰心里就清楚了,姝姝这怕是并不想给齐姿月桃花酿吧。   隗高兰也不开口说话,她不能落了姝姝的面子。   姝姝本就不愿意,齐姿月能在珍宝阁冲她们发脾气抢妆奁,就表明齐姿月这个人不值得深交。   何况她学医,无冤无仇的,她愿意帮着医治。   但桃花酿又不是帮人治病的,只是她闲事做出来的东西,送给自己在乎的人而已,这个齐姿月,她凭什么给?   就算有,姝姝也没打算送给她。   何况二皇子跟蜀王可是对头,二皇子为了皇位似乎没少对付夫君,她怎么可能跟齐姿月亲近,至多是表面上和气些罢了。   齐姿月实在挺生气的,她没想到自己开口,姝姝都拒绝了,心里头那股子气闷就有些压制不下去,忍不住出言道:“我身体实在不太舒服,这些日子来京城水土不服,听闻姝姝还在德善堂坐诊,也不同等改日了,姝姝现在帮我把把脉?”   康平跟方珠珠还有隗高兰都变了脸色。   她们看出齐姿月这是为难姝姝,姝姝虽学医,嫁给蜀王殿下后依旧跟着伏神医学医坐诊,但平日大家都有个不舒服也是去德善堂。而且姝姝贵为王妃,现在又是参加宴席,齐姿月开这个口,明显就是给姝姝难堪的。   这边动静有些大,周围的夫人姑娘们都听到了。   忍不住看了齐姿月一眼,心里都不太认同她这样的做法。   都跟二皇子定亲,往后可是要跟蜀王妃做妯娌的,现在还这样为难蜀王妃,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行,既齐姑娘这般说,我来帮齐姑娘把把脉。”姝姝并不在意,轻言细语道。   其实话出口,齐姿月就有些后悔,但现在大家都看着,她总不好退缩,若退缩岂不是说明她故意为难蜀王妃。   齐姿月伸出手臂搁在案几上,姝姝伸手探在她脉象之上。   半晌后才松开,姝姝捧着茶盏抿了口茶水道:“齐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因性情急躁易怒,五脏六腑有些紊乱,所以才会发到脸上,长出小疙瘩来,齐姑娘的症状不难医治,只要心平气和,莫要总是动怒发脾气,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待会儿我帮齐姑娘开张静神养气的药方,抓了喝几幅就好了。”   周围夫人们都听懂了,蜀王妃是说这齐姑娘脾气不好,脾气好好就没事了。   不由的暗暗发笑,却都没觉得蜀王妃有错,本就是齐姿月先刁难人,还不允许蜀王妃反驳两句吗?   这齐姿月也是大胆的,让外头传她诗书达理,却在宴会上耍了脾气,啧啧。   齐姿月气急,面皮涨红,齐国公老夫人深怕孙女又说出难听的话来,皱眉道:“姿月,你过来,这边有几位都是亲戚辈的,我说与你听听。”   齐姿月不敢拒绝,到底是祖母开口,她起身过去,另外两姑娘也跟着离开,实在没脸面继续留在这里。   之后齐姿月也没在过来寻姝姝说话,更加不敢找姝姝麻烦,等用过宴,下午留在齐国公府赏了花,莫约申时离开。   出了齐国公府,姝姝跟康平正好顺路,方珠珠和隗高兰同路,于是兵分两路,姝姝跟康平坐着马车朝着王府而去,方珠珠跟隗高兰也朝着另外条巷子驶去。   上了马车,康平凑在姝姝耳边小声道:“姝姝,你这样说她,小心她暗地里使坏。”她平日不爱嚼舌根,但齐姿月这个姑娘看着都不好相处,姝姝这样落她面子,康平怕她对姝姝使坏心。   姝姝温声道:“别太担心,她还要嫁给二皇子,至少明面上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倒不是姝姝想树敌,而是齐姿月性格这样,这次给了她桃花酿,下次她还能继续要东西,稍微不满就会为难她的。   …………   等到齐国公府宴席结束,齐姿月气的胸闷,气冲冲回了房。   齐母见女儿如此,也心疼得慌,“我儿莫要生气,不值当,过些日子你就要嫁给二皇子,二皇子住在宫里头,你也多讨顺和帝欢心,早日给二皇子诞下嫡皇子,那也是皇帝的嫡皇孙,有了孩子,不管是二皇子还是皇上,都会向着你的,而且……”齐母声音低了下来,“听闻那蜀王厌女,只怕娶那国公府三姑娘回府也是做个面子,根本不会碰她,自然不会有子嗣,蜀王没子嗣,对你和二皇子也是有利的,你早日诞下皇族嫡皇孙,皇上说不定还会早日立二皇子做太子,等二皇子做了太子,你就是太子妃,到时候生生压她一头,等我儿做了太子妃,登上那个位置后,想怎么把今日的难堪还回去都成。”   齐姿月听了,心里头果然消气很多,但还是恨的慌,忍不住跟齐母撒娇,“母亲,我还是不甘心,她就是个农妇养大的,嫁到皇族还整日抛头露面去坐诊,我让她帮她诊诊脉又如何,这也是看得起她,她竟在这般多人的面前落我的面子。” 第125章   齐母就这一个嫡出女儿, 自然娇宠着养大,加之这些年生长在封地, 没人敢忤逆她们, 都是奉承着,从未被人如此羞辱, 哪怕明知京城里头跟封地不同, 她们母女两人过惯了这种日子,就有些自命清高, 总觉大家都该继续奉承她们,何况齐母总觉得女儿迟早成为太子妃, 甚至成为一国之母, 天下无人能及, 自不甘心被蜀王妃如此落面子。   现在听女儿心里头不乐意,齐母就凑在女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齐姿月犹豫道:“母亲,这样不会被查出来吧, 毕竟这个时候,我与二皇子的婚事紧要些。”   齐母道:“怕甚, 她名声本就不好,何况母亲也没做什么坏事儿,说的也是实话, 她名声坏一些,对你跟二皇子也有好处的。”毕竟皇帝还没立太子,没个定数,总要努力些, 她们也是担心。   齐资月点点头,依偎在齐母怀中撒娇,“母亲待我真好,对了,母亲……”齐资月直起身子摸了摸脸颊,幽怨道:“母亲,来京城水土不服,我脸上开始长小疙瘩怎么办?原先想跟蜀王妃弄好关系,问她要些桃花酿,听闻这个可以美容养颜,她竟然拒绝了,母亲,这可怎么办?再有几个月就要成亲,若脸上越发严重,我不要被大家耻笑死吗?”   齐姿月容貌原本不错,但突来京城,水土不服,脸上开始长小疙瘩,一开始发红,慢慢的变白,变成小个的脓包,可以挤出白色脓液,实在有些恶心,她这段日子一直用很重的胭脂水粉遮盖,但洗去脸上的胭脂水粉就会发现更加严重了,她就挺些担心,害怕毁容。   齐母拍拍女儿的背,“姿月别担心,明日我们去德善堂寻伏神医,蜀王妃是伏神医徒弟,她能做出什么桃花酿和养生药丸,伏神医一样可以,我们寻伏神医就是。”   齐姿月点点头,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   天气炎热起来,姝姝每日还穿的直缀去德善堂坐诊,每天回来身上都被湿透。   德善堂是帮病人看诊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王府里头舒服,不会摆冰盆,每天姝姝回王府都要先去净房梳洗,丫鬟们也把用冰块镇的寒瓜端出来切块,姝姝梳洗好,换身干净的绸衫吃两块冰镇的寒瓜,一天的暑气都消散不少。   傅涟之嘴上没说,心里却心疼姝姝,见她整日忙的都瘦了些,晚上也不会怎么折腾他,都是抱着姝姝睡觉。   他身上比较寒冷,姝姝晚上也特别喜欢趴在他怀中睡。   过了没几日,下了场雨,暑气去了些,这些日子姝姝的确忙碌,今日夏天格外的炎热,京城里头中暑的百姓都不少,都是做苦力的,为了养家糊口也是没办法,所以德善堂每日看诊的人很多,姝姝这几日也在配去暑气的药丸,是姝姝跟伏神医一块研究出来的药方,姝姝这些日子就忙着在德善堂后院做药丸。   这个药丸德善堂卖的便宜,所以之后中暑气的百姓少了许多,大家都非常感激伏神医跟姝姝。   中暑的百姓少了,德善堂就没那么忙碌,姝姝也清闲了些。   这日看诊的病人不多,姝姝正跟师父探讨关于瘟疫方面的药方跟病例,伏神医想起什么,就回自个书房去取医书。   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位夫人和一位姑娘,身边还跟着两丫鬟,姝姝抬头望过去,目光淡然,算是熟人,是齐姿月跟齐母。   这会儿坐诊的病人不多,姝姝大师兄伏荣春正好看完最后一位病人,见到齐姿月跟齐母,笑呵呵道:“夫人跟姑娘请坐,敢问是哪位不舒服?”   齐母见到面容老实憨厚的伏荣春忍不住皱眉,问道:“伏神医可在?”   伏荣春老实道:“我师父去后院有点事儿,一会儿就过来,不过我可以先帮你们看看。”   齐母皱眉,“你连我们谁看病都看不出来,还敢坐诊?”   伏荣春沉默下来,看诊是要望闻问切,她们这显然故意找茬一样。   姝姝过来道:“齐夫人,齐姑娘,若想找师父看病,你们先坐在旁边休息会儿,待会儿师父就过来了。”   明面上,齐夫人自然不敢跟姝姝叫板,语气温和了些,“多谢蜀王妃,我跟姿月等着伏神医就是。”   她们不愿找姝姝医治,姝姝自然不会往上凑。   伏神医很快拿着本医书过来,正想跟姝姝讨论,见有病人,就把医书交给姝姝,“徒儿先看着,等师父一会儿过来跟你一块讨论。”   伏神医过去坐诊,齐母领着齐姿月过去伏神医面前的木凳上坐下,齐母开口道:“伏神医,您帮我家姑娘瞧瞧,她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伏神医看齐姿月一眼,皱眉道:“脸上都烂成这幅模样了,还抹什么胭脂水粉的,赶紧先去洗掉,让我看看你的脸。”   齐姿月面色涨红,她脸上的确越来越严重,但是出门会撞见外人,肯定要遮掩起来的,就涂了胭脂水粉才出门的。   见这姑娘还站着不动,伏神医道:“还不快些进去把脸洗干净,你这样用脂粉遮住,我能瞧出个什么来?”   齐姿月无法,只能去后院把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清洗干净,等出来时,齐姿月整个脸都发红,有些溃烂,看着实在严重,齐姿月都快哭了,前些日子还没这么严重,现在越来越可怕了。   伏神医倒吸了口气,“你脸都烂成这幅模样还敢往脸上涂脂粉,整张脸不想要了吧?你的脸要想好起来,每天什么都不能涂了,我待会儿给你配些药,每天只能涂药膏。”说着又给齐姿月把脉,半晌后才道:“你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内邪入体,我开药方,每日煎药喝,脸上也要涂药膏,一两个月就能好起来,不过这期间可不能再脸上随便涂东西了,不然老夫也没法子了。”   齐母道:“多谢神医。”   伏神医把药方写好,又取来药膏给两人,齐母直接给了一锭银子,犹豫半晌才问道:“神医,我还想问问,您这可有桃花酿,听闻对我儿的这种水土不服也有好处,所以想买一些,神医放心,我们愿意出高价的。”   伏神医没料到她们是为桃花酿,不过那是姝姝做的东西,同他又没关系,他的确有两罐,却是徒儿孝顺她的,他也就剩两罐,肯定不乐意让出来啊。   “没,老夫这哪有什么桃花酿,这是老夫徒儿闲来无事酿的,早就没有了,你们找到我这儿也没法子的。”   姝姝没想到她们还是惦记着桃花酿,不过她是真的没有的,而且师父给她们开的药方跟药膏都挺好,只要忌口,按照师父交代的医治,一两个月就能好起来。   齐母脸色不怎么好看,最后也没法子,只能带着齐姿月回府,回府的路上,齐姿月覆着面纱,一路都不敢露面。   ………………   又了小几日,京城里头突然开始传姝姝的闲话。   说她贵为蜀王妃还抛头露面,有辱皇家威严,简直不成体统,贵为皇家儿媳,就该有皇家儿媳的体统。   不过也有反驳的,说姝姝这样悬壶济世,是菩萨心肠,怎么就有辱皇家威严了?难道不是替皇家长脸面吗?   还有说,姝姝身为皇家儿媳,帮人看诊就算了,怎么不帮自己看看,跟蜀王成亲都快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   总之都是关于姝姝的闲言闲语,因姝姝是蜀王妃,这些话大家不敢明面上说,但私底下说的还挺多的。   姝姝知晓后,没多言,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经历过,何况跟以往宋凝君针对她的那些手段,让言语中伤她,都是最低级手段了。   不过姝姝还是喊来观言观夏两个小厮,他们也陪嫁到王府来,姝姝让他们去查这些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   等晚上傅涟之回来时,就见姝姝坐在榻上走神,心不在焉的。   傅涟之已经去净房梳洗过,换了身干净的衣袍才过来抱住姝姝,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姝姝摸摸肚子,有些奇怪道:“夫君,我身体挺好的,为什么还没怀上?”按理说她嫁给殿下也快有一年时间,况且夫君基本每日都会同她亲热,还是很频繁的,可她还没怀上身孕,她也给殿下把过脉,殿下的身体也是好好的,体内余毒早就清理干净。   “孩子随缘就好,不必强求。”傅涟之伸手轻抚姝姝的肚子,“我并没有急着要子嗣,你不必觉得困扰。”   姝姝不说话,其实她也觉得随缘就好,但她刚过十六岁生辰,已经十七了,是可以准备怀身孕的,何况殿下都已经二十一,快二十二了,也该有子嗣了。   “不急,不要多想。”傅涟之低头亲吻姝姝眼角,他的手也抚过姝姝的身子骨,她还没长开,还是有些小,怀孕的话,对她负担太重,再等等吧。   姝姝也不多说这个话题,倒是傅涟之告诉姝姝,“再过两日,我需出门一趟,可能半月或者一月左右。”   “夫君要去何处?”姝姝怔了下,自打两人成亲,他还没离开过京城。   傅涟之道:“徐州有匪患,有些日子了,现在闹得有些严重,父皇让我亲自过去一趟。”   姝姝仔细想了想,上辈子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有段时间徐州匪患严重,最后还是蜀王亲自带兵去剿的匪患。   “那夫君什么时候出发?”姝姝有些不舍,两人成亲这么久,他第一次出远门。   “明日就出发。”傅涟之微微叹息声,声音有些哑沉,“等我离开,若遇上什么事情,可以找连成。”连成是王府暗卫。   姝姝点点头,“我都省得。”   傅涟之还交代她,“若遇上大事儿,记得让暗卫去寻我,莫要以身犯险。”   姝姝抱着他的肩颈,用娇嫩的脸颊去蹭蹭他,“我都知道啦。”何况能有什么事儿,她每日也就是去德善堂坐诊,还会功夫,别人也不敢随意伤害她。   两人腻歪了会儿,用过晚膳就歇下,或许是明日要离开,晚上时候傅涟之要的格外狠,任何姝姝哭泣的小声求他,他都没松开。   次日姝姝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傅涟之已经离开了。   姝姝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喊了丫鬟们进来伺候,珍珠道:“王妃娘娘,殿下已经出门了,离开时候说让娘娘多休息会儿。”   姝姝唔了声,想起要有一个月不能见到殿下,心里头还有些怪想念的。   只不过,不等姝姝开始想念,没出两日,突然传出,平高城有百姓染上瘟疫。 第126章   平高城就是边城, 大兄驻守边城,大嫂几个月前也带着饭团过去边城了。   可是现在却传出平高城有百姓染上瘟疫, 瘟疫是让所有人都惧怕的存在, 几乎都是谈起瘟疫就变色,自古帝王可能不怕打仗, 却会害怕这种瘟疫, 有时候一个人染上,能让整个城都跟着覆灭, 很多时候,有地方小镇子感染上瘟疫, 帝王通常都会先派遣太医跟郎中去帮着治疗, 有些瘟疫或许可以治好, 但有些极难,若惹上瘟疫的百姓越来越来,很有可能封城, 让百姓们自生自灭……   最让姝姝惊惧的是,她记得上辈子, 至少近几年是没有瘟疫出现的,有些别的天灾人祸,但不在平高城。   上辈子平高城没有人染上瘟疫的, 这辈子为何?   姝姝想不透,却知道这个消息在京城引起很大惶恐,人人都谈瘟疫变色,连着之前姝姝的闲话都被压了下去, 满京城都在谈论这次的瘟疫,还说竟然是边城出事,如果瘟疫蔓延开,那简直不敢相信。   宫里头顺和帝也立刻召见重臣在书房商讨起来。   新任梁太傅抚着胡须道:“老臣以为该立即派太医还有愿意前往平高城的郎中去一趟,这事儿万万不可拖,就怕平高城那边的瘟疫太严重,边城的军医们控制不住瘟疫,等到蔓延开就麻烦了。”   大家都知梁太傅说的不假,何止是麻烦,如果平高城覆没,对大禹虎视眈眈的阗国和其他小国就会从出手。   瘟疫蔓延开,都不用等阗国对平高城再次发动进攻,只用坐享其成就好。   其余大臣也跟着附和,却有别的臣子道:“陛下,臣等也赞成梁太傅的意见,不过不仅要让太医,还有伏神医,另外……”这位大臣看了顺和帝一眼,犹豫下继续说了下去,“伏神医的徒弟,医术也是了得,许多疑难杂症都会治,也,可可以……”在顺和帝越来越沉的目光下,这位大臣闭上嘴巴,没敢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他其实想说让蜀王妃也去边城帮着治疗瘟疫,可想想就知顺和帝不会同意。   顺和帝都能同意这个皇家儿媳嫁给蜀王后继续坐诊,可见也是待儿媳很温和,应该是很满意这个儿媳,现在他却提议让蜀王妃去治瘟疫,瘟疫自古以来都是谈之变色的天灾,顺和帝肯定不会同意让蜀王妃去这种地方的,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啊。   这大臣一开口,有另外几位重臣心动,她们都是二皇子的人。   大皇子二皇子年岁渐大,党派之争是必不可免,二皇子党派自然不希望蜀王好过,若蜀王妃出事,蜀王越发不会有子嗣,对二皇子有好处,他们就站出来道:“皇上,臣等以为蜀王妃也该一起去边城,毕竟蜀王妃比宫中太医的医术还要了得,当年定国公府老夫人被宋凝君下毒也是被蜀王妃救下来的,可见医术了得,边城瘟疫不是小事,若有蜀王妃去,说不定还能控制住,若瘟疫无法控制,边城肯定保不住,失了边城,对大禹实在不利啊陛下。”   顺和帝冷声道:“都给朕闭嘴!”   那几人还是道:“还请陛下三思啊,平高城不可失。”   顺和帝冷笑一声,“朕就不信,宫里头那么多太医,还有边城的军医,他们都解决不了的瘟疫,靠个小姑娘就能解决了!”帝王这般说,好似再说蜀王妃医术不行,可在场的都知晓这是陛下护着蜀王妃。   下面那些个臣子还在嘀咕,说蜀王妃能治好连宫里头太医都治不好的毒,蜀王妃却能,之前蜀王妃还研出的止血散,人参丸子,都能把快要死的人,最后一口气给吊住,肯定是连瘟疫都能治好的。   下面闹哄哄的,顺和帝道:“立刻去把太医都叫过来,休沐的也都叫进宫里头。”   看来顺和帝主意已定,只打算寻一些太医去边城治疗瘟疫,不肯让蜀王妃前去边城了吧。   那几位大臣到底不好继续纠缠这个,否则真惹怒了顺和帝,也没甚好处的。   太医们很快进了宫,顺和帝问有太医可愿意主动去平高城,倒也有两三个太医站出来,这些肯定不够,顺和帝又点了几名,然后派人去民间寻愿意前往平高城帮着治瘟疫的郎中。   …………   这事儿姝姝也听说了,她中午就知晓平高城瘟疫蔓延,下午就听说皇帝正在寻愿意前往平高城的郎中,她是想去的。   但身边的丫鬟都看出她的打算了,珍珠劝慰道:“娘娘,万万不可,殿下离开时还交代过,若碰上有什么危险的事儿,一定要拦着娘娘您……”   “可我……”姝姝垂下眸子,声音也低了下去,“可我能治好边城的瘟疫。”   她的声音太低太低,连珍珠都没有听清楚。   姝姝抬起左手掌,盯着手心看了眼,又握紧,如果她去平高城,一定可以治好瘟疫,这场瘟疫按照原来轨迹本不该出现的,很有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人为吗?只是姝姝也不敢肯定,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场瘟疫,她可以救。   珍珠见姝姝心不在焉,忍不住有些担忧,“娘娘,厨房煮了甜汤,您要不要喝点?”   姝姝摇头,低声道:“你们去喝吧。”   珍珠叹口气,让杏儿去厨房端了碗甜汤过来,姝姝勉强喝了些,然后出门去德善堂寻了伏神医,伏神医不清楚平高城瘟疫如何了,但他觉得,如果姝姝能去,或许瘟疫有救得,但他不能肯定,而且私心得话,他也不喜欢姝姝出事。   姝姝过来是为跟师父商量瘟疫的治疗法子,引起瘟疫的病源很多,没有给病人诊治,他们光在这里猜测也无法得知,不过前段日子隗高兰送给姝姝的那本医书上记载不少关于瘟疫的治疗方子,而且最近姝姝也跟师父聊了许多关于瘟疫的病症。   伏神医跟暑暑道:“皇上已经派太医跟郎中去了平高城,姝姝不用担心,近百年来,瘟疫治愈已经很多例,所以应该没事的。”   姝姝摇头,却不敢告诉师父,这场瘟疫很有可能是人为的。   “师父,我想去平高城一趟。”姝姝说道,她打算亲自去一趟,但肯定不能带师父一起去,师父已经这个年纪,长途跋涉受不住的。   伏神医问道:“姝姝可想清楚了?”   姝姝点头,“嗯,师父,我要去平高城。”   毕竟这是她从一开始就选择的路,而且大兄跟大嫂还有饭团儿都在平高城里,她也不放心。   姝姝没打算跟母亲她们说,怕是不会同意她去的。   只能过来跟师父说声,而且师父应该会有些关于治疗瘟疫方面的东西交给她。   伏神医果然道:“既然你一定要去平高城,师父希望你能一切顺顺当当的,莫要逞强,如果瘟疫控制不住,记得自己安全最重要,另外瘟疫大多数很有可能是水源食物出问题,可以先去检查下百姓的食物跟平日用的水源,总之一定是有个传染源的,能够找出来,这场瘟疫就有对策了,等过去平高城后,多跟那边的军医问问,他们生活在那边,知晓的肯定多一些,路上的时候记得带府卫一起去。”   其余的,伏神医没说太多了,姝姝又回了王府,开始让丫鬟们收拾东西,然后喊了暗卫连成过来。   连成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哥儿,穿着普通的黑衣衫,过来见到姝姝就行礼,姝姝抬手道:“不用如此多礼,我是想请连侍卫帮我跑一趟,去给大殿下送封信。”姝姝已经把书信写好,递给连成,连成接过收起来,“娘娘放心,属下一定送到。”   姝姝点点头,问道:“府中除了你可还有其他暗卫?”   连成道:“自然还有的。”   姝姝道:“帮我找两个暗卫,待会儿陪我去平高城。”   连成猛地怔住,他有些着急,急的摸鼻子,“娘娘,您去平高城做何?”其实他已经知晓的,娘娘肯定是打算去平高城治瘟疫吧,但瘟疫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疾病,稍有不慎就祸及自身,殿下离开前都交代过,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儿,一定要让王妃远离,可现在王妃说要去平高城治疗瘟疫?   王妃娘娘或许医术挺厉害的,可那是瘟疫,神医出手都不定能够控制住。   万一王妃出了事儿……   何况殿下在家,肯定不会同意王妃去的。   连成想劝,但没开口,王妃已经道:“连侍卫下去吧,最好快些让暗卫过来,我待会儿就出发。”   连成只能先退下去。   姝姝只是要把去平高城的事情跟殿下说声,她让连成送的书信里头就跟殿下说了。   等连成离开,姝姝让丫鬟们收拾东西,珍珠眼看没法继续劝说,就让丫鬟们去把东西收拾好,姝姝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两件换洗衣物,等了小半刻钟,连成也没把暗卫喊过来,姝姝领着包袱道:“罢了,备马,我自己启程去吧。”   珍珠急了,“王妃娘娘,再等会吧。”   连成也的确是想拖延时间,等个两天,好把书信递给殿下后看看殿下的打算,哪里想到娘娘都不吃这套,立刻就打算启程,连成没法子,只能找了两个暗卫过来,吩咐他们路上一定要照顾好王妃娘娘。   姝姝即刻就带着两个暗卫启程了。   她骑马,两个暗卫跟随其后,除了晚上找驿站休息,白日都在赶路。   已经六月底,天气还是有些热的,一路下来,姝姝也不太舒服,等到了平高城,已经是三四天之后,这还是姝姝急着赶路,看到平高城的城墙后,姝姝回头对两个暗卫道:“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启程回京吧。”他们不会医术,跟着也没用,万一也染上瘟疫还会多两个负担。   两名暗卫立即道:“王妃,属下们同您一块进城吧,这样也能帮您。”   姝姝拒绝,“你们帮不上忙,不如早点回京,以免也染上瘟疫。”她说着话,目光落在一公里外的平高城的城门,白天日的,城门还是紧闭,想来是封了城。   两名暗卫道:“王妃娘娘,属下们就算回了京也不得入城的,因边城瘟疫,京城肯定查的也严,知道属下们从边城回去,不会让属下门入城的。”他们也的确不敢把王妃就这么丢下回京城的,殿下离开时跟府中暗卫们吩咐过,要照看着王妃的。   姝姝沉默了下,想想也是,这个时候,京城肯定也查的严,她只能道:“那你们随我进城,入城后先找个客栈休息,不必管我。” 第127章   过去城门处, 还有士兵把守,得知姝姝是京城来的郎中, 就把人放了进去, 姝姝对身后两名暗卫道:“你们先寻间客栈住着,然后帮我打探下京城来的太医可已经到了, 还有城内有多少人染上瘟疫。”   “属下们这就去, 不知王妃娘娘要去何处?”   姝姝望着萧条的集市道:“我先过去寻我大兄大嫂。”她挺担心大兄他们的。   暗卫应是,离开先去寻客栈。   姝姝站着原地看见安静死寂的街道, 空荡荡,孤零零, 连个百姓都瞧不见, 所有铺子都关着门, 萧条极了。   姝姝知晓大兄大嫂他们住在何处,先过去大兄大嫂住的院子,骑马倒也挺快, 一刻多钟就到了大兄的住处,院门紧闭, 姝姝下马去敲门,过了会儿,里头有个小丫鬟开了门, 是大嫂身边的丫鬟红霞,当初大嫂来边城就带了个丫鬟跟嬷嬷帮着她照顾饭团,其余人未多带,红霞自然也认识姝姝, 看见姝姝时呆了下,“王妃娘娘,您,您怎么过来了?”   姝姝问道:”我大兄大嫂可在?”   红霞立即道:“大太太在,大少爷不在,去了军营里头。”说着让开身子请姝姝进屋,姝姝进到屋子里,见梁昭昭正靠在床榻的软枕上给饭团儿摇着蒲扇,听见动静,梁昭昭回头,见到姝姝忍不住惊讶,“姝姝?你怎么过来了?”   “听闻边城染上瘟疫,我就过来了。”姝姝走过去看着床榻上的饭团儿,“嫂子,饭团儿没事吧?”   梁昭昭忙道:“姝姝别担心,饭团儿没事,只是边城染上瘟疫,城中很多孩子们也惹上,军医说孩子们老人体力体能都太差,所以容易被染上,边城白天热晚上冷,我担心饭团生病,所以这些日子都忙着照顾她,现在天热,不敢让她脱衣裳,她又热得慌……”只能慢慢摇着蒲扇。   姝姝过去给饭团把了把脉,“嫂子放心,饭团没事了,对了,现在边城情况如何了?”   梁昭昭把蒲扇递给红霞,低声道:“照顾好饭团。”她领着姝姝来带堂屋,两人坐下后她才道:“情况不太好,甚至很糟糕,瘟疫从十日前才露出端倪,那会儿已经有至少百人被传染上,一开始还没诊治出来,等到诊治出来就来不及了,没法控制,城中的郎中还有军营里的军医都立刻开始开始展开救治,把染上瘟疫的病人都隔离开,但是没用,没两天又有上百人被传染上,军医说这次的瘟疫传染性非常强……”   姝姝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梁昭昭继续道:“军营还言,这次瘟疫好似跟以往的瘟疫都不太同,目前要先找到源头,才能找到治疗的法子……”她说着叹了口气,“好似军营也有人染上,现在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都是闭门的,没人敢出门。”   已经这么严重的吗?   而且传染的速度太快,跟以往的瘟疫的确不太同。   姝姝道:“嫂子,你可知道现在染上瘟疫的病人都在何处?”   昭昭迟疑下,“姝姝,你当真要过去吗?我听钰柏说现在已经有两名军医也染上瘟疫,何况殿下怎么会舍得让你来边城?”她见姝姝面有倦色,肯定是急着赶路来边城,何况瘟疫跟普通病症不同,她也怕姝姝染上。   “嫂子别担心我,没事的。”姝姝温声道:“嫂子把病人待的地方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这些日子我可能不会在过来,嫂子你跟饭团儿保重。”姝姝说着从包袱里头取了一瓶药递给梁昭昭,“嫂子,这个药你拿着,如果周围有人疑似染上瘟疫,这个药丸化水服用就可以。”这是当初她跟师父商讨瘟疫各种症状药方时做的药丸,没想到会有用的一天。   梁昭昭接过药丸,见姝姝面容坚定,知晓拦不住她,便道:“你赶路也很辛苦,不若先梳洗一番,然后我让红霞做些吃食,姝姝吃过再过去?”   “好,多谢嫂子。”姝姝的确好几日没怎么梳洗歇息过,驿站条件并不好,有时候荒郊野外的,都是随便吃些干粮。   姝姝沐浴梳洗换了身干净轻便的布衣,红霞煮了碗肉丝面,上面还窝着个金灿灿的鸡蛋,味道很好,姝姝吃完后就启程离开。   梁昭昭也把收留病人的地址告诉了姝姝,是一座废弃的园子,还挺大的。   姝姝告辞后,立刻赶过去了安置病人的园子,两名暗卫也正巧赶了过来,姝姝问道:“京城里头的太医可都过来了?”   暗卫道:“回王妃娘娘的话,京城里皇上派来的太医跟民间的几位郎中都还未过来,估计是明日才到。”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路上颠簸受不住,走的就慢些。   姝姝骑马过去园子,两名暗卫无论如何都要跟上,姝姝只能由着他们。   过去安置病人的园子后,还有士兵把守,这里都是只许进不许出的,上次姝姝来边城露面不算多,所以大多数人都还不认识她,姝姝只告诉士兵她是京城来的郎中,士兵就把她放了进去,里面有些破旧,不过园子挺大,安置两三百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里头都是病人,然后还有军医们。   军医们人数不算多,只有十几人,几乎全在这里,姝姝过去寻了军营。   是个看着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他见到姝姝时怔了下,然后微微皱眉,“你是京城里头来的郎中?就你一人?怎么是个姑娘家?”何况这姑娘家长得还是如此美貌,哪怕穿着的普通的布衣,头上也无珠钗首饰,容貌都无法让人忽视。   姝姝温声道:“这位师哥,敢问这里头的军医院太使可在?”   听闻姝姝的话语,青年表情沉重了些,“我师父也染上瘟疫了。”前两日才染上的,现在整个军医院都手足无措的。   “能否带我过去瞧瞧?”   青年半晌后才闷闷道:“走吧。”又忍不住在心里头嘀咕起来,怎么京城派了个这么年轻的姑娘过来?有何用,不又是白白填一条人命进来。   青年领着姝姝来到一间屋子里头,里面躺着不少染上瘟疫的病人,这屋子里头的病人应该都是刚染上没两天,青年道:“这屋子里都是前两日才染上瘟疫的,我师父就谁在这张榻上……”青年声音小了下去,姝姝见榻上躺着的五十来岁的老者,老者脸颊通红,正昏睡着……   姝姝小声问道:“敢问可有病例记录?”   青年道:“有的。”他就算觉得姝姝可能医术不怎么样,但既然愿意从京城里头来边疆帮忙治疗瘟疫,已经是难得可贵,这种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避开。   青年去把从发现第一个瘟疫病人的记录到现在的记录都取过来交给姝姝,“瘟疫大概是十二日前发现的,第一批染上瘟疫的已经死了很多人,还有几个,不过都在另外间房里头。”园子里,按照染上瘟疫的时间,把病人分成很多房间住着。   姝姝快速翻看着记录本上的所有瘟疫病人的记录,瘟疫从一开始的病人高烧,持续两三天后,病人开始咳嗽,出现胸腔疼痛的症状,到了第五六日的时候,开始全身疼痛,伴随嘴巴里的溃烂恶臭,然后是四肢,身躯,慢慢都开始长出红色斑疹,流脓,恶臭,无药可治。   “到目前为止,死了一百多人,没有一例被治愈过。”青年的声音越发的沉重,还带着丝丝绝望,他喃喃道:“如果还是无法找出瘟疫源头,只怕全城都会被慢慢的染上瘟疫的,整个边城都会覆灭。”   姝姝继续翻看记录,上面写着,所有的瘟疫药方都试过,全无用。   甚至连军医院使大人根据病人病情研制出来的新药方也是无用。   姝姝喃喃道:“怎会如此。”看着的确是传染病源,但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就算是不常见的瘟疫,一些用药或许无法治愈,但至少能够延缓病情。   可所有药都试过,全都不能延缓病情。   青年叹口气,“你先看着吧,我去给你安排住处。”进来这里面,肯定是没法子再出去的,外面的士兵也不会放人的。   青年离开,姝姝过去病情最严重的病人屋子里,刚进屋就能闻见一股子恶臭,姝姝看着躺在草席上的病人脸颊上都腐烂掉,屋子里的病人们甚至都没了动静,姝姝走到其中一位病人的草席前,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但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都快消散,如果再不快些,这屋子里面的人熬不过今天晚上的。   跟在姝姝身后的两名暗卫都有些震撼,他们望着开始给这些已经浑身满身腐烂,浑身恶臭的病人诊脉的王妃,心里说没有感触那是假的。   他们这些暗卫,当初都是孤苦无依的孤儿里头选出来的,见识了太多的人间疾苦,能入王府做暗卫已是幸运。   他们见过太多贵族阶级的压制,对普通的百姓毫无怜惜,贪图享乐,京城里头的贵女们更是娇生惯养的长大,吃不得丁点儿的苦头。   而他们的王妃,哪里是农妇手里头养大的,可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何况还嫁给蜀王,明明可以做个雍容尊贵的王妃,却偏生愿意来到这种地方帮着穷苦百姓治瘟疫,很有可能一去不归的地儿。   姝姝给病人诊脉,掀开病人眼皮,用小棒撬开病人嘴巴观察舌苔,最后用容器从病人身上腐烂的地儿取了些恶心的积液,这才转身出了房。 第128章   姝姝出去时正好碰见那二十来岁的清秀青年, 青年见着姝姝手中的容器,问道:“你要去药房吗?”   “嗯, 劳烦师哥带我过去药房。”   青年领着姝姝过去药房, 路上还跟姝姝说,“我叫昂生, 我师父是军医院太使王彦林, 你以后喊我名字就成,这园子里头到处都住着病人, 我们军医又都是男的,没姑娘家, 所以给你安排住在药房里面的小隔间里, 白日里药房去的人多, 不过晚上晚上歇息时你把隔间门关好就没甚问题的。”   姝姝应道:“多谢师哥。”她好似记得王彦林这个名字,当初大兄的家书里头提过,好似还跟她要参丸和止血药的配方, 她都给了。   姝姝并未多言,过去药房, 药房里的药材还挺齐全的,边城所有药铺的药材应该都送到了这里,还有各种炉子和配药的器具, 姝姝找来器具开始研究起病人身上腐烂的积液,两名暗卫跟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姝姝回头道:“你们出去问问昂军医, 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两名暗卫退下,药房只余姝姝一人。   姝姝今日还要快些配些可以延缓病人的药出来,其实她有甘露,可以救治所有人,却不能明面上把甘露拿出来,否则就是怀璧其罪,这样的神物,有太多人会去肖想,甘露若被世人得知,她只会被当成妖,被有人之心弄死抢去甘露。   目前姝姝也只能配药时加入几滴甘露,先把染上瘟疫最严重的这批病人保重,然后尽快查处瘟疫的感染源头,才能找出治疗的法子。   她愿意救人,但不愿意甘露暴露,不愿意让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   病人身上腐烂的积液还需要几个时辰,姝姝从京城带来的药只剩下一瓶,这是当初跟师父一块研制出来可以,对于大多数瘟疫都能救治,至少可以延缓病情,而且配药时姝姝还在里面加了甘露,现在只余一瓶,肯定是不够的,好在药房里头什么药材都有,她现在就能配。   姝姝开始配药。   ————   远在千里外的徐州,连成已经带着王妃给大殿下的书信来到徐州。   大殿下在徐州剿匪,王妃却已经跑去边城治疗瘟疫,瘟疫啊,哎,连成都有些担心殿下待会儿会如何。   大殿下的踪迹也容易找,凉州太守府里头。   连成去见大殿下,傅潋之见到他时并不意外,只是表情极冷淡,连成心里头有些惧,还是说道:“殿下,王妃……”不等他说完,大殿下淡声道:“信给我。”   连成不敢多言,取了书信递给殿下。   他知晓,大殿下肯定是知道王妃去了边城,边城瘟疫的事情传遍整个大虞。   徐州这边自然也已知晓,殿下如此了解王妃,肯定能猜测王妃已经赶去边城。   傅涟之坐在太师椅上,冷漠的拆开书信,上面字迹秀丽,寥寥数语,“夫君,边城染上瘟疫,我今日启程赶往边城,夫君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短短的一句话而已,傅潋之说不清绕在心头的情绪是什么,他压抑住想立刻启程去边城把人抓回来的暴虐,淡声问连成,“边城瘟疫如何了?”   连成忙道:“回殿下的话,边城瘟疫情况暂且不知,皇上已派太医前往边城。”   傅潋之不再言语,只是沉默看着书信上的清秀的字迹。   许久后,他起身,高挺拔的身姿透着股子冷若冰霜的寒意,连成心中发紧,想起这些日子终于有些人情味的大殿下,现在却又成了这幅模样。   傅潋之把书信收起放在衣襟中,对连成说,“你回京城去查瘟疫情况如何。”   连成应是离开。   傅潋之走到屋外的廊檐下,望了眼阴沉沉的天空,乌云翻滚,他踏下台阶,去寻徐州太守,徐州太守祝志远五十来岁,身形消瘦,见到傅潋之忙道:“殿下。”   傅潋之直接道明来意,“徐州匪患,我打算强攻。”   祝志远道:“殿下万万不可,徐州这些匪患厉害,功夫了得,已经有大半年之久,势力很大,而且心狠手辣,之前已经攻过几次,都没成,反而折损不少人进去,殿下,万万不可强攻,最好等弄清楚他们人数,还有经常待的地点,最后一网打尽。”   傅潋之冷淡道:“不是已经知道这些匪徒窝藏的山头,找人包抄上去强攻。”   祝志远心疼道:“这样肯定会有伤忙,属下的意思是,之前属下已派内应混到这些山匪当中,等他递了信儿回来,看看到时如何应对,属下只是想伤忙降低到最小。”   “不必。”傅潋之站在原地,表情极冷,“我亲自带队上山。”   祝志远叹息声,不再多言。   当天,傅潋之看过山匪待的山形舆图,最后在几个位置压下几枚钉子,吩咐道:“分成八队,从这几个方位包抄上去,以号角声为令,开始进攻。”   当天夜里,傅潋之带着五百士兵,分成八路,包抄山脉而上。   丑时刚过,山脉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然后火光冲天,厮杀怒吼声连成一片……   直到晌午时,山脉之中的声音渐渐弱下,祝志远站在山脚下,抹着额头上滴落的汗水,不知山里头的情况如何,他也担心大殿下出事,大殿下出事,他这个官位也保不住的。   祝志远身边只有几名士兵守着,渐渐的,山林中似有动静,先走出一只白虎,那是大殿下身边的火焰。   此刻的火焰满身都是血迹,黏在它的皮毛上,纠结成一团,这样的凶猛的凶兽满身干涸的血渍看着很是危险。   祝志远忍不住小小的退了一步,跟随火焰走出来的就是身穿盔甲的大殿下,亦是满身血迹,眼神冰冷,犹如地狱中罗刹,许志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蜀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微微后退一步。   傅潋之走到祝志远身侧,淡声道:“山匪已全部解决,你带人上去善后。”   他说话,带着白虎转身离开。   祝志远忍不住出声道:“殿,殿下,您这是要去何处。”   “回京。”   傅潋之带着火焰当天骑马回了京城,到了夜里才到京城,守城的士兵自然不敢拦他,替他开了城门。   傅潋之先回王府沐浴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袍,他的腰腹有道新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约有几寸的长度,幸好未曾见骨,这样的伤势虽无性命之忧,但肯定是极痛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忍受一路回到京城的。   看他此刻的样子,表情冷淡,似乎并不觉得痛疼。   只是取了瓶止血散洒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随意包扎了下,又吃了些东西,外头还是四更天,甚至不到早朝的时间。   傅潋之进宫,此刻顺和帝也不过刚从龙榻上起来,正让宫婢帮着穿龙袍,见到长子时忍不住问,“这么快就把徐州匪患解决了?”这才几天的样子?   傅潋之淡淡的嗯了声,“都解决了,父皇,我要去边城一趟。”   “胡闹!”顺和帝皱眉,然后挥退寝宫里的宫婢和太监们,“你这么快解决匪患就是为了去边城?”   傅涟之沉默,有淡淡的阴影打在他半边脸上,让顺和帝也有些看不清他面上沉沉的表情。   顺和帝叹息一声,“你知晓姝姝去边城了?原先朕没打算让她去边城治瘟疫,没想到她自己带着两名暗卫去了,她是你的王妃,朕也挺喜欢这小姑娘的,自然希望她好好的。”   他的确没料到这小姑娘会自个跑去边城,也是个胆大的,那到底是瘟疫,连顺和帝都没法料到这次瘟疫会发展成何等模样。   见长子还固执的站在这儿,顺和帝叹息声道:“边城传来消息,说这次瘟疫跟以往都不同,连缓和病情都没法做到,军医院太使也已染上瘟疫,这场瘟疫传染性非常强,没人可以预料这场瘟疫会给大虞带来什么,很有可能边城百姓会全部染上瘟疫,然后朕亦会放弃边城,你是朕的长子,以后你有自己的重任,所以你不能去边城。”   傅潋之缓缓道:“父皇,她能治好这场瘟疫,但儿臣需要去陪着她。”   顺和帝沉默下来,面上有些动容,他看着这个自幼就冷漠寡言的长子,想起他这些年都是独立独行,仿佛了无牵挂,现在却如此在乎一个姑娘家,如果姝姝出了事,他这个长子会如何?   过了许久,顺和帝才问,“潋之,你当真肯定姝姝能治好边城瘟疫?”   “是。”傅潋之的声音还是很清冷,“我相信她。”   顺和帝叹息,“罢了,你去吧。”   就算他不同意,只怕潋之转身回府还不是要立即启程。   “多谢父王。”傅潋之转身离开。   …………   姝姝花了一天时间配制了不少药,然后找到昂生,告诉他,“把这些药丸用温水化开,给病情最严重那批服用下去,看看如何。”   昂生看着手中的药瓶,忍不住,“这药的药方是什么?” 第129章   姝姝把配方告诉昂生, 昂生仔细揣摩过,的确对大多数瘟疫都有用, 但对这次的瘟疫同样有用吗?   “这个会有用吗?”昂生忍不住问。   姝姝沉默下, 微微摇头,“不知, 试试看吧。”   昂生也不再说话, 心里头却对这药不抱希望。   姝姝跟昂生一起过去病人住处,里头全是腐肉的味道, 昂生用温热的水把药丸化开,然后喊军医们过来帮忙, 把药水喂给病人们, 可有些军医颓废道:“昂生, 这有何用,就连王院使配的药都没法缓解病情,这小姑娘又能做些什么, 而且方才又有一名军医染上,外头也送来十来个染病的百姓跟士兵, 连军营里头都不能幸免,我们这般挣扎还有何用?我们都是学医的,看得出来这次的瘟疫有多凶险, 只怕再过两日皇上就会彻底封了边城,我们所有人都会等死。”   昂生不说话。   姝姝望着那年龄三四十岁的军医,淡声道:“身为医者,若是像你这样, 碰上难以治愈的疾病,是不是都该放弃?有这样的想法,你就已经不配为医者。”   那军医被这样年轻的小姑娘说,有些恼羞成怒,“你是哪家的妇人?这种地方也敢乱闯?莫不是京城来的女郎中?哼,要我说,你们女医者就不该存在,感情用事,我倒是要瞧瞧,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把这次的瘟疫给治愈!”   “严军医!慎言!”昂生忍不住皱眉,“宋大夫能来边城帮忙治疗瘟疫已是胸襟宽广,岂是你能随意折辱的,既严军医不愿帮忙,还请出去吧。”   严军医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昂生叹口气,亲自倒了温水,把药丸融化开,然后帮着病人们服下。   姝姝也跟着帮忙,这些病人已经没有什么知觉,喝药时也是勉强服用下去,折腾半个时辰才把这屋里头剩下的三十来个病人都喂好药。   昂生跟姝姝道:“宋大夫,你别生气,严军医心里头也不好受,他自己的亲人都染上了瘟疫,而且今日又有两名军医被染上,这才口不择言乱说话的。”   “我知。”姝姝点点头,“这边病人都已经服用,还有些药,可根据病人染病的程度继续都给病人服用了,我继续回药方去配药吧。”   昂生望着姝姝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道:“先吃些午膳再忙吧。”   姝姝点头,她先去厨房吃了些东西,又回去药方继续忙碌起来。   药房里头只有她一人,姝姝要在清水里头加入几滴甘露,她忍不住想着若能不显露玉瓶就能使用甘露就好了,这样配药时即使被人看着也无妨,思忖间,姝姝忽然心里头有些异样的感觉,她慢慢摊开左手掌手心,并无玉瓶显露,掌心却多了一汪清泉……   姝姝有些呆住,她没料到玉瓶还可以这样使用。   她都感觉玉瓶是不是有些灵识的?当初其实玉瓶也是择主的,它也希望得到它的人可以用它来救济更多的人,否则为何宋凝君拿到玉瓶后,每日只有一滴凝露?这已经是最好的解释了。   若她跟宋凝君一般,或者只用玉瓶来贪图享乐,只怕玉瓶里面的甘露也会渐渐的变少,不再任由她随意支配吧。   姝姝想了许久,最后轻轻叹息一声。   她把手中的甘露滴入清水中,然后搬来铜炉,开始熬药。   到了晚上时候,昂生很激动的过来寻姝姝,“宋大夫,中午给最先染上瘟疫的那批病人服用的药有效了,虽然没好转,但好像也没继续恶化下去,有几人甚至有些意识了。”他跟其他军医,还有跟师父讨论过,这批病人,最多今天晚上差不多就熬不下去的,现在吃了药,看起来控制住了。   姝姝松口气,“看样子这药还是有些效果的。”她知晓其实是甘露的作用,所以还是要尽快找到感染瘟疫的源头,这样才能配出药方来。   昂生犹豫下,“宋大夫,要不我们帮着一起配药?”   姝姝沉默下,轻声道:“昂师哥,其实配药自然是可以的,但每个人配药手法不用,配出来的药也不同,昂师哥也可一块跟着配药。”   昂生总觉这话有些耳熟似的。   不过好像的确如此,以前军营里有个姓宋的士兵似乎也说过,他三妹妹很厉害,配的止血药有奇效,参丸更是可以救下只剩一口气的人,师父还问过配方,那宋三姑娘也给了,最后师父配不出来,药效却差很多……   昂生突然反应过来,都姓宋——   眼前这位也姓宋,宋三姑娘?   昂生迟疑道:“敢问宋大夫可有亲戚在边城?”   姝姝道:“我大兄大嫂都在边城。”   “宋大夫可是一位叫做宋钰柏的三妹妹?”   姝姝没瞒着,点点头。   昂生心惊,还真是宋三姑娘,难怪配的药比别人好许多。   似乎师父当年也感慨说,这世间的确有人配药时可把药效发挥到最大,或许宋三姑娘就是这样的吧。   昂生就没打算帮着配药了,他担心配出来的药没姝姝配的药,就道:“那我不打扰宋大夫配药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宋大夫尽管开口。”   或许这次边城的瘟疫,她真的可以找到关键所在,然后配出能够治好瘟疫的药方来。   昂生离开后,姝姝继续配药。   到了第二天早上,京城来的太医跟郎中们也都赶到了边城,然后直接过来了这边的园子。   京城来的太医跟郎中都认识姝姝,太医院来的是副院使马太医,当初祖母中毒,马太医也去国公府帮着治疗过。   马太医自然认识姝姝,在药房见到姝姝后忙道:“见过王妃娘娘。”   姝姝软声道:“这种地方,马太医不用如此多礼,只当我是普通大夫就是,马太医来了,这里帮忙的人手也多了些,之前的军医已经有好几人都被传染上,马太医可以看看我从病人身上弄下来的积液,里面好像是活性的。”   马太医忙跟着姝姝过去看病历记录,还有姝姝从病人身上弄下来的积液,用特殊药水浸泡过,里头竟有黑色小点在移动。   马太医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一般瘟疫似乎并不如这样。”   姝姝道:“的确如此,下一步我们就该查清楚病症的源头了。”   ………………   有了太医院的太医跟郎中们,缓解了园子里头的人手短缺的状况。   姝姝昨儿配了不少药出来,让太医们帮着给园子里的病人都喂过药。   然后她打算出门瞧瞧,那守着园子的士兵却不允许,还道:“袁将军说过,入了园子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谁,一律不准在出来,以免把病源带出来。”   姝姝急道:“可你们不让我们出去,如何查找感染瘟疫的源头?”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但袁将军有令,他们到底不敢放人出去。   一时之间,两边僵持起来。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哒哒地声音。   姝姝朝着路的尽头看去,见到一匹黑马朝着这边奔来,身边似乎还跟着两头凶猛的野兽,一头白色,一头金黄色。   姝姝有些怔住,那不是火焰跟阿猁吗?那骑马而来的人应该是——   她见到黑马之上,身姿高大的男人,哪怕是骑着马,脊背都是挺直,面容俊美。   正是蜀王殿下。   姝姝喃喃道:“他怎么来了。”   很快的,黑马由远而近,马背上的男人下了马,跟着的两只凶兽也瞧见姝姝,朝着她围了过去,很亲热的蹭着姝姝。   姝姝忍不住扬起唇角,蹲下身子抚摸两只凶兽毛茸茸的脑袋,声音温柔道:“你们怎么来啦?”她离开京城时火焰跟着殿下去剿匪,又想着边城瘟疫,带着阿猁也是无用,就把它留在京城。   对了,殿下不是去剿匪吗?这才几日功夫,怎么就过来边城了?   姝姝抬头,她还是蹲在地上,抬头就见到蜀王正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神清冷,面容也有些冷,姝姝心里头瑟缩了下,慢慢站起来,“您怎么过来啦?”   守着园子大门的士兵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不认识蜀王妃,不知晓蜀王妃的身份,却认识蜀王的。   蜀王竟然在边城蔓延瘟疫的情况下,来到了边城,这是打算跟边城所有百姓和士兵们共进退吗?   傅潋之望着姝姝,淡漠道:“先进去吧。”   马太医和一众太医跟郎中们跟蜀王行礼,蜀王摆手,对着守门的士兵道:“放他们去查瘟疫源头。”   只许人进不许人出已是不可能的,边城每日都有染上瘟疫的百姓送到园子里头,表明每人都已经可能染上瘟疫,除非封城,否则单单封闭个园子是无用的。   两名士兵自然不敢再拦着,放马太医一众人先离开。   等马太医他们离开,傅潋之想踏入园内,姝姝拉住他的手,小声道:“殿下,里头都是病人,你不能入内,要不你先去将军府?”   “无碍。”傅潋之已经反手握住姝姝的手,牵着她进到园子里头。 第130章   两人进到园子里, 姝姝心里头忐忑起来,大殿下怎么会过来?   而且看大殿下的模样似乎有些冷漠。   白虎和猞猁也跟着进到园子里, 园子里还剩些军医, 昂生也在,边城的军医自然都认识蜀王和火焰的。   昂生见到蜀王时, 微微怔住, 又见蜀王牵着姝姝的手,终于后知后觉的知晓, 姝姝应该就是蜀王妃。   边城里的百姓大多知晓蜀王成了亲,但没见过蜀王妃, 其实昂生也没想到蜀王妃竟然会来边城治疗瘟疫的, 他一直见姝姝做妇人打扮, 但见姝姝年纪似乎不大,还想着她这幅打扮是不是只是出门方便些。   现在知道接触了两日的姑娘就是蜀王妃,昂生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不过他很快就甩开这种失落, 上前道:“见过蜀王殿下。”他正想说些别的,听见蜀王清冷的声音, “帮本王安排住宿。”   昂生怔住,半晌后道:“殿下,园子里头暂时没有空余房间, 不若属下在园子旁边帮您安排住处。”   傅潋之点头,牵着姝姝往前走,缓缓道:“你住何处?”   姝姝小声说,“暂时住在药房里的隔间里面,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徐州剿匪都解决了吗?殿下您不该过来的……”她可以保证殿下不会染上瘟疫,但这种地方到底凶险,外人却不知她可以护住殿下,而且父皇怎么会同意殿下过来的?   傅潋之不言语,只是牵着姝姝的手握的紧了些,两人过去药房,里面全是药材的味道,还有些乱,毕竟都是瘟疫后才把边城所有药房里头的药材现搬运过来的,姝姝脸颊微红,牵着傅潋之朝着隔间里头过去,“殿下,先过去隔间里吧。”   两人进到隔间里头,关上房门。   外面的火焰和猞猁被拦下,两只就趴在门口。   进到隔间里,里头很小,只有一张简易床铺,不过整理的干干净净,似乎还带着女子身上温软的香气。   傅潋之垂着眼眸微微扫过里面隔间里,小小的床榻上放着她的叠的整齐的几样衣裙,大概是为了方便,她穿的都是布衣,甚至因为一直忙碌着,额间都沁出密密的细汗,她大概还有些忐忑,害怕他说,仰头望着他的眼睫颤颤的,他低着头,伸手轻轻抚她柔嫩的脸颊。   姝姝也抬手握住他的大掌,软声问道:“殿下,我让人送些吃食过来,等吃完再备水梳洗下?”   傅潋之恩了声。   姝姝又道:“那殿下你先坐会儿,我亲自过去厨房煮面给你吃,现在军医们都挺忙。”   “好。”他的声音依旧没多少起伏。   姝姝心里还是挺不安的,她过去小厨房,还有面,就煮了碗面,上面窝着个鸡蛋,看着有些清汤寡水的,不过园子里食材本就有限,姝姝把面端过去,“你先吃着,我去给你备水。”   隔间里头还是能够放得下浴桶的,姝姝烧了热水,端进隔间,又提着冷水过来,水温刚好。   备好水时,傅潋之也吃完了面,他两天两夜没歇过。   姝姝取了干净的布巾过来,“殿下,你先梳洗,我先出去。”   傅潋之看她一眼,慢慢道:“帮我洗吧。”   姝姝噢了声,这才关上隔间的门,不过到底还是大白日,外头人来人往,姝姝有些害羞,脸颊微红。   她过去帮着傅潋之脱了身上的衣袍,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汗水味道,看样子他这几日都没换洗过,姝姝有些心疼,小声嘀咕起来,“殿下是不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殿下其实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一定可以把边城瘟疫治好的,等治好我就能回京城的,殿下应该待在京城里头。”   傅潋之坐在床榻边,任由她微微俯身替他脱去身上衣物,他抬手握住她的腰身,“唤我夫君。”   “夫君……”姝姝声音越发小,又正好脱掉他身上的衣袍,见到他腰腹上的伤口,姝姝瞬间变了脸色,“夫君,这是怎么回事?”伤口皮开肉绽,有些发白,明显是受伤后都没好好处理,任由它被衣袍闷着,若是再晚两日,伤口都该化脓了。   姝姝心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喃喃道:“夫君先别动,我出去拿药。”   出去外面药房,姝姝手都有些颤,她找了几样药草,加了清水和甘露煮开放在窗棂下等吹凉,然后进到隔间里,傅潋之在端坐在床榻上,她过去拉着他结实的手臂,“夫君先起身,你伤口有些化脓,现在不能下水梳洗,我帮你用布巾把身上擦拭一遍就好。”   傅潋之淡淡的唔了声,跟着起身,她帮着把他身上的衣物全部脱去,见到他修长结实的身躯,双腿更是长而有力,姝姝红着脸转身取布巾拧干,然后给他擦拭身体,尽力无视他身体上的其他部位。   最后还是能感觉他身体其他位置的变化,姝姝闭着眼睛小声道:“夫君,一会儿还要擦药……”   她话音刚落,忽然就被人拦腰拉起,柔软的身体被拉入坚硬的胸膛中,与他的身躯紧密贴合住,都能感觉到灼热,姝姝吓得小小的惊呼了声,然后这声惊呼也被他吞入腹中,他亲的有些凶狠,像是要把这些天的担忧全都化在这亲吻之中。   姝姝身子发软,双手贴在他胸膛之上,被他亲的迷迷糊糊的,最后到底还是被他放开了。   应该也是顾忌着,姝姝双眸如涟漪般望着她,有些雾蒙蒙的,傅潋之又低头亲亲她的唇角,见她满脸绯红,额间的细汗,原本心里头那股子快要压不住的暴虐似乎也消散不少,他微微叹息声,伸手握住她柔软的手。   姝姝也回了神,急忙起身,赶紧帮着他把身体擦拭干净,取来衣袍递给他,“夫君,你先穿上,我出去外面端药水过来帮你处理伤口。”   看着她急匆匆的跑出去,傅潋之眉宇舒展开,起身穿上衣袍,不过还是敞开着衣襟,腰腹的伤口他自个是没太大感觉的,但见她如此担忧,他心情的确好多了。   姝姝端着已经放凉的药水进屋,见蜀王已经穿好衣袍,衣襟敞开,她过去小心擦拭过他腰腹间的伤口,伤口没有见骨,每日都涂抹药膏,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但是皮开肉绽,看着实在有些严重,姝姝动作轻柔小心,“夫君不疼吗?”她看着都心疼。   “不疼。”傅潋之的确没甚感觉,表情都没半分变化,只是低头专注的看着她。   姝姝有些闷闷的,嫌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声不响的继续帮他处理伤口,涂抹上膏药,最后找来纱布包扎好。   等帮着他把衣襟整理好,姝姝道:“夫君,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瘟疫的来源。”她说着顿了下,想想还是把心里头的猜测告诉了他,“夫君,我总觉得这次瘟疫不太对劲,这次瘟疫也跟以往见过的都不同,很有可能不是偶然,不过还是要等查到源头才能清楚。”   傅潋之望着她道:“我会告知袁将军,让他去查查的。”   姝姝点头,“那我先出门了,夫君你歇会儿吧。”他这几日肯定没休息好。   姝姝离开,关上隔间的房门,带着火焰和猞猁出药房。   两只很欢快的跟着她出门。   来到廊檐下,姝姝见到外面的昂生,他正原地渡步,见到姝姝怔住,迟疑下还是上前拱手道:“见过王妃娘娘。”   姝姝摆摆手,“昂师哥不用这般,继续唤我宋大夫就是,我来这边只是想帮着治疗瘟疫,不必如此拘着的。”   昂生点头,“那宋大夫是要出去转转找瘟疫源头吗?师父说你配的药很有用,暂时可以缓解病情,不过还是需要尽快找出瘟疫源头,不若等病人产生抗药性,还是会很快恶化下去的。”   “我知,我这就打算出门看看的。”   昂生道:“那我陪你一块吧,师父也让我出门问问边城里头的百姓,十来日前有没有其他异常的事情发生。”   “好。”姝姝点点头。   两人离开,还有白虎跟猞猁也跟上,这两只看着有些凶猛,昂生似乎有些怕,距离姝姝隔着好几步远。   这次守门的士兵没再拦着姝姝,放任两人离开,姝姝跟昂生道:“昂师哥你去问问边城的百姓们,我去水源还有其他地方瞧瞧看。”   ————   远在上百公里外的阗国边城丰隆城。   高高的城墙之上立着一名身姿魁梧,面容英俊的男子,男子一头黑发仅用绸带束在肩后,他英俊的面庞上有只眸子确实碧绿色,另外一只黑色眼瞳,双色瞳,他站在城墙之上,面容肃冷。   男子身侧还立着名长相温雅的中年男子,这男子正是之前去过京城的焦慎国使臣符禅。   符禅面容焦急,对碧眼男子道:“王,您曾言,若我与您合作,会助我登上王位,然后一起攻打大虞,可现在我女儿长子跟妻子都被我兄长抓住,只余我逃了出来,王可要帮我救下我女儿长子同妻子。”   这碧眼男子正是阗国的新王,逢北王。 第131章   逢北王望着远处大虞边城平高城的位置, 两城距离甚远,自然不可能看到的。   他看着二十来岁模样, 身姿魁梧, 面容英俊,听闻身边符禅的话语, 淡淡道:“是你自己办事不利, 当初让你在大虞对你们的公主下手,这样大虞跟焦慎自然会对上, 你也好乘此机会坐收渔翁之利,你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甚至引起焦慎王的注意, 现在事情败露, 你的妻儿子女被抓难道不应该?”   符禅面色铁青,咬牙道:“当初是王您找上我,承诺我……”   “闭嘴。”逢北王打断他的话, “本王说过,是你自己愚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且下去吧,若有机会, 本王自会帮你把家人都救出去。”   符禅气的面皮发红,最后见逢北王身侧的将士们虎视眈眈望着他,他甩袖离开。   等人下去,逢北王冷哼一声, “蠢货。”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若能挑起大虞跟焦慎的战争,现在他也能省很多功夫。   想起平高城的事情,逢北王挑眉问身边的将领,“那边情况如何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领道:“平高城现在只需进不许出,属下打探到,平高城瘟疫越发严重,里面已经有不少人染上瘟疫,而且就连军医跟军营里也渐渐有人开始感染,大虞的皇帝派了太医来边城,他们前脚刚到,蜀王也从京城赶了过来。”   逢北王怔了下,回头问,“你说蜀王也从京城来了边城?”   将领立即道:“的确如此,属下派的探子刚刚递回来的消息,蜀王入城没多久。”   逢北王眉峰微皱,“他怎么过来边城了?现在平高城是由袁岳镇守,大虞皇帝也不可能让蜀王在边城开始蔓延瘟疫时来的,去查查蜀王来边城的目的。”他跟蜀王也打过几仗,知晓他的为人,性情冷漠,不近人情,身边连个女人都没。   将领立即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逢北王声音冷淡下来,“这次的事情不能再出纰漏,哪怕本王攻不下平高城,这个城也必须毁去,它所处的位置至关重要,攻不下平高城,就无法继续朝前攻打大虞其他城池。”这次瘟疫的确不简单,是他派人弄的,也是他运气好,一年多前从悬崖底下捡回去的女子竟也帮了大忙,给的那些毒药方子还有御兽的方子都有极大用处,他让身边的巫医用那毒药方子培育出来的东西,送入平高城。   “王请放心,这次一定可以毁了平高城,就连平高城内的军医太使也已染上瘟疫,京城来的太医更加不会有法子的,这次的瘟疫,属下相信无人可解。”这次的瘟疫是王派人去做的,只要等瘟疫控制不住,大虞的皇帝自会下令封城,到时候镇守边城的五万将士跟城内百姓全都要困死在城内。   逢北王不再说话,只是看向远方大虞边城的方位。   …………   姝姝领着两只出门转了圈,附近的水源也都看过,水源清澈,并无异样。   还有菜地田地里,也无异常,食材都是新鲜的。   通常情况,很多时候瘟疫都是由于环境不干净,吃入腐烂的食物,或者周围有腐尸,来不及掩埋。   可城内哪怕现在感染上瘟疫,袁将军也嘱咐必须把城内保持干净整洁,尸体立即焚烧。   那么瘟疫源头,到底是从哪里引起的?   姝姝在外面找了两个时辰,差不多把整个城内都转了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她原本还想去城外看看,但是现在平高城只允许进,不允许出城。   姝姝就回了园子里,昂生也已经回去,见到姝姝小声同她说话,“宋大夫,我们没敢进去打扰殿下休息,我已经在园子隔壁给殿下找了住处,就是有些简朴,袁将军也知晓殿下来了边城,还说可以让殿下去将军府里歇息。”   “多谢昂师哥,我待会儿会同殿下说的。”   昂生小声道:“那我先过去照顾师父了。”   等昂生离开,姝姝取了空碗过来添了些清水,里头又加了些甘露,甘露直接从她掌心滴落在碗中,姝姝把碗放在火焰跟阿猁身边,“你们也多喝些,我怕那瘟疫病菌对你们也有影响。”   火焰跟阿猁蹭蹭姝姝,这才开始喝水。   姝姝揉揉它们,转身进了药房里的小隔间里面。   她刚推开门,蜀王就醒了过来,他还是躺在那张只够一人歇息的床榻上,枕着她软枕,听见声音后,微微侧头望向姝姝,光线昏暗,姝姝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她走到床榻边,微微俯身,“夫君醒了吗?”   傅潋之淡淡的嗯了声,从床榻上坐起来,拉着姝姝想要抱她,姝姝却轻轻推开他,坐在了他身侧,“你腰腹还有伤口,不能碰着的,这些日子也要注意下,快些把伤养好,还有昂师哥说,已经把园子隔壁的小院子收拾出来了,夫君是打算住园子隔壁还是去将军府,袁将军也知道夫君来了边城。”   姝姝说道这里忽然顿住,小声道:“夫君为何非要过来边城?”   傅潋之没忍住,还是一手握住姝姝腰身,把人抱在了怀中,抱着她娇软的身子,他连心里头都平静下来,“放心不下你。”   姝姝乖巧的任由他抱着,还主动搂着他的颈,不过小心避开他的伤口,她软声道:“夫君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傅潋之低低的嗯了声。   两人躲在小隔间里头温情了会儿,姝姝想起时辰不早,说道:“夫君,我们出去吃些饭食,然后你过去隔壁的院子里歇息,我继续过来配药,等晚些过去寻你。”   “好。”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两人出去用过晚膳,傅潋之离开园子,去了将军府一趟,袁将军见到蜀王忍不住道:“殿下怎么还亲自跑边城来了?”   傅潋之没回答他,只坐在太师椅上淡声问道:“可查出些什么来?”   袁将军皱眉道:“我派人调查过,这次瘟疫起的太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往城外查。”傅潋之的话语还是很少。   袁将军愣了下,“殿下的意思是,这次瘟疫跟阗国有关?”   傅潋之道:“姝姝说这次瘟疫不像偶然,既没有任何缘由征兆,就从别的地方查起来,另外城内也要继续彻查。”   “若真是逢北王所为……”袁将军倒吸口气,“这手段可真够狠的,这事儿定要好好彻查,那我让人去丰隆城查探下。”不过平高城瘟疫的事儿肯定周围的边城都是知晓的,丰隆城极有可能也是封城的。   两人沉默了会儿,袁将军突然问,“殿下,臣知蜀王妃也来了边城治疗瘟疫,听闻配的药也能够缓解些病情,殿下您这来边城可是打算带蜀王妃回京?若,若是可以,臣希望殿下可以让蜀王妃留在边城,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蜀王妃配的药可以缓解瘟疫,所以若有人能够治愈这次瘟疫,怕是只有蜀王妃,臣也知晓蜀王妃身份尊贵,可现在……”   袁将军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大殿下对蜀王妃的感情,这些年,大殿下身边连个女人都没,唯有蜀王妃。   现在大殿下来边城,很有可能是生气蜀王妃亲自跑来边城治瘟疫,大殿下来的这趟,有可能是带蜀王妃回京的,可蜀王妃医术了得,他还是希望蜀王妃可以留下。   半晌后。   袁将军听见蜀王殿下清冷的声音,“本王会陪她留在边城,等到瘟疫治疗好。”   袁将军面露喜色,“多谢殿下,殿下待会儿就住在将军府吧?”   “不必。”傅潋之起身离开。   袁将军亲自送了人出府,傅潋之过去安置病人的园子,姝姝正在药房里头配药。   京城来的太医还有郎中们都在庭院里头帮忙,他们或许帮不上大忙,但是分拣药材,还有看守炉子,他们都还能办到的。   姝姝也没瞒着大家,现在玉瓶不用显形就能使用甘露,稍微遮人耳目,就可把甘露滴入清水当中。   她就负责配药,跟着伏神医学了这些年,配药的时候姝姝几乎是不用秤杆来称药材的分量,她随手一抓,就是最准确的分量。   有人帮忙拣药,看守炉子,配药的速度自然就快很多。   姝姝忙到晚上子时才歇下,她随蜀王一块去隔壁的院子里睡的,没继续睡在隔间里头。   她忙碌整日,身上有些酸疼,累的都不想动弹,最后还是被蜀王抱着过去帮她梳洗后才歇下。   过了三日,平高城的瘟疫并没有控制住,三天时间,又有几百人染上瘟疫。   城内的军医,太医跟郎中有限,姝姝跟他们一起熬了三天药,也仅仅只够园子里的病人。   唯一的就是,三天内,园子里没有病人死亡的情况发生,连最严重的一批病人并没有出现死亡的情况。   只是三天内,又有这么多人染上瘟疫,哪怕暂时控制住病情,依旧让城中百姓都恐慌起来。 第132章   瘟疫的蔓延让城中百姓越发恐慌, 有些百姓甚至聚到将军府讨说法,“将军, 城中郎中都被叫到园子里, 也不许我们进去探望亲人,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 现在城中还继续有染病的百姓,袁将军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袁岳这几日追查瘟疫源头也追的直冒火, 眼看着将军府聚了这么多百姓,他脑袋嗡嗡的, 来到将军府看着人头攒动的百姓们道:“现在整个城内瘟疫都在传染, 你们也该清楚, 郎中们肯定也是要先顾及着病人们,只有治好他们,瘟疫才能够不继续蔓延下去, 赶紧都回去了,园内的郎中跟京城来的太医们已经再很努力的帮忙救治你们的亲朋好友。”   有百姓道:“可是我们听说园里头有药可以延缓瘟疫病情, 是不是我们服用后就可以不会被染上瘟疫?”   袁岳皱着眉峰道:“那药配置起来极难,所有太医军医郎中们每天配的药量也暂且只够园内的病人们服用,如果有多余的药, 肯定也会慢慢发配下去的,你们现在都回家去,该做什么还是干什么,别总是这般杞人忧天, 现在虽还有人染上瘟疫,但没有死亡的情况发生,这已经是好现象。”   下面的百姓们沉默起来,最后袁岳放低语气道:“等有多余的药,肯定都会慢慢发放下去的,现在军医太医郎中都们在园子里夜以继日的想法子救治这次瘟疫,里面还有不少都是你们的亲友,你们不能帮忙也就罢了,岂还能这样闹腾下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而且你们这样闹腾有何用?”   其实大家也只是担心,这次瘟疫继续蔓延开,很有可能朝廷就不会再管他们,只会封城。   有百姓就嚷嚷出来心里头的担忧了。   袁岳厉声道:“这是哪里来的谣言,纯属胡说,本将军告诉你们,朝廷不会放弃我们的,皇上也派了很厉害的大夫来治疗这次瘟疫,延缓瘟疫的药都是这位大夫配出来的,她肯定能够治好这次瘟疫,现在需要你们做的就是好好回去歇息。”蜀王跟蜀王妃都在边城,皇上又岂会轻易封城,而且边城作为重要地理位置,更加不可能轻易放弃的,这些老百姓纯粹瞎想。   袁岳又劝说几句,这些百姓才渐渐信服,都散了。   姝姝那边,园子里又送来几百名瘟疫病人,肯定是住不下去,正好旁边有座三进宅子空置着,袁岳就派了士兵过来把宅子收拾干净,然后把病人都安置进去。。   其实袁将军也愁,现在瘟疫都蔓延到军营里头,园子那边姝姝跟太医们配出来多余的药也都优先送到军营里头去的,没法子,军营里面的士兵还要承担起守城跟别的事宜,万万不可先出事的。   这次来收拾园子的正好就有宋钰柏,军营里事情多,他最近都忙的不行,好几日没回去看望昭昭跟饭团儿了。   这会儿他带着士兵收拾宅子,正好就碰见个穿着布衣的美貌姑娘提着一桶水上台阶,宋钰柏还想着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定睛一看,这不是三妹妹吗?宋钰柏脸色就变了,大步上前,来到姝姝面前,一把拉住姝姝,“姝姝,你怎么在这?”   姝姝抬头,微微睁大眸子,“大兄,是你呀。”   她回头看了眼,周遭士兵还在打扫宅子,就知晓应该是大兄带人过来帮忙的。   宋钰柏头皮都在发麻,这是什么地儿,现在边城瘟疫蔓延,三妹却在这里,“姝姝,你怎么会过来边城的?”蜀王怎么会允许姝姝来边城?   姝姝温声道:“大兄莫急,我不会有事的,前几日过来时候我去看过大嫂跟饭团儿,他们都无事,大兄不必担忧。”   “我不是说这个。”宋钰柏急道:“你怎么会来边城,现在边城瘟疫严重,这次瘟疫还不知能不能治好,大殿下怎么会同意你过来的?万一瘟疫没法……”他后面的说没敢说出口,其实他也急,这几天急的满嘴火燎,后悔让昭昭跟饭团儿过来边城,每日心里头都是煎熬。   “大兄。”姝姝握住宋柏钰的手臂,“大兄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大嫂,饭团儿,还有边城的还行跟士兵,全都不会有事,我们一定可以查到瘟疫病源的,大家都会没事的。”她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丝丝奇异的安抚人心的能力。   宋钰柏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低头望着姝姝平静又柔嫩的面容,慢慢道:“那大兄先去忙,抽空在过来看你,你也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能在找到瘟疫病源之前染上病。”   “我知,大兄放心,不会的,我有吃药。”实际她服用甘露也有两三年,基本是不会染上这些瘟疫的,但这些话自然不能对大兄说。   宋钰柏点点头,接过姝姝手中的木桶,“这个要提到哪里?我帮你。”   姝姝指了指面前的屋子,“这里面就好,这里头刚收拾过,打算用来做药房,要把隔壁园子里刚染上瘟疫的病人全都搬到这边来。”   宋钰柏帮着姝姝把水提进去才离开,姝姝开始往这边搬了些药材过来,等把宅子打扫干净,病人也都陆陆续续搬了过来。   傅潋之这几日,白日里也是见不到人影,都在将军府跟袁将军商讨事情。   晚上很晚才归,他会回到那个小院子里,姝姝几乎也都是很晚才回,匆忙歇息两个时辰就要起来继续配药。   如此又是几日过来,送过来的病人又增加不少,哪怕姝姝跟太医院的病人们彻夜配药,也无法赶得上城中百姓染上瘟疫的速度,这样配药只能顾得上病人,甚至也不能彻底把病人救治好。   无法找到瘟疫感染源头,就没法配出真正的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甘露,暂时压制住瘟疫。   可哪怕是这样,最早一批被感染的病人也越来越严重,哪怕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可他们身上腐烂的地方还是越来越多,如果不加大甘露的用量,他们可能会熬不下去的。   姝姝无法想象,如果一直找不到瘟疫源头,只凭现在配药时甘露的分量,根本无法把瘟疫治好,只能延缓。   除非能够让瘟疫病人服用大量甘露,这样才能彻底治好瘟疫。   大量甘露,她会暴露出自己的秘密,而且用甘露做药引,配出治愈瘟疫的药,是没办法记录下来的。   总不能继续借用配药手法不用,药效不同的缘由。   她需要知晓真正的瘟疫病源,然后需要不靠甘露就能治愈瘟疫的药方。   如果无法找到瘟疫源头,到时候只能甘露救人,她是该选择继续瞒着自己的秘密,选择自己的命,还是城中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姝姝想起这个忍不住全身颤栗起来。   姝姝急忙甩开脑海中的念头。   她慢慢掐紧掌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瘟疫源头。   姝姝走到桌案后的椅上坐下,取了纸墨过来,铺开纸张,她开始缓缓整理这次瘟疫的一些蛛丝马迹。   姝姝在纸张上面写下,首先并不该有这次瘟疫的发生。   瘟疫上辈子没有发生过,那么现在突然如此,必定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那么是谁所为?   这辈子与上辈子不同的点是哪里?   上辈子宋凝君活着,这时候也好好的待在京城,甚至已经被封为县主了。   那么这一世,宋凝君出事,出现在丰隆城,甚至与逢北王相识,很有可能当初她掉落悬崖就是被逢北王救起来的。逢北王此人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不会轻易去救一个必死无疑的人,定是宋凝君许诺给逢北王什么。   宋凝君上辈子运气不错,而且擅毒,甚至好像还可以让凶兽发狂,上辈子宋凝君身侧的黑豹其实一直待姝姝很温顺,是突然发狂将她咬死的,黑豹为何突然发狂?可见宋凝君手中还握有让黑豹发狂的东西。   是不是这些东西,让逢北王看到宋凝君的价值,这才肯出手救她。   而宋凝君也为活命,把自己知晓的东西都给了逢北王。   逢北王一直有野心,想攻占大虞的土地城池,平高城作为大虞的边城,没有攻破平高,根本没法继续深入,所以平高城至关重要,有没有可能是逢北王利用宋凝君给他的东西,制造这场瘟疫,平高城成为死城,对逢北王来说也下一步也就容易很多。   毕竟这辈子宋凝君跟逢北王的相识才是两辈子不同命运相交叉的点。   因为这个点,这辈子有了瘟疫。   姝姝觉得如果按照她这个推测,很有可能是正常的,逢北王促成这场瘟疫。   那么如果是逢北王造成的这场瘟疫,他是用什么法子把瘟疫病毒送入城的。   这些日子,夫君跟袁将军彻查过,瘟疫前几日,并无可疑之人进入城内。   如果不是人带进来的病源,甚至水源跟吃食来源都没问题,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把病源送进来?   姝姝看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下的东西,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吱吱吱的声音,还有阿猁喵喵的叫声。   姝姝怔住,忽然恍然大悟,她急忙起身,把方才记着她想法的纸张握着,走到炉子旁边,把纸张丢入火炉中,火舌舔抵,写着密密麻麻清丽小字的纸张被烧成灰烬,姝姝也朝着门外而去。   来到门外的廊檐下,姝姝见到阿猁跟火焰正对着角落里头一只老鼠龇牙咧嘴,阿猁用爪子去挠被逼在角落的老鼠。 第133章   姝姝认为, 如果按照她这条思路猜想下来的话,若真是逢北王想对付大虞, 故意利用瘟疫灭掉了边城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瘟疫是逢北王放入平高城, 既不是人带入,那么还能是什么东西?   除了人还有什么活物?活物就太多了, 蛇虫鼠蚁, 也是可以携带进城的,甚至把病源放在蛇虫鼠蚁身上, 它们本身体内带有毒性,若感染在人身上, 会更加严重, 也难怪这次瘟疫很难治愈。   现在只要找找看, 蛇虫鼠蚁身上有没有携带病菌,就能揭开分晓。   墙壁角落里,猞猁跟白虎对着那只硕大的老鼠呲牙咧嘴的, 老鼠吱吱吱直叫,似乎还想转身去咬猞猁。   猞猁第一只碰见如此胆大的老鼠, 张大兽口,想直接一口咬死老鼠。   姝姝忙上前说道:“阿猁,不要, 将它弄伤就好。”   猞猁听闻姝姝的话,果然闭上大口,开始用爪子挠那只老鼠,老鼠自然不可能是猞猁的对手。   很快就被阿猁给挠的差不多动惮不得, 姝姝回屋取了个木桶过来,用东西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老鼠给夹到木桶之中,正想把木桶拎回药房里,外面忽然起来闹腾的声音,还夹杂着妇人的哭泣,已经士兵的阻拦声,“你们不能过去药房,如果想找郎中的话,隔壁园子里头也有,这里面你们不能乱闯的。”   现在蜀王妃基本都是待在这边的药房里面,这些士兵怕百姓们冲撞了蜀王妃。   他们敬佩蜀王妃,边城瘟疫,蜀王妃就算医术了得,也也不必过来边城处理这样的烂摊子,偏生蜀王妃来了,没有惧怕瘟疫,跟他们同进同出,尽心尽力想法子救治病人,每天睡眠不足两个时辰,而且自大蜀王妃来了边城,瘟疫病人再也没有死亡过,虽然没有治好瘟疫,但暂时延缓了病情。   他们同敬佩蜀王一般敬佩的蜀王妃,不想让这些百姓惊扰了她。   可惜对面人多势众,区区几个士兵又怎么拦得住这些百姓们,又不能真的对他们动手。   很快这群百姓就涌入药房这边的庭院里,姝姝甚至没来得及把这只老鼠拎回去研究下,看见满庭院百姓,她站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身抚了下猞猁毛茸茸的脑袋,小声说,“阿猁帮我看住这只老鼠。”   猞猁轻轻喵了声,同火焰一左一后的蹲在姝姝身侧,两只凶猛的凶兽,和体型娇软的艳丽姑娘,这些百姓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士兵看百姓们止住脚步,就赶紧打算把人都赶出去。   百姓们又开始嚷嚷起来,“干什么,你们这些士兵想干什么,我们只是想求大夫治病的……”   姝姝怕士兵同这些百姓发生摩擦,忙道:“没事,你们不用拦着。”   士兵迟疑,最后还是听了姝姝的话,退到一边,他们也不敢离开,就是百姓们发了疯伤到了蜀王妃。   姝姝见到这群百姓最前方是个老妇人抱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孩童呼吸微弱,满身都是腐烂的痕迹,散发着浓郁的恶臭味。   姝姝记得这个孩子,是最先一批染上瘟疫的病患,当初她来的时候这批病患差不多已经熬不下去,是她配的药让他们一直坚持到现在,如果两日内还不能找出病源配出药,除非加大甘露的用量,才能把他们救回来的。   姝姝脸色微白,问道:“这孩子……”   她话还未完,抱着孩子的妇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姝姝面前,大哭道:“这位姑娘就是大夫吧,求求你救救我孙儿吧,他娘死在这场瘟疫中,他爹也死在了战场上,现在咱们老刘家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了,我愿意用自个的命来我孙儿的命啊,求求大夫救救他吧,我听闻之前的药都是您这位菩萨心肠的大夫配出来的,您一定就救活我的孙儿,我知道我硬闯园子把孙儿抢出来不对,等他好起来,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求求您了……”   姝姝紧紧抿着唇,她上前一步,轻轻扶起老妇人,“您先起来吧。”   他们这群人都是隔壁园子里头刚惹上瘟疫的病人,还有就是病人的家属们,老妇人并无染上瘟疫,她只是见孙儿染病后被带去园子里已经过去半月,实在太担心孙儿,这才冲进去,见到孙儿全身都快烂光了,实在没有法子了……   老妇人不肯起,抱着奄奄一息的孙儿跪在地方不住的磕头。   姝姝叹息一声,“把孩子放在这里吧,我会救他的。”   老妇人急忙抬头,哭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其余百姓见姝姝答应救治这孩童,都忍不住开始求了起来,“求求大夫救救我们啊,求求大夫了……”   姝姝见他们争先恐后的跪下来,朝着她匍匐而来,有些吓住,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猞猁同老虎立刻上前,火焰俯低前肢嘶吼一声,震耳欲聋,这些百姓全都被吓住,僵硬的跪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   有些百姓忍不住惊惧的想着,这不是蜀王殿下的白虎吗?   蜀王驻守边城几年,白虎也待在边城两年,他们都是认识的。   为何蜀王的白虎会在这位大夫身边?   有白虎跟猞猁护身,这些百姓根本不敢再上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姝姝道:“你们都起来吧,若能治好这个孩子,你们自然也不在话下的,现在你们围在这里也只是耽误自己的救命时间,都散了吧,该回园子的回园子里去,该回家的就回家等着。”她的声音轻柔又娇软,仿佛能够安抚人心。   这些百姓果然都安静下来,最后慢慢的起身,“大夫,对不住,是我们鲁莽了,我们这就散了。”   姝姝轻轻点头,看见大家伙转身慢慢离开庭院,老妇人最后离开,姝姝接过她怀中的孩子,温声道:“放心吧,您先回去吧。”   老妇人流着泪跟姝姝道谢。   等人都离开,几位士兵跟姝姝道歉,姝姝摇头,“没事的,你们也都先下去吧,不怪你们的。”   士兵离开,姝姝抱着那身上满是腐肉臭味的孩子进了药房里,孩子应该很难受,哪怕没有意识,也是疼的眼泪直掉。   姝姝看的心里难受,把孩子放在药房的榻上,然后取来一盆清水,里头加入甘露,给这孩子擦拭身上腐烂的地方,等把血污擦拭干净,又滴了几滴甘露喂给这孩子,孩子下意识把甘露都吞服下去。   吞服下甘露,孩子似乎舒服许多,慢慢舒展眉头。   姝姝也顾不得孩子,从外面把那老鼠拎了进来,老鼠还在木桶中,这会儿竟然恢复了些,使劲想爬出木桶。   姝姝用木棍拨了下老鼠,就发现这老鼠不对劲,老鼠的眼睛却是红色的,跟人的对视对上后有些渗人。   姝姝喃喃道:“果真如此。”这老鼠明显不对劲,果然是把瘟疫病毒放在蛇虫鼠蚁身上放入城内的吗?   大概是又想起什么来,姝姝立刻转身来到那孩童身边,然后脱去他身上的衣物,孩子身上烂的差不多,但姝姝仔细寻找,还是在孩子小腿上找到一个很浅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姝姝立即去外面喊来士兵,让他们去隔壁偏园寻昂生,昂生很快过来,“宋大夫,可是有什么事儿?”   “是,有些新发现。”姝姝让昂生跟着她进屋子,指着孩子腿上的印记,“这孩子是最先被染上瘟疫的一批,小腿上有个被什么东西咬过的印记,昂师哥,你去查查园子那边最先染病的一批的病人,看看他们身上是否有被东西咬过的痕迹,另外我还发现。”她又领着昂生到装着老鼠的木桶旁边,“城内的老鼠似乎有些不对劲,眼睛通红,待会儿我要刨开它们看看,原因或许就出现在它们身上的。”   昂生立刻正色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昂生立刻后,姝姝用尖刀把老鼠固定在木桶底,然后刨开它,取了老鼠的血液滴在她事先备好熬煮出来的药水之中,药水之中,瞬间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同那孩子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姝姝又慢慢把老鼠体内的内脏都仔细检查过一遍……   等到天色暗下来,姝姝还在药房里头忙碌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也置若罔闻,耳畔传来蜀王的声音,“可是找到了什么?”   姝姝回头,见到蜀王殿下,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散下来,点点头道:“差不多了,这些瘟疫很有可能是从老鼠身上传过来的,如果能确定,这次的瘟疫很快就能得到控制的,待会儿马太医还有军医他们都会过来一起研讨的。”   傅潋之低头看姝姝,见她无事,这才放心下来。   他是听闻有染病的百姓硬闯药房,才赶回来的。   姝姝虽没事,但嘴唇有些干的厉害,傅潋之过去桌案旁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她,“先歇会儿喝些水。”   姝姝几乎一个多时辰都在研究这只老鼠,没喝过一口水,现在口干的厉害,接过殿下递过来的茶盏把里面的温水一饮而尽。   这会儿昂生也带着人太医跟军医们赶了过来。 第134章   昂生一个时辰前就去园子那边看过第一批染上瘟疫的病人, 仔仔细细检查过他们所有人的身体,的确都在脚或者小腿上有被东西咬过的痕迹, 伤口好不了, 也是烂的最深的地方。   昂生得知后就跟师父王彦林商讨起来。   王彦林是军医院太使,但他染上瘟疫, 现在没法主事儿, 跟昂生商量过后,让他一切听从蜀王妃的吩咐, 然后还让昂生把他这些年行医整理下来的各种笔记都给蜀王妃送去,说是, “虽然老夫医术比不上蜀王妃, 但行医三十载, 比她多些积累,这些也是她需要的,你帮老夫把东西给她, 说不定对瘟疫也有帮助。”   昂生就带着师父这些年整理出来的厚厚的笔记带给了姝姝。   昂生他们过来的时候,蜀王殿下也在, 正陪着蜀王妃,见他们过来,低声跟蜀王妃说道:“我过去将军府寻袁将军说事。”既差不多找不到瘟疫源头, 他过去跟袁岳说声,看看那边查的如何。   姝姝小声道:“夫君快过去吧,要记得用晚膳。”   傅潋之深深的看了姝姝一眼,这才离开。   等蜀王殿下离开, 军医太医们才敢开口,“蜀王妃,这次瘟疫可当真是鼠疫引起的?若真是鼠疫就有些难办了。”   “不止是简简单单的鼠疫。”姝姝请了他们过去看她完全刨开的老鼠,还有她用药水泡过的老鼠血液跟切碎的肉块儿,里面不仅散发恶臭,还有细细密密的单个几乎快用肉眼看不到的虫子,但经过药水炮制过后,这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显现出来。   姝姝继续说道:“这些小虫子应该就是感染上瘟疫的所在,我之前从病人身上取下来腐烂的积液也做过相同的泡制,里头也是有虫子,但跟这种稍微有些区别,这些虫子才应该是瘟疫传染的关键所以,也是瘟疫始终无法治愈的关键处,这虫子因为与病人体表腐烂伤口积液里的虫子稍有不同,所以哪怕之前我们已经研制出可以治疗病人体表腐烂积液的症状,但没多久,积液还会再生,因为最重要的病症没有得到治疗,所以我猜测,病人体内可能有跟这些老鼠身上相同的小虫子,它们灭不掉,病人就永远好不了。”   体内竟然还有虫子吗?   在场的大夫们都有些毛骨悚然,有人忍不住嘀咕道:“这不跟焦慎国的蛊差不多的东西吗?都是虫子,当真能治的好吗?”   昂生道:“肯定还是有不用的,蛊通常都是用来对付单人,甚少有这样的蛊,但这样的鼠疫也的确闻所未闻……”他们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就连师父记载的笔记本也没有。   姝姝摇头道:“肯定不是蛊,但可以借由蛊的方式,就跟昂军医说的一般,蛊通常是单个,或者是肉眼可见的虫子养成为蛊,现在我们碰见的仿佛是鼠疫跟蛊的结合。”   竟然把鼠疫跟蛊结合成这般,难怪这场瘟疫怎么都无法治愈。   大家心里面都凉飕飕的,冷汗都下来了,有人忍不住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姝姝思忖片刻说,“接下来可能需要……”她沉默了下,看着身边的军医太医跟京城自愿来的郎中们道:“我们还需要从头一批染病的病人身上取些血液跟切下小片的肉来,看看是不是也存在跟老鼠身上同样的东西。”   取血液倒还好,但从身上切下一片肉来,这只怕有些难。   昂生道:“我出门问问病人家属吧。”   昂生离开,姝姝就开始跟剩下大夫们商讨应该用什么药材才能消灭老鼠体内跟血液里这种病菌。   太医跟军医们商讨着,姝姝坐在书案后翻开王院使给的手札,厚厚一本,都是记载他这些年碰见的疑难杂症。   这些对姝姝是非常有用的,学无止境,医术同样如此,天底下没见过的病症太多太多了。   小半个时辰后,昂生带着从病人身上取来的血液跟一小片很薄的肉片,大家盯着那肉片都有些沉默。   姝姝也忍不住叹口气,然后取来药水,把病人身上的血液跟肉片泡入药水中。   很快的,药房里开始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味,但是病人血液泡过的却是没任何问题,唯有肉片那盆,里面恶臭,小半柱香的时辰过去,泡着肉片的那盆里面开始肉眼可见出现一些极细小的虫子,同那边泡过老鼠血液和鼠肉的症状是一样的。   也就是染上瘟疫的病人,骨肉中都有这种跟老鼠身上一样的虫子。   这种虫子同病人体表积液里头的虫子又略有不用。   所以就算把病人体表的虫子用药水杀死,同样还是没法治好。   姝姝脸色有些白,这若真是逢北王所为,也当真太狠毒了些,若没有注意到老鼠,根本无法发现病人体内跟体表的症状完全不同,甚至这病菌不会引起人体血液的异常,难怪她之前从病人血液当中找不出任何症状。   体内症状无法解决,体表的暂时得到救治也是无用的。   而且这些天,城内并没有老鼠泛滥的情况发生,所以根本不会想到这方面。   姝姝遍体生寒,那宋凝君就算死去,留下的东西依旧祸害无数人。   昂生跟马太医立即道:“现在既然已找出问题根本所在,只要能够找出杀灭病人骨肉当中这些虫子的药材来,一天三剂药喝下去,然后体表的也用药水擦拭,很快就能痊愈起来的,现在大家一起,赶紧开始试药。”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药房里头却点着许多盏油灯,亮的犹如白昼。   姝姝把之前的孩童抱过去隔间让他休息,如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应该就能配出药来的。   随后姝姝也开始忙碌起来,等到傅潋之晚些时辰过来时就见满药房的人都在忙碌着,他站在门侧,望着里头忙的不曾分心的姝姝,见到她微微俯身,鬓角的发丝低垂,佛过她嫩白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也在眼底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桌案上的东西。   傅潋之转身,缓缓离开。   次日,天边慢慢泛起云肚白,傅潋之过来药房,听见里面欢天喜地的声音,“宋大夫太厉害了,最后还是宋大夫配出药方来。”   傅潋之走进药房,诸位军医太医们急忙行礼。   傅潋之道:“不必如此多礼,可是已经配出了药方?”   姝姝一夜未睡,这会儿却精神奕奕,面上都带着极明亮的笑,“夫,殿下,药方配了出来。”   不需要甘露,就能把城中的百姓都救下来的。   “好。”傅潋之道:“现在我立即让人去城中张贴药方,让百姓们过来领药,姝姝你带着诸位留在这边开始给病人们煎药就好。”   姝姝点头,“殿下您快些去吧,已经染上的瘟疫病人交给我们就好。”   傅潋之望了姝姝一眼,这才转身离开药房,过去将军府。   姝姝则跟马太医道:“马太医,现在我们要立刻开始把药都配好,然后那边园子最早一批染上瘟疫的病人,我来给他们煎药,其余的病人就交给马太医了。”她能肯定这次的药方可以治疗这次瘟疫,但那批病人拖延的太久,姝姝就担心哪怕喝药也会救不过来,所以她亲自熬他们的药,里面加入甘露,可以激发最大药性,药效更好,救人就会更加有效。   马太医点头,“蜀王妃您放心吧,老夫这就派人过去。”   大家虽一夜未曾休息,但精神都还好,何况这会儿也不能去休息,先把药都煎出来,等病人们喝了药看看疗效再说。   马太医带着人离开,最后药房里头只余下一名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姝姝还记得他,不由问道:“严军医,怎么还不快些跟着马太医他们过去配药?”   严军医忽然给姝姝行了个礼,沉声道:“当初是严某无礼,还请蜀王妃责罚。”   当初姝姝才来时,这位军医叱责姝姝来到边城也是无用,还不如放弃,姝姝指责他,他却恼羞成怒辱骂世间就不该有女郎中,女子无法成事,却被眼前的事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最后这场瘟疫却是因姝姝才能找到病源所在,也是姝姝把药方配出来的。   严军医苦笑道:“是严某口无遮拦,也是严某井底之蛙,严某也已受教,往后定不会再如此轻浮。”   姝姝温声道:“严军医不必自责的。”她知晓严军医当初也是有亲人在这种瘟疫中病亡,这才满心失望萎靡不振的。   严军医给姝姝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姝姝也不好耽误,立刻取了药开始熬药,这边还有熬夜的大炉子,姝姝一次熬住的分量不少,里面加了些甘露。   等熬成药汁,姝姝先盛了一碗药汁过去隔间喂给昨天那老妇人抱来的孩子。   给孩子喂完药汁,姝姝找守着院门的士兵道:“你们把这炉药汁抬过去吧,先给园子那边病的最严重的一批病人服用,我也在这边继续熬药。”   士兵们兴奋道:“王妃娘娘放心,属下们这就把药抬过去。”   姝姝温声道:“路上小心些。”   等他们离开,姝姝又熬了一炉添有甘露的药汁,这些都是给病的最重的一批人喝的,等这炉子熬完,下一炉基本就不需要添加甘露了,药性会让病情轻一些的病人们慢慢好起来的。 第135章   等姝姝跟其他军医太医们忙碌完已经下午申时, 连续两天一夜不曾歇息,他们不仅配出可以治疗这次瘟疫的药来, 而且所有病人都已服用过汤药, 体表也都用煮开的药水擦拭过,药很有效, 病情较轻的病人体表腐烂的地方已不再渗出积液, 第一批染上瘟疫的病人体表还有渗出积液,但比之前已经好上许多, 只是轻微积液,喝上两三日药情况会更好。   这会儿所有病人都服用过汤药, 姝姝跟太医他们一块待在院子里头吃饭。   除了早上那一顿, 晌午的到现在才吃。   马太医忍不住喟叹声, “看样子这次瘟疫应该是能够止住了,早上我还担心病情最重的那批病人喝了药都无法好转,现在看体表的症状, 应该也会无事,能慢慢好起来, 心也放下大半,大家吃完早些回去歇息吧,都忙了两天没合眼了。”   大家的确都挺累的。   吃完后, 就散了,各自回去歇息。   姝姝眼睛都快睁不开,打算过去蜀王殿下住的小院子去歇息,想起隔间里那个孩子, 过去看了眼,孩子竟然醒了过来,姝姝微微愣住,走过去俯身蹲在床榻前,柔声道:“你醒了吗?”   孩子约莫五六岁的年纪,被这次瘟疫折磨的骨瘦如柴,脸颊都有些凹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望着姝姝,噙满泪水,“姐姐,我身上好疼。”他声音很小,有力无气的。   姝姝握着他的手温声道:“莫要害怕,过几天身上好了就不会再痛的,你饿了吗?姐姐去帮你做饭好不好?”   孩子使劲的点了点额头,“饿。”   姝姝揉揉他的杂乱枯黄的头发,笑道:“那你在这里等着,姐姐这就过去给你做吃食,你一个人怕不怕呀?”   “不怕。”孩子才醒过来,说话还有些费力。   “那好,你乖乖的,姐姐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姝姝说完站起身来,就瞧见门口高大的身影,正是蜀王殿下,他穿着身玄色的衣袍,身姿挺拔,就立在门口望着姝姝,姝姝起身看见他时心里忽然慌了下,这孩子因为她昨日给喂了些甘露,所以比其余病人都醒过来的早一些,希望殿下不要怀疑什么。   傅潋之只是看了床榻上瘦骨棱棱的孩子一眼,就走到姝姝身侧道:“我陪你。”   姝姝见他神色无异,也放了心了些,点点头道:“好,我过去小厨房给这孩子做碗面吃就好。”   两人离开药房,过去小厨房,旁边就是小厨房,里面炉子上还有火,姝姝取了个砂锅清洗干净放在还烧着火的炉子上,里面加入清水,等水煮开放入切好的死面,孩子刚醒过来,肠胃还很弱,只能吃煮的烂烂的面条,姝姝把面煮的极软烂,里面还加了个荷包蛋,丢了几根青菜,煮好面,她随着蜀王殿下一块回药房。   姝姝亲自扶着孩子坐起来,孩子还没甚力气,姝姝又一勺勺的把面喂给孩子。   傅潋之坐在两人身后的桌案旁,看着姝姝动作轻柔的喂孩子,他面上清冷的表情也不仅柔和很多。   傅潋之就这样坐在那儿看着姝姝把一碗面都喂给那孩子。   等姝姝起身,他接过姝姝手中的空碗,“你照顾他吧。”   姝姝轻轻点头,转身继续照顾孩子,傅潋之端着空碗过去厨房,顺手把碗筷洗好放起来。   等他回去时,姝姝正在柔声唱着曲儿,哄那孩子睡觉,似乎像是一首山歌,非常轻柔,他没有打扰,倚在门口等着,一曲唱完,那孩子已经睡熟,姝姝也松口气,转身就见到蜀王倚在门口,她起身笑眯眯的过去,“夫君,我们也回去歇息吧,这孩子吃了东西,一觉能睡到明天的,让士兵过来守在门口就好。”   她也有些担心孩子半夜醒过来。   傅涟之应了声,跟姝姝离开院子,嘱咐门口的士兵一声,这才回去歇息。   两人过去隔壁小院子,床褥整理的干干净净,还备的有热水,姝姝两天一夜没歇过,被傅潋之抱着过去净房里洗漱,他替她擦拭着秀气洁白的后背,听着姝姝迷迷糊糊道:“夫君,这次鼠疫好像不是偶然的,那虫子不太对劲,从来没遇见这样的鼠疫,很有可能是人为的。”   这个事儿姝姝觉得应该告诉殿下,让他对逢北王有些防范。   “嗯,我知晓,袁将军已经查证到一些,这次鼠疫应该是逢北王所为。”傅潋之把她柔顺如绸的青丝拨在前面,露出纤细的颈背,他拇指食指轻轻捏在她后颈上,只用了很轻微的力道,开始替她舒缓筋骨,姝姝绷着两天的筋此刻被揉开,舒服的忍不住轻轻的哼了声,娇娇软软的声音,让傅潋之瞬间绷紧身体。   姝姝原本还想跟他说说话,但他捏着她的颈和后背也太舒服了些,实在又太累,就不知怎么的,细细嫩嫩的双臂趴在浴桶边上睡着了。   傅潋之听着姝姝匀称的呼吸声,又替她揉捏了会儿,才把人抱出来擦干身体,抱回床榻上歇下。   他有些日子没碰姝姝,此刻抱着姝姝自然难免情动,但知她这些日子劳累,只低头亲了亲怀中的温香软玉,就同她一起歇下。   姝姝这一觉睡的极舒服,是她来边城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了。   从昨儿酉时末睡到今日巳时初,睡了差不多七个多时辰,醒来时蜀王已经离开,应该是过去将军府。   姝姝自个梳洗一番,过去隔壁的院子里,太医跟军医们还在熬药,门口也还有排队领药的老百姓,虽然城中还有许多百姓没染上瘟疫,但太医们觉得很有可能,所有百姓,包括他们在内,体内甚至已经染上这次鼠疫,只是还没表现出来,所以所有人都会喝药的。   姝姝进去开始帮忙,昂生看见她很高兴,“宋大夫,小南早上已经醒了过来,还有隔壁园子里,病的最严重那批病人方才也都陆陆续续的醒过来,可见治疗方案是有效的。”   “那就好。”姝姝并没告知昂生,那叫小南的孩子昨儿申时就醒过来了。   不知道也挺好,也省得让人怀疑什么。   既然醒过来,病人们就能吃些东西增强自身的营养,姝姝就不用再继续用甘露帮他们熬药。   头几天肯定还是要忙的,姝姝接下来几天都帮着熬药照顾病人,眼看着病人们一天天好起来,病的最轻的那批病人已经可以回家了,其余病人,包括病的最重的一批,再有七八日也能痊愈的。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城中百姓服过药后,再无染病的情况,这让满城百姓都欢喜不已。   两个园子里头的病人也开始慢慢减少,只余下病的最严重的一批,他们身上腐烂的地方也结了痂,就等痂掉落后,长出新的肌肤,就算痊愈的。   如此又过去几日,已经到了六月底,天气稍稍转凉,晚上已经凉爽许多,白里头还有热。   姝姝已经不用守在病人身边,她就搬过去了大兄住的院子里,多陪陪饭团儿,在等几日,等到所有病人痊愈,她跟殿下也该启程回京城了。   边城还是封闭的,既不放人离开,也不放人进去。   而且这些日子,蜀王并没有让人给京城里头递消息儿。   京城里面都是人心惶惶的,有人不知怎么把蜀王妃去边城的消息散播出去,连蜀王也跟着一块追去边城的事儿都被京城人知晓。   不知怎么就传出蜀王妃魅惑蜀王,是个妖妇,勾引大皇子跟着她一起送死。   还有姝姝去边城之前就有传言说她抛头露面的,现在蜀王竟还追着她去边城,这事儿更是让人把姝姝说的难听。   加之也都差不过一个月过去,自打蜀王去边城,边城就再也没递过消息回来,大家都不知边城瘟疫是好是坏。   也因此传言的更加离谱起来,说蜀王妃害死了蜀王。   皇宫里头,每天早朝时都有大臣进谏,规劝顺和帝,剥夺蜀王妃封号,称她不配做蜀王妃。   也有大臣说,边城瘟疫还不知如何,不能如此给人定罪,何况蜀王妃又没有做错过什么,凭甚因为一些谣言就剥夺蜀王妃封号。   顺和帝每次都不多言,只是让大臣们继续上折子,商讨其他朝事。   顺和帝了解自己的儿子,心里猜得出,如果边城瘟疫真的危急,潋之不会一点消息都不送来,定是瘟疫得以控制,又因其他一些原因,还不能把消息散播出去。   顺和帝知道姝姝医术了得,但他不能肯定姝姝能不能治好这次瘟疫。   但他身为帝王,相信自己的儿子,也相信儿子看中的人。   就让这些大臣吵着吧,这样也好等儿子儿媳回京一起清算了他们。   ………………   丰隆城。   逢北王站在城墙之上,遥望远处看不到影子的平高城。   为何平高城一丁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之前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知晓平高城的百姓都渐渐染上瘟疫,现在过去半个月,却再无任何消息传出来,平高城彻底封了城。   莫不是城内的鼠疫已经蔓延到满城都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第136章   逢北王自认这次的鼠疫是天衣无缝, 宋凝君给的那些毒药方子,他又找了焦慎国的巫医, 把巫医跟蛊还有毒药的方子结合, 才造就成这场鼠疫,然后直接把染病的老鼠放入了平高城, 老鼠咬了人, 瘟疫开始蔓延,体表跟体内的症状又完全不同, 里面还有蛊,大虞的那些太医军医不懂蛊, 根本无法治好这次瘟疫的。   他本该放心, 但心中却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逢北王回头对身边一个五十来岁的魁梧男子道:“陈将军,你派人去平高城查查。”   李鹤洋此人五十来岁,是逢北王身边颇有威望的将军, 听闻逢北王的话,他迟疑道:“王, 这次的鼠疫就连焦慎国那个巫医怕都没救治的办法,若让人去查探,就怕稍有不慎, 就会连累我们的城池。”   逢北王淡声道:“让进城的人不用出城便是,寻了机会飞鸽传书递消息。”   他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若平高城内的瘟疫若已经蔓延开,无法救治, 那查消息的探子也不必出城,只用飞鸽传递消息,其余动物禽类是不会染上鼠疫的,所以飞鸽传来的消息是不会让丰隆城陷入危机。   李鹤洋点头道:“臣知晓,这就派人前往查探。”   李鹤洋找来个大虞话很熟练的探子,此探子在平高城也有住处,甚至面上还有平高城的户籍文书,还与平高城内不少人都是亲朋好友的关系。   瘟疫是一个月前染上的,此探子名叫李壮,平日经常在外跑生意赚钱,经常一两个月不归家,所以身边的朋友邻里都习惯他经常不在平高城的,李壮离开平高城时,城内还没有染上瘟疫,大家也都以为他是出门做生意的,这次李鹤洋派李壮回到平高城打探消息,李壮带着包袱风尘仆仆回到平高城。   见到紧闭的城门,忍不住对着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道:“军大哥,这咋还把城门给关了?”   他就骑着一匹马,风尘仆仆的,背着个沉甸甸的包袱。   守城士兵对李壮不太熟悉,见状呵斥道:“可有路引和户籍文书?”   李壮急忙道:“官爷,我就是城中的百姓,不过经常出门做些小生意,自然是有户籍文书的。”   有人开了城门,开始搜身检查,看过李壮给的户籍文书,又检查过他的包袱,里面装的一些碎银子,看着上百两的模样,李壮掏出一些碎银递给士兵,“军爷,这怎么还封城了?我能进去不?在外头跑了一个月,实在累得很,就想回去自己家里头睡一觉。”   士兵没接李壮递过来的碎银,就是检查过他的包袱还有户籍文书,户籍文书也是真的,就挥挥手道:“成了,进去吧。”见李壮进了城,守城士兵哼了句,“算你小子运气好。”没经历过这次瘟疫,不然要脱层皮。   李壮进了城,竟见到街道两边的商铺都开着,城中百姓喜气洋洋的,竟见不到半点病气。   他心中惊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急忙赶回了家中,周围邻里也都是好好的,炊烟袅袅,正是做饭的时候,邻里们院门大开,一个妇人正在院子里头洗菜,李壮把东西都放回家中,取了一包麦芽糖出去,来到邻居的院子里笑道:“王婶,还在做饭啊。”   王婶回头,见到李壮,甩甩手上的水珠,“大壮,你回家了啊,这趟生意咋样子了?”   李壮笑道;“还成,赚了上百两,正好回来的路上瞧见有卖麦芽糖的,想起你家小孙子小南,这包麦芽糖就给小南吃。”   李壮知道王婶家里儿子儿媳死的早,自己带着孙子小南,平日里日子也过得比较辛苦,他偶尔在这个家的时候还会帮衬些。   “多谢大壮了啊。”王婶也没客气,接过麦芽糖,“大壮你在外头做生意没听说咱们平高城出了事的啊?”   “这个倒是没听说。”李壮道:“这次跑的远,地方比较偏,王婶,城内头发生了啥事儿啊?我看城门都封的,不过进了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王婶道:“大壮有所不知,一个月前啊,咱们城内染上鼠疫,差点整个城的百姓都传染上,幸好有京城来的太医们,已经把鼠疫控制住,病人们也都渐渐痊愈起来,我家小南是最先染病的一批,病情好的较慢,不过我今天过去那边看过小南,小南好的差不多,宋大夫说,明天就能接小南回家,其余病人后天基本也能各自回家了。”   李壮心里头惊惧不已,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逢北王造的这场鼠疫都能治愈?   他也忍不住问了出来,“王婶,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连鼠疫都能治好,是京城里来的太医吗?”   王婶道:“也是京城来的郎中,不过是个姑娘家,具体什么身份,咱们也不清楚。”别的话,王婶也没多说,毕竟是个姑娘家,那姑娘家身边还跟着蜀王的白虎,但这话总不能都跟人说了,宋大夫治好大家的病情,她总不能胡乱说败坏了人姑娘家的名声。   李壮心里头越发的惊讶,惊奇道:“王婶,什么姑娘家这么厉害,比京城来的太医,咱们边城的军医都要厉害。”   “嘿,这我哪清楚呀,大壮啊,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做饭去,待会儿给你送些饭菜过去,你中午就不用煮饭了。”   “行,多谢王婶。”李壮心神不宁的回了屋中,这消息,只怕会让王也惊惧的,筹划许久的计谋,竟这样被一个姑娘家给解决了?李壮清楚现在白日里,不好出城递消息,只能夜里头飞鸽传书了,而且他也要趁着下午出门多多打探些消息,最好弄清楚那位宋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   边城里的瘟疫差不多治愈,只有一批病人后天也就能全部可以回家了。   其实这时候已经可以开城,他们跟太医们也能回京,不过殿下没发话,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姝姝猜应该是想抓逢北王身边的探子,她已经不用再过去病人那边,这几日都住在大兄这儿,蜀王殿下同她一起,不过通常只有晚上入睡时才能见到殿下的人影,应该是忙着其他事宜。   姝姝晚上亲自下厨做的晚饭,跟嫂子还有饭团儿一块用过晚膳就坐在院子里看着饭团儿满院子跑跑跳跳的,她跟嫂子则是坐着闲聊,姝姝满目光都追着饭团儿跑,她是真的特别喜欢孩子,看着姝姝的模样,梁昭昭笑道:“姝姝,你何时跟殿下也生个孩子。”   听闻这话,姝姝忍不住抚了抚肚子,原先她也想着为何跟殿下成亲一年多,怎么还没怀上身孕,现在她大概是猜到殿下的心思了,应该是不想她这么早怀有身孕,毕竟殿下现在的处境的确不适合有孩子,也是为她跟孩子着想。   姝姝笑道:“应该需要再过些日子的。”   梁昭昭想了想也明白过来,不由感叹大殿下对姝姝的心思。   看着饭团儿,梁昭昭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小腹,面上显出些柔情来,姝姝微微瞪大眼,“嫂嫂,难怪……”   梁昭昭小声道:“半个月就没来月事了,不过那时候瘟疫正严重着,我也不好跟你大兄说,现在鼠疫已经没事儿了,我想让姝姝你帮帮把把脉。”   姝姝连忙搬着小杌子过去坐在梁昭昭身边,探像她的脉搏,片刻后,姝姝眼睛都亮了起来,“嫂子,恭喜你,真的有了。”   梁昭昭也激动起来,双手一直护在小腹,半晌后才笑道:“先不告诉你大兄,军营那边还有的忙,等他不忙的时候,我在同他说声。”   姝姝笑道:“这是大喜事儿,等我跟殿下回了京城,也去国公府报声喜。”   昭昭也笑,“好,母亲跟父亲肯定也是惦记的很。”   等天色暗下来,姝姝回房梳洗歇下,迷迷糊糊间感觉身后温热的身躯,她轻轻翻转身子,挤在殿下怀中,迷糊道:“夫君,你回来了,快些睡吧。”   有密密麻麻的吻落下,姝姝乖巧的伸出小舌……   不大会儿,姝姝脸颊绯红,体温也有些身高,不过最后殿下什么都没做,毕竟还住在大兄家里头。   姝姝又依偎在蜀王怀中,听见蜀王低沉沉的声音,“乖,快睡吧。”   有殿下在身边,姝姝很快睡下。   就是三更左右时,外面忽然想起大兄的声音,“殿下,袁将军派了人过来寻您。”   姝姝也被吵醒,见殿下已经穿戴整齐,正推开房门,见她醒过来,又回到床榻前俯身亲亲她柔软的嘴唇,“姝姝先睡,我很快就回。”   姝姝点点头,“夫君小心。”   “嗯,没事的。”傅潋之道。   等殿下再回来时,天边似乎已经泛起鱼肚白,听见床榻咯吱的声音,还有身后有些冰凉,明显刚梳洗过的身躯,姝姝也醒了过来,她转身摸了摸蜀王有些凉的身体,小声道:“殿下用冷水洗的吗?”   傅潋之恩了声。   姝姝清醒了些,还闻见殿下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很轻微的一丝,应该是刚才在哪里沾染上的,并不是殿下受伤了。   姝姝没多问,傅潋之抱着她,让她趴在自己怀中,“后日我们就能启程回京。” 第137章   姝姝清楚应该是边城的事情都解决了。   而且鼠疫也的的确确得到救治, 这已经算快的,从瘟疫开始到把所有病人治愈以及防范, 只用了一个多月, 通常时候,瘟疫就算能够找到药方救治, 也很难这么快的全部控制住, 自打城中百姓服用药后,再无一人开始染病。   所以说, 这次鼠疫是不可能再蔓延下去。   她同蜀王经常喝甘露,自然不会带上病源, 哪怕回京都无事。   傅潋之忙碌一晚, 这会儿事情尘埃落定, 他只想抱着姝姝再睡上一觉。   姝姝问道:“殿下,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傅潋之抚着姝姝后背,顺着她滑腻如脂般的后背抚到盈盈一握的腰身, 嗓音低哑道:“这次瘟疫同逢北王有关,之前姝姝告诉我, 鼠疫不对劲,我便让袁将军着手调查此事,种种矛头都指向逢北王, 若大虞边城沦为空城,对逢北王进攻大虞着实有利,后来姝姝找出瘟疫病源,城中瘟疫得到控制, 病人也慢慢治愈,我让城中消息不再递出外面,继续封着城,逢北王自然坐不住,找了安插在平高城的探子回来。”   他们等的就是这名探子。   就算这名探子的身份隐藏的够深,可这个节骨眼来平高城就已暴露其身份。   或者也可以说,逢北王太有自信,他相信这次的鼠疫无人可以救治找出药方,相信没人可以想到这场瘟疫是他的杰作,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这时候派人回平高城,何况这个探子身份完美,表面上是平高城的百姓,在平高城内也生活了好些年,就算这个节骨眼回城也没什么,但逢北王并不清楚,他做的这件事情已经暴露的差不多。   叫李壮的探子从进城就一直有暗卫跟着,等到夜里他想飞鸽传书时被抓了个现行,飞鸽还未飞起就被抓住了。   物证都在,李壮想狡辩都不成,但他也是嘴硬,鞭刑都能忍住,最后还是喊了蜀王过去。   不到半个时辰,李壮就开了口,把他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李壮知道的有限,但拔出萝卜带出泥,也给他们不少有用的消息,逢北王派在其他州的探子也暴露出来了身份,另外还有阗国几个粮仓的位置。   傅潋之让李壮继续写了封信,说平高城内瘟疫蔓延,半死大半,依旧把消息递了出去。   袁将军也连夜带人去夜袭了几个粮仓的位置。   阗国国因地理位置的原因,出产皮毛和牛羊肉比较多,粮食产量不好,所以粮食很贵,因粮食产量少,阗国百姓日子也过得比较辛苦,这也是逢北王野心勃勃的原因,一为权和野心,二想开疆扩土,让自己的百姓衣食无忧。   这次至少能夜袭丰隆城附近的三个粮仓,虽不能灭了逢北王,但给他的打击也不少。   傅潋之没瞒着姝姝,把这些事情都告知给姝姝,“所以你大兄也一块去了,明天晚上应该就能回,所以后日我们便能启程回京。”   来边城也有大半个多月,姝姝知晓殿下回了京城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她道:“好,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路上连夜赶路,两三日就能到。”   傅潋之低头亲亲姝姝的发顶,“在陪我睡会儿。”   “好。”姝姝乖巧的趴在他的胸膛上,任由殿下抱着她。   …………   次日申时,宋钰柏才归来,没受伤,就是身上脏,烟熏火燎的,知晓姝姝跟殿下明日离京,晚上就陪着他们吃了饭,还陪着殿下喝了两杯小酒。   远在两三百里外的丰隆城,逢北王看着属下一趟趟来报的消息,脸色阴沉,他生生捏碎了手边的杯子,就连瓷片扎入手中也毫无反应,他冷声问李鹤洋,“这是怎么回事?”   李鹤洋神情也不算好看,说道:“王,只怕平高城的瘟疫早已得到救治,那袁岳早就猜测瘟疫或许是王的计谋,将计就计,封城不让消息传递出去,就等来个瓮中捉鳖,李壮被抓,把知道的东西都吐露出来,袁岳那奸诈之人定派人连夜烧了我们的粮仓,然后袁岳让李壮再写了封信飞鸽传书送过来,欺瞒王,平高城的瘟疫蔓延开,实际平高城内瘟疫只怕早已治好。”   逢北王脸色不仅阴沉,简直是有些难看起来,他英俊的面容都有些扭曲,“李将军是说,有人治好了这次的鼠疫?”   李鹤洋道:“定是如此。”   逢北王冷笑一声,“去给我查!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谁那么大本事,竟连毒与蛊的鼠疫都能治愈,我倒是不知大虞何时出了这样的神医人物。”   “臣这就派人去秘密探查此事。”   这事儿肯定是要查的,这样的医术实属罕见。   …………   很快到了姝姝跟蜀王启程回京的日子,从京城来的太医跟郎中们自然也一块回。   不过蜀王回京还有公务,要急着赶路,他与姝姝两人骑马,太医等人年纪有些大,经不起连夜奔波快马加鞭的折腾,只能乘坐马车,连夜赶路,太医他们也需要几日的时间。   姝姝跟蜀王殿下快马加鞭,晚上就找地方歇息,用了三天才回京城。   到了京城附近的驿站,已有士兵回京去皇宫里通禀此事。   这会儿正好早朝,顺和帝得知消息,大喜过望,道:“立刻让他们回京吧。”   却有几位臣子脸色大变,急着出来阻拦,“皇上,万万不可啊,大殿下同蜀王妃这是从瘟疫堆里回来的啊,万一把瘟疫带回京城可如何是好?何况就连边城瘟疫到底是如何了还不得知,大殿下既没递消息回京,皇上您也没派人去边城查探,所有人都不清楚边城瘟疫情况,万一瘟疫蔓延开,其他百姓都染上病,若,若是……”   这些个大臣在顺和帝越来越震怒的表情下,还是继续着把剩下的话语给说完了,“若是大殿下跟蜀王妃只是逃回京城……皇上,此事还该慎重啊。”   蜀王早已写了封信让这士兵一块递给顺和帝。   顺和帝啪的一声把书信扔下去,冷声道:“你们自个瞧瞧上头写的是什么!蜀王妃找出瘟疫病源,瘟疫已经得到控制和治疗。”   有人脸色大变,有些却面露欢喜,另外些臣子称赞道:“蜀王妃医术了得,立下大功,当属封赏,也恭贺蜀王殿下寻到如此王妃,恭贺皇家有如此儿媳,这是皇家的荣耀,也是大虞百姓们的骄傲。”   顺和帝脸色这才好了些,“蜀王妃立下大功,自该封赏,先让他们进城吧。”   那些个反对的臣子还是想劝阻,“皇上,您该以京城百姓为重啊,万,万一把瘟疫病源带回了京城。”   顺和帝怒道:“信中已详细交代这次事情始末,边城瘟疫不能得到了治疗,还捣毁阗国几处粮仓,这些都是大功,你们却让朕的儿子跟儿媳回家却不得入家,你们是何等居心?”   眼见帝王震怒,那几人脑门上冷汗直流,再不敢多言,心中却也叫苦连天,他们都是二殿下的人,自然不希望大殿下和蜀王妃回京,现在想要继续阻止大殿下回京已是不可能,甚至很有可能,边城瘟疫真的好了。   他们心里都在祈求,若是大殿下跟蜀王妃叛徒回京该是多好。   只是到底让他们失望了,等到蜀王和蜀王妃回京进了宫,见到两人精神气都是很好,蜀王妃依然貌美,这样一趟边城之行没让她有半点憔悴之感,只连续赶路让她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   这会儿还没下朝。   姝姝作为女子,站在朝堂之上,看着文武百官,听着顺和帝温和的询问声,姝姝仔仔细细把边城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其实她也曾绝望过,甚至是很茫然,如果必须暴露甘露才能把所有人救下,她该如何是好?   直到现在,姝姝也无法得出答案来。   听到边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情,朝堂上的大臣全都沉默不已,这次鼠疫能控制住,甚至只死了一开始的百来个人,已是奇迹。   他们都清楚,如果不是蜀王妃,边城只怕会边城一座死气沉沉怨气缠绕的荒城。   顺和帝听闻后,也不由的凛然,失去平高城的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顺和帝温声道:“你也累了,先回王府歇息去,等事情落定,朕再论功行赏。”   姝姝能回王府,蜀王殿下肯定是不成的,他还有些不少公务要跟顺和帝商讨。   姝姝退下朝堂,由着宫婢毕恭毕敬领着她出了皇宫,回到王府,珍珠跟玲珑她们这些丫鬟见到王妃突然回复,差点激动哭了,“王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连王府的这些下人们都是提心吊胆的,深怕王妃出事。   回到家里,姝姝的心也跟着落下来,她笑道:“去帮我备些热水和吃食,我洗过吃些东西再歇息。”   这一波奔波的,待在边城也一直为鼠疫操心,姝姝都没好好歇息过,现在回了王府,她打算先好好睡一觉。 第138章   姝姝洗漱过后用了些吃食就回房睡下, 她睡的挺沉,醒来时夕阳西下, 淡金色光辉从打开的窗棂洒金房间。   边城时她精神紧绷, 哪怕入睡也容易惊醒,这一觉睡到现在, 精神气都回来了, 也不急着起来,懒散的靠在软枕上, 身上柔软的绸衣松松散散的系着,衣襟略有些散乱, 露出半个白皙滑腻的肩头。   靠在软枕上发了会儿呆, 姝姝正打算让丫鬟们进来, 她要起床穿戴,今日第一天回王府,等殿下回来, 他们还要过去看看师父,给师父报个平安, 正想叫人,姝姝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还有沉稳的脚步声, 就知不是丫鬟们进来,应该是殿下回来。   傅潋之刚从宫里回来,他同顺和帝谈了一下午的公务,这会儿才回房, 听丫鬟们说姝姝还在睡觉,他过去净房沐浴梳洗,换了身常服回房,绕过屏风来到床榻前挑开拔步床的纱幔,走进去瞧见姝姝眼神潋滟的模样,玉肩半露,她似乎刚睡醒,用手遮掩着檀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软软的喊他,“夫君,你回来了,我也起床换身衣裳,一会儿要过去看看师父。”   “不急。”傅潋之嗓音暗哑,连眸色都晦暗下去,他走到床榻边俯身。   姝姝看着过来的殿下突然俯身用唇封住了她的口。   两人有些日子没有过,姝姝乖巧的攀上他的肩颈,伸出小舌舔吻他有些冰凉的唇,就被他吞了下去,吮的她舌根发麻,想要退出,却被她掐着腰身动弹不得,被迫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后来,他抱着她转换了动作,姝姝不知何时坐在他的身上,她轻颤的低头看他,见他俊美面容上,情动时眼尾都有些泛红。   姝姝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表情冷漠到容不下任何人。   “宝儿再想什么?”傅潋之嗓音沙哑,接下来也不给姝姝任何走神的机会。   姝姝有些受不住,趴在他的身上。   最后别说走神,她连歇息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不知几时,到了最后她连啜泣声都快消散了。   外面守着的丫鬟就看着夕阳西下直到夜幕降临,繁星撒满天空,房间里头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   姝姝一开始也以为两人只是亲密一会儿,等到晚膳时就能过去陪师父用晚膳,可殿下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被里里外外吃的干干净净,最后甚至不知怎么昏睡过去的。   姝姝再次睁开眼时,天边微亮。   她身上又酸又痛的,这会儿醒来才发现还趴在殿下身上,只怕昨儿夜里也是这样入睡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喃喃道:“殿下该起了。”   姝姝只听见殿下嗯了声,却又被抱着净房梳洗,又被压在吃掉。   最后被抱着送回床榻上,姝姝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她把自己裹在柔软的绸被里,看着殿下穿上朝袍,系上玉带,清隽俊美,然后过来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在睡会,我去早朝,晚上我们再陪师父用晚膳。”   “好。”   姝姝一开口才发现嗓子都有些哑了。   等殿下离开,姝姝实在起不来,殿下昨天实在可怕,她想哭着求饶的时候,每次都是不等她开口,他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她开口,就把她所有话语全部吞入腹中,根本不给她开口求饶的机会。   姝姝又睡下,不过到了晌午时她就醒了过来,今日要过去国公府一趟的。   用过午膳,姝姝换了身衣裳,乘坐马车过去定国公府。   国公府已经分了家,大伯继承爵位,不过国公府家大业大的,这些年又一直住在一起,没甚大的矛盾,几兄弟关系也很好,妯娌感情也不错,所以就算分了家也没急着搬走,暂时都还住在一块儿。   姝姝过去国公府见崔氏。   崔氏一开始还不知姝姝去了边城治瘟疫,还是从京城里传来的谣言才知晓的。   京城里头说,姝姝是个妖媚惑主的,都勾的大殿下跟着她去边城治瘟疫,以后还不知会出何事儿。   听闻这闲言闲语,崔氏急的满嘴火燎,立刻过去王府,才知晓姝姝真的自己去了边城。   这些日子边城封锁消息,边城里头一丁点的事儿都传不出来,反而是都在说边城肯定是瘟疫蔓延开,所有人都不得出城,只能等死。   崔氏这些日子急的饭都吃不下,生生瘦了一大圈,姝姝见到崔氏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难受又自责,她过去小声道:“母亲,我回来了。”   “你这孩子。”崔氏眼睛都红了,拉着姝姝过去坐下,“幸好没事。”   昨儿姝姝跟大殿下回京的消息传的满京城都是,都说姝姝治好了边城瘟疫,崔氏知晓后才松口气,知道姝姝才回京也要好好休息,昨儿也没找上门。   “母亲,对不起,让您担忧了。”姝姝软声道:“母亲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崔氏叹口气,是啊,宝儿现在连瘟疫都能治好,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都瘦了。”崔氏摸了摸姝姝脸颊,“晚上留在这边用晚膳?娘让人做你喜欢吃的菜。”   姝姝自然点头称好,“母亲也瘦了,晚上母亲也要多吃点。”   既然晚上要留在国公府,姝姝只能明日在去看望两个师父。   她陪着崔氏说了会儿话,就跟崔氏说了大嫂跟大兄他们都没事,还有大嫂怀孕的事情。   姝姝又过去大房那边,把大嫂怀孕的事情跟大伯母说了声。   高氏听完,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急忙擦掉眼泪,“我这心里头就是担心昭昭,她这又怀着身孕,边城日子也辛苦,当初就该多带几个奴仆过去伺候的,现在身边就一个丫鬟跟个婆子,哪里能照顾的好她。”   姝姝知道大伯母是担心大嫂,就听着大伯母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然后又来跟姝姝道谢,“说起来还要好好歇歇姝姝,如果不是姝姝过去边城,这次瘟疫还不知会如何,也是姝姝救了钰柏跟昭昭他们。”   “大伯母不必这般说。”姝姝温声道:“这次能够治好边城瘟疫,不仅是我,还有马太医他们跟边城里的军医,以及自愿去边城的郎中们。”如果没有他们,凭她一己之力,能救的人也是有限,那些自愿去边城救瘟疫的才是真正的慈悲心肠。   而她很清楚,她赶去边城救治瘟疫,只是她有自保的甘露。   …………   晚上,姝姝留在国公府用的晚膳,没想到蜀王殿下也过来了。   原本的家宴自然要分开坐了,国公府的男人们陪着殿下过去正厅吃酒,女眷们就在偏厅用膳。   等到用完膳,天色已经很晚,姝姝跟国公府的人告辞,回去王府。   大殿下应该也喝了些酒,姝姝能够闻见他身上浓郁的酒香味。   回到王府,傅潋之抱着姝姝过去梳洗,偌大的浴池里头,姝姝被亲的有些昏昏沉沉的,最后忍不住伸手推大殿下,“夫,夫君,不成,明日还要去德善堂的……”她怕一会儿他又使劲折腾她。   结果依旧是殿下没有听她的,直接封住了她的嘴唇。   这一夜,姝姝又是没怎么歇息。   第二天早起,姝姝才后知后觉感觉殿下不太对劲,平日里他都还会有些节制的,可是回京两天,他面上温柔,可到床榻时根本不容她半点抗拒,等到殿下穿戴好,俯身过去亲吻姝姝时,姝姝捉住她的衣袖,“夫君,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傅潋之无奈,亲亲她的唇角,“不是,不过有些事情,等晚上回来夫君在同你说好不好?”   他言语温柔,姝姝也不好捉着他一直问,“那我等夫君回来,下午我先过去德善堂看看伏师父,晚上我们就陪周师父用膳。”   “今日不要出门。”傅潋之坐在床榻边,握住姝姝的手,“外面传言闹得有些厉害,父皇正在派人查。”   姝姝知道肯定还有的闹,毕竟党派之争不会想让她和大殿下这般容易的留在京城。   实际上,外面闹得程度远比姝姝知晓的要严重。   之前朝堂上那些反对姝姝跟大殿下入京的人,不知怎么也在百姓当中流传起来。   都说姝姝跟大殿下从边城把瘟疫病菌带了回来,结果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恐慌起来,跑去药堂里看诊,哪怕大夫说不是染上瘟疫,他们还不信相信。   其实大多数人都是相信姝姝跟大殿下是边城瘟疫治愈后才回京的。   但三人言虎,慢慢的,惧怕的人自然会多起来。   姝姝大概能猜出外面闹什么,叹口气道:“再过两日,马太医他们都能回京,谣言不攻自破。”   傅潋之当然也清楚,但姝姝立下大功,父皇也不可能任由谣言继续下去,就连以前传姝姝的那些谣言也再查了起来。   姝姝看着时辰不早,忙道:“夫君快去早朝,今日我就不过去德善堂,等两日外面不闹腾时我再去看望师父。”   蜀王离开,姝姝白日就没出门,等到晚上夫君回,他们一起过去陪周子鹟用晚膳。 第139章   姝姝跟蜀王殿下两人从周子鹟那边回霁月堂时天色已经很晚, 蜀王还陪着周子鹟喝了两杯桃花酒,酒劲不大, 周子鹟年岁渐大, 喝不了外头卖的那些太烈的酒,姝姝酿制的桃花酒味道清淡, 带着桃花的清甜, 适合老人饮用。   蜀王喝了几盏,身上都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和酒香气。   回霁月堂的路上, 就姝姝跟蜀王殿下两个人,丫鬟小厮都没带。   傅潋之牵着姝姝的手走在僻静的青石小路上, 姝姝轻言细语道:“夫君, 这两日你是不是不高兴?可还是因我去边城的事情?”   傅潋之停住脚步, 月色浓稠,淡淡的月光下,他低头看着姝姝, 瞧见她水润的眸子,里面被月光照映的潋滟柔软, 他就着月光,低头亲吻她的唇,然后牵着姝姝的手走到另外一侧的凉亭里面, 他抱着姝姝坐下。   姝姝身子较小柔软,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头。   姝姝不懂殿下想做什么,不过很乖巧的任由他抱着。   傅潋之握着姝姝的手,却不开口。   姝姝有些迟疑, 抱着殿下的手臂晃了晃,撒娇喊道:“夫君。”   “嗯。”傅潋之低低沉沉嗯了声,慢慢说:“姝姝不必担心,一开始得知你去边城的确有些震怒,不过后来夫君相信你能够治好瘟疫,所以渐渐放心,回来后……”他的声音顿了下,又慢慢的落在姝姝耳畔,有些沙哑低沉,“回来后只是太喜欢宝儿,所以有些控制不住。”   他平日里都是行动比较多,做的比说的话,同他成亲后他的话也比较少,平日更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姝姝就忍不住红了耳尖,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她微微侧身面向殿下,抬起手臂,松垮的衣袖层层叠叠堆在手肘处,露出纤细白嫩如玉脂般的手臂,她攀住殿下坚硬结实的胸膛,微微仰头亲吻他的薄唇,“姝姝也喜欢夫君。”   傅潋之听着姝姝胸腔中跳动的声音,她心跳声如常,平平稳稳的。   她的喜欢,始终就是待他如同宋家人。   因为成了亲,就是一家人,所以喜欢。   不像他,傅潋之的目光定在姝姝脸颊上。   他的心态好像出了些问题。   知晓姝姝有可能有事情瞒着他,回到京城后,他面上不显,心里头却一直压着在。   傅潋之伸手微微摩挲着姝姝软嫩的脸颊,微微叹息了声,“走吧,夜露有些重,回霁月堂早些歇息。”   姝姝点点头,两人回到霁月堂梳洗过后,自然又少不得殿下的一番折腾,姝姝有些受不住,但想起他的一番话语,知道夫妻两人若想感情长久下去,两人之间的亲热也能增进感情,若一直拒绝,对夫妻感情也会有影响的。   姝姝想起这些,想要求饶的话就忍了下来,只是实在受不住,只能攀着殿下低低的啜泣着。   …………   过了两三日,姝姝一直没怎么出门,待在王府里歇息。   马太医也带着太医跟郎中们回京,见到这些去边城的太医们完好无损的回京,加之马太医进宫仔仔细细把边城的事情通禀给顺和帝,另外还有袁岳将军的一封信,那些一直嚷嚷着剥夺蜀王妃封位的大臣们都住了口。   顺和帝冷笑一声,“你们这个些老眼昏花的老糊涂,看来不仅仅是人老,心肠还不好,蜀王妃立下何等功劳你们也该清楚,现在还有何话可说?你们身为朝廷重臣,就该清楚边城对大禹至关重要,蜀王妃保住了边城,保住边城十几万百姓和士兵的性命,却被你们如此污蔑,这样还让以后尽心尽力为大禹的有功之臣多么寒心,朕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顺和帝当场剥夺了几个之前闹的最狠的几位大臣的官职,任凭他们跪下求饶也无用。   此事必须做出个态度,不能寒了有功之臣的心,不然以后谁还肯为大禹出力?   等那几个大臣被脱下官帽拉了下去,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顺和帝淡声道:“不仅如此,朕还有一事儿,事关齐国公。”   齐国公早些年跟着先帝立下赫赫战功,是大虞唯一拥有封地和私兵的公侯,虽封地不大,但不管是封地还是京城里,都算是受人敬重,京城里他又是数一数二的爵位,无人敢惹。   这会儿被顺和帝点名,齐国公上前一步,“回禀陛下,不知是何事同臣有关?”   顺和帝淡声道:“之前京城里头传蜀王妃身为王妃还抛头露面,不成体统,有损皇家威严,还说三道四,说蜀王妃没有身孕,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朕查出都是从齐国公府传了出去的。”   齐国公微微愣住,“陛下可是弄错了,臣岂会如此污蔑蜀王妃?”   就算这几日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要剥夺蜀王妃封号的事情,他都没掺和半点,他虽然更看重二皇子,家中孙女也同二皇子定了亲,怎么都算是二皇子这边的,蜀王若真的休了蜀王妃,对二皇子这一派自然有好处的,但他不屑跟人掺和这事儿。   但皇上竟然说之前有关蜀王妃的谣言都是从齐国公府传出去的,简直是荒谬。   “朕连人证都找到了,岂能随意污蔑齐国公。”   齐国公皱着眉,立即道:“还请皇上容臣回府调查,若真是从齐国公府传出去的,臣会立刻给皇上一个说法的。”   齐国公年纪花甲,当初又是先帝封的,顺和帝自然不好当着这么多朝臣面前薄他的面子,也道:“既如此,齐国公就回去问问吧。”   …………   齐国公拥有先帝赏赐的封地和私兵,他前些日子才回京,如今留在封地上的是长子,其余齐家人都跟着齐国公回了京城。   下了朝,齐国公立刻回了齐国公府,把这事情跟老伴说了声,老伴皱眉,“怎么会是从我们府里头传出去的?会不会是弄错了?”   齐国公道:“皇上都在朝堂上点了我的名字,可见是有证据的,这些话怕真是从我们齐国公府传出去的。”   齐国公老夫人皱眉,心里大概有了些谱儿,“会不会是跟姿月有关?”   “找老二媳妇跟老三媳妇过来问问吧,现如今就她们随我们回了京。”齐国公知晓老伴这话估计八九不离十的。   齐国公老夫人当年跟齐国公生下长子后,隔了不少年才生下老二老三,所以这两位儿媳比留在封地的老大媳妇都小不少。   说也奇怪,他三个嫡出儿子,老大老二都没给他生出嫡出孙女,就几个庶出的,唯独老三媳妇平氏生了个闺女齐姿月,是齐国公唯一的嫡出孙女,齐国公孙子多,嫡出孙女就这么一个,格外宠爱些。   老夫人就找人喊了老二老三媳妇过来问话。   等到两个儿媳过来,老夫人直接把朝堂上的事情给两个儿媳说了,冷声道:“这个话,你们可知是从哪儿传出去的?皇上既这般说,自然是有证据的,蜀王妃又治好边城鼠疫,立下大功,皇上这番言语看来是要为蜀王妃做个面子讨回个公道。”   两个儿媳听了这番话都没了声音,不过老二媳妇胡氏忍不住看了老三媳妇平氏一眼。   平氏不吭声。   老夫人表情越发威严,“你们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皇上既让你们爹回府来问,还是给我们齐国公府一个面子,若明儿直接朝堂上再问起此事来,皇上是不会再给你们爹半分面子的,到时候还想认错就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了。”   这话一出,胡氏跟平氏呼吸都是一滞,最后还是平氏出来,有些不情不愿道:“母亲,这事儿或许跟姿月有关的,前些日子,姿月跟二皇子定了亲事,我们国公府跟京城里头的世家们又不熟悉,就借由这个机会,请了大家来府中赏花吃宴,没想到姿月跟蜀王妃稍微齐了些冲突……许是时候姿月身边的嬷嬷心疼姿月,就,就忍不住说了几句闲话出去。”   老夫人沉默,当初赏花宴会上的事情她是从头看到尾的,也是姿月的不对,找人蜀王妃开口要东西,蜀王妃没给,姿月就恼羞成怒的刺了蜀王妃两句,让蜀王妃当着众位夫人贵女的面子给姿月看病。   结果蜀王妃还真的接下来,给姿月诊过脉象后,当场说姿月性情急躁易怒,五脏六腑紊乱才会生病,让姿月少动怒。   那会儿她怕姿月把事情继续闹下去,就把人喊了走,没想到宴会散了姿月也咽不下这口气。   老夫人瞪了平氏一眼,“真真是糊涂,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教姿月的?去把姿月叫过来。”说着又对老二媳妇胡氏道:“你先回去吧。”   胡氏退下,平氏也让人喊了齐姿月过来。   齐姿月这些日子就在家里等着备嫁,这会儿被喊来祖母这边还以为是商议嫁妆备嫁事宜,到了屋子里,正想跟祖母撒娇两句,却见祖母脸色严厉呵斥道:“姿月,你给我跪下!”   齐姿月愣了下,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祖母,您这是作何?孙女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第140章   齐国公老夫人呵斥道:“你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齐国公府不管是两位老人还是大房二房, 因只有齐姿月一个嫡女,格外娇宠些, 老夫人从未如此严厉的让她跪下过。   平氏也急忙护着女儿, “母亲,这事儿同姿月也没有关系的, 是她身边的嬷嬷……”   齐老夫人一拍桌子, 生气道:“老二媳妇,你当我傻不成?这话你想糊弄谁?要不是她开口, 她身边的人敢出去编排蜀王妃?你成天是怎么教姿月的,瞧瞧你现在把她宠成什么模样!今儿她不仅要去跪祠堂, 明日还要去王府给蜀王妃道歉。”   “我不!”齐姿月不服气, “祖母, 你为何还要护着她,何况这些话哪里有错?蜀王妃什么身份?作为皇家儿媳,以后我要和她成为妯娌的, 她却整日抛头露面,有损皇家威严, 到时候外人不仅嘲笑她,连带着我都要受牵连,还有她嫁给蜀王殿下都多久了?肚子没半点动静, 这些话,哪一句错了?”   齐老夫人看着平氏冷笑声,“瞧瞧你这好女儿,她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话?蜀王妃再如何也轮不到她来编排, 连皇帝都护着这个儿媳,蜀王更是待蜀王妃宠爱有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编排蜀王妃。”她也是气的很了,齐国公府有头有脸的人家,教养出这样的姑娘家,以后还要嫁去皇家,若再如此娇蛮,惹得皇帝跟宫中的嫔妃们厌弃,简直就是给齐国公府抹黑。   平氏却根本不会意识到错,自幼娇宠着养大的女儿,说别人几句又何妨。   何况那蜀王妃什么身份?就算是定国公府的嫡出孙女,且不说定国公府本身比不上齐国公府,那蜀王妃身份更是不堪,从小农妇身边养大的乡下姑娘,怎么跟她的姿月比较?   平氏心里不服,嘴上不敢说什么,到底不好反驳婆婆的话。   齐姿月却被齐老夫人说的这番话气的哭了起来,“您是我的祖母,为何处处偏袒蜀王妃,我又没什么坏心肠,就是那蜀王妃落我面子,实在气不过,身边的嬷嬷才替我不平,说了蜀王妃几句话,祖母您也不必这时候发难,这些闲话都多久之前的。”   齐老夫人皱眉,“那这段时间外头闹腾的,都说蜀王妃狐媚子,勾的蜀王跟着她去边城,现在又跑回京城,还把瘟疫病给带了回去,要剥夺蜀王妃封号的事儿不是你让传出去的?”   “没,没有……”齐姿月有些心虚,这些话她的确有跟身边丫鬟们说过,但没让丫鬟出去乱说,不知怎么满京城都知晓了。   齐老夫人见她这幅心虚模样就是肯定是她又乱说过什么话来,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你也不怕把自己名声给折腾没了,到时候看看二皇子可还愿意娶你!”   齐姿月心虚道:“都已经定了亲,在等两月就该成亲了。”   齐老夫人道:“现在皇上查出这些闲话都是从齐国公府传出去的,且摆明了要替蜀王妃找回公道,今日你去祠堂跪两个时辰,然后明日亲自押着乱传闲话的嬷嬷跟丫鬟过去蜀王妃赔不是。”   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不可能真的让齐姿月承认下来,把她搭进去,就是让齐姿月身边的奴仆们把错误承认下来。   平氏松了口气,齐姿月却还是不愿意,只是不等她开口,老夫人淡声道:“你若还想继续做二皇妃就听祖母的话,带着人好好去道歉,就说是因之前赏花宴的误会,身边的奶嬷嬷心疼你,就私自犯下错。”   齐姿月这才闭上嘴巴,皇上都开口了,她还能如何?若真的惹皇上厌弃,只怕是不会让她再嫁给二皇子。   “记得去祠堂下跪认错。”齐老夫人挥手,让两人离开。   平氏带着女儿过去祠堂,齐姿月满心不乐意,平氏低声道:“我儿乖,暂时忍耐下,等到以后你登上那个位置……”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齐姿月却懂了,心里也下定决定,等她嫁给二皇子,二皇子继承皇位,她定要把今日受到的耻辱都给找回来。   …………   姝姝晚上跟蜀王殿下歇息时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她有些惊讶道:“这些话都是从齐国公府最先传出来的?”   傅潋之抱着她低沉的嗯了声,眸色沉沉,他没告诉姝姝,这些都是他让人下去查的,明日齐国公府应该会派人上门道歉,他已经吩咐过王府上下的人,明日不会放齐国公府的人进门的。   姝姝知道应该是上次去齐国公府赏花宴,她拒了齐姿月要桃花酿的话,这姑娘就怀恨在心了。   现在不仅有殿下帮他,父皇也护着她,姝姝自然不在意,如果这姑娘上门道歉,就看父皇跟殿下打算如何了结这件事情。   傅潋之道:“马太医虽然回了京,不过事情还要几日才能平息下去,宝儿你在家里多待几日,等过了这段日子再去德善堂坐诊可好?”   他现在话不仅多,还总喜欢喊她宝儿。   就是宝贝的意思。   姝姝心里又甜又软的。   次日,姝姝留在国公府,正在记录之前边城鼠疫的那些症状以及各种试药和配药的过程。   而齐姿月也亲自带着奶嬷嬷跟身边的大丫鬟上门道歉,结果门房开了门,知晓她们的来意,就说进去通禀声,等了半个时辰,王府的门就没再开过,就这半个时辰,齐姿月已经受不住,她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但身边跟着祖母的人,根本不让她转身走人,于是又生生等了一个多时辰,虽已入了秋,但晌午那会儿还是很热的,齐姿月就这样带着人待在王府大门口晒着。   等到差不多晌午用午膳时,门房才出门假惺惺的说道:“齐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家主子身子不太舒服,之前去边城帮着治疗瘟疫已是很辛苦,这一路舟车劳顿,回来身体就不太舒服,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出门,所以还请齐姑娘见谅,等过几日我家王妃身体舒服些,齐姑娘再登门拜访如何?”   齐姿月死死掐着掌心,面上却笑道:“自然,是我太莽撞,没有想到王妃娘娘身体不适,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就这样,齐姿月白等两个时辰,回去齐国公府后大发雷霆,平氏听闻后,心里也不舒坦,但事情都不算解决,她只能去求婆婆,齐老夫人得知后叹气道:“罢了,我就厚着脸皮求着进宫一趟,见见太后,让太后帮着跟皇上说说话,就说姿月任性但没坏心眼,是身边人私自乱说的。”   如今只能如此的。   齐老夫人就给宫里头递了帖子,第二日就进了宫去见太后老人家,齐老夫人年轻时也是闺友关系,听说这事儿后,叹气道:“哀家也相信姿月这姑娘没坏心眼,但哀家不怎么管后宫的事儿,既你都求到哀家面前,哀家去跟皇上说声也好。”   “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笑道:“咱们姐妹也好些年没见过了,都老喽,已经还不知能有多少日子,见一面少一面,今儿你就留在宫里头用膳,我们说说话……”   齐老夫人自然应好,晌午留在宫里陪太后用过午膳。   下午时候,太后求见顺和帝,顺和帝知晓齐老夫人进宫的事情,也知晓太后来意,也不能不见,就让太后进来,两人说了会儿话,太后说明来意,“哀家也相信齐姑娘不是有意的,应该就是年纪小,忍不住跟身边的丫鬟嬷嬷们多说了一嘴,皇上瞧瞧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顺和帝道:“既是身边奴才所为,就按照大虞律法,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按照大虞的律法,齐姿月身边的奶嬷嬷跟丫鬟都要被杖毙的。   太后也清楚,这可是关系到皇家颜面,都敢编排蜀王妃,自然不会轻饶,皇上这话的意思也够明显的,该杖毙的杖毙,该道歉的就道歉。   事后,太后就把这消息递给齐老夫人,齐老夫人跟平氏说了声。   平氏沉默,姿月身边的奶嬷嬷也是她的陪嫁丫鬟,主仆关系这么些年,她岂会忍心把人杖毙。   可又不得不杖毙,皇上都已经发话了,最后平氏亲自把姿月身边的奶嬷嬷跟大丫鬟送去官衙,按照律法,杖毙了两个奴仆。   齐姿月是事后才得知这事儿的,她气的砸了整套茶具,心里头更加怨恨起来。   之后还要继续上王府赔不是,连续去了两三日,王府大门都没进去,门房还是那套说辞,就这样过去五日,王府才把她给放了进去。   姝姝一大早用过早膳才听身边珍珠说,“王妃娘娘,齐姑娘上门道歉来了,姑娘可要见见她?”见姝姝不解的模样,珍珠又道:“前几日齐姑娘就有上门,但殿下吩咐过,不许放人进来,所以足足晾了齐姑娘四五日,那乱嚼舌根的奴仆也依法杖毙,殿下今日去早朝时才吩咐说,若齐家那姑娘再来,就让她进来同王妃您道个歉。” 第141章   姝姝清楚, 明面上说是齐姿月身边的奶嬷嬷跟大丫鬟以心疼自家主子所以才乱说话的,但实际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 没有主子的吩咐, 下人们岂敢这样对外乱说蜀王妃的闲言闲语?还能传的满京城都是?   姝姝也明白顺和帝跟殿下的意思,齐姿月到底跟二皇子定了亲, 不可能把她送去牢房的。   “成, 让她进来吧。”姝姝道:“下去备些茶水点心过来。”   珍珠应是,领着丫鬟们下去备茶水点心, 嬷嬷领着齐姿月进来霁月堂。   霁月堂是王府里头最大的院落,原先里头连颗树都没, 只有假山怪石, 姝姝嫁嫁过来后, 对霁月堂进行改动,把庭院里种满花草树木,许多花草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珍品, 是从她原先的闺房还有周子鹟师父那边扦插过来的,霁月堂的庭院足够的大, 种了半庭院的花草树木都还显有些空旷,姝姝还让人在另外一侧挖了个小鱼池,还盖了个小凉亭, 平日可以坐在凉亭里面赏花喂鱼。   整个霁月堂都显得生机勃勃,与以往的清冷大不相同。   这会儿齐姿月跟着一位面容严肃的嬷嬷进到霁月堂,见到庭院里面的这般景象反而愣了下,她以为蜀王住的地方应该会显得冷冰冰, 没料到会有如此景象,太温馨了,跟蜀王殿下不搭。   跟着嬷嬷进到待客的厅里,齐姿月见到穿着身海棠色绸衫的蜀王妃,没有涂抹胭脂水粉,容貌却惊艳极了。   肌肤细润如脂,面容娇艳的好似春日里最娇嫩的花朵儿,连外面满园春色都不如她。   看着气色极好,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齐姿月气的牙根都痒,却万万不敢现在招惹蜀王妃,连皇帝跟蜀王都护着,她还能如何,只能暂且忍辱负重。   齐姿月进到大厅里,脸上强扯出一抹笑来,“见过蜀王妃。”   姝姝道:“齐姑娘坐吧,齐姑娘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是我身边几个奴才做了错事,我今日特意过来跟蜀王妃赔个不是,那些个奴才秧子,我也已经送去官衙,让官差给活活打死了,还希望蜀王妃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齐姿月几乎是一口气就把这句话说完,都不带半点停顿的。   姝姝却挑了下眉,疑惑道:“齐姑娘再说什么?”她表明自己没听懂。   齐姿月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心窝子都气的生疼,又不敢发脾气,只得慢慢把事情跟姝姝解释一遍,说京城前些日子的谣言是她身边的奴才传出去的。   姝姝听完,半晌没说话,许久后才叹息声,“原是这件事情,既如此,齐姑娘现在也亲自登门道歉,那两名奴才也杖毙,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吧。”主子心术不正,可怜的只会是身边的奴才,那两个奶嬷嬷跟丫鬟也是可怜。   齐姿月也算得到教训,她也不可能真的把齐姿月怎么样,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实际也是姝姝懒得与齐姿月有更多的纠缠,继续纠缠下去,齐姿月照旧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往后同这样的人少来往吧。   齐姿月也没料到蜀王妃这么轻易的原谅她,还怔了下。   实际,姝姝根本就不是原谅她,只是算了,这件事情没追究下去的意义的。   “蜀王妃果然大气。”齐姿月起身,“既如此,我也不继续打扰蜀王妃,府里还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府了。”   姝姝点头,让身边嬷嬷又把齐姿月送离王府。   等齐姿月离开,姝姝出去给火焰它们添了些水和吃食,还有之前符华送的那条白胖的蛊虫,姝姝也给它去摘了几片叶子,上面撒了些甘露,这虫子原先还什么都吃,找来的菜虫子跟小老鼠。后来就开始吃素,但也挑的很,只吃用甘露种出来的花草树木的叶子,还必须嫩,幸好庭院里的树木跟花草都是用她平日里用掺了甘露的水浇灌的。   反正姝姝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把这蛊虫给养成了什么玩意,但见它也没什么危害,每天吃饱了就趴在姝姝给它做的小小的锦盒里头睡觉,一动不动的,比当初胖了一大圈儿,姝姝前两日就给符华寄了封信,问问这蛊虫怎么回事,还让去送信的暗卫帮她打探下焦慎国的情况。   姝姝不知,宫里头,顺和帝对齐姿月已是不满,哪怕齐姿月已跟二皇子定了亲,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娶这样一个女人。   所以等下了早朝,顺和帝喊来二皇子傅厉元。   御书房,唯有父子两人,顺和帝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道:“裎之,坐,朕有些事情问你。”   二皇子傅厉元刚满十八,也有了表字,傅裎之。   傅厉元坐下后,温和的喊了声父皇。   顺和帝道:“今日过来只是想问问你,对于跟齐国公府定亲的事情怎么看待?外间关于你皇嫂那些传闻,都是齐姿月身边的嬷嬷跟丫鬟传出去的,这是齐国公府的说法,当然,朕不太信这个说法,也能从其中窥探到,那位齐姑娘到底骄横了些,也是父皇不好,没仔细给你挑选好,现如今你若不愿成亲,朕也是有法子的。”   傅厉元沉默下来,他垂下的眸子染上一层阴霾。   半晌后,他抬眸,眸里只剩些许温和表情,“父皇,既已定了亲,若现在悔婚,对齐姑娘有影响,对皇家脸面亦是如此,何况儿臣曾接触过齐姑娘,她被齐家养的有些天真,性子倒也说不上多坏,许是那些谣言真是她身边的奶嬷嬷跟大丫鬟传出来的,何况儿臣亦是真心喜欢齐姑娘,等到她嫁了过来,儿臣会盯着宫中的教养嬷嬷,让齐姑娘改改她的性子。”   听他说完,不知为何,顺和帝表情有些冷淡下来,轻轻叩了下桌案,说道:“既然裎之考虑清楚,朕也不多说什么,那裎之你的亲事就照旧,两个月后就成亲。”   “多谢父皇。”   顺和帝挥挥手,“你下去吧。”   傅厉元离开后,顺和帝坐在位置上望着这个儿子,不知为何叹息了声。   等到傅厉元出了御书房的门,他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儿,心里阴沉的厉害,齐姿月这个蠢货,他又岂会喜欢这样的蠢货,却不得不娶她,偏生还蠢到做了坏事儿不抹干净手脚,让父皇捉到把柄。   原先一开始的谣言的确是齐姿月让下人们传出去的,但前几日闹腾的那场沸沸扬扬剥夺蜀王妃封号的事情,也是他推波助澜的,不然不会闹得如此严重,但他有能力让父皇捉不到他的把柄,偏生齐姿月那个蠢货。   傅厉元被这艳丽的光线照的有些睁不开眼,他微微闭上眼眸,心里沉沉的想着,若他娶的是姝姝盖有多好,她什么都好,就连医术也是如此了得,竟然能够救下边城,立下这样的功劳,若是娶的是她,现在是不是能让父皇另眼相看?   ………………   姝姝不清楚宫里头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顺和帝早对齐姿月不满,等到京城百姓们开始相信,边城瘟疫真的全部治愈,没有蔓延开之后,姝姝才过去德善堂帮人看诊。   这也是她回京的后第一次见到伏神医,伏神医是她的恩师,姝姝心中最敬重的人。   伏神医见到姝姝表情还挺平淡的,说了句,“回来了啊?”   姝姝笑道:“前些日子就回了,不过京城里闹得厉害,我不敢出门,也不敢来德善堂坐诊,现在事情解决,我就过来了。”   伏神医点点头,“那还跟往常一样,你下午继续来坐诊就成。”   姝姝应道:“好的,师父,我现在过去后院帮着熬药。”   “嗯,去吧。”   姝姝笑眯眯的过去后院,却又听见伏神医说道:“姝姝,做的不错。”   姝姝回头,见到伏神医面上的笑意,她冲伏神医吐了吐舌,俏皮一笑,“多谢师父夸赞,不过徒儿知道,徒儿还有许多要学的,学无止境,徒儿也会继续努力的。”   “你这丫头。”伏神医失笑,心里面却无比为这个徒弟感到自傲。   看看,这就是他花了三年时间教导出来的徒儿,也是他全部的骄傲。   姝姝到了申时才从后院出来,她之前给德善堂配的许多药都卖的差不多,这些药有些她添的有甘露,有些没有,价格都很便宜,并不昂贵。   所以这一下午姝姝都忙着配药。   到了申时才打算回府,出去就看外面聚着不少百姓们,大多数手里面都还提着东西。   他们见到姝姝都争先着上前,“宋大夫,我们等了你好久了,您可算出来了,之前我们都相信您肯定治好了边城的瘟疫,我们不信京城里这些闲话的,我们都是周围的邻居,家里人有不舒服都是过来德善堂看诊的,都是宋大夫您帮我们治病的,还有我孙女,之前喘症很严重,吃了宋大夫您配的药,半年就彻底痊愈,我们真的特别感谢您的。”   姝姝柔声道:“谢谢你们相信我。”   看看,这世间并不是一味只有丑陋的心思,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可爱,心怀善意,就像眼前这群人。 第142章   姝姝觉得, 自己的付出至少是有回报的。   那说话的妇人已经把手中提着的篮子递给姝姝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都是自家种的菜, 还有家里养的鸡鸭下的蛋,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宋大夫带回去吃吧, 我们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   “陈婶, 不用的,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给小呈他们补补身子就好。”姝姝岂好意思收她们的东西, “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都快回去吧, 今日你们过来帮我说话, 我心里已经很感激大家的。”   众人不愿, 还是希望姝姝能接受他们的好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姝姝没法子,只能接过陈婶手中的篮子, “那多谢陈婶,有这篮子就够我吃很久的, 大家的都拿回去吧……”   劝说许多,大家这才散开。   伏神医望着眼前一切,不由感慨, 他家徒儿也能独当一面,也开始有人愿意信服她。   姝姝提着篮子,跟伏神医说了声,“师父, 我先回去了,明儿再过来。”   伏神医挥挥手,“回去吧。”   姝姝提着篮子离开德善堂,外面还有小丫鬟等着她,她把篮子交给小丫鬟,走到巷子口,发现蜀王殿下的马车安静的停在那儿,姝姝回头跟杏儿道:“你们乘我的马车回王府,我跟殿下一块回去就好。”   杏儿也发现王爷的马车,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王妃娘娘快过去,奴婢跟灵草姐姐也先回王府去。”   姝姝点头,过去角落里,那辆黑漆平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姝姝瞧见蜀王清冷俊美的脸,他微微伸手,姝姝把手递给他,傅潋之就把娇小的姑娘一把扯上马车,直接扑到他的怀中。   姝姝扑倒在殿下怀里,想起身坐好,被殿下压着,她就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面了,“夫君今日怎么过来接我的?不忙了吗?”   他才回京,这些日子也忙的很,很多时候晚上等她歇息才回来的。   “嗯。”傅潋之道:“忙的差不多。”今日又是姝姝回边城后第一次来德善堂,他怕会有不长眼的人继续听信谣言,冲撞姝姝,不过看来是白担心的,大家都很护着姝姝。   姝姝靠在殿下怀里头,把刚才百姓们给他送鸡蛋的事儿说给殿下听,姝姝的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我也没想到她们会来告诉我,她们相信我,夫君,你瞧瞧,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心怀恶意,我所有的付出也都是有回报的。”   傅潋之的目光牢牢的盯着姝姝,看着姝姝眸子里闪亮的光,他伸手抚摸姝姝柔嫩的脸颊,他的小姑娘就是这般容易满足,那些人本该自然而然臣服于她的脚底下的,她却用着点点滴滴的恩情,慢慢地,让所有人都真心实意的臣服于她。   姝姝心里头的欢喜掩藏不住,傅潋之静静的听着,温柔的用大掌握着她柔软的掌心。   回到国公府后,姝姝还特意嘱咐小厨房,让厨房里的人用今日陈婶子送给她的鸡蛋鸭蛋做了道菜。   …………   随后的日子,京城里头的谣言不攻自破,毕竟姝姝跟蜀王还有马太医他们回也有小半月,但京城里并没有任何瘟疫的症状蔓延开,谣言自然就散了,大家也开始清晰的意识到,蜀王妃立下多么大的功劳,救下的几乎是整个边城的十几万百姓和驻守的士兵。   京城里头,有不少百姓的亲戚都在边城,所以姝姝治好边城瘟疫的消息传开后,总有人去德善堂同她道谢。   这好几日,断断续续都有人去德善堂,蜀王大概也担心有人浑水摸鱼伤害姝姝,这些日子到了申时他都会去德善堂接人,也不让姝姝既然收别人的东西,姝姝其实也不想收,但许多人太热情,直到她的冷面殿下亲自过来德善堂接她,热情的百姓们见到俊美的蜀王,立刻都噤了声,然后殿下清冷的声音响起,“蜀王妃知晓你们的心意,往后不必再送东西。”   百姓们不多出声,他们平日里接触蜀王妃比较多,何曾见过蜀王殿下,而且传闻里蜀王殿下性子孤僻怪异,自然心生畏惧。   姝姝急忙温声道:“是的,大家的心意我都知晓的,这些东西你们就拿回去吧。”   好在有了蜀王这一次的露面,之后百姓们收敛不少,事情也渐渐停歇下来。   姝姝除了来德善堂,还跟几位好友也都聚了聚,几位闺友知晓她也很忙碌,所以就小聚了一次。   姝姝也的确忙,之前德善堂许多药都卖的差不多,她每天都要忙着配药,还有帮病人看诊。   另外二哥也定了亲,定的正是当初姝姝说的那个姑娘家应樱,上辈子为了二哥一辈子未曾出嫁,古灯青衣过了一辈子。   这辈子,二哥跟应樱也能有个好结果了。   前些日子,崔氏听闻姝姝的建议,犹豫许久,最后还问过二哥,二哥竟也点头应允了。   所以崔氏就去应家提了亲,这是应家都没想到的事儿,毕竟宋家是国公府,应家没什么深厚的家底儿,应父只是御使大夫,应母家世也很一般,宋钰谨又是三年前的进士及第,年轻有为,应家怎么都没想到国公府会来提亲,还是家里有些胆小的二姑娘。   这样的亲事,放在任何人家都是求之不得。   应家也是如此,不过应家父母疼爱这个小女儿,就先过问过应樱的意见,应樱性子是有胆小胆怯,但听到应母过来说的话,她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半晌才红着脸颊小声跟母亲说,“娘,我愿意的。”   三年前她见过宋家那位俊俏的儿郎一面,就许了芳心,但知道两家身份地位不对等,从来就没痴心妄想去嫁给宋钰谨。   但现在,母亲告诉她,宋家来提亲了,应樱心中犹如繁花盛开,满腔的喜意都快溢出心窝。   应母见小女儿如此,也就知小女儿这是喜欢宋家那孩子,那样出色的儿郎,哪位怀春的少女又会不喜了,何况她还打探过,宋钰谨身边连个通房都没,身边干干净净的,家中规矩也极好,女儿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应家自然就同意了,交换庚帖,然后日子定在来年开春。   …………   姝姝先迎来的是二皇子跟齐姿月的婚礼。   她作为蜀王的妻子,二皇子的皇嫂,自然也要去参加这次婚宴的。   婚宴地点是在宫里头,二皇子没有封王,自然还是住在宫里面,所以到了二皇子跟齐姿月成亲这天,姝姝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等到殿下也换上锦袍,两人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就进到宫里头。   今日新人是二皇子跟齐姿月,姝姝跟殿下只为道贺。   女眷跟男客都是分开的,姝姝就跟着赵贵妃待在女眷这边吃吃喝喝的,而且大多数女眷都是认识的,她又是蜀王妃的身份,前些日子立下那么大功,顺和帝给了不少赏赐下去,这会儿自然没什么人敢来姝姝面前找不痛快。   姝姝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四周瞧了一圈,没见到卫楚璇侧妃。   也是的,今日是二皇子跟皇妃成亲的日子,作为侧妃,卫楚璇自然不可能露面的,想到卫楚璇的处境,姝姝忍不住暗暗的叹息了声。   等到宴席结束,天色已经大黑,蜀王那边应该是还没完事儿,姝姝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蜀王。   两人牵着手走在深宫里,茫茫月色照耀大地,给整个深宫都渡上一层清浅的光辉。   一路上,姝姝没有说话,她今日也小酌了两杯果酒,有些晕乎。   傅潋之亦不言语,今日父皇又提了让他带着姝姝搬回皇宫里头住的事情。   他给拒了,不过父皇说再给他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到时候就由不得他拒绝了。   回到王府,已是亥时,姝姝困乏的厉害,都不想动,是被傅潋之抱着去浴池里梳洗一番,自然少不得一番的亲热两人才睡下。   等到过了两三日,姝姝之前给符华公主递的信终于有了回信,还是被当初去焦慎国的那名暗卫带回来的。   姝姝知晓是符华的回信,立刻拆开看了起来。   信中言,让姝姝不用担心,那蛊虫没什么大问题,本就不是害人的蛊虫,至于为什么开始吃素,符华也不清楚,就说没什么危害,让姝姝养着,心中还说,之所以这么晚才跟姝姝回信,是因焦慎国发生一场叛变。   符华的叔父,也是当初来大虞的使臣,借兵叛乱。   不过叛乱失败,符禅被抓,亦被砍了头,符禅的家眷也都被满门处死,包括当初来大虞的伏芷。   书信中,符华似乎有些伤心,也很疑惑的问姝姝,“姝姝,我待苏芷姐还不够好吗?当初大虞中毒,就是她给我下的毒,姝姝,你当初告诉我,在苏芷姐身上闻见与我身上中毒时相同的味道,其实我还不愿意相信,回到焦慎后,我告诉父王,至始至终,我都希望最后查出来的事同她无关的,姝姝,难道亲情不比这些权利来的重要吗?” 第143章   对于这个问题, 姝姝也没办法回答,她不了解人性, 她觉得并不是亲情比不上权利, 而是有些人的人心如此。比如宋凝君,她与宋凝君无冤无仇, 宋家更加没有得罪宋凝君, 对还宋凝君有养育之恩,偏生两辈子, 宋凝君都心肠歹毒的想要弄垮宋家,想要弄死她。   无关权利, 只是她本性如此而已。   姝姝继续看着符华公主给她的回信, 上面说让姝姝也不必太担忧, 焦慎国无事,父王之前也中了毒,不过有她给的人参丸, 父王救了回来,心中符华一直感谢姝姝, 还说以后有空,她会来大虞找姝姝玩。   信的后面,姝姝看得出来, 符华经历过这些,心境变得成熟,不过本性依旧,天真烂漫, 这样就挺好的。   看完后,姝姝把信丢在铜炉里烧掉了,毕竟是焦慎国公主的来信,而她又是蜀王的妃子,两边的身份都挺敏感的,这种信件不易保留下来。   烧掉信后,姝姝走到外面,把庭院里头的花花草草浇了些水。   天气渐寒,京城里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姝姝的日子就还是老样子。   就是大殿下好像比较忙,昨儿夜里还说过两日会出门一趟,大概要十天半月左右的。   到了晚上歇息时,傅潋之知晓明日要出门半月,要的就格外的贪,任凭姝姝小声求饶,他都只是封住她的唇。   姝姝整个人犹如波浪中的小舟,只能紧紧的攀附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紧紧的攀着傅潋之的肩膀,最后快要到岸时,傅潋之却停了下来,他微微抬起身子,坚硬结实的手臂撑在姝姝身子两侧,他的眼尾有些泛红,低头看姝姝绯红的脸颊,姝姝实在太难受了,抬起身子抱着傅潋之,亲吻他的唇,撒娇道:“夫君。”   她的声音都带了丝丝颤音,身子难受的厉害。   傅潋之含住姝姝的舌尖,却还是不动,半哑着声音问姝姝,“夫君明日出远门,姝姝可会想着夫君?”   姝姝难受极了,胡乱点头,青丝覆着雪白的身子,“会的,姝姝会想念夫君的。”   傅潋之却还是不懂,声音越发晦暗,“姝姝可爱着夫君?”   “我爱夫君。”姝姝小声啜泣起来,下一刻却忽而小小的叫了声,她身子颤的越发厉害,是殿下极重的疼爱。   这一夜,两人抵死缠绵,到了最后,姝姝身子酸软的不成,一丝丝的力气都没了,不知何时就沉沉睡下,醒来时天光大亮,时辰已经不早,姝姝摇动床榻边的金铃铛,丫鬟们才端着铜盆鱼贯而入,伺候姝姝起床。   姝姝问珍珠,“殿下何时离开的?”   珍珠忙道:“卯时不到殿下就出门了。”   姝姝有些脸红,那不是她刚刚歇下的时候吗?两人闹腾一晚上,殿下都没歇,直接出门了。   姝姝不好意思多问,等到穿戴好,出去看了眼时辰,都快晌午了,用过午膳时,姝姝直接过去了德善堂。   ………………   远在千里外的阗国,阗国主城是永郡城,逢北王自知晓大虞边城平高城鼠疫已得到救治,他让人去查治好鼠疫的人,自己也回了永郡城,城内高大的宫殿内,奢华幽静,逢北王刚好歇下,身边妃子仿佛无骨般的缠着他,外面却有暗卫通禀道:“王,平高城的事情已经查到了。”   听闻是关于鼠疫的事情,逢北王从奢华垂着层层纱幔的床榻上起身,那容貌艳丽的妃子却缠着逢北王娇嗔道:“王,夜露已重,王也该歇息了,不管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解决也是不迟的。”   这妃子是逢北王这几月比较得宠的,几乎都是召她来伺寝,难免有些自大,也以为这般撒娇,逢北王会温声哄她。   哪里想到,逢北王立刻翻了脸,从床榻上下来,冷声道:“滚出去!”   妃子白了脸色,急忙光裸着身子下榻跪在逢北王面前,楚楚可怜的仰头,娇弱漂亮的侧脸对着逢北王,她知晓王喜欢她娇软的模样,这招也是屡试不爽,偏生这次逢北王看都不看她一眼,“滚出去!”   妃子这才不甘心的裹住衣衫,悲愤欲绝的离开。   暗卫进到大殿,见到穿着缎袍,裸着胸膛的逢北王,立即道:“王,已经查出治好平高城鼠疫的是谁了。”   “是谁?”逢北王神情变幻莫测。   暗卫道:“是个女子,还是蜀王的王妃。”   “谁?”逢北王似有不信,“你是说大虞的那个蜀王不仅成了亲,他的妻子医术还十分了得,能够治疗被加了蛊虫的鼠疫?”   “王,的确如此,属下从平高城一路追踪到大虞的京城,查到的消息的确如此,虽说那场鼠疫参与的太医跟军医还有郎中不少,但只有蜀王妃发现病人身上的不同,然后花费了整夜时间,配出了治疗鼠疫的药方,平高城的那场鼠疫只有一开始死了百来人,自打蜀王妃到了后,再无一人病逝,可以说治疗这场鼠疫,几乎都是蜀王妃的功劳。”   这是何等的医术,何况他还打听到,蜀王妃才十八的年纪,医术就这般出神入化了。   逢北王沉默着,半晌才问,“那蜀王妃年纪多大?”   “听闻只有十八。”   十八的年纪,逢北王露出个狠厉的神情,“去派人杀了蜀王妃。”   他与蜀王本就对立,同蜀王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却从未在他手中讨到丁点的好处,几乎是被蜀王压着成长起来的。   何况蜀王现在还有了这样的帮手,他自然不会去管蜀王对蜀王妃有没感情,他只是不想蜀王有这样一个帮手,何况还坏了他的大事,本就该死。   暗卫立即道:“属下立刻派人去。”   这暗卫倒是有些遗憾,他去京城调查鼠疫时,知晓那位王妃经常去药堂里出诊,他还去见过一面,端丽冠绝,他几乎再未见过比蜀王妃还要好看的女子,只是一眼就让人难以忘却。   可惜,这样的美人就要死了。   …………   蜀王离京后,姝姝日子照旧,早起练掌法剑法的,殿下不在,她都是过去周子鹟师父那边的小院子里,正好让师父指导下,这一套掌法和一套剑法她已经练了一两年,还问过师父,要么要学点其他的。   周子鹟就道:“姝姝能把这一套掌法跟剑法练好,就能受益终生,无需再去学别的花里胡哨的功夫。”   姝姝也就静下心好好练,不去想其他的。   练完掌法剑法,姝姝就陪师父一块用早膳,然后回霁月堂看医书练字,用过午膳后就去德善堂,她的医术越发的娴熟,伏神医能教的都差不多了,他还私下跟姝姝感叹,“师父都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师父那满书房的医书你也看得差不多,往后如果遇上别的老郎中,你也可以多多请教,学无止境的。”   姝姝就很乖巧道:“徒儿省得,之前边城治疗鼠疫时,军医院使王大人就把他毕生写下的手札都赠与了徒儿,徒儿最近还一直都在研读王大人这些手札。”   伏神医点头,“王彦林的名号我也听过,为人端正,一生都在苦研医术,他留给你的自然是好东西,以后有什么也要记得孝敬他老人家。”   姝姝笑道:“徒儿知道的,前些日子还让人送了几瓶桃花酒过去边城给他老人家的。”   当初离开边城,王彦林给了她整整一箱子的医书,都是他平生所遇见的疑难杂症,还有些孤本医书,这么大的人情,姝姝当然会好好记得。   已经入了冬,天色黑的格外快,刚过申时,天儿已经有些暗下来。   姝姝乘坐自己马车,走到昌水胡同时,姝姝心里突然跳了下,她挑开帘子看了眼,并未发现异常。   姝姝以为是自己多心,毕竟京城里头治安不错,这一趟经常有巡城士兵巡逻的。   到了王府,果然无任何事情发生,不过姝姝心里始终觉得有些怪异,这也算是她独特的感官,有时候有事情发生,她似乎都能预感到一些,所以次日姝姝出门时还特意带了匕首防身,加上每次去德善堂都有府卫跟着,姝姝就没太在意。   转眼过了五六日,距离蜀王殿下离京已有半个月。   再有两日,蜀王差不多也该回京了,其实自打殿下离京,姝姝就有些菜饭不思的,两人自打成亲后,殿下很少有这样出远门时,晚上没他在身边,姝姝睡的都不太习惯。   她有些想念殿下了。   这日刚从德善堂离开,外面已经下起小雨,入了冬,天气本就寒冷,再一落雨越发的凉。   幸好丫鬟们还带着斗篷,姝姝系好斗篷上了马车,珍珠跟杏儿也一块跟上,后面有四名府卫骑马跟着,自打那次姝姝觉得有些异常,每日出门她就多带两名府卫了。   马车慢慢的朝前驶去,珍珠跟杏儿还在说话,“再有半月估计就该落雪了,到时候天儿更冷,王妃娘娘,您也该添置些冬衣了,明日上午奴婢让绣娘去王府一趟,您挑些料子,做几身冬衣和斗篷。” 第144章   王府里有珍珠玲珑, 还有范嬷嬷,一些庶务基本是不用姝姝操心的, 姝姝听着珍珠的话, 点头道:“明日早起让绣娘来王府,另外还有府里头下人们的冬衣也该准备起来, 你跟玲珑操办就好。”   “奴婢省得, 王妃娘娘放心。”珍珠应承道。   姝姝正想多问两句今年冬日里有什么料子和皮毛,她想给殿下缝件大氅, 马车突然咯吱一声停了下来,外面还在落雨, 所以马车突兀停下的声音就格外有些大, 姝姝跟马车里面的两个丫鬟都愣了下。   姝姝心里忽然升起巨大的恐惧之感, 似有利刃破空袭来的声音,她感官本就比常人灵敏好几倍,说时迟那时快, 姝姝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双手压在两个丫鬟的背后,然后微微用力, 强迫两个丫鬟弓背弯下腰身,她也迅速弯腰,头顶有利刃刺破锦布的声音。   等两个丫鬟回神, 抬起头就发现马车窗棂上的锦布不知被什么刺穿了,从另外一侧穿透,如果方才不是王妃娘娘拉着她们俯身,这东西只怕会射中王妃娘娘和她们的, 珍珠跟杏儿面面相觑,两人也下意识的护在了姝姝身旁。   外面有车夫受伤的闷哼声,接着是府卫拔刀的声音,“有刺客,护好王妃娘娘!”   然后就是打斗声,紧跟着传来砰的一声响动,似乎是车夫被人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娘娘小心……”珍珠和杏儿神情紧张的护在了姝姝面前。   姝姝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摸出一把匕首,这是她前几日就开始带着防身的。   这匕首也是个好东西,削铁如泥,非常的锋利,姝姝压低声音对珍珠和杏儿道:“待会儿你们看准时机,立刻下了马车去外面叫人。”这里是回王府最僻静的昌水胡同,平日都很少有人经过,而且巡逻的士兵都是半个时辰一趟,这会儿距离巡城的士兵过来还需要好一会儿,可见这刺客是打探过的。   而且目标很明显,就是姝姝。   一时之间,姝姝心里头略过很多念头,难不成是齐姿月找人动手,但几乎是瞬间,姝姝就知不可能,姝姝在京城里头并没有什么仇人,唯有齐姿月,但不太可能是齐姿月,京城里对蜀王妃动手,她还没有那般大的胆子,若事后查出,会牵连整个齐国公府和二皇子的。   那到底会是谁?   马车震了下,似有人跳上马车,姝姝握紧匕首,等到马车帘子掀开时,她瞬间出手,匕首贴着她的手腕瞬间此处。   上来的的确是名刺客,原本以为马车上的人已经被射中,毕竟他箭法了得,知晓马车里头坐着的又是蜀王妃,不过是个弱女子,很容易解决,哪里想到上马车查看时,里面的人不仅没事,还会如此迅速的出手,闪躲不及,被刺中肩膀,那刺客骂了句脏话,口音不太像大虞的人,他恶狠狠的盯着姝姝,抬手就朝着姝姝刺了过去。   姝姝侧头躲开,下意识手腕宛如无骨般顺势缠着这名刺客的手臂,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那刺客轰的一声砸出马车外。   姝姝跳开另外一侧的帘子迅速看了出去,见车夫肩膀中了一箭,这会儿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四名府卫也正跟五名黑衣蒙面的刺客打斗着,加上被姝姝一掌拍到外面的刺客,统共是六名刺客。   而且另外五名跟府卫缠斗的刺客功夫明显比来马车上查探的那名要好,四名府卫几乎招架不住。   现在还在下雨,淅沥沥的雨声隔绝了外面的打斗声,哪怕是住在周围的住户都听不到这些打斗的。   看来是这些刺客特意挑下雨天的,这样等到撤退时行踪也不好追到。   姝姝瞬间做下决定,她挑开帘子对珍珠和杏儿冷静道:“你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去巷子外面找人,外头巡城的士兵应该还未走远,只要跑到巷子口就没事了。”   珍珠跟杏儿脸都是白的,杏儿结结巴巴道:“王妃,您同我们一起跑吧。”   姝姝沉默片刻,点点头,珍珠和杏儿慌忙下了马车,两人虽然害怕,但清楚这时候万万不能脚软拖累王妃娘娘。   姝姝跟着跳下马车,那几名刺客见到王妃,暗骂一声,立刻有两人朝着姝姝围攻了过来。   “你们快走!我拖住他们。”姝姝清楚,这些的刺客的目标就是她,不可能放她离开的,倒不如拖住她们,让两个丫鬟出去喊人,而且说不定,她能拖住这两名刺客的,她方才就发现,这几名刺客跟府卫打斗时,她还能看清楚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慢,也就表明,她能够看到他们的招数,甚至在他们攻过来时,足够做出抵御。   珍珠和杏儿还在犹豫,听见王妃呵斥一声,“还不赶紧走!”   两人一咬牙,心里清楚,留在这里反而帮不上任何忙。   珍珠跟杏儿立刻朝着巷子口冲了过去,其中一名刺客骂道:“赶紧拦下她们,快点把人解决了!”   有名刺客立刻朝着珍珠跟杏儿追了过来,姝姝几步拦在刺客面前,握起匕首就朝着那人刺了过来。   这些刺客才发现,王妃竟也是懂功夫的,而且功夫似乎不错,速度很快,身形柔软,一时之间竟缠住两名想要追丫鬟的刺客,等到回神时,两个丫鬟已经跑到巷子口,根本无法追上。   刺客暗骂了声,开始全力对付姝姝,只要弄死王妃,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那些巡城的士兵已经走的挺远的,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只是让两名刺客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全力攻击下,竟没伤到蜀王妃半分。   姝姝跟着周子鹟学的那套掌法和剑法也有两年多,她从未跟人真的比划过。   唯有跟周师父和蜀王殿下比划过几招,跟殿下对上时,她根本不是殿下的对手,但跟师父比划时,师父告诉她,就算碰上一般的武林高手,她也是没问题的,其实姝姝心里都没底儿,毕竟每次跟殿下比试,都被压制的挺惨。   现在对上两名刺客,一开始姝姝还不太适应,但几十招比划下来,这两人竟未从她手中讨到半点好处,甚至被她压制的有些狼狈。   而且姝姝几乎招招都是杀招,这明显就是杀人的招数,两名刺客心中恍惚,到底是谁教给蜀王妃功夫的?竟还是这般的招数。   也是他们大意了,从未听闻蜀王妃竟也会功夫。   又是几十招下来,其中一名刺客躲闪不及,被姝姝刺中颈子,有鲜血奔涌而出。   姝姝微怔,下意识收手,巷子外也传来阵阵脚步声。   其余几名刺客一咬牙,立刻道:“撤退!”   瞬间,剩余几名刺客撤退的干干净净,唯有被姝姝刺中的那名刺客躺在雨水中,大片的血迹被雨水晕染开。   姝姝抿唇,几名府卫立刻上前道:“王妃娘娘,您没事吧?”他们都挺震惊的,也有些羞愧,王妃娘娘的功夫都比他们好。   珍珠和杏儿也领着巡城是士兵过来,两个丫鬟都挺狼狈的,浑身湿漉漉,侍卫长显然认识姝姝,给姝姝行了拱手礼,“王妃娘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姝姝摇头,然后蹲下身子查看那刺客的伤势,回头对珍珠道:“去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如果能救活这刺客,也可从他口中得知,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至少这刺客现在还不能死,姝姝其实也没想到,她的招数差点要了这刺客的命,最后下意识的偏了下。   姝姝检查刺客的伤势,没刺到颈部动脉处,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伤势看着严重,不过还能救。   姝姝取了止血散洒在刺客伤口上,血迹很快止住,这才把人交给巡城的士兵,“大人,劳烦你们了。”   剩余调查刺客的事情,她也不擅长,自然要交给衙门去。   侍卫长立刻道:“王妃娘娘您没事就好,您先回王府去,等到有结果,属下会去王府通报的。”   姝姝又去看过车夫伤势,没伤到要害,给车夫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后,府卫也找来别的马车,姝姝这才先行回了王府。   蜀王妃遇刺是大事儿,巡城的士兵自然是一层层上报,顺和帝得知后立即道:“封锁消息,不准对外乱说,另外顺着那被抓的刺客查下去,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赶在京城对蜀王妃动手。”   下面的人立刻开始严查,那刺客嘴巴竟然也严实的很。   等到两天后,傅潋之回京,刚入京,还未回到王府,他就听闻此事,立刻沉着脸去了官衙里。   那刺客关押在大理寺,因事关蜀王妃,加之刺客伤势严重,大理寺的人不敢重刑,就怕把人给弄死了,反而半点消息都查不出。   傅潋之去了大理寺半个时辰,出来后一身的血腥气,表情阴沉的厉害,大理寺卿上前道:“殿下,可查出些什么?”   傅潋之道:“此事你们不必再查,先继续看押此人,明日本王会进宫同皇上商议。” 第145章   傅潋之从大理寺离开, 回去王府,先去净房洗去身上的血腥气。   姝姝今日也在王府, 并未去德善堂, 刺客的事情没有解决,她也不敢在冒险出门的, 也让珍珠给伏神医递了个信儿。   这会儿姝姝正躺在床榻上午睡, 她平日甚少有午睡的习惯,这两日夜里因刺客的事情没睡好, 白日里也就需要歇下,睡的迷迷糊糊, 感觉脸颊上传来冰凉的亲吻, 还有熟悉的沉木香气, 姝姝伸出手臂下意识抱住眼前的人,软声道:“夫君,你回来了。”   傅潋之轻轻嗯了声, 亲吻姝姝柔软的嘴唇,“刺客的事情我已经去大理寺查过了。”   姝姝终于睁开眼睛, 望着殿下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彻底清醒过来,“夫君已经审问那刺客?昨日大理寺还派人来了一趟, 说是刺客伤的有些重,他们也不敢用重刑,把怕人审死了,那刺客嘴巴又严实, 什么都不敢说。”   “审过了。”傅潋之见姝姝已经醒来,抱着她下了床榻,绕过屏风过去贵妃榻上坐下,贵妃榻上铺着白狐裘,窗棂外还在落雨,非常寒冷,屋子里燃着炭盆,姝姝穿着身薄薄的缎衣也不觉得冷,乖巧的依偎在殿下身上,被他高大的身躯抱成一团,她窝在殿下怀中问道:“夫君,可审出是谁派来的刺客?我之前想着可能是齐姿月,但仔细想过不太可能,她应该也不会这么蠢,回来这两日,我想起那刺客有些别扭的大虞口音,显然不是大虞人,会不会是逢北王的人?”   姝姝想着,毕竟如果边城鼠疫是逢北王所为,那么姝姝治好鼠疫,坏了逢北王的计划,自然把他得罪狠了,他找刺客来京城刺杀她,也是很有可能的。   傅潋之用拇指摩挲姝姝睡得有些嫣红的脸颊,“的确是他派来的人,你治好边城鼠疫,坏了他的事,此人心狠手辣,加上你医术了得,他会觉得你是我最大的助力,所以派人来京城刺杀你。”   姝姝微微蹙眉,“那他会不会继续派人来京城?”   傅潋之道:“父皇应该是让全城戒备,没了这次机会,逢北王清楚之后再难有其他行刺的机会,不过——”他低头对上姝姝水润的眸子,“父皇已经同我说过两次,让我们搬回宫里,我说等明年再说,不如趁此机会,我们搬回宫里头。”   姝姝却道:“这样也好。”夫君为了他已经拒了皇上两次,因为姝姝记得上辈子,蜀王是很早就入住东宫,封位太子了,这辈子却因为她,一直住在蜀王府里。   “若是回了宫里,你的自由也会受到限制,甚至不太可能每日都去德善堂坐诊。”傅潋之低头慢慢亲吻亲吻姝姝的眼睫,鼻梁再到嘴唇,动作轻柔。   姝姝叹息一声,“我清楚,其实去不去德善堂坐诊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   她不可能真的等到殿下登上那位置,她身为妃子还继续去坐诊,这显然不可能。   这几年她去德善堂帮着病人看病,一来是需要实践的经验,二来可以继续跟着师父学医,现在她学的差不多,学医的本意是用甘露救治更多的病人,入了宫也是一样,她可以继续配药,一些疑难杂症的药,比如咳喘,痨病,一些中毒急症的药方,她都可以配出去后放在让人送去德善堂,一样可以救治许多人。   姝姝温声道:“那以后回了宫里,我能不能继续配药?然后夫君找人帮我把配的好的药交去师父就成。”   “自然。”傅潋之握紧姝姝的掌心,“等年后,你二哥成了亲,我们就搬回宫里,这期间你看看有何要准备的。”   姝姝点头,“我知晓,那就等年后我们就搬,我问问丫鬟们可愿意随我进宫。”到时候进宫的规矩肯定跟王府里头不太一样,姝姝对丫鬟们的管教比较松散,进宫后规矩会不叫多,如果丫鬟们不愿随她进宫,就把放了卖身契给她们。   “夫君,你累不累?要不要去歇会儿?”既解决刺客问题,姝姝现在心里松了一截子,知晓是逢北王派的刺客来,她暂时也没法子对付回去的,不如先想想眼前的事情。   傅潋之低头望着姝姝,目光晦暗,“那姝姝陪夫君睡会可好?”   “好。”姝姝亲上他的唇。   ………………   次日,傅潋之才去宫里头一趟,跟顺和帝说了刺客的事情。   顺和帝也挺愧疚的,“潋之,父皇要同你说声对不住,蜀王妃边城之事立下大功劳,你出远门处理政务,朕却还没能护好你的王妃,差点让她出事,不如你们搬回宫里吧,朕也该昭告天下,立你为太子,此事也要快些提上日程,你也知晓的,你下头那几个兄弟们慢慢长大,眼看着我年岁渐大,太子之位又没着落,后宫里的嫔妃们难免有些心思,早早的定下来,这些个嫔妃们也能歇了心思。”   傅潋之不语。   顺和帝慢慢道:“而且你同蜀王妃搬回东宫,往后你有事出门,王妃待在宫里头,也无人敢欺她。”   看着父皇这般,傅潋之神情微微松散开,“父皇,等年后姝姝的二哥成了亲,我们就搬回宫。”   顺和帝算算日子,也就三四个月不到了,他笑道:“行。”   说起来,历史上许多帝王对权利都是抓住不放,年纪越大,对皇子们越发的严厉,抱着迟疑的态度,偏生顺和帝就想早早的退位之后,做个闲散太上皇,等潋之跟姝姝做了皇上跟皇后,姝姝也有大把时间,每天做些吃食给他,最好再跟潋之生几个孩子,他就颐养天年,逗逗小皇孙们。   顺和帝道:“既然说定,你就回去准备准备,另外逢北王那边,现在也不好出手,你寻个机会挫挫他的锐气。”   边城始终有个阗国,这也是顺和帝的一块心病,但是两国之间的边城都是地势险峻,想要强攻阗国,需要的兵力太大,代价也带大,偏生那逢北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   “儿臣知晓。”傅潋之慢声道,逢北王既对姝姝动手,他自然不会允许。   ………………   姝姝遇刺的事情并没有对外说开,但因这事儿,王府里头的丫鬟跟嬷嬷都劝姝姝不要去德善堂坐诊。   不过抽空的时候,姝姝还是由殿下陪着去了德善堂一趟,姝姝起身可以自个出门,偏傅潋之不让,许是担心逢北王那个疯子继续找刺客刺杀姝姝。   到了德善堂,姝姝跟伏神医聊了会儿,伏神医是知晓姝姝前些日子回去路上遭遇刺客的事儿,语重心长跟姝姝道:“你跟着师父也有三年时间,若搁在旁人,肯定是不能出师,但姝姝你不同,你聪慧,学东西快,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你的医术甚至可以超越师父,所以恭喜姝姝,顺利出师。”   姝姝想起当年拜师时,师父问她的三个问题。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也能保持本心。   伏神医继续道:“但姝姝你到底是蜀王妃,而且往后指不定还会搬回宫里头,加上这次遇刺的事情,师父想着,你继续来德善堂坐诊也是不妥当,师父就想着,这里就师父跟你大师兄坐镇,基本是没甚问题,往后姝姝你也不必来德善堂,抽空时候你在家里配些药,你配的那些药,效果显着,一样可以治好很多的病人,师父觉得这样既能保护你,你也可以继续救治很多人。”   姝姝眼眶微红,“师父,我来也是想告诉师父,我正有此意,不过往后有机会,我会经常来见师父的。”   伏神医拍拍姝姝的肩膀,眼眶也有些泛红,教了姝姝三年,他几乎是把姝姝当做孙女看待。   师徒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晚上的时候,姝姝还留在师父这边用的晚饭。   蜀王殿下陪她一块的留在师父家吃的饭,还有大师兄跟嫂子。   ………………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京城里开始下雪,蜀王殿下每日都要早朝,这般的冷的天儿更是如此。   每日寅时就要起来,偏生只要不是姝姝月事期间,殿下睡前都会要她。   而且次日起来,厨房若做的东西不合胃口,殿下会不吃直接出门。   姝姝就很心疼,每天入睡前就会用甘露煨些高汤吊着,早上起来,丫鬟们用煨的汤煮些面食,或者用来熬粥,通常殿下会喜欢这样吃。不仅如此,姝姝知道顺和帝喜欢甜食,平日里顺和帝也很护着她,所以给殿下煨汤时,姝姝都会顺便给顺和帝煨一瓦罐的糖水,有时候是银耳红枣枸杞粥,或者什么莲子百合糖水,红枣鸡蛋糖水,都是加了几滴甘露,味道格外的好,殿下早朝时候就给顺和帝带去,都还是热乎的。   自然,晚上不管是煨汤还是熬糖水,都有蜀王身边的暗卫偷偷的守着。   其实王府里头也算铜墙铁壁的,几乎没什么人可以渗透进来,但最近忙着搬入东宫的事情,就怕有甚万一的。   日子就这样晃悠悠的过去,很快到了年关。 第146章   京城里的年关热闹非凡, 王府里也是如此, 接近年关, 蜀王殿下也是异常忙碌, 通常姝姝早晨起来, 他已经去早朝,晚上姝姝歇下时才回,等睡的迷迷糊糊才察觉被他抱在怀中。   虽然殿下忙碌,姝姝就显然的清闲许多,自打不去德善堂坐诊,她下午就在王府药房里头配药看书, 或者研制出来一些新药方, 接近年关, 她配药就少了些,开始忙着准备年货还有过年时送给各家的礼, 这些都要她亲自过目的。   到了年二十七八,才忙的差不多,给府中下人们置办的衣裳年货赏银也全都发了下去。   也是接近年三十, 蜀王殿下才没那般忙碌, 朝臣们都开始为期半月的休沐。   很快到了年三十,王府里头只能下人们自己过年, 姝姝跟殿下年三十要进宫用年夜饭, 卯时就起来梳妆打扮的,然后用了两块点心填下肚子便跟着殿下进宫,宫宴都是皇家自家人, 比较随意,饿了就吃,虽然旁边坐着的就是齐姿月,也没影响到姝姝的好心情。   齐姿月也不敢随便得罪姝姝,当初被皇家逼着去给姝姝道歉的事儿,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至少目前没有能力之前,她是不敢再招惹姝姝的,而且自从嫁给二皇子后,二皇子对她极为冷淡,对后宫的妃子们也是雨露均沾,与她过夜时从来都是只办事,不多说一句,态度极其冷淡。   齐姿月成亲之前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二皇子真心,与他琴瑟和鸣,尽快诞下皇族嫡皇孙,稳固二皇子的地位,替二皇子争取太子之位,哪里想到成亲后,事事都不如意,所以她也没什么心情去想着针对姝姝,自己的事儿都没解决。   加上之前喝了伏神医的药,回到京城水土不服引起的面部痤疮终于好起来了,但是嫁人后,因二皇子对他冷淡,所以心思抑郁,脸上又开始长痤疮,虽然只有两三颗,但今日宫宴,她怕出丑,用了很浓的妆容掩盖,与身旁肌肤如玉,毫无瑕疵的蜀王妃相比,天壤之别,因此齐姿月越发的僵硬。   就连坐在对面的二皇子,见到自己的妃子与大皇兄的妃子,这般惨烈的对比,面上也有些挂不住,眼神阴郁的厉害。   晌午用过宫宴,就转了地儿开始听戏,看舞娘妙曼的舞姿,然后晚上宫宴过后,才散了场,姝姝原本还想去夜市上逛逛,但待在宫里一整日也有些劳累,马车上的时候就靠在蜀王怀中睡着了,最后还是被蜀王殿下抱下马车的,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的声音,姝姝才朦胧的醒过来,她攀住殿下的肩颈,软声道:“夫君,今日有些累,我们早些歇息,明日去夜市看灯会。”   后日就是初二,还要回娘家的。   傅潋之道:“都听姝姝的。”   虽然是回府早些歇息,不过等进屋梳洗过后,姝姝有些不太困,就让火焰阿猁跟小白它们进屋玩了会儿,没多久这三只有些受不住屋子里的炭盆,太热了,就全溜达出去,只余下被姝姝养在锦盒里面的那只白胖的蛊虫,姝姝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它扭动了下,大概是想蹭姝姝手指来着,但有些太胖,看起来就像整个白胖的身子颤了下。   惹得姝姝笑起来。   傅潋之刚梳洗完,进屋见到姝姝乐的开怀,过去把她抱在怀中亲了亲,见到案桌上放的锦盒,还有里面白胖的虫子,他也跟着伸出食指戳了戳,不知是不是错觉,姝姝感觉蛊虫整个虫都僵成一团了。   好像阿猁跟小白两只也不是特别亲热殿下,似乎都有些惧怕他。   连这只蛊虫都是如此。   见蛊虫不懂,傅潋之挑眉,伸手弹了下它,它还是僵着不动,傅潋之难得起来了逗弄它的心思,低头含住姝姝柔软的唇瓣,模糊清冷的声音宣泄出来,“它怎么不动了?是不是死了,若是死了,不若扔进火炉里,省得你大冬日还要操心它吃的喝的。”   这蛊虫真是挑嘴的很,虫子都不吃了,每天都要吃新鲜的嫩叶子。   大冬天哪里来的嫩叶,从第一场雪开始,这蛊虫两三日没吃,都是嫌菜叶子老了,还给饿瘦了一圈。   给姝姝整的没法子了,耗费大功夫,找了许多琉璃玻璃来,这玩意稀少的很,在庭院里搭建了个琉璃棚,很小的棚子,就在里面种些新鲜的绿植或者小青菜,姝姝种出来的东西涨势极好,不过几日,小青菜就刷刷的冒出嫩绿的叶子,这蛊虫才开始吃食。   照顾它简直比那三只凶兽还要麻烦。   蛊虫听了傅潋之的话,越发僵硬的待在锦盒里不动弹。   姝姝轻轻推开殿下,娇嗔道:“你快别吓唬它,之前都饿的瘦了一圈,现在好不容易养回来的。”   “瘦些挺好的。”傅潋之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看那白胖蛊虫缩着不动。   姝姝有些可怜这小家伙,伸手摸了下它软乎乎的身体,其实一开始姝姝也有些怕它,等到养了段时间,发现手感不错,触摸上去并不会软绵绵的,反而有些硬,很冰凉的手感。   姝姝甚至怀疑这蛊虫是不是也跟火焰它们一样,被她用甘露养的都能听懂一些人话了。   “好啦,夫君不要吓唬它了,唔……”姝姝剩余的话全被堵在口中,然后被傅潋之抱着离开贵妃榻过去拔步床上。   那蛊虫听到脚步声离开,才动了下白乎乎的身子,舒展肉乎的身子,看着更加胖了。   不大会儿,床榻上传来姝姝娇软动人的声音……   春宵无限好,随着烛光摇曳,拔步床的动静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次日姝姝起来时,身上都有些酸疼,许是今日没什么事儿,昨儿殿下要的格外狠,折腾大半夜。   今日没什么事,姝姝就继续睡了会儿,晌午被殿下抱着起来,殿下还替她穿衣,最后抱着过去隔间用了些膳食。   等晚上用过完善,京城里就格外的闹腾,能听见炮竹阵阵的声音,这是用竹竿燃烧引起的声响,用来驱逐瘟神和年兽,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夜里也格外热闹,用过晚膳,姝姝跟蜀王都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出去去逛夜市,也没丫鬟小厮们跟着,只暗地里有几名暗卫跟着在。   夜市上都是猜灯谜的,姝姝猜了两盏自己最喜欢的,一手提着一个,走在蜀王前面,偶尔回来,目光俏皮的回望殿下,还会催促他,“夫君,快些,我们过去还要过去溶河边放灯。”   她带着斗篷,兔毛边儿的,毛茸茸的,整个小脸都半隐在斗篷帽里,看着娇滴滴的。   傅潋之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大步过去,一手替她拿着一盏花灯,另外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掌心。   这里距离溶河还有有些远,两人要乘坐马车过去,也得小半个时辰,出了夜市巷子口,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溶河边上驶去。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溶河边,这里也是人山人海的。   姝姝牵着蜀王过去买了不少河灯,因三年前那场走水事故,京城里面是禁止燃放孔明灯的,孔明灯只能去城外空旷无人的地儿放,城内的溶河只可放顺水流走的莲花灯。   姝姝买来两盏莲花河灯,借了笔墨来,写了自己的心愿,放入莲花灯内,然后也让殿下写了。   傅潋之看她一眼,倒也顺从的接过纸笔写下他自己心中所想。   姝姝小声道:“夫君,写好这个后,把它塞到莲花灯里,然后我们一起过去放到溶河就就好。”   她牵着蜀王的手,顺着拥挤的人群过去溶河边上,与殿下一起把莲花灯放入水面之上,看着两盏并列的莲花灯顺着河水慢慢飘远,最后跟密密麻麻的莲花灯聚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两人这才退开,傅潋之牵着姝姝的手远离人群,他问姝姝,“姝姝许的什么心愿。”   姝姝软声道:“不能告诉夫君,告诉夫君就不灵了。”   傅潋之轻笑,倒也不再问。   姝姝也不好意思告诉殿下,她希望可以跟殿下和和美美一辈子,希望能与殿下养育两三个孩子,希望家人健康顺遂,希望大虞风调雨顺。   ………………   新年过了,天气就稍微暖和起来,开始化雪,到处都是积雪融化后顺着房檐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   年后,姝姝也开始忙碌起来,配了些新药送去德善堂。   不过因为年后就要准备搬入东宫的各项事宜,姝姝也特意问过身边的十来个丫鬟跟范嬷嬷,问她们可愿意陪她入宫,若愿意,等到年满二十五可以放出宫,由着姝姝找人家帮她们出嫁,满了二十五后,若还想继续留在她身边也都是可以的。   姝姝原以为可能不会有几人愿意跟她一起进宫,毕竟宫里头规矩不同,没曾想,这些丫鬟们,一个都不愿意离开她,都愿意随她一起进宫,只有陪嫁过来的范嬷嬷因年纪大,而且家里还有其他人,儿子孙子的,进宫后很难出宫一趟,便不跟着姝姝进宫了。 第147章   姝姝问过身边丫鬟后, 就着手准备搬家事宜, 这事儿顺和帝找了钦天监的挑选了个黄道吉日, 三月初, 也就还有一个多月的日子, 足够姝姝开始把府里头安置好,王府其余人都是殿下的人,自然也跟着进宫。   王府里头要收拾的东西都挺多,很多东西要搬入宫中,王府库房里头,姝姝的嫁妆, 殿下置办的东西, 其余倒也没什么, 所以接下来几日,姝姝都在跟丫鬟们一块把东西都对照清单查了遍, 平日有嬷嬷跟丫鬟们打理着,所以查清单也及快,用不了几天就差不多, 剩余倒也没旁的事儿, 其实等到搬入东宫时候,她跟殿下人过去, 其余东西也是由着下人们慢慢送去宫里头的。   已经进入二月, 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到处都是嫩绿的枝丫, 霁月堂的庭院里春意盈然,看着庭院里看出长出嫩绿枝丫的花花草草,姝姝就还挺舍不得,这里头都是她亲手布置的。   傅潋之回来就见姝姝坐在廊檐下,望着庭院里头,模样有点呆怔。   他走过去,摸了摸姝姝脸颊,“还有些凉,坐在外面作甚?可是舍不得庭院里的花草?”   姝姝抬头,面上露出些笑意,握住殿下的大掌,“殿下今日回来的挺早的。”姝姝顿了下又闷闷不乐道:“的确有些舍不得。”以前住在国公府,她的沁华园也是她布置的,后来嫁给殿下,搬来王府,把清冷冷空荡荡的霁月堂布置这样美好,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没事。”傅潋之牵着姝姝的手回房,“住进宫里后,我们有单独的寝宫,到时候寝宫的庭院比这里还要大,随意姝姝怎么布置都是可以的。”   姝姝笑道:“好,到时候我就把宫殿里布置的跟霁月堂一样。”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建个小小的琉璃屋,到底是宫里头,都是人盯着,不若现在才过冬,距离入冬还挺久的,不担心那胖虫子的吃食。   进到屋子里,傅潋之寻了卷书抱着姝姝在窗棂下的榻上翻看着,姝姝扯着他的手指软声道:“夫君,我们再有一个月就要搬进宫里,再有几日我二哥也该成亲,这些日子我想多回国公府走动走动,等进了宫,往后也不能常常见到他们,还有想多跟珠珠和康平她们聚聚。”   傅潋之嗯了声,这些他自然都顺着她的。   两人靠在榻上,傅潋之看书,姝姝就拉着他说说话。   …………   次日,姝姝过去定国公府,定国公府里头到处都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喜气洋洋,为二哥迎娶二嫂做准备。   平日里,姝姝见到准二嫂应樱的时候不算多,姝姝不爱应酬,两人家世也有些区别,平日出门赏花吃宴的也不会是同等的应酬圈子,相对于国公府的家世,以后二嫂嫁过来后,再出门应酬的圈子才跟姝姝差不多,或许还会有些妒忌二嫂的说三道四,这些都是二嫂自己立起来才可。   不过二哥应该也快外放了,到时候二嫂肯定要跟着一块去。   崔氏见到姝姝回来很是高兴,留姝姝待在国公府用的午膳。   二哥宋钰谨这几日就要成亲,自然跟翰林院告假,准备成亲事宜。   姝姝跟着母亲还有二哥四弟一起午膳,能看得出来二哥心情很好,唇角一直挂着浅笑。   用过午膳,姝姝过去崔氏房间陪着母亲小歇,姝姝就把三月初要搬回宫里的事儿跟母亲讲了讲,崔氏听闻,面带惆怅,不过却也为姝姝高兴,她自然清楚这个时候,蜀王搬回皇宫意味着什么的。   崔氏想起什么来,面上又有些担忧,她小声问姝姝,“宝儿,你同殿下成亲也有一年半,怎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的?”   “母亲,您别担心,殿下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姝姝原先也很疑惑,她给自己和殿下都把过脉,两人身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姝姝就问过殿下,殿下说现在还不是让她有孕的时候,想等她身子骨再长长。   听闻蜀王殿下是为姝姝的身子骨着想,崔氏也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嘱咐姝姝,“殿下待你很好,不过,宝儿,你如今也满了十八,身子骨差不多长开,你也该为殿下想想,殿下已经二十有三,也是该有子嗣的时候。”   “母亲,我知晓的。”姝姝最近也有这个打算的。   她年纪也不小的,何况殿下年纪眼看着越来越大,平日进宫,顺和帝也不会催促她们,但姝姝心里清楚,顺和帝还是很希望她能给殿下早日诞下子嗣。   接下来几日,姝姝每日都会过来国公府多陪陪母亲跟父母他们。   转眼就到了二哥成亲的日子,姝姝作为男方的家属,自然不必去迎新娘,就等着二哥去把新娘子接回来。   吉时是下午,等接回新娘子,天色已经快擦黑,姝姝跟着家人一块,看着二哥跟二嫂拜天地,然后二哥把二嫂送去新房,京城里头大世家,通常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就是让新娘子待在新房好好歇会儿,等到新郎院子里跟亲朋好友聚完也就回洞房了。   今日蜀王殿下也有过来陪姝姝吃二哥二嫂的喜酒,等到吃完宴差不多亥时。   二哥二嫂都在洞房了,其余宾客吃完宴就散了。   姝姝跟殿下也回了王府。   两人梳洗过后才歇下。   姝姝趴在殿下身上,慢慢亲吻他。   傅潋之目光落在姝姝绯红的脸颊上,眸中满是情。   眼看着殿下打算用那个东西带上,姝姝脸红的握住的他的手,小声说:“殿下,能不能不用这个了?我,我身子骨能受得住,我也想给殿下生个娃娃。”   之前殿下同她一起时一直用这个避孕,姝姝不清楚这是什么,后来才明白,才清楚带着这个她是没法怀上身孕的。   她也差不多十八了,身子骨长开,怀孕生子都是能够承受的住了。   “姝姝可想清楚了?”傅潋之翻了个身,把姝姝压在身下,嗓音有些低沉暗哑。   “想清楚的。”姝姝抬头吻住殿下的唇。   …………   宋钰谨成亲好几日后,姝姝才回了国公府一趟,看到了二嫂应樱,是个性子非常柔软的姑娘,很容易害羞,见到姝姝都还会脸红,还给姝姝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姝姝温声道:“二嫂不用这般客气,你同二哥一样喊我三妹妹或者姝姝都是可以的。”   应樱这才改口,喊了声三妹妹。   应樱给公婆请安完就回了新房,她大概还不适应新妇的生活,而且就算崔氏表面没说什么,但偶尔脸上还是会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这也让应樱心里头清楚,只怕是婆婆并不是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她自幼生长环境如此,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事情。   等应樱离开,崔氏问姝姝,“可是用了早膳过来的?宝儿还饿不饿?要不我让厨房再煮些甜汤过来。”   姝姝忙道:“母亲不用这般,我吃过才来的。”   崔氏这才放心些,又问道:“再有小半月,你们就要搬回宫里,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都弄好的,等我跟殿下回宫,范嬷嬷一家就回国公府继续照顾母亲跟父母。”姝姝说完,略迟疑下才开口,“母亲,我瞧着二嫂有些怕您,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母亲多些耐心,仔细教导二嫂,二嫂人很好,二哥也很喜欢她,我看的出来,”   崔氏道:“我自然知道的,只是等这孩子嫁进来,我才发现她性子当真是太弱了些,难免就……”崔氏自然不会为难儿媳,她也不用儿媳每日早晨过来给她请安,偏生儿媳战战兢兢的,每日早晨都很早过来,她也是无奈,忍不住就露出些端倪来。   姝姝温声道:“母亲,我觉得二嫂同我才回国公府时的境遇差不多,我那时候同二嫂性子也都差不多,心里茫然无措,看见二嫂,我就想起当初的自己来。”   想到姝姝才回国公府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崔氏猛地一震,是呀,应樱也是应家宠爱着长大的姑娘,就因嫁到他们家来,就要过这种小心翼翼的日子吗?崔氏想起姝姝那时的模样,又回想起儿媳见到她那副拘谨害怕的模样,崔氏眼泪都快出来了,喃喃道:“是母亲不好,母亲会改正的,会好好待你二嫂的,姝姝放心吧。”   姝姝悄悄松口气,倒不是她故意用自己当年的处境逼迫崔氏。   只是她瞧着,母亲虽说没瞧不起二嫂,但家境的不同,母亲下意识还是会显得有些高高的态度,她担心等以后间隙会越来越大,有些关系,一旦出现裂缝,就很难修补的。   等到姝姝离开,崔氏呆坐了许久,晌午时候就让身边的嬷嬷去喊了应樱过来这边用的午膳。   应樱非常忐忑,过来崔氏院子,见崔氏笑容满面,态度非常和蔼的,“樱儿,钰谨晌午都在翰林院吃的,你一个人用膳,母亲想着不如过来陪我一块儿,我们也能好好说说话。” 第148章   应樱见婆婆这般和蔼, 一时也有些受宠若惊, 坐下后, 她发现婆婆待她温和许多。   其实应樱知晓, 婆婆待她不算差, 不是那种蹉跎折磨冷脸对待儿媳的人,但因家世,她本身会有些自卑,婆婆自然看不上她,态度就显得高。   应樱并不笨,小姑子今日回府一趟, 婆婆就改变态度, 努力接受她, 定是小姑子护着她,应樱心里暖呼呼的, 也不由的想着,她也会努力改变,争取做个婆婆满意, 能够配得上夫君的应家媳妇。   之后, 崔氏经常寻应樱过来陪伴她用午膳,也观察儿媳喜欢吃的菜肴, 经常嘱咐厨房多做些应樱喜欢的口味。   也慢慢的开始跟应樱讲簪缨世家各种人情关系, 带着应樱出门应酬各种,婆媳两人的关系融洽不少。   …………   很快就到了姝姝跟蜀王搬回宫里头的时间。   这几日,姝姝也宴请方珠珠, 康平,还有隗高兰三人来王府做客。   等搬回宫里,跟她们见面的次数就会少很多,姝姝也格外珍惜这份友情。   到了三月初一,巳时刚到,顺和帝就派了身边的太监总管陈旺德来王府,总蜀王和蜀王妃搬回皇宫。   姝姝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先随蜀王殿下乘马车入了宫。   陈旺德弓着身跟在两人身侧,小声说话,“大殿下,王妃娘娘,奴才送你们过去昭阳宫。”   昭阳宫是傅潋之未封王时入住的寝宫,现在顺和帝还未曾立下太子,自然不能搬入东宫。   陈旺德知晓顺和帝的心思,但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让蜀王殿下等等,过些日子就能搬入东宫,这话说出来要掉脑袋的。   两人过去昭阳宫,里面已经有宫婢把寝宫的打理的干干净净,赵贵妃也过来了昭阳宫,见到姝姝亲切道:“往后姝姝也住在宫里头,本宫也就人陪了,昭阳宫本宫也让人打扫的很干净,你那些丫鬟们进宫还要接受几天的规矩,所以这几日就先由着这些宫婢伺候姝姝,姝姝觉得可还行?”   “多谢贵妃娘娘。”姝姝自然点头应好。   珍珠玲珑那些丫鬟们不懂宫里头的规矩,自然也先由着教导宫规嬷嬷教一下的。   赵贵妃道:“你同殿下的衣物也都重新找宫里头的绣娘们准备好的,姝姝你跟殿下先熟悉下昭阳宫,待会儿等皇上下了朝,再过去拜见皇上就是。”   赵贵妃里里外外都交代的差不多,这才离开。   姝姝进到寝宫里,里面东西都是崭新的,应该是早就让人备好的。   “夫君,你以前就是住在这里吗?”姝姝牵着傅潋之的手,两人在昭阳宫转了起来。   傅潋之道:“住了十年左右,封了王我就搬了出去。”他对昭阳宫并没有什么感情,对他来说,也就是个睡觉的地儿。   两人四下转了圈,傅潋之送姝姝进了歇息的房里,“你早上起来的太早,若困乏了就先歇会儿,配药这些事情,暂时先放放,昭阳宫里头并未准备药房,父皇同我说立太子应该会很快,所以我们还会再搬一次,等搬到东宫那边,再给你准备药房。”   “好,都听夫君的。”   现在若弄药房,到时候搬来搬去也是麻烦。   顺和帝很快下了早朝,傅潋之跟姝姝又去跪拜顺和帝,陪着顺和帝用的午膳,赵贵妃也在,就她们几人,如同家人一般的用着家常饭,顺和帝还说:“你们搬回宫里朕也放心许多,钦天监已测算好日子,四月初一就是吉日,到时候册立太子,你跟姝姝搬入东宫,你们也该生个子嗣了。”   姝姝不敢多言,她跟殿下也是这般打算的。   赵贵妃神情祥和,显然就早知晓皇上的打算,她本身又是三皇子的母妃,原先还有些想法,但三皇子并无此意,赵贵妃也就歇了想法,真心实意对大殿下跟姝姝好,也跟顺和帝的感情越好越好,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傅潋之道:“儿臣知晓。”   …………   不出两日,整个京城都已知晓蜀王同蜀王妃搬回宫里的消息,这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但没人敢明面上议论什么。   只有昭宁宫,那是二皇子跟二皇子妃住的寝宫,两人得知这消息时,脸色都阴沉的可怕,齐姿月甚至惊慌道:“殿下,蜀王跟蜀王妃怎么会这个时候搬回宫里?”这两日她脸上的痤疮有些严重,根本不敢出寝宫,连侧妃给她请安,她都不见人,根本不知前两日宫里头的动静。   “你给我闭嘴!”傅厉元脸色阴沉的可怕,几乎有些扭曲起来,然后他猛地起身,一抬脚,踹翻了面前的食案。   蜀王同蜀王妃搬入昭阳宫时他就已知晓,现在这女人还敢在他面前提起,心里的戾气怎么都无法掩藏。   “殿下!”齐姿月吓了一跳,有些瓷器碎裂的碎片都崩在了她的脸上。   傅厉元甩袖离开,余下齐姿月一人站在偌大狼藉的宫殿里,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恨意。   姝姝那边,她日子照旧,就是没有药房让她配药,每日显得有些无聊,就去太医院借了不少医书过来看。   太医院的院使和副院使跟姝姝都算熟稔,自然也愿意借医书给她,还说以后有什么病例,可以跟蜀王妃一起商讨。   姝姝自然很爽快的同意下来。   到了三月中旬,珍珠玲珑她们终于从教养嬷嬷手中回到了姝姝身边,看到姝姝时简直热泪盈眶,不过教养嬷嬷的训练还是很有成效的,哪怕再激动,她们这些小丫鬟们也能面不改色跟姝姝请安,姿势也很标准。   还有些多话的小丫鬟们,也不敢再空闲时叽叽喳喳闲话,更加不敢随便说闲话,都是规矩的很。   有熟悉的丫鬟们伺候,姝姝心里面也舒坦不少。   赵贵妃也过来,很快把姝姝身边这些宫婢都换成姝姝原先伺候的丫鬟们,珍珠跟玲珑更是成了姝姝身边的管事姑姑。   珍珠一来,姝姝把不少事情都交给她跟玲珑,珍珠问过原先给姝姝洗衣的小宫婢们,才欲言又止的过来寻了姝姝,“娘娘,您的月事还不曾来吗?”   “好像是的。”姝姝也怔住了。   她跟殿下就是一个月前开始不再避孕的,而且她月事都极准,三十天周期,从不早,也不从迟。   这个意味着什么,姝姝心里大概也很清楚。   不过这才刚过月事,现在把脉也不太准备,姝姝想再等等看。   姝姝道:“我清楚了,珍珠你也先别说出去,等稳定了些,我找太医把把脉。”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珍珠心里头也有些激动,看样子,娘娘这是怀上了。   等到蜀王下朝回寝宫,就见姝姝怔怔的坐在塌上,唇角带着笑,模样看着有些傻乎乎的。   他过去道:“姝姝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不告诉夫君。”姝姝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这事儿还没确定,连她自己也不能很肯定,至少等过些日子能把脉的时候再告诉殿下。   眼见殿下还想问,姝姝抬头亲了亲他的唇,“夫君,你累不累?要不让宫婢们放热水,你先去梳洗,待会儿用了午膳我们歇会儿。”   傅潋之见她不说,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倒也不再多问,只是朝着姝姝腹间看了眼。   很快到了四月初一,姝姝记得顺和帝说过,今日会封太子,应该是早朝的时候,今日早朝只怕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姝姝不知想到什么,伸手抚摸腹部,月事迟了半月,她最近也总是容易困乏,其实姝姝心里已经清楚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想到殿下待会儿将要面对不少朝臣的质疑,姝姝心里转了一圈,对珍珠道:“珍珠,你去太医院寻个妇科圣手过来。”   珍珠立刻道:“奴婢这就过去。”   很快就有一位姓张的太医过来,他是太医院里面有名的妇科圣手。   珍珠道:“麻烦张太医帮我们娘娘瞧瞧,我们娘娘月事延迟半月,最近也比较嗜睡。”   张太医心里头就有了谱儿,珍珠取来纱覆在姝姝手腕上,张太医这才搭了三根手指轻轻覆在姝姝手腕上,半晌,张太医起身后退,躬身道:“恭贺蜀王妃,蜀王妃这是有了身孕,不过月份尚欠,等月中还需在诊脉一次。”   珍珠欢喜道:“张太医可是把清楚了?我们娘娘当真是怀了身孕?”   “千真万确。”张太医道:“虽才一个半月,不过微臣还是能够确定的。”   珍珠也噗通一声跪在姝姝面前,“恭喜王妃娘娘,贺喜王妃娘娘。”   满屋子的宫婢全都噗通噗通跪下来,全是贺喜声。   姝姝满心都是那种柔软的念头,她抚着腹部笑道:“全都有赏。”   …………   昭阳宫里头一派喜气。   朝堂之上却是惊魂动魄,方才顺和帝册封蜀王为太子,诏书都已写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出来。   却有一些朝臣出来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是,“皇上,蜀王殿下战功赫赫,文韬武略的英雄人物,臣等自然不敢阻拦皇上立蜀王做太子,只是还请皇上三思,蜀王殿下二十有三,却无子嗣,这与立太子之位来说,稍有些不妥,可请皇上再稍微等上几个月。” 第149章   顺和帝听闻这些老臣们强词夺理的言论, 气的有些发笑, “何时子嗣成为帝王挑选太子的标准?你们这些狗东西简直胆大包天, 阻挠朕立太子, 居心何在?之前也是你们天天缠着朕, 要朕早早的把太子立下来,潋之这些年为朕平定边城,立下赫赫战功,就算是帮朕处理政务也是毫无任何挑剔的地方,朕立他为太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寂静无声, 几个老臣也低着头颅不敢多言, 但身子板挺的直直的, 有个耿直的老臣道:“皇上,老臣也是为皇族着想, 蜀王殿下年岁毕竟越来越大,而且就只娶蜀王妃,老臣等实在担心殿下子嗣问题, 还请皇上三思, 若实在不成,皇上也可以给殿下多纳几个侧妃, 这样殿下子嗣兴旺, 臣等也能放心。”   蜀王殿下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息怒。   二皇子傅厉元眼观鼻,鼻观心, 沉默不语。   三皇子傅厉溯忍不住道:“我大皇兄跟皇嫂成亲才一年多,你们这些老臣急什么急?。”何况谁人不知大皇兄厌女,这些年也就喜欢大皇嫂一人,现在这些老臣却让父皇给大皇兄纳侧妃,这是什么叵测的居心?   顺和帝正想破口大骂,但想着今日是立太子,这么吉祥的日子,他可不想坏了心情,正想着强硬喊下朝,毕竟他才是皇帝,诏书都宣了下去,没有可能收回成命的,这些老臣心里头也清楚的,就是恶心他跟潋之的。   正想下朝,陈旺德佝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进到大殿一角,小声道:“皇上,老奴有要事禀告。”   顺和帝看着陈旺德面上掩不住的喜色,心中一动,连大殿之上原本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蜀王殿下也掀起眼皮子看向陈旺德。   “皇上,太子妃有喜了!”陈旺德略显阴柔的声音响彻大殿,陈旺德又朝着蜀王的方位躬身,“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方才身子骨不太舒服,喊了张太医过去诊脉,张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妇科圣手,给太子妃诊脉后就察觉太子妃坏了身孕,不过现在月份尚浅,只有一个半月,要等三个月后才能稳定下来。”   通常世家女子怀有身孕,三月后才会告知亲朋好友,现在蜀王妃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就告知天下,肯定也是因近日是立蜀王为太子的缘由,刚才那几个反对立太子的老臣脸色跟开了染坊一般。   这陈旺德也是个聪明的,这会儿就改了口。   二皇子脸色也有一瞬的苍白下来,继而变得阴沉起来。   只有三皇子傅厉溯高兴的像个傻子,“大皇兄,恭喜了!”   傅潋之面容柔和下来。   顺和帝大笑道:“今日可真真是双喜临门,赏,全都有赏。”   朝臣跪拜,恭贺声响彻殿堂之上。   …………   下了朝后,傅潋之直接回了昭阳宫,姝姝正靠在榻上歇息,傅潋之过去俯身抱住她,亲亲她的脸颊,却无其他话语。   姝姝抱住殿下,笑眯眯道:“夫君这是傻了吗?都不知道说话了。”   傅潋之又低头亲吻姝姝,嗓音沙哑道:“姝姝,谢谢你。”   姝姝怔怔望着蜀王,半晌后才低低道:“我也应该谢谢夫君的。”谢谢殿下一直这么疼爱她,与他在一起,她从未后悔过。   傅潋之跪在榻上,紧紧的抱住姝姝。   蜀王妃现在怀的可是嫡皇长孙,这样的大喜事儿自然值得昭告天下。   不出几日,蜀王妃怀有身孕的时候就传的满京城都是,这样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儿,蜀王妃还是在蜀王立太子这日诊出怀有身孕,那些受蜀王妃救助过的许许多多的病人得知这样的喜事儿,都兴高采烈,打算去寺庙为蜀王妃祈福。   然后就是国公府,还有姝姝的几位闺友都听闻姝姝怀孕的事情。   但才立蜀王为太子,只怕宫里头也是忙得很。   宫里的确忙碌着,蜀王才立太子,许多事情都要做。   另外还要从昭阳宫迁到东宫去,东宫是皇后太子的住处,这些年未曾再立后,所以东宫就空着。   立下太子后,东宫重新打扫过,姝姝跟蜀王先搬去东宫。   东宫里头早早的布置好了,蜀王还让木匠重新做了两个药房,都用来给姝姝安置药材的。   搬入东宫的头一个多月,姝姝也忙着,东宫里虽有花草树木,不过不算茂盛,她喜欢绿树成荫,就让蜀王帮她寻了些小树苗和花花草草进宫,都被姝姝种了下去。   还有猞猁,白狮跟白虎三只凶兽,也都搬入东宫。   姝姝从不限制它们自由活动,不过到底是皇宫,姝姝也担心它们冲撞了其他人,只让它们在东宫内活动。   忙的差不多时就已是五月底,这时候姝姝身孕也满了三个月,张太医每日都会过来给她诊脉,还道,姝姝胎相很好。   姝姝的确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连孕吐都没有,就是有些嗜睡,每日会比之前多睡两个时辰。   满了三月,姝姝就能接待客人,定国公府崔氏跟老夫人盛氏就递了帖子进宫探望姝姝。   崔氏跟盛氏见姝姝进宫后脸色还这般好,看着似乎也比之前稍微长了些肉,心里就放心下来。   两人告诉姝姝,家里一切安好,让姝姝好好养胎,争取生个胖娃娃,两人陪着姝姝用过午膳后才离开。   次日,姝姝刚起,由着丫鬟们伺候着梳洗穿衣,用过早膳,珍珠过来道:“娘娘,卫侧妃求见。”   宫中的卫侧妃只有卫楚璇一人。   姝姝道:“让她进来吧。”   卫楚璇跟随宫婢进屋,见到气色极好的姝姝,也忍不住有些羡慕起来。   姝姝见到卫楚璇倒有些惊讶,她比过年那时还要瘦,气色也更加差了。   “见过蜀王妃。”卫楚璇行礼。   “楚璇不用这般客气的,快坐吧。”   等到卫楚璇坐下,姝姝温声道:“楚璇,你没事吧?”   卫楚璇笑道:“王妃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她的确没什么事情,或许因她的家族帮不上二皇子什么,所以这段日子,二皇子基本很少去她的寝宫,过去了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同她行周公之礼,期望她能怀上子嗣而已。   不过大多时候,二皇子更愿意去其他几位身体丰盈的通房那边去。   所以,她反倒轻松不少。   姝姝低声道:“你若是想治好身子,我这里还存着药方。”   卫楚璇摇头,“多谢姝姝,只是实在没必要,我不想怀上他的子嗣,目前这样就挺好的。”   既然她不愿,姝姝也不强求,跟卫楚璇聊起别的话题来。   卫楚璇在东宫待了小半个时辰,见姝姝开始掩唇打哈欠,这才低声道:“姝姝,你小心些,自你有了身孕后,二皇子回去昭宁宫脸色就没好过,还有二皇子妃,都不知道砸了多少套东西了。”她今日过去,其实也就是想给姝姝提个醒,毕竟二皇子一心为太子之位,现在太子落在蜀王头上,姝姝又怀上身孕,她就担心二皇子跟二皇子妃对姝姝不利,过来提个醒。   姝姝点点头,“多谢楚璇,我会注意的。”   姝姝心里头也是清楚的很,所以平日吃穿用戴都有格外注意的。   不过姝姝猜测,二皇子跟齐姿月应该也不太可能在宫里对她动手的,与其对她动手,还不如对蜀王或者顺和帝。   二皇子不蠢,他应该清楚,不管姝姝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都不太能影响蜀王的太子之位的。   所以姝姝不担心自己,反而是担心太子殿下。   等卫楚璇离开,姝姝过去药方配药,到了晌午用过午膳开始小歇片刻,下午又是继续配药,她虽怀着身孕,却不影响配药的,她已经不能去德善堂坐诊,那就利用甘露和自己的医术,多配些药,一样可以救治很多人的。   晚上快用晚膳时,太子才回宫,用过膳,傅潋之亲自抱着姝姝去浴房里洗漱。   他亲自帮姝姝清洗身子,动作轻柔,又怕她着凉,给姝姝擦干身子后就抱着她回了寝宫。   傅潋之抱着她过去寝宫,摆在寝宫里的冰盆已经撤下去,等到姝姝身上的水汽都消散差不多,丫鬟们才抱着冰盆进来的,姝姝靠在太子怀中,娇声道:“夫君,不用这般麻烦的。”   “你怀着身体小心些总是好的,带着湿气过来容易着凉,既不能用药,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你。”傅潋之说着话,也已经把姝姝湿漉,漉的头发都给擦干了。   姝姝开始犯困,自怀了身孕,傅潋之就没再碰她,难受时也只是亲吻她而已。   “夫君,有些困。”姝姝窝在傅潋之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嗯,早些睡吧。”傅潋之扯过薄薄的衾被给姝姝盖好,把她抱入怀中,又仔细没碰着她的肚子,“明日一早我要出宫办些事情,同苏淮盐商有关,可能十天半月的,你自己在宫里要小心些。”   苏淮盐商?   姝姝睡的迷迷糊糊的,好似记得这似乎是二皇子的差事,听说是给办砸了,前几日被皇上一顿大骂,连她都听说了。 第150章   苏淮盐商是大案, 姝姝虽不关注政务, 却也知道苏淮盐商同两地官员勾结, 盘根交错, 极为复杂, 现在顺和帝正劳心劳力的处理这件事情,原本是派了二皇子去,没想到出了纰漏,二皇子负伤灰溜溜的回了京城。   顺和帝恼怒,让他闭门思过,这才让太子殿下继续去处理盐商之事, 只是因二皇子, 苏淮两地的盐商跟官员早就知道顺和帝要彻查他们, 这事儿已暴露,会比之前更难办。   姝姝很快就想通这点, 瞌睡也醒了,“夫君,那这趟会不会很危险?”   傅潋之轻拍她的背, “别担心, 不会有危险,你睡吧。”   姝姝依偎在傅潋之怀中, 想着明儿要早些起来, 给殿下收拾包袱时,里面要备些药。   次日,姝姝早早醒过来, 殿下在隔壁净房洗漱,姝姝就趿拉着绣鞋去给殿下收拾包袱,他平日出门就带着一身换身衣物,一些碎银,另外姝姝给备了些止血散还有一小瓶参丸,这些都是可以救人命的药。   等着把东西都收拾好,姝姝过去隔壁,傅潋之正好从浴池里出来,挺拔修长的身姿,见到姝姝,他眸子晦暗了些,“怎么起的这般早?”   姝姝脸颊有些红,虽整日都跟殿下同床,但殿下这样裸着身体,她还是会有些害羞。   不过,姝姝是很喜欢殿下,知道两人间的亲密会让夫妻关系越来越好。   她过去道:“我过来帮夫君穿衣。”姝姝走过去,接过殿下手中的布巾开始替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傅潋之低头望着她的发顶,她刚起来,还未梳洗,穿的还是昨儿夜里睡觉的缎衣,身上还带着丝丝淡淡的香气,勾的他喉结滚动,傅潋之伸手抚上姝姝脸颊,姝姝抬头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殿下,看出殿下再忍耐什么,姝姝丢开手中的布巾,抬起手臂攀住男人的肩,踮起脚尖亲吻男子的唇,喃喃道:“夫君,我来帮你。”   她怀着身孕,殿下平日舍不得碰她,但已经三个多月,太医交代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的。   只是傅潋之还是舍不得碰她,担心伤了她和孩子,最后用姝姝的手……   因着两人的亲密,等傅潋之离开时天光大亮,还陪着姝姝吃了些东西他才离开,姝姝亲自送他出宫的,站在宫门口,看着高大俊美的男人骑着黑马离开,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姝姝抬着手臂使劲朝他挥手,笑容满面的。   姝姝送太子殿下离宫的事儿很快传的满皇宫都是,顺和帝知晓后,笑着跟赵贵妃道:“这小两口感情挺好的,这样朕也放心了些。”   他就担心潋之厌女,一辈子都不愿意接近姑娘家,现在能与姝姝在一起,也是两个人的缘分。   赵贵妃神情有些担忧,半晌后犹豫道:“陛下,等到以后天子登基,后宫里头肯定不止一位嫔妃……”太子厌女,好不容易才跟姝姝在一起,以后若是登基定要选秀进宫的,只怕……   顺和帝淡声道:“怎么就不能只有一位?他若不愿纳侧妃,无人会逼迫他,等他继位登基,若连这点事情都摆不平,也就不必做这个太子了。”   赵贵妃心里一惊,这是连皇上都顺着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只有太子妃一人,甚至等太子登基,依旧只会有姝姝一人。   这该是多大的恩宠。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后宫女子,谁不愿意独宠后宫呢?   不过,她没姝姝命好,幸好她也挺喜欢姝姝的,没有跟太子和太子妃作对,且太子离宫有事,余太子妃留在宫里,太子妃还怀着身孕,她要多照看下才是。   之后,赵贵妃就经常过去东宫陪姝姝。   转眼半月过去,姝姝因担心太子,夜里有些睡不太好。   这天晚上,她刚入睡,就梦见上辈子的时候,那是她死后许多年,宋凝君跟三皇子的长子已经十二三岁,因顺武帝登基十几载,后宫嫔妃未曾有孕,就从皇室宗族当中挑选年纪适当的做继承人,挑中的就是宋凝君跟三皇子的长子。   那孩子进宫面圣,有些吓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顺武帝坐在皇位上,表情极冷淡,一双眸子里毫无感情,看了一眼跪在大殿上不敢抬头的少年,淡声道:“下去吧。”   等那少年退下,坐在冰冷皇位上的顺武帝咳嗽了声,旁边立着的太监立刻弯曲取了帕子给他,担忧道:“皇上,您要顾着身子啊。”   顺武帝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用帕子捂着嘴,又咳了几声,帕子上都是暗黑的血块。   姝姝飘荡在半空中,见到他这幅模样,简直目眦尽裂,焦急的唤道:“夫君,夫君……”   她明知这是上辈子的场景,可怎么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病成这幅模样。   姝姝最后是被珍珠喊醒的,她茫然的睁开眼,耳边还有珍珠慌乱的声音,“太子妃,您可算醒了,可要奴婢去喊太医过来?”   “不用。”姝姝想要起身,珍珠急忙寻了大软枕过来搁在她的身后,姝姝靠在软枕上,轻声道:“方才只是有些梦魇了。”   珍珠转身打了个手势,身后的灵草忙过去桌旁,倒了盏温热的水过来。   “太子妃,您喝些水吧。”珍珠担忧道:“娘娘方才可是梦见太子殿下了?”   姝姝脸色微白,轻轻点头,把一盏热水一饮而尽。   她想起放下梦境中上辈子的事情,心脏仿佛被攥紧,开始疼痛起来。   上辈子的殿下多孤独,也是那样一个人到最后。   姝姝心里有些难受,还想哭。   最后丫鬟们端来热水,给她擦拭了身子,她这才睡下,只是怎么都无法入睡,等到天边微亮,她才渐渐有些困乏。   最后是在冰凉而又熟悉的亲吻中醒来的,她微微怔住,还没睁开,但已经下意识抬手抱着俯在她身上的人,姝姝听见熟悉略有些清冷如玉石般的嗓音,“宝儿,可想夫君了?”   姝姝没说话,眼泪却先下来了。   温热的泪水沾染到傅潋之脸上,他微微怔住,起身,见到姝姝眼眶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滴落,越来越多。   他一时也慌乱起来,把人抱在怀中,“宝儿这是怎么了?”   姝姝抓紧他的衣襟,抽抽噎噎道:“梦魇了,梦见夫君你快死了,我好怕。”   傅潋之失笑,把人抱的更紧了些,“姝姝别担心,为夫这不是回来了吗?”   姝姝哭的更加厉害了,想起上辈子孤老终生的男人,她心里都抽着疼。   “乖,别哭了。”傅潋之越发轻柔的拍着姝姝的背。   姝姝抽抽噎噎,最后赖在男人怀里许久,才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姝姝挺不好意思的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夫君刚回还未去洗漱吗?”   “嗯,回宫就过来看你了。”   甚至未曾去给父皇通禀这次的盐商官员勾结贪污的事情。   姝姝也想起这点,急忙推他,“夫君快去洗洗过去见皇上吧,我没事儿的,见到夫君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   傅潋之起身,捏了捏姝姝的掌心,“若是太无聊,可以让康平她们进宫陪你说话。”他担心她怀着身孕,这样闷在宫里也不太好。   姝姝软声道:“康平递了帖子进宫的,三日后她跟珠珠还有高兰会进宫来看我的。”   傅潋之这才去洗漱,然后过去见了顺和帝。   这次盐商贪污之事,他已经都很解决了,为国库追回一千多万两的白银。   因为这事儿,顺和帝又当着朝臣的面把二皇子训斥了一顿。   ………………   三日后,东宫。   傅潋之很早就起来准备早朝,姝姝还穿着缎衣睡的正香,露出半边细腻白嫩的肩膀,他穿戴好,过去俯身亲了亲姝姝的脸颊。   等姝姝醒来时,已经辰时,姝姝慢悠悠的起来穿戴好,才过去用的早膳。   康平她们不会太早进宫,应该是巳时左右才来的。   姝姝用过早膳,过去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珍珠才过来通禀,“太子妃,康平郡主她们过来了。”   “快快把她们请进来。”姝姝也跟着起身迎了出去,宫里的日子实在闷得慌,之前她住在王府,还能经常出去逛逛的,现在待在宫里头,赵贵妃偶尔过来陪陪她,卫侧妃到底是二皇子侧妃,也不能总是过来。   所以姝姝就挺想念康平珠珠她们的。   都是最亲密的闺友,姝姝就没让珍珠把人领去待客的偏厅,都领去她的房间里。   她房间挺大,睡觉的地方由屏风隔开,外面的地儿就能待客。   康平她们见到姝姝也挺激动的,三人进屋第一眼就忍不住落在姝姝肚子上。   姝姝肚子现在差不多四个月,微微隆起。   “你们来了,快过来坐吧。”姝姝招呼三人坐下。   方珠珠忍不住道:“姝姝,恭喜你!”   康平也道:“恭喜姝姝,刚知道你怀上的时候,我们就想进宫来看望你的,不过母妃说,不满三月不允许见客,所以我们现在才来。”   “谢谢你们。”姝姝笑道。   隗高兰的目光也温柔的落在姝姝肚子上,“恭喜姝姝,姝姝怀着宝宝,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母亲说女子怀孕最容易害喜,是非常难受的。” 第151章   听隗高兰说起这个, 姝姝下意识的抚了下小腹, “并没有, 宝宝挺乖的, 除了有些嗜睡, 好像也无其他的症状的,你们不用担心。”小腹里轻轻动了下,姝姝心里柔软成一片,半个月前开始的胎动,小宝宝也的确很乖,跟随她的作息, 晚上很少动, 白天倒是能经常感觉到, 而且从怀孕初期她都没有过孕吐的反应。   方珠珠跟康平都松口气,方珠珠小声道:“姝姝的怀相挺好的, 我看我大嫂怀孕的时候,吐的不行,头三个月, 吐的都快脱相了。”   康平也跟着点头。   几个人说着话, 方珠珠取了个锦盒出来,递给姝姝, “姝姝, 你怀了身孕,我们就想着该给小宝宝送些东西,这是我给宝宝的。”锦盒很小个, 四四方方,姝姝接过后道了声谢谢,打开锦盒,里面装的是一枚玉雕的小葫芦,非常精致可爱。   姝姝笑道:“谢谢珠珠。”   康平也递给姝姝一个锦盒,姝姝打开,里面是用纯金打造的长命锁,康平小声道:“这个上面的花纹是我亲自画的,寓意是平安顺遂,健康成长的意思。”   “谢谢康平。”姝姝把东西都收了下来。   隗高兰也取出个小小的盒子,温言道:“我也给小宝宝准备了礼物。”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门帘掀开,穿着朝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正是下朝的太子殿下。   康平跟方珠珠和隗高兰急忙起身行礼。   傅潋之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们聊,我进来拿些东西。”   姝姝过来道:“夫君下朝了吗?要寻什么?”   “一枚印章。”傅潋之走到姝姝身侧,见到桌案上摆放的小玉葫芦和长命锁,知晓是姝姝这些闺友送给未出世的孩子的,神情温和了两分。   只有隗高兰,因太子殿下的到来,原本打算送给姝姝的礼物还没送出手,正半抬着手臂。   姝姝见状,忙接过隗高兰手中的锦盒,跟她道:“高兰,谢谢你。”又转头给太子殿下说话,“夫君,你的印章都放在箱子里,夫君自己去拿吧。”   “好,你们聊。”傅潋之说完正想走人,见姝姝正回头想要开到隗高兰送的锦盒。   康平跟方珠珠也看向那锦盒,两人还调笑道:“高兰给宝宝挑选的东西也是费尽心思的,姝姝打开就知晓了。”   隗高兰轻声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正好碰见,想着肯定适合给宝宝,就买了下来……”   方珠珠疑惑道:“高兰还特意换了锦盒吗?这个锦盒也精巧的很。”她们三人早早的就互相看过要给宝宝送的东西,所以也记得高兰之前并不是用这个锦盒装的礼物。   隗高兰笑了下,“是呀,正好库房里头瞧见这个锦盒,觉得很适合,就挑出来换了盒子。”   姝姝笑眯眯的打开锦盒。   异变突生,姝姝打开锦盒一瞬间,里面一道指甲盖大小的黑影扑面而出。   哪怕感官灵敏于常人的姝姝都一时有些愣住,甚至都没怎么看见这道小小的黑影,可见它的速度有多快。   这异变也是瞬间发生,傅潋之此时还未离开,见锦盒内黑影朝着姝姝迎面扑出,那东西速度极快,想要打落几乎不太可能,他已下意识移了脚挡在姝姝面前,把姝姝护在了怀中,然后感觉肩膀刺痛。   那东西速度极快,方珠珠跟康平甚至还有隗高兰完全都没见到黑影。   只有姝姝和傅潋之瞧见,却也没来得及反应。   姝姝脸色大变,这东西连她都无法躲避开,等到殿下挡在她面前时,她脸色已经煞白,反应过来时,急忙转身握住殿下手臂,“夫君,你没事吧。”   傅潋之看了眼肩膀,肩膀上的衣料有个很细小的破口。   姝姝脸色大变,拉着殿下就朝屏风后面走,康平跟方珠珠她们甚至不知发生何事,就见到殿下突然挡在姝姝面前,然后姝姝脸色苍白,拉着殿下就走人,两人茫然道:“姝姝,出了何事?”   姝姝回头,看向神情平静的隗高兰,淡声道:“来人!把隗高兰给我抓起来。”   “什么?”康平跟方珠珠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就算她们没看见刚才的事情,也知盒子里肯定出了什么东西。   立刻有侍卫进来,当值的珍珠跟杏儿也跟着进屋,姝姝对珍珠道:“去太医院,把太医们都叫过来。”   “等等。”傅潋之淡声道:“把太医院院使同张太医叫过来就好。”   姝姝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不想惊动太多人,那锦盒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还不得知,而他又是太子殿下,事情不易暴露出去。   珍珠不敢多问,应承一声,立刻转身离开。   东宫的侍卫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表情清冷的吩咐下去,“先把此人看押住。”   姝姝又跟方珠珠和康平道:“珠珠,康平,你们先吃两杯茶,我还有些事情,等会再同你们说。”她牵着殿下过屏风后面,转身时忍不住看了隗高兰一眼,姝姝表情极冷。   隗高兰翁了翁唇,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姝姝跟殿下过去里屋,姝姝快速帮殿下脱了身上的衣袍,发现内衣肩膀也破开个细小的口子,等脱去内衣,见到殿下肩膀上被那黑影咬开的小口和红肿的印记,以及顺着肩膀到心脏位置一条细细的发红的纹路,还有心脏处鼓起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傅潋之坐在床榻上,见到姝姝嘴唇颤抖,眼眶微红,他握住姝姝的手道:“别担心。”   这纹路看着就很诡异,怎么可能是没事的样子。   姝姝摇头,伸手搭在殿下手腕的脉象上,可脉象并无异常。   姝姝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来到窗棂下的桌案旁,取了个空杯子,倒了杯甘露水,她这个位置,殿下自然看不到,姝姝端着甘露水过去,“夫君,你先喝杯水,太医它们很快就过来的。”   傅潋之看了眼杯中的清水,神情不变的接过,一饮而尽。   姝姝把空杯搁在一旁,却见那条诡异的纹路越发的鲜红起来。   “怎会如此……”姝姝喃喃道。   为何甘露对这个都是无用。   方才那道黑影应该是个很诡异的虫子,速度很快,黑色的,破开殿下的衣物咬破殿下的皮肤进到了殿下身体里,看样子应该就停在殿下心脏处。   虫子,蛊虫吗?   姝姝心里乱成一片,同殿下道:“夫君,你先休息会,我,我出去瞧瞧。”   都怪她,错信隗高兰,隗高兰怎么就……   姝姝转身离开,康平跟珠珠还坐在外面,两人看着似乎都有些懊恼,见到姝姝出来急忙迎上来,“姝姝,太子殿下怎么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隗高兰给的盒子里面藏的有东西,殿下为救我,那东西钻到他肌肤里头了。”   方珠珠和康平都愣住了。   姝姝朝着门口走去,两人急忙跟上。   侍卫把隗高兰压在隔壁房间里,姝姝进去,见隗高兰呆呆的站在那儿,姝姝走过去,抬起手臂就是一巴掌,她用了十分力道,一巴掌就打的隗高兰脸颊肿起,嘴角有血迹流出,姝姝冷声道:“锦盒里头的是什么虫子?是谁给你,让你来害我性命的?”   那盒子原本是由她打开的,所以针对的也是她。   隗高兰低声道:“我不知道姝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是打算给姝姝肚子里的宝宝送串佛珠的,只是佛珠好像不在里头,或许是身边的丫鬟给放错了……”   “啪,”的一声,姝姝又是一巴掌摔在隗高兰脸上,“你还想狡辩?我自问待你不薄,隗高兰你为何还想要害我,我再问你一遍,盒子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隗高兰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康平跟方珠珠也是气急,方珠珠恨声道:“隗高兰,你到底想干什么?”   康平也气道:“高兰,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姝姝待你如何你心里是清楚的,你怎能……”   隗高兰突然捂着脸颊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是他们逼迫我,姝姝,对不起……”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隗高兰擦掉眼泪,这才跟姝姝把事情说了出来。   半个月前,隗高兰跟康平还有方珠珠一块去逛集市,想要给姝姝肚子里的宝宝挑选礼品,她挑到一串佛珠,等到晌午回去想跟母亲聊会儿,却找不到母亲,到了晚上,母亲也未归,甚至次日,母亲还没有回府。   隗高兰这才慌乱起来,正想去报官,门房突然求见,过来说外面有人给她递了封信。   隗高兰打开那封信,里面写着,母亲在他们手中,若想要母亲活命,三日后过去城外的一座破庙里,也不许把此事告知任何人。   隗高兰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里又慌又怕,底下奴仆问起母亲为何不回府,她也只是编造个理由糊弄过去。   等了三日,隗高兰甚至还带着侥幸,想着母亲说不定会回来的。   可是母亲依旧没回,她没有法子,独自去了城外的那间破庙里。 第152章   等到隗高兰过去城外破庙, 刚进去就被人打晕过去, 醒来后人已不在破庙中, 应该是在一座宅子里, 有些破旧, 她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几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看体型都是男人,其实一个男人把她拖到屏风后面,她看到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的母亲骆夫人。   骆夫人被绑着手脚,嘴巴里塞着破布,看见女儿被人拖着过来, 她双目通红, 发疯一样挣扎起来。   隗高兰有些吓到, 也挣扎的想过去骆夫人那边,哭的厉害。   其中一黑衣人一脚踹在隗高兰身上, “闭嘴,不许哭,再敢哭, 现在就宰了你们!”   隗高兰吓得闭嘴, 骆夫人反而一直挣扎,那人上去一巴掌甩在骆夫人脸上, “老娘们, 给我老实点。”   “母亲!”隗高兰疯了一样冲上去。   以前隗高兰的父亲也只宠爱小妾跟庶子,她们母女两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等到隗高兰的父亲去世, 她们母女两人出了一口恶气,离开封地,回到京城,日子才稍微好起来。   她们母女的感情极好,隗高兰当然不愿看到母亲受这种羞辱。   那黑衣人也不耐烦起来,打了母女两人一顿,见她们老实下来,这才冷笑一声,“叫你出来是有事吩咐你,如果你老老实实照办,你母亲我们不会动她一根汗毛,如果你拒绝,我就杀了你母亲。”   隗高兰颤着身子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黑衣人取了个巴掌大小的盒子出来,对隗高兰道:“过些日子,你进宫一趟,把这盒子当做礼物送给太子妃,务必让太子妃当着你的面把盒子打开。”   隗高兰脸色苍白道:“不,我拒绝,我不会同意的。”   一开始她接近姝姝的目地的确不太好,她同母亲回到京城后,母亲说她们孤儿寡母的,待在京城也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希望她能找门好亲事,母亲的人选是当初还是蜀王的太子殿下,她本身又是蜀王表妹,母亲说这般是亲上加亲。   加上她的确属意蜀王,就默认下来。   但那时候蜀王已成亲,母亲就让她多接触姝姝,这样可以经常出入蜀王府,若能被蜀王看中,也就不用想别的法子。   只是她跟姝姝接触的越多,心中就越发自责,另外她也看得出来,蜀王表哥只喜欢姝姝一人,根本就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   后来她跟姝姝关系越发好,也回去跟母亲表明,她不想再给蜀王表哥做侧妃,她不想进蜀王府了,她想等以后碰见合适的再成亲,不想让姝姝跟她的友情被破坏。   后来母亲被说服,也不逼迫她,她放平心态,全心全意跟姝姝做朋友,可是现在……   “不行,我,我拒绝。”隗高兰使劲摇头。   黑衣人冷笑声,“这事可容不得你拒绝,这东西若能成功送到太子妃面前,你母亲就平安无数,若不能……”他哼笑一声,剩余的话语不言而喻。   隗高兰还是不肯同意,跪在地上使劲摇头。   那人实在懒得同她多讲,走到骆夫人面前,抓起她的手放在桌案上,手起刀落,一根小拇指就被剁了下去。   那根砍断的指头蹦落在隗高兰面前,她傻傻的看着地上的断指,然后耳畔是母亲的尖叫声,隗高兰终于回神,尖叫一声朝着母亲扑了过去,又是一番挣扎闹腾。   最后母女两人被分开,骆夫人痛的浑身发颤,死死的望着隗高兰,眼中满是祈求。   隗高兰死死的看着母亲断指处,看着母亲裙摆上的血迹,她擦掉眼泪,从桌案上拿起那巴掌大小的盒子,“好,我帮你们,你们不许再伤害我母亲,还,还有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给太子妃。”   男人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把东西送到太子妃面前,她打开了盒子,我们就放了你母亲。”   “好,这可是你说的。”隗高兰哭泣着,不敢再问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到底会不会伤到太子妃,她什么都不敢问,又被人打昏过去,醒来的时候在破庙中,怀中还有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随后,隗高兰带着盒子,失魂落魄回去府里。   她不敢跟下人们说这件事情,只能告诉府中下人,母亲去了亲戚家,可能需要半个多月才能回。   之后,她知晓方珠珠和康平要进宫探望姝姝,她邀了康平和珠珠,去集市给姝姝肚子里的宝宝买礼物,然后她把礼物给方珠珠她们看过,去宫里那日,就把东西换成那四四方方的盒子。   至始至终,她也没打开过那盒子。   只是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回来,会挡在姝姝面前,她甚至也没有瞧清楚,盒子里面跳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   听完隗高兰的话,方珠珠跟康平都很是生气,方珠珠质问她道:“隗高兰,你怎么对得起姝姝!”   隗高兰哭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姝姝,我,我已经想好,等母亲回来,我愿意给姝姝赔命。”   康平淡声道:“看来你自己也很清楚,盒子里头的东西会害了姝姝的命,你却还……”   姝姝听完,面无表情,问她,“那黑衣人一共几人?都有什么特征?口音是什么地方的?”   隗高兰还在哭。   姝姝喝斥,“别哭了!”   隗高兰这才顿住,仔细回想起来,半晌才低头道:“那些人身材比较高大,口音不太像大虞的人,稍微带点边城的口音,他们都蒙着面,其余特征我也没有看见。”她说完看向姝姝,眸子里还噙着泪水,“姝姝,求求你救救我母亲。”   姝姝并未搭理她,跟康平和方珠珠道:“珠珠,康平,今日怕是不能再招待你们,你们先回吧。”   方珠珠跟康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敢问,那从盒子里出来的咬了太子殿下的到底是什么,她们不清楚,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回府去。   姝姝送两人出去,身后的隗高兰哭道:“姝姝……”   姝姝回头,冷声道:“先把她看押起来,这事情通禀皇上一声,其余人不许多言。”   “是。”侍卫应声。   姝姝送方珠珠跟康平离开东宫,同两人道:“今日的事情还请珠珠跟康平莫要对外说了。”   两人点头,“姝姝,我们懂的,你快回去照顾太子殿下吧,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儿,找人同我们说声就是。”   “好。”   姝姝回到傅潋之的房里,他正站在窗棂前,衣衫也已穿好,不过换了身长袍,听见姝姝的脚步声才转过身子。   “夫君。”姝姝过去,略扯开他的衣襟,露出肩膀到心脏处的那条红色的纹路。   颜色很深,之前颜色略浅,但姝姝给殿下喝过甘露水后,这条红痕颜色加深,姝姝也不敢再乱给殿下喝甘露。   “可问清楚了?”傅潋之牵着姝姝回到床榻边。   姝姝点头,把隗高兰说的事情跟殿下说了遍,傅潋之眉峰微皱,“这虫速度极快,不是普通的虫类,应该是蛊虫,焦慎国与大虞虽交好,但之前逢北王身边有焦慎的巫医,何况还是针对你,所以极有可能,还是逢北王所为。”   上次逢北王派人行刺姝姝,失败后怕也是没有死心,竟用蛊虫来对付她。   “夫君,你可有感觉不舒服?”姝姝心里有些难受,她担心殿下会出事,如果连甘露都无法清除殿下身体内的蛊虫,还有什么办法?   太医很顺和帝很快过来。   顺和帝过来时,脸色极冷,姝姝低声道:“父皇,对不起……”殿下都是为了救她才被那虫钻入体内。   顺和帝看向面无表情的长子,叹了口气才对姝姝道:“他救你是应该的,这事儿要怪只能怪背后害人的,可已打听出来?”   姝姝把事情跟顺和帝说了遍,太医开始给天子殿下把脉。   只是不管怎么诊脉,太子殿下的脉象都无异常,最后查看殿下肩膀到心口处的红色细纹痕迹,还有那处鼓起的小包,他们从未碰见这种情况的,根本毫无头绪。   顺和帝问道:“可瞧出什么?”   太医道:“皇上,殿下的脉象是正常的,若真是蛊虫,这只怕是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的。”   顺和帝冷声道:“那要你们有何用!”   帝王震怒,噗通跪下一屋子。   太医们不敢多言,巍颤颤跪在地上。   还是太子殿下发了话,“父皇,派人去焦慎一趟。”   顺和帝知晓,只能如此了,若真是蛊虫,他们大虞就算是神医请来也无用。   顺和帝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去焦慎,同样的,也派人把伏神医,姝姝的师父,给请进宫里一趟。   伏神医端看了半天,才去屋子外头跟姝姝商量起来,“姝姝,钻入殿下心口处的应该是蛊虫,只是到底是什么蛊虫,师父也不能肯定。师父很多年以前曾游历过焦慎,同一巫医聊过一夜,那巫医曾同我言,焦慎最厉害的蛊虫是一种名为噬心虫的蛊虫,异常可怕,它是用世间最毒的毒虫喂养几十载才能得一只,速度极快,蛊成那一刻就不可见人,见到的第一人会被它钻入体内,会在身体上生出红色脉路。”   姝姝想起凭她感官也只不过是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可见速度是有多快,而且殿下身上的确开始生出红色脉路来。   “师父……”姝姝脸色苍白,“那这蛊虫可有药可医。”   伏神医叹息一声,“我也曾问过那巫医,他告诉我,噬心虫无药可救。”   姝姝身子发软,踉跄两步,差点倒在地上,被珍珠跟玲珑扶住。   “怎会如此……”姝姝喃喃道:“什么药都不可以吗?”   连能够滋养万物的甘露都不可以吗?   “师父,中了噬心虫,最后会如何?”   伏神医道:“那巫医言,中了噬心虫之人,会随着红色经脉慢慢布满全身的时候彻底失去理智,而且中了噬心虫的人等到身体红色经脉布满上半身时身体出现剧烈的疼痛,会慢慢变得冷情冷血,到了红色经脉布满全身,他会成为真正毫无感情彻底丧失理智,变成无时无刻只会攻击人的怪物,通常这种情况出现后,此人也熬不住几日的,会全身经脉爆裂而亡,不过徒儿莫要担心,说不定殿下中的并不是噬心虫,皇上应该派了人去焦慎走一趟,等那边来人,再看看到底是如何。”   姝姝却开始小声哭泣起来。   傅潋之从房内出来,牵住姝姝的手回房,转身时顿了下,跟伏神医道:“神医莫要同姝姝说这些,她还怀着身孕,不易受到惊吓。”   说罢,牵着姝姝转身进了大殿,傅潋之把人抱在怀中坐在榻上,姝姝挣扎起来,“你,你不要抱着我,万一压倒心口处怎么办?现在都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你莫要随便乱动。”   傅潋之放开她,让姝姝坐在他的身侧,然后俯身亲吻她脸颊上的泪水,“别太担心了。”   姝姝喃喃道:“怎么能够不担心,都怪我……”   如果虫子咬的人是她,她有玉瓶护身,说不定不会出现这些症状的。   ………………   六日后,顺和帝派去焦慎的暗卫终于带着人回了京城。   符华公主也跟着来了京城,除了符华,还有一位头发已全部花白的老太太,但看着精神矍铄,脸色红润。   符华同这位老人家竟也是快马加鞭,一路赶来京城的,路上都没怎么停顿过。   两人直接随暗卫进了宫。   太子殿下受伤的事情一直瞒着在,隗高兰也被看押起来,暂时没动她。   太子也照常每日都会早朝,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只有姝姝知晓,殿下心口处那根红色经脉又渐渐朝着另外一侧的肩膀蔓延过去,那虫子一直呆在殿下心口处没有动过。 第153章   符华同那精神矍铄的老人立刻进了宫。   这会儿已经下了朝, 太子正在陪太子妃用膳, 因太子这事儿, 太子妃这几日茶饭不思, 夜里总是梦魇。   所以傅潋之还是很担心姝姝, 每日早朝后,也不过去御书房了,直接东宫陪伴姝姝。   太医跟伏神医都说过,姝姝现在怀着身孕,所以性情方面,可能会稍微有些变化, 有些的会变得多愁感伤, 口味方面也会容易有别的变化, 姝姝吃喝方面倒还好,就是这几日因太子的事儿, 她总是回默默流泪。   这在以往是绝对不会的,姝姝性子或许很软,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哭泣的人, 不管遇到多么严重的事情, 她都能默默承受下来,然后无自己去努力解决, 而不是哭泣。   符华跟老太太过来东宫时, 傅潋之正让姝姝多喝点汤。   姝姝有些吃不下,听闻珍珠说,符华带着巫医来, 姝姝立刻起身,“快,快把人请进来。”   说着也提着裙角,匆匆跟着出去,就见到符华同一脸色红润精神极好的老太太站在大殿之外,符华见到姝姝也使劲招了招手。   等符华来到姝姝面前,两人先抱了抱,符华低头看了看姝姝隆起的肚子,伸手摸了摸,笑道:“姝姝,恭喜你。”   见姝姝面带惆怅,符华跟身边的老太太道:“端奶奶,您快去帮殿下看看吧。”   “好。”老太太和颜悦色,看着也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姝姝跟着符华喊,“多谢端奶奶。”   端老太太道:“乖女娃。”   进到大殿,傅潋之同端老太太过去屏风后,傅潋之脱去上半身衣物,露出身体上红色经脉痕迹,还有肩上的伤口。   姝姝同符华站在外间,符华小声跟姝姝说话,“姝姝你别太担心了,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而且端奶奶是我们族最最厉害的巫医,端奶奶气色精神好,看着就五六十岁的模样,其实年岁已经过百,是我们族里年岁最大的老人家,她很厉害的,什么蛊就见过。”   “符华,多谢你。”姝姝叹口气,“我实在很担心,之前师父看过殿下的情况,说,说很有可能是噬心虫。”   听到噬心虫,符华的脸色也有一瞬的发白,她对蛊虽不是很精通,但到底是焦慎的公主,怎么都听闻过噬心虫的。   “呸呸,别乱说,肯定不会是噬心虫的。”符华安慰姝姝,“噬心虫几十年才能养成一只,端奶奶都说她这辈子也就见过一只噬心虫,肯定不会是噬心虫的。”   这样一说,姝姝反而越发担心,若真是噬心虫,那岂不是就连端奶奶都毫无办法?   约莫一刻钟时间,端奶奶同太子殿下才从里间出来。   端奶奶面色很凝重,姝姝心里咯噔一声,颤着声音问,“端奶奶,可是噬心虫?”   端奶奶叹息一声,点点头,“的确是噬心虫。”   姝姝白着脸,慢慢垂下眼帘。   傅潋之过去牵住姝姝的手过去太师椅上坐下。   符华公主跟端老太太也跟着过去坐下,姝姝问道:“端奶奶,这噬心虫当真无药可救?会,会不会有什么办法的?”   端老太太道:“太子妃先莫要急,我先同你说说我碰见过的情况吧,噬心虫在记载中的确是无药可医,连我们一族的秘术当中都不曾记载,我幼时碰见过一个中了噬心虫的人,从蛊虫入体到死去只有三个月时间,实际从蛊虫突入到经脉布满全身失去理智大概有两年时间可想办法救治,那人是因无法忍受噬心虫带来的疼痛最后自尽的。”   见到姝姝脸色越发惨白,端奶奶继续道:“中了噬心虫大概是一个月左右出现疼痛的症状,到了三个月左右,常人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疼痛,会慢慢开始变得无情无爱无欲,理智开始慢慢的丧失,到最后真正的经脉爆裂而亡需要两年时间,所以太子殿下有两年的时间可以找到救治噬心虫蛊的办法,所有的蛊,其实都可以救,就跟你们中原,所有的毒其实都能解,就看要怎么解,只是目前无人得知解决噬心虫的办法,可能是一味药材,也可能是一个虫子,但噬心虫太难成,没法去养成一只噬心虫然后去一个个试,噬心虫养成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直接攻击,这也是这么些年噬心虫一直无法被研究透彻的原因。”   姝姝沉默,她想问甘露能否解决噬心虫,但怎么都没法开口。   端奶奶继续道:“噬心虫唯一不能的就是,强行想要破开心口处的肌肤,取出虫子,这样它会强行钻入心脏,开始吞噬心脏,所以万万不可这般。”   姝姝颤着唇问道:“那平日吃喝方面可有任何忌讳?”   端奶奶道:“无,并无任何忌讳。”   “那若是想给殿下补身体也是可以的吗?”姝姝并不敢直白的说出甘露的事情,甘露可以休养身体,若继续给殿下喂纯的甘露,会不会慢慢的把噬心虫从殿下的体内引出来。   端奶奶道:“饮食方面是没有忌讳的,其实把脉都把不出什么来,所以等我跟符华回去后,也会帮着找关于噬心虫方面的资料,太子妃莫要太急,也不要放弃,有时候甚至说不定偶然之间,蛊会被解开,这个都是没法说的。我曾经碰见过,也是中了蛊几乎无法解开的,但偶然之间,去山里头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那蛊竟然解开了,所以说不到最后不要放弃,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这样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姝姝知道根本不能抱着这样的希望。   她道:“端奶奶,我瞧着殿下身上那条红色经脉的颜色好似又变深了些。”   端奶奶道:“的确是这样的,颜色会越来越深,两年后,布满全身的几乎是暗黑色经脉。”   所以,殿下那红色经脉的颜色变深并不是因为喝了甘露?   若真如同端奶奶跟师父说的,殿下中的噬心虫最后会让殿下变成六亲不认的怪物,还不如用甘露尝试一下?   姝姝心中做下决定。   又听见端奶奶继续说道:“噬心虫目前我只知道金疆那老东西在养,二十多年前就听闻他在养这个玩意,但这个老东西前些日子叛国了,去给阗国那个逢北王做走狗,所以这噬心虫应该就是逢北王的手段。”   之前他们焦慎国也经历过一场很混乱的叛乱,幸好之前已经由大虞皇帝还有姝姝给提醒过。   所以并未有什么损失,也解决了焦慎国的叛军,不过金疆那老东西一直待在逢北王身边,现在应该还是好好的。   金疆?姝姝想起当初大兄追查消息时,碰见的逢北王身边的巫医,很有可能就是端奶奶口中这个叫金疆的巫医。   “所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逢北王所为,太子同太子妃,你们都要小心些,逢北王既用了这般狠毒的手段,可见是非常憎恨你们。”   “多谢端巫医,”傅潋之一直沉默着,这会儿才道:“符公主与端巫医从焦慎一路赶来,舟车劳顿,定是没休息好,两位先下去好好歇息。”   她们的确没怎么歇过,端老太太年岁很大,有些熬不住,点点头道:“那我先同符华下去休息,这几日我跟符华会留在宫里想想别的法子。”   傅潋之让人把两人请下去歇息,房间只余姝姝同他。   他见姝姝面带忧愁,眉心不展,忍不住把人抱在了怀里坐在他的腿上,替姝姝揉开愁眉不展的眉心。   姝姝轻轻推了他一下,“夫君,你还伤着……”   傅潋之不肯放手,继续抱着姝姝,“端巫医也言,这个虫子不会产生别的影响,所以姝姝不用担心。”他说完,低头封住姝姝的唇,姝姝有些想拒绝,但想起,若真如同端奶奶所言,殿下会变成六亲不认失去理智,她与殿下相处的时间就会越来就少,与殿下之间的亲密也会越来越少。   姝姝心中慢慢发紧,知晓她要格外珍惜现在的殿下。   就忍不住乖巧的攀住殿下的肩,仔细回应他的亲吻。   不大会儿,姝姝有些气喘吁吁。   外面传来珍珠的声音,“太子殿下,陈大总管过来,说是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姝姝一惊,忙道:“殿下,皇上寻你,许是想过问符华公主跟端奶奶的情况。”   傅潋之仿佛没听见,握着姝姝的双手,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继续慢慢的亲吻她的唇,含着她的舌根不肯放开,最后才慢慢松开姝姝,伸手抚了抚姝姝的小腹,哑声道:“乖,让珍珠她们送些吃食过来,你再吃些东西,我先过去父皇那边。”   姝姝乖乖的点头,最后抬头亲了亲殿下的下巴,才从他身上下来,“夫君快过去吧。”   ………………   与此同时,阗国,王宫里。   逢北王坐在大殿的王位之上,听着下面的人通禀,“王,奴等已把噬心虫交给隗高兰。”   逢北王淡声道:“那噬心虫可已是咬了太子妃?”   下人道:“王,那隗高兰极有可能已把噬心虫交给太子妃了,因着只有太子妃另外两名闺友从宫里出来,奴派人守了几天,隗高兰一直未被放出宫,看来噬心虫应该是已经放了出来,只是到底咬了谁,奴亦不敢肯定。”   逢北王神情微动,原先他本想用这个对付太子妃。   毕竟想要找人放噬心虫咬太子还是不太可能,但女性就不同,她们对亲朋好友的防备更低,所以才挑了隗高兰。   但,太子到底也住在东宫,若当时太子在,会不会替太子妃挡下噬心虫?   他的确更希望是太子中蛊。   这样于他会更加有利的。   “立刻再去查探清楚,中蛊的人到底是谁,是太子妃还是大虞的太子殿下。”   “是!”   “等等……”逢北王忽然叫住下人,阴沉沉道:“大虞皇帝听闻子嗣很多,二皇子三皇子与太子年岁相差不多,大虞三皇子是个没甚野心的,但二皇子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既立蜀王为太子,二皇子定不愿居于其下,本王写封信,你想法子递给大虞二皇子。”   “是!”   ……………………   大虞皇宫。   太子中蛊的事情目前也只有皇上,太医院院使还有副院使同方珠珠和康平知晓。   隗高兰这等同于行刺太子和太子妃,是死罪,但目前还需要她的口供,所以暂时关押在大理寺。   姝姝心里也很清楚,隗高兰既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无法原谅隗高兰,两人不可能再继续成为闺友的。   而且隗高兰极可能会被判死刑或者流放,她不会去求情。   隗高兰伤害了她最爱的人,凭什么隗高兰觉得可以用别人的命换回自己母亲的性命?   真真是可笑!   知晓隗高兰被关入大理寺,姝姝表示知道后就没再多问过。   还有符华跟端奶奶在宫里待了五六日也离开了,端奶奶也急着回去想翻看下她们族里的秘术,想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出些关于噬心虫的信息,说起来,大虞到底对焦慎有恩,她们也是真心想帮助太子和太子妃。   等两人离开大虞已是七月初,姝姝怀孕已有五个月了。   肚子比之前更大了些,不过四肢跟后腰都还很纤细,脸上也未长什么,依旧肤如凝脂。   太子中蛊的时候,皇上连赵贵妃都未告知,但赵贵妃知晓符华跟焦慎一位老者来过京城,甚至还来过东宫,她猜测东宫可能出了事,但她也经常过来东宫看望太子妃,见太子跟太子妃都好好的,一时也摸不清楚到底出了何时。   当然,赵贵妃也没打算对外乱说。   照常还是每隔几日都会过来看看姝姝,同姝姝聊聊,看看东宫可有需要添置的。 第154章   赵贵妃离开后, 姝姝用甘露煮了一壶茶水, 等太子下朝回, 她给太子沏了盏茶, 过去端给太子。   傅潋之也不说甚, 把茶水一饮而尽,喝完茶水后,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定定的看了茶盏一眼,目有深意,只到底什么都没多问。   姝姝从殿下手中接过茶盏搁在一旁。   端奶奶跟符华离开前, 姝姝曾把重新配的养生丸的配方给端奶奶瞧过, 端奶奶看过后, 告诉姝姝,中了噬心虫对饮食方面是没有任何忌口的, 同样的,平日也可以补身,这样或许噬心虫发作的会更加慢。   所以这次的养生丸, 姝姝是专门配给太子殿下的。   距离殿下被噬心虫咬, 已经一整月。   端奶奶曾说,一个月的时候, 噬心虫开始发作, 身上开始疼痛,这还是最轻微的,等三个月之后, 那种噬心的疼痛会让人开始无法忍受。   姝姝问道:“夫君身子如何?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傅潋之把姝姝拉到怀中抱住,“别担心,夫君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心口也没有痛疼感,若是有,定会告诉姝姝。”   姝姝这才松口气,这些天她也一直在找关于蛊虫方面的书,顺和帝也让她进入皇宫里的最大的书库找书看。   但关于蛊的书籍太少太少,顺和帝已秘密派人去收集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夫君用过午膳可还有事?”   傅潋之道:“陪你用过午膳,还要过去御书房同父皇有事商量。”   姝姝道:“那我让御膳房炖些汤,等晚上夫君回来正好能喝。”   傅潋之捏捏姝姝白嫩的脸颊,哑声道:“乖,不要给夫君补太多,夫君受不住。”   他嗓音低沉又带着丝丝晦暗,听得姝姝耳尖泛红,只能道:“那我在小厨房里煮些甜汤,正好晚上也给父皇送些过来。”   “好。”   晌午,两人用过午膳,太子过去顺和帝书房。   姝姝打算去药房那边,珍珠过来道:“太子妃,二皇子妃过来求见。”   齐姿月求见?姝姝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此人与她本就不对付,依照齐姿月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主动过来寻她,定是别有用心。   姝姝当然是不见的,“告诉二皇子妃,说我困乏,现在正在歇息。”   珍珠道:“奴婢这就过去。”   很快,珍珠又回了,“太子妃,二皇子妃已经离开,还说只是过来寻您说说话解解闷的。”   姝姝自然不信,同珍珠道:“她若再来,你就用我怀着身孕,身子笨重,容易困乏不见客打发了她,我不想见她。”   珍珠应承下来。   随后几日,齐姿月竟日日都过来寻姝姝。   只是连姝姝的人影都未瞧见过。   另外,太子殿下噬心虫蛊开始发作,心脏开始疼痛起来。   这还是姝姝自己发现的,她跟殿下早晨起来时,发现殿下的身子顿了下,又若无其事继续穿衣。   她与殿下生活也有两载,自然看出他的异常,衣衫都未披,直接下了床榻过去殿下身边,焦急道:“可是心口处开始疼痛了?”   傅潋之已经穿戴整齐,穿的上朝的太子朝服,见姝姝大着肚子过来,忙扶着她的腰身过去床沿边坐下,“别摔着,夫君没事,方才的确有些异样,但并不是很痛。”   姝姝问道:“可是开始疼痛起来?”   傅潋之知晓姝姝记挂他的身体,也没打算瞒着,都告诉了姝姝。   “不算疼,只是针扎的感觉。”对他来说,针扎的确算不上痛感,只是这听该就是蛊虫发作的第一阶段,所以才顿了下。   这话一出,姝姝眼眶就红了。   甘露并未阻止蛊虫的发作,到底是为什么?   也就是说,再有两个月,蛊虫发作的第二阶段,几乎常人无法忍受的痛疼依旧会出现在殿下身上。   到时该如何是好?   傅潋之伸出拇指抹去姝姝眼尾的泪珠,温声哄她,“姝姝莫怕。”   对他来说,痛疼根本不算什么,还有情绪情感的主导,也是由他自己,而不是体内的一只虫子。   他不会惧怕痛疼,更加不会变得六亲不认失去理智,伤害姝姝。   这都是无稽之谈。   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姝姝对他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他又岂会伤害她。   等傅潋之去早朝,姝姝把他的病症发的时间都记了下来,自然都是记在心里头,并没有信笺上,她怕被人翻了去。   殿下中蛊的消息,至少目前还不能外传。   殿下让人去查的,骆夫人还未回府,骆府的人也开始急了。   因隗高兰自一个多月前给宫里太子妃送礼,就再也未回,所以骆府的下人们开始处处寻隗高兰。   隗高兰毕竟是入宫消失的,还一直看押在大理寺,这事儿自然不能瞒下去,而且处理隗高兰也需要理由。   顺和帝就让大理寺对外宣称,隗高兰因骆夫人被绑架行刺太子妃,正关押在大理寺审问。   这意思也算明显,算是告诉幕后下蛊之人,中蛊的是太子妃,并不是太子殿下。   姝姝表明理解,若她跟太子当真有人中蛊,只能是她,否则蜀王才封太子几个月,若被朝堂那些老东西知晓太子中蛊,又有的闹腾。   这事儿传出去后,众人哗然,骆府里头的下人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自不敢再到处找人。   隗高兰谋害太子妃,她亦是已经认罪,会暂时关押在大牢内,谋害太子妃是大罪,她极有可能会被流放或死刑。   太子妃中蛊的消息传出,首先就是国公府的崔氏,听完这消息,人差点昏过去。   第二天就递了帖子进宫,崔氏随氏一块进宫探望姝姝。   两人见到姝姝,却发现她脸色红润白皙,并无异常,心里一时也摸不准怎么回事。   姝姝不能告诉母亲跟祖母真相,只说皇上跟太子已请来焦慎国巫医,她体内的蛊已经清除掉了。   崔氏却还是不信,犹豫道:“姝姝,你可莫要骗母亲,若有什么,你要告诉母亲,我们都会帮你的。”   姝姝叹口气,这事儿国公府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那蛊虫就连端奶奶都无法清除,现在只能等着,而且是不能告诉母亲她们,其实中蛊的人是殿下。   “母亲,祖母,你们瞧瞧我的模样?可像是中蛊的样子?”姝姝温声道:“还请母亲跟祖母放心,我真的没事,孩子也没事,蛊已经解了。”她说着忍不住双手搁在小腹上,里头的宝宝轻轻动了下。   崔氏心里松口气,见姝姝肚子已经这般大,开始说起关于孕期的事情。   盛氏见姝姝没事,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们没敢多问关于隗高兰的事情。   那是姝姝的闺友,却对姝姝下了蛊,她们也不会原谅的。   等母亲祖母离开,太子殿下也下朝回,他看着挺清冷,没甚表情,回到屋子表情才缓和下来,同姝姝说话,“母亲跟祖母回了?怎么不留下配你用膳?”   姝姝道:“母亲跟祖母说回去还有事,就不留在这里陪我午膳的。”   姝姝从殿下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知晓朝堂上肯定会发生些什么的,犹豫下问道:“夫君,可有人说些什么?”   太子妃中蛊,太子身边却只有太子妃一人,想必很多朝臣会心动的吧,会想着把女儿送来太子身边做侧妃。   傅潋之见姝姝担忧的模样,挑眉道:“别担心。”   朝堂之上,的确有人递折子,说太子妃中蛊,太子身边不该只有太子妃一人,还说太子妃中了蛊,就算蛊已解开,那也不知对肚子里的孩子有无影响,希望太子能准备纳侧妃的事宜。   傅潋之只是脸色极冷的说了句,“你们尽管把人送来本宫身边试试。”   朝堂上,那些说个不停的大臣就闭上了嘴巴。   顺和帝也把几位大臣训斥一顿,告诉他们,太子妃还怀着身孕,让他们莫要作妖。   这事儿才算坐罢,只是之后几日这些有心思的大臣肯定会缠着顺和帝,让顺和帝给太子纳侧妃。   之后果然闹了几次,但太子根本没有纳妾的念头,另有一家闹腾的最凶的大臣,被发现他家嫡出姑娘跟府中侍卫有染。   那大臣立马歇了气儿,不敢去皇上跟前闹腾,他原先还打算把这嫡女给太子做侧妃,现在是完全没脸了。   因这事儿,那几位闹腾点的大臣可算没继续闹这事儿。   姝姝对这件事情也略有耳闻,等太子回宫时吃过晚膳,两人入睡时她还特意问过殿下,“夫君,那何大人家里的嫡女怎么跟家里的侍卫有染的?”   她其实想知道是不是殿下故意所为。   傅潋之道:“何大人那女儿喜欢的是府中侍卫,与府中侍卫书信来往。”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派人找到两人来往的书信而已。   ————   到了九月中旬日了秋,天气寒凉,殿下已经中蛊三个月,姝姝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差不多七个月,再有两三个月就该生了。   平日里姝姝惦记殿下中蛊,心中存着事情,胃口就不是很好。   傅潋之每次早朝回来都还会陪着姝姝继续吃点东西。 第155章   傅潋之从御书房离开后, 直接回了东宫, 他早上离开时, 姝姝还睡着, 她肚子已经很大, 只能侧躺着,他穿好后,站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定定的望着姝姝,目光平静,没人知晓他想着什么。   他已中蛊三个多月, 一开始的心口处的疼痛慢慢增加, 于他来说, 并无区别,哪怕到现在他依旧可以忍受得住。   离开寝宫, 姝姝还在睡着。   姝姝是等殿下从朝堂上回来后发现他的一丝异常的。   殿下去早朝没多久,姝姝也醒过来,洗漱穿戴好才过去用的早膳。   现在天气冷, 她大着肚子, 若无宫宴,待在东宫时她都穿着一件用夹了蚕丝的绣花长薄袄, 质地轻柔, 穿在身上也比较舒适。   用过早膳,姝姝寻了本医书靠在榻上看着,听闻珍珠说殿下回了。   她忙把医书搁下, 趿拉上绣鞋迎了出去。   姝姝走出里屋,殿下正好进了大殿,两边宫婢和太监都垂首立在旁边,大殿内噤若寒蝉。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的进了大殿,朝着里屋而来,见到站在门口的姝姝,他表情才缓和了些,但也很清冷。   姝姝不知为何,心里就咯噔一下。   傅潋之走到门口,牵着姝姝的手,眉峰微冷,“怎么手这般冰凉?”   他的声音极冷,大殿上宫婢跟太监们噗通全跪了下来。   姝姝见状,急忙拉着他进到里屋,小声同他道:“夫君莫要怪他们,方才是我闲燥热,就把窗棂打开了。”她把殿下的掌心握起贴在她的脸颊上,脸颊还是温的,傅潋之眉头舒展开,过去把窗棂关上,“入了秋风有些大,莫要着凉了。”   “好,都听殿下的。”姝姝说道,她被殿下拉过去榻上坐着,被殿下抱在怀里头,他的掌心贴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抚摸着,“他还可乖?”   姝姝靠在殿下怀中点头,“宝宝很乖,也不闹腾。”她怀孕其实很轻松,早期没有孕吐反应,晚期也没有什么身体水肿什么的。   姝姝想到什么,略离开殿下的身子,扯开他的衣襟看了眼,那红色纹路已经出现了五条,颜色暗红,心口处的虫子还是没动,姝姝手指顺着纹路轻抚过去,她轻声问道:“夫君,是不是很疼?”   “还好。”傅潋之垂着双眸子,遮掩眸中的情绪,慢慢握住姝姝轻抚他身上那暗红纹路的纤细手指,放在唇上轻吻。   姝姝静静的依偎在殿下怀中,听着他心口处激烈的心跳声,想起殿下方才大殿上的冷淡模样,心里总有淡淡的不安,原先时候,殿下话的确不多,但对她身边的丫鬟们还算和颜悦色,今日这样几乎没有感情甚至冰冷的质问,是姝姝从未见过的。   是不是,殿下会慢慢的变得如同的端奶奶所言,失去理智?   “在想什么?”傅潋之突然问道。   姝姝摇头,微微侧身抱住他的腰身,轻声道:“我一定会帮夫君把蛊虫解掉的。”   傅潋之捏着姝姝手指把玩着,低垂着眸,并未说话。   ………………   之后的日子,姝姝就发现,殿下若不在东宫,东宫倒也还好,气氛清闲,珍珠跟丫鬟们也跟陪着姝姝说话解闷,但若殿下回,东宫的气氛立刻变的不用,就连原先伺候殿下的几个小太监也都噤若寒蝉,万万不敢发出丁点的声响。   姝姝也渐渐发现殿下的话越来越少,但每次看她的目光都是炙热,殿下已中蛊四个月,殿下并没有告诉他,身体到底痛不痛,她问殿下,殿下也只是亲吻她,告诉她,让她别担心,再多问些,殿下就会很凶狠的亲吻她,直到最后,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东宫里,下人们忧心忡忡。   二皇子傅厉元所住的昭宁宫亦好不到何处去。   大殿内的宫婢和太监们全都待在外面,不敢进去,自然听不到里面传来二皇子傅厉元的冷笑,“你说说你干什么有用,这都两个多月了,你却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着。”   齐姿月自然不敢还口,忍着心中怒气道:“殿下,岂能怪妾身,殿下岂会不知太子妃并不待见妾身,妾身也是没有办法。”   傅厉元甩袖不再多言,只脸上的戾气怎么都遮掩不住。   齐姿月过去道:“殿下,既太子妃总不愿见妾身,就罢了,依妾身说,那隗高兰是太子妃闺蜜,既送给太子妃的礼,自然是由着太子妃打开,中蛊的人定是太子妃,何必还要妾身去看过。”   傅厉元想起两个多月前收到的那封信,面色开始阴晴不定。   但他心里清楚,若不把握这次机会,他再也没有法子登上那个位置的。   那人告诉他,太子和太子妃其中一人中了噬心虫蛊,若能肯定是太子中噬心虫蛊,他就能帮他登上皇位。   这让他如何不心动,他跟大皇兄比起来并没有差什么,偏生父皇自幼就比较宠爱大皇兄,他不是三皇弟那个傻子,这个位置,他必须去争。   只是,到底弄不清中蛊的是谁,那人也不敢冒然行动。   只用等到那人行动,他也就能够……   这事他自然不会让卫楚璇去打探,这女人心里向着太子妃,若告诉她,她定敢告诉太子妃。   不成,他一定要打探清楚东宫的情况,许多事情他没有告诉齐姿月。   那人告诉她,噬心虫蛊是无法被解开的,中了这个蛊的人,慢慢的会变得失去理智,六亲不认,最后心脉剧断,这蛊无比恶毒,但蛊成,只有蛊虫第一个见到的人,必定会被咬中,所以当初东宫必定会有人中蛊。   但放出的消息是太子妃中蛊,甚至解开了蛊。   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太子妃若中蛊,肚子里的胎儿就无法保住,可太子妃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起来。   那么当初放出的消息极有可能是假的。   而且他安插在东宫的一个小太监,虽不是近身伺候太子与太子妃的,但也能打听到一些事情,太子殿下今日性情极冷,整个东宫都是噤若寒蝉,不敢犯错。   傅厉元也私底下寻过大皇兄,表面看不出什么,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滴水不露。   傅厉元对蛊并不了解,但已经准备把太子与太子妃的情况告知那人。   那人应该能判断的出,到底是谁中了蛊。   不出几日,那人给傅厉元回了消息,告诉傅厉元,中蛊的是太子,他们的计划下个月可是实施,也让傅厉元暗地里准备起来。   傅厉元看完手中的信笺,沉默许久,最后把看到的信件丢进炭炉里烧掉,他出门了一趟。   …………   入了十一月,下了第一场雪,姝姝许是因怀孕的原因,寝宫里摆的炭盆多总会觉得燥热,姝姝就不爱让宫婢们摆炭盆,宁愿多穿些。   今日落雪,寝宫只摆着一盆炭炉,她披着斗篷坐在窗棂下的榻上看外面的雪景。   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殿下现在明显是有些变化的,虽不至于六亲不认,但对待东宫的宫婢们极冷,还有面对她时,虽不至于冷若冰霜,但话也少了许多。   姝姝有些难以适应,心里越发担心殿下真的会变得六亲不认。   暗暗叹了口气,姝姝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摸了下锦盒子的胖虫子,取了几片还沾着甘露的嫩叶子放在锦盒中,白胖虫子蠕动下,开始嚼叶子吃。   姝姝怔怔的望着这白胖虫子,喃喃道:“殿下的蛊,到底怎样才能解开……”   白胖虫子肥嘟嘟的身子僵了下,停顿些许才又开始疯狂的吃起这些叶子来。   这白胖的蛊虫吃完几片叶子动了几下,姝姝知晓这是它没吃饱的时候的模样,就又给了它几片,结果吃完,它又继续要,吃了比平日多三倍的分量才停下,窝在锦盒里没在动弹,姝姝忍不住喃喃细语道:“怎么吃这么多,小心越来越胖。”   白胖的蛊虫蹭蹭了姝姝的手指,便不再动弹,开始睡下。   之后晚上,姝姝给它喂食发现它食量依旧很大,姝姝觉得奇怪,还跟太子殿下道:“夫君,它今日好生奇怪,饭量比平日多了三倍。”   傅潋之淡淡的看了一眼锦盒里面的白胖虫子,冷声道:“你还怀着身孕,少碰它。”   白胖虫子听见傅潋之的声音,肉乎乎的身子颤了下。   姝姝拉住殿下的手,“夫君,它都有些怕你,你莫要吓着它,而且它很干净的,我特意研磨了一种药粉,每日都会让它在里头滚一圈,它很干净的。”   傅潋之倒也不再说什么,看着姝姝给那胖虫子喂吃食。   晚上入睡时,姝姝肚子都八个多月,已经很大,虽没有孕晚期各种水肿问题,但晚期时候还是不太舒服,肚子有些重,睡觉就不太踏实。   每次入睡前,傅潋之都会亲自帮她捏捏腿脚后肩背,这样人也舒服些。   其实孕早期,珍珠跟玲珑她们会帮着姝姝捏腿捏背,最近一个月开始,傅潋之每天晚上都会亲自帮姝姝捏腿。   等到傅潋之把姝姝肩颈双腿都轻轻捏过一遍,姝姝已经快要睡着,迷迷糊糊道:“夫君,我们歇吧。”   “嗯。”傅潋之淡淡嗯了声,垂眸看着姝姝的睡眼,柔软水润的嘴唇,他俯身过去慢慢亲吻姝姝柔软的唇瓣,又轻轻含住,动作小心轻柔,姝姝也下意识睁开眸,然后朝着殿下依偎了些过去,热切回应起殿下的亲吻,傅潋之一手护着姝姝腰身,一手抚着姝姝后脑,加深这个亲吻,直到姝姝被亲的有些透不过气,殿下依旧没有退开。   直到最后姝姝被亲的身体发热,人快要快晕过去,无意识发出的小声啜泣。   傅潋之退开,低头看姝姝脸颊绯红,眼角泛泪,下腹涌起的燥热让他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心里的阴郁想法。   若说原先对姝姝的感情,他想一辈子护着她,现在却想把她整个人揉进骨血中。   因姝姝怀着身孕,他到底把心底的想法全都压抑下来。   只是没忍住亲了姝姝许久,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的。   次日,姝姝醒来时,身上都是被殿下亲吻的痕迹,醒来时,殿下已不在寝宫,姝姝让丫鬟们进来伺候,却见珍珠跟玲珑全都神色凝重,姝姝忍不住问道:“出了何事?”   珍珠看了眼周围的宫婢,都是原先伺候太子妃身边的丫头们,这才小声道:“太子妃,夜里寅时初,殿下被皇上叫了过去,似有大事发生。”   姝姝心里一惊,“发生了何事?”   珍珠摇头。   这是机密,自然不是她们做丫鬟的都能打听得到,何况在宫里,她们更加要谨言慎行。   姝姝心里担忧起来,不过刚等她穿戴好,殿下就回了东宫。 第156章   傅潋之是没什么表情回东宫的, 大殿内噤若寒蝉, 他进到寝宫内, 见姝姝刚起, 一脸担忧的模样, 他过去坐在姝姝身侧问道:“可用过早膳?”   他的语气清清冷冷的,姝姝心中瑟缩了下,不由想到昨儿夜里他想要把她拆骨入腹的亲吻。   “还未用过,夫君要不要一起用些膳食。”姝姝身上被殿下亲吻的印子都还未消。   傅潋之却只是定定的望着姝姝,半晌才握住了姝姝的手道:“不必,我要去边城。”   姝姝心中一紧, “去边城作何?可是那逢北王又有异动?”   边城有袁将军镇守, 若还需殿下赶去边城, 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儿。   傅潋之道:“边城大雪,出现许多雪狼攻击出城百姓, 那些雪狼异常狂躁,见人就疯狂撕咬,有些甚至进了城, 百姓伤亡不少, 此事同逢北王有关,另, 逢北王调遣十万大军进攻边城, 父皇让我去边城镇守。”   姝姝听闻,心里咯噔一声,边城比京城这边还冷, 冬日会有成群的雪狼,说是雪狼,其实就是皮毛比灰狼稍微白色,喜欢冬日出没,但甚少会到人多的地儿,都是山里头或者空旷些的地儿游荡,就算出现在边城附近,通常也只是单独一两只,不会成群。   甚至还有狂躁的雪狼。   这不由让姝姝想起上辈子的事儿,她被宋凝君养的那只黑豹咬死。   其实那只黑豹对姝姝一直很亲近,唯独那天,她半睡半醒之间,身上剧烈的疼痛,睁开双眸,黑豹发红的兽瞳,明显是很不对劲。   是不是宋凝君有什么药物可以控制凶兽,让它们发狂?   宋凝君喜好用毒,若真有这种可以控制凶兽,让凶兽发狂的的药也是正常的。   她的确不清楚宋凝君从哪里得来的那些毒药跟偏方,但肯定,边城雪狼发狂的情况,定是当初宋凝君把什么配方交给逢北王的。   毕竟上辈子,边城没有发生过瘟疫,没有发生过这次的雪狼攻击和战役,虽上辈子逢北王会死在殿下手中,但那是殿下登基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宋凝君哪怕死了,都会害人,真真是阴魂不散。   姝姝蹙着眉,傅潋之抚了下她的眉心道:“怎么了?”   姝姝迟疑下,到底还是说道:“夫君,这事儿很有可能同宋凝君有关,宋凝君擅毒,当初被逢北王救下,宋凝君或许给了他一些什么,夫君去边城时候带上火焰跟阿猁小白它们。”它们都是用甘露喂养大的,智商基本同人类差不多,又是凶兽当中的王,或许会有用的。   傅潋之并不意外姝姝说的,表情冷淡,他握住姝姝的手慢慢把玩,语气也是缓慢的,“姝姝怎知这事儿一定同宋凝君有关。”   她到底瞒着他什么?若是以前,他也不愿逼迫她,可现在不知为何,他不允许她有任何事情瞒着他,她是只属于他一人的。   关于宋凝君,还有当初那场瘟疫,姝姝去后,再无一人病亡,第一批瘟疫患者最先醒过来的孩子。   还有最近身体上的变化,姝姝给他喝的茶水吃的养生丸,都同以前不同,身体上的变化,感官变得灵敏,这些变化几乎让他的功夫更进一层,现在武林当中,几乎没有他的对手,不过短短五个月的变化,她瞒着他的最大的秘密。   姝姝突然就感觉到殿下身边气息不太对,心中瑟缩了下,还是主动依偎在殿下怀中说道:“我同宋凝君相处一年,对她很是了解,她擅毒,当初边城瘟疫也很是突然,这才怀疑同她有关。”   “是吗?”傅潋之揽着她的腰身,缓缓问道。   姝姝想起自己的秘密,心中一点点的发紧。   这样的秘密,又岂能告诉别人?   哪怕殿下现在很疼爱她,可谁能保证以后殿下会对他如何?   人心难测,她爱殿下,可却也不愿把所有都交付给他。   见姝姝微颤的睫毛,傅潋之起身,转身过屏风后,“我换了衣就离开。”   姝姝也跟着起身,挺着肚子过去帮着收拾行李,殿下定是快马加鞭赶过去,衣裳收拾一套,剩下的全是给殿下带的药,她配的养生丸。   收拾好东西,姝姝坐在榻上发呆,殿下中蛊已经快五个月,这趟去边城会不会出事?   傅潋之换了身玄色衣袍,系着厚厚的大氅,接过姝姝手中的包袱,见她眸中满是担忧,低头亲亲她,沉声道:“等我回来。”   说罢,转身离开大殿,未再回头见姝姝一眼。   …………   距离殿下去边城已经有整整一个月,姝姝现在行动不便,再有半月就是预产期,肚子已经开始下坠,她停了每天配药,除了多休息,用过膳食后会让丫鬟们搀扶着在大殿里走动半个时辰。   因着姝姝快要生了,整个宫里头都绷着,毕竟是皇家第一个皇孙,顺和帝也担心着,让赵贵妃多放在心上。   这几日,赵贵妃日日都要过来东宫一趟,宫里头太医院也都紧绷着,还有找了几个靠得住的产婆也都进了宫,宫里头是有专门的女医,但还是担心,皇帝就说,民间产婆也备几个,这样稳妥些。   赵贵妃日日都来过来的东宫一趟,偶尔跟姝姝说下边城的情况,那是顺和帝让赵贵妃带给姝姝的消息,皇上担心姝姝心里记挂潋之。   赵贵妃告诉姝姝,“太子殿下一切安好,过去边城后,虽有发狂的雪狼出没,但太子带着火焰它们,那三只也很是威武,那些雪狼也被它们咬死,不过还有不少散落的雪狼,听闻逢北王也驯服一些雪狼,战场上可能会对上,不过有火焰跟阿猁它们,定然不会有事。”   其实前几日,边城就已经开了战,但消息不可能那么快递回京城,顺和帝也担心着边城战事。   姝姝点头道:“多谢贵妃娘娘告诉我这些。”   赵贵妃牵着姝姝过去坐好,温声道:“你只管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太子亦会平安归来,边城的战事,我若得了信儿,就过来同你说。”   姝姝点头,她跟赵贵妃说了会儿,赵贵妃道:“晚上过去陪皇上用膳,姝姝也一块过去吧,皇上说有些日子没见着你,晚上还喊二皇子跟三皇子他们一起用膳。”   “好。”   晚上时候,姝姝换了身衣裳,系了件斗篷就过去顺和帝寝宫。   二皇子三皇子还有二皇子妃都在。   二皇子妃齐姿月,姝姝怀孕时偶尔会去御花园,碰见过齐姿月两回,但都避开的。   齐姿月自那时候姝姝好几次不愿见她,也就没再继续找姝姝,反正两人不对付,姝姝亦是不会主动找她。   不过这次跟着顺和帝用膳,也算是家常饭,齐姿月自然也来的。   三皇子刚定了亲,明年入夏才会成亲。   二皇子傅厉元也早早的到了,见到姝姝进来,温言喊了声皇嫂。   姝姝颔首,顺和帝看姝姝斗篷都遮不住的肚子,说道:“赶紧坐下吧。”   顺和帝别的子女年纪都不大,今日就没过来,只有他们几人用膳。   姝姝朝着顺和帝望过去,喊了声父王,只是看到顺和帝脸色时,姝姝微微怔了下,顺和帝道:“姝姝坐下吧。”   姝姝面色不变,坐下后也未多言,宫婢们开始上菜。   里面不少都是姝姝爱吃的菜肴,可见顺和帝跟赵贵妃对姝姝也是极上心的。   姝姝就算现在依旧每日都会服用纯甘露,味觉已是极敏感,只要是有毒的东西必定会带着一丝丝的味道,说是无色无味的毒药那只是对于普通人而已,但姝姝不同,只要是药,不管是毒药还是良药,她都能尝的出来味道。   宫婢开始给姝姝布菜,姝姝都尝过后,菜都没问题。   但她看见顺和帝脸色就不太对,一般人或许看不出什么,自打当初宋凝君对祖母盛氏下毒,姝姝给病人察言观色就注重许多,顺和帝脸色不太对,只是很轻微的差别。   不管如何,姝姝都打算待会儿留下来瞧瞧。   两辈子发生的事情到底不同,上辈子二皇子发动兵变,不过是在太子登基后,最后亦没翻出什么浪花,被顺武帝看押在京城一辈子。   但这辈子显然不同的,姝姝不敢冒险。   毕竟跟着顺和帝用的膳,两位皇子妃都不怎么说话,用完膳后,顺和帝问了二皇子三皇子一些事儿就让大家都各自回寝宫。   只有姝姝犹犹豫豫道:“父皇,我想留下来同你说些事情,殿下他在边城……”   这明显就是想问关于边城太子的事情,齐姿月冷笑声,帝王最忌讳宫中的妃子或者太子妃皇子妃们参与朝政,太子妃竟还敢   听闻这话,赵贵妃只以为是姝姝怀着身孕,多愁善感,所以想再问问关于太子的事儿。   顺和帝本来就很喜欢这个儿媳,自然也和颜悦色道:“那姝姝先留下来。”   等二皇子三皇子和齐姿月离开,赵贵妃也离开了顺和帝的寝宫,因顺和帝待会儿还要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她就回了自个的寝宫。   顺和帝望着大着肚子的姝姝,温声道:“姝姝可是担心潋之?”   潋之中蛊的事情也只有他跟姝姝还有两名太医知晓,现在潋之去边城,姝姝肯定也是担心。   姝姝缓缓摇头,“父皇,儿臣有话想同你说,只是此之前,能否让儿臣先帮您把把脉。” 第157章   没人知道姝姝与顺和帝在大殿内说了什么, 只知晓顺和帝让大殿内的人全都退下, 一个时辰后, 顺和帝喊来赵贵妃, 等赵贵妃送姝姝出来时, 赵贵妃脸色亦不太好,姝姝回去东宫,赵贵妃回了皇帝寝宫,半个时辰后才让宫婢们进去伺候,等宫婢进去伺候时发现皇帝面色不太好,大家都以是姝姝过问朝政, 惹得帝王震怒, 这一趟姝姝回了东宫, 宫里面的动向就稍微起了些变化。   只姝姝是太子妃,就算因去帝王眼底过问太子的事惹帝王震怒, 宫里的人也不敢怠慢的,毕竟太子妃怀着身孕,这都快要生了。   加之赵贵妃这几日也不在去东宫, 宫里头甚至以为是太子妃失宠或是太子边城出事。   姝姝回到东宫, 亦是什么话都没说,每天该如何还是如何, 只有身边几个信得过的宫婢才知晓太子妃回东宫后就日日待在药房里头。   这事儿过去好几日, 赵贵妃才过去东宫探望太子妃,没宫婢在里头伺候,所以无人知晓太子妃跟赵贵妃都说了些什么事情。   只有珍珠玲珑知晓赵贵妃来过后, 太子妃没在去过药房。   而且太子妃预产期就是这几日,整个东宫里头的人都紧绷着。   姝姝是在距离除夕还有半月时发动的,她早起用过早膳,正想让珍珠扶着她在庭院里走一圈来着,突然就感觉肚子阵阵发紧和痛疼,她倒也淡定,立刻唤道:“珍珠,去请女医太医还有产婆们过来。”   珍珠脸色一紧,知晓太子妃这是发动了,忙喊了玲珑杏儿灵草她们过来,然后一一吩咐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女医还有太医以及宫外请的产婆全都到了东宫。   就连赵贵妃亦来了东宫,精神紧绷着,见到姝姝还慢慢在庭院里头走路,赵贵妃忙道:“快些进去,女医们已经布置好产房,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姝姝摇头,“娘娘别担心,孕期我一直很是注意,不会有问题的。”   不仅是姝姝自己,还有宫里头的太医每日都不会给姝姝把平安脉,连膳食也都注意着,胎位也很正常。   太医跟女医们给姝姝把脉,姝姝回了产房,女医们给姝姝做检查,已经微微有些见红,不过还好,宫口还未全部打开,胎儿胎位亦是正常的,只用等宫口全开,胎儿就能顺利产下。   阵痛也是一阵阵的,姝姝也还能忍受得住。   到了晌午时候姝姝还照常用的午膳,刚用过午膳,阵痛就越发频繁起来,姝姝也显得有些吃力,羊水也破了,被女医们扶到产婆去生产,进去不到半个时辰,里面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女医们面带喜色的出来,发现连顺和帝都在大殿下等着,忙跪下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妃娘娘诞下一名小皇孙。”   皇家第一位长孙,嫡长孙,身份尊贵。   姝姝并不知外面的情况,她看着身边躺着的小奶娃,之前叔母还有大嫂生孩子她都是见过的,刚出生的孩子会显得有些皱巴巴,但躺在她身侧的宝宝却不是,肌肤白皙透着粉,才生下来的就有浓密的头发,五官像极了太子殿下。   想起远在天边的太子殿下还有宫中以及父王的情况,她的心中忍不住揪成一片。   “太子妃娘娘,恭喜。”产房里,宫婢们也都跪了一片,全都面带喜色。   姝姝温声道:“都快起来吧。”   姝姝生产很顺利,等到把产房收拾干净,姝姝也换上干净的衣袍,襁褓中的小皇孙也被抱出去洗漱,顺和帝看了眼襁褓中的皇孙,亦是满眼温情。   顺和帝很快离开,让赵贵妃留在东宫伺候着。   小皇孙被洗干净后又回到姝姝身边,原本赵贵妃给小皇孙找了乳母,但没料到小皇孙怎么都不肯配合,刚出生的小婴儿饿的不吭声,就是不肯吃,急的奶娘也是如临大敌满头大汗,最后还是姝姝靠在软枕上道:“抱过来让我试试吧。”   其实姝姝也更愿意自己喂养孩子,只宫里头规矩如此,没有嫔妃亲自奶孩子的。   现在皇孙不肯吃奶娘的奶水,那也就没法子。   赵贵妃示意乳娘把孩子抱给太子妃,没曾想,孩子刚到太子妃怀中就拱着小脑袋找奶吃。   姝姝生产顺利,通奶也极为顺利,孩子不过刚吃了几口就有了。   姝姝看着怀中白嫩的孩子,心底柔软。   “小皇孙性子到底随了太子殿下。”赵贵妃喃喃道,“皇上也同臣妾说过,太子殿下小时候也不肯吃乳娘的奶,都是用羊奶一勺勺的喂大的。”   等到小皇孙吃饱喝足睡在姝姝身侧,赵贵妃也过去了顺和帝寝宫。   偌大的寝宫唯有顺和帝一人坐在桌案上后,他正翻阅奏折,但许久都没动过一下,顺和帝虽依旧威严,但两鬓已斑白,赵贵妃不知想起什么,眼眶有些湿润,她进了大点,顺和帝抬头,“那孩子如何了?”   赵贵妃过去笑道:“同太子殿下小时真是一模一样,就连吃奶亦是,不肯吃乳娘的。”   顺和帝神情恍惚,想起潋之襁褓时的模样。   “皇上……”赵贵妃微微蹙着眉心,欲言又止。   顺和帝回了神,问赵贵妃,“吩咐你的事情也都办好了?”   赵贵妃忙点头,“臣妾已经都办好了。”   见顺和帝皱着眉心的模样,倒也没多言,心中想着其他事情。   …………   太子妃诞下皇长孙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里头传开。   傅潋之曾在姝姝刚怀有身孕时就给孩子起了名字,傅灏,浩瀚无边之意。   姝姝也开始安心做月子,傅灏极乖,每天吃饱就是睡,不哭不闹的,醒来也只是躺在姝姝身侧,十来天时他就会睁眼,他的眼睛也随了傅潋之,小小的奶娃儿看着就有些高冷,唯有面对姝姝时,他才会露出笑容。   再有半月就是除夕,这个除夕,姝姝要做月子,不易吹风,就没出门,只有珍珠她们陪着姝姝待在东宫里度过的。   正月十五,姝姝出月子,傅灏长大了些,模样长开,肌肤完全随了姝姝。   月子期间,顺和帝跟赵贵妃过来看过几次,顺和帝憔悴不少,众位大臣都以陛下是担心边城的情况。   出月子后,边城传来喜讯,太子与逢北的第一场对战取得了胜利,逢北王驯服不少雪狼用于战场之上,但岂料那些雪狼见到火焰阿猁小白就两股颤颤,不受驱使,哪怕被强行驱使亦被火焰它们重伤,都夹着尾巴逃散开。   听闻边城传来的消息,姝姝亦是放心不少。   出了月子第三日,次日早起,姝姝刚给傅灏喂完奶,进屋换了身衣裳,她肌肤如玉,生下傅灏半个月基本就恢复了以前的身姿,腰肢纤细,面如海棠。   过了一个多时辰,姝姝刚把傅灏哄睡下,珍珠忽然白着脸进来,“太子妃,不好了,出事了,皇上今早下朝后忽然昏倒过去,这会儿太医都过去了,情况还不知会如何。”   姝姝垂下眼眸,“知晓了,你先下去吧,去外面让宫婢们莫要惊慌。”   珍珠见太子妃镇定的模样,心里头也跟着平静下来。   顺和帝昏倒的事情很快整个宫里就已知晓,人心惶惶,姝姝待在东宫,望着空荡荡寝宫,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半个时辰后,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喧哗声,还有兵戎相见的打斗声,以及宫婢们惊恐的声音。   很快,有侍卫进到寝宫内,见到姝姝后倒也没为难人,只是道:“太子妃娘娘,还请您跟小皇孙过去大殿一趟。”   姝姝起身,去里屋抱傅灏跟着这些侍卫离开东宫。   侍卫长路上时忍不住多看了太子妃一眼,也不让下头的人为难太子妃,只是心里难免嘀咕起来,这样的容貌,难怪连主子都惦记着,甚至嘱咐他们不许伤了太子妃和小皇孙,竟是连小皇孙都不允许伤害,若要他来说,就该斩草除根,小皇孙也不该放过的。   姝姝抱着傅灏,傅灏不哭不闹待在襁褓里。   很快就到了顺和帝住的寝宫,大殿内已经有不少人,帝王的嫔妃们,赵贵妃等都在,唯有二皇子母妃宁妃不在。   赵贵妃脸色不太好,对领着姝姝过来的男人道:“蔡统领你好大的胆子,把本宫还有这么多嫔妃都囚在此处是为何意!皇上此刻病重,太医们都还未曾到齐,你却封锁皇上寝宫,是想干什么?”   这蔡统领所作所为已是告诉在场所有人是怎么回事了。   其余嫔妃面色也都惶惶然。   赵贵妃看到姝姝跟小皇孙亦被这些侍卫押过来,面色更加不好。   那请姝姝过来的蔡统领倒也没有恼怒,只笑道:“还请贵妃娘娘稍等片刻,皇上病重,后宫嫔妃不得干政,自然要等二皇子过来。”   这话一出,赵贵妃冷笑一声,倒也不再说些别的。   姝姝出声道:“既如此,我先进去帮皇上诊脉。”   蔡统领却横剑拦在了姝姝面前,“太子妃,您还是先照顾好小皇孙吧,里面有太医院使正在帮皇上诊脉,不劳烦太子妃操心。”   赵贵妃正要发怒,外面二皇子傅厉元同宁妃走了进来,宁妃气色不错,妆容整齐,进到大殿见到里面的嫔妃,她露出一抹得意笑容,斗了这些年,结果这些人到来头来不是要被她压上一头,等她儿做上皇位,她成为太后,定要赵贵妃给顺和帝陪葬。   宁妃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待她走到赵贵妃身边时,赵贵妃冷笑道:“宁妃当真好派头,皇上如今昏迷不醒,你倒是还有精力打扮。”   宁妃挑眉道:“赵贵妃可莫要污蔑本宫,本宫是听闻皇上重病,这才赶过来的。”   “成了,都别再说了。”傅厉元淡声道,“我先过去看看父皇。”   傅厉元进到寝宫,太医院院使还有太医院几个比较有名的太医都已聚在此处,正焦头烂额的商量着。   傅厉元过去道:“韦院使,我父皇的身体如何?”   韦院使面露难色,傅厉元冷声道:“韦院使这是何意?如今父皇病重,太子又在边城打仗,宫中唯有本殿才能主持大局,莫不是你还想瞒着父皇的病情?我父皇的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韦院使这才慌忙跪下道:“回禀二皇子,皇上这是五脏六腑衰败的症状,亦是像中毒,只是宫中太医对毒并不是很精通,还希望二皇子请太子妃过来帮忙瞧瞧。”   傅厉元沉默片刻,出来大殿对姝姝道:“有劳太子妃去帮父皇诊脉。”   姝姝点头,亦不同二皇子多言,把怀中抱着的傅灏交给赵贵妃,却被傅厉元伸手拦下,他道:“我来抱着他吧。”   姝姝抬头,与傅厉元对望,傅厉元面色不变。   赵贵妃上前道:“不劳烦二皇子,还是本宫来吧。” 第158章   傅厉元倒也不多言, 转身进到寝宫, 姝姝与赵贵妃对视一眼, 把傅灏交给赵贵妃, 随傅厉元进到顺和帝寝宫。   寝宫内, 龙榻上的帝王面色灰白,昏迷不醒,姝姝垂眸,上前替顺和帝诊脉,又掀开皇上眼睑,翻看过舌苔, 最后取了顺和帝一滴血, 仔细检查过后, 半晌后她才起身退开,傅厉元问道:“太子妃, 父皇他的身体?”   姝姝垂眸道:“皇上是五脏六腑衰败症状,从表面来看,不像中毒之症, 但皇上龙体一直安康, 不可能无缘无故内脏还是衰败,我想查看过皇上近日饮食日常的清单在做具体安排。”   傅厉元慢慢垂下眼睑,他想起那人曾告诉他,毒若下成, 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的,而且毒下成后, 表面只能看出是五脏六腑衰败,查不出中毒迹象,他慢慢道:“好,本殿这就让人去取。”   傅厉元派人取来顺和帝这些日子吃穿用度的清单交给姝姝,问道:“若父皇五脏六腑继续衰败下去会如何?”   姝姝望向他,掩住心底的嘲讽,不动声色道:“若找不出症状所在,不出三日,皇上将会……”   这话不用继续说下去,在场的人也都懂了。   “那劳烦太子妃了。”傅厉元说罢,出了大殿。   寝宫里只余下姝姝,躺在龙榻上的顺和帝,还有大气都不敢出的几个太医,姝姝与太医院韦院使相视一眼,都慢慢垂下眼。   姝姝留在寝宫与几位太医一起查阅皇上近日来吃穿用度的清单。   傅厉元来到大殿,见赵贵妃抱着小皇孙,他面有不虞,此时倒也不好发难,只吩咐下去,“宣朝臣进宫。”   赵贵妃厉声道:“二皇子,你这是何意,现如今要做的也是该让人快马加鞭赶去边城请太子回宫。”   “父皇如今昏迷不醒,这种时候朝臣难道还不该进宫?”傅厉元冷眼看向赵贵妃,“边城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这时候传太子回宫,赵贵妃可知后果会如何?”   赵贵妃抱紧傅灏,不再言语,她自然知晓此时召回太子对边城的战事会有野心。   何况,二皇子此刻的目的和野心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生她此刻什么都做不得。   见赵贵妃不再多言,傅厉元吩咐下去,立刻有侍卫离开皇宫前往文武百官家中。   今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日,文武百官在一个时辰后,都赶来了皇宫里,听闻皇帝病情全都慌了神,来到大殿,文武百官从韦院使同太子妃口中得知皇帝极有可能醒不过来,尚书令常智岚道:“现如今最紧要的就是皇上的身体,但朝廷之上不可一日无主,许多要事都需处理,太子殿下如今又远在边城,边城战时紧急,只皇上重病到底是大事,此事还是要让人快马加鞭赶去边城告知太子。”   立刻有其余几位朝臣复议。   太傅宿滔却道:“皇上重病,自然要通知太子殿下,只皇上亦曾留下诏书,不如先看过诏书在做决定。”   这话一出,大殿上的百位朝臣全都诧异极了,尚书令常智岚皱眉道:“皇上已立下太子殿下,若皇上有事自然也该召回太子殿下,何况边城战事已缓解了些,太子殿下此刻回京亦不是不可。”   太傅宿滔淡声道:“皇上曾立下诏书,眼下情况特殊,常大人为何不肯先看过诏书?不如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看过皇上立下的诏书后再派人前往边城寻太子殿下。”   立刻有朝臣附和道:“这样亦不会冲突,不如先看过诏书?”   尚书令常智岚脸色紧绷,看了宿滔一眼,“只是臣怎么不知皇上还曾立下过诏书?”   有小半朝臣表示也不清楚皇上曾立过诏书。   还有数十个朝臣,都是二三品的大官却表明知晓皇上曾立下过诏书。   大殿之上,瞬间争吵起来,傅厉元皱眉道:“放肆,父皇如今还在内殿养病,你们这样吵闹成何体统,既有诏书,定然也是父皇的笔迹,取来看过便知。”   赵贵妃抱着小皇孙暗暗冷笑一声。   姝姝同几位太医待在内殿沉默着。   大殿上,事情已成定局,立刻有朝臣随二皇子前往御书房,取来一份诏书。   回到大殿之上,傅厉元淡声道:“在场的诸位,唯有太傅与尚书令大人最得父皇新任,不如此份诏书就由两位大人一起宣读出来吧。”   打开明黄色帛布,上面的确是顺和帝的字迹,太傅跟尚书令都是朝堂上的老官,跟着顺和帝也是二十载,自然对皇上的字迹熟悉的。   见到上面的字迹,尚书令脸色难看,太傅微微挑眉,这才道出诏书上的内容,竟是退位诏书,然后把皇位传给了二皇子傅厉元。   这道诏书念完,大殿上不少朝臣都面露差异,却也立刻有十来位大臣跪下恭贺道:“恭贺二皇子登基为新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跪,断断续续又有十来位大臣迟疑的跪下,恭贺出声。   以尚书令常智岚为首的另外十几位大臣却是脸色难看,常智岚冷声道:“皇上既已立太子殿下,又岂会随意立这样的诏书!你们到底是何意。”   “尚书令应该知晓先帝的笔迹才是。”宿太傅慢慢转头看向常智岚,“这字迹的确是先帝的,至于为何立下太子殿下后又让位给二皇子,这诏书中亦是写的清清楚楚,太子殿下虽战功赫赫,但到底太过残暴,恐不能治国,先帝思虑许多时日,这才立下诏书。”   赵贵妃呵斥道:“这简直是一派胡言!皇上立太子之时就已算是昭告天下,又岂会再立下诏书,本宫看就是二皇子狼子野心!”   蔡统领抽刀,冷声道:“还请赵贵妃慎言,二皇子被先皇立为新帝,岂容你污蔑!”   大殿之上乱成一团,以尚书令常智岚为首的二十多位大臣亦是不肯臣服,常智岚望着宿太傅淡声道:“这封诏书的确是皇上的字迹,但老臣记得宿太傅最善模仿人的笔迹,当初还曾被皇上夸过……”   宿太傅变了脸色,“尚书令这话是不是太过了些?”   眼看大殿之上的朝臣又要争吵起来,傅厉元淡声道:“够了,诏书上面还有父皇的印章,尚书令应该是认识的。”   尚书令沉默下来,字迹的确可能被模仿,但印章只有一枚,印章也只有顺和帝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但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对,皇上突然晕倒,甚至连太医和太子妃都诊断不出,然后突然爆出诏书,上面甚至立二皇子为新帝。   他们这些老臣都很清楚顺和帝为人,既已立下太子,就不可能再立二皇子做新帝的。   这显然就是二皇子的计谋,可眼下要么臣服,要么被二皇子当做异己铲除掉。   渐渐的,有些大臣跟着跪下,道贺新帝。   尚书令常智岚为首的二十多位大臣却如何不肯跪下,只道:“此事重大,老臣会派人快马加鞭赶去边城告知太子殿下。”   宿太傅道:“这个自然,只不过如今常大人是不是应该先跪拜新帝,然后举行登基大典?”   尚书令厉声道:“此封诏书存疑,恕老臣不忠,立新帝是大事,此事不如延后,先为皇上寻来民间的神医,待皇上醒来再说。”   见此人油盐不进,傅厉元脸色微沉,他很清楚,这封诏书是怎么回事,也清楚若没有尚书令仅有太傅支持,这场登基大典并不会很容易,因这京城里到底还有许多拥护傅潋之的朝臣……   傅厉元很清楚这事儿拖的越久,越容易变动。   此刻不如强行镇压下去。   他示意了蔡统领一眼,蔡统领伸手,长剑压在了尚书令常智岚的颈上,冷笑一声说道:“诏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如今二皇子已是新帝,常大人,您这是违抗圣令!您该知是何等下场!”   剑身上透着深深寒气,常智岚却面无畏惧,坚持不肯想二皇子低头。   既有尚书令带头,也有些朝臣窃窃私语,开始有朝臣拥护尚书令,表明眼下先给顺和帝寻医比较重要。   眼看着大殿上朝臣们要闹起来,蔡统领一挥手,大殿上的侍卫上前压制住常智岚,常智岚被压的头颅无法抬起,争执声更甚。   傅厉元道:“先将尚书令压下去。”   “且慢,你要压谁下去?”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寝宫内传出。   众人扭头看过去,不由瞪大双目,大殿上百官惊呼,“陛下!”   正是顺和帝。   他面色依旧枯黄,脸色灰白,由太子妃与韦院使搀扶着站在寝宫门口,顺和帝脸色虽不好,但威严依旧,他一出现,朝臣仿佛有了主心骨,一些随大流跪下的朝臣都慌慌张张站立起来,二皇子与宁妃,以及太傅宿滔为首的十来位大臣,还有蔡统领,大殿上的侍卫,全都变了脸色。   傅厉元神情慌乱,“父皇……”怎么会,那人明明告诉他,这要服用两个月后,是不可能再醒过来的,难道是——他的目光看向顺和帝身侧的姝姝。   姝姝半垂着眸。   她是一个半月前,傅灏还未出生时发现顺和帝中毒的,那日跟二皇子三皇子赵贵妃一起用膳时,他发现顺和帝脸色和气色都不太对,等用过膳,她以有事相求留下,大殿只余她和顺和帝,她提出帮顺和帝把脉,查出顺和帝中了毒,幸而还是早期,顺和帝并无大碍,毒是用顺和帝常用的龙涎香里头混合了一种名为香生草的香料,这东西单独用倒也无妨,但跟天玉茶是相克的,若闻过香生草后喝下天玉茶就会在体内生成一种毒素,两个月后,中毒的人会陷入昏迷,身体也慢慢败坏,基本是不可能再醒过来的。   顺和帝相信了她,因顺和帝只服用了半月,之后一个多月,顺和帝想找出谁是下毒之人,也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一个半月以后,顺和帝按照原先计划假装昏迷。   实际,顺和帝心里也大概清楚是谁下的毒,只到底不敢相信,到了现在,顺和帝才彻底看清,他这个儿子,为了皇位真的想要毒害他。 第159章   大殿之上的朝臣窃窃私语, 很快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帝突然昏倒, 二皇子跟太傅出门, 道出诏书, 诏书上立二皇子为新帝, 皇上醒来,二皇子惊惧的表情,都表明这诏书不过是假的。   甚至皇帝昏倒也不过是为了逼出想要叛乱的二皇子。   “逆子!”顺和帝脸色涨红,气的浑身颤抖,“你竟如此大逆不道。”   傅厉元抿着薄唇,脸色难看, 宁妃亦是脸色发白, 突然扯住儿子的衣袖, 厉声道:“眼下都已如此,元儿, 我们再无退路。”   傅厉元垂眸,慢慢道:“母妃,儿臣知晓。”   顺和帝厉声道:“厉元, 你可想清楚, 若你现在收手,朕还能饶你一命。”   “饶儿臣一命?”傅厉元抬头直视顺和帝, 冷笑道:“父皇这饶儿臣一命可是这辈子都要把儿臣拘禁起来, 为了让大皇兄安稳坐上皇位,就让儿臣一辈子不见天日!”   “你做错了事,自然该受罚。”   傅厉元唇角扯出一抹笑, 目光从顺和帝面上扫过,落在旁边的姝姝脸上,他温柔问道:“皇嫂,可是你?”   姝姝自然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是问她顺和帝身上的毒可是她解的。   姝姝不言语,看向赵贵妃怀中的傅灏。   陡然听见二皇子一声厉呵响起,“蔡统领!”   蔡统领瞬间暴起,朝着右侧赵贵妃怀中的傅灏抢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却有人速度更快,姝姝移动脚步,不过两个鼻息就到了赵贵妃面前。   姝姝的功夫是跟着周子鹟学的,加上这些年服用甘露,不仅是感官比常人灵敏,就算只学了这几年的武功,却早已没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他们的动作对姝姝来说,太慢,全都是破绽。   姝姝扯着赵贵妃一个用力,瞬间就将人推向顺和帝那边,她快速道:“娘娘,帮我护着灏儿,进内殿。”   其实她的确早就知晓宫中会发生这样一场叛变,甚至也知晓傅灏会有危险,可她不能提前把孩子送出宫去,否则二皇子会察觉出来的,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赵贵妃紧紧抱着傅灏,踉跄后退几步,被后面的韦院使扶住,她紧紧的抱着傅灏,对姝姝道:“姝姝放心,我定会护好灏儿的。”   蔡统领见状,脸色阴沉,提剑朝姝姝刺去,姝姝躲开,一掌拍在蔡统领胸口上,竟直接将他打飞出去。   其余侍卫也都围攻上来,明显都已是二皇子傅厉元的人。   大殿之上瞬间乱成一团,文臣护着顺和帝赵贵妃进了内殿,还有十来位武官同太子妃站在大殿之上同这些侍卫打斗起来。   这些都是宫内的侍卫,全都归顺傅厉元。   姝姝同这些武将再厉害,也无法抵抗得住这些训练有素的宫中侍卫。   眼看着就要被逼近内殿,外面忽然涌进来许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局势瞬间就逆转过来。   姝姝松了口气。   锦衣卫都是直接听命与皇帝,指挥使更是皇帝的心腹。   锦衣卫指挥使杨啸见到模样有些狼狈的太子妃,冲她微微颔首,率领锦衣卫与侍卫打斗起来。   姝姝认识杨啸,他亦算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这里已经无需她继续守着,姝姝转身回了内殿。   听见远处傅厉元的冷笑声,“杨啸,莫要以为你来了就能改变什么,金吾将军很快就会进宫。”   金吾将军乃是掌管宫里头还有京城日夜巡查的指挥使,就连蔡统领亦是金吾将军的人。   这也是傅厉元胆敢给顺和帝下毒,敢篡位的根本。   金吾将军与宁家也是有些关系,算是二皇子母族那边的人。   杨啸握着刀柄,冷笑一声,“就让二皇子见识一下,本指挥使到底有无这个本事!”   刀光剑影,这是姝姝关上内殿门最后见到的。   内殿里,顺和帝正靠在床榻上歇息,他服用过姝姝特制的一种药丸,可让脸色奇差,脉象几乎全无,这也是顺和帝要求的。   不过这东西没太大伤害,只用养几天身子就能恢复过来。   姝姝倒了杯温水,又把之前给顺和帝配的养生丸取了一颗过来,“父皇,您把这个服下吧,能舒服不少。”   那药丸还是有些后遗症,这几天身子会很疲乏。   顺和帝点头,接过茶盏,把养生丸服下,这东西服下后,顺和帝立刻就觉疲惫感去掉不少。   他想起姝姝的医术,又想到当初如果不是姝姝,今日只怕他已是凶多吉少,若真让老二得逞篡位成功,甚至还会给大虞朝带来更大的危害。   顺和帝叹息一声,“姝姝,真是多谢你了。”   姝姝摇头,转身接过赵贵妃怀中的傅灏,他才一个多月,什么都不懂,这会儿却安静乖巧的待在姝姝怀中,其实小皇孙最不喜外人接触,但今天赵贵妃抱着亦没闹腾。   距离一道门外的打斗声越发激烈,内殿的除了姝姝跟顺和帝知晓此次事情,还有赵贵妃与韦院使都是知情的。   此刻他们出去也是无用,只有无尽的等待。   大殿上的打斗之声一直未曾停歇,甚至好几次那道门都被人砰砰的撞过,有鲜红色血迹顺着门底的缝隙流淌过来,刺着顺和帝的双目。   顺和帝表情严肃又悲伤,他到底年纪大了,其实他早就猜出是厉元想要篡位,只是顾念着亲情,或许说是抱着最后一丝丝的侥幸。   只是这是侥幸带给他的却是血流成河的宫变,有无数人因为他的心软死在今天。   顺和帝慢慢闭上双目,外面兵戎相见的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   直至夜幕夕沉,似有夕阳倒映在地面,顺着缝隙透了进来。   地面鲜红的血迹已经变得暗沉,姝姝一直抱着傅灏,傅灏吃过奶这会儿已经睡下。   大殿外想起锦衣卫指挥使杨啸的声音,“皇上,都已解决。”   韦院使上前开了内殿的门,见大殿上倒下无数尸首,血流成河,二皇子傅厉元还有宁妃,都已被制服。   顺和帝看了眼外面的尸首,起身来到殿外,对杨啸道:“送太子妃和小皇孙先回东宫。”   姝姝抱着傅灏起身,这里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   杨啸领命,先把太子妃和小皇孙送过去东宫,路过傅厉元时,满身血迹的二皇子突然叫住了姝姝,姝姝抱着傅灏回头望他。   傅厉元望着姝姝,眸中已无半点亮光,他问,“你是不是非常的恨我?”   他以为总有一日,他可以拥有她,甚至为了她,不愿意伤害傅灏,只是想着暂时委屈她,等他坐上帝王的位置上就好好对她。   姝姝目光平静,她道:“我从未恨过你,于我而言,你只是傅厉元。”   对她来说,傅厉元只是太子的皇弟,更多来说,不如个陌生人,与其说恨,倒不如觉得他挺可悲。   这话的意思,傅厉元懂了,他苦笑一声。   旁边的宁妃却如何疯了一般使劲挣扎起来,怒视姝姝,面部狰狞,状若癫狂,她恨不得上前咬死姝姝,“你这贱妇,要不是你,我儿岂会失败!”她又转头去骂傅厉元,“本宫都说让你早早的解决掉她,若不是她我们岂会失败,你这个……”   还不等她继续骂下去,顺和帝面色铁青道:“给我封了她的嘴!”岂容她这般污蔑姝姝。   立刻有锦衣卫上前捂住宁妃嘴巴。   杨啸继续送姝姝离开,姝姝离开大殿时听见捂着宁妃那锦衣卫闷哼了声,应该是被宁妃咬了手,而后是宁妃苦苦哀求声,“皇上,臣,臣妾并不想谋害您的,只您对皇儿不公,臣妾这才做下错事,皇上……”   姝姝没有继续听下去,抱着傅灏下了台阶。   外面也是血流成河,尸骨堆砌,姝姝一路走过去,脚底也沾染上这些已经发黑的血迹。   很快回到东宫,宫婢们见到姝姝回来,也都松了口气。   姝姝回到东宫,让人备了热水,梳洗一番,洗去身上的血腥气,又给傅灏洗了个早,最后随便用了些晚膳早早歇下。   次日,姝姝让东宫的宫婢们莫要四处打听,主要待在东宫好好照顾她跟傅灏就行。   其实她才出月子没多久,其余事情亦不愿多管。   转眼就是几日过去,虽姝姝不让宫婢打听那日宫变的情形,不过她还是知道了后续。   是赵贵妃过来告诉她的。   这场宫变中间还有太后的手笔,太后跟宁妃分别被打入东宫,二皇子被看押起来,他们或许不会砍头死刑,但其余参与此事的将军和朝臣都被抄了家,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   姝姝并没有多说什么,她还挂念着边城的太子殿下。   他还中着蛊,都已经七个多月,想起那蛊对人的影响,姝姝心里慢慢攥紧。   赵贵妃并不知太子中蛊之事儿,只以为姝姝是担心太子,安慰她道:“姝姝别太担心,前两日边城传来战报,殿下大胜,不过被那逢北王给逃脱了。”   说起逢北王,赵贵妃叹口气,“你父王问过二皇子,二皇子竟是同逢北王勾结,那毒药竟是逢北王给他的。”   姝姝其实也猜到些。   等到赵贵妃离开,姝姝抱着傅灏去庭院里转了会儿。   等到用过晚膳,她让珍珠把胖胖给端了出来,胖胖就是符华送给姝姝的那只白色蛊虫,这几个月就连那只蛊虫都胖了一大圈,体型几乎比几个月前长了一倍。 第160章   姝姝不怎么会给宠物起名, 见这只蛊虫长得肥嘟嘟就总喊它胖胖或者胖虫。   这会儿喊珍珠把胖胖端了出来, 见它比之前大了一圈, 都快有拳头大小, 忍不住低低叹息了声, 软声喃喃道:“你怎么吃这么多呀……”   她也担心蛊虫太胖不好,有时想少喂它一点,但它不依不饶的缠着姝姝,姝姝不忍心,总会给它吃到饱。   喂过蛊虫后,姝姝抱着傅灏念了会儿书给他听, 晚上早早的歇下。   之后姝姝安心待在东宫里面照顾傅灏, 二皇子的事情她再无管过。   冬日很快过去, 春暖花开的时候,边城的战事还在继续, 听闻逢北王虽练练败仗,但依旧不肯死心。   转眼就是半年过去,已到盛夏, 傅灏七个月半月, 长得粉雕玉琢,一双眼像极了太子殿下。   顺和帝极喜小皇孙, 亦是很宠爱小皇孙, 得空时候经常抱着小皇孙在皇宫里面溜达。   顺和帝修养这半年,身子骨也强健了不少。   姝姝这些日子一直很担心太子殿下,他中蛊已经一载又一个月, 也不知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端巫医曾说过,中了噬心虫一个月左右会出现疼痛症状,三个月左右常人已无法忍受这种疼痛,会开始慢慢变的丧失理智,六亲不认,到两年后经脉断裂爆体而亡。   只是边城战事一直拖延着,太子殿下始终没回京。   甚至亦没给姝姝送过一封家书回。   入了秋的时候,盛老太爷生辰贺寿,他老人家是太子妃的祖父,又是七十岁寿宴,姝姝自然要出宫一趟。   到了宋昌德大寿那日,姝姝换了身常服抱着傅灏出了宫,自有侍卫跟着。   到了宋府,宋府虽已分家,但三房平时相处很好,暂时未分家,都还住在原先的老宅子里。   宋昌德大寿,自有许多名门贵族过来。   姝姝是太子妃,而且二皇子叛乱的事儿满京城都已知晓,亦都很清楚,等太子凯旋归来那一刻,就是太子登基之时,太子妃亦会成为国母,这样珍贵的身份,自少不了许多的应酬,姝姝抱着傅灏同各位夫人说话,大家待她都很是恭敬。   过了会儿,傅灏有些饿,姝姝也有些累着,崔氏过来温声道:“姝姝若累的慌,先回房歇会儿,等待会儿宴会娘在叫你出来。”   姝姝自然应好。   宋府她也熟悉,就没让丫鬟领路,自己抱着傅灏朝着以前的闺房。   走到半路僻静的青石路上,却正好碰见二兄宋钰谨正领着秦宴堂同姝姝迎面而来。   姝姝看见秦宴堂,微微怔住。   自打搬入东宫,她与秦宴堂再无见过面,这些日子也听闻他已经定了亲,还是上辈子的姑娘。   以后也会跟那姑娘恩恩爱爱。   想起以前的事儿,姝姝有些感慨。   宋钰谨见到姝姝,温言道:“姝姝可是要回去歇会儿?”   姝姝点头,傅灏也奶声奶气的喊了声舅舅。   傅灏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一周岁,能说不少话,会认人,说话奶声奶气的,而且最近开始学左路,不过今日走的有些久,到底是个娃娃,这会儿被姝姝抱在怀中。   宋钰谨捏了捏傅灏肉乎乎的小手,温声道:“灏灏乖。”   秦宴堂上前,冲姝姝微微颔首,“微臣参见太子妃。”   姝姝笑道:“秦大哥不用这么客气的。”   秦宴堂抬头,目光落在姝姝脸颊上,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宋钰谨道:“我正打算带宴堂过去我院子,有些事情同他商量的。”   姝姝点头,“二兄你们过去吧,我也先回房歇息了。”   “好,待会儿我在过去看你们。”宋钰谨道。   等姝姝离开,秦宴堂回转头,看见姝姝微微侧着的脸颊,她似乎正跟小皇孙温柔的说着什么。   宋钰谨拍了拍好兄弟的背,说道:“我们先过去吧。”   秦宴堂轻轻道出个好字。   ————————   姝姝抱着傅灏回到沁华院,院子里还跟她出嫁前一模一样,满庭院的花草,垂花门前那两颗樱桃树也长的极好,去年就开始结果子,结的樱桃果又大又甜,每年都会给宫里头送去不少的。   姝姝抱着傅灏,丫鬟们上了些吃食,姝姝喂傅灏吃了点东西就歇下。   到了晌午,抱着傅灏过去吃过宴席。   下午宾客们陆陆续续散了,姝姝同傅灏跟父亲母亲她们说过话后也回了宫。   京城里面一片祥和,边城战事还在继续。   边城传来的都是关于战事的消息,并未有关于太子殿下本人的情况。   姝姝越发坐立不安,想起殿下已中蛊十七个月,再有半年就会出现经脉爆裂的情况。   姝姝甚至想要去边城一趟,只还没等她跟皇上开口,边城传来捷报,太子殿下将逢北王斩杀在马下。   逢北王被杀,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战争终于落幕。   逢北王被杀后,太子殿下亦启程回了京城。   姝姝本以为至少该是半月后,但是捷报传来三日后,太子殿下就回了京。   太子殿下是直接回,并未让人快马加鞭给京城里头送信。   回到京城已是夜里,城门亦是被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叫开的。   守城的士兵开了城门,见到骑在马上的太子殿下,他一身玄色衣袍,面无表情,面容极冷,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意,那开城门的士兵甚至不敢再抬头看过去。   傅潋之骑马入城,很快到了皇门外,顺和帝已知太子回了京城。   皇门大开,傅潋之骑马先行过去了顺和帝的寝宫。   已是三更天,顺和帝披着间单衣见到了长子。   看到傅潋之那一刹那,顺和帝心中也忍不住咯噔一心,长子未中蛊之前性子虽冷,但至少眼中能看出光有感情,可眼下的太子,他眼中再无一丝光,冷淡的仿佛不认识顺和帝。   顺和帝压下心中忧虑,开口问道:“回来了?”   傅潋之点头,并未说话。   顺和帝又问,“边城的战时朕都清楚了,你这一去就是一载,你的蛊如何?”   “劳父皇费心,并无事。”傅潋之的语调极冷。   顺和帝忍不住心底叹了口气,说道:“你许久未见太子妃,快过去吧。”   傅潋之转身离开。   顺和帝望着傅潋之高大的背影,忍不住低叹一声,他只盼着潋之体内的蛊没甚问题。   ————————   姝姝并不清楚太子殿下今日回京的,何况这会儿已经三更天,她早早的哄着傅灏睡下。   傅灏奶娃娃时就不愿吃奶娘的奶,所以自幼就是姝姝喂的奶水,半岁左右添加的辅食,前几日傅灏刚满周岁,也顺带戒了奶。   这几日都是喂的羊奶,不过傅灏有些不乐意喝羊奶,都是姝姝哄着他喝下的,今晚入睡之前他还哼唧的跟姝姝撒了会儿娇。   姝姝特宠着傅灏,加上顺和帝也宠着小皇孙,所以傅灏性子有些娇。   等把傅灏哄睡下,姝姝看了会儿关于蛊方面的书才睡下。   迷糊间,她总觉周身有些冷,甚至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姝姝瞬间清醒过来。   黑暗中,她见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坐在床榻边,是个男人的身影,姝姝吓得不轻,突然想到什么,她轻声问道:“殿下?”   那高大的声音没说话,只黑暗中有一双冰凉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姝姝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她一时还不太适应黑暗,只能微微仰起头,伸手摸向太子殿下的面庞,他脸颊上一片冰凉,前些日子还在落雪,外面定是极冷,姝姝道:“殿下,你身上好凉,我让人备热水,您先洗漱,这样身上暖和下,再让人备些热……”   只是还未等姝姝说完,那道高大的黑影忽然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就连他的亲吻都是冰凉的。   姝姝呜呜两声,最后乖巧的抱紧傅潋之。   他的亲吻越来越深,姝姝忽然想起什么,挣扎了片刻,“殿下,灏儿还在里侧睡觉,小心惊扰到他。”   傅潋之果然顿住。   姝姝忙下了床榻,趿拉上绣鞋去点燃烛灯,房间亮堂起来。   姝姝也顾不得其他,过去大殿唤了珍珠她们,珍珠很快进来,姝姝吩咐让珍珠备热水和吃食。   珍珠道:“太子妃放心,奴婢已经备好热水跟吃食了。”   只是她们亦不敢进屋喊太子殿下去沐浴梳洗,实在是太子回寝宫时,她们几个守夜的奴婢有些吓到,殿下其实都没同她们说话,只是神情太过冷漠了些。   姝姝点点头,进内殿去喊太子梳洗。   来到床榻前,见殿下还是方才那个姿势端坐在床榻边,目光正定在还熟睡着的傅灏身上。   姝姝走过去,正想同殿下说会话,却见到殿下面上的表情。   不,不应该说是表情,只能说殿下面上连丝丝多余的表情都无。   这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殿下了。   姝姝想起殿下,体内的蛊,越发的担忧,她走到殿下身侧,微微俯身道:“殿下,已经备好热水同吃食,你先过去梳洗用过膳。”   傅潋之终于抬头,他盯着姝姝,表情还是没半分变化。 第161章   这是姝姝从未见过的太子殿下。   姝姝心中有些慌乱, 并不是畏惧, 而是担忧, 如果殿下真的性情大变, 表明端奶奶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蛊对人的影响亦是对的。   姝姝知晓现在不能慌,还不到最后时刻,一定有法子的。   “殿下,先去用膳梳洗把。”   傅潋之起身,随着姝姝过去外间,里面已经摆好吃食, 姝姝同他道:“殿下先去梳洗。”   傅潋之朝着净房走去, 走到门侧时, 回头见姝姝正站在膳桌前望着他,他道:“过来。”   语气疏远。   姝姝自然跟上, 她清楚平日他都不愿让宫婢们近身,原先有小厮伺候着,自打她嫁了过来, 都是她进来伺候着。   入了净房, 傅潋之站在浴池旁,姝姝走过去帮着脱去身上的衣物。   原本因蛊虫而生的暗红色经脉已经布满胸膛, 看着有些吓人, 姝姝眼窝子一酸,有些想哭。   蛊虫会让人痛不欲生,他却带着蛊虫边城待了一年, 甚至战场杀敌,不知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姝姝伸手抚摸殿下身上的纹路,心疼道:“是不是很疼?”   傅潋之不言语,只是低着眸望着姝姝,然后转身入了浴池。   姝姝抿唇,跟着入了浴室,帮着他梳洗擦拭后背,两人都不再言语。   待他洗的差不多时,姝姝正想取来衣物帮他换上,却被太子殿下拉住手臂,一把扯入浴池中,跌落在他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跌落有些吓着姝姝,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   傅潋之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子。   姝姝抬眸,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他的眸子没有任何表情,亦没有她。   “殿下……”姝姝正想说些什么。   傅潋之的吻已经落下。   这亲吻都与以往不同……   又冰又凉……   姝姝身子发颤,紧紧攀附与他。   等到浴池里面的水渐渐冰凉,傅潋之把人抱出净房回了寝宫。   连外头准备的膳食也未吃。   两人回到寝宫,床榻上的傅灏却不见踪影,姝姝有些吓着,正想起来,却被太子按了回去,他道:“他有寝宫。”   姝姝就懂殿下这话是何意。   她嗡了嗡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太子殿下封住唇,接下的话语全都吞入腹中。   整夜都没有休息,次日清晨姝姝才累的睡过去,她身上都是被亲吻的痕迹,她的肌肤太嫩,哪怕他不是故意的,她身上还是留下不少印记。   姝姝醒过来时已经晌午,外面静悄悄的,没人赶惊扰她歇息。   摇铃让宫婢们进来伺候着,姝姝问道:“灏儿去了何处?”   珍珠忙道:“娘娘不必担忧,小皇孙随殿下一起过去了皇上那边。”   姝姝微怔,她身上酸痛的厉害,也顾不得其他,让珍珠备了热水退下,姝姝屏退宫婢们,取了些甘露滴入浴桶中。   等姝姝泡好,身上的酸疼已经去除大半,她还是有些发怔,想不明白为何甘露可解百毒,对身体有益处,却不能对付蛊虫?   姝姝用过午膳后,太子殿下同傅灏还未归来。   姝姝知晓殿下这次打了胜仗回来,而且逢北王已死,边城近十年基本都不会再有什么战争。   边城无战争,百姓们也能安居立业,太子殿下立下大功,只是姝姝跟皇上都很清楚,太子殿下,体内还有蛊虫,如若蛊虫不除,只怕皇上亦不敢传位于太子殿下。   晌午过后,傅灏被皇上身边的人抱了回来。   太子殿下同皇上应该还有事情商讨,姝姝陪傅灏玩了会,开始教他说话认字。   其实小家伙很是聪慧,这才一周岁,已经能说不少话,教他认的字也能很快记住。   姝姝教的不多,一天只教小家伙认十个人。   晚上时候,太子殿下才从顺和帝寝宫出来,没人知晓两人都聊过些什么。   太子殿下回东宫时正好是用晚膳时,看见他回,姝姝就让宫婢们摆上膳食,都是太子喜欢吃的菜肴。   傅潋之还穿着朝服,进屋前他望了姝姝一眼,姝姝就明白他的意思,把傅灏交给珍珠,跟着殿下进到内殿,帮着他换下身上的朝服才道:“殿下,我们先去用膳可好。”   “可。”   只有三人用膳。   傅灏已经一周岁,平日都是吃些软烂的食物。   今日给他煮的是鱼羹,用比较嫩的豆腐鱼做成的,亦是姝姝亲自下厨,傅灏很喜欢吃。   到底太年幼,傅灏还不会自己用膳,平日都是姝姝喂他,这会儿也不例外,姝姝用银勺一口口喂着傅灏吃东西。   傅灏吃的时候,还会全神贯注的望着姝姝,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里都是姝姝。   等到太子用完膳,姝姝也差不多喂傅灏吃食,太子淡声道:“他有乳娘。”   姝姝抬眸,小声说道:“可是他还太小了些。”   傅潋之不再言语。   到了晚上歇息时,姝姝正想去给傅灏洗漱,傅潋之淡声道:“这是乳娘的事情,他已一周岁,不该再与我们同吃同住。”   这是他回来后同姝姝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可姝姝心里面就不是滋味,傅灏自打生下来就与她同吃同住,顺和帝也允她如此。   姝姝仰头望着傅潋之,软声道:“殿下,可是灏儿自幼就与臣妾一起吃住,他还太小,若不等三岁再分房。”   “不可。”傅潋之垂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已经不小了,日后他会面对更多,你不可如此宠着他。”   “可……”姝姝沉默下去,她亦知晓殿下说的是实话,可理智上她却有些不能接受。   “不可。”傅潋之道。   姝姝终于沉默下去,最后唤来珍珠让她寻了给傅灏的几位乳娘进来,一共四位,平日其实甚少照顾小皇孙,都是姝姝亲力亲为,这会儿四位乳娘过来,立刻跪下,诚惶诚恐,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太子。   姝姝慢慢交代道:“从今日,你们要开始负责灏儿的生活起居。”   “奴婢们知晓。”   姝姝又怕灏儿闹,就抱着小家伙同他说话,语气温柔,哄他同乳娘去洗漱,以后要自己睡觉。   傅灏的确是被宠着长大,从未离开过姝姝,加上他很是聪慧,就懂姝姝的意思,闹腾的喊不。   傅潋之抬眸望向这个几乎同他一个模子的嫡长子,目光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傅灏很聪慧,也很敏感,似乎察觉出有人看他,朝着傅潋之看过去,他自出生就未见过父王,这会儿见父王如此冷漠的表面,也有些吓着,加之姝姝这些话,他不仅悲上心头,窝在姝姝肩头沉默的掉起泪珠儿。   傅潋之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连敛眉都无。   偏生整个大殿内都能感觉到太子周身的寒意。   姝姝也有些坐立不安,忙拍着灏儿的背继续哄他,最后到底把小家伙哄着,让乳娘带着下去了。   傅潋之屏退大殿的宫婢太监们,只余姝姝同他,他朝着净房而去,姝姝本来心里觉得委屈,可见他转身朝净房而去,背景孤寂,心中也就不忍。   跟着他一块去到净房里。   姝姝帮着他脱去身上的衣袍,见他垂着目,面无表情的,她心底倒也不惧怕,不知为何,哪怕清楚他因为蛊虫性情大变,她依旧不会怕他。   只是这样,姝姝就忍不住想唠叨他,边帮着他擦拭后背,边软声念叨着,“臣妾知殿下的担忧,只是灏儿到底太年幼,如今不过一周岁,哪怕等到三岁启蒙亦是可以的,父皇也说过,眼下不可操之过急……”   姝姝还在念叨着傅灏的事儿,突然就被太子给扯入池子中给封住了唇……   …………   这天夜里,傅灏到底没跟姝姝一起睡。   夜里还闹腾过一次,把几个乳娘折腾的团团转,却都不敢去太子妃和太子的寝宫寻人。   后来好歹是把小皇孙哄住了。   等到早上,傅潋之去早朝时,姝姝还未醒,她昨儿夜里被折腾的厉害,这会儿还睡着。   傅潋之穿戴好后,站在床榻前看了她许久许久。   姝姝没多久也醒了过来,是被傅灏闹醒的,小家伙昨儿夜里一个人睡的,早上醒来就闹着找姝姝,只是珍珠她们知晓太子妃昨儿夜里睡得晚,又把小皇孙抱着出去哄了圈,让姝姝多睡了会儿。   到了巳时,傅灏就一定要过来寻姝姝,他不吵也不闹,只是执意过来寻姝姝。   姝姝这才被珍珠叫醒来。   傅灏见到姝姝,也不哭,就是眼睛通红的望着姝姝,非要她抱着,同她撒娇。   姝姝自然心疼的慌,抱着小家伙好一顿哄,晌午时候太子殿下留在御书房,不回东宫午膳,姝姝就在东宫的小厨房亲自给傅灏做了吃食,炖的软烂的鱼肉面,还亲自给傅灏喂食的,用过午膳,更是陪着傅灏午歇了一个时辰。   小家伙有母亲的陪伴,很快高兴起来。   晚上用膳食时,太子还是没回东宫,他才从边城回来,公务应该很是繁忙,姝姝就陪着傅灏用过晚膳,然后哄着他入睡,仔细吩咐乳娘们照顾好傅灏,这才回了寝宫。 第162章   回到寝宫时, 太子殿下已回东宫, 整个大殿上的丫鬟们全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姝姝见此情况就知太子怕是回了东宫, 她道:“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珍珠领着一众宫婢们都先退了下去。   姝姝进到内殿, 见到太子已脱去朝服,似梳洗过,穿着一身常服坐在桌案前翻看着什么,她过去软声细语道:“殿下回了,可在那边用过膳?”   傅潋之不言语,姝姝忐忑, 小半晌后才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响起, “今日可是一直哄着他?”   姝姝自然知晓殿下口中的他是谁。   她到底有些生气了, 闷声道:“殿下,那是您的长子, 您该叫他灏儿的。”   傅潋之这次不再说话,姝姝虽知他这般可能与他体内的蛊有关,可灏儿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却这样冷淡, 她的心中并不好受。   这会儿不愿意与殿下再说话。   姝姝转身出殿让丫鬟们备热水她去梳洗。   等梳洗过后,她早早歇息, 也不知为何, 很快就睡了过去,半夜迷糊间感觉被人从身后抱住,冰凉的亲吻落在她的脸颊和柔软的嘴唇上……   半醒间, 姝姝转身面朝他,依偎在殿下怀中,主动亲了亲他的唇,小声嘟囔起来,“殿下,灏儿是臣妾与您的血脉,他自出生就未曾见过您,您该待他温和些,其实灏儿很乖的,也很是聪慧。”   傅潋之沉默,慢慢握紧她的腰身,大掌却又慢慢的松开,最后紧紧的把人抱在了怀中。   两人缠绵。   次日姝姝醒来身上还酸疼着,她泡过澡后,过去大殿用膳,这会儿傅灏也被抱了过来。   姝姝问道:“灏儿可用过早膳?”   珍珠正侯在旁边,闻言小声说道:“小皇孙已用过早膳,而且早上时候……”珍珠说着似乎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开口,姝姝道:“没事儿,你说吧。”   珍珠这才小声道:“早上时候小皇孙闹腾过来寻您,正好殿下要去早朝,和小皇孙碰上了……”   姝姝心里面一惊,有些担忧。   不过珍珠很快说了出来,“娘娘别担心,殿下并没有冷落小皇孙。”   甚至让她们惊讶的时,殿下竟把小皇孙抱了起来,然后陪着他一块用了早膳,还同小皇孙说了几句话,告诉小皇孙,“你母妃有些累着,你莫要去闹她,让她多睡会。”   语气或许算不上多温和,但至少能看得出殿下放下的态度。   傅灏不知是怕太子还是敬畏,总之没闹腾,很是乖巧的点点头,还喊了声父王。   最后等太子去早朝,小皇孙竟真的没去闹着找太子妃,由着宫婢和乳娘们领着出去玩了。   姝姝听闻后,心中酸涩,她知晓殿下的确受蛊虫的影响,目前殿下能到这份程度她已很是敬佩。   她相信之前端奶奶和符华公主说的,蛊虫其实对殿下还是有着那样的影响,只是他全部忍耐了下来。   到底什么样的心智才能任何全身如刀剐肉,才能把心底最残忍的暴虐,全都忍耐下来。   姝姝用过膳,陪着傅灏认了些字就过去了书房。   她的书房里面全是医书,从各地找来的,还有包括各种关于蛊的书籍。   所有关于蛊虫的书籍和笔记,她其实已经翻看过很多遍的。   只是姝姝依旧不肯死心,她又来到书房继续翻看起来,连午歇都不曾去。   傅灏不知是不是听了太子的话,今日倒也乖巧,愿意让乳娘哄着入睡,不过一定要睡在姝姝的床榻上。   姝姝等到天色暗下来才从书房离开,她面上隐有绝望之意,她还是毫无办法。   这会儿姝姝实在不愿过去寝宫,她怕自己看到灏儿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哭,她可以救治所有人,却没有救下自己的爱人,救下灏儿的父王。   姝姝不想回寝宫,就过去东宫最偏的一个园子里。   这里头是白虎猞猁跟白狮住的地方。   它们前几日就随着太子一起回了京,许是经过战争的洗礼,不说火焰,光是阿猁和小白就变得更加沉稳,以往它们最喜缠着姝姝,现在虽也对姝姝很亲热,但不会像以往那些想要扑到姝姝身上,它们只会亲昵的蹭蹭姝姝。   揉了揉几只凶兽的脑袋,姝姝给它们喝的盆里滴落了些甘露,喃喃道:“你们快喝吧。”   姝姝待在这边陪着几只凶兽待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她才起身回了东宫。   太子殿下还未归,只有傅灏在,看见姝姝自然极高兴。   太子回来的还是很晚,等姝姝入睡后他才归。   太子才回京,加上前些日子二皇子造反之事,近期都会比较忙碌。   不过每晚都会回东宫就寝,哪怕姝姝已经睡下,他也会亲吻姝姝,两人缠绵。   还有十日就是年关,宫里的事儿虽有赵贵妃操持,但一些事情赵贵妃都慢慢开始交给姝姝。   所以姝姝也挺忙的,不过不管多晚,她都回抽空两个时辰去书房里面翻阅医书。   可始终找不出解蛊的法子。   她给傅潋之诊过脉,脉象甚至与常人无异,只是略略缓慢了些。   当初端巫医也说过,中噬心虫的人脉象基本与常人无异,略缓些,还有殿下身上的几乎布满胸膛经脉的暗红色纹路,都告诉她,殿下身上的蛊还在。   眼看着到了腊月二十七,太子殿下回来也十日。   他性情多多少少其实是有影响的,虽不至于暴虐成性,但姝姝清楚他骨子里都透着冷意。   唯有面对她时,他似乎才会多言两句。   姝姝不清楚为何会变成这样。   但她很清楚殿下对她的感情,甚至殿下也在努力缓和与灏儿的关系。   至少她从珍珠等丫鬟的口中都听到,殿下早晨会与灏儿碰见,会抱抱他,也会同灏儿说上几句话,虽然语气依旧冷了些。   腊月二十八这日,姝姝刚从赵贵妃那边回,宋家二哥宋玉谨就来求见。   宋玉谨是姝姝亲大哥,宋家排行二,这会儿过来东宫,许是有事情。   姝姝自然让丫鬟们把人领了进来。   宋玉谨进到大殿,见到自家妹子,喊了声太子妃。   姝姝温言笑道:“二哥不必这般客气,二哥快过来坐吧。”   宋玉谨过去,倒也没坐下,只是从身上取了几本书递给姝姝,“祖父生辰那日,你不是说再学关于蛊的巫医,想找几本关于蛊的医书,家里人就记在心里头,就给找来了。”   姝姝接过几本厚重的医书,上面记在的都是关于蛊的。   其中有一本似乎还是孤本,她曾听端巫医说过的。   姝姝有些高兴,取了那孤本出来笑道:“多谢二哥,这个对我很有用。”   前些日子祖父大寿她回国公府,的确跟母亲提过一嘴,自然不是说殿下中蛊,只说她想学些巫医,找些关于蛊的书,崔氏就上了心,回头跟宋钰谨说了声,宋钰谨得空就帮姝姝找了找。   不过姝姝手中那本。   宋钰谨顿了下。   姝姝看出些端倪,疑惑问道:“二哥,这本?”   宋钰谨笑了声,“也没什么,就是跟宴堂面前提了一嘴你想看看关于巫医和蛊的医书,他也帮着找了下,这本就是他寻来的。”   竟是秦宴堂帮着找的。   姝姝想起与他之间的渊源,不由的感叹,只道:“二哥,你个帮我跟秦大哥道声谢谢。”   宋钰谨自然道好。   他也没别的事儿,又跟姝姝聊了两句就离开了东宫。   宋钰谨送来的这几本书,姝姝都是未看过的,她吩咐了珍珠一声,莫让人惊扰了她,就去书房忙碌起来。   晚上时候,她哄着傅灏入了睡,自己也梳洗过,想着等殿下回,就没过去书房,搁在寝宫里燃着灯,继续翻阅下午看的医书。   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响起脚步声。   姝姝搁在书,望向来人,正是太子殿下回来。   “殿下,您回来了。”姝姝起身迎了过去。   傅潋之进屋,见到桌案上搁的书卷,同蛊有关,他坐在问道:“哪儿来的书?”   “是前些日子跟家里人说想看看巫医跟蛊的医书,臣妾二哥寻来的。”   “这本也是?”傅潋之又问,语气还是冷冷清清。   姝姝迟疑下,到底还是说了实话,“臣妾二哥同秦大人提了声,秦大人帮着寻来的。”   傅潋之垂下眼,把手中的收卷扔回桌案上,姝姝心里打鼓,殿下现在性子,她其实挺担心。   好在傅潋之什么都未说,只转身去了净房,姝姝忙把那本医书收起来,跟着过去。   等到上了床榻歇息后,傅潋之折腾的格外很,闷不做声的,却格外大的力气,几乎是弄了一整夜。   姝姝已经累到失去意识,迷迷呜呜的跟他求饶都是没用。   等到天边微亮,她才感觉自己被人抱着过去净房梳洗。   过了三日就是过年,宫里过年规矩较多,姝姝也就大年三十宫宴那日,还有初一宴请朝臣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时才露过面。   其余时间她都待在东宫里,她看过那些巫医跟蛊虫的书。   大多数巫医实际上也是利用各种中草药同蛊虫来治病的。   她让顺和帝找了许多虫来,各种各样的。   她的确已束手无策,用她跟着师父学来的医术,她救不了殿下,只能希望寄与这些蛊虫什么。   她想炼制蛊虫,希望介意借由蛊虫来引出殿下,体内的噬心虫。   但她翻阅许多资料和医书,上面都没有关于怎么引出噬心虫的记载,记录的都是如何养出一只噬心虫,这东西极难成,需要至少十载,姝姝不太可能去养噬心虫。   她只是按照巫医书籍上的记载,养的都是些可以治病的蛊虫。   养蛊虫不容易。   姝姝几乎是手忙脚乱的照护着这些虫子。   她都是跟着巫医书籍上学的,但是每种蛊虫她都用两种方式培育,一种是巫医书籍上的记载,另外一种就是甘露。   她再用甘露培育蛊虫。   希望这样的蛊虫对殿下,体内的虫子有用。   只是若真是用甘露养出来的蛊虫能对噬心蛊有用的话,那么当初符华公主送给她的胖虫就是被她用甘露养大的。   姝姝从内殿找出装着胖虫的锦盒。   这只白胖的蛊虫原先只有拇指大小,现在却已经赶得上姝姝的拳头大小,整个虫子都是肉乎乎的。   姝姝望着锦盒里几乎跟拳头大小的虫子,她喃喃道:“胖胖,你能不能帮帮我……”   或许会有用?不管如何,试试也好。   她如今已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等到太子从宴会上回来后,就见到姝姝正端坐在贵妃榻上,旁边案几上放着个锦盒。 第163章   傅潋之看得出姝姝隐忍着的有些激动的心虚, 他看了眼案几上的锦盒, 倒也知道姝姝的想法。   姝姝瞧见太子, 立刻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坐在贵妃榻上, “殿下, 我想试试能不能用蛊虫引出您体内的噬心虫,殿下能否让臣妾试试。”   “可。”傅潋之随姝姝坐在贵妃榻之上。   姝姝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胖虫,那白胖如同拳头大小的蛊虫却僵住不动,似乎很怕太子殿下。   姝姝心中闪过忧虑,方才这白团子还蠕动着胖胖的身躯蹭了她的,现在遇见殿下, 它却缩着不动了。   只是姝姝到底还是要尝试下。   她取了把锋利的匕首, 轻轻在殿下手腕上划过一刀, 暗红色血迹顺着骨骼分明的腕骨滑落,这血的颜色都比常人血液颜色暗了许多。   姝姝取来胖虫, 将它置于殿下手腕处,喃喃道:“小胖虫你帮帮我。”   然而胖虫只是僵在傅潋之的手腕上,纹丝不动。   姝姝面上挂着的浅浅笑意也终于慢慢淡去, 她低低的说了声, “还是不能。”   最后白胖的蛊虫被姝姝捧回锦盒中,她沉默不语, 取来止血的粉末洒在太子手腕的伤口, 血迹止住,她又取来干净的帕子替殿下清理手腕上的血迹,等把血迹慢慢擦拭干净, 她眼眶通红,低着头沉闷闷的跟太子说话,“殿下,臣妾一定会找到法子的。”   只是这话连她自己都带着茫然之意。   傅潋之未多言,只握住姝姝的手腕,淡声道:“去梳洗歇下吧。”   随后的日子,姝姝不再奢求胖虫可以引出殿下,体内的蛊虫。   她开始继续鼓捣那些虫子。   过了正月十五,姝姝突然听说了件事儿,她听闻秦宴堂被外放去了兖州,那地方在西北,有些荒凉。   秦宴堂是外放去兖州做了州同知。   不过六品官员。   但姝姝记得,上辈子,秦宴堂并没有被调去兖州,他从翰林院出来后直接进了吏部的。   兖州那地方很是荒芜,就算外放,秦宴堂去的也不该是这样的地儿,他其实很得顺和帝看中的,现在却……   姝姝想起年前秦宴堂给他送来的那本孤本,然后殿下就问了医书来处,她如实告知。   莫不是……   姝姝有些难过,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与秦大哥的确没什么,可秦大哥却因她被迁怒,甚至被外放到这种地方。   姝姝想忍着,可等到晚上太子回来时,她还是没忍住,那会儿她刚帮着太子把身上的朝服脱下去,忍不住抬头,却不想他也正低头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傅潋之道:“怎么了?”   “殿下,秦宴堂外放去兖州可是您授意的?”姝姝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傅潋之不语,半晌后才淡声道:“是。”   姝姝有些气急,“殿下,您为何这般做?”   这次傅潋之没有说话。   姝姝继续望着他,傅潋之冷冷的表情落在姝姝脸上,看见她眼中的焦急,他慢慢道:“他是臣,我是君。”   他这话的意思,姝姝自然懂了,他是君,他只是个臣子,臣子外放也是常事。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姝姝慢慢垂下眸子,眼中带着雾气,她对秦宴堂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当他和二哥一样的兄长,又觉他被自己连累,被外放,她过意不去,想要挽救什么,可她现在清楚,根本无法挽救的。   须臾后,姝姝听见殿下冷漠的声音响起,“怎么,你在为他担忧?”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凉意,森冷透骨。   姝姝猛地抬眸,却与殿下微微错开目光,傅潋之垂眸,她没看见他眼底的寒意。   姝姝知晓争吵不能解决彼此间的问题,她慢慢依偎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肩颈,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能够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声,剧烈的跳动声。   她慢慢道:“殿下,臣妾当初之所以想答应秦大哥的求亲只是因着,臣妾是沈家女,沈国公的孙女,这样的身份学医,就算沈家人同意下来,可日后女子总要出嫁,若是家世不错的,岂会容许臣妾成亲后继续抛头露面给人治病?但秦大哥家世不同,上面没有父母压着,臣妾就想着若真要成亲,倒不如挑选个家世一般,敬重我爱护我,可以不干预我帮人治病的,只秦大哥来求亲时,我到底犹豫了,因着我把秦大哥只是当做亲人,犹如和大兄二哥一样的亲人……”   之后殿下从边城回来,与她强硬的定下亲事。   一开始她对殿下的确无男女之情,只两人做了夫妻,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他宠着她,爱护她。   她也——   姝姝踮起脚尖,柔软的唇轻轻吻在殿下略有些冰凉的唇上。   她呢喃道:“臣妾最喜的人就是殿下,心心念念都是殿下,臣妾心中再无旁人。”   她表明她的心意,她的爱慕之情。   傅潋之周身的气息似乎都淡了下来,那种让人窒息的寒意消散不少,只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姝姝搂入怀中,另外一只手轻轻抚着姝姝柔顺的发丝,只他眼中的寒意却依旧无法消散。   …………   事情说开,姝姝希望殿下可以尽快调回秦宴堂,但她心中也是清楚的,既外放,就不可能轻易调遣回京。   她其实也知晓,翰林院出来的状元郎外放也是有的。   甚至殿下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秦大哥外放也能得到锻炼,实际上她也听闻兖州刺史年岁渐大……   而且这之后没多久,姝姝根本顾不得其他,因为她发现殿下有些异常。   对她的占有欲似乎越渐加重。   其实殿下年前才从边城回来时她就察觉到殿下对她的态度不太同,先不说床笫之欢的过渡索求,平日他若待在东宫,姝姝定然是必须留在东宫陪她,甚至连书房都不得去。   到现在年后出了正月,天气渐渐转暖的时候。   姝姝发现殿下似乎待她越发的不同。   原先用膳时,姝姝都是由着珍珠这些个丫鬟们伺候着的,前两日,殿下看着丫鬟们给姝姝布菜,忽然冷声道:“都退下。”   等宫婢们退下,姝姝疑惑道:“殿下,怎么了?”   太子只道:“有什么想吃的?”   姝姝当时没多想,道出想吃的菜肴,都由着殿下夹给了她。   如果只是那一次,姝姝也不会怀疑什么,之后用膳时他都不允许宫婢们在,都是由着他给她夹菜,他也大概知晓她的口味,都是她爱吃的菜。   甚至这几日,都是他给她沐浴的。   姝姝这才感觉出丝丝的异常。   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别人近她的身了。   姝姝知道殿下中蛊已十九个月。   端巫医曾言,噬心蛊会让人性情大变,六亲不认,偏生殿下这点不对,他对别的事务和人的确颇为冷漠,但待她却完完全全不一样,对她的占有欲比中蛊之前更甚。   只是她还是不知他内心想的什么。   他从不主动与她说起蛊的事情。   端巫医也说过中蛊两年必须经脉爆裂而亡,殿下中噬心蛊已有十九个月,若真如同端巫医所言,殿下还有五个月时间,最迟到盛夏。   想到这里,姝姝的心忍不住瑟缩了下,她又想起当初他把她护在身后,被蛊破体的画面。   他救下她,甚至当初连半点迟疑都不曾有过。   他待她的心,她都看的真真切切,所以哪怕到了现在,姝姝都不曾想过放弃,就算五个月后,殿下真的会出事,她——   姝姝慢慢闭上双眸。   开了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照顾姝姝的宫婢们也都习惯殿下跟太子妃的相处。   殿下不再让她们伺候太子妃,给太子妃布菜和沐浴都是他亲力亲为。   这些本来算是很私密的事情,照顾姝姝的宫婢又是珍珠翡翠她们,都是姝姝带进宫里的,对姝姝忠心耿耿,这些事儿自然没对外乱说过。   姝姝知晓殿下现在是中蛊,所以也都什么事情都迁就着他。   这日姝姝待在书房继续养她的那些虫子,连带着也给胖虫喂了些吃的。   它虽然不能帮着解殿下,体内的蛊,但到底养了两年多的虫子,也算是跟猞猁白狮它们一样,都是姝姝割舍不掉的。   胖虫还跟以前差不多,食量很大,之前一天三顿,现在每天晚上姝姝入睡前都要多喂它一顿。   姝姝也不清楚它这算不算异常,因为她曾经问过符华公主,符华公主说这蛊虫是一种香虫,没任何凶险之处,就是平日喂些小虫子就可,或者一些嫩叶,看看它喜欢吃什么,就喂什么。   符华公主还说这蛊虫养成后会散发很轻微的异香,因为没什么凶性,所以才送给姝姝养着玩。   不过符华公主心中还言,虽这蛊虫养成后可散发香气,但她并没有养成过,所以也不清楚这记载是不是真的。   只符华说,她翻阅的记载中,这蛊虫不难寻,但也挺娇贵的,不容易养,好像翻阅一些祖上的记载,有人养成过,但也耗费十来年功夫,结果出现香气后,没多久蛊虫也死了,所以没人乐意养这个玩意,她就是送给姝姝玩的。   姝姝知晓胖虫不能帮着殿下引出体内的噬心虫,但她对这小胖虫依旧挺上心的,每日给它喂的饱饱的。   喂过胖虫后,姝姝把书房里头的书籍都整理好,熄了灯,离开书房,准备回去就寝。   回到寝宫时,太子殿下应该也才归,两人都未梳洗,净房的浴池里已备好热水,两人正打算过去净房,傅潋之的脚步忽然一顿,他本是牵着姝姝的手,加之这一顿格外的明显,姝姝也愣了下,侧头问道:“殿下,怎么了?”   就着烛台上的光亮,姝姝见到傅潋之慢慢发白的唇色,她忽然就慌了神。   不过很快的,傅潋之就继续牵着她朝着净房而去,他道:“无碍。”   姝姝不信,等过去浴池那边,两人入了浴池,她终于知晓是怎么回事,殿下心口处皮下肌肤有暗红色晕染开,那是皮下出血,是心口处的经脉爆裂开。   蛊虫就在心脉之处,当初暗红色经脉也是从殿下心口处开始显现出来的。   现在经脉开始爆裂也是从此处开始。   姝姝忽然就开始落泪。   傅潋之替她抹去面颊上的泪水。   姝姝仰头问他,“当初去边城时,是不是其实就已经开始疼痛起来?”   许久后,傅潋之才淡声道:“是。”   姝姝攥紧他的手臂,又问,“是不是没多久,殿下您,您心智也有些不同的?”   这次傅潋之没说话,姝姝却懂了他的意思,他的心也的确受到影响,只是不知殿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没让自己变成一头毫无感情的野兽。   “殿下,您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姝姝终于还是颤着声问了出来。   傅潋之没有回答她,只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唇瓣。 第164章   太子殿下经脉也开始爆裂的事情姝姝没有瞒着, 告知了顺和帝。   顺和帝沉默许久许久, 那一瞬间, 他的面容也仿佛苍老下去, 他沙哑着声音对姝姝说道:“姝姝, 本来潋之若无中蛊,他从边城回来时朕就该让他登基的,只他中了蛊,这蛊甚至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所以让潋之登基为新帝这事就搁置下来,而如今这些都已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潋之体内的蛊真的如同当初巫医所言, 走到经脉爆裂这一步,你也应该很清楚, 接下来的希望太过渺茫……”   说完这些,顺和帝也不仅红了眼眶。   姝姝也难过的说不出话,满眼都是绝望。   “你且回吧, 这事情亦不要对外宣称, 或许最后还有救……”只是这话说出口,连顺和帝自己都有些不信。   姝姝回到东宫时脸色都是惨白的。   珍珠她们担忧的不成, “太子妃, 您没事吧。”   连她们都不知晓太子殿下中蛊的事情。   姝姝不说话,等乳娘把傅灏送过来的时候,她才露了些笑容出来。   傅灏都一岁三个月, 前几日顺和帝请了太傅过来给傅灏启蒙,原先的太傅宿滔因与二皇子勾结叛逆,早已被抄家处死,现在新任太傅是姝姝的父亲宋金良。   傅灏日常起居都有乳娘跟宫婢们照料,白日还要跟着宋金良读书认字,所以只有晨起,晌午用膳和午歇时以及晚上见到姝姝。   这会儿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傅灏缠着姝姝喊母妃。   姝姝温柔的笑着,问他今日学了些什么,傅灏奶声奶气道:“三字经。”然后继续奶声奶气的背诵给姝姝听。   这孩子真是太过聪慧,不过跟着太傅学了几日的三字经,都已经能磕磕碰碰的可以背出三字经了。   傅灏刚背完,傅潋之也回了,他今日回东宫用的午膳。   他身姿高大,在傅灏的眼中,这像青松一样高大挺拔的不苟言笑的冷漠男子就是他的父王。   他其实很小时候就经常听着母妃唠叨他父王的事儿。   他那会儿虽小,对很多话都没有印象,唯独对这父王的印象很深刻。   只他回来后,看着实在太可怕了些,傅灏就有些抗拒。   不过这几月父王有同他说话的,虽语气依旧挺冷,但他见父王对别人更冷,唯有对待母妃才不同。   傅灏乖巧的喊了声父王。   傅潋之坐下,把傅灏从姝姝身上抱了下来,淡声道:“用膳。”   傅灏就乖巧的自己坐在凳子上,然后珍珠给他布菜,他才一周岁多,吃的都是软烂的食物。   傅灏还太小,但他都是自己用银勺用膳。   却见宫婢都不给母妃布膳,都是父王再给母妃夹菜,然后母妃小声说话,“殿下,您快用膳吧,不必管臣妾的。”   傅灏就觉得父王虽看着冷淡,但父王对母妃是最特别的。   因为他跟着皇祖父一起用膳时,皇祖父都不会给赵祖母夹菜的。   ………………   姝姝哪怕在担心,可太子殿下身上的经脉依旧开始爆裂开,每天夜里她帮着殿下梳洗时都能看见皮下透出的暗红色,那是血液在皮下肌肤染成的颜色,原本只有小一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几乎遍布半个胸膛,触目惊醒。   不仅如此,姝姝也发现殿下肌肤越发苍白,几乎没有任何血色,慢慢的朝堂上的大臣也发现异端。   渐渐起了谣言,说是太子殿下得了重病。   顺和帝知晓此事瞒不下去,对外宣称太子殿下旧疾复发,需要养病。   旧疾只说是这些年守卫边城留下的,没说太具体的。   既是旧疾复发,朝臣不好追着过问太多,都只希望太子殿下早日康复。   他们都坚信太子殿下会早日康复的,因为太子殿下身边有太子妃。   太子妃医术出神入化,连着边城那样的瘟疫都能解决。   所有人都坚信着……   唯有姝姝自己才知她束手无策。   太子殿下开始养病,自此不再出东宫。   整个东宫唯有姝姝身边的带进来的丫鬟们和当初从蜀王府出来的几人可以贴身照顾两人的起居饮食。   傅潋之从表面看出了肌肤颜色略显苍白,其余时候与常人无异。   甚至就连姝姝也只见过他那样一次时态,养病这些时日,他身体的暗沉色血团越来越来,姝姝几乎与他每个时辰都待在一起,却未见他哼过一声。   姝姝每次除了耗费两个时辰看书,喂养那些蛊虫。   其余时间都是与太子待在一起。   大多数时候两人也不做什么,都是待在寝宫里头,两人都各自看书,不过傅潋之似总喜抱着姝姝,不愿离身。   两人待在一起时,太子殿下不允有宫婢们伺候。   姝姝也喜粘着太子,她的甘露虽每日都有给殿下喝,但仍旧没什么起色。   殿下身上的出血的地方越来越多。   到了五月中旬时,天气变得燥热,距离两年期限只剩下一个月。   太子的情况也越加的严重,那些血团基本布满全身后背。   殿下脸色也更加苍白,每日大多数时候只是靠在榻上。   姝姝背地里偷偷哭了许多次,每次还不敢让殿下跟身边的人发现。   傅灏虽年幼,但他聪慧,也察觉出父王似乎身体不太好了,每日回来后都会过来陪太子说话,奶声奶气告诉太子他今日跟着太傅都学了些什么。   傅潋之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也会问傅灏一两个关于学问上的问题,傅灏亦都能回答出来。   不过每日傅潋之也不让傅灏多待在他身边,每日考过他的功课后都会由着乳娘把他抱出去。   这日姝姝跟太子殿下两人都梳洗过,两人穿着薄薄的绸衫靠在榻上。   姝姝依偎在殿下怀中,已入盛夏,殿下身体却是凉冰冰的,所以寝宫内都没有摆冰盆。   姝姝还在小声的跟殿下说着话,“今日宫里送过来的小银鱼味道不错,明天一早臣妾用它来做银鱼面。”   傅潋之垂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姝姝叨叨絮絮的跟他说着话,慢慢感觉到殿下把她搂紧了些,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两人距离极近,姝姝睁眼,都能望见殿下那双狭长的凤目,明明不带任何感情,却满眼都是她。   傅潋之半垂着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自东宫养病后,他心底似乎越发有种快要破芽而出的暴虐,他的掌心顺着姝姝纤细的脊背慢慢移到后颈,然后轻轻捏住她的颈骨,她绝美的容貌都印在他的眼中,纤细脆弱的颈骨,只需他微微用力,就能轻易的折断。   他的指腹慢慢摩挲着女子细腻的颈。   然后慢慢的收紧……   “殿下……”姝姝眸子轻颤,温柔唤道。   那捏着她颈子的力道立刻卸了下去,然后冰凉的唇封住了她的口。   姝姝的惊呼被尽数吞入他的腹中。   有乌云飘过,遮挡住月色,大地之间一片黑暗。   姝姝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也青紫一片,她茫然靠在软枕上,想起昨天殿下掐在她颈上慢慢收紧的大掌。   她知晓殿下的病情越来越重,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表现,还有心智上的。   他对外人的暴虐似乎还能忍受得住,但对她,不仅是占有欲,他似乎清楚知晓蛊虫会在一个月彻底发作,他再犹豫要不要带她走。   姝姝侧头,见到殿下也正半睁着眸子看着她。   姝姝柔声道:“殿下,臣妾起来先去为做早膳,您在歇会儿。”   ……………………   哪怕是最后一个月,殿下看起来依旧与常人无异,行动或是其他方面。   只是只有姝姝才能猜到他大概会有多疼。   殿下却从未喊过一声疼,甚至经脉爆开时他连表情都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是到了最后几日,殿下到底还是垮了下来。   经脉爆裂的地方已延伸到腿部,他无法正常行走,   整个东宫都人心惶惶,顺和帝每日都会过来探望太子,如今经脉裂开已延伸到腿部,太子只能躺在床榻之上。   到了此时,顺和帝依旧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姝姝却是整个人已经崩溃,她每日守在床榻上,哪里都不愿意去。   殿下手臂上也出现血团,这样的血团布满全身,姝姝清楚最后一处裂开的会是心脏处。   她扑在床榻边上,眼睛通红,她已几天几夜都未歇息过。   甚至除了顺和帝,就连傅灏,她也不允许他此刻进来。   顺和帝站在远处,看着床榻上的长子还有跪在边上的长媳,流泪满面,他慢慢退出寝宫,打算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   傅潋之神志还是清醒的。   其实身体上的疼痛他也都能感知到,只是疼着疼着早就麻木。   何况他满心都只有一人,这些疼痛于他都不算什么,当初去边城时,他也不过是靠着对姝姝的思恋来压下那种疼痛还有满心想要杀人的暴虐,他把这种暴虐带在了战场上,只杀敌。   看着眼前绝望哭泣的女子。   傅潋之把人抱在怀中,那种想要拉着她一起陪葬的欲,望怎么都压制不住。   他抬起手臂,慢慢掐住她的颈骨。   姝姝依偎在他怀中,闭上双目,喃喃道:“殿下,您带臣妾一起走吧。”   大掌越收越紧,姝姝甚至能够感觉到颈骨咯咯作响的声音。   傅潋之眼前忽然就出现当初第一次碰见,她被大雨浇透,满身狼狈的闯入他房间的场景。   她那时候似乎怕极了他。   他只是微微掀动了下眼皮,冷漠的让她滚出去。   她立刻说了个好,转身就想离开。   眼前这个几乎呼吸骤停的绝美女子与当初那个狼狈的少女慢慢重叠在一起。   傅潋之突然轻笑了声,这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他猛地张开掌心。   姝姝意识都快离去,这会儿突然被松开,她软在他身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傅潋之冷声道:“滚出去。”   姝姝还在咳嗽,却不肯动,紧紧的抱着他,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胸膛上。   她喃喃道:“殿下……”   “出去。”傅潋之又道。   姝姝收紧手臂,不肯说话,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来人。”   外面有侍卫进来,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太子道:“把太子妃拉出去。”   “不,不行……”姝姝越发不肯离开,她知晓殿下只是怕失手杀了她,可那又如何,这也是她的所求。   两名侍卫都是太子心腹,相视一眼,到底还是上前道:“太子妃,您……”   姝姝撑起手臂,一双泪眸望着神情苍白冷漠的男子,他的眸子似不带任何的感情。   姝姝慢慢的起身,她的手颤的厉害,她喃喃道:“好,好,殿下,我离您远些可好,我,我退到远处可好,殿下莫要赶臣妾走。”   傅潋之到底没再说话,慢慢闭上眸子。   两名侍卫松了口气,知晓殿下的意思,悄无声息的退到大殿外。   姝姝慢慢走到不远处的桌案前,她坐在哪里不再动弹。   床榻上的男子亦没有再动,闭着那双好看的凤眸,寝宫里悄无声息的。   不知到底过去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寝宫里面甚至连灯都未点燃。   姝姝忽然踉跄的起身,摸过火折子把寝宫里的灯都给点上。   床榻上男子紧闭双眸,烛光下的脸色越发苍白,毫无血色。   姝姝身子发软,她跌跌撞撞走到床榻旁,伸手摸在殿下的手臂上,冰凉透骨。   她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放声大哭。   寝宫外,顺和帝老泪纵横,赵贵妃也失声痛哭起来。   大殿外,珍珠抱着一个匣子,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 第165章   珍珠原先也是守在大殿外的, 她同一众宫婢不可入大殿, 都在外面庭院里等着。   珍珠是姝姝最信赖的宫婢, 不仅日常起居都交由她, 很多事情都是由珍珠接手的。   她虽不知殿下中蛊的事情, 但到底是照顾太子跟太子妃日常起居的人,其实是猜到一些端倪的,太子妃医术了得,就算再难的病,太子妃都能治愈,太子的病情却越来越重, 加之太子妃这些日子一直养着许多蛊虫, 她猜测太子可能是中了蛊。   只是这事儿自然不能对外乱说。   她看着太子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 终究到了这一日。   她站在庭院里,等到天黑, 亦是满心绝望,太子若真的离开,太子妃只怕也……   只是容不得珍珠乱想, 因着玲珑脚步匆匆的过来了。   玲珑跟珍珠当初都是姝姝身边的大丫鬟, 跟着进宫,都是姝姝最信赖的人。   玲珑过来后, 脸色有些奇怪, 小声对珍珠道:“珍珠姐,您快过去书房瞧瞧看。”   “书房怎么了?”珍珠这会儿哪有时间过去书房。   玲珑焦急道:“太子妃养的胖虫不知为何掉落再地,而, 而且满书房都是异香。”   珍珠一怔,她记得那只白胖的蛊虫,当初才送来时拇指大小都没有,现在吃的快有她两个拳头大小。   而且到底算蛊虫,太子妃这段时间又一直养蛊。   可珍珠想着太子妃这会儿怕也顾不得胖虫,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跟着玲珑过去药房里看过。   还未走到药房里,珍珠就闻见一股子浓郁的异香。   珍珠惊讶,推开书房,却见地上散落的锦盒,还有那大白胖的蛊虫正在地上蠕动,看样子似乎想出门。   这实在太异常,加之满屋子这种奇怪的香气,珍珠心里总有些奇异的感觉,她觉得不管如何,应该把胖虫带过去给太子妃看看。   珍珠随意找了个匣子,抱着胖虫放在里面,立刻朝着太子妃寝宫赶去。   距离近了,那股子异香越发的浓郁。   珍珠甚至有些头晕。   等着抱着匣子赶到寝宫时,大殿里有皇帝和赵贵妃的哭泣声。   寝宫里隐约传来太子妃绝望的哭声。   珍珠心里咯噔一声,抱着匣子站在大殿外,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殿下已经……   珍珠犹豫下,到底还是抱着匣子上前跪下,磕磕碰碰道:“奴婢珍珠求见太子妃,太子妃养的蛊虫生出异香,奴婢不知该如何。”   “进去吧。”顺和帝此刻精神亦差不多恍惚,其实他甚至都没听清珍珠说的什么。   珍珠抱着匣子跌跌撞撞冲到寝宫里面,太子妃正跪在床榻上失声痛哭,床榻上的人似乎也毫无动静。   珍珠脸色煞白,到底还是抱着匣子过去道:“娘娘,胖虫似乎有些奇怪……”   姝姝却哪里听得见,她的感官似乎都远离,心都没了。   “娘娘……”珍珠也跟着落泪。   她手中的匣子突然颤动了下,似胖虫再从里面撞击,珍珠本来没抱稳,被这样一撞,匣子掉落在地上。   那比几个月前更大了一圈的胖虫从匣子里滚落出来,满屋异香。   可姝姝根本没闻见。   珍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悄悄退出,却见地上那胖虫蠕动着朝着姝姝爬过去。   这实在太过异常,珍珠心中犹豫了下,捧起地上的胖团,把它放在了床榻边,然后轻轻拍了拍姝姝的肩,“娘娘……”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姝姝突然被拍住肩膀,感官似乎回神,她闻见满屋子异香。   瞧见手边的胖虫子,那几乎快有她两个拳头大小的胖虫正朝着殿下蠕动着过去。   姝姝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就清醒过来。   她身子颤的厉害,心中似有感应。   “快,去,取匕首过来。”姝姝颤声道。   她身子软的厉害,根本无法动弹。   珍珠听闻,急忙转身去寻了匕首过来,姝姝接过,她手也颤的厉害,双手才堪堪握住那匕首,然后颤抖着在殿下裸露在外的手腕出划上一刀。   暗黑色血迹流出,胖虫更加快的朝着那血迹涌了过去。   姝姝丢开匕首,捧起胖虫搁在殿下手腕处。   胖虫紧紧的吸附在殿下手腕的伤口处,异香更加浓郁。   这次的胖虫表现明显和上次不同,姝姝忽然就有了奇怪的感觉。   她解开殿下的衣襟,看着殿下心口处忽然鼓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鼓块,那就是蛊虫所在的位置。   蛊虫已经游离在肌肤表层下了,之前时候那噬心虫早就隐于殿下心口处,不见踪影,现在终于能看到它了。   姝姝捂着脸颊无声哭泣起来,她喃喃道:“殿下,您一定要坚持住,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住。”   大殿上的顺和帝也注意到里面的异常,太子妃似乎停止了哭泣,而且似有异香。   赵贵妃喃喃道:“皇上,好浓郁的香气……”   顺和帝嘴唇蠕动了下,心底也渐渐涌起希望,他朝着寝宫而去。   赵贵妃也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寝宫内。   姝姝跪在床榻边,眼睛亦不敢眨,她看着那蛊虫慢慢从殿下心口处游离到胸膛,然后肩膀,顺着手臂上的经脉朝着殿下手腕那处口子而去。   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从殿下伤口处钻了出来,胖虫忽然张大虫口,一口将那黑色蛊虫吞入口中。   这一幕也被顺和帝同赵贵妃看入眼中。   然后胖虫整个虫身僵住,从殿下手腕出掉落下来,掉在地面之上。   姝姝一时之间不知要先顾谁。   异香突然散去,满屋只剩恶臭,然后几人就发现僵在地上胖虫白白的身躯开始缩小,从它身上渗出黑色粘稠的液体,满屋子都是臭味。   直到胖虫身体缩回拇指大小,然后就不再动弹,不知生死。   姝姝也终于回神,她忽然从地上捧起那不再动弹的胖虫,然后丢在了桌案上的一盏杯中。   杯子里是她倒入的甘露水,殿下未喝完的。   她知晓胖虫是被甘露养大的,它既然帮殿下引出体内的蛊虫,只怕自身也受到很大的伤害,姝姝不想它死。   只能暂时丢在甘露水中养着。   顺和帝终于回神,走到床榻前,满目震惊。   姝姝顾不得其他,回到床榻上,取了止血药洒在殿下伤口处,把伤口包扎好,她这才颤着手指去试殿下脉象。   入手的脉象微弱到几乎快没了,可姝姝却喜极而泣。   顺和帝也踉跄两步,扶着案桌才站稳了脚步,眼中落泪,这次却是欢喜的。   太子殿下是在第二日早晨醒来的,昨天夜里顺和帝和赵贵妃离开后,她屏退所有宫婢,只余她自己守着殿下。   她给殿下喂了些甘露水,又把胖虫给清洗干净,然后找了个锦盒,里面放了些嫩绿的用甘露养出来的蔬菜叶子,胖虫似乎没事,因着姝姝方才发现它微微动了下,只是肯定元气大伤,它身上的异香已经不见了。   “谢谢你。”姝姝轻轻抚了下胖虫。   她没想到最后是符华送的蛊虫救下了殿下。   这世间果真存在因果的,比如她和宋凝君的因果。   然后她救下符华公主,符华公主送给她一直蛊虫,最后因这一只蛊虫救下了太子。   人心向善,天必佑之。   太子殿下是在次日清晨醒来的,他睁开眸子第一眼就看见趴在他身边睡着的女子,发丝散落在他身旁。   心中所有的暴虐欲望都已经退却,他满心柔软。   姝姝睁眼,见到殿下苍白面容上的笑意,她忽然就泪流满面起来。   傅潋之握住姝姝的手,温声道:“宝儿哭什么。”   “殿下。”姝姝扑到太子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傅潋之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太子中蛊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开了,朝臣对此很是关心。   早朝时候,顺和帝就道:“太子是在前些日子跟逢北王打仗时中的蛊,只是回来后发作,这才对外宣称旧疾复发需要养病,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太子妃已把太子除了体内的蛊虫,只需静养几个月,太子殿下就能好起来。”   众位朝臣不由震惊,一是震惊殿下中蛊了竟打赢了边城的胜仗,二来是太子妃不仅医术高明,竟还懂的蛊术,这简直让人有些惊惧。   顺和帝又道:“太子妃研究蛊术也只是为救太子,而且都是些救人的蛊。”   其实这也是顺和帝告诉这些大臣,太子妃不仅懂医术,连蛊也懂一些,太子妃医术可以救治天下黎明百姓,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因为顺和帝知晓等太子登基时,太子妃会被立后,甚至潋之偌大的后宫只会有太子妃一人。   给这些朝臣们警醒下,或许一开始朝臣们不会有非议,但时间久了,难保会有些人想要送女儿进宫攀龙附凤的。   顺和帝这辈子经历过后宫嫔妃相残,子嗣谋逆,他也算是看开,甚至觉得后宫只有一人也是极好的,何况潋之爱姝姝,眼中也不会有别的女子。   朝臣一片恭贺,都是祝太子养好身体。   太子身体需要慢慢养着,他经脉尽数裂开,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错。   但甘露是养人的,所以慢慢用甘露养着,殿下的经脉也慢慢恢复起来。   胖虫也没事,不过变得不爱动弹,每日食量也少了很多,姝姝猜胖虫应该跟阿猁火焰它们一样开了灵智的,当初她说希望殿下好好的时候,胖虫才开始努力的吃东西,而且胖虫应该就是噬心虫的克星,只不过需要等到胖虫开始散发异香才能引出噬心虫。   而且她后来也问过符华,胖虫想要养出异香简直比养出一条噬心虫还要难。   符华还言,两年内能把胖虫养出异香太难太难,也是殿下命不该绝。   只有姝姝清楚,这也是胖虫愿意救殿下,它开了灵智,所以它才会疯狂的开始吃东西,它甚至很清楚,自己救下殿下可能就活不了多久的。   姝姝也记得本书记载,胖虫这样的蛊虫若养出异香后没多久便会死去。   幸好她还有甘露,幸好胖虫也无事。   姝姝还发现,殿下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   为了殿下早日康复,她给殿下日常饮水都换成甘露。   有次傅潋之喝下后,微微挑眉同姝姝道:“味道似乎不同。”   那会儿姝姝还不清楚,唱了口才知晓是今日没来得及把壶里的水换成甘露水。   她抬眸,撞见殿下的眸子里,发现他的眼眸中全是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姝姝终于清楚,他其实都知道的,姝姝却也觉得释然开,软声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发现的?”   傅潋之把她抱在怀中,亲亲她的唇,温言道:“边城瘟疫那次。”   其实那也不算初次发现端倪,许久前就有些猜测,直到瘟疫那次,他才肯定姝姝身上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知晓姝姝身上的奇异之处,只他没有太多过问,姝姝守着这样的东西,却能保持本心,他敬她爱她,不愿给她压力,她若愿意告知他就听着,不愿意她也永远都是他的宝。   姝姝并没有说太多,她知晓殿下会护她爱她,等她那一天真的愿意把上辈子的事情都看开,再告知殿下。   何况殿下其实都已知道她身上最大的秘密了。   半年后,太子殿下身体已经恢复好,可以处理朝政,但他总是推辞,告诉顺和帝身子还未恢复好,顺和帝岂会不知他每日都是待在东宫跟姝姝腻歪在一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强硬道:“朕已让钦天监算过日子,过了年,三月初一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乃是最好的日子,你就那日登基大殿吧,朕也该退位颐养天年了。”他是真的想过过安稳的日子,就每日赏花教教灏儿就好。   剩余的重担,都该交由潋之。   他相信潋之会把大虞带向安稳盛世的时代。   这次傅潋之倒也没在说什么。   年后,万物回春,春暖大地。   三月初一,良时吉日。   今日不仅是新帝登基大典,亦是新帝立后大典,到时新帝会偕新后登上皇城最高的祭台上,接受朝臣和百姓的朝拜。   姝姝同傅潋之一大早就已起床梳洗,沐浴打扮。   繁琐的凤袍一层层的穿上。   凤冠加身。   外面有鸣赞官高喊吉时已到。   大殿的门被推开,阳光照耀,金光渡身,身穿龙袍的傅潋之朝着姝姝伸出了手。   <全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