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宋家表姑娘(重生) 作者:红笺儿   【文案】   前世,宋绵喜欢程棠,结果两人刚成亲不久,他就纳了个小妾进来,后来她从府中下人口里得知,这位小妾竟是他心尖上的人。宋绵心无他求,只盼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却不想竟遭人陷害,孩子死于腹中,她也最终抑郁而终,落得个香消玉殒。   一梦醒来,回到她十三岁那年。一切都还未发生,她也发誓此生再也不入程家。却不想遇到了程家五爷……再入程家,她的身份却是变了,程棠见着她,也得规规矩矩地唤她一声“五婶”?   宋绵前世就觉得程予对她格外照顾,重生以后,他对她的好就更加不掩饰了。   ps.这是一个男主和女主前世错过,今世喜结良缘的故事。 ================   ☆、001   夜深人静,朗月居寂静无声。院子外头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一道凄厉之声从粉蝶纱帐里传来,惊得外头正撑着脑袋打瞌睡的墨画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急急迈着步子进了里屋,撩开床帘,就见自家姑娘抱着被子坐着,满脸的惊慌恐惧。   “姑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墨画坐在榻上,凑近一瞧,发现她家姑娘竟是面色苍白,白嫩的额上发了许多冷汗,她伸手去擦,竟是湿了一片。   “怎的发了这么汗,姑娘可是梦魇了?”墨画连忙扯出袖中的鸳鸯帕子,替她擦着额上的冷汗。   谁知墨画正擦地好好的,宋绵猛然握住她的右臂,眸中一片恐慌: “孩子......我的孩子呢?”   宋绵握得十分用力,墨画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被她给掐红了: “姑娘说的什么糊话,哪里来的什么孩子?”   宋绵握着她的手臂缓缓松开,一双潋滟动人的眸子里布满迷茫之色,她渐渐平静下来,她望了望四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女子闺房。她身侧坐的女子,也是自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墨画。   只是,墨画不该是这副模样。准确的来说,这是墨画十二岁时的模样,只是,墨画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早已二十有几了,她不该是这副模样的。   宋绵愣了愣,随即伸手摸着自个的脸。那她……现在是什么个模样?   “墨画,去拿镜子来。”宋绵吩咐道。   墨画心想这大半夜的,姑娘要铜镜做什么。可是她只是区区一个婢女,主子吩咐的事她照做就是了,哪里还敢质问。“是。”她应了下来,起身去了妆匣台。   再次进来,她手中多了一面铜镜。   宋绵急忙抢过她手中的铜镜,在看清镜中之人时,她瞬间怔愣住了。   镜中之人肌肤细嫩如雪,柳眉清秀纤长,一双杏眸似含了两汪清泉,纯净动人。这样美的姿容,虽还未长开,但也能让人料想到之后是何等的倾城之貌。   宋绵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   秀气的鼻子,殷红的薄唇,这是她,倒也不是她。   她前不久刚过完生辰,已是二十七的年纪,怎可能生的如此稚嫩。这明明是她十三岁时的模样。可是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二十七了呀,眉眼都隐约生了细纹,肌肤又怎么会这般的光滑细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她是重新回到十三岁的年纪了?   宋绵攥了攥手心,清晰真实的痛感令她更加确定这一切并非是在做梦。   她竟然......真的重活了一世?   前世,她因倾慕程棠,十五岁便嫁到程家去了。程棠贵为程家长孙,为人谦和有礼,又生的丰神俊秀,不知是多少京中贵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宋绵也本以为他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奈何前世她嫁到程家不过一年,程棠便纳了个小妾进来,后来她才从府中下人们的口里得知,他这位新抬的小妾温雨吟,是程家的远房表妹,十岁时便上京投奔程家来了,自此住在程家,与程棠二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奈何温雨吟家世低微,程棠的母亲秦氏瞧不上她,于是娶了宋绵这个正妻过来当幌子,好纳温雨吟进门。   若是殷老夫人得知自己千娇百宠的外孙女,被人当作物件般利用,还不知道要上程家闹上几回。宋绵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既知自己识人不清,嫁错了人,便咬着牙认了。嫁到程家这些年也就做好正妻该做的事,其他的事一任不管。谁知秦氏见她嫁过来这么多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便处处挑刺。其实并非是她生不出来,而是程棠这些年就从未踏足过她的屋子,日日宿在温雨吟的屋里。按道理,温雨吟也早该怀上了,却不知她是哪里出了问题,死活怀不上,秦氏便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程棠迫于无奈,只好睡进她的屋里。不出几个月,她便怀上了胎儿。肚子里多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令她寒了多年的心终于有多么一丝的温暖。自此她心无所求,只盼腹中胎儿能平安出世。谁知她养胎养的好好的,眼瞧着产期越来越近,竟是突然早产了,就连宫中请来的太医最终也没能挽救。   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鲜血不止,血崩而亡。最终落得个香消玉殒,就连腹中的孩儿也未能保住。   宋绵双目茫然地望着床榻上的海棠红绣金枝牡丹锦被,人还有些恍惚。上苍是看她可怜,所以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她渐渐捏紧身下的被子,揪得十分用力。若这是真的,那她这辈子别无他求,只求此生再不入程家。   “姑娘?”墨画见她呆呆地坐在那儿,也不言语,心下多了几分担忧。   墨画本是殷家的世奴,原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前些年,自打这位宋家表姑娘进府以后,墨画就成了她的贴身婢女。这位宋家表姑娘,乃是殷家老夫人的亲外孙女。殷老夫人这辈子就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儿子,只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殷璃,从小可是当做掌上明珠供着,后来嫁给了扬州知州宋文,没想到嫁过去不过十载,就传来病榻缠身的消息,没多久,竟就这样去了。可怜宋家表姑娘不过七岁大的年纪,就失去了亲娘,着实令人心疼。   然而祸不单行,没过多久,就连她的父亲宋文,也因太过思念亡妻,害上了相思之病,又因此患上了重病,没多久也去了。   可怜这位宋家表姑娘这样大的年纪竟是父母皆亡。殷老夫人得了信,哭的稀里哗啦,撕心裂肺,连夜便派人到扬州宋家接人去了。   这些年来,殷老夫人可是把这位宋家表姑娘当做心头肉一般宠着、供着,这若是有一分半点的闪失,他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是担当不起。   入了后半夜,墨画见宋绵总算睡过去了,便放心地继续去外头守夜了。   这一夜,宋绵睡得很不踏实,梦到的全是前世的种种,一幕幕如走马灯笼般回放着,令她冷汗淋漓。   再次醒来,外头已经大亮了起来。   墨画挑了帘子进来,见她脸色不佳,笑着唤她: “姑娘醒啦,可是又噩梦了。您昨晚梦魇的事,传到了老夫人的耳里,今早便遣了曲嬷嬷过来看您,还让您待会儿过去陪她一同用早膳呢。”   虽然宋绵昨晚就得知自个重生了,可是这会子见了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又觉得十分不真切了起来。   墨画见自家姑娘坐在榻上发愣,笑着将热腾腾的毛巾给她: “姑娘擦擦脸,可是又睡糊涂了?”   墨画和宋绵的关系向来很好,他们自小一同长大,宋绵早就把她当成心腹一般推心置腹,故此二人说话十分随性。   墨画替她梳了发髻,点了妆容。她怔愣地望着镜中的娇美人儿,那如羊脂般细腻雪嫩的肌肤,流光熠熠的美目,的的确确就是她十三岁时的模样。二十七岁的她,明明早已满面愁容,眼含忧色,哪有如今这般稚嫩青涩。   开了屋门,外头的寒风潜了进来,墨画忙拿了件茶白色的妆缎褶子大氅出来给她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姑娘可要小心,这天气冻得很,若是着凉了,指不定老夫人又要如何心疼了。”说着,墨画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紫金浮雕手炉,生怕她冻着一丁半点。   外头还飘着雪花,墨画打着油纸伞走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从朗月居到老夫人的沁香斋不过几步路的路程,但因外头下了雪路滑,墨画担心自家姑娘摔着,因此走的格外小心,仔细留神着她家姑娘的脚下。   到了沁香斋,几株红梅傲立在雪中,独自开着,给这白茫茫的世间平添了几分颜色。   墨画收了伞,抖落了雪花,搀扶着宋绵进去了。   屋里燃了银丝碳,不似外头那样寒冷。宋绵脱了罩在外头的妆缎褶子大氅,进了暖阁。   殷老夫人穿着绛紫色菊纹上袄,正倚在紫檀圈椅上同曲嬷嬷说着话,见宋绵进来了,忙笑着唤她: “阿绵来啦。”   宋绵身形纤瘦,尽管此时穿的厚重严实,还是能瞧出她袅娜的身段。她款款几步上前,依礼唤了一声: “外祖母。”   十二三岁的女儿声音绵软轻柔,唤的人心中平添怜爱。   “快过来,到外祖母身边坐着。”殷老夫人向她招手,笑容祥和。   宋绵依言坐到殷老夫人身侧的绣墩上。   殷老夫人握住她冰凉的手,话中关切: “手怎么这样冷,可是过来的时候着凉了?”   宋绵抬眸,见殷老夫人眉目祥和,一时红了眼眶,悲从心中来: “外祖母。”   她前世嫁到了程家以后,就再也没能见过殷老夫人,一直到临死之前,都未能再见着她一面。相隔数年,宋绵再次见着她最为敬重、最为亲近的外祖母,眼中不觉湿润,盈盈水渍溢满眼眶,似是随时会哭出来一般。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了?”殷老夫人一向视宋绵为心头肉,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如今见她泪水涟涟的模样,更是心疼的不得了,一手把她拥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喜欢的帮忙点个收藏哦 作者下本即将写的文《我在皇宫吃瓜摸鱼(穿书)》麻烦各位大佬点个收藏救救孩子吧 文案 【求问一夜之间从贫民窟女孩到富婆的心历路程!】   林柒本是二十一世纪普通家庭的妹纸,没想到一夕之间竟穿成书里千娇百宠万人敬仰的康宁公主。   从此林柒便开始她的富婆生活,在皇宫遛鸟看戏吃瓜看画本,日子过得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谁知天要下雨,公主也是要嫁人的。于是就有了驸马1号、驸马2号、驸马3号人选。   林柒挑来挑去,终于挑好了人选,谁知最后却被她的皇兄给搞砸了!   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宠爱幼妹,但却无人知晓他俩其实并不是亲生的……   ☆、002   宋绵窝在殷老太太的怀里,眸中泪珠滚落,心中揪痛不已。她自小母亲病逝,还尚未走出悲痛,父亲也跟着去了。年纪尚轻的她,被带到这诺大的侯府当中,平然多了许多亲戚,但真心疼爱她之人,只有这位她的亲外祖母殷家老夫人了。   这些年,殷老夫人待她的好,府中的人皆是看在眼里。否则就以她区区五品知州女儿的身份,如何能在这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中立足?若不是殷老夫人对她的百般照拂,她又如何能在这侯府中过得如同侯门千金一般。就连府中下人待她也是万万不敢怠慢的,生怕惹得殷老夫人不高兴。   殷老夫人见宋绵在她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泪水涟涟,愈发的心疼了。她这辈子就得了殷璃那么一个女儿,从小娇娇地养着,却不想远嫁到扬州还不过十年,就这么去了。可怜她的外孙女,年纪轻轻地就失了父母。   殷老夫人见她哭的这样伤心,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原因,心中的担忧不由又添了几分。   良久,宋绵才止住了泪。她捏着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珠,沙哑着声音说: “我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得了怪病,就这样去了,再也见不着外祖母了。因此今早见了外祖母,又联想到昨个儿做的梦,心里忍不住伤心了起来。”   “呸呸呸,说的什么胡话。”殷老夫人替她抹了泪,轻声安抚她,“人都说,梦里和现实是相反的,我的阿绵年纪这样轻,又生的这副模样,老天爷哪里忍心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宋绵听了此话,心下安定了不少。她说的噩梦,并非是瞎诌的。前世她的确是年纪尚轻时便去了,也不知外祖母当时听了她去了的消息,流了多少眼泪,伤了多少心?只不过既然上苍给了她机会,让她重活了一回,她定然是不会再像前世那般重蹈覆辙。这一世,她只想远离程家,找一个人口简单又好相与的人家,最好还是京城人氏,这样她便能时常来探望外祖母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丫鬟进来通传,说是大夫人过来了。大夫人连氏是殷家大爷宣平侯殷祉的正妻,如今掌管着整个侯府的当家之权。   只见外头一众丫鬟婆子围着连氏进来,她先是向殷老夫人问了安,接着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宋绵起身,规矩地向连氏行礼: “大舅母。”   连氏出生名门。自嫁入殷家以来,掌管后宅大小庶务,也算是持家有道。不但府中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来,就连对待下头的丫鬟婆子们,也是格外恩惠。这样一个慈善的主儿,对宋绵也是疼惜的。不过那疼爱却是极浅的,经不起一丁点的折腾。这点,宋绵在前世就已看破了。   连氏见宋绵眸中有泪,关切道 :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了?”   宋绵还未开口,殷老夫人就替她答了: “这丫头,昨夜做了噩梦,说了些胡话,这会儿子还记着,便开始胡思乱想了。姑娘家家的,年纪又小,岂不就把这梦里的东西给当真了。”   连氏听着,不禁笑道: “这点倒是和我的亭玉像的很。这几日你躲在屋里不出来,亭玉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奈何她每日里还得跟着孟夫子学琴,抽不出空来,否则指不定日日过来烦你。”   “她们这俩姐妹,平日里关系最好,如今几日不见,亭玉那丫头定是想她想的紧了。”提起自个的小孙女殷亭玉,殷老夫人的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如今她年岁大了,整日都待在这后宅之中,幸而还有这几个年纪小的丫头们陪她说说话,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我待会便去清溪院瞧瞧亭玉。”宋绵道。殷亭玉是连氏和她大舅舅宣平侯的幺女,殷家二姑娘。前世,宋绵就与她关系很好,除去了表姐妹的身份,她们俩还是闺中好友,手帕之交。   十三岁的宋绵虽不如二十七岁时那般美艳动人,却也生的清纯灵动。她身上只穿了件鹅黄色绣缠枝玉兰袄裙,却衬得她肤嫩如雪,莹莹清透,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瓷白无瑕。鸦青色的长发梳了个双丫髻,简单地戴着两朵粉色绢花,却也是楚楚动人,浑身透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柔情。   连氏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由心赞道: “如今这宋丫头真是生的越发水灵了,可把咱们府中的这几个姑娘都比了下去。”连氏这话一半出自真心,一半是为了讨好殷老夫人这个婆母。她做了人家这么多年的儿媳,自然是知道该怎么讨自家婆母欢心的。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虽然年纪轻轻便去了,可见如今殷老夫人这样疼爱宋绵,就知道殷老夫人当初有多溺爱那个女儿了。只可惜,红颜薄命了。   “阿绵的样貌随她母亲,特别是她那双灵眼睛,简直和她娘年轻时一模一样。可惜我的璃儿啊……”提及自个的小女儿,殷老夫人心里不禁伤感了起来。   宋绵知道殷老夫人又记起伤心事了,柔声细语地说: “母亲命薄,没能承欢外祖母膝下,如今只能让阿绵代替母亲,在外祖母跟前敬足孝道。”   殷老夫人听着心中欣慰 : “真是个好孩子,不枉外祖母疼你一场。外祖母年岁大了,成日也只能待在这内宅里,能和你们这些个姑娘家在一块看戏取乐,说说笑笑,我也能多活个几年。”   “外祖母切勿如此说。能陪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已是我的福分。我愿意一直伺候着外祖母,外祖母也定能长命百岁。”宋绵说这话时,眸中真诚绝无半分虚假。前世她受尽了欺骗,过得那样凄惨,若说这世上唯一还能让她记挂着的人,就只有她的外祖母殷老夫人了。况且经过前世之事,宋绵早就对婚姻之事看淡了许多。程家,她这辈子是坚决不会再嫁了,可是若是嫁给了其他人……宋绵一想到前世程棠母亲的那副嘴脸,心中更是对婚姻之事充满了排斥。无论嫁到谁家去,婆媳之间的矛盾依旧是难以调解的。也怪不得人人都说媳妇熬成婆,是件极其不容易之事,如今,她倒也能从中体会一二了。   “姑娘家家的,哪有不嫁的道理。”殷老夫人只当宋绵这话无非是脑热随口一说罢了,自然不会当真了去。   连氏听得也是一笑 : “宋丫头也是一片孝心,特特的说这话哄您开心呢。”   “说到这婚事,如今阿绵和亭玉也大了,再过几年,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殷老夫人道。   连氏忙应 : “母亲说的极是。只不过儿媳想着,诏儿如今也十九了,若是说到谈婚论嫁之事,也应当先是为他操劳。”   连氏口中的诏儿,便是殷家大爷殷侯爷的嫡长子殷诏,也是宋绵的表哥。   “我瞧着余家六姑娘就很不错。样貌品性在京城里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这样的模样和家世,若是娶回来,日后自然是能挑的起当家主母的担子的。”说到此,连氏偷偷打量了宋绵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异样,这才继续道 ,“这模样啊,不一定要生的极好,可这家世必定是不能差的。如今我儿仕途正顺,自是要娶得家世颇高的女子进门,日后才能助我们殷家。”   连氏说这话时,宋绵垂着眼睫,遮去了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连氏这一番话,宋绵自然知道是特意说给她听的。这偌大的殷府之中,谁人不知这大公子殷诏对宋家表姑娘的情意,就连被皇上远派到洛阳上任去了,那都还是隔三差五的遣人送东西回来。名义上说是给亭玉姑娘送的,但谁不知道这只是把亭玉姑娘拿出来当幌子用的。   殷老夫人拨了拨手中的佛珠,面色平静道 : “诏儿的亲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谈论吧。如今诏儿也大了,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也该由他自个的意愿来。”   连氏听了,心中少不了埋怨。殷老夫人就是偏心自个的亲外孙女。她家诏儿的心思,殷老夫人怎么可能会不知?若是真如她老人家所说,让她的诏儿按自个的意愿来,那肯定是要求娶他心心念念的宋家表妹的,这可如何使得?并不是连氏不喜宋绵,说心里话,连氏对宋绵也是疼惜的,她的样貌和性子也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唯独这家世差了些。更何况宋绵的父亲这一去,可以说是娘家再无人了。这世上唯一能替她撑腰的,也就只有他们殷家了。可连氏需要的是能助他们殷家的人,而不是只能依靠他们殷家生存之人。(?′з(′ω`*)?棠(灬? ε?灬)芯(??????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殷老夫人又怎能不知连氏的心思。殷诏对宋绵有意,她也是极为看好的。她这个外孙女,她可是打心眼里的疼爱。眼看着宋绵的年岁逐渐大了,京中与宋绵年纪相符的世家公子殷老夫人也没少打听过。只不过放在别人家里头,受婆母欺负自然是难免的,总没有搁在自个眼皮子底下的好。若是她的绵绵嫁给了殷诏,连氏就是有心刁难,只要她这副老骨头还健在,她量连氏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过。   ☆、003   往殷老夫人的沁香斋里出来,宋绵便往清溪院去了。   宋绵进来之时,殷亭玉正埋头苦练琴。   殷亭玉听见了动静,欣喜抬头 : “阿绵,你可算来看我了。”   小姑娘正值豆蔻年华,生的娇俏可人,微微一笑间,眉眼盈盈,梨涡隐现,透着丝丝甜意。   宋绵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前世,她和殷亭玉的关系便是极好。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殷亭玉比她大上一岁,按理,宋绵是她的表妹。不过两人的关系特别好,所以一般都是直呼对方的闺名,而不是表姐表妹的喊的如此生分。   十四岁的殷亭玉和前世的样貌一般无二,宋绵很快的便陷入记忆中。前世宋绵嫁去了程家以后,殷亭玉便被许给了金陵傅家的二公子傅垣。金陵离京城路途遥远,殷亭玉自打嫁过去之后,便甚少回京。宋绵也和殷亭玉许久未见,就连至死也没能见上这位闺中密友。   “绵绵,你怎么了?”殷亭玉见宋绵站在那儿独自发愣,不由出声寻问。   宋绵回过神,脸上露出笑容来 : “我无事,只是觉得不过几日未见你,你生的愈发好看了。”   殷亭玉只当宋绵这是在打趣她,笑着说回 : “你这话可别昧着良心说。京城里谁人不知,住在咱们宣平候府里的这位宋家表姑娘,容貌才是这世间难有的,和你宋绵比起来,我殷亭玉实在是不足以挂齿。”   殷亭玉的模样,在京城里也是极为标志的。可是自打她见了宋绵之后,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儿。别说男子了,就连殷亭玉一个女子看了都怦然心动,自愧不如。   宋绵自小都听得人夸自个模样好,她也曾引以为傲,只是如今重活了一世,她早已明白模样再好又如何,前世不照样落得那样一个凄苦悲凉的下场。容貌什么的,不过只是供人欣赏而已,并没有什么让人骄傲之处。   殷亭玉见宋绵身着鹅黄色衣裙,发髻梳的齐整,当视线落在她那张脸上时,心中自是少不了一番惊艳。这副容貌,可真是静默时娴静如月,冁然一笑又似冬雪初融,鲜妍悦目。   殷亭玉起身去拉宋绵的手,边笑边牵着她往里屋走 : “过几日便是平阳郡主邀请京中世家到郊外踏青赏花的日子,我近日新得了几套首饰,你过来瞧瞧看,可有喜欢的?你生的这副好样貌,哪一次这种场面不是艳压群芳。这次平阳郡主的海棠诗会,你可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扮一番,好给咱们宣平侯府长脸。到时殷茗玉和余渲肯定也会去,你可得把她俩给狠狠地比下去,看她们还敢嚣张。”   殷亭玉说这话时,两腮子鼓鼓的,显得尤为憨厚可爱。   宋绵瞧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咱们亭玉生的也美,自然也能把她们二人给比下去的。”   “那是自然的。不过比起绵绵你,我的模样也只算的上清秀而已。”殷亭玉实话实说道,“所以啊,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打扮。”   紧接着殷亭玉又去衣橱里翻出了几件新做的衣裳给宋绵,皆是一些新样式,布料也是这些日子新时的云绫锦。   直到殷亭玉将宋绵海棠诗会那日的穿着打扮从头至脚都安排好了,才肯松手让她回去。   墨画抱着一堆衣裳首饰跟在宋绵的后头回了朗月居,笑说 : “姑娘,亭姑娘带您可真真是让人没话说的。虽说你们二人只是表亲,可亭姑娘待你可比亲姐妹还亲。”   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宋绵向来是不缺的。殷老夫人一得到好的东西,便会遣人给她送来。所以在衣食住行上,宋绵享受的是和殷亭玉同等的待遇。不过殷亭玉待她的好,宋绵是牢记于心的,她们俩之间的姐妹情分,也是不同于常人的。   二人走到半道,在后院的一处莲花池边撞见了殷家三姑娘殷茗玉与四姑娘殷怜玉。这殷家的几个姑娘,向来是不对头的。尤其是这位三姑娘。殷茗玉乃殷家二爷殷元的嫡出女儿,而这四姑娘殷怜玉,却是姨娘薛氏所生。自古以来,嫡出与庶出姑娘传出不合也是常事了,因此宋绵见殷茗玉在池边不停地数落四姑娘殷怜玉,也是见怪不怪的了。   “茗玉姐姐,怜玉妹妹。”宋绵走至池边,笑着唤道。   “宋姐姐。”殷怜玉见了宋绵,原本不郁的脸上立即露了几丝笑来。   “宋妹妹怎么来了?”殷茗玉说这话时,依旧那副高傲的神色,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在殷茗玉眼里,宋绵不过就是一个区区五品知州的女儿,这些年要不是殷老夫人对她疼爱有加,恐怕她宋绵也难以在京中名门闺秀的圈子里立足。只不过她那副容貌,倒是殷茗玉一直嫉妒的。他们殷家的女子,向来生的美,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她最讨厌的殷亭玉和殷怜玉,在容貌上也并未越过她去。然而当殷茗玉初次见了宋绵之后,却是活生生地被她给比了下去,可见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刚从外祖母那儿过来。”宋绵如实道。   “祖母一向是最心疼宋姐姐的。”殷怜玉生的柔弱,说话之时也是温柔细语的,瞧着一副病弱之态,让人瞧着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怜爱来。   只是殷茗玉最瞧不得殷怜玉这般做作模样。故此只是嗤笑了一声,扭头离去。   “宋姐姐,让你见笑了。”殷怜玉勉强露了几分笑,显然对殷茗玉丝毫不给她好脸色的态度很是在意。   “茗玉姐姐向来这副性子,我也早已习惯了。”宋绵倒是不太在意。前世,宋绵也很看不惯殷茗玉的傲慢无礼,只不过她一想到殷茗玉前世嫁了一个风流成性三妻四妾的男人,宋绵倒是有几分怜悯她了。如果她没记错,再过不久,齐家的人便会上门替齐家三郎求娶殷茗玉。这齐家三郎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是个儒雅书生,翩翩公子,然而背地里却是个颇好女色,纵.欲过度之人。前世殷茗玉光是对付他身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就已经累的喘不过气来了,更别说再去应付她的婆母齐夫人了。据宋绵了解,齐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啊。毕竟能在这后宅之中熬成婆的人,心计可都是不容小觑的。?月?亮?整?理?   .   日子很快便海棠诗会那日。   宋绵没有穿殷亭玉特意替她准备的衣裳首饰,只是穿了件平日里就穿过的浅粉色缠枝长衫,如今不过初夏,因怕在外头风大,还特意在外面披了件薄纱绣并蒂莲大袖衫。不过即便如此,她的容色还是令在场的所有人眼前为之一亮。   平阳郡主四十出头的年纪,端坐在主座上,笑着问殷老夫人 : “这姑娘生的天仙似的,想必定是你的那位外孙女宋家姑娘吧?”   “回郡主的话,正是。”殷老夫人笑着向宋绵招手,“绵绵,快过来见过郡主。”   宋绵听得殷老夫人的话,忙上前拜见 : “宋绵见过郡主。”   “想当初你娘亲还在时,我们二人也是金兰姐妹。谁曾想,你娘她那样年轻,便这样去了。”平阳郡主望着宋绵那与殷璃有几分相似的脸,久远的记忆一时被勾起,不由悲从心来。   见平阳郡主提及她的娘亲,宋绵心里也伤感了起来。她七岁丧母,没多久就连父亲也去了。这世上,她唯一至亲的人只剩下殷老夫人了。可是殷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若是将来连殷老夫人也去了,恐怕她便是再也无人疼无人爱的了。   殷亭玉站在宋绵身侧,见她神色黯然,心知她定是又思念起了亡母,遂扯了扯她的袖子,以示宽慰。   宋绵察觉到她的动作,心中微暖,偏头向她冁然一笑。不过这一笑,似是山花烂漫里的一抹姹紫嫣红,惊艳了在场的不少人,更令在座的不少世家公子心念微动。   余渲在远处瞧着,心中又羡慕又嫉妒。羡慕宋绵生的一副好颜色,嫉妒她不过是一个五品知州的女儿,却生的比她美,又在这种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的场合里出尽了风头。他们见过了宋绵的这副容色,哪里还会记得她余渲长得如何模样?   这种海棠诗会,不过就是这些世家替自家儿女想看婚事的借口。   宋绵生的这般美貌,不知有多少公子哥早已一见倾心,暗自恳求自个的母亲替他求娶。只是宋绵如今最大的靠山便是殷家,家世比殷家差的人家,殷府定是看不上的。家世比殷家好的人家,又瞧不上宋绵的出生。这样一来,上殷老夫人那说亲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宋绵倒是不急。姻缘之事乃天注定,更何况她前世的姻缘太过于凄苦,乃至她今世对姻缘之事不抱过大希望。看淡了,便也不甚在意了。   就当宋绵坐在茶案前和几个名门闺秀饮茶吟诗之时,忽闻有人道 : “那位不是程家三公子程棠?”   ☆、004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宋绵原以为自己会做到心无波澜,可是当她抬眸无意间瞥见了程棠以后,她的心开始不安宁了。   令宋绵心神不定的原因并不是她对程棠还留着情分,而是再次见了程棠,让她忆起了前世不好的回忆。她的痴心错付和在程家被程棠母亲的各种打压,皆是她极为不美好的回忆。不仅如此,还有那位程棠极为疼爱的妾室温雨吟,从来就没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总是隔三差五地到宋绵跟前激激她。忆起这些,宋绵只觉得胸腔里瞬时充斥着满满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她宋绵安分守己,从未有一丝邪念,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却最终被这些人逼成了那样的下场。凭什么前世她死了以后,这些心思刻薄之人还能逍遥自在地活着!想到此,宋绵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就连掌心发了冷汗都未察觉到。   “阿绵,你怎么了?”殷亭玉见宋绵神色失常,抚上她的手问 : “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绵瞬间回神,目光无意间在半空中与程棠撞到了一块。她的身子一僵,下意识的,眸中便露出了几分敌意。   不远处的程棠见此,心中意外。   这位宋家的姑娘,殷家的表亲,程棠是认识的,毕竟宋绵这副花容月貌,这世上之人见过以后很少能够遗忘的。只不过程棠向来同宋绵没有过任何交集,更不知她眼中的敌意又缘何而起?   良久,宋绵紊乱的心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其实前世她会喜欢上程棠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程棠除去对她无情之外,无论在相貌还是才华都算的上京城世家公子中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一个翩翩少年郎,很少有女子不动心。前世之事早已过去了,是她自个错信了人,她也认了。只是今世,她再不会像前世那般荒唐。   殷亭玉见宋绵独自出神,疑惑问 : “阿绵你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   宋绵松了手心,向殷亭玉一笑 ,说 : “我无事,只不过觉得这宴席闷了些。”   殷亭玉听了,眼珠子一转,语气雀跃说 :“我知道这后头有一片湖,可大了,听说在那儿游湖泛舟,可好玩了。据说湖里还开了莲花,绵绵,我们上那去摘些莲蓬来玩可好?”   宋绵见她一脸喜悦,眸子里满是期待,不忍拒绝她,遂点头答应了。   二人离了席。殷亭玉吩咐她身边的大丫鬟珊儿同墨画去租一条船来。可惜这附近的船家并没有华丽宽敞的画舫可以租,因此两人只得了一条简陋的木舟。   这木舟极为窄小,不过六尺长,总共也只能容下四五个人。正好他们来的人不多,这会子全都挤上了这条小船。   划桨之事自然是墨画珊儿来干的。殷亭玉左瞧瞧右看看的,很是新奇。   宋绵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有些思念起江南的美景来了。她自小在江南长大,江南的温婉柔情,她是极其喜爱的。不过这些年她进了京,便再也没回去过了。就连前世最终也未能回去瞧上一眼。   小舟刚划了不久,就听到岸上来了人寻殷亭玉回去。   殷亭玉正纳闷,却听岸上之人说是大夫人连氏派人来寻她来的,说是傅家的人来了,让她赶紧回去相看。   殷亭玉听了,闹了个大红脸。傅家和殷家的婚约是自小就定下了。傅家这次从金陵里远道而来,可想而知,定是好事将近了。   “既然是傅家的人来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宋绵倒不想这么早回去。这外头景色这样美,她可不想回去和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继续虚与委蛇。于是殷亭玉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回去之后,宋绵依旧留下来赏湖。   小舟离开了湖岸,划到了碧湖中央。湖中长了高高的芦苇,长长的枝条细长轻盈,随风摇曳间,零碎儿的芦花落满了湖面,顺着湖泊来回荡漾,也不失为一道好风景。   小舟经过莲花丛中时,宋绵伸手去摘了几个莲蓬来玩。亭玉想玩莲蓬,她可得摘一些回去给她玩玩才行,否则她定是要闹的。   出了莲花丛,小舟竟是往下沉了几分。墨画心惊道 : “姑娘,这船船底下好像是漏了。”   宋绵也是意外。船里已经浸了湖水,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墨画暗骂 : “这个黑心店家,竟租了这样一条破船给咱们,可是害死咱们了。”   这条小舟的底部原只破了零星大点的洞,若不细看是不易察觉的,却不想害得他们落得这副困境。   眼看这船里浸水越来越多,宋绵正思虑着该不该跳湖弃船之时,就听得墨画指着远处欣喜道 : “姑娘快看,那儿有一艘画舫。”   宋绵顺着墨画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一艘华丽奢靡的画舫,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想必也是赴宴来的。   “喂,对面的人家,我们的船浸水了,我家姑娘还在船上,能否行行好救救我家姑娘。”墨画急忙向那艘大船招手,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管不顾地大声呼救,“我家姑娘是京城殷家宣平侯府里的宋家表姑娘,若是得了救,我家老夫人定有重金酬谢。”   船里的人似是听到了墨画的呼喊,逐渐向他们的小舟划来。   墨画大喜过望,高兴地不知所云 : “太好了姑娘,咱们有救了。”   眼看着那艘画舫离她们越来越近,宋绵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上了新船,宋绵向船上的婢女道谢 : “多谢姐姐相救,不知你家主人在不在,我好亲自道谢。”   “宋姑娘客气了。我们程家和殷家向来交好,祖上也是做过亲戚的。如今虽是隔了好几辈,但到底交情还是在的。”那婢女得体道。   宋绵闻言愣住 : “你们是程家人?”   “是。”那婢女答道。   “那船上的人是?”宋绵问道。京城世家中只有一个程家,没想到她兜兜转转却是又遇到了程家之人。   “船上的是我们家五爷。”那婢女笑着答。   程家五爷,宋绵对他的印象倒是蛮深刻的。毕竟她前世嫁到程家,按理也得唤这位程家五爷一声五叔。况且殷家和程家祖上有姻亲,按辈分,她也得喊程五爷一声程五叔的。再者这位程家五爷可谓是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人物。前世,程家便是依仗着程五爷在朝中的势力,在京城世家中一家独大,风光了许多年。程家五爷更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太子太傅,当今太子的恩师,将来若是太子殿下登了大鼎,那程家五爷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登峰造极啊。   这样一个了得的人物,宋绵前世与他也只不过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还是在她嫁入程家之后。却不想今世她却是提前先遇到了这位程家五爷。看来今世许多事物都与前世大不相同了。   “方才还未救姑娘您上来之时,我家五爷就已经特意吩咐过了,待宋姑娘您上来以后,请您到里面坐坐。”那丫鬟笑着道。   “那便有劳姐姐您了。”   那丫鬟领着宋绵进了船内。这艘画舫共有两层,造的格外奢侈华丽,里头装置的更如亭台楼阁一般,精细风雅。那丫鬟带着宋绵到里头坐下,在案几上摆了几盏点心茶水之后,便默默退下了。   墨画在一旁瞧着,心里有些疑惑 : “姑娘,您认为程家五爷此举是何意?”特意领了他们家姑娘进来,却不出来见她,反而令人点心茶水地供着,招待的看似周到,人却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宋绵却未有墨画想的这般多,而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这程家五爷的心思若是能那么容易地就被外人给猜透了,那他便不是那位年轻尚轻就能在朝中立足的程家五爷了。   喝了茶,宋绵又捻了几块点心来吃。这里的点心甜而不腻,香糯可口,很是合她的胃口,再加上这新沏的西湖龙井,闻着清香,入口又清新留齿,的的确确是难得的好茶。   坐了半晌,宋绵闲来无事,四下张望。见前头的桌案上搁着一盘棋局,尚未下完,于是起身向前。   粗略一扫,这棋已下到黑白两子不相上下势均力敌的局面,因而迟迟未能分出胜负来。由此可见这副棋乃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故此黑棋往往能知晓白棋的走势得出对策。只待宋绵细细看来,又发觉这白棋其实已被黑棋逼迫到无处可走的地步。宋绵盯着棋面深思良久,终是拿起棋盒里的白子,落在了棋面上。   “这白子下的极妙。”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沉淳厚的声音,惊地宋绵连忙回头。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他身着一袭月白色云纹长袍,墨发只用一根素净的桃木簪松松束起,几缕青丝落在肩头,一副悠然闲散之态。腰间系着一块和田美玉,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清冷狭长的眼眸盯着宋绵看,眼里透着股赏识。   若说程棠是仪表堂堂的朗朗少年,那这程予便是那具有君子风姿的君子兰。   宋绵没想到程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毫无预料之下同他打了照面,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默了良久,她开口唤了声 :   “程五叔……”   ☆、005   “你是宋家的丫头?”程予气定神闲地问。   “是。”宋绵低声应,心里略微意外,“没想到五叔还记着我。”   程予却没看宋绵,越过宋绵的身侧,走至棋案前坐下 : “会下棋?”   宋绵心念微顿,答他 :“会一些。”   程予抬眸,淡扫了宋绵一眼,又将棋盘上的棋子归放回棋盒,话中平淡 : “过来陪我下一局。”   宋绵意外,但仍道 :“是。”   她走到棋盘前坐下,显得颇为拘谨。坐在程予的正对面,宋绵心底莫名生出几分紧张。她略微不自在地伸出藏在衣袖中的手,将白子夹在指缝中,冥思许久后才落下。相比之下,程予却是神色自若。   宋绵从小就跟着殷老夫人为她精心挑选请的女夫子读书习字,因这女夫子酷爱下棋,宋绵自小就同她下,因而棋艺也练的颇高。她原以为她的夫子棋艺已是这世上难寻的,却不想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她才见识到,什么才叫做真真正正的高手。若是她的夫子能和程予下这盘棋,那定是能棋逢对手的。   约摸一柱香的时辰,一盘棋已下完。结果是宋绵胜了……只是宋绵心里清楚,她能赢,不过是程予有意让她的。   “多谢五叔相让。”宋绵低眉道。宋绵此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从未自负。也不会将别人的故意相让当做是自己的真本事。   “是你天资高。我不过只让了你几个子。”程予抬手,端起案上的茶尝了尝。   船内不知燃了什么香,清香中又透着股甜腻味,闻着人心旷神怡、心平意静。宋绵未免气氛尴尬,随意找了话题 :“平阳郡主的海棠诗会,五叔您为何躲在这儿?”   “人多口杂,不如这儿清净。”程予又重新清了棋盘,悠悠落下一子,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之气。   宋绵见自个在这儿待了许久,不好再多叨扰,于是道 :“不知五叔可否将我送上岸,我出来这样久了,怕外祖母派人出来寻不到我而担忧。”   面前的小姑娘年纪虽小,浑身气韵却是与她的年纪不符。明媚的阳光透过花窗照在她白净的脸上,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清透。一双清眸灵动微亮,似蕴了灵气。如此花颜月貌,倒是世间罕见的。   收回视线,程予向屋外唤了声 :“似云。”他的声线悠远飘忽,却似音质上等的古琴弹奏出的美妙之音。   方才领着宋绵进来的丫鬟在外头应了声,接着进来问 : “五爷有何吩咐?”   “让船家靠岸。”程予吩咐道。   似云应下 :“是,奴婢这就去。”   画舫逐渐靠岸,宋绵起身,再次道谢 : “这次多亏了五叔出手相救,宋绵就先告辞了。”   程予不言语,也并未再看她,从始至终研究着棋局。   宋绵沉默地跟着似云出去。   外面的日头正烈,似云拿了一把纸伞出来 : “宋姑娘拿着伞,这样雪白细嫩的肌肤,若是被晒黑了,那可真真是可惜了。”   宋绵伸手接过,又是道谢 : “多谢似云姐姐。”   画舫靠了岸,墨画打了伞,小心翼翼地搀着宋绵下船。   回到宴席,殷老夫人果然派人去寻宋绵了。   “方才我让人去寻你,怎的不见你了?”殷老夫人拉过宋绵的手,关切道。   “我贪玩,在湖上玩久了些,害得外祖母您担心了。”宋绵不想将船沉水之事告知殷老夫人,怕她忧心。   “平安回来就好。”殷老夫人向来疼爱宋绵,怎会因这种小事责怪她。   宋绵坐回自个的位置上。   殷亭玉凑了上来 : “绵绵,你怎的没给我带莲蓬?”   宋绵这才记起,方才沉船之时,她将摘好的莲蓬给落在船上了。此刻只怕早就沉浸湖底了。   “我忘了。”宋绵歉意道。   殷亭玉脸上大为失望。   宋绵倏地想起一事,出言打趣她 :“傅家人千里迢迢地赶来京城,是不是你的好事将近了?”   “傅家人来京城,干我何事?”殷亭玉立即红了脸,一副扭捏之态。   宋绵闻言一笑,知殷亭玉害羞,也没继续打趣她了。   “宋妹妹方才上哪去了?这好一会儿不见人影的?”坐在左侧位的殷茗玉忽然发问。   “我方才泛舟去了。”宋绵道。   “泛个舟怎的会去这样久?”殷茗玉显然不相信。   “茗玉姐姐不知,宋姑娘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喜好自然是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的。”坐在一旁的余渲忽然插了一嘴进来。   殷亭玉撇撇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余渲和殷茗玉两人一凑到一块,就极为惹人厌。   宋绵早就知她们二人说话向来刻薄,因此也懒得与她们多嚼口舌。   几个闺阁小姐在一块吟诗吟的不尽兴,又提议说要去湖边烧酒烤肉。然而话是这样说,事情皆是由丫鬟们做的。姑娘们都在家里娇生惯养惯了的,哪里会干这种粗活。   几个丫鬟在一边忙活,姑娘们便坐在绿茵茵略微干净的草地上,喝着茶水对着诗。   “我说着怎么找不着你们,原来是跑这儿来了。”说话之人是莫家莫五公子莫启渊。   莫家六姑娘也在其中,因而兴奋道 : “五哥,姐妹们在宴席上玩的不怎么尽兴,便都过来烧酒烤肉来了。”   “这样的好事,竟也不叫上我。”这莫启渊向来是最爱凑热闹的,尤其最喜和这些闺阁姑娘打趣,活脱脱一个风流公子。“你们等等,我回去把程棠兄他们也叫来。”   莫启渊说完,还真回去喊程棠去了。   只不过余下的姑娘们,却都统统坐不住了。   这程棠的相貌与才情,京城里熟人不知熟人不晓?凡是京城里的姑娘家,就没有一个不对程棠这样的青年才子动心的。原本还盘腿而坐的姑娘们,此时一个个都开始注意起形象来,又是摸摸发簪,又是问丫鬟们自个的发髻乱了没有,颇有些圣上选秀的场面。   唯有宋绵和殷亭玉两人,照样悠闲喝茶,不为所动。殷亭玉是因为早就定了人家,这傅垣也是样貌俊朗,才华过人,所以对程棠并未动心过。而宋绵……若不是前世的事,她这下恐怕也是该紧张了。   没过一会儿,那莫启渊果然是把程棠给拖来了,除了程棠以外,还喊来几个公子哥。   这会儿子又热闹了起来。这些京城公子们风流惯了,向来会玩些文人雅士的花样,这下又提议玩起击鼓传花。   宋绵一抬头,视线便和那程棠对上了。   程棠原只是悄悄打量她,也没料想他会突然抬头,这下猝不及防打了照面,他连忙躲眼避开。并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他一个大男人,这样盯着别人姑娘家看,总归是不太好的,何况这宋姑娘又生的这副花容月貌,他唯恐被人误会了去。   宋绵也注意到了他这一细微的举动,下意识地皱了眉头。这一世,她是真的不想再和程棠扯上关系了。他娶谁也好,她嫁谁也罢,从今以后,两人都是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众人提议玩击鼓传花,不过就是那些个风流才子想看看宋绵这样难寻的美人,展现才情时是何等风姿。结果上天偏偏不如他们意,在无数人手中传来传去的桃花枝,偏偏不在鼓声停止时落在宋绵手中。这下,公子哥们都大为失望。   宋绵更是觉得无趣,没玩几轮便已离席了。   程棠也注意到了,视线微抬。直到那抹纤细轻盈的身段消失在眼帘,他才收回目光。   坐在他身侧的莫启渊向来最会察言观色,注意到了程棠的异样,他也颇为意外,便打趣他道 : “没想到咱们大名鼎鼎的程家三公子,竟也拜倒在这位宋姑娘的美色之前。”   程棠面色不改,淡然自若道 : “莫兄误会了,我对宋姑娘,并非是你所想的那般。”   莫启渊笑的更开心了 : “程兄就别掩饰了,你若是不喜欢人家宋姑娘,又为何几次三番地盯着别人姑娘家看?这宋姑娘生的这等容貌,京城世家公子里哪个不是倾慕的,程棠兄也莫要否认,男人嘛,总归是那么回事,况且宋姑娘还生的这般好看,老实说,莫某也是有几分动心的。”   程棠冷瞥他一眼,抿着唇不欲再说。   莫启渊便以为自个说中了他的心思,话便更多了 : “只不过宋姑娘七岁大便被接到京城里来,住进了那殷家。殷家大公子殷诏,文采卓越,气质卓然,和这宋姑娘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又是表亲戚的,你说他们二人会不会从小就情投意合,两厢情愿了?”   程棠皱了下眉,冷声说 : “这又与我何干?”   “程棠兄,你都生气了,还说与你何干?这人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是要尽早分清的才好,要不等到哪日失去了,那可是后悔莫及的呀。”莫启渊摇着他那把山水墨画折扇,眼里含笑,这笑中又带着几分趣味。   余渲就坐在他们二人附近,将他们之间的谈话听的是一清二楚。她最痛恨别人夸宋绵相貌好,她的样貌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可与那宋绵比起来,偏偏差了一大截,这本就是她心头一大恨,却没想到她暗自倾慕已久的程家三公子,竟也被宋绵的那副模样勾了去,这怎能令她不气?   ☆、006   这日,宋绵刚起来床,墨画正伺候着,说了句 : “姑娘,我早上起来,听前院的人说,大公子今日就回来了。”   宋绵听了,却没多大反应 : “表哥去了那样久,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墨画瞧着自家姑娘当真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样,忍不住多上一嘴 :“姑娘,大公子对您的心意,府上的人都看在眼里,就连老夫人都有意撮合你们二人,难道您对大公子就无半点情意?”   宋绵看着镜子里越发娇嫩的面容,冷清道 :“先别说我对表哥无意,即便我心悦表哥可那又如何?你认为大舅母会同意我们二人的婚事?”   “可是以奴婢看来,大夫人待您也是极好的啊。”墨画疑惑不解道。   “大舅母对我颇为照顾,也只是顾着外祖母的脸面罢了。”宋绵早就看清连氏对她的态度。若是只是单纯把她当亲戚看待,连氏自是会好好待她的,但若是要让她给连氏做儿媳,连氏怕是第一个反对之人。   “可大公子对您的情意,是那样情真意切,痴心一片,姑娘您难道就没有一丝动心?”墨画替殷诏打抱不平。   宋绵不禁忆起了前世。前世殷诏便对她情根深重,后来她嫁去了程家好多年,殷诏好多年都未成家。后来听说连氏因此大病了一场,才逼着他娶了沈阁老家的千金。只不过这位沈姑娘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嫁过来没多久,竟病逝了。此后,殷诏再也没传出要娶继室的消息。   殷诏对宋绵的情意,宋绵都明白。只不过她自始至终都只把他当做兄长看待,她对他只有亲情,无半点儿女私情。   .   宋绵今日起的迟,因而吃过早膳没多久,殷老夫人那边就来人传她过去用午膳。   宋绵换了身衣裳,便过去了。   刚走到沁香斋门外,宋绵就听到男子之声。不用想,宋绵也知道定是殷诏回来了。否则这殷家后宅,哪能是一个外男随随便便进出的。   果然,宋绵一进内室,就瞧见一位明朗少年,身着靛青色烫金圆领长袍,腰间系褐色锦带。相貌清隽朗朗,气度卓越不凡。此人正是宣平候的大公子,圣上亲封的探花郎殷诏。   殷诏原是在答殷老夫人的话,听得下人说宋绵进来了,忙向门外望去。   “外祖母。”宋绵一进门就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她专做视而不见。   “宋丫头,你表哥他一回来,就奔我这来了。正好,我留下他,我们三个一块儿用饭。”殷老夫人明显心情大好,脸上笑容也多了。   “诏儿心系祖母,所以一回家,就过来向您请安来了。”殷诏说着这话时,目光才从宋绵身上移开。   “表哥平安回来便好。”宋绵道。   殷诏听了,这才敢光明正大地瞧她 : “有些日子未见,表妹似乎消瘦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多谢表哥关心,我身子骨向来很好。不过是最近胃口不大好,所以吃的少些了。”宋绵垂着眼帘说。   “我在襄阳的时候,得了几箩筐青梅,当地人说吃了最是开胃的,既然表妹食欲不振,那我便让人把那几筐梅全给你送去。”殷诏神色关切道。   “多谢表哥好意。可是这襄阳带来的东西,还是给舅母表姐她们多分些好,阿绵又怎敢一人独吞?”宋绵道。若是被连氏知晓,殷诏特意从襄阳待回来的特产,全送给了她一个人,那连氏还不知要如何了?   殷老夫人听得,笑了 :“绵丫头说的极是,就算你疼惜你妹妹,这些东西也该分些给你母亲妹妹们的。”   殷诏只好道 :“祖母教训的是。”   正说着话,曲嬷嬷进来道 : “老夫人,厨房的人过来说,午饭已经做好了,可要现在传?”   “既然好了,便传饭罢。”殷老夫人乐呵呵地起身,宋绵连忙去扶她。   殷诏见此,也上前去扶。   殷老夫人见了,笑容更甚了 : “左边有我的绵丫头,右边又有我的诏儿,我这个老婆子也该知足了。”人的年纪大了,最喜欢见到的便是儿孙满堂。有孙子和外孙女陪着,殷老夫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就连午饭都多用了几碗。   宋绵从沁香斋用饭出来,就听到殷诏在后面唤她。   她听见声音,顿住脚步回头 :“表哥。”   殷诏几步来到她跟前,看着她这副弱不禁风模样,心里不禁生了几分疼惜 : “表妹可要时时爱惜自己,你这样瘦弱,怕是风一刮便倒了。”   宋绵只觉得好笑 : “表哥说的是什么笑话,我哪里这样柔弱了?”   “表妹还需再吃胖些好。”殷诏目光柔和,直盯着她看。   宋绵垂着眼帘,有意躲开 : “表哥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先回去探望一下大舅母为好。”   “不急。母亲那儿我过会再去。”殷诏想也未想道。在襄阳的这大半年,他的心里,无时无刻都在记挂着宋绵。她的一颦一笑和绝代容华,仿佛萦绕在脑中,时时刻刻都难以忘记,也令他寝食难安。这便是那书上所写的相思之苦吧。   “表哥还是应到以‘孝’为先。你去襄阳的这些时日,大舅母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替你求平安。知道表哥回来,大舅母定是最思念你的。”宋绵道。   “那你呢?绵儿妹妹……可有思念我?”殷诏说这话时神色格外地温柔,就连语气也是极为轻柔的。   宋绵没料到他会突然如此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表哥离京如此久,我和亭玉自然是思念表哥的。”宋绵说这话时特意搬出殷亭玉,就是为了表明她对殷诏,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   殷诏听了,上前一步 : “绵儿,我……”   宋绵后退一步,道 :“表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宋绵说完,脚步匆快地离去。   殷诏眼中流露失望,心里的相思之情却是更浓。也不知表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心意。   .   从沁香斋出来,殷诏去拜见了连氏。   果然如宋绵所说,连氏一见着他,便喜笑颜开,高兴地合不拢嘴。又是问吃穿住行,又是问仕途可还顺畅的,总之是既欢喜又担忧。   “过几日,你蓉表妹要来了,你可得好好招待人家。你蓉表妹今年也十五了,生的也好。你二舅他争气,官也是越做越大,我瞧着啊,不如就让你们二人议亲,我们殷连两家来个亲上加亲。”连氏喜道。   殷诏蹙眉 : “母亲,万万不可。”   连氏脸上的笑渐渐收了,换上一副冷脸 : “不可?为何不可?难道你想告诉为娘,你想娶之人是那宋绵?”   面对连氏的冷言冷语,殷诏却是面不改色 : “是的母亲,除了绵儿表妹,我谁也不想娶。”   “你休想!”连氏立即反对。   “母亲……”   “宋绵她不过就是个区区知州的女儿,况且你的姑父去了以后,宋家也无人替她撑腰,如今她仅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们殷家。诏儿啊,你需要的是像你蓉表妹那样有家世的女子,以后你的官仕之途也能好走些啊。诏儿,娘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做打算啊。”连氏婆口苦心道。   “母亲,我不需要那些有家世的女子,以我的才干,自是能在朝堂中站稳脚跟。绵儿表妹是我心爱之人,我此生除了她,谁也不娶。”   殷诏说的信誓旦旦,却是气坏了连氏。   “宋绵她除了那副好模样,又能带给你什么?儿呀,你就听娘一句劝。唯有家世好的女子,才能在将来助你一臂之力。”连氏继续劝道。   “我意已决,母亲无需再劝。”殷诏向来是有主意之人,这门亲事他母亲若是不肯答应,他便去求殷老夫人。若还是行不通,他便等将来在朝中站稳脚跟之时,亲自向圣上赐婚。   连氏见殷诏要走,忙唤住他 : “诏儿,你向来是最乖最孝顺的,可每回谈及到你宋绵表妹,你却屡屡忤逆为娘,你可知道,娘心里有多难过。娘也只想替你寻得家世好又贤惠的女子。你常年在外,不能经常陪着我,若是你能早日成家,也能有个人能替你孝敬娘。”   “娘,若是绵儿表妹嫁与我,我相信她也定会待您如亲生母亲一般的,您为何就不肯接纳她?”殷诏想不通,他母亲平日里待宋绵也是极为周到的,为何他提出要娶宋绵,他母亲却要连连阻拦。难道,就是因为那所谓的家世?   “诏儿,母亲说的已经够明白了,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终究是不适合你呀。”连氏苦苦哀劝。   殷诏见连氏如此固执,无奈道 :“母亲不必再说,既然母亲听不进去我的话,那我便一直不成家,直到母亲答应这门亲事为止。”   “诏儿……”   望着殷诏离去的身影,连氏心中却恨起那宋绵来。若不是宋绵生的那副狐媚模样,勾走了他的心,她的诏儿也不会屡次顶撞她。   连氏紧紧握住手中的帕子,心里开始担忧起来。不行,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她得赶快想出法子,让宋绵早日许了人家才好。这样,她家诏儿才能趁早死了这条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这事真是令我既欢喜又难过。丧的时候是真的会挺丧的。原先开始写也只是兴趣爱好,到后来了解到了晋江的一些规则,发现大家都看中成绩。说我没有受到感染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因此丧了很久。最近也遇到很多事,生活上的事也特别烦,就趁机会去外地玩了几天,玩着玩着突然悟出了,写文这事与我而言,本该就是件快乐的事,我又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些?所以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写文,只因为够喜欢够热爱呀:-D   ☆、007   因着殷诏回家来了,殷府上下自是要聚在一块吃顿饭才好的。   殷老夫人也是高兴极了,特意请来了京城里名声颇大的厨子,烧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殷老夫人向来最疼爱宋绵,用饭时都得让她坐在身侧。宋绵却觉得这种家宴,她若坐在太打眼的位置不太合适,于是自个坐到殷亭玉旁边。   连氏则是不断地给殷诏夹菜,却见殷诏时不时地往宋绵的位置瞧,心里头那股子火气又蹭蹭地冒了起来。她抬头打量起宋绵。几个小姑娘围坐在一块,唯独宋绵的容色最为出众,虽是穿的最为素净,不过是一件旧时做的茶白色海棠袄裙,发髻上也只插了一根素白玉簪,却是难掩姿容。连氏看了心中火气更甚,就是这副狐媚模样,勾走了她家诏儿。   宋绵却不知自己在无形间被人给记恨上了。   茶饱饭足过后,殷家男丁全都下去了,留下女眷们在内室暖阁里谈话。   二夫人年氏最是能言善道,殷勤奉承,常常说些地方笑话来哄殷老夫人开心。不仅把殷老夫人逗的乐呵呵直笑,就连几个姑娘们也咯咯地笑。   年氏笑着道 :“我瞧着啊,我们家的这几个姑娘里,还是这宋丫头长得最水灵。”   宋绵闻言,抬头谦虚地笑了笑。   “宋丫头如今年纪也大了,眼看着也快要议亲了。也不知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能入得了母亲的眼。”年氏这话是对着殷老夫人说的。   “是啊,媳妇瞧着,这宋丫头也该许人家了。亭玉都已经早早议亲了,茗玉和齐家的婚事也快定下了,如今就只剩下宋丫头还未议亲。”连氏附和着。她可是巴不得殷老夫人早些替宋绵说亲,好让她的诏儿趁早死心。   “我只是希望我的绵丫头能嫁的户好人家,只不过这婚姻大事,还需得慎重考虑才行。”殷老夫人人老但眼不花。连氏年氏二人打的什么主意,殷老夫人哪里能猜不出。   “母亲说的极是,只不过儿媳这也是为宋丫头着想。宋丫头自小没了父母,如今养在我们殷家,我这做人舅母的,可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爱,所以对她的亲事,就格外上心些。我娘家有位表姐的儿子,今年也刚满十九,前不久中了举人,可谓是光耀门楣啊。要我看,我这位表姐的儿子生的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才华又出众,若是宋丫头许给了他……”   殷老夫人听到这,立即变了脸色 : “我老婆子还在呢,这事,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着宋丫头考虑。”连氏见殷老夫人动了气,连忙伏小做低,唯恐因此被婆母记恨上了。   “行了,我乏了,你们都回去罢,让宋丫头留下来陪我就好。”殷老夫人下着逐客令。   连氏见自个目的未达成,咬了咬牙,只能道 : “是,那母亲您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出了沁香斋。连氏走的极快,一看便是心情不大好。   “大嫂走的这样急做什么?”年氏在后头喊住她。   连氏向来不喜欢和年氏打交道。她这个弟媳,眼界低,人刻薄,这些年二房远远不如大房,年氏每回过来,说话皆是尖酸刻薄的。生怕别人不知她嫉妒大房的风□□派。   “方才在里头,大嫂似乎着急替宋丫头说亲,不知的人,还以为这宋丫头才是你的亲闺女呢。”年氏阴阳怪气地道。   连氏本就一肚子怨气,听了她这话,心中更气了,于是并不想搭理她,无视着就要走。   年氏见状,连忙拉住她,心平气和地劝 :“大嫂别动气啊,你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你家诏儿能早日断了这条心思。若是说,我有一计……”   连氏心中一动,却不太相信 : “你会如此好心?”   年氏笑了,道 : “大嫂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互相帮衬也是常事。”   连氏半信半疑 : “那你又有何妙计?”   年氏笑 : “大嫂你先别急。我那新得了些江南的碧螺春茶,不如你上我院子那儿坐坐,咱们一块儿品茗品茗?”   .   众人下去以后,宋绵服侍着殷老夫人换了件褐色罗纹寝衣,坐在床榻旁的杌子上陪她说话。   “外祖母独独留下我一个做什么?”宋绵问道。   “绵儿,你是聪明人,外祖母单独留你下来说话,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外祖母要说些什么。”殷老夫人慈蔼道。   宋绵心中了然,却抿唇不语。   “你殷诏表哥,你是如何看的?”殷老夫人直接问她。   宋绵垂眸,道 : “外祖母,我从始至终都只把殷诏表哥当做亲哥哥看待。我对他唯有兄妹之情,并无他念。”   殷老夫人听得,叹了口气,道 : “我原是想将你许配给诏儿的,你表哥他对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再说将你放在别人家里,外祖母终究是不放心的,还不如就把你放在外祖母跟前。时时照看着,这样我也能够安心。”   “外祖母,若是我同意嫁给表哥,大舅母也断不会同意的。即便您强行成全了这门婚事,那我以后得日子也未必会好过。况且,我是真的对表哥无意。”宋绵神情恳切道。她知道殷老夫人是因为疼爱她,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可是她并不想嫁给殷诏。有连氏这样一个不好对付的婆母,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唉,既然你不愿,外祖母也断不会强迫你的。”殷老夫人见宋绵执意不肯答应,只好作罢。   宋绵眼眶微红,轻声哽咽道 :“外祖母。”这世上,唯有外祖母是真心替她着想。也只有外祖母,是唯一疼惜她的人了。   “好了好了,既然你不想这么早许人家,那就多陪我这老太婆几年也好。”殷老夫人最看不得宋绵这副委屈模样,只觉得一颗心要化了,怜惜地拉着她的小手哄着。   “外祖母,我不想嫁人,我只想一直陪着您。”宋绵情真意切地道。   “傻孩子,又说胡话。”殷老夫人摸摸她乌黑的发顶,笑了,“我的绵绵生的这样好,若是许给别人,那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你不愿嫁你表哥,那就不愿罢。外祖母以后再慢慢地替你相看好人家。”   宋绵听得,心中温暖。若是能够永远不长大该多好。那就不用议亲、不用嫁人,这辈子也不用离开爱她、疼她的外祖母了。   .   墨画从妆匣子里拿出一根海棠缠枝镀金发簪出来,放在宋绵的头上比划 : “今晚的上巳节花灯会,姑娘可要戴这根新得的簪子?姑娘戴了一定很好看,到时可得把亭姑娘和茗姑娘都比下去。”   宋绵压根就无心攀比这些,只任由墨画捣鼓。   等到姑娘们都梳妆打扮好,这才坐上马车准备出门。   上巳节的花灯会在京城里向来以盛大华丽扬名。每当这日,京城里的女儿家便会结伴上街游玩。   花灯会上灯如星雨,色彩鲜丽,宛若一道流光溢彩,光彩夺目。大街小巷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匆匆,殷家长辈唯恐姑娘们出门走丢了,特意命好几个丫鬟婆子紧紧盯着。   殷亭玉向来和殷茗玉不合,刚下马车便吵上了。   殷茗玉气的同她们三人分道扬镳,自个逛自个的去了。   殷亭玉却是求之不得,亲热地去拉一脸难色的殷怜玉,柔声说道 : “怜玉妹妹,你就和我们一块走就好,不用理那个殷茗玉。”   殷怜玉向来胆子小,殷茗玉一生气,她就变得畏畏缩缩,生怕惹怒了殷茗玉。她不过就是个姨娘生的,只是个庶女。她姨娘以前也不过就是个伺候殷二爷的丫鬟,因为生的有几分姿色,又温柔驯良,所以才入了殷二爷的眼,将她纳入房里。可是那殷二夫人年氏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她向来嚣张跋扈,眼里从来容不得一点沙子。这些年来,年氏处处刻薄温姨娘,连带着殷茗玉也丝毫不把她们娘俩放在眼里。在这偌大的侯府,她人微言轻的,比不得殷亭玉身份娇贵,也没有宋绵得殷老夫人喜爱,她所能依仗的唯有她那同是身份低微的姨娘。所以这些年殷怜玉处处被殷茗玉压榨、欺压,可她却不敢顶撞。只能默默忍气吞声,自忧自怜,也就此养成了这副唯唯诺诺的性子。   殷茗玉讨厌殷怜玉,宋绵却对殷怜玉好感颇多。只因前世,宋绵嫁到程家去受了冷待,殷亭玉又不在京城,殷茗玉和余渲等人就常常明里暗里地笑话她。从前那些个羡慕她的女子,个个都酸的不得了,上赶着说风凉话。唯有殷怜玉,那个柔柔弱弱,就连说话都细若蚊声的女子,能够笑着和她谈话。   也真是日久见人心啊。那些个所谓的嫡出姑娘,却是心肠恶毒话语尖酸之人,还不及一个庶出姑娘心善实诚。在宋绵看来,人的品性良知,可是比那些身份家世来的重要的多。   ☆、008   殷怜玉跟着宋绵二人四处闲逛,起先还有些拘谨,到后面也渐渐放的开了。本就是个天性活泼的女子,结果这些年在候府里被人欺压久了,性子也变得柔弱起来。   几个小姑娘年纪又小爱贪玩,尤其是殷亭玉,凡是见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定会凑上去瞧瞧看看,新奇的很呐。又是买花灯,又是买胭脂水粉的,那架势恨不得将整条街都给买回去。   “怜玉妹妹,你瞧那盏兔子灯你喜欢不喜欢?你若是喜欢我便让珊儿去买来给你。”殷亭玉拉着殷怜玉的手欢喜道。   “亭姐姐不用的,你就别破费了。”殷怜玉婉拒。   “不过一个兔子灯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我们姐妹之间,算这样清做什么?”殷亭玉向来出手大方,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连氏的嫁妆丰厚,连氏每月给她的月钱都足足比别人多了好几倍。   殷怜玉却不一样。她每月的月钱不过那么几两银子,再加上年氏刻薄,克扣了她和她姨娘不少银子,因此她每月的月钱只足够在屋里打点。   单从一个月钱上,便可从中看出她和殷亭玉二人之间的差距。因而殷怜玉愈发自卑,简直觉得殷亭玉愿意搭理她,就已是天赐的恩德了。这世间就是如此,拥有的越少之人,就越容易得到满足。反之,拥有的越多之人,就会变得更加贪得无厌,永不知足。?月?亮?独?家   宋绵跟着她们俩身后。殷亭玉向来活泼,话也多,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宋绵偶尔笑笑。   路过街边的投壶,殷亭玉又囔囔着要玩 : “你们看那莲花灯多好看啊。”   “可是边上写着必须投壶连中十个,才能获得莲花灯。”殷怜玉低声道。   “那就试试吧,我也许久未投壶了。”殷亭玉兴致勃勃道。   投壶本就是闺阁女子和世家子弟们茶余饭后的一种玩意,平日也就是大家闲着无聊随意玩玩,真正玩的妙的却没有几人。   殷亭玉连着投了好几支箭都未中,一时有些气急,硬扯了宋绵和殷怜玉过来帮她。殷怜玉一副柔软模样,手腕纤细劲又小,哪会投的中,倒是宋绵,一连中了七八个。但要在十二支箭里连中十个,对宋绵而言,还是颇为难的。   宋绵本来对那莲花灯并无兴趣,不过她瞧着自己已经投进了七八个,便想一发连中十个,结果投了许久却屡屡未成,一时就有些较真了,颇有不投中便不罢休的架势。   连连挫败,宋绵心里也不好受。殷亭玉见状,只好劝她 : “阿绵没事的,不过就是个莲花灯,我才不稀罕。”   宋绵哪里在乎那个莲花灯 : “无事,我也就投着好玩。”   宋绵也不过一时觉得投壶好玩,所以才想投中罢了。她重新向摊主要了十二支箭,正准备投,却听得一道沉稳之声 :   “投壶讲究的是快、准、狠,手劲也是极为重要的。你的手腕太过纤细,力道不够,但好在动作敏捷,所以才能勉强投中几个。”   宋绵听得一愣,才发现程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他一身月白色水墨丹青长袍,发上别着竹节簪,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一副闲散脱离世事之态。若说长相,程棠或许能更胜一筹,可这气质上,程予却是无人能敌的。   殷亭玉见突然出现这样一个陌生的神仙人物,也是一愣 : “阿绵,这位是……”   “这位是程五叔。”宋绵解释道。她抬头,发现程予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   殷亭玉愕然。鼎鼎大名的程家五爷京城里谁人不知?这样一个人物,竟有幸让她殷亭玉遇见了。   “程……程五叔。”殷亭玉难以置信地向程予问好。平日里能见得程予一面,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得的,这样的人物,宋绵竟会认得。   程予没看殷亭玉,只是神色自若地从宋绵手中夺过箭靶,微微抬手,眼底凝了几分认真,轻轻松松地便把箭全都投进壶里。   殷亭玉看的目瞪口呆 : “五叔真厉害……”   “是啊。”殷怜玉也是惊叹。   宋绵看了,心里也是佩服。   摊主见状,忙把莲花灯拿过来给程予 :   “这位爷,您投壶可真厉害,我这摊子开了这么些年,就没见着像你这样厉害的人物,不费吹灰之力就全投中了。”   程予看向宋绵。花灯亮丽之下,照的她头上戴着的花簪色彩绚丽,一张清净容颜像是枝头新结的白琼花,清嫩纯白。   这边的宋绵,察觉了程予投过来的视线。正疑惑,摊主便拿着莲花灯过来了 : “姑娘,方才那位爷说这盏灯是给你的。”   宋绵愕然 : “莫不是搞错了?”   “没弄错,方才那位爷和我说,把这盏莲花灯给穿青色衣裳的姑娘,可不就是您嘛。”摊主道。   宋绵今日穿的是件青色绣海棠花纱裙,殷亭玉和殷怜玉分别穿的是紫色和绿色,放眼过去,也的确只有她一人穿的是青色。   “多谢。”宋绵接过莲花灯,再去看程予,却发现他早就离去了。   “姑娘,程五爷为何要将花灯送您?”墨画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宋绵望着光彩照人的琉璃花灯,心中也是纳闷不解。   殷亭玉提着莲花灯,笑的灿烂 : “我原以为程五爷是个不好相与的人,没想到真人和传闻中相差这么多啊。若我说啊,这程五爷可比那程棠好看的多。”   宋绵看着莲花灯,略微出神。她与这位程家五爷前世并未有什么交集,今世却频繁遇见,这又是何缘故。   正当她深思之时,却又遇着了殷茗玉,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世家女子。   “怎么又遇着她了。”殷亭玉一见到殷茗玉,脸色就不太好看。   殷茗玉也是如此,她们俩向来都是不对头的。   “亭玉,太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遇到。”说话的是莫家六姑娘莫嫣。   “阿嫣,你怎么会和殷茗玉他们在一块。”殷亭玉拉过莫嫣,悄声地问。   “不过是路上遇到了就一块走了。”莫嫣向来是极好说话的,也从不与人纷争结仇,因此在京城闺秀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她向来是和稀泥惯了,明知殷亭玉和殷茗玉不合,却也哪边也不站,又两头都交好。看着与谁都友善交好,其实心里却与谁都格外生疏。   宋绵最不喜与这种绵里藏针之人来往,表面上与你嬉皮笑脸的,心里还指不定如何算计你,所以甚少与这些闺阁小姐们说话。   大家也皆知道宋绵冷言少语,也较少与她交谈。再加上女人的嫉妒心一向很强,见着一个比自己貌美的,心里便有些膈应,哪里还会愿意同她熟络。   一行人结伴走了一会儿,半道上遇见了程家人。   程家姑娘程绮向来是个活泼的,一见着熟人,便大大方方地同她们打招呼。她扎着两个辫子,发上绑着两个银铃铛,叮叮当当地十分俏皮可爱。   宋绵对程绮的印象,可以说是非常之好的。程绮这个小姑娘,单纯憨厚,待人友善。前世宋绵嫁入程家以后,程绮这位她的亲小姑子,可以说是程家里唯一真心待她之人了。这样好的一个小姑娘,后来却因为嫁到了嫁给了王尚书的公子王冶这个纨绔子弟,日子过得闷闷不乐,每日郁郁寡欢。就连回门也不见多少笑容。   宋绵不想让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变成豪门怨妇,她得找一个机会,阻止王家和程绮的婚事才行。(?′з(′ω`*)?棠(灬? ε?灬)芯 (??????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程棠身侧的那位姑娘是谁?怎么平时没见过?”莫嫣忽然道。   经她一言,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程棠身侧的女子。这女子瞧着不高,身材娇小,穿着碧湖色比甲,下身搭着绿色马面裙。容貌颇有些温柔小意,眉眼很是清秀。   就在众人猜测这女子是何身份之时,宋绵心中已是波澜大惊。   前世,她未出嫁之前,也是见过温雨吟的,只不过当时程棠只向众人介绍这是他的远房表妹,宋绵也未曾放在心上。如今重活了一世,再次见着了温雨吟,她又再次体会到当初的恨。恨程棠的冷淡无情,恨程棠母亲的冷言冷语,恨整个程家的冷眼相待,更恨温雨吟的冷嘲热讽,屡次挑衅。   宋绵心里泛起恨意,就连身上都浑发着冷意。   程棠早就从姑娘堆里一眼看到了宋绵。不是他有心寻找,而且她的姿容太过于出挑,就是人有心想忽略都很难。   “程绮,你三哥旁边的这位姑娘是谁呀?从前怎么没见过?”余渲将温雨吟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那眼神,恨不得在人姑娘家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这是我娘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温家的表妹,自小就投靠我们程家来了。”程绮生性单纯,哪里听的出余渲话里的嫉妒。   “原来是小门小户啊,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余渲阴阳怪气道。   温雨吟平生最恨别人嘲笑她的家世低微,脸色有些难看。只好委屈地对着程棠唤了一声 : “表哥……”   温雨吟喊了之后,见程棠没有动静,只直盯着一处瞧,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程棠向来维护她,温雨吟只要一委屈,程棠便会过来哄她的。这次却不为所动,她心里略微纳闷,朝程棠看的方向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程予 : 媳妇说她想要莲花灯。 宋绵 : ……我并不想要啊 殷亭玉 : 绵绵把莲花灯给了我哈哈哈   ☆、009   初时一看,温雨吟误以为自己似在梦里。待她揉揉眼睛再看,才敢确认这世上竟还真有美成这样的女子。   “表哥是在看那位长得最漂亮的姑娘么?”温雨吟话里带着浓浓醋意。   程棠这才回神,神色掩饰道 : “没有,表妹想多了。”   温雨吟哪里会信他的鬼话。一个男子若是见了一个女子表现出一副失了三魂六魄的模样,那这男子定是喜欢上了这女子。温雨吟自小到程家来,费了好一番心血才能和程棠走得近些。她的目的不过就是能勾搭上程家,做个世家夫人,即便做不上夫人,当个妾室也是好的。最起码这辈子吃穿不愁,怎么着也比的上他们那穷乡僻壤的好。   宋绵自打看到温雨吟起,整个人便心神恍惚,心绪不宁,还没走几步路,就向众人推脱说要回去了。   殷亭玉见宋绵不舒服,也陪着她回府。   或许是见了温雨吟,之后宋绵每日夜里连连都发噩梦,便在府里养了许久,直到殷老夫人的寿辰将近,这才跨出屋门。   殷亭玉这几日想来寻宋绵,却听府里的人说她病了,便不想来叨扰她,现下得知宋绵病好了,欢欢喜喜地到她的朗月居里一起商讨殷老夫人寿辰的贺礼。   宋绵这段时日连夜噩梦,也感染了些风寒,虽说已是三四月的时节,却还是穿了件鹅黄色绣缠枝红梅比甲。头发也是松松垮垮地挽了一些,随意戴了根碧玉簪,颇有几分病西施的模样。   殷亭玉自小和宋绵一同长大,却还是被她这副模样惊艳了一番。   宋绵笑着让墨画给她倒茶 : “你急着过来瞧我,可是要问外祖母寿辰贺礼的事?”   殷亭玉没想到宋绵一猜一个准 : “对!我正烦着呢,不知该送什么才好。若是送金银珠宝,又太俗气。可除了首饰头面,我还真想不出该送什么好?”殷亭玉颇为烦恼地说。   宋绵笑道 : “外祖母一向都爱礼佛,我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个白玉观音像,所以想着拿到寒露寺诵经供奉几日。”   “这个主意妙啊!”殷亭玉先是欢喜,接着又忧愁了起来,“可是你已经送观音像了,我若是再送,岂不是很没新意。”   “你若有这个孝心,不如抄几本地藏菩萨本愿经给外祖母当贺礼。”宋绵替她拿主意。   “这个妙啊。”殷亭玉拍手叫好,“若是我用心抄录的,祖母定是喜欢的。”   宋绵笑而不语,端起茶碗淡呷一口。   .   宋绵要将观音像送到寒露寺去供奉。只是她身子好了不过几天,还是太过羸弱,所以只好让墨画代替她去。   日子转眼便到了殷老夫人寿辰那日。   殷老夫人年轻时便和京中的宗妇来往甚多,她的寿辰,自是要邀请他们前来的。   殷老夫人年纪大了,和这些年轻时交好的姐妹来往也不似从前那样频繁了,这下见了面,自是要围在一块好好地聊聊家常。   宋绵来的时候,花厅里已坐满了人。她一出现,众人目光统统落在她的身上。   “外祖母,今日是您的寿辰,我得了一樽白玉观音像,原是想亲自到寒露寺供奉,奈何前几日病了,身子不太方便,于是让墨画替我去了。外孙女的一奉孝心,还望外祖母您会喜欢。”面对这样多的陌生宗妇,宋绵不但没有怯场,反而大大方方地行礼,这让不少宗妇眼里多了几分嘉许。   殷老夫人看着墨画把那樽白玉观音像呈了上来,笑着说 : “喜欢喜欢,只要是你送的,外祖母都喜欢。”   “老姐姐,你这个外孙女生的可真好。不像我们家的那几个丫头,也就勉勉强强能出来见人。”程老夫人向来和殷老夫人关系最好,这会子也坐在她旁边站着说   “你可别谦虚了,你们家绮姐儿和珍姐儿模样也是好的,生的又齐整又标志的。”殷老夫人笑着客套。   “还是老姐姐你会说话,我们家那几个丫头合起来,也不如你家宋丫头体贴懂事。如今我家里,最令我担忧的,是我家五郎。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愿成亲。”程老夫人道。   程老夫人口中的五郎便是程家五爷程予。说来也是奇怪,程予这样一个身居高位之人,多少名门世家想与他结亲,可偏偏他就是不近女色,如今已是二十有七的年纪,却还尚未成亲。   在座的不少人,哪个不认识程家五爷的。据说今日的寿宴,程五爷也是来了的。倒是令大家有些惊讶。可是又一想,程家和殷家祖上也是有姻亲的,便是过来走个形式过场也是应该的。   几个老姐妹聚在一块互相吹捧了几句,又移步到了后院。   后院向来是女眷会集的地方,中间隔了一处假山池子,前头便是男眷的地盘。   如今五月份的天气,宋绵因病刚好,唯恐又着了凉,因而出门之前特意穿的保暖了些。这会子太阳出来了,又热了起来。宋绵就有些坐不住了,又不好意思说回去更衣,只好和墨画说了句,自个跑到花园的假山下乘凉去了。   宣平候府里的假山嶙峋古怪,却又建的颇具江南特色。假山底下是一个阴凉昏暗的山洞,宋绵见里面无人,便偷偷躲了进去。   进来后,果真是清凉无比。宋绵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还觉得不太痛快,索性将外裳也脱了,只露出一件贴身的藕粉色里衣。她手中执着团扇,一边扇着,这才觉得没那般闷热了。   正当她贪凉之时,洞外忽然出现一身长玉立的男子。   宋绵惊呼一声,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捡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外裳。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人早已走了进来。此刻宋绵只后悔自己的大意,原想着这里偏僻,不会有人进来,如今倒是自掘坟墓了。今日前来赴宴的皆是京中世家,若是被什么浪荡公子瞧了去,她的清白可就毁了。慌乱之间,她借着微暗的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人。   ☆、010   程予原也只是想到假山底下乘凉,怎料想到走进来一瞧,里面竟还有一位穿着单薄的姑娘家。   宋绵也没想到来人会是程予,顿时窘的不行 : “程……五叔。”   程予只愣了一瞬,忙撇过眼没有乱瞧,很识趣地出去了。   宋绵心里舒了一口气,赶紧抓过衣裳,迅速地胡乱穿了起来,直到穿戴整齐了才敢出来。   程予立在门口,见宋绵出来了,这才转身。   宋绵以为程予早走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一想到方才得窘状,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 “今日之事,还望五叔切勿外传。”   程予当然明白女儿家清白的要紧,道 : “宋姑娘放心。”   “那便多谢五叔了。”宋绵这才彻底地放心,心里头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天气炎热,小姑娘穿的厚实,又因方才的事心里一着急,洁白饱满的额头冒了一层雾汗。   宋绵也顾不得擦,只垂头盯着程予的褐色软底靴,直到身子都僵了也不敢抬头看他。   宋绵动了动手指,心里正盼着程予什么时候才走,就见他替了块月白色锦帕过来。   “……五叔,这?”宋绵疑惑,不明白他的用意。   “擦擦吧。”程予道。   宋绵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让她擦擦汗。   接过帕子,宋绵也没敢擦,只是道谢 : “多谢五叔。”   小姑娘生的亭亭玉立的,即使穿的厚实,也遮不住纤细轻盈的身段,胸前鼓鼓囊囊的,不由让程予想到方才在假山底下不经意间瞧见的一幕。   “宋姑娘是不记得我了?”程予若有所思道。   宋绵疑惑不解,刚想问他这话是何意思,就听见墨画在前院喊她。   “五叔,我先回去了。”宋绵向他匆忙行了一礼,便匆匆赶回了前院。   原来是殷老夫人见宋绵不见了,让墨画来寻她。宴席结束之后,宋绵才回了自个的院子。   热了一天了,她特意让墨画打了水,进了浴室泡了个热水澡。   墨画在收拾宋绵换下来的衣裳时,掉出了一块月白色锦帕,可是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却不记得她家姑娘何时有了这块帕子。于是问宋绵 : “姑娘,你这帕子是哪来的,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宋绵正靠在床头看书,见了墨画手里的帕子,今日之事又浮现出来 : “这是我捡的。”宋绵急忙夺过帕子塞到枕头底下,神色有些古怪。   墨画疑惑地挠头,却不好多问主子的事,默默掩好帘子下去了。   宋绵无心再看书,取出压在枕子底下的帕子,心想着什么时候得把这帕子还给程予才好。毕竟是外男的帕子,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拿着总归是不好的。   .   第二日宋绵刚起身,殷亭玉又过来寻她。   “我昨个寿宴上送祖母的手抄经书,祖母让我替她拿去寒露寺里供奉。可我娘最近管我管的严,死活不让我出家门,一直逼着我和周夫子学琴。阿绵,你就替我去一趟寒露寺吧。”殷亭玉好声好气地求道。   “好啦,我替你去还不成。”宋绵向来对殷亭玉都是有求必应的。   “那感情好呀,我这下就让珊儿去把我抄的经书拿来。”殷亭玉开心道。   结果到了下午,殷亭玉就让珊儿把手抄经书带来了。   宋绵嫌天色太晚,于是想着等到明日上午再去。结果到了第二日,连氏却让身边的大丫鬟碧儿过来请她过去用饭。   宋绵心生疑虑,但还是梳妆得体地去了。   一到连氏的院子,宋绵便在门外和殷诏遇见了。   这些日子宋绵一直躲在朗月居里,就是怕会和殷诏遇着徒生尴尬。   殷诏却是太久没见着宋绵,目光痴缠地看她 : “绵儿妹妹。”   “表哥。”宋绵没想到会遇着殷诏。   “是母亲让你过来的?”殷诏柔声问。   宋绵张口正准备答他,就见连氏身边的大丫头碧儿出来道 : “宋姑娘和大公子既然都到了就赶紧进去吧,我家夫人还在里面等呢。”   碧儿领着他们二人进了里头,连氏早已命人摆好饭菜,正等着他们前来。   “等了你们许久,可算是来了。宋丫头,快过来坐。”连氏笑的慈爱,朝宋绵招手。   宋绵心里疑虑,连氏为何突然待她如此热情。虽说连氏平日待她也是好的,但也只限于在殷老夫人跟前。   宋绵坐下后,问 : “亭玉怎么不在?”   “亭玉还在学堂里呢,我没告诉她我今日请了你过来用饭,否则她定是囔囔着要来,琴也没心思学了,索性我就瞒着她了。”连氏笑道。   宋绵却觉得奇怪。连氏最不喜她和殷诏有交集来往,今日却单独叫了她和殷诏前来却是何意?   因心里想着这事,宋绵吃饭时也没什么胃口,只是偶尔夹几筷子而已。   “绵儿妹妹这些日子还是食欲不振吗?”殷诏关切问,看她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担忧。   “我刚刚来之前吃了几块雪花糕,有些饱了,所以这下没什么胃口。”宋绵道。   “我还以为是我这儿的菜不和你的胃口呢。”连氏笑着,又给宋绵夹了菜,“姑娘家虽说是瘦点好看,不过还是要多吃一些才好。”   “多谢舅母。”宋绵大方道谢。   连氏看看殷诏,笑着说 : “诏儿,我前些日子不是同你说你蓉儿表妹要上京城来,她前些日子来信,说再过几日便会到了。你们二人这么多年未见,你可得带人家在京城里好好逛逛。”   宋绵这下是听出来连氏特意叫她过来吃饭的用意了。   就连殷诏也瞬时明白了,脸色难看道 : “母亲说这个做什么?我和蓉儿表妹本就不熟,小时候更是无甚交集。”   “就说小时候没什么交集,蓉儿身为你表妹,你这个做人表哥的,总归是要带人家出门逛逛才好。”连氏不悦道。   宋绵则是默默用饭,也不搭话,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直到用好饭,她才起身告辞。   殷诏见她走了,也不理会连氏会不会不高兴,直接跟了出去。   宋绵走到半道,就被殷诏给拦住了。   ☆、011   “绵儿妹妹,你别误会了,我和蓉表妹真的无甚关系。”殷诏也不顾墨画也在,自顾自地向宋绵解释。   “表哥你不用解释,这是你的家务事,无需向我说明。再说我姓宋是宋家的人,不是你们殷家人,我始终还是个外人。”宋绵一向都和殷家分的很清。虽说她从小在殷家长大,殷老夫人也极疼她,可她毕竟是外姓,这也是连氏提防她的地方。   “绵儿妹妹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早就把你当成我们殷家的一份子。”殷诏神色诚恳道。   “阿绵心里也是把表哥当成亲哥哥的。”宋绵故意装作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殷诏见她屡屡不明白他的心意,一时急着辩解 : “这不一样。绵儿,你可知道,我心里除了你,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表哥莫要再说这种话了。”宋绵忙打断道。他们此时还在连氏的院子门口,要是这话被连氏院子里的丫鬟听了去,传进连氏的耳朵里,那她就算是有心与殷诏撇开关系也无能为力了。   “表哥,你是个极好的人。待我也好,待亭玉也好。但我对你,就只像亭玉对你一样,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宋绵坦言直说。   殷诏听后,显然一副受伤的神色,还欲再说,却被宋绵打断 : “表哥官拜四品,又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京城不知多少女子挤破头想嫁与你,表哥想要什么女子没有?我是诚心希望表哥以后能娶的一个贤惠美貌的表嫂回来,如此大舅母也定会开心的。”   宋绵见自己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朝墨画使了个眼色,脚步匆匆地离去,只留下殷诏一人愣在原地。   回去的路上,墨画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 “姑娘,您这样对大公子,是不是太残忍了些,毕竟大公子对您可是痴心一片。”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趁早与他说清楚。”宋绵知晓感情一事,必须当断则断,若是不及时与殷诏说清她对他无意,那也只会害了他。   “姑娘,您不觉得可惜吗?大公子那样好的人,您就这样拒绝了?”墨画替宋绵惋惜。   宋绵面色平静道 :“没什么可惜,表哥虽好,但终究不是我的良人。”   人非草木,殷诏待她的心意,宋绵又如何不知?可不管是上辈子亦或者是这辈子,连氏都是他们俩之间最大的阻碍。   .   那天宋绵本是要到寒露寺去的,后来连氏派人过来请她用饭便耽搁了,于是又拖了好几日,宋绵才记起了这事。   寒露寺的香火是全京城里最旺盛的。只因前朝有位太后长年病榻缠身,眼看着大限将至,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当时的皇上是个至孝之人,听说寒露寺的香火最为灵验,遂亲自到寒露寺一趟,并向庙中的佛像祈愿,愿意用自己二十年的寿命换的太后长寿安康。前朝皇帝回宫以后,果真见太后病情大好,忙令太医前来诊断。太医一看,病竟然全好了。   这事更是成为天下奇谈,百姓都道是圣上的孝心感动了佛祖才换的太后娘娘凤体安康。之后越来越多人到寒露寺,门槛更是被成百上千之人踏遍,可谓是香火鼎盛。   宋绵早就让墨画备好了香火,并向住持捐了几十两的香油钱。   待墨画将抄好的经书给了住持,宋绵便跟着庙里的小沙弥到后院的厢房歇息。   小沙弥在前头领路。   宋绵走过抄手回廊,细心地发现走廊的红柱子上是用行书刻的经文,瞧着不仅潇洒飘逸且磅礴有气势,也足以看出出家人的敬佛之心。回廊旁池塘花草建的样样不差,现下又是初春时节,花香鸟语萦绕耳畔,也是令人心旷神怡。   寒露寺这些年香火正旺,不知多少达官显贵往这砸香油钱,庙中也早已翻修了好几回,木漆也全是新刷的,瞧着亮澄澄的。   宋绵抬脚跨过月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僻静清幽的院子。院子虽不大,却种了许多繁花绿草。   宋绵一进院子,便瞧见香樟树下的程予。   程予自然也瞧见她了。不过他正悠闲坐在香樟树下的石凳上喝茶,就瞧见一鸦青色衣裳的女子朝他走过来。   “程五叔。”   宋绵想着程予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她过来同他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   程予搁下茶碗,气定神闲地道 :“宋姑娘。”   宋绵好奇问 :“五叔也是来寺里上香?”   “我与寺里的住持旧时相熟。”程予道。   “原来五叔是来会友,那我便不打扰五叔了。”宋绵说完正准备走,脑子里又忽然记起那天程予说的话来。   “五叔可还记得那日我外祖母的寿宴,你说我不记得你了是何意?”宋绵犹豫良久,终是问出了心中疑虑。   程予悠悠掀开茶盖,没有着急答她。   “难道我和五叔初次见面的地方,不是那日在画舫之上?”宋绵想了想,若是她没记错,上辈子她和程予第一次见,是她嫁入程家之后。这辈子却是意外地提早了,可除了上回在画舫,宋绵实在想不起他们在更早之前见过。   “宋姑娘可还记得你五岁那年,你随你母亲进京,正逢上元佳节,家中仆人待你出来逛花灯,却不小心走丢了?”程予放下茶盏,眼底凝了几分认真。   宋绵愣了愣,似乎是忘记了这回事。   程予看了她良久,见她这副模样显然是忘了一干二净 :“罢了,记不起也属正常。”毕竟当时年纪也小。   宋绵实在想不起这事。她七岁那好父母相继离世,她也因此大病了一场,许多孩童时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长大后再去想也记得不太清了。   从寒露寺回去以后,宋绵心里一直记挂着这回事,可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丁点模糊的印象。   入了后半夜,墨画进来催宋绵睡下。   宋绵也乏得很。墨画熄了灯,她便睡下了。   因着白日里走了许多路,宋绵有些累着,睡得也比往日快。昏昏沉沉之中,宋绵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一盏彩色莲花灯,笑的格外灿烂。小姑娘的小手被一双宽厚的大手牵着,可这双手主人的脸,却像是蒙了一层朦胧的雾,宋绵怎么也看不真切。   ☆、012   宋绵辰时醒来,人还有些恍惚。这场梦似真似假,又真假难辨。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这梦中之人的真面目。   墨画端着盥洗用具进来,见自家姑娘一身藕粉色寝衣披散着头发坐着,像极了那仕女图上画着的美人,果真这人生的美,就连刚睡醒的模样都是极好看的。   “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墨画拧了热毛巾替给宋绵。   宋绵接过,擦了脸 。   墨画边伺候着她洗漱,边道 :“姑娘,我方才在花园里瞧见银珠。我瞧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所以就过去问了她,才知道今个原是怜姑娘的生辰,温姨娘吩咐银珠去厨房做些怜姑娘爱吃的桃花糕,谁知才做好,就被茗姑娘身边的倩雯给抢去了。”   宋绵闻言,看了墨画一眼。殷茗玉的性子,她又岂会不知?这种事的确像是殷茗玉会干出来的。   “你去小厨房做些桃花糕,待会我亲自去趟霜雪阁。”宋绵吩咐墨画。   霜雪阁是温姨娘的住处。这些年,殷怜玉都是和温姨娘住在一块。府上的几个姑娘,哪个不是有自个的院子,唯独殷怜玉是没有的。二夫人年氏不待见温姨娘和殷怜玉这是府上皆知的,二老爷殷元又不理这些后宅之事,自是不知这些年来温姨娘和殷怜玉受得苦。   宣平候府里,并不是人人都能开小厨房的。殷老夫人自是不用说的,连氏因嫁妆丰厚,自己出银两开了小灶,连带着也给殷亭玉弄了一个。朗月居的小厨房则是连氏为了讨好殷老夫人,吩咐下人们建的。然而府上的其他人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这也是年氏眼红大房的缘故。丈夫不如人,就连嫁妆也比不得人家丰厚,年氏心里能不怨愤。   .   宋绵换好衣裳,去了霜雪阁。   温姨娘正和殷怜玉坐着吃饭,见宋绵来了,忙笑着相迎 : “宋姑娘怎么来了。”   温姨娘今年三十出头的年纪,瞧着却像才二十几岁。眉目含春,柳叶弯眉,和殷怜玉有颇有几分相像。   “宋姐姐。”殷怜玉原是坐着吃长寿面,瞧见宋绵来了,也忙着起身。许是因为今日是寿星,她也难得穿了件鲜艳的衣裳。   “我想着今个是怜玉妹妹的十二岁生辰,便过来瞧瞧,看来是我过来叨扰你们了。”宋绵笑道。   殷怜玉听得,笑着道 :“哪里会是叨扰。我这儿也只有我和我姨娘两个人,着实是冷清了些。宋姐姐过来了我们也能热闹些。”   温姨娘和殷怜玉欢欢喜喜地邀着宋绵入席,又是替她夹菜又是给她倒酒,显然很是欢迎。   “我特意让墨画做了些饭菜过来给你们尝尝。”宋绵吩咐墨画将食盒里的菜一碟碟地摆在桌上。   当那道精致小巧的桃花糕摆出来时,温姨娘的眼眶瞬间红了 :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怜玉向来喜欢吃桃花糕,她今日特意让银珠去厨房里做些过来,就是希望怜玉吃着开心。却不想却被那殷茗玉抢了去。她们母女二人平时就被年氏欺压的够呛了,结果就连一个普通的桃花糕也要被他们抢去。   殷怜玉见了,心中感动不已,拿着帕子小声抽泣 : “宋姐姐,多谢你。”在这偌大侯府里,她殷怜玉人微言轻,人人都想欺负她。就连府里凡是有点体面的大丫鬟,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却有人真心待她,她心里自然是既感动又欢喜的。   “不过一点心意而已。”宋绵喜欢真诚之人,也乐得与殷怜玉交好。   这个午膳,显然因为多了一个宋绵而热闹许多。   宋绵吃的也舒坦。特别是每当温姨娘笑着给殷怜玉夹菜,宋绵便想到了她的母亲。   若是她娘还在,她也能窝在她娘的怀里撒娇嬉闹。若是她娘还在,她上辈子便不会嫁入程家受那等委屈。若是她娘还在……   可惜,她娘终究是不在了。   从霜雪阁里出来,宋绵神色淡淡,心神恍惚。   墨画走在身侧,关切问 : “姑娘怎么了?”   “我无事。”宋绵敛眸道。   她只是,有些思念她娘亲了。   .   宋绵住的朗月居与殷老夫人住的沁香斋离的很近。每日辰时,宋绵都会过去向她问安。   殷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尚还健壮,胃口也好,所以也常叫宋绵过来陪她用饭。   “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扬州菜,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殷老夫人忙吩咐身边的大丫鬟云芽给宋绵布菜。   宋绵夹了一筷子的蟹粉狮子头,尝了一口。虽香滑可口,味道鲜美,可却失了那股正宗的味道。   殷老夫人道 : “我知你心里想的什么。这蟹粉狮子头,即便味道和你在扬州吃的一样,也是远远不及你在扬州吃的。告诉外祖母,可是想家了?”   “外祖母。”宋绵的确是想家了。她七岁便被宣平候府的仆人接来京城,再也没能回扬州一趟。就连上辈子即将咽气的那一瞬,她心里想着的,也是扬州的柳絮。她爹娘尚在时,每年春季都会带着宋绵出门踏春。若是她还在扬州的话,定能瞧见那漫天风飞的飘絮。   可惜她却是在离扬州千里之远的京城。   殷老夫人叹气道 : “前些日子,扬州来信,说是你宋家二叔吞了你爹的宅子,就连宋家的地契房契,也被他拿去了大半。我原是想管的,可那终究是你们老宋家的事,我一个外亲不好插手。虽说只是几亩田地,不值几个钱,可那毕竟是你爹给你留下的。”对于宣平候府这样的侯爵世家来说,自然是瞧不上那两亩三分地。可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却是省吃俭用大半辈子都攒不到的。   宋绵却不知还有这种事。在她的记忆中,她那个二叔宋武,生的肥头大耳,平日又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若不是有她那个二婶苗氏替他操持管家,他只怕也只能坐吃山空了。但她那个二婶,却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凡事都得精打细算,也爱贪小.便宜。这次她二叔能把主意打到她家的田产上,估计她二婶在背后也出了不少主意。   到底是她父亲给她留下的一点念想,宋绵也不想就这样被人占了去。   思忖片刻,宋绵道 : “外祖母,我想回扬州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扬州副本即将开起,阿绵不可能独自上路的。大家记得点个收藏哦,笔芯   ☆、013   殷老夫人听得,却是皱眉 : “此去扬州路途遥远,外祖母怎的放心你一人前去?”如今殷府上下的男丁全都在朝为官,哪里走的开。况且宋绵还生的这般模样,若是让她独自一人上路遇到些抢匪流寇,那她姑娘家的清白名声可就全毁了。   “外祖母多派些护卫人手给我就行。”宋绵心里想的却是如今天下乃太平盛世,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治国有方,不仅国库充实,就连天下百姓也都是富裕的。至少在吃穿上是不愁的。这样一个太平朝代,道上会遇到土匪强盗的概率是极小的。   可殷老夫人仍旧不放心 : “女儿家最要紧的便是名声,若是你路上出了点什么意外,你让我将来在九泉之下如何向你母亲交代?”自从殷璃离世之后,宋绵便是殷老夫人的心头肉。若是她的外孙女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个老婆子也算是活不成了。   无论宋绵如何劝说,殷老夫人都不肯松口 : “不如将此事延迟再议,等到什么时候有了适合的人选可以护送你回扬州,再开始商议启程一事。”   宋绵却不同意。她深知殷老夫人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回扬州,就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   为此,殷老夫人等到宣平候殷祉、二老爷殷元和殷诏下朝归家时,特命他们三人来沁香斋一趟。   殷老夫人见儿子孙子都到齐了,这才说出心中忧愁 : “绵儿来了京城这么些年,扬州宋家出了些状况,说是想回扬州一趟,可我到底是不放心她一人上路,你们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同僚恰好要到扬州去的,正好能和绵儿一块上路,也求他帮忙照看。至于谢金,我老婆子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   三人听了,其中殷诏的反应最大 : “绵儿妹妹要回扬州?那定是不能让她独自一人上路的!”殷诏也知道女儿家独自一人远赴扬州路上多少会遇到些凶险,况且,那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他定是不能让宋绵独自启程的。   “祖母,孙儿愿意送绵儿妹妹去扬州。”殷诏想也未想,一口应下。   “万万不可。”殷祉忙阻拦道,“你刚从襄阳回京上任不过几日,若是此时无缘无故向皇上告假,定会遭到吏部弹劾。”   “吏部的那些个文官,向来是最会弹劾人的。如今诏儿仕途未稳,若是被人借机参了一本,诏儿的官职,恐怕岌岌堪忧啊。”殷祉语重心长道。   殷元听得,也是附和 : “大哥说的有理。如今诏儿得皇上重要,朝堂里不知多少人眼红,若是因此遭人弹劾,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殷元虽然官职俸禄样样不如他大哥,就连爵位也是他大哥袭承的,可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相处的还算和睦,至少从未因为钱财世俗之事而伤了和气。   “可我实在做不到让绵儿妹妹一人上路,这路上万一出了点凶险,我定会自责一辈子。”在殷诏看来,仕途前程在他心里远远比不上一个宋绵来的重要。   三人争执许久也未论出个结果,殷老夫人叹气道 : “还是先等等几日瞧瞧,这事急不得。”   殷祉也知自己母亲素来最疼爱他这个外甥女。忆起已故的幼妹,殷祉心中也多了几分伤感。   殷诏却忽然记起一事,喜道 : “我记得前些日子程太傅被皇上派去扬州巡查扬州知府贪污贿赂一事,听说再过几日便要启程。我想着我们殷家和程家祖上也是有亲的,不如我亲自去程家一趟,恳求他顺带捎上绵儿妹妹一程。”   “程家?”殷老夫人迟疑道,“可这程五爷毕竟还未成家,绵儿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这事传出去了,恐怕不太好听。”   “事已至此,母亲就别顾虑这些了。大不了我们和程太傅说一说此事,让他帮着隐瞒下来。”殷祉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如今也只将希望寄予程予身上,望他能够慷慨相助。   殷老夫人和程家老夫人也是故交,又想到这些年京城里程予的传闻,最终也是松口 : “那便按你们所说的去办吧。”   .   当晚程予下朝回府没多久,就听得随从常勤进来禀报 : “五爷,宣平候在外求见。”   程予眼眸轻抬,沉吟片刻,才道 : “请进来吧。”   “是。”常勤应喏。   殷祉和殷诏进来之时,见程予正看着书。   “程太傅。”殷祉出声提醒道。   程予这才搁下手里的书,起身道 : “夜深露重,不知侯爷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殷祉开门见山道 : “我此次前来程家,是为了我那外甥女。”   “侯爷的外甥女?”程予听得,挑眉道,“可是那宋家的姑娘?”   “正是绵儿妹妹。”殷诏赶忙回道。   殷祉见状,偷偷给殷诏使了个眼色。殷诏这才自知失言,稍稍后退一步。   “小儿莽撞,还望程太傅别见怪。”殷祉拱手歉意道。   “无妨。”程予面上淡然,却多瞧了殷诏一眼。   “在下的外甥女打算回一趟扬州,可路途遥远,她一个姑娘家,家母实在是不放心她独自上路。我听闻前不久皇上正打算派太傅到扬州巡查扬州知府贪污贿赂一事,不知太傅大人可否顺道带上在下的外甥女?”殷祉深知求人就必须得做出求人的架势,因此把这话说的格外诚恳。   程予听后,倒是意外 : “侯爷的外甥女不是年纪尚小时便到京城来了,为何又突然要回去?”   “正是因为在下的外甥女来了京城多年,近日有些思念故乡。到底是扬州的水土养大的,所以便想回去住一段日子,到时还要再劳烦太傅大人送她回京。”殷祉没把宋家二叔的事给说出口,因为这毕竟是宋家的家丑,不可四处外扬。这点处事道理,殷祉还是知晓的。   程予听得,笑道 : “殷家和程家本就是世交,不过是顺道的事,何必有劳侯爷亲自登门,随便遣仆人过来说一声便成了。”   “毕竟是有求于太傅,不亲自登门拜访,哪能彰显我们的诚意。家母说,只要太傅大人帮了这个忙,谢礼方面我们殷家是不会有所亏待的。”殷祉当然明白程予这样的高官要什么金银财宝没有,这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以表诚意而已。   果不其然,程予不甚在意道 : “侯爷严重了。宋姑娘见着我也还需唤我一声五叔,这点忙我若是都不帮,那宋姑娘的这声五叔可真真是白唤了。”   殷诏见程予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中大喜,连忙抢在他父亲前头道谢 : “那便多谢程太傅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程予说着,看向殷诏,眸中似笑非笑。   年纪轻轻的少年,本就最容易让人看出心思。更何况殷诏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程予怎会看不出?   .   从程家回来,殷祉临睡前和连氏说了此事。   连氏听说殷诏也去了程家,责怪他道 : “你怎的让诏儿也跟去了?”   “阿绵乃诏儿的表妹,他作为表兄,和我一同去程家求人,有何不妥?”殷祉并不觉得哪里不妥。   “你都说了是表兄,那就更应该避嫌了。”连氏没好气道,“如今绵丫头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此事传了出去,还不都道咱们家诏儿看上了绵丫头。”   殷祉白日上了一天的朝,早就累的够呛,一回府又被殷老夫人叫了过去,结果又上程家跑了一趟,这会儿子更是累的不行,几乎一沾床就困了。因此只是含含糊糊地回了连氏几句,便蒙头睡过去了。   连氏虽知男人向来不喜管这内宅之事,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恼火。再这样下去,她的诏儿可就被宋绵给吃的死死的,保不齐往后真的如他所说除了宋绵谁都不娶了。那才是令连氏真正头疼的时候。   .   宋绵从殷老夫人那得知要同程予一道去扬州,也是难以置信。   “幸而程家五爷念及咱们殷程两家的交情,否则外祖母定是不会放你去扬州的。”殷老夫人拉着宋绵的手,话语里透着不舍。   宋绵知殷老夫人舍不得她,柔声安慰她 : “外祖母放心,阿绵很快就会回来陪您。”   姑娘家的声音本就好听,更何况宋绵天生一副好嗓子。她的嗓音清软绵柔,婉转动听,宛如燕语莺声。   “你不过只是去一趟扬州,我这心里就千万般舍不得了。若是以后你嫁了人,外祖母还不知该如何想你。”殷老夫人忧愁归忧愁,心里还是明白的很。毕竟再怎么舍不得,姑娘家家的总是要嫁人的。   宋绵当然是不想嫁的。可她再怎么不想嫁,也逃不过女子的宿命。   .   程予去扬州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八。   宋绵早就吩咐墨画收拾好细软。不仅有每日换洗的衣裳和发簪首饰,还有殷老夫人另外给她的五千两银子。毕竟这趟去扬州,殷老夫人估摸着宋家早已易主多年了,宋绵孤身一人前去,恐怕很难治的住府里的下人。这种时候就得有银子傍身,也好上下打点。   直到三月初八那日,宋绵和殷老夫人连氏等人告了别,坐上了去扬州的马车。   ☆、014   墨画原以为宣平侯府的马车,已是难得的贵气华丽。如今坐了程家的马车,她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富庶华贵。   “姑娘您瞧,这马车上还有个多宝阁。里面不仅有吃的点心,还有些姑娘家用的水粉。这程五爷可真是细心啊。”墨画惊叹道。   宋绵掀开车帘,望向前头的马车。   “姑娘可是在看程五爷的马车?”墨画顺着宋绵的目光望去,走在前头的那辆青色顶马车正是程予的。   宋绵未答话,只是将车帘给掩下了。她上辈子并没有和程予接触过,对他的为人习性一点也不了解,所以也琢磨不出他的用意。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扬州之行,他愿意顺道护送她,也足以见得他是个好相与的人。   马车走到半道上突然停了。   墨画掀开车帘,问骑着马走在前头的护卫 : “大哥,马车怎么停了?”   “是咱们五爷喊停的,说是要在这附近的客栈落脚。”   墨画立马明白了程予的用意 : “程五爷可真是贴心。担心姑娘您一路颠簸,身子骨受不了,所以这一路上才走走停停的。”   宋绵心里也清楚程予这是在照顾她。否则从京城到扬州哪里需要走这么久。   墨画率先跳下马车,伸手搀扶着宋绵下来。   宋绵刚站稳,就见程予的贴身随从向她走来。   “宋姑娘,我们五爷包下了附近的客栈,还请宋姑娘移步,到客栈歇息一夜再赶路。”常勤态度恭敬道。   宋绵浅笑道 : “还望这位大哥替我多谢你们家五爷。”   “宋姑娘客气了。”常勤说罢,偷偷抬眼瞧她。这一瞧,瞬时就明白了他们五爷为何要帮殷家这个忙了。   这样容华绝代的女子,很难让人不心动。   .   一行人在客栈落脚了几天,又起身继续赶路。一路上程予都颇为照顾宋绵,不是让常勤过来送点心茶水,就是让似云端着盥洗用具过来伺候她梳洗。   连续赶了大半个月的路,马车终于进了扬州城。   宋绵掀开帘子,见着城内的熟悉景色,怔愣了半晌。加上辈子的年份,原来她已经离开扬州二十余年了。没想到此生,她还能够回到这片养育她长大的土地。   马车在宋家门前停下。   宋绵下了马车,走到程予的车前,朗声道 : “多谢五叔此番护送我到扬州。”程予多次相助她,这份恩情她宋绵来日定是要还的。   马车车帘未动,只传来程予的清冷声音 : “宋姑娘平安归家,我也好向侯爷和殷老夫人交代。”言下之意便是送她来扬州,不过是看在殷祉和殷老夫人的面子上。   他话虽如此说,但宋绵心里依然感激他这一路上的体贴照顾。   等到程家马车走了之后,宋绵这才踏进宋家的正门。   宋家不比殷家,没有宣平候府那般敞亮气派,就连丫鬟仆人也没有殷家一半多,不过小门小户而已。   宋绵一进门,一些府里的老仆人认得她,个个向她打着招呼。一时之间,整个宋府上上下下全都知晓这位自小去了京城的宋家姑娘回了扬州宋家。   一回府,宋绵便回了自己幼时住的院子。如今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新面孔,宋绵认不全,于是让墨画去将她的乳母周妈妈给请来。   周妈妈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珠圆玉润,穿着件黛蓝色菊纹褙子,一看便是个憨厚老实之人。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周妈妈自打宋绵去了京城,在这宋家的地位就大不如从前了,日子也是一年比一年难熬。可她们这些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即便日子再难熬也得咬着牙认命。   “周妈妈。”周妈妈是宋绵的乳母,为人又诚恳老实,宋绵对她格外放心,所以才特意让墨画去请她过来问话。   “府里的人都说姑娘您这一去京城,便是去享福的,恐怕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没想到老奴有生之年还能再见着姑娘您一面。”周妈妈心里清楚,如今这宋绵便是她在这宋家唯一的靠山。唯有讨好了宋绵,周妈妈今后的日子便也能好过些。再瞧瞧这宋绵通身的气派,显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哪里像她们二夫人生的柔姑娘,瞧着就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宋绵不想同她拐弯抹角的绕圈子,直接问她 : “周妈妈,我让你过来问话,主要是想问问你,如今这府上是谁在管家?”   “自从姑娘您去了京城,这府里的庶务都是二夫人在管。姑娘您是不知道,这二夫人可是常年克扣我们这些下人的银子,每月月钱少给几吊铜板都已经是常有的事了,再这样下去,府里只怕是要怨声连连了。”周妈妈把这些年苗氏如何苛待他们府里下人们的事,一件件一桩桩的全都如实相告,就指望着宋绵能给他们做主。   墨画在一旁听得,也是讶然 : “这宋家二夫人可真不是个正经的主子。我家祖祖辈辈的全都在宣平侯府里当差,就从没听过主子克扣下人月钱的事。”   “那是姑娘您命好,能在宣平候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当差。咱们宋家小门小户的,哪里能和京城的门第比。”周妈妈唉声叹道。   宋绵听了周妈妈的这些话,也将如今府上大抵的状况都了解了些。她命墨画去拿来九百两银子,给了周妈妈,“这九百两银子,还要劳烦你替我发给大家。你就说这些年二夫人克扣大家不少银子,如今宋姑娘回来了,特命我将这些银子给大家补上。若是还有剩下的银两,就全当做给大家吃酒的钱。”   周妈妈这一听,立马跪下给宋绵磕头 : “哟姑娘,您还真是我们的救命菩萨。”   宋绵让墨画去扶周妈妈起来 : “这不过是你们应得的。你们在我们宋家当了这么多年差,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宋绵心里却是感激她外祖母,早早地给她准备了这些银子,否则她今日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来打点。   ☆、015   苗氏听说宋绵回了扬州,原本还想装出一副好婶婶的模样去会会她,谁知她还没过去,就听得跟前伺候的叶妈妈说这宋绵一回来,就把周妈妈叫过去问话,接着又是给府里下人发银两,又是慰问的。   苗氏知晓后,略微意外 : “看来,我倒是低估了宋绵这丫头。”   “老奴也没想到大姑娘年纪轻轻的,竟还学会了收买人心,倒是我们大意了。”叶妈妈垂着头道。   “这也怪不得你。谁能想到,一个才十三岁的丫头片子,就能有这么多主意。”苗氏原本想着如今宋文和她那个嫂嫂都去了,他们的女儿也不过十几岁,还自小就被接去了京城,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回的来。所以趁着无人管,占去了宋家的房产地契。可谁又想得到,如今这宋绵好好的又回来了?   “二夫人,那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叶妈妈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一遇着事就开始怂了。   苗氏冷笑道 : “怕什么,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还敢和我争家产。我要是会怕她,那我这大半辈子也就白活了。”   当天傍晚,苗氏便盛装打扮了一番,去了宋绵的院子。   墨画正伺候着宋绵用饭,就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从院子外头走进来。   “绵丫头可是回来了,快来给婶婶好好看看。”   苗氏说着,正要凑到宋绵跟前,待看清面前之人时,愣了愣。   面前的女子虽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已生的花颜月貌,仙姿玉色。再看宋绵的穿衣打扮。虽不是太过华丽的衣裳,可那衣裳的布料却是上等的,唯有京城里的勋贵世家才穿的起。还有她头上戴着的那根水头极好的翡翠簪子,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对比之下,苗氏的这一身打扮,倒显得十分小门小户。   宋绵在心里笑了笑,想着这是好戏要开场了,于是也装模作样地给她行礼 : “婶婶。”   “哟,绵丫头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婶婶都快认出来了。瞧瞧这副模样,可真漂亮,婶婶方才还以为是哪的仙女下凡来了。”苗氏脸上堆起笑,亲热的去拉宋绵的手。   宋绵若不是早就知晓了这苗氏的为人,恐怕真被她这副嘴脸给骗去了。   苗氏拉着宋绵的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话中试探 : “绵丫头此番来扬州,可是想家了?”   宋绵仍是笑 : “我这次来扬州,一则是回来祭拜父母。毕竟我去了京城这么些年,从未回来祭拜过我爹娘,实属不孝,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回了一趟扬州。”   苗氏故作感动 :“好孩子,你难得有这份孝心。”   “这二则呢……”宋绵瞧了眼苗氏的神情,继续道,“我听说我爹留给我的地契田产什么的,都被人占去了,不知婶婶知不知道此事?”宋绵最厌烦的便是和人虚与委蛇,与其这样拐弯抹角地绕圈子,不如直接把话问个清楚。况且这宋家的宅子田产什么的,本就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她只不过是夺回本属于自个的东西而已。   苗氏听了此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逐渐僵硬 : “绵丫头这话说的就难听了些,如今你父母不在,你又远在京城,这宋家的庄子没个人打理总是不好的。如今宋家无人,你二叔他一个外男,自然是不会打理这些的,所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便落在我的肩上。你说我这些年既要替你们宋家管理后宅,还得时不时往庄子里跑,实在是不容易啊。”   宋绵心里一阵冷笑 : “那照如此看来,我还得感谢婶婶了?”   “绵丫头说的哪里话,咱们可是一家人,这种小忙,婶婶帮帮你也是应该的。”苗氏为人处事向来八面玲珑,就连这话说的都比唱的好听。   宋绵冷声道 : “那我如今回来了,婶婶还是把宋家的房契地契归还于我才好。”   苗氏辛辛苦苦打理了这么多年的庄子,才好不容易从里头捞到油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手。她好声好气道 :“绵丫头,你年纪轻,这地契若是交给了你,那整个庄子也得归你管了。你如今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女子,都还没学会管家,又如何去管那偌大的庄子?”   苗氏就是仗着自个年纪大,阅历深,欺负宋绵年纪小,这才借机霸着庄子不肯还。就算外人问了起来,她也能答是因为宋绵年轻尚轻不知如何管理庄子,唯恐庄子亏本太多,才自个担起了这个梁子。   奈何宋绵虽瞧着年龄只有十二三岁左右,不过她上辈子可是活到了二十七岁。况且她上辈子在程家的那些年,尽职了正妻的责任,勋贵世家后宅里的那点屁事她可是没有少管。所以到底还是苗氏低估了她。   宋绵却是反问她 : “婶婶都还未把庄子归还我,就一口咬定我管不好这庄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婶婶想贪图我家家财而编出的谎话。”   苗氏急着辩解 :“绵丫头,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婶婶这还不是替你着想……”   宋绵实在看不惯苗氏这副虚假的嘴脸,拔高了声音道 :“你若是真替我着想,就不会迟迟不肯将庄子还我了。难道婶婶以为我不明白你心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你……”(?′з(′ω`*)?棠(灬? ε?灬)芯(??????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苗氏见她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一时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 : “既然你都把话说开了,我也便不和你继续装下去了。如今这房契地契还有扬州城郊外的庄子,全都在我这儿,你以为这样好的肥油,我会如此容易便给了你?”   苗氏本就是个贪财谋利之人,为了银两和宋绵撕破脸皮,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宋绵不急不慢地坐在屋子里的紫檀木圈椅上,慢条斯理地尝了口春茶 : “既然婶婶如此说了,我今个也就将话与你说明了。”   “不知婶婶可还记着,几年前我母亲还健在的时候,二叔在赌场欠了一大笔债拿不出银子还,结果求到了我母亲那儿。也亏得是我母亲心善,借了你们一大笔银子。如今我算了算,一共也才八千两银子。哦对了,如今这银子倒也赊了七八年了,光是利钱怕也不少吧。不知婶婶打算什么时候还?”宋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悠悠放下茶盏。   苗氏听得,心里一惊。她原以为这些年过去了,她那个短命的大哥大嫂也都去了,这事也就一笔勾销了。谁知多年以后这件事又被宋绵这个丫头片子挖了出来。   苗氏笑了笑,强装镇定道 : “绵丫头,你这空口无凭的,就说我欠了你母亲八千两银子,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讹钱来的,如今你母亲也过世多年,又没有个字据什么的,谁知道你这话是不是随口胡诌的?”   宋绵听她三言两语的就把这笔债给赖了,倒也不气,“婶婶莫不是忘了,我母亲虽过世了,可身边的容妈妈还在啊。”   容妈妈作为宋绵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自小就跟在殷璃身边伺候,可以说是忠心不二的。殷璃过世以后,她便回了京,随便找了个宣平候府的小厮嫁了。   苗氏倒是快忘了容妈妈这号人物。经宋绵这么一提,她才记那个容妈妈当年可是殷氏的贴身心腹,殷氏的银两钱财可都是她在打理,她自然也是知道了殷氏当年借了他们这么一大笔钱财的。   一时之间,苗氏心里头乱了章法,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可苗氏又一想,单凭宋绵区区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她就是不把这笔银两还上,宋绵又能拿她如何?   如此一想,苗氏脸上又露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认 : “是,这银子是我向你母亲借的。可如今你母亲也不在了,我就是不还这笔银子你又能奈我何?”   墨画在一旁听着,气的恨不得上前啐她一口 : “你这妇人,还好意思自称是我们姑娘的婶婶。就你这副泼皮无赖的模样,哪里像是个主子?就连我们府上的丫鬟婆子都比你强多了。”   反观宋绵,脸上从始至终都露着淡淡的笑,“婶婶不会以为我母亲去了,你和我二叔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吧。婶婶可能不知道,自从我母亲去了以后,她的嫁妆可是都归我外祖母,也就是殷家老夫人管着的。若是给她老人家知道,我母亲的这嫁妆里少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还是被你和我二叔吞了去,你说我外祖母这心里,能踏实吗?”   宋绵这一番话,可是把殷老夫人和整个宣平候府都给搬出来了。言外之意就是在警告苗氏若不把宋家的房产地契和庄子还她,她便将苗氏欠她母亲八千两银子的事告到殷老夫人那去。苗氏不怕宋绵,可整个宣平候府,她一个区区妇道人家可是惹不起的。   果不其然,苗氏听了以后,脸色立马变了 : “哟,绵丫头,你说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子,我们才是宋家的人,这事还是别闹到别人殷家去了。再说殷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还得管这些,可不是害得她老人家不得安宁么?你既然想重新管咱们家的庄子,我这下就让我身边的叶妈妈去把庄子铺子的地契房契全都给你拿来。”   苗氏说着便立马吩咐叶妈妈回去拿房地契。   ☆、016   常勤在宋家门口徘徊了许久,直到里头的人传了消息出来她才准备离去。   到了程家在扬州的宅子,常勤连忙进去通报。   待常勤将今日在宋家所得到的消息如实禀报之后,程予倒是意外道 : “这丫头,倒也是个精明的。”   宋绵为何突然回扬州的缘故,程予早就派人去查清楚了。他原以为宋绵年纪尚轻,又离开宋家这么多年,担心她一回去便被她那个二婶给欺负,于是暗中派常勤过去打探消息。没想到这丫头倒也是厉害的,刚回到宋家,就把庄子地契给夺回来了。   程予看向棋盘,悠悠落下一指 : “你这几日多在宋家附近转转,多打听些消息。若是宋姑娘受了什么欺负,立刻回来禀报我。”   “是,五爷。”常勤应诺道。   与此同时的宋家,宋绵正认真清点苗氏还回来的地契。   “姑娘,您可真厉害,不过三言两语的就把那宋家二夫人给说服了,还将宋家的地契全还给了您。”墨画平生第一次对宋绵心生佩服。   “苗氏本就是贪图钱财的小人,我若不早早把话撂下,她哪里肯如此轻易地就将宋家的地契拱手奉上。”   宋绵清点着这些地契,心里想的却是上辈子她去了京城,就再也未听到扬州这边的消息。若她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此生再也没回扬州,那她爹娘给她留下的家财,可就全都给那苗氏占了去。   想到这儿,宋绵更觉得那苗氏真是个可恶至极。亏她娘亲生前还借了他们夫妻俩这么多银子,他们却如此恩将仇报!真不是个东西!   “姑娘也别为了这些个小人气坏了身子,真是太不值当了。我从前常听府里的人,宋家的大老爷也就是姑娘您的父亲,可是个谦谦君子。却不想这宋家的二老爷和二夫人,竟是个这样的货色。”墨画愤愤然道。   这世间之人所为的不过都是利益二字,宋绵上辈子便看透了。   果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天夜里,宋绵去了趟宋家祠堂。   夜里静谧无声,周遭黑压压的一片。宋绵跪在祠堂的蒲团之上,背脊挺直,向她爹娘的灵位拜了拜。   “爹娘,女儿回来了。”宋绵轻声细语道,仿佛她的爹娘还在,她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回来而已。   “你们可能不知道,女儿经历了件离奇之事。说出来或许你们也不信,可却还是真真实实地发生了。也许是因为爹娘在天有灵,让我能够重活了一辈子。这辈子,我一定会远离程家,不再踏入程家的大门一步。此生,我都不会和程家之人有任何瓜葛。”宋绵说的坚定,又给她爹娘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   宋绵在宋家住了几日。府里的下人收了宋绵的打赏钱,又听说如今府上的房产地契全在宋绵的手里,便纷纷见风使舵,对宋绵的吩咐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宋绵想的却是如今她还在扬州,宋家的事她还能管管,可若是等她过几日回了京城,这宋家的庄子可不就又成了一个烂摊子?特别是这庄子无人管,才是真正的难题。若她不早早物色出一个管理庄子的人选,等到日后苗氏见她回京城去了,指不定又会做什么手脚,将庄子给重新夺了回去。   这才是宋绵真正所担忧的。   心里头存着这事,宋绵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就当她托周妈妈四处给她物色管理庄子的人选时,程予上宋家来了。   先得知这事的是苗氏。   苗氏在宋家打理后宅这么些年,虽然如今管家之权被宋绵夺去了,可她在府上还是安插了不少眼线。   虽说苗氏这些年远在扬州,可这京城里的情况她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程予可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太傅,年纪轻轻便担任了如此高位,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苗氏如今被宋绵夺了房契地契的,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可就只剩下她那个正值妙龄的女儿了。   说起苗氏的女儿宋柔,今年也不过十二的年纪。   宋柔自小就羡慕宋绵,不仅爹爹是个官老爷,娘亲更是候府千金。她爹不过就是个粗枝大叶的草民一个,她娘苗氏更只是个乡村妇孺,哪里能和宋绵她娘比,样貌上宋绵更是和她拉开了一大截。不仅如此,宋绵七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还被侯府的人接到繁华的京城去了,过上了大户人家的日子。而她宋柔,只能继续待在这个扬州城,这辈子也见不了京城的繁华景象。   凭什么她宋绵天生样样都比她强,而她宋柔却是永远及不上她。   苗氏叫来宋柔,命叶妈妈去她嫁妆里挑几套上好的头面出来 : “幸好你这身衣裳是前不久新做的,否则今日就得穿旧衣裳去会客了。”   宋柔听了,却是纳闷 : “会客?会哪门子的客?今日有客人上门吗?”   “今天来的客人,可不是寻常的客人呐。今日上门我们宋家做客的,可是程家五爷。”苗氏心情愉悦道。   “程家五爷?”宋柔对这位程五爷的传奇事迹还是听过不少的。“他怎么会上咱们家来?”   “我听人说啊,前几日皇上派程五爷到咱们扬州城来办事。宋绵她娘,可是宣平侯府里的千金大小姐,他们殷家和程家祖上可是有姻亲的,如今他来了扬州,顺道来拜访咱们宋家,也是应该的。”苗氏替宋柔抹着胭脂,又打开妆匣子让她挑首饰。   “那他上门做客是因为他们大房,和我们二房又有什么干系?”宋柔不以为意道。   苗氏简直恨铁不成钢 : “你这个傻丫头,怎的就不知道开窍?你不是一直嫉妒宋绵比你命好,你要是借着这次机会,勾搭上了程家五爷,等你日后嫁入程家,她宋绵见着你,还不得规规矩矩地向你问安。”   她们这些女子,比的无非就是看谁嫁的好。若是她的女儿勾搭上了程家五爷,那她以后的荣华富贵还会少吗?   ☆、017   宋柔原本对她娘的安排不甚在意,但是她娘执意要让她去见程家五爷,她也不敢忤逆,只好乖乖地出去见了。谁知等她来到会客的花厅,亲眼目睹了这程予的风姿,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   苗氏在内心偷笑。她也是女子,怎能猜不出女儿家见到相貌俊朗的男子时的娇羞呢?   宋柔也不曾料想,这程家五爷竟是生了如此一副好皮囊,浑身气韵更是犹如谪仙一般,可当真是面如美玉,如琢如磨。   “程五爷。”女儿家娇娇柔柔的声音在花厅里响起,显得格外悦耳。   程予闻声,淡瞥了宋柔一眼。   过于华丽的衣裳首饰,精心点缀的精致妆容,一看便是精心打扮有备而来的。   程予移开视线,随即起身向她走来。   宋柔瞧见了立即低垂着头,一副小女儿娇羞模样,心里头扑通通地直打鼓。   程予见她这副模样,冷冷瞧她一眼,便越过了宋柔走到苗氏身前 : “二夫人,不知宋姑娘可在府上?”   苗氏一愣,没去看宋柔变了的脸色,明知故问地笑道 : “咱们宋家一共有两位姑娘,不知程五爷问的是哪一个?”?月?亮?独?家?整?理?   “我问的自然是殷家殷老夫人的外孙女,宋绵宋姑娘。”程予如实道。   苗氏面上笑容一僵 : “原来五爷问的是咱们家绵儿啊,我这就让府里的下人去把她叫来。”   宋绵原是在看这几年来的账目,却见苗氏身边的叶妈妈来传她过去,说是有贵客登门。   宋绵这才梳妆打扮了一番,去了前厅。   宋绵来的匆忙,不过是让墨画替她简单挽了个云鬓,发上也只戴了几朵样式简单的粉色绢花,却衬得她娇颜如花。料是宋柔见了,嫉妒的同时下又不由心生羡慕。   “程五叔怎么来了?”宋绵见了程予,也是意外。   程予神色自若道,“我听说,你正让人四处物色管理庄子的人?”   宋绵惊诧道 : “是,五叔是如何知道的?”   程予却没回答她,而是道 : “我在扬州也有一处庄子,庄子里的由管事倒是个妥当的。你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让由管事过来替你打理庄子。”   宋绵却不想自己忧虑多日的事,竟然如此轻易便迎刃而解了。   “那便多谢五叔了。”宋绵忙向他致谢。能在程予手下当差的,不用说自然是得力的。这下可真是解了宋绵的心头难题。   “过几日,我便让由管事去你们宋家的庄子。”   程予扔下这话,便匆匆告辞了。似乎是还有要事。   宋绵心想也是,皇上千里迢迢地派程五爷过来,定是有要事托付与他的。   回去以后,墨画走在宋绵身侧,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 “姑娘,您说这程五爷……是不是对您照顾的也太周到了点,就连庄子上的管事都替你挑好了人选。”   宋绵顿住脚步。   回想起这些时日以来,程予对她的确是颇为照顾的。上辈子的程予,好像待她也是不错的。起码在冷漠的程家人之中,唯有程予偶尔同她碰面,也会向她微微颔首。   或许,他只是看在程家和殷家是世交的份上,或者是因为她外祖母殷老夫人和他的母亲程老夫人乃深交的缘故,所以才对她颇为照顾。   如此一想,倒也是合理的。否则以她宋绵区区一个已故的六品知州女儿的身份,何以让程予帮她这些忙?原本她并不想和程家之人再也纠葛,可这程予却是帮了她许多次。不知为何,宋绵心中早已将程予归纳为值得信任之人。   宋柔回去以后,气的在房中大发脾气。花瓶古董砸了一地。   苗氏想去劝她,结果被她一并骂了出来。   今日之事,苗氏要是再傻也能看出,这程家五爷恐怕也被那宋绵的狐媚模样给迷去了。她家柔儿模样虽也好,但一和那宋绵比起来,可就差了远了。男人哪个不喜欢貌美的,更何况还是宋绵那等世间难寻的美人。   苗氏看了眼宋柔紧闭的闺门,默默捏紧了手心。   既然她宋绵不肯给她一条活路,那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   这几日宋绵几乎每日都到庄子上勘察。   这几年来,苗氏的确把庄子经营的不错。田地肥沃,庄稼丰收,每年的确能赚一大笔银两,难怪苗氏一直守着这处庄子不肯放手。   程予果真如他所言,命由管事到宋家的庄子。这由管事是个精明能干之人,祖祖辈辈都是在庄子里管事的。他自小就跟着他爹在程家的庄子上学着,如今也能够独当一面。   宋绵虽然和殷老夫人学了这么多年的中馈,上辈子在程家也管了几年家。可在这打理庄子上的确还是个新手,这由管家却也能替她指点迷津、解答疑惑。   如果说宋绵先前还对这个由管事略有些不放心,这会儿也能够彻底地将整个庄子交由他来打理了。   将庄子交给了由管事之后,宋绵便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治理宅子上。   如今虽说府里的许多下人收了宋绵的钱财之后都对她忠心不二,可这其中依旧还有不少苗氏的人。   宋绵想着她不在,这宅子总是要有人打理,于是便想交给周妈妈。周妈妈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乳母,也是她娘亲当年亲自挑选的人。况且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宋绵对她也是比较放心的。   就当宋绵专心治理后宅之时,常勤上门来了。   宋绵倒是意外。常勤作为程予的贴身随从,他上门来寻宋绵,自然是得了程予的吩咐的。   常勤并非空手来的,还带了几个箱笼。   “五爷这几日在扬州城买了些玩意和吃食,让小的给宋姑娘送过来。”常勤说着,便吩咐几个小厮将箱笼给抬进来。   墨画看着箱笼,讶然道 : “这么多东西啊……”   “我家五爷说,宋姑娘怎么着也得喊我们五爷一声五叔,按辈分算也算的上是您的长辈。所以宋姑娘就把这些当做长辈赏您的一些礼物,安心收下便是了。”常勤解释道。   宋绵见他如此说了,也不好拒收,只好客套说 :“那可真是多谢程五叔了。这些时日他帮了我这么多忙,宋绵实在是无以为报。”   “我家五爷说了,宋姑娘若是真心想感谢咱们五爷,就请您明日到瘦西湖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忙,更得短小了。等过几天有空了,尽量粗长   ☆、018   常勤走了以后,墨画纳闷不解 : “姑娘,程五爷为何让您明日到瘦西湖一趟?”   “我也不知。”宋绵也是疑惑的。   墨画打开常勤送来的箱笼,里头果真是些扬州有名的点心和一些发簪首饰。   墨画看着箱笼里头的首饰,皆是镶金嵌宝石的物件,大为惊叹道 : “姑娘,这些也太贵重了吧。”   箱子里堆满了金银首饰,玛瑙手镯,一看便是极为贵重之物。   宋绵也未料到程予出手竟如此大方。心里颇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本就欠了程予一大笔人情,如今又收了人家如此贵重的礼物,实在是过意不去。   故此,宋绵翌日不敢不前去赴约。   .   烟花三月,春光氲氤,江南美景好似一副浓墨画卷,美得如梦似幻。瘦西湖畔,月季、牡丹开满了一路,芳香四溢,舒卷飘逸。   常勤早早地便在画舫前头侯着,直到远远瞧见了一个容色绝佳、亭亭玉立的姑娘静立在岸边,身侧还跟着个打伞的丫鬟,这才吩咐船家靠岸。   “宋姑娘。”画舫一靠岸,常勤便向宋绵行了一礼。   宋绵面上露了笑,眉眼盈盈,似是那百年难遇的昙花一现,只那刹那芳华,又好似绿雾般的柔美动人,见之难忘。   常勤急忙垂头,不敢多看。这样的绝世女子,多看一眼便会春心荡漾,深陷其中。   “我家五爷已在里头等候已久。”常勤弯腰道。   “多谢。”宋绵轻声道。   墨画收了伞,搀扶着宋绵上船。   宋绵轻抬足,粉色纱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扬起,露出月白色软底芍药绣鞋,不过只是转瞬即逝,那抹盈足很快便被掩盖在裙摆之下。   进了船舱,里头格外宽敞明亮、富丽豪华。宋绵粗粗打量了一眼,便垂着头不敢再多看。   “来了为何不坐下。”程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宋绵闻声回头。   小姑娘今日穿着粉色纱裙,衣领袖口皆绣着精细小巧的山茶花,盈盈一握的腰间系着双色锦带,更显身姿绰约,曼妙多姿。乌黑长发梳成少女发髻,发间插了根琉璃石榴簪,一副娇俏可人的少女模样。   耳边是五亭桥飘来的清脆铃声,不由得,程予多瞧了她一眼。   宋绵垂着眸子,答道 :“哪有主人还未到,客人便先坐下的道理。”   “无妨,在我这你无需顾虑这些繁文缛节。”程予神色悠悠,坐在了临窗的棋案前。   即便程予如此说了,宋绵还是略有些拘谨,只垂着头盯着自个的绣鞋瞧。   “过来坐。”程予见她纹丝不动,出声提醒她。   宋绵心下犹豫了一瞬,这才坐在他的对面。   程予观着棋局,并未瞧她 : “可要与我下一局?”   宋绵缓缓抬眸,轻声轻语地说 : “好。”   经过两次的棋局,宋绵更加明确地结论出,这程五爷可真是位下棋高手。也难怪他每次都邀她同他下一局。若是她宋绵的棋艺也能练就的如此高超,那她兴许也很乐意日日与人下棋。   期间二人无话,直到棋局已成定局,宋绵才由衷赞道 : “五叔的棋艺可真是世间无人能敌的,宋绵自愧不如。”   程予气定神闲地看她一眼 : “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五叔日理万机,哪有空闲时间来教我。”宋绵只当他是随口说笑,并未当真。   程予看了她半晌,才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 “由管事在你庄子上管的如何?”   宋绵见他提起这事,连忙感激道 : “这事还得多谢五叔了。若不是您派由管事过来帮我,我恐怕不能早早地将庄子打理清楚。”   小姑娘这话说的极为诚恳,却又带着点疏离。   程予微微蹙眉,默了半晌才问她 : “我前几日让常勤给你送的东西,你可还喜欢?”   他一提及这个,宋绵便想起了那几箱名贵的首饰 :“那几箱东西实在太贵重了,宋绵不敢收下,明日便让家中仆人归还于五叔。”   程予听得,目光却有些冷 : “送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了,哪里还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宋绵刚想坚持说要还他,可一对上他那副清冷的脸色,刚想说出口的话便只好咽了下去。   宋绵两只手放在棋案底下,颇不自在地捏在一块。气氛一时陷入沉寂,宋绵抬眼看对面的程予。   一袭素色青衣穿在他身上,却独得了几分清逸出尘的气质。儒雅清隽的长相与程棠颇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沉稳。   似云端着茶水点心过来,笑着搁在宋绵手边 : “宋姑娘请慢用。”   “多谢似云姐姐。”宋绵嘴里道着谢,却半晌没动桌上的茶水。   程予注意到了,问她 : “不喜欢这些点心?”   宋绵却没想他会忽然如此问,愣愣地看他。   他浓墨的眸子里似是清冷一片,却又好像隐藏着令人看不清的神色。   “你若是不喜欢,我让似云再端些其他点心上来。”程予淡然道。   宋绵赶紧答他 : “没有,我并没有不喜欢。五叔不必如此麻烦。”为了证明她的的确确没有嫌弃这点心的意思,宋绵一下子吃了好几块点心下肚。   程予这才满意 : “此次来扬州,侯爷托我回去之时也顺道护送着你回去。如今来了也有大半月,皇上命我之事我也处理妥当了,是时候该商议回京一事。”   宋绵也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可她算了下日子,下月便是清明节了。   “五叔,我们能否等清明过后再启程?”宋绵问。因为她想亲自给她爹娘扫一次墓。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这辈子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程予也明白她的用意,因此没有多问,只应了声“好”。   在画舫里坐了一下午,直到外面日头西落,宋绵便准备起身告辞。   “我让常勤护送你回去。”程予用着不容人拒绝的语气说。   “那便多谢五叔了。”宋绵和他相处了也有一些时日,早就看出他不喜别人拒绝,于是只好应下。      ☆、019   按规矩来,宋家每年清明都要到宋家列祖列宗的墓地祭拜。每逢这时,宋家的仆人便会开始备黄纸、冥钱。   周妈妈将祭拜所要用到的东西都一一打点好,准备妥当了才扶着宋绵上马车。   “二婶他们怎的没去?”宋绵见宋府门外只停了一辆马车,于是问了周妈妈。   “二夫人说是柔姑娘近几日感染了风寒,心里放不下她,所以今日便没去了。”周妈妈道。   “那我二叔呢?”宋绵又问。   “二夫人说二老爷最近在外头和人学做生意,一时半会的也没时间去。”   宋绵心里头知晓这不过是他们不想去而想出的推托之词,却也没去同他们计较。因为在她心中,早就不把她二叔和苗氏当作一家人了。   直到马车辘辘离去,一直候在宋家门外的婆子忙进里头通风报信。   苗氏得知了宋绵出门的消息,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 “这次,我便让她宋绵有去无回。”   .   宋家的墓地建在扬州城郊外,望眼瞧去,一大片皆是墓地。这块风水宝地是宋家祖上便买下的,宋家之人百年之后皆葬于此。   一行人到达以后,下人们开始清理打扫,墨画则搀着宋绵下马车。   周妈妈细心地在墓前摆了蒲团、铁盆,供他们姑娘安心悼念。   宋绵见下人们准备的妥当,做事也利索,心道这周妈妈也的确是个能干的,将来她回了京,也能放心将宋家老宅交于她来打理。   “老爷和夫人的墓也建了许多年了,老奴瞧着也是时候该派人过来整修一番。老爷和夫人身前便是极体面的人,老奴也由衷希望他们终寝之地能够体贴些。”周妈妈道。   宋绵听了,点头道 : “难为你有这份心,倒是比我还细心些。”她爹娘的墓地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确是有些残旧了。她道 ,“周妈妈安排的如此妥当,若我将来回了京城,宋家的宅子我便能放心交由你来打理了。”   周妈妈听了忙跪在地上 : “姑娘托以重任,老奴怕自个担待不起。”   宋绵亲自扶周妈妈起来 : “您怎么说也是我的乳母,我自然是信得过你。”   周妈妈却还是犹豫 : “可如今二夫人还在府上,我区区一个下人,哪里敢僭越。”虽说如今宋绵才是这宋家当家做主之人,可待日后宋绵回了京城,苗氏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罢休,到时定要作妖,她周妈妈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忤逆苗氏。   宋绵道 :“我早就不把苗氏当作我二婶,你也无需将她当作主子看待。如今宋家的房产地契都在我手上,她也不敢像从前那般放肆。她若是拿出主子的身份压你,你也拿出我来压她。她便是不怕我,也得顾忌宣平侯府的。”   周妈妈听了宋绵这番话,心里也如吃了几颗定心丸 : “我既有幸被姑娘您挑中,那便是我的福气。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扬州宋家这边打理的妥妥当当,让您好安心回京城。”   “如此便好。”   如若可以,宋绵也不想再回京城去。如今她在扬州有宅子庄子地契,再加上她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也够她这几辈子吃穿不愁的了。可京城里还有她的外祖母,那个心心念念盼着她回去的外祖母。宋绵实在狠不下心,毕竟外祖母待她的养育之恩,她实在无以为报。她打算这几年回京城一直陪伴在殷老夫人左右,等到日后她老人家驾鹤西去,她再回扬州过上舒坦的日子。   如此一想,宋绵对以后的日子也有了期盼,便觉得上苍能让她重活一世真是好极了。她实在是恨透了这世间女子的宿命。凭什么女子便一定要依靠男人而活?凭什么只有嫁的好人家才叫光耀门楣?她宋绵并不愿意,特别是经历了上辈子的事。程家也是簪缨世家,高门大族,可那又如何?她上辈子却依旧郁郁而终,死的凄惨。这辈子,她只想过悠闲自在的舒坦日子。   祭拜完以后,墨画扶着宋绵到不远处的八角亭里乘凉。   这荒郊野岭的,能寻到这样一处亭子也是实属不易。况且这亭子还建的别外雅致,亭子外还挂着两幅牌匾,题了两句诗,亭子正中写着“春意亭”三字。   宋绵坐在亭子里,耳边是春风吹动绿竹的飕飕声。春风轻拂面,鸟语入耳畔,果真是春意盎然,春色无边。   就连墨画也是惊叹 :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也能有个这样诗情画意的凉亭。”   主仆二人在春意亭里停歇了半晌 ,看天色不早也准备打道回府。谁知刚起身,周遭的草丛里忽的跳出几个蒙面大汉。   墨画整个人一激灵,潜意识将宋绵护在身后 : “你们是谁?要对我们家姑娘做什么?”   “收人钱财,替人灭灾。”   几个黑衣人说着便要拔刀。   宋绵便是再傻,也明白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了。如今在扬州,唯一想要害她的,除了苗氏还会有谁?   可宋绵也没料到苗氏竟会如此心肠歹毒。她原以为苗氏不过是个贪财之人,还没到为了钱财伤了性命的程度。如今看来,倒是她小瞧了苗氏。   墨画见状,高声呼救道 : “来人呐,快来人呐!”   今日出行,本就安排了护卫。因宋绵要过来歇息,宋家的护卫便在暗处守着。可墨画喊了许久,都不见护卫们出来,可见这些护卫怕是早就被苗氏用钱财给收买了。看来苗氏今日是当真想要断了她宋绵的命。   黑衣人逐渐向亭子靠近,墨画已满脸恐慌之色。   宋绵冷声道 : “你们所谋不过钱财,若是今日我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呢。”   “你以为我们如此轻易便会信了你?若是我们今日当真放了你,说不定你转头便回去报了官,等到那时我们便是人财两空了。”黑衣人回道。   他们这行人本就是做着拿人钱财替人灭灾的勾当,最反感的便是买主要杀之人反过来用钱财诱惑他们,因为这些人皆是言而无信,事后再就将此时抛之脑后,决口否认也是常有的事。结果到头来他们还是白忙活一场,还惹上了官司。   眼瞧着匪贼逐渐逼近,宋绵暗暗攥着手心,刚想着难不成今日便要丧命于此,便瞧见一道利箭“嗖”的一声射来,正中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喉咙。   ☆、020   突然其来的一支利箭,另其余几人面露警惕。   宋绵趁其不备,拉着墨画逃命。   黑衣人见她们逃了,赶忙去追。   眼瞧着身后的黑乎乎的人影越来越逼近,宋绵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宋绵急中生智道 : “墨画,咱们分开跑。”这样敌人也能分散开,他们逃脱的概率也能大些。   幸而这几个黑衣人只知道要杀之人是宋家大姑娘,可这宋家大姑娘自小就去了京城,扬州城里鲜少有人认得。再加上宣平候府里的大丫鬟穿的向来体面,那衣裳的面料比起一些小门小户的姑娘家穿的都要好上三分。又因为今日宋绵是来祭拜爹娘,穿的也比以往素净些,发髻上也只戴了朵白色绢花。这群蒙面大汉自然是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宋家大姑娘。   他们干这行的,向来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于是决定兵分两路。   宋绵不过是养在闺中的姑娘家,没跑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了。黑衣人越来越接近,她一时回头去瞧,未注意足下,便被林子里的竹藤给绊倒。   尖锐的刺痛感从掌心脚踝处传来,疼的宋绵眉头紧蹙。她咬着牙想起身,奈何刚才那一下实在摔得太重,她一时之间无法独自起来。   黑衣人也赶了上来,举着刀就要向宋绵砍来。   宋绵下意识地闭眼,心里害怕至极。却又听到耳边响过“嗖嗖”几声,宋绵这才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云纹衣袍,一看便是上好的衣料。宋绵还未抬头,便听得一道略带担忧的清冷之声 : “阿绵。”   宋绵愣了一瞬,才缓缓抬头。直到看清面前之人,才难以置信道 : “程五叔……”   程予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宋绵搀扶起来 : “可有哪里伤着了?”   宋绵站稳了脚,瞧着躺在地上的黑色尸体,再看看程予脚边的弓箭,瞬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面前的小姑娘发髻微散,小脸煞白,白色素衣更是沾染了淤泥,黑黑黄黄的一片。这副落魄狼狈模样,与前几日的红润气色比起来简直是相差甚远。   程予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阴冷骇人,不再是之前那般清冷孤傲。   这样的程予,让宋绵感到陌生。她动了动手腕,“嘶”的一声痛呼出声来。   “怎么了?”程予握住她的手腕,这才发现她的手心早已磨破了一层皮。   “我无事。”宋绵勉强笑了笑,试图收回手。奈何程予握的何其用力,她压根就挣脱不了。   程予紧锁着眉头,却迟迟不肯松手。   “五叔……”宋绵轻声提醒他。   程予这才放开,不过脸色依旧很差。   宋绵尝试着走了几步,发现脚下伤的并不重,至少还能行走。她忽然记起一事,道 : “五叔,快去救墨画,墨画她……”   “我已经让常勤过去了。”程予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如常道。   宋绵这才松了口气。   “五叔怎么会在这儿?”宋绵心生好奇,这荒郊野岭的,程予忽然出现,的确让人意外。   “今日是清明,我原是想过来祭拜一下殷四姑娘。”程予道。   宋绵的母亲生前在家排行老四,殷四姑娘自然指的是她的母亲殷璃。   这次若不是程予出现的及时,宋绵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相助了她如此多次。   宋绵感激不尽 : “大恩不言谢,我宋绵日后定会鼎力相助。”   程予好整以暇地看她,眼中似笑非笑 : “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鼎力相助?”   宋绵愣了愣,总觉得他这话说的话里有话,却又琢磨不出,只好硬着头皮答 : “五叔对我有恩,只要五叔有求于我,我定会尽我所能,倾囊相助。”   宋绵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道程予这样的人物,想要什么没有,哪里用的着她一个闺阁女子来相助?不过场面话而已,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全。   程予闻言,却是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二人回了先前的八角亭。   墨画也跟着常勤来了。不过她看起来衣裳完整,只有发髻微微凌乱,瞧着便一副相安无事。   墨画见宋绵衣裳都破了,满脸担忧道 : “姑娘,您怎么了?”   宋绵笑了笑 : “我无事,不过就擦破了点皮。”   常勤出言提醒道 : “五爷,我们是时候该回去了,巡抚大人还在府中等着您呢。”   程予颔首,临行前还和墨画说了句 : “你家姑娘的手磨破了,你仔细着包扎一下。”   墨画应下,程予便带着常勤离去了。   常勤跟着自家主子走了两里开外,便听得他家五爷说 : “我让你留的活口留了吗?”   “回五爷,我已经命人带回去了。接下来给怎么做?”常勤问道。   程予眸色清冷 : “带他去见江苏巡抚。”   .   死里逃生,墨画真心感慨道 : “姑娘这次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如何也想不到,苗氏的心肠竟如此歹毒。”宋绵只觉得这人心怎会这样毒辣,苗氏不过是为了些钱财,便想让人要了她的性命。   “这个苗氏,真是良心被狗给吃了。姑娘这次可别轻饶了她,定是要抓她去见官的。”墨画气不过道。   宋绵何尝不想报官,只是人证全都死光了,她若是报官也得拿出证据才行。   这一趟出行,有惊无险。   宋绵回了宋府,苗氏见她平安回来时的神情古怪的很。   宋绵在心里冷笑。苗氏肯定料想不到她竟然能活着回来。   回了院子,墨画命府里的小丫鬟烧好热水,亲自伺候宋绵沐浴。   宋绵的手心破了点皮,这下又浸了水,她秀气的眉头一皱,手从浴桶里伸了出来。   墨画这才记起她家姑娘受了伤,连忙去拿药膏替她上药 : “程五爷临走之前还特意提醒了奴婢,奴婢怎么给忘了呢?”   经墨画这么一提,宋绵的脑子里又记起今日的事来。   仿佛这辈子,她和程予相遇的次数过于多了,而且每次都他都能在危急关头救下她。   这让宋绵不由记起上辈子的事来。   她记得有一回,程棠的母亲秦氏在程家家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是个生不出鸡蛋的公鸡,更是拿出如今程棠年纪已经二十好几,若再生不出个孩子便是不孝。   秦氏数落起人来,向来刻薄难听。各位程家家眷也颇有些听不下去,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哪里管的着。更何况秦氏娘家背景高,他们也犯不着为了个扬州知州的女儿去得罪她。   婆母的教诲,宋绵自是不敢反驳的,只好默默忍气吞声,谁知这时自一进来便默不吭声的程五爷忽然来了一句 : “三嫂的意思,可是说我如今这把年纪了也未成亲,是为不孝?”   程五爷的这句话,可是把在座的人都惊到了。当时程予在朝堂的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可以说太子殿下能得皇上看中,一半的功劳皆是因为得了程五爷这位恩师。程家之人哪个对他说话不得客客气气的。   为此,宋绵还是平生第一次见着她一向嚣张跋扈的婆母向人伏小做低。   .   因为昨个儿受了惊吓,宋绵这几日也未出门,只在家中养神。   谁知到了晌午,门房子那传来消息,说是衙门的人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府上的二夫人惹了官司。   这下府里的下人可都慌了。他们宋家怎么说之前也是有个做官的老爷。虽然如今人去了,可他们的大姑娘可是京城宣平候府里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呢。官府办事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谁知这人抓到官府一审问,竟是得出这宋家二夫人要害之人竟是宋家的那位大姑娘。   一时之间,这消息在扬州城里传遍了。都说这二夫人是因为家财一时与宋家大姑娘谈不和,这才买下杀手趁其不备暗中杀害。   这出戏可真是热闹非凡,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连续说上了两天一夜。   宋绵人还在家中喝茶,便听到了外头的风声。   墨画替宋绵斟了茶,随口问了句 :“姑娘,您说这事是不是程五爷做的?”   “除了程五叔,也无人知道这事了。”宋绵道。那日之事,除了宋绵和墨画在场,便是程予和常勤了。常勤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自然也是得了程予的主意。当然了还有苗氏,除非苗氏脑子绕糊涂了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衙门的人说,起先这苗氏还咬口不认罪,任凭官老爷如何施行都绝不松口。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叶妈妈,官老爷不过就是稍稍恐吓了她一下,她便全都招了。”墨画说的大快人心,仿若这些天受得气全都出了。   墨画继续道 : “如今这苗氏被判了死刑,就等着秋后问斩呢。这可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见老天爷果然是在天上瞧着呢。”   宋绵听了,却也是神色淡淡。这苗氏不过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放着好好的宋家二夫人不做,去做那害人的勾当,如今也不过是自尝恶果了。   倒是宋家二老爷和二姑娘得知了此事,急着到宋绵的住处来求她。只不过宋绵并不想见,便都让周妈妈和墨画给推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粗长了点……   ☆、021   夜里,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宋绵做了场梦。   梦里的场景,是她前世嫁入了程家以后。   她刚从程棠母亲秦氏那请安回来,便经过了温雨吟的院子。   宋绵原是要绕道的,谁知脚下刚迈开一步,程棠便从里头出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是宋绵先移开了目光。她神情清冷,转身便要离去,却又听得里头传来一道娇嗔 : “表哥等会儿,你的玉佩忘了戴上。”   程棠一愣,看着娇嫩如花的小妾追了出来,温顺体贴地给他戴上。   宋绵别开眼,假装没瞧见这一切,独自走远了。只留下程棠对着她单薄的背影出神。   宋绵走的急,刚过了庭院,来到了后头的小花园,天空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纷扬,宋绵踩着碎琼乱玉,来到湖边。   湖平如镜,雪花飘进水里,却也杳无踪迹。宋绵形单影只地站在湖边赏着雪,像是远离了世俗红尘,只她孤身一人。   这场梦太过凄凉,导致宋绵梦才做到一半便醒了过来。   宋绵醒来一瞧,发现原来是墨画忘了关窗,窗子开了一半,外头的冷风潜了进来。她按了按太阳穴,心道好好地怎么又梦起前世的事来了。   上辈子她一心都在程棠身上,可他却是负了她。前几回宋绵梦起前世的事来,只觉得心里凄苦悲凉,醒来后都会被梦里的情绪所感染。时至今日,她却也能做到心如止水、毫无波澜。看来上辈子所经历过的事,在她心里早就成了前尘往事、随风而逝。   .   宋绵又在扬州停留了几日,便准备启程回京。   如今宋家的一切都已经打点了妥当,她也可以安心回去。   程家的马车早早地便停在了门外,宋绵上了马车,望了眼宋家的大门,最终还是将车帘给掩下了。   扬州,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和来时一样,这次回去路上也是颠簸了好几日。   宋绵这一路,只觉得比来时颠的还厉害,马车刚过安徽淮南,她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墨画见宋绵脸色苍白难看,急忙和车夫说了声。一行人这才停留下来。   到了客栈,墨画扶着自家姑娘到罗汉床上躺下 : “姑娘,程五爷说您既然不舒服,咱们就先别着急赶路了,在这落脚几日再继续启程。”   宋绵身子本就娇弱,再加上这连续好几日的颠簸,只觉得全身绵绵无力,头昏脑涨的。她气若游丝道 : “倒是我耽搁了,真是对不住五叔了。”   “姑娘,您别多想,人家程五爷压根就没这意思。您就在这儿安心修养,等身子好了些再继续赶路。”墨画替她掩下帐子,关门出去了。   宋绵昏昏沉沉的睡到傍晚,睁眼时外头天色也已经昏暗暗的。   她撑着身子起来,喊了声墨画。   墨画听见动静,立即过来扶她 : “姑娘醒了,姑娘睡了一下午,可是饿了?我这就去让店小二弄点吃的上来。”   “不用,我不饿。”宋绵这几日车马劳顿的,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墨画见宋绵重新躺下了,也不敢打搅她歇息,只好关门下去了。   她再次进来时,手里却端了碗红枣莲子羹。   “姑娘,这粥是程五爷特意命厨房熬的,说是清淡些,您好歹喝几口填填胃。”墨画怕宋绵不想喝,特意说出这番话来劝她。   宋绵这才撑起身子,软绵绵地道 : “端过来吧。”   墨画见她肯吃东西了,欣喜地将粥端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   宋绵喝了粥,胃里也舒服了些,吃饱喝足后便又重新睡下。   .   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晚上,宋绵醒来时精神面目好了许多,整个人的面色瞧着也红润了些。   墨画替她宽衣 :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这淮南虽不及咱们京城繁华,却也是个不错的地带。”   “也好。 ”宋绵在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天,的确是有些闷了。   主仆二人刚走到楼下,就撞着了程予。   “程五叔。”宋绵规矩地向他问好。   小姑娘虽面色红润了些,可看着依旧有几分憔悴。一身素色襦裙衬得她身形柔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昨晚可有歇息好?”程予关切道。   “多谢五叔关心,我已经好了许多。倒是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五叔您不能及时赶到京城。”宋绵内疚道。   “无妨,此事怨不得你。”程予道。   墨画瞧了瞧外头,疑惑道 : “今日也不知什么节日,外头热闹的很。”   店小二听得,答她道 :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今日可是三月初三上巳节,也就是俗称的女儿节。”   墨画算了算日子,道 : “去了趟扬州,倒是把日子给过糊涂了。今日果真是上巳。”   平日里在京城,上巳这天宋绵也会同京中的名门闺秀出门踏青赏花。   淮安城锦绣繁华,街道宽敞,却还是因为行人太多而显得略微拥挤。   宋绵默默跟在程予的身侧,一路上皆是无言。   街边传来阵阵吆喝叫卖声,宋绵这才记起她此次来扬州忘了给亭玉他们带些手信回去。   她倏地顿住脚步 : “五叔,我想去买些东西,您不用管我,自个先去逛逛吧。”   程予却耐心道 : “无妨,我同你一起去。”   宋绵见他面上并无不耐之色,这才答应。   三人随意进了一家首饰铺子,铺子的掌柜一瞧他们的穿衣打扮便知是非富即贵之人,便一味地给宋绵推铺子里的东西。   宋绵四处瞧了瞧,倒觉得那珠子不错,便让掌柜的拿来给她瞧瞧。   掌柜的笑嘻嘻地让店里的伙计去取 : “姑娘且看,咱们店里的珠子可谓是色泽光华,手感细腻,这全天下也很难得出一颗的。”   墨画听了,却在心里笑话这掌柜真是个乡巴佬。他们姑娘自小在侯府长大,什么珍奇宝物没见过。这珠子虽不错,可没掌柜的说的那般旷世奇物。   宋绵捻起一颗,放在光下瞧了瞧,倒也觉得不错,便让掌柜的包几条珍珠璎珞给她。   侯府里都是些姑娘们,送些珠宝首饰是最合适的。宋绵又给连氏年氏二位舅母买了几个镶绿宝石镯子,给长辈的,自然是要更昂贵的好。宋绵又替殷老夫人选了串白玉佛珠。   可这女眷们的礼物是挑好了,可大舅舅二舅舅还有殷诏表哥的呢?宋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各自送他们一套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是最好的。   就连墨画也是赞同道 : “侯爷和大公子皆是读书人,若是收到姑娘您送的笔墨,定是极为高兴的,尤其是大公子。”   墨画这最后一句说的颇有深意,恰巧被一旁的程予给听了去。他看着那笔墨纸砚的神色,却是与寻常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直树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22 (?′з(′ω`*)?棠(灬? ε?灬)芯(??????ω????)??????最(* ̄3 ̄)╭?甜?(???ε???)∫ ?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街上行人如织,如过江之鲫。   淮南城东与滁州毗邻,东南与庐阳接壤,西南又与皋城相连,倒也是盐商镖局常经之地。   宋绵走在半道上,忽然被行色匆匆的路人给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一时没站稳。   墨画瞧见了,赶忙要去搀她,却已经被一旁的程予抢先了一步。   宋绵稳住了脚跟,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又缥缈的香味,那是一种说不出却也道不明的香,闻过一次便很难再忘记,实乃世间难得。   “小心。”   耳边传来男子清冽却又透着担忧的声音,宋绵一抬眸,便望进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睛里。   宋绵不得不承认,这程家的男子相貌皆是上乘,更是世间难寻,仿若那画本子里所写的谦谦如玉少年郎,千金难求。书上所云的“有匪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想必说的便是程予这样的人物。   宋绵出神了片刻,才抽回被程予搀着的手,垂眸道谢道 : “多谢五叔。”   程予淡若收手,神色淡淡。   三人行至河边,河岸上围满了人群。墨画凑上前去瞧,转头欢呼道 : “姑娘,这边在放花灯。”   在花灯上祈愿,是人们的一种精神寄托。人们总喜欢把美好的祈愿寄托于神灵,因为世事无常,梦境难圆,所以只好把那零碎的希望寄予在虚幻的神话里。虽知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却也乐此不疲。   “姑娘写了什么?”墨画见自家姑娘写的认真,好奇问。   宋绵刚落笔,便将写好的花灯给她瞧。   精巧绚丽的花灯上,是一排齐整飘逸的簪花小楷。   身侧的程予淡瞥一眼,却已将花灯上的字迹默念于心 :   “一世长安。”   程予望着宋绵唇边浅淡的笑意。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心愿,却也是大多数人此生难求的。   将花灯放进水里,随着湖泊渐行渐远。   宋绵望着满池的绚丽颜色,只盼这一世老天爷能圆了她这简单的梦。   从河岸回到街上,迎面走来一位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这位爷,给你身边这位漂亮姑娘买串冰糖葫芦吧。”那小贩吆喝道。   程予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宋绵道 : “不用,我不喜欢吃这个。”   一旁的墨画听见,却是疑惑 :“姑娘,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的?”   宋绵微怔。她上辈子的确是最喜欢吃糖葫芦的,常常让墨画偷偷溜出门去给她买。可后来嫁了人,渐渐地,便也不喜欢了。   程予听了,倒是挑眉 : “喜欢糖葫芦?”   “是啊,姑娘从前最喜欢吃了,三天两头的都要让奴婢出门给她买一串回来。只不过这段时日,却再也没见姑娘说要吃,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墨画道。   宋绵刚在心里暗怪墨画多嘴,转头就见程予买下了一串糖葫芦。   “哟,谢谢,谢谢这位爷。”   程予出手向来大方,零钱都不用那小贩找了。   “给。”   宋绵望着面前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只好讪讪接下 : “多谢五叔。”   宋绵也数不清,这是她向程予道过的第几次谢。总之自从认识他起,他帮过她的次数,已经是很难算的清了。   她将糖葫芦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依旧是记忆里酸甜软糯的香甜。   她孩童时期特别喜欢糖葫芦,她娘亲每回带她上街,总是要买上一串。后来她娘走了,她也常让墨画去买,只不过再也没有儿时那般的滋味了。   果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程予凝视着宋绵。   她吃的小心翼翼,小口小口地咬着,粉嫩的嘴唇因沾了糖葫芦的糖衣,更显红润莹泽。眼中却很莹亮,像是在记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走着走着,宋绵便将那串糖葫芦给吃完了。   恰好路边又有人在卖糖葫芦,程予便还想再买一串。   宋绵连忙阻止 : “五叔不用了,我吃不下。”   程予这才作罢。   宋绵嘴角忍不住上翘。其实她上辈子特别希望将来有那么一个人,能像她娘亲一样,会为她买糖葫芦。只不过上辈子她以为程棠会是那个人,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忍不住自嘲,她曾经可真是错的很离谱啊。   .   又过了大半个月,马车终是到达京城。   宋绵一回府上,殷亭玉便过来瞧她来了。   得知宋绵给她带了礼物,殷亭玉欢喜道 : “快给我瞧瞧,是什么礼物?”   宋绵将买来的珍珠璎珞给她 : “这是在淮南城买的,另外我还带了些扬州城的桂花糕回来,你可要尝尝?”   “好呀,我最喜欢桂花糕了。”殷亭玉向来是不和宋绵客气的,一屁股就坐下了。   墨画将红漆桌案上的那一裹桂花糕拿来,摆好了才给殷亭玉端过来 : “亭姑娘可尝尝,这扬州城的桂花糕,可比咱们京城的正宗些。”   殷亭玉尝了一块,也是称赞 : “这桂花糕花香味浓些,入口又甜糯可口,的确不错。阿绵你可真好,还能去江南游历一趟回来,我整日的都待在这侯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闷都快闷死了。”   宋绵见她噘着嘴,闷闷不乐的模样,笑着道 : “我听闻你同傅家三公子的亲事前不久才刚定下,说是日子就定在明年开春。都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还天天想着玩,若是大舅母知道了,定是要说你的。”   “谁要嫁人了,我才不想嫁呢。”殷亭玉说这话时,耳根子都红了。   宋绵见她这副娇羞模样,笑着打趣她 : “那你舍得你的傅家三公子啊。”   “哎呀,阿绵。”殷亭玉听了瞬时羞红了脸,恼羞成怒道 : “等你以后许了人家,看我怎么笑话你。”   宋绵知她恼了,也不再打趣她了 : “我这次回京,给你、茗玉姐姐和怜玉妹妹各买了串珍珠璎珞,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你送的我自然是喜欢的,倒是便宜了那殷茗玉。”殷亭玉心中略微不悦。   “我虽也不喜她,但样子还是要做的。若我只给你和怜玉买了,府里的人定是要传我不待见茗玉的。珍珠璎珞是你们三人各一条,可这桂花糕,却是你和怜玉才有的。”宋绵心知殷亭玉向来是小孩子心性,于是笑着开慰她。   “这还差不多。”殷亭玉一想到那殷茗玉吃不到这样好吃的桂花糕,心里也甚是解气。她忽然想起一事,说 ,“阿绵,你可知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我母亲娘家的蓉儿表姐来了。”   殷亭玉在心里思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事说了出来。毕竟这些年来,她兄长对宋绵的心意,她又岂会不知?   宋绵心里也清楚这连蓉儿为何会来宣平候府,连氏的这番安排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阿绵,你当真是不喜欢我哥哥呀,我哥哥那样好的一个人,你就没有一丁点的心动?”殷亭玉有时候觉得,她真是看不透宋绵。她的哥哥殷诏,不仅相貌俊朗,而且还才华横溢、文采裴然,这样的男子,不知京中多少女子都心系于他。府中人皆知,她哥哥的心里只有宋绵一人,可宋绵却表现的一点也不钟情于他。其实殷亭玉的私心,自然是极愿意宋绵能够成为她的大嫂的。只不过这仅仅是她自个的意愿,并不代表宋绵的意思。   “亭玉,殷诏表哥是个极好的人,可却不是我的良人。”宋绵直言道。   殷亭玉却也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说,轻轻叹气道 : “也不知道这世间到底是怎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这一声叹息,却也落到了宋绵的心里。   上辈子她认为她喜欢的是程棠那样的谦谦公子,可样貌再出众、家世再显赫又如何?   所以这一世,宋绵要寻的自是真心待她之人。她思于此,脑中却忽然闪过程予那张美如冠玉的面容来。   念头一闪而过,宋绵暗自心惊,她怎的会突然想起程予来!   心慌意乱间,宋绵却是连殷亭玉何时走了也不知。   傍晚时分,殷老夫人那派人过来请宋绵过去用饭。   殷老夫人许久未见宋绵了,心中自是想念的紧。因而宋绵刚进来时,便直招呼她到身侧坐着。   殷老夫人关切问 : “这趟去扬州,可还顺利?”   “外祖母可知,我那二婶苗氏作恶多端,心肠实在歹毒。”宋绵将苗氏做的恶事一五一十地全到告诉了殷老夫人,包括苗氏买凶害她之事。   殷老夫人越往下听脸色越严肃,最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惊的一旁的丫鬟们都只垂着头不敢吭声。   “这苗氏,可真不是个东西。亏得我璃儿当年还出手帮过她一家,她竟然这样狼心狗肺,真是养了只白眼狼!”殷老夫人气急骂道。   宋绵道 : “好在苗氏如今已伏法。”   殷老夫人却还是不解恨 : “这种恶人,本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说罢,她牵起宋绵的手,后怕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这般轻易地便放你回扬州,这次若不是有程家五爷在,恐怕你……”   殷老夫人实在越想越后怕。   宋绵开慰她 : “此次我能平安归来,定是因为我有神佛庇佑,外祖母也别再替我担忧。”   殷老夫人面色这才渐渐好转道 : “改日还真是该亲自上门,多谢人家程五爷了。”   祖孙二人正谈着话,曲嬷嬷从外头进来道 : “老夫人,连姑娘过来了。”   连蓉儿的名字,宋绵听过许多次。可真正见着人,这是第一次。   “蓉儿给老夫人请安。”连蓉儿穿着件天青色芍药褙子,笑容得体地向殷老夫人问安。   殷老夫人脸上也早已换上那副慈祥的笑容 : “蓉丫头来啦。”   连蓉儿这才看清了宋绵,语气颇为惊叹 : “这位妹妹是?”   殷老夫人笑着给她介绍 : “这是我的外孙女绵丫头。”   宋绵闻言,向她福了福身 : “蓉姐姐好。”   “原来是宋妹妹。”连蓉儿这下也明白了宋绵的身份,热情道,“早就听府里的人说,这府上有位宋姑娘生的美若天仙,如今亲眼见了,果真是生的花容月貌。”   “蓉姐姐缪赞了。”宋绵谦虚道。   殷老夫人听了却是很受用,她最喜欢听别人夸她的外孙女好看,因而心情大好道 : “既然蓉丫头来了,便留下来陪我一同用饭吧。”   “多谢老夫人爱惜赐饭,我原是不应辞的,可姨母上午才命碧儿过来传话,让我晚上过去陪她用饭。”连蓉儿解释道。   殷老夫人也不强留 : “既然你姨母让你过去,你便去吧,我这还有绵丫头陪着呢。”   “是,那蓉儿便先告辞了。”   待连蓉儿下去以后,殷老夫人才道 : “你大舅母这番用意,可是真就认准了蓉丫头这个儿媳了。”   宋绵垂眸道 : “蓉姐姐知书达理,端雅大方,大舅母喜欢她也是再正常不过。”   殷老夫人面露忧色 : “唉,若是你诏儿表哥喜欢,我自然也是赞成的,可你表哥他……”   接下去的话,殷老夫人虽没继续说,宋绵心中也知晓。   “表哥不过是一时想不开,日后定会听听从大舅母的话的。”宋绵道。上辈子殷诏娶了沈阁老的千金,这沈姑娘却没过门多久就去了。若是今世殷诏能得一个好姻缘,宋绵心里也能宽慰些。   殷老夫人叹息 : “但愿如此吧。”      ☆、023   殷诏晚间下朝归来,便收到了宋绵让墨画送来的礼物。   殷诏得知以后,自是欣喜异常,忙命屋里的丫鬟将这套文房四宝封存好,摆在红漆书架上,以便今后日日观望。   许是迫不及待着急想见自个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姑娘,殷诏连朝服都未换,就去了朗月居。   宋绵也是刚从殷老夫人那儿用饭回来,半道上就和殷诏撞见了。   “绵儿妹妹。”老远的,殷诏便唤住了宋绵。   宋绵顿了脚步,转身回眸 : “表哥。”   月下美人清雅柔媚,殷诏一时看痴了。   “我一下朝回来,便听府里下人们说你回来了。得知绵儿妹妹能够平安归来,我心中也能够安心了。”自从宋绵去了扬州,殷诏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毕竟扬州离京城山高水远,这路上万一又遇了什么凶险,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多谢表哥关心。”宋绵神色淡淡道。   殷诏又道 : “我原是想亲自护送你去扬州的,但父亲和祖母不同意,我……”   “表哥不必自责,这本就是我的事,又怎么好劳烦你。”宋绵这话说的格外疏离生分,仿佛在无形中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殷诏还想再说,可宋绵却没再给他机会,着急离去。   若是对人无意,就不该给那人一丝希望。否则也只会害人害己。   宋绵前世便是以为程棠能在众多名门闺秀里选中她,定是对她有几分钟情的。结果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她在自作多情罢了。   .   宋绵回京没几日,殷亭玉便拉着她出门游玩了。   正好每年这个节气,京中的勋贵世家便会相邀同聚,在京城郊外打马球。   莫启渊向来是打马球的高手。每年这个时候,他可是最积极的 : “程棠兄,今年你打算和谁一组?”   往年的马球赛,莫启渊可是次次都赢了程棠。这让莫启渊心里十分解气!   他与程棠称兄道弟这么些年,程棠样样都比他好。人家可是样貌好,才情好,就连招蜂引蝶的本事,也可比他强多了。如今他终于有一样东西能压过程棠,这能不让他神气么?   程棠却是不以为意,丝毫没将这事给放在心上。在程棠认为,这打马球不过是个娱乐消遣的玩意,偶尔玩玩便好,太过沉迷只会玩物丧志。   莫启渊只当他羡慕自个,越发得意道 : “既然程棠兄打马球的技艺不如我,那今年我便让你先挑人。”   每年的马球赛都有个规矩,便是一名男子可以随意挑选一名女子作为搭档。   就是因为如此,京中的这些女子又有哪个是真正奔着打马球来的?人家可都是奔着程家三公子来的。   众闺阁姑娘们听到程家三公子准备挑人了,个个都打起了精气神。都盼着自个能被程棠给选中。   宋绵原是和殷亭玉坐着一块喝茶,便听到不远处的程棠说了句 : “不知宣平候府的宋姑娘能否陪在下打一局?”   这话一出,不知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可宋绵却是跟个没事人一样,淡漠道 : “我技艺不精,还是不出来丢人现眼了,程公子还是另挑他人吧。”   程棠却是早就料到她会推拒,于是道 : “在下的马球打的也不过一般,宋姑娘无需有负担,权当是玩玩罢了。”   宋绵却依旧未有要起身的意思。   还是坐在身旁的殷亭玉扯了扯她的衣袖,劝道 : “阿绵,既然程三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了你,你还是赏个脸去吧。”   其实不仅殷亭玉一个人这样想,就连在座的各位世家公子哥都同样想看宋绵这样的美人打起马球来,又会是何等风姿。   见实在推拒不了,宋绵也只好应下。   这边的莫启渊却又是有些不快了。   “程棠兄啊程棠兄,你可真会挑人,一挑便将宋姑娘这样的漂亮姑娘给挑去了。”莫启渊说这话,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和宋绵这样的漂亮姑娘打马球,他自然是要让着些才好的,要不如何能彰显他的君子风度?   可当宋绵真骑上了马,他就看傻眼了。   别看宋绵瞧着柔柔弱弱的,可这骑起马来,倒有几分草原女儿的气魄。   程棠骑着马过来,同她并肩而骑 : “多谢宋姑娘肯赏脸。”   宋绵拉着缰绳,专心骑马,并未搭理他。   程棠愣了愣,面上颇有些尴尬 :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宋姑娘对我有几分敌意,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真有其事?”   宋绵牵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用力,冷声道 : “程公子误会了,我与你并不相熟,又无冤无仇的,我为何要对你产生敌意?”   程棠心道的确是如此,可宋绵每回看他之时,的确是充满了深刻的敌意,或者说,那是一股浓烈的恨意?   程棠还想再问她,却发现她早就骑着马走远了。   马球赛开始时,程棠为攻,宋绵为守。两人配合的还算默契。   这边的莫启渊是和余渲一队。   余渲方才在坐席上,可是瞧得清清楚楚。这程家三公子程棠,可真真是被那宋绵给迷住了,她嫉妒的都快要将手里的杯子给捏碎了。   因此她可是将怒气全都发泄在这场马球赛上。她不甘心!她实在是不甘心!凭什么她宋绵可以让程棠另眼相看,而程棠却是连她余渲的名字都记不清。   女儿家的嫉妒攀比心向来是最恶毒的。   余渲心中有气,瞧着宋绵没注意,骑马经过她身侧之时,瞧着不经意却是故意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宋绵一时不备,被撞得身子一歪,整个人将要摔倒在地。   “阿绵!”殷亭玉起身惊呼道。   不远处的程棠瞧见了,心下一紧,骑着马向宋绵狂奔而来。   就当宋绵心神慌乱快要跌下马之时,程棠匆匆赶到她身侧,伸手扶了她一把。   众人见这场灾难没有发生,个个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程棠略带关切地看她。   宋绵倒没有什么大碍,她刚稳了心神,便及时抽回被程棠握着的手腕,冷淡道 : “多谢。”   说完,便骑着马,飘然而去。   程棠望着宋绵骑着马渐行渐远,心中却有种说不出也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宋绵刚从马上下来,殷亭玉便一脸紧张的跑过来 : “阿绵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宋绵向她笑了笑。   “这个余渲,也太不小心了吧。”殷亭玉只知道方才是余渲骑着马从宋绵身边经过之时,不仔细撞了她一下。却没看出那是余渲故意而为之。   倒是殷茗玉却还在一旁冷嘲道 : “宋妹妹既然骑技不精,还是少和别人打马球的好,要不也是连累人的。”   “殷茗玉!你还是不是人啊!阿绵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她刚才差点摔了,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在这儿落井下石!”殷亭玉气道。   “妹妹?什么妹妹?不过就是个六品知州的女儿而已。”殷茗玉说的颇有几分鄙夷。   “你……”殷亭玉气的用手指她。“我要把这话告诉祖母去,看她如何责骂你。”   殷茗玉翻了白眼,“就知道拿出祖母来压我,反正祖母也不怎么喜欢我,你要说,就说去吧。”   殷茗玉笑着离去,剩下殷亭玉被她气的肝疼。   “阿绵你看她!”   宋绵见到殷亭玉能站出来替她辩解,心里已然很感动了 : “茗玉说话难听,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为她生气,实在是不值当。”   殷亭玉平复了心情。仔细一想又觉得宋绵这话颇有道理。殷茗玉这样的烂人,她殷亭玉因为她生气,岂不是浪费了感情?这样一想,她心里瞬间舒坦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点收藏呀~   ☆、024   这场马球打下来,一众世家公子可谓是一饱眼福。   “宣平候府的宋姑娘果真不是浪得虚名。果真是若问世间真颜色?扬州城里宋家寻啊!”有人赞叹道。   这次来的不仅有勋贵世家的姑娘公子,一些贵家夫人皆有前往的。   方才赛场上的情形,秦氏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她微微偏头,问了身侧的王妈妈 : “方才和三郎一块打球的是哪家的姑娘,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王妈妈笑着回 : “夫人,那是宣平候府殷老夫人的外孙女啊。”   对于宋绵这号人物,秦氏曾经也是有过耳闻 : “就是那位宋家来的表姑娘。”   正巧,殷亭玉恰好拉着宋绵过来找连氏。   “母亲。”   连氏笑着数落她 : “这一出家门你就跟个野丫头似的,四处乱窜的。”   殷亭玉调皮地眨眨眼,一副娇憨模样。   坐在一旁的秦氏见了,笑着和连氏道 : “这不是亭玉吗,没想到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果真是亭亭玉立啊。”   连氏听了,笑道 : “什么大姑娘啊,这么大了依旧一副小孩子心性。”   “亭玉也快及笄了吧,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秦氏问。   “年前才和金陵傅家定下了日子,明年开春便要嫁过去了。”连氏道。   “这时间可真是快啊,一眨眼亭玉都要嫁了。我家阿绮连亲事都还没着落,我这心里也是着急的。”秦氏叹息道。   连氏也是叹气 : “这儿女都是债,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可真是操碎了心。”   说话间,秦氏将目光移到默默站在殷亭玉身侧的宋绵。   宋绵穿着件石青色绣虞美人褙子,下身搭一件碧绿色褶子裙,瞧着温婉又大方。   这样的一个标致人儿,即便不开口说话,只需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已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秦氏脸上写着惊艳 : “哟,这是宋丫头吧?”   “是啊。”   “生的可真漂亮。”秦氏不由地多打量了宋绵两眼。   宋绵垂着眸端坐着,一副大方娴静的模样。   相比之下,殷亭玉向来是坐不住的,还没坐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分了 : “娘,我去找阿嫣他们玩了。”   连氏见她如此淘气,也只是见怪不怪的笑了笑 : “去吧去吧,我量你也是坐不住的。”   殷亭玉得了连氏的准许,开心地拉着宋绵玩捶丸去了。   秦氏却盯着宋绵离去的背影瞧了许久 : “这宋丫头也是和亭玉差不多大的岁数吧?不知说亲了没有?”   连氏笑着道 : “还没呢,老太太都还在呢,这宋丫头的婚事,我哪能做主啊。”   “这样标致的姑娘,若是娶回家,瞧着也是赏心悦目的。”秦氏笑着道。   连氏听了不过笑笑,悠悠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尝了尝,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却说殷亭玉拉着宋绵去玩捶丸,正好大家全都聚齐了。便分了三两一组,玩的颇为尽兴。   余渲见了宋绵,假意上来道歉 : “阿绵,方才真是对不住了,我也是不小心才撞到你的,让你受惊吓了。”   宋绵却没回话。方才赛场上那般空旷,余渲往哪骑不好,偏要往她这挤,宋绵若是还看不出她的用意,那也真是枉费上苍让她白活一世了。   余渲见宋绵不愿搭理她,心道难不成是被她看出来了?   宋绵心里却不愿再和余渲有过多接触。她这次能为了程棠过来撞她,下次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殷茗玉向来和余渲关系不错,这会儿也为余渲说起话来 : “宋妹妹何必这样容不得人。阿渲方才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这不也特意过来同你道歉了,你又何必这样摆出一副冷脸。”   殷茗玉这番话,说的反倒显得宋绵小肚鸡肠了。   “不小心?”宋绵冷冷笑了声,对着余渲的眼睛道,“敢问余姑娘,方才赛场上如此宽敞,你往哪走不好,偏偏要往我这儿挤,你敢说,你不是蓄意的?”   余渲愣了愣,实在不知道竟是被宋绵看出来了。她张口就要反驳,可当她对上宋绵那双冷冽凌厉的眼睛,她忽然就心虚了。   到底是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做了点坏事,被人说中了,就立马做贼心虚了。   宋绵冷冷一笑,不想再与她俩争执。   余渲见宋绵走了,第一反应便想喊住她。可当她一抬头,就瞧见平时和她交好的几位京城闺秀正面露鄙夷地看着她,时不时地还交头接耳地说上几句。   即使余渲隔得远,听不清,但她也能想象的到,她们全是在笑话她!   一时之间,余渲只觉得自己实在羞愧难堪,那些人脸上的鄙夷全都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耳边甚至都幻听出她们的冷嘲热讽。这是余渲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脸面,仿若被这些人狠狠踩在地上一般。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地想逃离这些人。   .   回去的路上,连氏靠着车壁,闭着眼养神。   自小就跟在连氏身边伺候的钱妈妈正替她打着扇子 : “夫人,您说程家三夫人今日这话是何意思?”   连氏闻言,缓缓睁眼,冷笑道 : “还能有什么意思,这是看上宋绵那狐媚子了。不过如此也好,只要他们程家上门提亲,宋绵一旦嫁出去了,我家诏儿也该收收心了。”   程家若是瞧上宋绵,这头一个高兴的就是连氏了。如今她将她娘家姐姐的女儿接到府里来,就是想借此机会,让殷诏和她好好接触。可如今这宋绵一从扬州回来,她家诏儿的一门心思可全用在宋绵身上了。这怎能令她不恼火?   这边秦氏一归家,便派人去找程棠过来。   程棠也是刚回到院子,便瞧见温雨吟打扮的跟娇花似的,提着个食盒正在屋子里等他。见程棠来了,温雨吟脸上顿时笑靥如花 : “表哥来了。”   程棠见她的第一反应,却是皱了下眉头 : “你怎么在我屋里?”   温雨吟笑着将食盒打开 : “我听说表哥今日到郊外打马球去了,想着回来定是饿了,所以做了些小酒小菜过来。”   程棠瞧也未瞧,只冷声道 : “以后我的屋子,表妹还是少进为好。”   温雨吟先才还笑脸盈盈的脸上顿时笑意全无,一双杏眼里带着几分委屈 : “表哥这是嫌弃我了?”   程棠见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中却生了几丝烦躁 : “雨吟,如今我们年岁大了,总归是要避嫌的。”   温雨吟眼中含泪,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外头来了丫鬟,说是秦氏喊程棠过去用饭。   温雨吟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菜碟子,又望着程棠走远了的背影,一时气的半死。   果然,这男人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从前程棠对她也是好的,如今他遇着了另一个漂亮姑娘,就将她给抛之脑后。   她温雨吟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地步,她又怎会轻易放弃。   .   程棠来的时候,秦氏已经命丫鬟摆好饭了。   程棠一坐下,便有丫鬟婆子们过来替他添饭布菜。   “娘叫我过来所谓何事?”程棠问。   秦氏没打算同他绕弯子,直言道 : “我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谈谈你的亲事。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议亲了。”   程棠愣了愣 : “娘,此事急不得。”   秦氏笑着道 : “有什么急不得的,如今你大了,也是时候该成家了。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尽管和娘说,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都会为你做主,上门替你说亲去。”在秦氏看来,他们程家背景根基大,又有一个当太傅的小叔子,因此她要的儿媳妇不一定要家世背景强,只需要大方得体、明白事理便足够了。   “儿子还未寻到钟意的姑娘。”程棠说的是假话。   秦氏又何尝听不出 : “好了,你就别装了。你是娘生的,你还当娘看不出来你喜欢宣平候府里的那位宋姑娘。”   程棠见自个的心思被点破,一向正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 : “娘,我……”   秦氏瞧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 “傻孩子,你的那点小心思,还真当娘看不出?既然你喜欢人家,娘就亲自为你跑一趟殷家。”   “娘,万万不可!”程棠忙阻止道。   秦氏不解问 : “为何不可?”   程棠面色黯然 : “宋姑娘她似乎……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   秦氏听得,却不以为意 : “这有什么?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殷家老夫人答应了,她宋绵不也得乖乖嫁过来吗?”   “可是娘,我不想强迫她。”程棠说这话时,神色认真。他也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宋绵的。或许是那次的花灯会,亦或是更早。总之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位容色无双的女子便悄悄地落进了他心里面。   秦氏也是头一回见自个儿子这样认真的喜欢一位姑娘,也不逼迫他 : “既然你心中已有了人选,娘也不催你了。不过娘还是要告诉你,好事得趁早,若不然迟了,可就成了好事多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准备过几天入v的存稿! 哈哈我想爆更,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aserat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25   那日秦氏与程棠谈过之后,便将此事告诉了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得知以后,颇为赞同 : “宋家那丫头,我是见过的。生的好,性子为好,瞧着倒也是个妥当的。”   “既然母亲也觉得这宋姑娘好,那这门亲事……”余下的话,秦氏没说完,她在等着程老夫人请示。   “只不过殷家的那位老姐姐,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你是不知道她把她那外孙女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门亲事,若是那宋家丫头不肯答应,殷老夫人也定是不会同意的。”程老夫人最了解殷老夫人有多疼爱这位外孙女,就连嫡亲的孙女都比不上宋绵在她心里的地位。   “那该如何是好?”秦氏可等不得。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哪天这宋绵和别人家许下了婚约,那她家三郎可不得伤心死。   “姻缘天注定,这等事,咱们也是急不得的。”程老夫人倒是看的很开。   秦氏心里却是有些不快。她家三郎这般好,她宋绵不过就是个区区六品知州的女儿,竟还瞧不上他们三郎?   “过几日不是阿绮的及笄礼,阿绮和殷家姑娘向来交好,你写张帖子,邀殷家丫头和宋丫头一起到咱们府上来。”程老夫人道。   秦氏一听,倒觉得这主意不错 : “果真还是母亲您的点子好。”   秦氏回了院子,就立马将这事安排了下去。   .   宋绵收到帖子时,心下的第一想法便是要不去。   对于宋绵而言,程家就是她的噩梦。   前世的种种犹如走马灯笼在脑中一一回放,宋绵那颗不想去程家的心更加强烈了。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在逞强,欺骗自己已经放下了。可上辈子的事是那样真真切切的发生过,又岂是她说忘就能忘的。   可程家的贴子已经下了,她若是不去……总归是不太好的。   深思熟虑良久,宋绵最终还是决定去。   若是她一直不能摆脱前世的困境,只会一直被前世的痛苦所牵绊,那她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从前世的噩梦里走出来。既然下定了决心,宋绵就不会临时退缩。   殷老夫人也得知了程家送来了贴子,忙令曲嬷嬷将近日新得的几匹妆花缎料子拿出来,给府里的姑娘们送去。   侯府里的姑娘,自然是得打扮的体体面面地去赴宴。   程绮及笄那日,宋绵乘着殷家的马车到了程家。   下了马车,宋绵望着程家大门,心神恍惚。&猴&哥&整&理&   身侧的殷亭玉扯了扯她的袖子,问 : “阿绵,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宋绵稳了稳心神,勉强笑笑 : “我无事,咱们快进去吧,阿绮还在等着咱们。”   程绮的性子向来天真烂漫,京里不少名门闺秀都乐得与她来往。这样的好性子,又出生在程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大家自然是愿意同她来往频繁的。   女子及笄,乃是一生中的大事。京城谁不知,程家三夫人秦氏是最为宠爱自个的子女的。因而程绮的及笄礼,她也是办的大张旗鼓。   程家祖上乃是开国元勋,曾辅佐开国新帝,之后程家更是人才辈出,直到现在的程家五爷,更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太子太傅。程家的风光荣耀,令京城里不少人都羡慕不已。   程府的建地面积比宣平候府大一些,因此初来乍到的殷亭玉有些绕不出去。   相比之下,宋绵却是对这十分熟悉。熟悉到这里的一瓦一片、一草一木,她皆是牢记于心。   直到绕过庭院,穿过抄手游廊,这才来到程家的前厅。   今日的程绮与以往不同,显然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却是比以往少了几分青涩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女子该有的妩媚多姿。   “亭玉、怜玉、阿绵。”程绮一见着她们,便咧开了嘴笑。   殷亭玉走到程绮的跟前上下打量,脸上写着惊艳 : “阿绮,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就连一向寡言少语的殷怜玉也是说 : “阿绮,你今日可真好看。”   “真的吗?”程绮听了显然很开心。女儿家向来是喜欢听别人夸自个美的,程绮也不例外。   这边正招呼客人的秦氏眼尖,一眼就认出从门外进来的宋绵。   “是宋丫头和亭玉来了呀。”秦氏忙过来招呼她们。   殷亭玉甜声唤她 :“三婶婶。”   殷程两家祖上便是有姻亲,殷亭玉的这声婶婶倒是也没喊错,反而让秦氏感觉亲近许多。   “小嘴可真甜。婶婶现在正忙着招呼客人,你们自个坐坐,等待会我得了空,再过来招呼你们。”秦氏笑着说。   “婶婶忙去吧,不用管咱们,我们自个四处逛逛就好。”殷亭玉道。   “那我就先走了,前头还有一大堆客人正等着我呢,等我忙完了就过来找你们。”秦氏说完,便去了前院,顺带领着程绮一块去了。今个儿来的皆是京城里勋贵世家的贵夫人,秦氏自是要带着程绮在他们跟前浑个眼熟。   殷怜玉性子向来恬静,来了程家,也是垂着眼睫,不敢四处乱看。   殷亭玉却是不同,她左瞧瞧右看看的,很是新奇,然后在宋绵耳边悄声嘀咕道 : “我原以为咱们宣平候府在京里已是难得华丽的,却不想这程家比起我们殷家,可是强上了百倍。”   且看这厅子里的摆设,哪一样不是出自大家之手,就连临窗摆着的那盆红珊瑚,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世间难寻的宝贝。更不用说那些个奇珍异宝、名贵古玩。殷家虽也富贵,但还没夸张到程家这个地步。因而殷亭玉也是看的目不转睛。   到了晌午,宾客们也渐渐来齐了。   女客们围在花厅里说话。   厅堂正中央的梨花雕木圈椅上,坐着的正是程家的老夫人。她穿着件褐色绣金丝瑞兽褙子,银白的发髻上戴了几根金簪,瞧着便是雍容华贵、富态尽显。   怪不得人人都说,若是能熬成当家老夫人这个岁数,那便是大有福气的了。更不要说程家这样的百年望族,程老夫人更是子孙承欢膝下,儿媳孙媳又轮番服侍着,可真是享不尽的福气啊。   今个儿是程绮的及笄礼,每个前来的贵夫人,都轮流着在程老夫人面前夸耀程绮一遍,这些个人个个都是口灿莲花,恨不得将程绮给夸上天去。   待众人坐定以后,秦氏笑着朝宋绵招手 : “宋丫头,你过来,到婶婶这来坐。”   宋绵心里颇有些惊讶,但表现出的依旧是那副沉稳端庄的模样。   秦氏还没等宋绵到跟前,便拉着她的手笑道 : “要我说,这众多姑娘之中,我最喜欢的还要属这宋丫头了。瞧瞧这模样,便是让我放家里养着供着,我也是愿意的。”   厅里的贵夫人面面相觑,心中却认真琢磨着秦氏这番话的意思。   连氏今日也在邀请之列。她笑着道 : “我们府里的这几个丫头,生的最水灵的就属宋丫头了。我都恨不得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惜我却是没这能耐了,生不出这样的美人儿来,到底还是我那可怜的小姑子有福气。”   殷亭玉听了,颇为不高兴道 : “娘这是嫌弃我了,赶明我出去了,也不敢和别人说我是娘生的了,生成我这副模样,出去了也是让您脸上无光。”   连氏却是哭笑不得 : “你们瞧瞧这丫头,这张嘴可比什么都厉害。等明儿你嫁去了金陵傅家,看你婆婆饶不饶得了你?”   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姑娘们皆是被逗得咯咯直笑。   殷亭玉气的一时羞红了脸。   秦氏仍拉着宋绵的手,柔声说 : “宋丫头,你以后常到我府上玩,你和我们家阿绮关系好,还是得多多走动。婶婶也喜欢你,你就把咱们程家当做自己家一般,想来便来,无需客气。”   若说之前众人还不明白秦氏为何待宋绵这样热情,现在也全都明白了。秦氏这是看上了宋家的这位姑娘,眼巴巴地要人家给她当儿媳妇呢。   秦氏又只生养了一个儿子,便是那程家三公子程棠。   一时之间,在座的闺阁姑娘们个个捏着帕子,望着宋绵的眼神都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一个窟窿来。   宋绵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连骨髓都是冷的。前世秦氏看中她时,也是说的这般话。当时宋绵还想当然的以为,秦氏这是真心喜欢她。   现在想想可真是愚蠢至极!   秦氏真心疼爱的,不过是她的那对宝贝儿女,儿媳妇对她而言不过就是用来拿捏的。   前世宋绵每回晨昏定省,不在秦氏那站上一两个时辰,秦氏是不会放她回去的。更别说让她伺候着端茶送水,更衣洗漱。   这些也就罢了,婆婆拿捏儿媳,本就是常事。可最让宋绵无法容忍的,是那日日夜夜的独守空闺,白日里还得面对秦氏的斥责。   也是那时,宋绵才看透了秦氏的这副嘴脸。可见这些官家夫人们平日里脸上的慈善笑容通通皆是骗人的。特别是当秦氏撕下她那层伪善的脸皮时,隐藏的真面目却是那般的丑陋刻薄。 作者有话要说:  程五爷 : 听说有小可爱问我去哪了,我下章就出来晃悠了,大家莫急啊 作者下本即将写的文《我在皇宫吃瓜摸鱼(穿书)》麻烦各位大佬点个收藏救救孩子吧 文案 【求问一夜之间从贫民窟女孩到富婆的心历路程!】   林柒本是二十一世纪普通家庭的妹纸,没想到一夕之间竟穿成书里千娇百宠万人敬仰的康宁公主。   从此林柒便开始她的富婆生活,在皇宫遛鸟看戏吃瓜看画本,日子过得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谁知天要下雨,公主也是要嫁人的。于是就有了驸马1号、驸马2号、驸马3号人选。   林柒挑来挑去,终于挑好了人选,谁知最后却被她的皇兄给搞砸了!   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宠爱幼妹,但却无人知晓他俩其实并不是亲生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aserat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26   即使千万般恶心涌上心头,宋绵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 : “多谢婶婶好意,不过我常不出户,就不来打扰婶婶了。”   秦氏却是笑的更欢 : “好丫头,这怎么能说是打扰呢。婶婶喜欢你,自然是愿意同你亲近的。瞧瞧这副乖巧模样,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婶婶真恨不得让你做我的儿媳妇呢。”   就连程老夫人也是笑 : “漂亮的小姑娘总是惹人喜欢的。”   宋绵垂着眼睫,心里想的却是难道这一世秦氏依旧看中了她?只不过这一世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傻了,她也决不会再重蹈覆辙一次。   “如今姑娘们也大了。这阿绮如今也及笄了,也不知道要何时许人家?我们家冶儿如今也是要说亲的年纪,我瞧着他和你们家阿绮真是般配着呢。”说话的是尚书府的王夫人,便是程绮上辈子的婆母。王夫人向来是想巴结程家的,毕竟程家这般风光,京城里谁不想攀上这样的亲家。   秦氏却是笑容淡淡 : “这事急不得,还得细细挑看才行。”   王家有意与程家结亲,秦氏心里也明白。不过那王尚书的儿子王冶,她还得派人仔细打听一番才行。   宋绵却知道程绮上辈子的苦楚。前世程绮就是嫁的王冶,每次回门,都是面露凄苦,忧愁满面。曾经的活泼娇憨,却是一点也没在她身上留下。宋绵不想程绮再步上辈子的后尘。   “我前些日子让墨画去东西巷口的花间铺给我买几盒胭脂回来,谁知却听她说在怡红楼门口瞧见了王公子。”宋绵假装疑惑道 。   此话一出,王夫人的脸色立马变了,脸红脖子粗地说 : “宋姑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啊。你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我们家冶儿逛花楼。我家冶儿可是读书人,怎会去那等地方!”   宋绵睁着双灵动的大眼睛,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 “王夫人,我这话不过是陈述了一遍我身边丫鬟的话,若真无此事,您又为何如此紧张?”   宋绵本就年纪小。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这话时带着三分委屈,还真有那么几分可信。   王夫人还要辩解,不过却被秦氏给拦下了,“好了王夫人,既然你都说没这回事,那宋丫头这话自是信不得的。没准儿是宋丫头身边的丫鬟看岔了。”   秦氏表面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有几分信了。毕竟是自个宝贝女儿的亲事,草率不得,还是得派下人去外面细细打听才行。   王夫人见秦氏如此说了,也只好作罢,心里头却是将这宋绵给恨上了。若不是这宋绵年少无知,胡乱说话,他们王家和程家的婚事还是有指望的。结果被她这一句话,程家三夫人心中定是存了芥蒂。这门亲事,只怕是要黄了。   众人心底暗道这宋绵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竟是破坏了王家想攀附程家的念头。心里却道这宋绵实在是蠢材,这下可要被王家恨上了。   唯有程家老夫人,不由得多瞧了宋绵一眼。这些贵夫人们看不明白,程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若是还看不明白那便是白活了。这宋家姑娘,是在提醒她们程家。这王尚书的公子,并不是个能嫁之人。   程绮的亲事,他们程家原是有考虑过王冶的。毕竟王家祖上便是读书人,也算的上书香世家,这王家公子的名声倒也是不错,只是这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如今听了宋绵这话,程老夫人愈发怀疑,这王家公子恐怕是个徒有虚表之人。   .   出了厅堂,几个勋贵世家的姑娘正围着程绮打转。   “阿绮,你母亲是不是瞧上宋绵了?”余渲犹豫良久,还是问出了口。   程绮向来心思单纯,方才花厅里的那一出,她自然是看不出她母亲的用意,只道 : “我母亲看上阿绵……是何意思?”   余渲见程绮那副懵懂无知模样,在心里暗骂程绮愚昧。又见自个在她这儿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只好作罢。   自从上次在京城郊外发生的那事以后,余渲就处处受到排挤。之前同她交好的几位世家姑娘,如今瞧见了她也不和她打招呼。就连当初和她十分交好的殷茗玉也不大搭理她了。   再看宋绵,身边永远跟着殷亭玉和殷怜玉两人。   凭什么她宋绵就能拥有知心好友,而她余渲身边的却是一群虚假之人。   一众姑娘们散步到程家的后花园,便瞧见了程棠和莫启渊二人。   程棠自然是也瞧见了她们。特别是隐匿在人堆里,却仍旧格外打眼的宋绵。   “三哥,你们怎么在这儿?”程绮第一个上前问。   “我和启渊闲来无事,在这儿对弈。”程棠说着这话,眸光却忍不住向宋绵的方向瞧。   这般光明正大地打量,就连殷亭玉这样平日里不拘小节的人也察觉到了。她凑在宋绵的耳边偷笑道 : “阿绵你瞧,那程三公子在看你呢?”经过上回打马球一事,就连殷亭玉也看出这程三公子对他们家阿绵有那么点意思。况且这程三又生的清隽儒雅,京城里不知多少姑娘倾慕于他。殷亭玉自然也希望宋绵能得一副好姻缘。   宋绵却犹如未闻,领着殷怜玉往一旁的石道走。   “宋姐姐不喜欢程三公子吗?”殷怜玉见宋绵有意避开程棠,于是好奇问。   先才程三夫人那般举止,殷怜玉也料出了她的用意。这下又瞧见程棠看宋绵时的神情,又联想到上回马球赛程棠当着众人的面指明要宋绵和他一队,殷怜玉便是再傻,也看出这其中的关系了。   宋绵冷淡道 : “或许大家都把他程棠当成香饽饽,只不过我宋绵不稀罕。”   殷怜玉听了心里颇有些敬佩宋绵竟能有如此傲骨。程三公子这样的好男儿,她也是喜欢的。只不过她只是区区庶女,喜欢程棠的女子大多都是名门贵族嫡出的姑娘,她殷怜玉实在是不敢妄想,便也早早地就将这念头给掐断了。   却不想宋绵这话,却被不远处的余渲给听了去。   这下她的心中越发不平衡了。这宋绵取得了程三公子的芳心,却又不珍惜,竟还说她瞧不上。她宋绵可真是高看了自己,不过是区区六品官员的遗孤,竟还瞧不上名门望族的程家,她宋绵是有多大的脸面!   余渲心中越想越来气。凭什么这天下的好事全都让她宋绵一个人给占了。她余家也是钟鼎世家,她的祖父更是内阁大臣。除了这样貌,她余渲到底哪点比她宋绵差!   .   众人围在湖岸边看了会儿风景。   程绮提议道 : “我带你们到我府上的听雨轩瞧瞧,那儿的风景最好,可以眺望整个京城呢。”   众人一听,皆是好奇,个个都囔囔着要去看。   殷亭玉也想去 : “阿绵,咱们也跟去瞧瞧吧,这听雨轩听着倒是蛮稀奇的。”   不过宋绵只想在湖边逛逛,于是道 : “你和怜玉去吧,我在这附近走走。”   殷亭玉还想再劝她,可宋绵依旧不为所动。她便只好和殷怜玉一起去了。   一群人又围着程绮走了,只余下宋绵一人站定在垂柳之下。   宋绵走到湖边,只见湖岸种了杨柳,柳枝纤细曼妙,垂柳依依,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了几圈轻轻的涟漪。   程家富贵宋绵自然是知道的,否则怎会凿出这么一大片湖出来。   上辈子宋绵便喜欢在这湖边静静站着,远远瞧去是一座架在湖中央的石桥,一年四季皆是风景如画。   眼前的景色恍若隔世。若不是前世的种种是那般真切地发生过,宋绵真要以为自个不过是大梦了一场。   正沉浸于回忆之中的宋绵,身后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她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便摔进了那湖里。   此时不过春至,湖水冰凉刺骨,冻的宋绵浑身颤栗,只觉得全身僵硬,就连骨子里都是拔凉拔凉的。再加之她不会游水,手脚并乱的扑腾了几下,身子便渐渐地往下沉。   “救命……救命啊……”宋绵尝试着开口呼救,只不过湖水却大口大口地灌进她的嘴里,令她一时透不过气来。   余渲看着在水里不断挣扎的宋绵,捏了捏冒着冷汗的手心,神色慌乱地逃离。   .   程予今日休沐在府中。   今日是他三哥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小侄女的及笄礼。   程予和他三哥程骁同是程老夫人所出。不过程予却是程老夫人四十多岁时意外得的,算得上老来得子。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程予自打出生,便是府里最为疼爱的子孙。本就是这般好的家世,他又自小天资聪颖,才谋勇略,年纪轻轻便得了两榜进士。入朝为官后更是得当今皇上看中,特命他为太子太傅,辅佐殿下。如此一骑绝尘,就连程家大老爷和程家三老爷皆是望尘莫及的。   程予方从前院会客回来。同那些虚与委蛇之人周旋了半日,只觉得略有些疲惫,遂准备回自个的院子歇息。   谁知刚走到湖边的石桥上,便听到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呼救声。   初时,程予以为是自个出现了幻听,便没多在意。谁知这呼救声却是连绵不断。   程予不免脚步微顿,循声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22章修改了一下,添了一小段阿绵和五叔的甜甜小片段,感兴趣的童鞋可以倒回去瞧瞧。明天就要入v了,感谢小伙伴支持。非常感谢呀。 明天双更是一定会有的。后天我也会争取双更!评论有红包掉落呀~   ☆、027   宋绵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闷的她喘不过气来。眼前越来越模糊, 她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涣散。宋绵不断地挣扎,湖水不停地灌进她嘴里,导致她的嗓子再也发不了声。   上辈子的种种, 一幕幕地从脑子里晃过。恍惚间, 她的眼前出现了许多人影。   先是她娘温柔似水的笑脸, 接着便是他爹笑着将她抗在肩上。倏地场面又一转换, 秦氏浮现在她眼前, 板着一张脸不停地苛责数落她。还有程棠、温雨吟……这一张张面孔轮番涌现。最后出现的, 却是那张她曾经在梦里拼命想看清,却如何也看不清的模糊面孔。   她,这是要死了吗……   谁能来, 救救她……   渐渐地, 宋绵感到眼前一片虚无,身子也停止了挣扎。她缓缓闭上眼,任由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倏地,一双手搂上了她的腰。一股力量正拖着她往上游。   是谁……?   宋绵艰难地掀开眼帘。   湖中水光弥漫,那双手的主人生的极其好看。好看到有那么一瞬间,宋绵误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神仙。   上了岸。程予扶着宋绵的肩头,语气透着明显的紧张 : “阿绵。”   宋绵缓缓睁眼, 虚弱地唤了声 : “五叔……”   接着便是猛的一阵咳嗽,一声接一声,咳得十分厉害。   宋绵的脸上还残着水露,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衣裳紧紧地贴着身子,勾勒出那袅娜的身段来。特别是那胸前的鼓鼓囊囊,全都显露无遗。   程予忙撇开眼,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将宋绵裹得严严实实的。   宋绵胸前轻微起伏,轻声道谢 : “多谢……”   程予眸中冰冷一片,犹如冬日的寒冰,面色更是沉静如水。   宋绵靠着程予的肩头,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下一秒,她突然被他打横抱起。   宋绵心中暗惊,慌乱间双手勾住了程予的脖子 : “五叔,你……”   程予抱起宋绵,疾步向前走。幸而路上没遇着人,否则实在是太难与人解释清了。   “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宋绵睁开眼,只能看见程予棱角分明的侧脸。   程予却是抿着唇,没有答她。(?′з(′ω`*)?棠(灬? ε?灬) (??????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淡淡的暖阳落在他的脸上,泛着如玉般的光泽。宋绵睁着朦胧的眼睛,只觉得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便是他这副容貌。   程予抱着宋绵穿过了庭院,来到一处清幽风雅的院子。门外种植了几排绿竹,竹叶簇拥、草木苍翠,令隐在竹林深处的院子更显幽深清雅。   程予推开屋子的门,轻轻地将宋绵放在床榻上。   “我让似云进来伺候你更衣。”   扔下这句话,程予转身出去了。   宋绵这才望了望四周,发现这间屋子格外的雅致别样。屋内熏了淡淡的香,宋绵闻得出,那是程予身上特有的香味。   没过一会儿,似云便端着干净的衣裳进来。   “似云姐姐。”   似云替宋绵换着衣裳,笑语盈盈道 : “宋姑娘,奴婢还从未见过咱们五爷这样紧张过一个人呢。”   宋绵生性怕冷,方才又在水中冻着了,即便现在换了干的衣裳,依旧觉得身上有些寒凉。她裹紧了被子,半倚靠在床榻上,人还微微有些憔悴。   程予进来之时,便瞧见一个病弱的美人拥着被子而坐。   宋绵一瞧见程予进来了,轻柔地唤了声 : “五叔。”   程予早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床榻旁的绣墩上,眸光柔和地看她 : “可还难受?”   宋绵轻轻摇了摇头 : “不难受了。”   程予的视线落在床头桌案摆着的姜汤,轻轻蹙着眉问 : “为何不把姜汤喝了?”   着了凉,就是要喝姜汤才好的。   只不过宋绵嫌姜汤辣 : “五叔,我不想喝。”   这话说出口,竟是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就连宋绵自个也未察觉。   程予微怔,凝视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了起来 : “我让似云去拿些糖过来。”   “不用了,不用麻烦似云姐姐了。”宋绵忙阻止道。她两手捧着冒着热气的青花瓷碗,低头小口小口地嘬着,面色也微微红润了。   一碗喝尽,宋绵将空碗搁下,目光恰好对上程予那双清冷幽深的眼睛。   方才在水中的记忆一点点地清晰起来,宋绵白皙的脸上泛着薄薄红晕 : “方才真是多谢五叔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宋绵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方才她落入水里,衣裳皆是凌乱的。况且程予方才救她之时,还搂着她的腰……虽说当时情况特殊,可宋绵还是抑制不住脸红心跳。   “你可有看出是谁将你推进水里的?”程予问。   宋绵仔细想了想,摇头道 : “我未看清。”   她掉入湖水之时,只记得挣扎,却忘了去看岸上之人。只依稀记得岸上好像站着抹绿影……   对!是绿影!   若她没记错,今日余渲穿的也是那件绿色的衣裳。而这些姑娘们,最恨她的,除了余渲,还会有谁?   程予见宋绵陷入沉思,问她 : “可是记起了?”   宋绵抬眸,缓缓道 :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她真的没想到,余渲竟会如此恨她。   程予目光一沉 : “是谁?”   “若是我没看错,应该是余家二姑娘。”宋绵暗暗攥紧手心,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命丧黄泉了!这个余渲,实在是可恶至极。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嫉妒心既然会可怕到如此地步。   程予眸色阴沉 : “余家……”   静思良久,宋绵堪堪坐起 : “五叔,我出来许久,亭玉她们定是在寻我了。”   “我让似云送你过去。”程予想的是宋绵初次来程家,唯恐她找不着路。   “好。”宋绵没有拒绝。   似云进来时,宋绵已起了身。她身上穿着的是似云新做的衣裳,幸而二人的身量相似,这件衣裳穿在宋绵身上正好合身。   因方才喝了姜汤,宋绵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只不过瞧着依旧有几分憔悴。   “五叔,我先回去了。”宋绵对着程予,堪堪福了一礼。   程予向她微微颔首,吩咐着似云 : “好好护送宋姑娘回去。”   “是,五爷。”似云应诺。   宋绵临走之前望向了程予。他的眼眸似水如月,一身素袍衬出他清逸的气韵。宋绵心中第一次生出一股念头。程予这样的人物,这世间又是要怎样的一个女子才能够与他相配。   .   宋绵跟着似云出了院子。   似云穿着身藕粉色绣杜鹃花褙子,走在前头带路,宋绵跟在后头,半道上却碰到了温雨吟。   似云柔和一笑 : “温姑娘。”   “似云姐姐。”温雨吟向来最会和府上的人打交道,遇着谁都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尤其是各个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温雨吟的目光落在似云旁边站着的宋绵身上,好奇问 : “似云姐姐,这位是?”   似云笑着介绍 : “这位是宣平候府殷老夫人的外孙女宋姑娘。”   温雨吟热情地和她套近乎 : “原来是宋姑娘啊,不知道宋姑娘还记不记得我?我们之前见过的,就是在上回的花灯会上。”   相比她的热情,宋绵却是笑容寡淡 : “是吗,我记不清了。”   宋绵明显一副不愿搭理她的模样,温雨吟却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道 :“上回花灯会我一直站在表哥身侧,宋姑娘可是忘了?我虽十岁时便到京城投奔来了,可京城的花灯会到底是没去过的,所以那日便央求表哥带我出门逛逛,便正巧遇着了宋姑娘。”   这话说的,却是别有一番炫耀的意思。宋绵怎会听不出?   她实在太了解温雨吟了。这个女人,表面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心里头不只有多少弯弯绕绕。前世温雨吟便是常常跑宋绵那去炫耀,每回来向宋绵请安,温雨吟都要将她与程棠二人之间的闺中趣事和宋绵说上一遍。   宋绵这辈子实在是不愿再和温雨吟扯上关系。因为这个女人,真的是太让她膈应了。   宋绵闻言,脸上却是笑 : “程三公子待温姑娘这般好,显然是情深义重,温姑娘真是好福气。”   什么痴男怨女,这辈子他们俩依旧好好地待一块吧,他们俩就是那天生的一对!老天爷要是强行将他们俩分开,她宋绵第一个看不过眼!   温雨吟听了倒是颇为意外。难道这宋姑娘一丁点也不在乎那程棠?   温雨吟看向宋绵,却见她脸上一副淡漠神色,当真是一副一点也不在乎的模样。   如此想来,温雨吟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宋姑娘的确一点也不稀罕程棠,如此最好,这样便无人同她抢程家三少夫人的位置了。   只不过……   温雨吟瞧了眼宋绵旁边站着的似云。   这似云可是程家五爷身边的大丫鬟,怎又会和这宋绵在一块?难不成,这宋绵和程五爷……   温雨吟越想越觉得这其中不对劲。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宋绵和程五爷之间的关系一定不同寻常。   想到程予那清逸俊雅的样貌,再看看眼前天姿国色的宋绵,心里头的那个答案瞬间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今天还有更哦,应该你们睡一觉醒来就有了哈哈   ☆、028   宋绵回了后院的花厅。   殷亭玉一瞧见宋绵进来, 忙问 : “阿绵, 你上哪去了?我和怜玉在湖边寻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可把我着急坏了?”   宋绵清浅一笑 : “我方才回来的路上,经过一片桃林, 我瞧那儿的景色不错, 便过去赏了会儿桃花。”   殷亭玉撇撇嘴 : “我以为你上哪去了?不过一转眼的功夫, 就不见了踪影。”   宋绵自然不会说她是被余渲推进了湖里。一来这无凭无据的, 她很难让大家相信这事就是余渲干的。而且余渲的动机也不太明确, 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 若她拿不出证据,就这样空口无凭的,很难让大家信服。   宋绵在心中叹了口气。罢了, 今日本是程绮的及笄礼, 还是莫要惹出事端的好。   如此想来,宋绵也只能暂且将此事作罢。等到日后,若是让她逮着了机会,定要将她余渲狠狠地整治一番。正所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宋绵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上辈子的事,更让她明白了善良和软弱,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就当宋绵回到宣平候府的第三日, 殷亭玉来寻她,顺带还给她带来个惊天大消息。   “阿绵,你知不知道,我听人说那个余渲被她爹送到岐山的行善寺里当姑子去了。”殷亭玉一进了宋绵的院子, 就迫不及待地和她说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宋绵本是在绣花,闻言愣住了 : “余渲?怎么好好的会……”   “我也不清楚,反正这事可是惊动了满京城,如今京城里的勋贵世家,茶余饭后皆在谈论这事。真是太令人意外了。余家人不是一向很宠爱余渲的吗,否则她也不会被宠成那副的德性。”殷亭玉倒是一向看不惯余渲,听说她被送去做了姑子,心下的第一反应就是特别开心,以后再也不用瞧见那讨人厌的余渲了。   宋绵将手中的绣花搁在几案上,陷入了沉思。   余渲好好的,怎会突然被她爹送到岐山那深山老林里去做姑子?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这世上不可能有为人父母的愿意让自个的亲生骨肉到那等地方受苦,何况还是余家这种官宦人家。一定是余渲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可余渲最近做出令人最可恨之事不就是将她推进湖里。而这件事,除了宋绵,唯一知晓的便只有程五叔了……   想到这儿,宋绵也大概明白了。   这事,只怕是程予在背后推波助澜。   殷亭玉却不知,把这当成天大的好事 : “这下好了,余渲不在了,殷茗玉以后也只能自个唱独角戏了。殷茗玉从前总是和余渲两个人合起伙来,就知道刻薄人,实在是讨厌极了。”   殷亭玉想想就觉得十分解气。京城闺秀的圈子里,讨厌余渲的人不知有多少个。余渲被送去做姑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暗暗庆祝呢。   与此同时的程家,常勤刚将此事禀报完,便听到他家五爷淡漠说 : “这余大人倒也是个心狠之人。”   常勤恭维道 : “谁让五爷您捏着他的命脉,他若是不将余家二姑娘送到那深山老林里去,您又哪里会肯轻易放过他?”   他家五爷在朝堂里叱咤风云惯了,也不知这余家二姑娘好好地怎会惹上他们五爷,如今倒也只能自认倒霉,此生只能在那深山密林里青灯伴古佛了。   .   年至初夏,天气渐渐燥热了起来。蝉鸣嘒嘒,吵的人心生燥意。   朗月居却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宋绵执着团扇,倚在美人靠上,浑身上下透着股慵懒。   这样闷热的天气,人也变得懒了。   墨画端了盘时令水果过来,放在几案上 : “姑娘,奴婢听人说,金陵傅家的人上京城送彩礼来了。”   “如今也入了六月,眼瞧着再过半年,亭玉也得出嫁了。”宋绵道。说实话,宋绵心里很舍不得。殷亭玉这一嫁,她们二人这辈子恐怕都很难再相见。唯一让宋绵感到欣慰的,便是殷亭玉嫁了个好夫婿。   上辈子殷亭玉可是过得十分幸福。这傅家祖祖辈辈都在场为官,家大业大,这傅垣的母亲也是个好相与的,因此殷亭玉的日子过得可谓是十分舒坦。   到了晚边,殷亭玉却是过来找她了。   “阿绵,这次傅家来送彩礼,傅垣也上京城来了。他方才让门房的管事给我塞信,说今晚在南锣鼓巷那等着我。可我娘是不会轻易放我出门的,不如你去和我娘说说,就说你想吃轩品楼的桂芸膏了。”殷亭玉不停地央求道。   宋绵笑着打趣她 : “我原以为这傅三公子是位正人君子,却不想竟也会做出这等私相授受之事。”   殷亭玉见宋绵不肯答应,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 “哎呀,阿绵,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   宋绵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松口道 : “好了好了,我待会便去和大舅母说说。”   这下,殷亭玉才终于满意,咧嘴笑了。   宋绵换了件衣裳,便和殷亭玉乘着殷家马车出去了。   两人装模作样地来了轩品楼。   殷亭玉坐在临窗的位置,目光瞧着街上的行人。直到一抹靛青色身影出现在街边,殷亭玉霎时站了起来 : “阿绵,傅公子来了。”   宋绵笑着道 : “快去吧。”   “等我回来。”殷亭玉扔下这句话,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宋绵笑着摇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呷一口。   这时店小二推门进来 : “姑娘,您的菜全上齐了。”   宋绵望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喊住他问 :“小二,我没有点过这么多菜?”她记得她只点了桂芸膏、酒酿圆子、红枣莲子羹和蟹粉狮子头。   店小二笑道 : “回姑娘,这些菜是隔壁雅间的那位爷给您点的。”   店小二说完便下去了。   宋绵心里虽疑惑,但也将桌上的菜肴都品尝了一遍。   用过饭,宋绵喝了茶碗里的水,漱了口以后用帕子轻轻掩了掩嘴角。   这时店小二再次推门进来,手上却多了串糖葫芦 : “姑娘,这糖葫芦是隔壁雅间的那位爷吩咐小的给您买的。”   宋绵愣了愣,问店小二 : “命您买糖葫芦的那位爷,生的什么模样?”   那店小二想了想,道 : “那位爷穿着件鸭卵青的袍子,生的很是俊美。”   宋绵听了接过糖葫芦,让墨画给了他赏钱。   墨画给了赏钱后,好奇地问 : “姑娘,隔壁那位爷是谁呢?”   宋绵没答她,而是剥开糖葫芦的糖纸,轻轻咬了一口。   是那再熟悉不过的酸甜味。   殷亭玉回来时,宋绵已经把糖葫芦给吃完了。   殷亭玉嘴角含笑,眉目含春,身后还跟着拎着好几个盒子的珊儿。   “回来啦?傅公子走了?”   殷亭玉没答她,而是望着桌上未吃完的菜,惊愕道 : “阿绵,你怎么点了这么多菜?”   “不过尝尝鲜。你呢?傅家三公子见着了?”宋绵打趣她道。   殷亭玉低着头,手里把玩着腰上系的锦带,一副小女儿娇羞模样 : “见着了。”   想起方才那翩翩如玉的傅三公子将她抵在墙上亲昵的场景,殷亭玉一时面色绯红,害羞到难以启齿。   宋绵见了,打趣她道 : “现在你该知足了吧?”   “阿绵。”殷亭玉红着脸,佯装恼怒道。   宋绵见她恼羞成怒了,也不逗她了,笑着道 : “好了,回去吧,大舅母指不定在家里等着你呢。”   殷亭玉这才笑嘻嘻地过来搂宋绵的胳膊 : “好阿绵,今天多谢你了。”   宋绵笑道 : “我们俩之间,还说什么谢谢的话,太见外了。”   殷亭玉心情愉悦道 : “阿绵最好了。”   二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雅间,却在下楼梯时遇到了常勤。   常勤对宋绵恭敬道 : “宋姑娘。”   宋绵身后的墨画忽然惊叹道 : “我认得你,你是程五爷身边的随从!”   常勤笑道 : “没想到墨画姑娘还记得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那程五爷……”   墨画的话音未落,隔壁的雅间门蓦地从里头推开了,随之走出的是一个身穿鸭卵青云纹长袍的清隽男子。   殷亭玉见了程予,错愕道 : “程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程予没看殷亭玉,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宋绵身上。   宋绵视线和他对上,心莫名地颤了一下。她垂眸,唤了声 : “五叔。”   小姑娘今日穿了件茶白色长衫,长发梳成了垂挂髻,左右两边分别戴着白色羽毛发箍。袖口处露了一小截细小雪白的手腕,缠着几串色泽鲜丽的红珊珠子。   程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他喜欢看漂亮小姑娘打扮。   程予唇边勾起一丝似有未有的笑意 : “我和翰林院的李大人出来坐坐,不承想遇到了你们。”   “原来是这样啊。”殷亭玉笑了笑,“不过时辰不早了,我们正准备回去呢。”   程予抿着唇,未说话,而是看向宋绵。   宋绵垂着眼睫,向他盈盈福了一礼 : “方才,多谢五叔款待。”   宋绵指的是先才店小二送来的菜肴和糖葫芦。   程予自然也明白 : “你喜欢便好。”   一旁的殷亭玉却听的云里雾里。她扯了扯宋绵的袖子,悄声道 : “阿绵,我们该回去了。回去晚了,我怕我娘派人来寻我们。”   “好。”宋绵应了声,最后望了眼程予的方向,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章,第三章可以要等到傍晚。如果更不出来就明天更,谢谢大家喜欢哦,   ☆、029   夏日已过了一半, 却是到了宋绵的生辰。   殷老夫人一大早便遣了曲嬷嬷过来, 送了宋绵一套新做的头面。   因得了殷老夫人的吩咐,宋绵的生辰,府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就连酒菜都是按着宋绵平日里的喜好做的。   殷老夫人还特意请了京城里最好的戏班子, 在宣平候府里的戏台上看戏呢。   宋绵今日是寿星, 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是殷老夫人为她做的新衣裳。都说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宋绵本就生的貌美, 如今又换上这身用云锦缎新制的纱裙, 当真是柳腰纤细, 貌比花娇。   “来,阿绵,到外祖母这儿坐。”殷老夫人坐在紫檀圈椅上, 笑着朝宋绵招手。   宋绵依言坐在殷老夫人身侧。   殷老夫人笑着将戏折子给她 : “今日是你的生辰, 你最大,想看哪出戏尽管点。”   宋绵笑着接过,翻了翻折子,点了出牡丹亭。   那戏台上正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时,殷亭玉和连氏才姗姗来迟。   “阿绵,今个儿是你的生辰, 我特为你备了一份礼物。”殷亭玉命珊儿将礼物拿出来。   宋绵笑着接过 : “我可得仔细瞧瞧,你送了什么给我?”   宋绵打开盒子一瞧,里头装的是一罐胭脂。   殷亭玉得意道 : “如何?可还喜欢?这胭脂可是栖香阁里买的,可是千金难求的。”   宋绵将盒子盖上, 清浅笑着 : “你送的,我自然喜欢。”   这时殷怜玉也站了起来,“宋姐姐,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自己亲手缝制了一个荷包,你看喜不喜欢?”   宋绵接过一瞧。发现这荷包上绣着的君子兰针法细密,栩栩如生。   “绣的可真好。”宋绵夸赞道。   听得宋绵的夸赞,殷怜玉心中自是欢喜异常 : “宋姐姐喜欢就好。”   殷怜玉心里原是有些紧张,怕宋绵不喜欢这荷包。毕竟有了殷亭玉的珠玉在前,她这荷包便显得十分寒酸了。可她不过是个庶出姑娘,又不得宠。宋绵有的稀罕物件恐怕比她还多,她唯一能拿出手的,唯有她的女红了。   一旁的殷茗玉瞧见了,却是一脸不屑。在殷茗玉眼里,庶出姑娘不过就是那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连那送出来的东西都是一副穷酸样,简直是丢了他们宣平候府的脸面。   连氏和年氏作为长辈,分别给宋绵送了玉镯和珍珠簪子,皆是名贵之物。   连蓉儿见状,也拿出了个荷包给宋绵 : “宋妹妹,这荷包里装的金镯子是我祖母赠与我的,你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宋绵听了,忙推拒道 : “蓉姐姐,这镯子是你祖母送的,定是异常珍贵之物,又怎可赠与我。”   “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宋妹妹就收下罢。”连蓉儿笑道。   宋绵见她如此说了,也只好收下 : “那便多谢蓉姐姐了。”   戏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地唱着。年氏摸了摸耳上戴的碧玉耳环,笑着说 : “今日这出戏唱的可真好。”   殷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翠云笑着道 : “老夫人今日请的,可是京城梨园里的名角儿。”   年氏笑道 : “还是母亲最疼这宋丫头了,如今宋丫头也年满十四了,明年这时候咱们就得替她准备及笄礼了。”   殷老夫人笑着摇头 :“想当年阿绵刚到咱们府上来时,还不过是个七岁大的丫头,如今这一晃眼,竟也长成如花似玉的姑娘了。”   侯府的女眷们坐着喝茶看戏,中途殷诏下朝来了。   “祖母。”殷诏给殷老夫人请了安,这才看向坐在旁边的宋绵,“绵儿妹妹。 ”   宋绵起身,向他福了福身子 : “表哥。”   殷诏凝视她良久,温声道 : “绵儿妹妹今日真好看。”   连蓉儿瞧见了,心下黯然了几分。   连氏听了却是皱着眉。   殷诏移开视线,偏头吩咐贴身随从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拿来,柔声道 : “这是我托人四处寻得的宝物,不知绵儿妹妹喜不喜欢?”   宋绵没亲自去接,而是吩咐一旁的墨画接下 : “多谢表哥。”   殷诏见她丝毫没有要打开瞧瞧的意思,眸中流露失望 : “绵儿妹妹不打开瞧瞧看?”   宋绵浅笑道 : “我待会回去再看。”   任谁都能看出殷诏脸上的失落,尤其是殷诏的随从,他只觉得自家公子的这一番心意,看来是白费了。   戏台散了后,连蓉儿跟着贴身婢女珠儿回了院子。   珠儿道 : “姑娘,方才殷家大公子看宋姑娘的神情,你也看到了吧?”   连蓉儿黯然道 : “我自然是看到了。”   “姑娘,竟然这殷家大公子的心里只有那位宋姑娘,您又何必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珠儿忍不住替他们姑娘抱不平。   道理连蓉儿也是懂得。只不过她自小就认识了殷诏,这些年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他对宋绵的心意连蓉儿何尝不知,她只是不愿死心罢了。   .   白日里看了一天的戏,直到傍晚宋绵在殷老夫人那用了饭,才回了朗月居。   墨画望着被她家姑娘随意搁在桌上的红漆盒子,忍不住问 : “姑娘,大公子送你的礼物,你就不打开瞧瞧么?”   宋绵却兴趣不大 : “你替我收起来。”   墨画叹了口气,心想这殷大公子无论再费多少心思,恐怕都很难得到她们姑娘的芳心。   宋绵去了净室,沐浴之后换上了藕粉色的寝衣。   墨画正拿着绵布替宋绵绞头发,就见在院子外打杂的小丫鬟絮儿抱了个红漆箱子进来。   “姑娘,这箱东西是门房的陈管事给的。说是方才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送来的,指明说是要给姑娘的。”   宋绵好奇问 : “哦?是什么东西?”   絮儿道 : “奴婢也不知。”   宋绵颇有些好奇,让絮儿将箱子打开。   里面是几盒桂芸膏,还有许多一袋袋装好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瞧着鼓鼓的。   宋绵随手拿起一袋瞧。这布袋是用上好的布料缝制而成,边角上还绣着精细小巧的碎花,扯开一看,里面竟装着一堆七彩斑斓的糖果,晶莹剔透的十分好看。更令人称妙的是,这糖不仅口味不一,就连那形状都做的精巧用心。有兰花状的,也有桃花状的,总之世上仅有的花都聚在了一块,做的同真花一般无二。   絮儿微张着嘴,惊奇道 : “天呐,这糖做的也太妙了。”   墨画赞同地点头 : “真是奇了,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糖呢。”   宋绵捻起一颗海棠花状的糖,放进嘴里。一股淡淡的海棠香瞬时弥漫在口齿之间,那味道既不会太甜又带着点陈皮酸。   宋绵只觉得这丝甜味渐渐沁入了心底,一颗心也变得甜滋滋的。   她想,她大约知道这红漆箱子是谁送的了。   “姑娘,你瞧,我在您的橱柜里翻出了一个掉了漆的箱子。”墨画不知从哪里搬了一个陈旧木箱出来,惊奇道。   宋绵见了,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 “许是从扬州带来的。”   墨画将箱子打开,里头早已生了些尘土。   “这是多久前的箱子了。”   墨画翻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了个陈旧的拨浪鼓 : “姑娘,这不会是您小时候玩的吧?”   宋绵看了看,果真是。   宋绵一时来了兴趣,也去箱子里翻了翻,发现里头竟放了许多她孩童时期的玩物。   “这个帕子,还是我娘以前用过的。”宋绵看着那条蓝色帕子,目光柔和。   她将帕子拿了起来,里头却不知包了什么小物件,“扑通”一声掉在了桌上。   宋绵伸手去捡。   是一条细小的流苏吊坠,像是花灯上挂着的那种。   宋绵越瞧,越觉得十分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见过呢……   蓦地,宋绵的脑中晃过那张梦里出现过的模糊面孔。   接着又是那漫天的花灯。   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手里提着的那盏莲花灯,底下坠着的正是她眼前这条流苏吊坠。   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三更,久等了,谢谢大家支持。红包也都发完了。非常谢谢大家。对我而言,小说是相伴我多年的朋友。我从初中就开始看小说,特别喜欢。我以前比较内向,又特别宅,小说可以说是长年陪伴我的一个朋友。希望我的文,也能成为大家的朋友。当然有喜欢就有不喜欢,如果你不喜欢本文,我也觉得非常正常,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呢。 爱你们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aserati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0   繁华闹市,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车轮辘辘, 连日的颠簸令马车上的小姑娘早就坐不住了。   掀开车窗户的帘子,小姑娘望着车外的繁华盛景,眼里写满惊喜 : “娘, 京城太热闹了。”   小姑娘看的目不转睛。   车内的美貌妇人笑弯了眉眼, 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 “阿绵, 咱们就快要到外祖母家了。”   小小的宋绵放下帘子,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娘看 : “外祖母家大吗?”   殷璃笑了笑, 卖着关子道 : “待会到了, 你便知道了。”   宋绵从前就常听她娘说,外祖母家与寻常人家不同,可当她亲眼见过之后, 内心依旧久久不能平复。   宋家不过是小门小户, 宅子统共就那么点大。可如今到了宣平候府,宋绵才知晓,原来京城中的大户人家竟是这般显赫。   宣平候府门外早有丫鬟婆子们侯着。   宋绵跟着她娘下了马车,一路被领着来到后院的花厅。   殷老夫人早就穿的雍容华贵,坐在罗汉椅上等着她们娘俩。   殷璃自出嫁以后,便多年没再和殷老夫人相见。扬州又离京城山高水远的,若不是这次宋文忽然被圣上传召回京, 恐怕她们二人此生也再难相见。   “母亲。”殷璃见了殷老夫人,“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女儿不孝……”   殷老夫人早就泪流满面, 激动地扶着她起来 : “璃儿啊,我的女儿。”   二人搂成一团,早就哭成了泪人。   宋绵看她娘哭成这样,心里也忍不住伤心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娘……”   殷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小小的宋绵,抹了泪笑道 : “这就是阿绵吧,快给外祖母仔细瞧瞧。”   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宋绵见了殷老夫人,心中也觉得有几分亲切 : “外祖母。”   “好孩子,嘴真甜。”殷老夫人笑着将宋绵抱了起来,顺手给她塞了个荷包,“来,这是外祖母给你的。”   宋绵好奇,解开荷包一看,里头装着些碎银子,于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她娘 : “娘,我能用这些银子买糖葫芦吗?”   此话一出,就连殷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也笑了。   殷老夫人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 “想要多少糖葫芦,外祖母让他们给你买去。”   宋绵咧嘴笑了,搂着殷老夫人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 “外祖母真好,阿绵喜欢外祖母。”   这一举动,更是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殷璃母女俩从殷老夫人那用完饭,早就有下人打扫出干净的院子。   回了院子,宋绵问 :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殷璃笑了笑 : “你爹他进宫面圣去了,哪能这么快就回来。”   宋绵撒着娇 : “娘,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殷璃哭笑不得 : “傻孩子,那可是皇宫,哪里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可阿绵想爹爹了。”宋绵说的有些委屈。   殷璃愣了愣,将糯米团子似的女儿抱了起来,柔声哄道 :“那娘带你出去看花灯好不好?”   “好啊。”宋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殷璃笑着摇摇头。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贪玩了。   .   街上喧哗热闹,人声鼎沸,过往路人络绎不绝。   宋绵跟着她娘四处走走看看,直到经过一条巷子,人潮拥挤了些。   没一会儿,宋绵就被人群给淹没了,回头一看,便瞧不见她娘了。   宋绵心里一阵惊慌,忙向回走。   “娘!娘!你在哪儿?”   她边走边喊,却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宋绵被撞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就连她娘方才为她买的糖葫芦也弄脏了。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稀里哗啦地哭的极其可怜。   “可是摔疼了?”   一道淳厚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绵瞬间停止了抽泣,愣愣抬头。借着阑珊的灯火,她看清了眼前之人。   是一个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清朗少年,穿着件金镶边鹤面直裰,腰间挂着块通透澈亮的玉佩,面貌清隽儒雅,瞧着便像是个读书人。   程予见她愣在地上不说话,伸手想去搀她。   宋绵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白皙宽厚,不由自主地便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小姑娘哭的满脸泪痕,看着十分可怜。   程予轻声问她 : “为何而哭?”   宋绵眼里流露出委屈 : “哥哥,我和我娘走丢了,糖葫芦也掉地上了。”   程予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又瞧瞧面前可怜兮兮的小姑娘,鬼使神差道 : “我去买新的给你。”   “真的吗?”   小姑娘穿着件粉嫩的衣裳,长发梳成双丫髻,绑着两个浅粉色蝴蝶结,坠着银色铃铛,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年纪小小.便已生的粉雕玉琢,长大后定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程予笑着点点头。   宋绵欣喜地拉着他的手,问 : “那哥哥你能带我去找我娘吗?”   这个程予倒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花灯会上行人多如过江之鲫,帮她找娘就犹如大海里捞针。   可看着小姑娘满脸写着期望,程予实在不忍心将真话说与她听,遂答应了下来。   街上行人繁多。宋绵左手牵着程予,右手拿着糖葫芦,左瞧瞧右看看的,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很是稀奇,对于寻回她娘亲这事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蓦地,宋绵的目光落在街边挂着的一个莲花灯上。   程予走地好好的,忽然见小姑娘停了下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街边的花灯瞧。   程予岂能看不透她的心思 : “喜欢那盏花灯。”   宋绵没想到他会如此问,连忙点头。   程予笑了笑,过去将那盏莲花灯买下。   宋绵接过花灯,笑容灿烂,嗓音清甜 : “谢谢哥哥。”   小姑娘似乎特别容易满足,一盏莲花灯便让她高兴的不知所以。仿佛忘了要找娘亲的事。   程予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还是太过于轻信别人了。他和她素未谋面,她如此容易便轻信了他,也不怕他是那拐卖人的人贩子。   “哥哥,你也住京城吗?”宋绵见这位大哥哥对她如此好,便想和他多亲近些。   程予点头 : “嗯。”   小姑娘盯着他看,眼里忽闪忽闪的 : “我外祖母也住京城,不过我是扬州人,这是我第一次进京。”   “不过京城虽繁华,却没有我们扬州好。”小姑娘接着道。   “为何?”程予也有了几分好奇。   “哥哥你一定没见过扬州的柳絮吧。我们那儿的柳絮,可漂亮了。”小姑娘笑着说,仿佛那扬州城的柳絮是什么世间珍宝。   “我以后有机会便去瞧瞧。”不知为何,程予望着她脸上的笑,心里却有了几分心动。   扬州城的柳絮,一定是个很美的景物罢。   “如果哥哥你哪天去了扬州,我一定会带你四处玩玩的。”年纪小小的姑娘,就已懂得了要尽地主之谊。   程予嘴角不禁上扬,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谁知还未碰着,小姑娘便拍开他的手,双手捂着头道 : “哥哥不能摸我的头,这样我会长不高的。”   程予听后,更是哭笑不得。   小姑娘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遇着什么稀奇的景物都要惊叹一番。   手里的糖葫芦早就吃完了,莲花灯的灯芯也将要燃烬。不过宋绵的兴致依旧很高。   程予牵着她走了几条街,最热闹的街市基本也逛的差不多了。   程予见时候也不早了,于是问她 : “你可还记得你外祖母家住哪里?”   宋绵虽不认得路,却认得字 : “我只记得外祖母家门口挂着‘宣平候府’四个字。”   程予挑眉。这才明白这位小姑娘原来是宣平候府殷老夫人的外孙女。   “我知晓你外祖母家在哪,可要我送你回去?”程予问她。   宋绵欣喜道 : “原来哥哥知道啊,太好了,总算可以找到娘亲了。”   程予心里觉得好笑,原来她还记得要找娘亲这事。   回宣平侯府的路上,半道上便遇着了带着家仆出来寻人的殷璃。   宋绵眼尖,远远地便认出了她娘。她挣脱开牵着程予的手,小跑着过去 : “娘。”   殷璃在街上寻了宋绵许久,心里急得半死,这下终于找到女儿了,喜极而泣道 : “阿绵,你去哪了,真是吓死娘了。”   “是这位哥哥送我回来的。”宋绵话里带着哭腔。   殷璃这才注意到程予。放下宋绵,抹了眼泪,便过来向他道谢 : “多谢这位公子送我家阿绵回来,若不是你热心,阿绵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凶险。”殷璃越想越后怕,同时心里越发的感激程予了。   程予淡然道 : “区区小忙而已。”   殷璃笑道 : “公子的恩情,我自是要报的。公子日后若是有难处,可以到宣平候府找殷家老夫人,她定会助你的。”   程予没答话,而是看向宋绵。   “哥哥,我要回去了。”宋绵咧嘴一笑,似乎很开心。   程予唇边勾起笑意 : “下次莫要再走丢了。”   殷璃牵起宋绵往宣平候府的方向走。   宋绵忍不住回头。   长长的街道上,他的身形高大颀长,孤单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面目也渐渐模糊了。   宋绵眨眨眼,想看清他的脸。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   眼前一阵眩晕,梦境渐渐消散。   ……   宋绵睁眼时,只看到床顶的藕粉色幔帐。   像是心有所感,她翻开枕头,底下压着一条月白色锦帕。   她早该想到的,程予便是她梦中出现的那名男子。   原来这么早以前,他们就见过的,她却是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五叔 : 你以前都是喊我哥哥的,现在怎么变叔叔了。 宋绵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時線TimeL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1   清晨醒来, 墨画挑了帘子进来 : “姑娘, 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让您待会陪她去一趟程家。”   宋绵才刚醒,原本脑子里还有些迷蒙, 听了这话, 瞬时清醒了 : “去程家做什么?”   墨画笑道 : “今日是程老夫人的寿辰, 老夫人说要带上你一块去。”   其实殷老夫人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却是, 程老夫人的寿辰上肯定会有许多世家公子前来, 她将宋绵带上, 也能顺便着替她看看婆家。   这点,宋绵自然是不知道的。   宋绵梳洗完毕以后,殷老夫人便派曲嬷嬷过来请她来了。   马车上, 殷老夫人见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心情颇好。   她如今最疼爱的,就是这殷亭玉和宋绵了。两个小姑娘性子又好,瞧着又俊,殷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欢。   只不过这亭玉如今已定了亲事,就只剩下这宋绵了。这也是殷老夫人心里头唯一的心病。都说这女子嫁人,莫过于第二次投胎。她这是生怕自个的宝贝外孙女嫁错了人,以后的日子郁郁寡欢。   殷老夫人越想越心慌, 如今她这年纪是越来越大了,也真不知道能活到哪个年岁,就怕哪一天忽然支撑不住,就这么去了。那这世上就再无人可以替她的阿绵做主了。她那几个儿媳她又不是不知道, 连氏和年氏两个,就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宋绵好的。   殷老夫人暗暗摸了摸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心想这宋绵的婚事,还是得尽快定下来的好。   .   程老夫人的寿宴,宴请的皆是些皇亲贵族、勋贵世家,毕竟程老夫人的母亲,可是邕亲王府已故的邕王妃的嫡生女儿,曾经被□□皇帝封为郡主娘娘的。   程家如今又出了个年纪尚轻的太傅,不知多少人上赶着巴结。   程老夫人到了如今这个年岁,荣华富贵也得了,儿孙满堂也有了,唯一让她操心的,便只有她那第五个儿子了。   如今这个年代,男子十七八岁便可成家。男子到二十有七,基本上皆是子女成群了。可她家这个老五倒好,年纪一大把了却还是不肯成家。她平日里也没少给他看京城里尚未出阁的名媛闺秀的画册,可他却是瞧也不瞧一眼。   程老夫人见他尚未有成家的心思,于是便想弄几个水灵标致的丫鬟到他屋里,谁知她刚让人送过去,就被她家老五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这可是把程老夫人气的个半死,亲自叫他来问话,谁知他家老五却说这男子应该以建功立业为重,不可太过沉迷于女色。   这下程老夫人是彻底没辙了,但替她家老五物色姑娘的心思却依旧没死。   郭妈妈跟在程老夫人身边这么些年,自然知晓自家主子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因此她远远地瞧见何家四姑娘何蕊进来了,连忙俯身在程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一句。   何家和程家也是百年世交,这位何家四姑娘更是出了名的贤德。据说这才情也是远近闻名的。   何蕊一进来,程老夫人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何蕊面对长辈的打量,面上也无一丝胆怯,而是大大方方地向程老夫人行礼。   程老夫人眼里透露出一丝赏识,点头称赞道 : “人人都道这何家四姑娘端庄贤惠,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何蕊面上露了得体的笑 : “多谢老夫人夸赞。蕊儿不过蒲柳之姿,能得老夫人赏识,已是天大的荣幸。”   程老夫人见她如此谦虚懂礼,更是笑着点头。   殷怜玉坐在宋绵身侧,扯了扯她的袖子 : “阿绵,你说这程老夫人,是不是看上人家何四姑娘了?”   宋绵本在喝茶,听她这么一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 “为何如此说?”   “我也不知,但我总觉得这程老夫人看何家四姑娘的眼神,就是那婆母瞧儿媳的感觉。”殷亭玉道。   坐在殷亭玉身侧的莫嫣听了,笑了笑道 : “这话,倒是给亭玉说对了。如今这程家最着急要成亲的,不就是那程家五爷。年纪都不小了,至今都未成家。这程老夫人可不就看哪家姑娘都得仔细打量一番。”莫嫣向来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嘴里说出的话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   宋绵脸上原是带着笑,不知为何,脸上的笑也渐渐消了。   殷亭玉却未察觉到,而是好奇问 : “阿嫣,你是说,这程家老夫人当真是看上了这何四姑娘?”   莫嫣忍不住笑话她 : “傻丫头,这明眼人都是瞧得出的。”   殷亭玉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凑到宋绵的耳边说 : “果然是如我所想。只是程五叔这样的人,配何家四姑娘,我倒觉得不太般配了。”   宋绵闻言,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这位何家四姑娘。   何家乃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差的。况且这何家四姑娘何蕊自小跟着她的祖父何阁老长大,写的一手好字。这何阁老向来是清正廉明,满腹经纶,是个圣贤的读书人。养出来的孙女也是自有诗书气质华。   宋绵淡然收回视线,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攥了下。   .   从花厅出来,几个姑娘家便到后院的花园里玩起了投壶。   殷亭玉投壶向来是投不准的,可她偏是爱玩,便和她们围在一处投了许久。   结果却是百发不中。   殷亭玉气的将箭靶扔了,过来找宋绵抱怨 : “阿绵,这投壶太难了,我不玩了。”   宋绵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打着团扇赏景。   殷亭玉见宋绵并未理会她,又道 : “我记得你上回在花灯会上投壶投的可好了,要不你过去投投看?”   忆起上次的花灯会,宋绵打着扇子的手微顿。   其实若要说起这投壶,程五叔才是那一等一的高手。他好像竟是无所不能的,无论是对弈或是投壶,都能轻易而举地胜了。更不用说他的才干和学识,年纪尚轻便能官拜如此高位,若不是有真才实学,太子太傅这个位置又岂是他能做的。   正当宋绵陷入沉思之时,耳边传来几道姑娘家的说话声。   “何姑娘真厉害。”   “是啊,没想到何姑娘不仅对诗作画无人能敌,就连这投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若我说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除了何姑娘,这京城里也无人能担得起。”   “要我说,这女子生的再好看又如何?像程家这种勋贵世家,择儿媳的标准定是要端庄贤惠的,空有一副好样貌,又能做什么,不过只能使使那狐媚功夫罢了。”   最后说话的这位姑娘,话里透着满满的嫉妒与不屑,却又像是意有所指。   就连殷亭玉也听出来了。她忍不住翻了白眼,语气不善地回道 : “那也得你们能生的出好模样。娶妻娶贤这话是没错,可也不能娶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吧。”   方才说话里的人,也包括了殷茗玉在内。她怒不可遏 : “殷亭玉,你说谁长得歪瓜裂枣!”   殷亭玉望望天看看地 : “我又没指名道姓的。”   殷茗玉气的拿手指她 : “你!”   殷亭玉向她吐吐舌头,简直大快人心。   殷茗玉气的发抖。当她视线触及到站在身侧的何蕊时,蓦地笑了起来 : “殷亭玉,你以为宋绵被程家三夫人看中了,就一定会嫁给程棠?再说了,如今程老夫人看中的可是我们蕊儿,即便宋绵嫁给了程棠,以后两人遇着了,宋绵还得叫她一声‘五婶婶’呢!”   “略略略,那嫁给程五叔的是何四姑娘,又不是你,你神气个啥?”殷亭玉不屑道。   两人正争吵着,便听到有人说了声 : “你们快看,程五爷来了。”   宋绵下意识地朝远处的青石路望去,远远地便瞧见了程予。   程予自然也是在人群中瞧见她了。   “阿蕊,程五爷来了,你快过去呀。”   旁边的殷茗玉忽然推了推何蕊,这让何蕊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方才在花厅,程老夫人对她的赞许和满意,她也是看的出的。说不窃喜,是假的。程五爷这样的人物,她曾经在程家见过一次。那可当真是公子如玉,风华无双。从前总听人说,程家三公子程棠温润如玉,乃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可若是有人见了程予以后,才会知晓,这程棠和他五叔比起来,那可是差的远了。更不要说程予在朝廷的地位了,若是真的能嫁给了他,那可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何蕊稳了稳心神,笑容温婉贤淑地往程予的方向迎去。   殷亭玉见了,忍不住翻了白眼 : “这何蕊还说是什么大家闺秀,书香门第,一见着程五叔就恨不得贴上去。”   殷亭玉说着偏头看向旁边的宋绵,却见她紧抿着唇,神情淡漠,眸中甚至还有些冷。   殷亭玉愣了愣 : “阿绵,你……”   宋绵淡淡收回视线,冷然道 : “我先回去找外祖母了。”   不再看不远处的那对佳人才子,宋绵转身便出了凉亭。   不知为何,她此刻只想逃离。   谁知她走的急,没看清脚下的坎层,脚一崴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阿绵!”殷亭玉惊呼一声。   头上戴着的金钗摔在了地上,宋绵只觉得膝盖好疼,手心好疼,哪里都好疼,就连心也有些疼……   可这是为什么?   她愣了一瞬,正准备起身,却瞧见一双褐色软底鞋。   宋绵抬头,还未张口,就被来人抱了起来。   见自己忽然被他打横抱起,宋绵着实惊讶到了 : “五叔,你……”   周边这样多的人,若是被人传出去了,实在是太难解释清了。   程予面上从容淡定,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微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说 : “放心,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宋绵愣了愣,等她恍过神时,程予已抱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只留下众名媛闺秀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常勤见状,适时地提醒了大家一句 : “今日之事,不过是宋姑娘不小心崴了脚,我们五爷作为长辈出手相助罢了。还望各位姑娘别往外传,否则我们五爷一个不高兴,后果,我想你们心中是最清楚的。”   在场之人,皆是面色古怪,其中何蕊的脸色最为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  何蕊 : 程五爷我…… 程五叔 : 不好意思你哪位???   ☆、032   这已是宋绵第二次到程予的院子来了, 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程予将她轻轻放在美人榻上, 拿了一个小罐的棕色玉瓶过来。   “手。”程予轻声道。   宋绵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 “五叔,我自己来就好。”   程予抿着唇, 却是直接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细心地替她上药。   一双白嫩如雪的小手, 手心却是擦破了层皮, 让人瞧着很是心疼。尽管程予下手的力道再轻柔, 宋绵还是忍不住“嘶”的一声。   程予顿住动作, 接着柔声道 : “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摔?”   宋绵闻言,愣愣地抬头。   程予微低着头, 眼眸温柔, 轻柔地替她上药。   其实细细数来,她的确总是在他面前摔跟头。从五岁那年在街上走丢了开始,之后便是在扬州的那次,这次也是一样。   她真是太不小心了。   可每一次,皆是他亲手将她扶起来的。   他总是在她最狼狈、最需要帮助之时偶然出现。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一般,他总是能出现的如此及时。   “多谢。”宋绵忽然道。   程予听了,含笑看她 : “为何道谢?”   宋绵凝视着他。   她想多谢他在她五岁那年, 她和她娘亲走散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想多谢他在扬州救了她一命;想多谢他那日毫不犹疑地跳下水将她从鬼门关拖了回来;想多谢他,亲自替她上药……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多谢你在我生辰那日送来的东西。”   程予微微挑眉,觉得好笑 : “不过一点心意罢了。”   屋子里的花窗未关严实, 一阵微风轻轻吹了进来,扬起了他脸颊两侧的鬓发。那张如玉的脸相比七八年前,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却多了些岁月积淀的沉稳。   宋绵心念微荡,鬼使神差的竟然问了一句 : “五叔这把年纪了,为何还未成家?”   此话一出,宋绵能感觉得到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宋绵便有些后悔了。   程予替她上好药,云淡风轻道 : “成亲太麻烦了,不如一个人来的自在。”   宋绵眼睫轻颤,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在袖中轻轻攥了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她轻轻敛下眼睑,遮住了眸中明显的失落。   .   从程府回来,殷亭玉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绵笑了笑,说 : “想问什么便问吧?”   殷亭玉想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 “阿绵,你和程五叔……”   宋绵瞧了她半天,忽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 “我还当你想问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这事?”   殷亭玉瞬间被她搞懵了 : “你笑什么?阿绵你告诉我,你和程五叔,你们,你们是不是……”   宋绵淡定地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答她 : “我都叫他五叔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可我总觉得你们之间……你们之间……你们俩怪怪的。”殷亭玉向来是直性子,而且又总是和宋绵无话不说的,心里的事是一点也藏不住。   宋绵淡然一笑 : “是你想多了,我和程五叔不过是亲戚之间的关系。”   “当真如此?”殷亭玉显然不太相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宋绵反过来问她。   殷亭玉认真地想了想,宋绵的确是从未骗过她,“好像也是,那我便信你这一回罢。不过阿绵,我总觉得你看程五叔时,和看别人不同。”   当时程予将宋绵抱起来时,宋绵望着他的神情,殷亭玉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眼里的温情细腻的像是随时会滴出水来,若说那不是喜欢,殷亭玉是不信的。她就从来没见过宋绵用这样的神情看过她哥哥。   宋绵垂下眸子,装作漫不经心道 : “或许是仰慕吧,毕竟程五叔的才情,京城里谁不羡慕?”   “阿绵,你不会是……喜欢上程五叔了吧?”殷亭玉在心里犹豫了良久,还是将这话问出了口。   宋绵微怔,旋即问她 :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曾经好像也喜欢过一个人。只因为他相貌俊朗,文采斐然,她又恰好正值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便那样喜欢上了。谁知到头来,她的一片真心,却是被辜负了。   她早已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何滋味了。   “喜欢便是,你会时不时念着他对你的好。他不在时,你会想着他。他在时,你便会想和他亲近些。若是知晓他对你与寻常人不同,心中便会欢喜的不得了。在这茫茫尘世间,若是有一人能将你时时记挂在心上,那便是这世上最美好之事吧。”提及喜欢之人,殷亭玉眼中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宋绵眼中茫然地盯着桌上的茶杯,渐渐分神。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对程予多了几分留意,多了几分观察?也是从什么时候起,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程老夫人有意和何家结亲,本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她却,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为何?为何会如此?   难不成她……当真喜欢上程予了?   念头一出来,宋绵下意识地便想要将这种想法抹去。   可当她今日亲耳听到程予说至今未成亲,是因为嫌麻烦。那铺天盖地的失落感,真的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也同时在心里嘲笑自己,她竟然会以为程予至今未娶妻,是因为在等她?   真是可笑,她宋绵何德何能,能让他堂堂太傅大人为了一个七八年前不过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她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她不过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连那连氏都瞧不上她,更不用说他这个能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权臣了。   她宋绵又不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女子,他位高权重,想要什么女子没有?即便她是比别人生的好看些,可殷茗玉也没有说错,像程家那样的世家望族,需要的是像何蕊那般的女子。有家世有才情的姑娘,才能是他最好的贤内助。   而她宋绵,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要坐一个晚上的车,所以更了少了。 非常高兴大家喜欢阿绵和五叔,我也很喜欢呀!   ☆、033   夏日的燥热渐渐散去, 转眼便到了立秋。   秋意正浓, 院子外的杜鹃芍药早已零落成泥,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宋绵却终日躲在院子里,足不出户。   殷亭玉来看她 : “阿绵, 你许久都未出门了。正好今日我哥哥休沐, 不如让他带咱们出去走一走。你不是最喜欢吃轩品楼的桂芸膏么?”   其实算了算日子, 宋绵自那日从程家回来以后, 便有好几日没出过门了。在屋子里待久了, 人也变懒怠了。   况且明年开春, 亭玉便要嫁人了,能和她相处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少。   宋绵便应下了 : “那你等等我,我去换件衣裳。”   这人一懒起来, 便是连胭脂水粉也懒得碰了, 但好在宋绵本就天生丽质,不上妆的面容,却似那清水出芙蓉了。   殷亭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 “生的这般好看,却日日躲在屋子里,岂不是浪费了。”漂亮姑娘自然是要带出去转一圈才好。   .   殷诏穿着件湛蓝色烫金圆领长袍,挺着腰板候在殷府门外的马车旁,头上束着青玉冠, 衬得他仪表堂堂、风度不凡。   宋绵一出来,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久久移不开眼。   许些日子不见,她好像又清减了许多。那腰肢愈发纤细了, 就连下巴也尖了许多。   殷诏心中微荡。他永远不会忘,初次见宋绵的时候,她娇小瘦弱,不过七岁大的年纪,虽生的很美,却是面如寒霜,眼含清冷。许是刚失了双亲的缘故,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凄苦寒凉。这更让殷诏心生怜悯,只想此生便这样护着她。他想成为她的亲人,替他已故的姑母呵护她。可表妹的眼里,却从未有过他。   殷诏掩饰着面上的黯然之色,温柔地看她 :“绵儿妹妹。”   “表哥。”宋绵也是许久未见到殷诏了,虽然二人同在一个府上,但毕竟殷诏平日里忙于朝事,宋绵又常常在内宅,因此二人经常见不上面也属正常。   殷亭玉一瞧见她哥哥望向宋绵的温柔神色,心里就有些心疼自个的亲哥哥。特别是在她知晓了宋绵有极大的可能已经喜欢上了程予,就愈发的心疼他了。   她哥哥这样好的一个男儿,自小就循规蹈矩、才识过人,寒窗苦读十余载,一心只想考取功名。这样的一个人,一世的痴情全都只留给了一人。   只可惜……   殷亭玉想,今生今世,她哥哥恐怕都不能得偿所愿了。   .   轩品楼今日的生意格外兴隆,一楼的桌椅全坐满了不说,就连二楼的雅间也是满的。   殷诏命随从去同轩品楼的掌柜说了半晌,却仍被告知空不出雅间来,便让随从直接将掌柜的唤来,亲自理论。   轩品楼的刘掌柜向来圆滑世故,得知来的是宣平候府的公子,便将手里的活全放下,忙过来招呼他 : “原来是殷公子来了,真是失敬失敬。”   “刘掌柜,我今日恰好得了空,特带家中姊妹来你这儿用个饭,谁料想竟连个位置也未有。”殷诏语气颇为不悦道。   刘掌柜点头哈腰道 : “殷公子,今日这不是生意好,我也是分不开身,是小的招待不周,还望殷公子多多包涵。”   殷诏瞧了他一眼,道 : “我方才让我的随从到楼上看了看,说是二楼临窗的那间雅间里只坐了一位客人。也不知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脸面,能让刘掌柜将这样好的雅间只留给他一人。”   轩品楼临窗的那间雅间,宽敞又明亮,又因临着窗,不仅空气清新,又可观赏京城的夜景,不知多少人抢着。   刘掌柜顿时觉得额间冒了冷汗,却还是向他解释 : “殷公子有所不知,那间雅间坐着的客人,可是程五爷。”(?′з(′ω`*)?棠(灬? ε ?灬)芯(??????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殷亭玉听得,下意识去看宋绵的神情,果然正如所料地见她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原来是程五爷。”殷诏笑了笑,回身对宋绵道,“上回程五爷护送绵儿妹妹回扬州,可是帮了大忙了。正好今日程五爷也在,不如咱们上去好好感谢人家。”   宋绵还未说话,殷亭玉便先一步道 : “哥哥还是不用了,程五叔恐怕不想咱们去打扰他。既然今日坐席已满,不如咱们就先回去罢。”   殷诏却道 : “绵儿妹妹最喜欢轩品楼的桂芸膏,好不容易来一回,若是什么也没尝到,便这样回去了,未免太可惜了。况且咱们和程家也是世交,程太傅看在他母亲和祖母交好的面子上,也不会当面拒绝的。”   殷诏心里想的却是难得宋绵能和他出来一趟,若就这样草率的回去了,那下次能和她相处的时日恐怕是少之又少。   “可是,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五叔了。指不定他就是喜欢清净才包下了雅间,咱们又去打扰他,恐怕不太好。”殷亭玉说道,心里暗骂自家兄长实在是不会看脸色。但其实也怪不得她哥,他又不知晓阿绵和程予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于是殷亭玉又对宋绵道 : “阿绵,你说是不是?我们还是回去罢。”   宋绵岂能不明白。她点了点头,看向殷诏 : “表哥,咱们还是回去罢。今日吃不着,过几日再来便好。”   殷诏见宋绵如此说了,这才作罢。   谁知他们三人正准备离去,便见常勤从楼上下了来 : “宋姑娘请留步。”   宋绵刚迈出的步子微顿,回眸望去。   程予不知何时出现在二楼,正朝她望来。   两人四目相望,明明隔着很近,却似隔着千山万水。宋绵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心底泛了一层浅浅的涟漪。   常勤看在眼里,笑着向他们三人拘礼 : “宋姑娘、殷姑娘、殷大人,我们家五爷特命我下来,请你们上去一同坐坐。”   “既然太傅一番好意,我们也不能辜负了。”殷诏笑着道。   殷亭玉心里却是在替她兄长干着急。若他们就这样一走了之便罢了,谁知她兄长竟还应承了下来。   常勤领了三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一进门,殷诏便态度恭敬地向程予拘了一礼 : “下官拜见太傅大人。”   程予歉然一笑 : “殷大人,这是在轩品楼,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如此在乎礼节。”   “这一礼,不仅是下官的拜见礼,更是多谢上回太傅顺道护送了绵儿妹妹去扬州一事。”殷诏依旧态度诚恳。   程予闻言,却未答话,而是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宋绵。   自打一进来,她便垂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的,未曾多瞧多看。   待三人坐下以后,店小二进来唱菜名。   不过多时,菜也上齐全了。   宋绵却未怎么动筷,碗里的一块桂芸膏吃了许久都未吃完。   殷诏见她食不知味的模样,关切地问她 : “绵儿妹妹不是最喜欢轩品楼的桂芸膏,怎么瞧着像是没了胃口?”   宋绵向他浅浅一笑 : “我不过一时没了胃口,表哥不必替我担忧。”   殷诏又怎能不替她担忧,他恨不得将他整颗心都剥开了给她,“绵儿妹妹还是吃些酸枣糕罢,也能开胃些。吃的这样少,总归是不好的。”   说着,殷诏便亲自夹了一块枣糕放在宋绵的碗里。   宋绵愣了愣,抬眸间却见程予微眯着眼正盯着他们二人看。   宋绵心里一跳,垂着眼柔声应了一句 : “多谢表哥。”&猴&哥&独&   殷诏又唤来了店小二,点了许多开胃的小菜。   程予盯着他们二人看了片刻,端起茶盏淡淡品茶,面上却是一副令人看不清的神色 : “殷大人对宋姑娘可真是贴心啊。”   殷诏笑了笑,并未觉得有什么丢人 : “让太傅您见笑了。”   宋绵听后,盯着手里的玉著,瞧了又瞧,却是迟迟不肯动筷。   就连殷亭玉也觉得坐立不安。   “哥哥,不如我们回去罢。时辰也不早了,若是我们还不回去,恐怕外祖母也得让人出来寻阿绵了。”殷亭玉小声道。   殷诏回她 : “可这菜才刚上来不久,绵儿妹妹也还未吃几口,况且此时不过卯时,哪里需要这般着急地回去?”   殷亭玉在心里暗骂她哥真的是榆木脑袋。难道他没瞧见阿绵吃的一点也不开心么?   这顿饭,不仅宋绵吃的索然无味,就连殷亭玉也是吃的十分不自在。   外头的天色微微暗沉了下来,宋绵实在是难以下咽了,放下玉著对着殷诏轻声道 : “表哥,咱们回去罢。”   “吃饱了么?”殷诏关切地问。   宋绵点了点头。   殷诏这才起身告辞 : “今日多谢太傅,不过这顿饭还是要下官来请。”   程予未看他,却是一旁的常勤答了他 : “殷大人,我们五爷早就吩咐我付完银子了。”   殷诏却没想到,只好道 : “那便多谢太傅了。”   “殷大人客气了。”程予说着这话,目光却是落在宋绵身上。   “程五叔,那我们便先回去了。”殷亭玉干笑了一声,接着拉着宋绵出去了。   待他们三人离去以后,程予望向窗外。   街上停着一辆殷家的马车。殷诏体贴地替宋绵挑了马车的帘子,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上去。   那抹纤细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街道。   收回视线,程予又默默斟了杯茶。   “五爷。”常勤见状,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因为他家五爷握着茶杯的手,快要将那上好的白玉瓷盏给捏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会有点一丝丝的虐吧,过几章就好了。总是得有个过程吧哈哈哈,恋爱真是让人患得患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k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请叫我姑姑 9瓶;无题、Zing 5瓶;逍遥醉、ZZZ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4   中秋佳节一到, 宣平候府上上下下都洋溢着热闹气息。   殷老夫人特命人给宋绵送来各式各样的月饼, 不仅形状千奇百态,就连里头的馅,也是各不相同。   宋绵向来喜甜食, 月饼便也吃的多了。   只不过殷老夫人和连氏年氏送来的月饼, 实在太过于多了, 她吃不下, 又恐坏了, 便将剩下的赏给了墨画和院子里的几名小丫鬟。   殷怜玉也送了些过来, 只不过是她和温姨娘亲手做的。虽不及外头买的精致好看,却也美味可口。   殷亭玉得了之后,倒很稀奇, 和宋绵囔囔着也要去和殷怜玉学做月饼。   殷怜玉倒是乐得教, 就连擀面的诀窍都和她们二人说的清楚详细。   只不过殷亭玉到底还是一时兴起,才学了没多久,便拍拍手说不学了。反倒是宋绵学的很认真。   “宋姐姐真是生的一双巧手,捏出来的月饼比我做的还好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殷怜玉衷心赞赏道。   宋绵向她笑笑 : “你做的也很好看呀。”   “到底比不上宋姐姐你做的。”殷怜玉心中不由生了几分艳羡。   宋绵却是拉着她手,语重心长地说 : “怜玉,这世上并不是美的东西便是最好的。每个人或每一件物件, 皆有他存在的价值。”   殷怜玉微愣半晌,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方笑着答应 : “宋姐姐我懂了,谢谢你开导我。”她向来不自信, 自小就羡慕别人的。她羡慕亭玉的金贵出生,羡慕宋绵得祖母疼爱。她这辈子,唯一疼爱她的人,不过只有她姨娘一人。   三个小姑娘将做好的月饼拿去给殷老夫人品尝。   殷老夫人先拿起宋绵做的那块,笑着赞道 : “阿绵做的不错,这手艺恐怕都能出师了。”   殷亭玉撇了嘴,娇嗔道 : “祖母真偏心,就知道先尝阿绵做的,都不瞧瞧我和怜玉的。”   殷老夫人这一听,顿时笑开了嘴 : “府上的这些姑娘,就属你最能说会道。不过亭玉啊,你做的这个月饼都烤糊了,还能吃吗?”   宋绵掩着帕子笑话她 : “亭玉做的月饼,外祖母还是别吃了,可别吃坏了肚子。”   殷亭玉听了,心中更是有气 : “不吃就不吃,我拿出去分给丫头婆子们便是了。”   殷老夫人笑着道 : “你宋妹妹逗你玩的呢,你还真信了。谁说祖母不吃的?”说着,殷老夫人便将她做的月饼拿起尝了尝。   殷亭玉这才喜笑开颜 : “怎么样,味道如何?”   比起宋绵做的,不仅瞧着难看,就连味道也是相差甚远,不过殷老夫人依旧笑着赞她 : “不错不错,没想到亭丫头竟也会下厨了,若是你母亲知晓了,心里也是欣慰的。”   殷亭玉笑道 : “这都亏怜玉妹妹教的好。”   殷老夫人听了,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角落的殷怜玉。   她一身素净的衣裳,瞧着很是干净,头上也未戴什么值钱的首饰,不过一些简单的绢花。同样是她的孙女,对比之下,殷亭玉瞧着便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而殷怜玉的穿着,竟连她身边的大丫鬟都把她给比下去了。   殷老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她这些年,倒是忽略了她这个孙女。   殷怜玉瞧见殷老夫人正打量着自个,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殷老夫人缓和了脸色,向她笑笑 : “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殷怜玉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绵笑着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安抚她 : “别怕。”   殷怜玉这才鼓足勇气,走到殷老夫人的跟前 : “祖母。”   殷老夫人牵过她的手,笑容慈爱 : “好孩子,这些年是祖母忽略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殷怜玉的眼眶便瞬间红了,强忍着泪水摇着头道 : “祖母,怜玉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   殷老夫人听得,心里愈发内疚 : “真是个好孩子……”   殷怜玉感动之余,却有些受宠若惊。从前殷老夫人很少会自动和她亲近,一般情况下只是普通的嘘寒问暖。毕竟是庶出的姑娘,到底是没有几个嫡出姑娘和她来的亲近些,没想到今日却也注意到了她。   .   从沁香斋回到朗月居,宋绵便听墨画说门房那又有人给她送东西来了。   宋绵打开来看了看,是一盒新做的月饼。   宋绵问 : “是谁送来的?”   墨画答她 : “奴婢不知。”   这月饼包装的格外美观,拆开来看,里头的月饼皆是不同颜色的。有石青色、草绿色、浅粉色也有湖蓝色。宋绵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入口是一阵薄荷的清凉,味道清新不会太过甜腻。宋绵又尝了另一块草绿色的,一股艾草的香浓味弥漫在唇齿间。   将最后一小口月饼咽下,宋绵望向窗外。触目所及的不过是颗早已凋落的玉兰花,她却也禁不住伤春悲秋了起来。   晚间,殷亭玉过来寻宋绵一块赏月。   宋绵的兴致不大。   殷亭玉却很开心,叽叽喳喳地和她说着和傅垣的过往 : “阿绵,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傅垣的时候,不过才八岁。你也知道我生性贪玩,小时候更是爱胡闹。有一回我和珊儿在花园里放风筝,结果那风筝却飞到树上卡住了,我当时年纪小,又顽皮,撸起袖子便上树了。谁知踩了空,便摔了下来,正好傅垣当时上我们家做客,路过接住了我。”她说到这儿,脸上笑意更浓了,“我当时真是顽皮的很呐,怪不得我小时候我娘总喜欢教训我。”   殷亭玉继续述说着 : “如今我和他成亲的日子也定下了,可我还未做好成为他妻子的准备。阿绵,我听人说,嫁到别人家,就得听别人家的家训,待丈夫的母亲就得跟对待亲生母亲一般。我还听人说,夫家的婆婆都不是个善茬。我怕我去了金陵傅家,傅垣他母亲也会……”   “不会的。”宋绵握住她搁在膝盖上的手,笑着宽慰她,“傅垣的母亲,定会是个温柔可亲之人。”   说实话,宋绵很羡慕殷亭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举案齐眉。反观她,前世落得个不得善终,今世也……   殷亭玉见她眉眼染了忧愁,反握住她的手 : “阿绵,你是不是以为自个配不上程五叔,才不敢将话挑明。”   宋绵默了会儿才点头。   殷亭玉劝她,“其实程五叔对你的好,我也看的出来。从前是我一根筋,没怎么注意。现在知晓了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我便也多留意了些。阿绵,你不知道,程五叔每次望着你,都与别人不同。”   月光清冷,淡洒在宋绵的脸上,却显得有几分落寞。   宋绵缓缓开口道 : “亭玉,我不是你。你自小就备受亲人疼爱,又是侯门千金,而我,什么也不是。”   “不阿绵,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殷亭玉神色认真道。   宋绵苦笑着摇头 : “连你母亲都嫌弃我的出身,何况程家。”   殷亭玉反驳她 : “可连那程三夫人都中意过你,这就说明程家并不是那种只看中出身的人家。”   “这不一样……”   殷亭玉略微着急道 : “哪儿不一样,我不允许你妄自菲薄!”   宋绵自嘲道 : “五叔他位高权重,哪里是我这种出身的人家能配的上的。”   殷亭玉辩解道 : “正因为他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没有?还需要特意去挑那种家世好的女子么?”   宋绵望了眼天上的月亮,心中骤然怅然若失。可是她终究是不敢赌了,上辈子便赌的满盘皆输,这辈子……她怕了。   她对程予的感情,比起当初喜欢程棠时更浓烈些。喜欢程棠更像是一时的情窦初开。而对程予,却像刻进骨子里的。像忘却,却忘不了。   没想到她宋绵重活了一世,依旧是为情所困啊。   .   中秋过去,便已入了冬。宋绵畏寒,冬日很少出门。   如今府上皆在准备殷亭玉的迎亲事宜,忙碌的很。唯有她的朗月居,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不染凡尘气。   就连除夕夜,也是殷老夫人特意命曲嬷嬷去请她。   宋绵因终日待在屋子里,长日里不见光,肌肤越发白皙细嫩了。   “我听闻你近日都不喜出门,可是身子不舒坦了?”殷老夫人向来都派人打听朗月居那边的动静,凡是那边有一点的风吹草动,她总是第一个知晓的。   “不过是我最近懒怠了,让外祖母你关心了。”宋绵道。   殷老夫人颇为内疚 : “最近府上忙着亭玉的亲事,倒是外祖母疏忽你了。”   宋绵关心她道 : “外祖母不必替我担忧,如今您年岁大了,总该要好好歇息的。”   “过几日,傅家的人会上京来提前商讨成亲的事宜。我听说,那傅垣的唐兄傅樾也会前来。傅樾这孩子,外祖母也是见过的,样貌堂堂,心性也是好的。虽说他未参加科举,可如今也是跟着人在外面从商,听说这生意做的也很不错。所以外祖母想,让你们俩见见面,相看相看。”殷老夫人将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宋绵张口就要拒绝 : “外祖母,我……”   “阿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若是你一直未许人家,外祖母心里头的这颗石头始终是放不下。这几年外祖母的身子骨还尚好,等到再过几年,万一外祖母熬不住了,只留下你一个人,我又怎么能够安心。绵丫头,你就听外祖母一句劝,也算是了了外祖母的一桩心愿。”殷老夫人婆口苦心道。   殷老夫人说的极其可怜,宋绵拒绝的话也再说不出口。沉默了半晌,只好点头答应了。   殷老夫人见了,这才露了笑容,牵起她的手说 : “外祖母特意派了人去打听,这傅樾是个谦谦有礼的正人君子,家中也并无姬妾,你若嫁过去,也能过得舒坦些。还有那傅樾的母亲,和我也是旧相识。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定不会为难你的。”   宋绵默默听着,为了安殷老夫人的心,也没有反驳,只好先应诺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坐等五叔一鸣惊人。   ☆、035   大年初一。   宣平侯府处处张灯结彩, 很是热闹喜庆。   宋绵一大早便换了件茜红色的长袄到沁香斋去了。   府里的几个姑娘正和殷老夫人说着吉祥话, 殷老夫人听了高兴,给每人都塞了个藕粉色绣花荷包,里头皆装着些银锞子。   新年正是阖家欢乐的时候。   这样喜庆的日子, 又让宋绵忆起她娘了。   从前在扬州宋家, 每逢新年, 她娘都会亲自下厨做一桌子的好菜。若是在宣平候府, 主子进厨房做菜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但宋家小门小户的, 便不在意这些。   从前她爹喜吃酒,她娘酿的桃花酿又甘醇味浓、酒香四溢,就连宋绵也嘴馋着想尝尝。   念头微转, 宋绵望了眼这满桌子的珍馐美馔, 却提不起胃口。   京城再好,宣平侯府的亲人再多,都比不得她的扬州。在这偌大的侯府,她看则是殷老夫人最为疼爱的外孙女,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养着,实则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生为浮萍,漂泊远荡, 却连个可以栖息的地方也没有。   宋绵垂眼敛眉,深刻体会到一股刻进骨子里的寂寞。   用完饭以后,她独自一人站在庑廊上吹风。   外头风大,刺骨的寒风吹在人的脸上, 似刀割一般的疼。可宋绵却似毫无感觉,静静站了许久,就连面颊冻红了也未曾进去。   还是墨画出来寻了她。   “姑娘怎的站在这儿?外头风这样大,若是着了凉,奴婢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老夫人责罚的。”墨画牵起宋绵冰凉的手,捂在两手间,又往里头呵了口热气,试图让她温暖些。   宋绵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 “我无事,你不必替我担心。”   “姑娘可是想家了?”也许别人不知,可墨画却是知道。每逢这种热闹的节日,她家姑娘虽表面上未曾说,墨画却也看的出来,她这是思乡情怯了。   宋绵垂着眼睫,未答话。可眉眼间流露出的忧愁,却让人忍不住怜惜。   墨画见她闷闷不乐,便想让她开心些 : “奴婢方才瞧见絮儿和咱们院里的几个小丫鬟在玩爆竹,姑娘可要过去看看。”   宋绵心知墨画有意哄她开心,遂也点点头答应了。   朗月居里的几名婢女,墨画最为年长,其余的不过十一二岁,生性贪玩也是难免的,这会儿又围在廊下玩爆竹。远远地,风里便飘来一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几个丫鬟忽见自家姑娘回来了,紧张地将爆竹扔了,脸上略显局促。   宋绵知她们怕自己,放柔了声音道 : “今日年初一,你们尽管玩,别把声音闹得太大,给那些婆子们听去就好。”   小丫鬟们这才露了笑,齐声说 : “多谢姑娘。”   宋绵似也受了他们的感染,心里头的那抹阴郁也就此消散了。   “这是姑娘您好说话,若是换做茗姑娘,还不知要如何大动肝火。”墨画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欣慰的。能跟着宋绵这样的主子,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否则她的日子可就难过多了。   宋绵却觉得这些小丫鬟怪可怜的。年纪尚小,却因家里吃不上饭,被卖到这府里为奴为婢的,一辈子干着伺候人的差事。对比之下,她实在是比他们幸运太多。   夜里宋绵睡得早,一觉醒来,殷老夫人便派人请她去沁香斋用饭。   絮儿替她穿衣,柳儿端来洗漱用具,墨画则为她挑着今日戴的首饰。梳洗打扮过后,这才出了门。   院子里的红杏抽了芽,嫩叶也长了些许,不过枝桠上尚还积着昨日下的残雪。   到了沁香斋,殷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皆是到齐了。宋绵一个个拜见了,才坐到了自个的位置上。   “过几日便是亭玉出嫁的日子,你们万事可得准备妥当了,可别到时出了差错。”殷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道。   殷亭玉和傅家的这门亲事,殷老夫人向来是很重视的。况且这还是她头一个嫡亲孙女出嫁,她自是得保证万无一失,绝无纰漏。   连氏不等坐在身侧的丈夫开口,自个便抢先答道 : “母亲放心,宴请的名帖和喜宴上的菜谱,儿媳早已一一过了目。”   殷老夫人点点头,话里却透着丝不舍 : “这恐怕也是亭玉在咱们家过得最后一个年了。”   殷亭玉听了眼眶不禁湿润 : “祖母……”   殷老夫人面上像是苍老了些许 : “好孩子,女儿家迟早会有嫁人的这天。如今嫁的是你,我就已万分舍不得,若是日后嫁的是你宋妹妹,我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彼时殷诏却开了口 : “祖母若是舍不得绵儿妹妹,不若就别将她嫁到别家去,若是绵儿妹妹能一直待在咱们家……”   “诏儿!”殷诏话还尚未说完,就被连氏喝止住了。   殷老夫人自然是知晓连氏的意思。她从前也是动了将宋绵许给殷诏的心思,只不过宋绵却是不愿,她也强求不得。况且连氏这般瞧不上宋绵,若她以后去了,还不知要受连氏多少欺负。   殷老夫人揉了揉眉头,说 : “我已替宋丫头看好了人家,那傅垣的唐兄傅樾,我瞧着倒挺不错。若是宋丫头能嫁过去,也能和亭玉互相有个照应。”   殷诏闻言,脸色霎时变了 : “祖母,这万万不可。”   殷老夫人见了殷诏那副模样,在心里微叹了口气 : “你们都下去罢,我同诏儿说些话。”   屏退了众人以后,敞亮的花厅只余下殷诏和殷老夫人二人。   殷诏毫无犹疑地跪在地上,慷慨陈词道 : “祖母,你莫要将绵儿妹妹许给别人。我愿娶她为妻,照顾她一辈子。”   殷老夫人听了却是轻叹一口气 : “诏儿,并不是祖母不愿成全你。只是你绵儿妹妹的心意,你也明白。她心中无你,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殷诏依旧神色坚定 :“可是祖母,只要我此生能娶了绵儿妹妹,我愿意倾尽所有。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我愿意对她好。”   殷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是心疼 : “可是你母亲那,你有把握够说服她?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母亲不肯点头答应,我也不能替你做主。”   殷诏一脸严肃 : “若是不行,我便以死相逼!”   “逆子!”殷老夫人忽拔高了声音,重拍了桌子,“以死相逼,亏你说得出口!”   殷诏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愧疚地低头 : “祖母息怒。”   殷老夫人肃容道 : “你要记住你不仅是你绵儿妹妹的表兄,更是宣平侯府的嫡子,咱们殷家未来当家做主之人!你寒窗苦读这么些年,怎能为了儿女私情说出这等混账话。还有你母亲,她辛苦养育你长大成人,若是听了你今日这话,恐怕是要撑不住啊。”   殷诏心生愧疚,低头认错 : “祖母教训的是,是我口无遮拦了。”   到底是自个的亲孙子,殷老夫人不忍责怪他 : “诏儿啊,你喜欢你绵儿妹妹,祖母不反对。可这姻缘乃是天注定,不可强求。”   殷诏不敢反驳,却也不甘心,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捏成了拳头,他低声道 : “孙儿……明白了。”   .   出了沁香斋,宋绵和殷亭玉并排走在前头。   落在后头的殷茗玉几步追了上来,话中揶揄道 : “宋绵啊宋绵,我还真是想不到,一向自视清高的你,竟也会使出这般的狐媚手段。”   殷亭玉闻言,拿眼瞪她 : “殷茗玉,你胡说八道什么?”   殷茗玉不屑一笑 : “我胡说八道?你问问她宋绵,自己勾三搭四不知廉耻,还立什么贞节牌坊。起先还吊着人家程棠,前不久又当着大家的面和程家五爷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如今扭头又准备去勾搭傅家的人,你可真是好手段啊!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我那可怜的殷诏堂哥。”   殷亭玉气不过 : “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又没说错,自己不知廉耻,还不让人说了。”殷茗玉冷冷瞥了她一眼,笑着走远了。   殷亭玉还想上去同殷茗玉理论。   宋绵却及时握住她的手,向她摇了摇头。   殷亭玉愤愤然 : “阿绵,她太过分了!”   宋绵柔声劝她: “茗玉向来咄咄逼人,你不必同她计较。若是你和她吵了起来,定会闹到外祖母那去。到时外祖母为了公正,还不是得你们两一起罚。”   殷亭玉这才消了点气,可心底依旧不悦 : “阿绵,你怎么会答应祖母嫁到傅家去啊。”   宋绵解释说 : “我未曾答应要嫁过去,只是答应了外祖母,和傅垣的堂兄见上一面罢了。”   “唉,这都是什么事。若是你和程五叔……你们……”殷亭玉说了一半,却未往下说,只得叹了口气。   宋绵也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为何女子就一定要成亲,若是她能独自一人自在地活着,那该有多好。   .   日子转眼竟是到了年初八,也就是殷亭玉出嫁之日。   殷亭玉早早地便起来,任由喜娘替她梳洗穿衣。   宋绵也起了一大早,在她屋里陪着她。   殷亭玉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上有千斤般重,开口便是抱怨 : “阿绵,这个凤冠实在太重了,我脖子都快断了。”   宋绵笑了 : “再忍忍便是了,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可由不得你耍性子。”   殷亭玉噘着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宋绵却不免心生羡慕。人人都道新娘子是最美的,如今一见换上凤冠霞帔的殷亭玉,那大红的颜色衬的她肤嫩如雪,明眸善睐,果真是比平时还要美上几分。   迎亲队伍早已候在侯府门外,喜娘进来催时,珊儿着急地给殷亭玉盖上红盖头。   开了屋门,一行人拥了进来,领头的,便是那傅家三公子傅垣。   这是宋绵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上辈子亭玉出嫁的时候。他还是和记忆般一样,温润如斯、清俊儒雅,一看便是个温柔体贴之人。这样的人,亭玉嫁了他,定会幸福美满,此生无憾。   宋绵远远瞧着,直到那鲜艳浓烈的颜色消失在眼帘,她才缓缓垂眸。   也不知此生,她和亭玉能否再次相见。   傅家迎走了新娘,殷家宴请的宾客也差不多来齐全了。   曲嬷嬷来请宋绵去前厅说话,说是傅三公子的堂兄也在。   宋绵便已料到殷老夫人的用意,虽心中不愿,可到底还是去见一面的好。若是她迟迟不肯现身,那殷老夫人还不得在傅家人面前失了颜面。   宋绵柔声应道 : “曲嬷嬷,我这就跟你前去。”   曲嬷嬷却是愣了愣 : “姑娘还是换件衣裳吧。”好歹也得梳妆打扮一下,也显得有几分重视。   宋绵听了,不过笑笑 : “不必了,我这样过去就好。”   曲嬷嬷无奈地摇摇头,也幸亏这宋绵底子好,本就生的美,便就直接这样过去,也足以让傅家人眼前一亮。   .   宋绵来的时候,原以为前厅只有殷老夫人和傅家的人,却不想竟是坐满了人。就连殷诏也在场,不过他瞧着却有些失魂落魄,望着她的眼睛更是夹着痛色。   宋绵移步到厅内,对着殷老夫人盈盈福了一礼。   坐在主座的,自然是殷老夫人。她的左侧,坐的应该是傅家的长辈,是个贵夫人,年纪瞧着不过四十左右。而挨着她坐的,是个相貌俊朗的男子,虽不似程家人那般俊美,却也另有一番不凡的气度。   还有再往下坐的,宋绵更是认不得了。应该都是殷家的一些姻亲,或是些百年世交。今日是殷亭玉的大喜日子,自然是请了许多勋贵人家。   “是宋家丫头啊。”   说话的声音略微耳熟,宋绵抬头看,发现竟是程家老夫人。   “程老夫人好。”   出于礼仪,宋绵也对着她行了全福礼。刚要抬眸,余光却瞥见坐在程老夫人身侧的程予。   他今日穿的素净,不过是件石青色水纹长袍,几日不见,容貌愈发俊美异常。见他正盯着自个瞧,宋绵只觉浑身一震,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白兔奶糖 17瓶;Maserat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6   “这就是宋姑娘啊, 生的可真是水灵。”彼时, 坐在殷老夫人身侧的贵夫人也就是傅家二夫人忽然说了一句。   宋绵的视线这才从程予身上移开,镇定地向傅家二夫人问好 : “夫人好。”   傅二夫人将宋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眼中透着几分满意 :“是个好姑娘, 还是亲家母您养的好。”   殷老夫人柔和地笑 : “宋丫头是个乖巧孝顺的, 我怕她累着, 免了她每日的请安礼。可这丫头偏不听, 偏要日日都过来。说是她母亲早逝, 不能孝敬我, 她便要代替她母亲好好陪着我。”   傅二夫人听得,夸赞道 : “孝顺长辈是好事,亲家母该感到欣慰。”说罢, 又向宋绵招了招手, “好丫头,快过来给我瞧瞧。”   宋绵闻言,即便心中有一百个不愿,也只好规规矩矩地走到她跟前。   傅二夫人见她行为举止、一言一行皆是端庄驯良,心下愈发满意了。   殷老夫人笑着向宋绵介绍 : “这位便是你表姐夫的堂兄,傅家二公子傅樾。”   宋绵向他盈盈福了一礼 : “傅公子。”   傅樾见她身段纤弱,面容姣好, 不过随意穿了件浅紫色的绣花袄裙,也未戴什么鲜艳的首饰,却还是禁不住让人眼前一亮。不觉得,便也看呆了眼。   “宋姑娘。”傅樾也向她拘了一礼, “听说宋姑娘是扬州人,那可离咱们金陵近了。”   “扬州是个好地方,我家樾儿也去过扬州做生意,铺子也买了几间。改明儿你若是回了扬州,可得上他铺子里坐坐。”傅二夫人牵着宋绵的手,瞧着格外亲热,“我们家樾儿,虽年纪轻,却早就和人家出去闯荡了,如今这大江南北也皆是走遍,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尤其是江南那带,铺子开了也不少。虽说他自小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却有经商的头脑。虽说男子应以考取功名为重,只不过他不喜欢,我便也不逼他。他如今能在外头干出这番事业,我心里已是知足。”   宋绵见傅二夫人直拉着她夸自家儿子的好处,也只好附和了一句 : “傅公子定是聪明精算之人。”   果然傅二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笑容更甚。   宋绵却觉得颇为尴尬,厅内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这是殷老夫人有意撮合她和傅樾。她心神微乱,悄悄抬眸,忍不住往程予的方向瞥了一眼。   却见他神色自若,淡漠品茶,好似置身事外,一点也未曾关注。   只一瞬,宋绵便感觉到心底渐渐凉了。藏着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一颗心却已乱如麻。   ……是一点也不在乎吗?   心里像是被灌了凉水,沉沉往下坠,就连骨子里也是凉的,如坠冰窖一般。失落和难过铺天盖地袭来,快要将她给淹没了。前不久才悄然滋生的一点情丝,却在一瞬变得死灰。   “阿绵?”   耳边是殷老夫人的叫唤声,宋绵这才恍过神,脸色却有丝苍白 : “嗯?”   “怎么了?”殷老夫人柔声寻问,“傅夫人方才问你话呢?”   宋绵压下心底的寒意,勉强笑了笑 : “抱歉,是我一时分了神。”   殷老夫人松了口气,旋即又笑了,“这傅夫人可是真心喜欢你,你还不多陪人家说说话。”   宋绵面上浅笑 : “承蒙傅夫人看中,是阿绵三世修来的福分。”   傅二夫人听得自是开心 : “宋姑娘这话说的,可真会哄长辈们开心。难怪亲家母你疼爱她。”   一旁的程老夫人也道了一句 : “这宋丫头我也是极喜欢的。不仅生的水灵又乖巧驯良,这样好的小姑娘,谁不希望是自家养的。”   傅二夫人听得,笑着附和 : “也正应了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宋绵神色恍惚,心中五味陈杂。只能撑着笑脸和几位贵夫人们说了几句话,才起身要告辞。   殷老夫人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柔声关切道 : “那你便先回去罢。”   宋绵又向众人福了一礼,没去看坐在一旁的程予,迈着步子出去了。   彼时傅樾也站了起来 : “母亲,我坐的久了,想出去走走。”   傅二夫人自然知道自个儿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便笑着对他说 : “去吧。你第一次到宣平候府,想必还没好好逛逛,不必急着回来。”   “是。”   傅樾起身离去,步伐沉稳,稍显急促。却是向门外那抹并未走远的浅紫色身影追去。   厅内的人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殷老夫人也是高兴。傅家的确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家,若是她的阿绵能够嫁过去,她也能够安心了。   傅二夫人笑容更甚,话中藏着深意 : “亲家母,看来我们又得亲上加亲了。”   唯独程老夫人听了默默品了茶,心中若有所思。   .   宋绵失魂若魄地走了一半,便被身后追来的傅樾喊住了。   “宋姑娘且慢。”   宋绵悠悠回头,水眸澄亮: “傅公子有何事?”   傅樾对上她的眼睛,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 “没什么事,不过是傅某初来乍到,想在府上走走,又恐迷路了,所以想劳烦宋姑娘为我带路。”   宋绵却是稍稍后退一步,敛眉道 : “傅公子,男女有别,不如我让府上的丫鬟领你去逛逛。”   傅樾面露窘迫,忙向她解释 : “宋姑娘你别误会,傅某没有冒犯之意,不过是想邀你一同散散步罢了。”   今日的相看,傅樾原也是被她母亲逼迫而来,来之前不过也是抱着走个过场的心态。可当他亲眼目睹了这宋姑娘的风姿,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心动。这般世间罕见的容貌,若是真能娶回家,日日看着,小心护着,倒也是件美事。   宋绵却始终微垂着头,一副疏远冷淡 : “多谢傅公子好意,不过我身子不适,先回去歇息了,傅公子请自便吧。”   宋绵转身便走,步伐坚定,绝无一丝犹疑。   傅樾望着她飘然而去的身影,心想看来这宋姑娘是对他无意了。但他也并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虽心有遗憾,但也尊重她的意愿。   对着她的背影摇一摇头,傅樾另拐了一条道,独自赏景去了。   .   回了朗月居,宋绵又在屋外碰到了殷诏。   宋绵明显意外 : “表哥怎会在这儿?”   毕竟这是她住的院子,殷诏虽是她表哥,但也是要避嫌才好。   殷诏闻声,这才抬头,轻轻唤了她一声 : “绵儿妹妹。”   宋绵疑惑 : “表哥在这儿等我?”   殷诏凝视着她,点了点头 : “是。”   “不知道表哥找我所为何事?”宋绵又问。   殷诏几步走了上来,握着她的手 : “绵儿妹妹,我……”   宋绵惊的后退一步,急忙甩开 : “表哥请自重。”   她的抗拒疏离如此明显,殷诏只觉得心中更痛。那是一种长年以来求而不得的痛。   他看了眼被她甩开的手,不禁苦笑 : “你就这样怕我?”   宋绵侧过脸,没有直视他 : “表哥可是喝醉了,所以才说了胡话。”   殷诏却是神色认真 : “我很清醒。阿绵,到底要我如何,你才肯接受我。为何你能答应祖母和那傅樾相看,却从未想过考虑我?”   “我和傅二公子,并无干系。不过是外祖母真心希望我能寻到好人家,我才暂且答应同他相看。我和他,并无瓜葛。”宋绵说的决绝,“表哥,很早之前我便同你说过,我们不是不可能的。”   殷诏眸中微闪,染上浓郁的痛色 :“为何?是我不够好,还是……”   宋绵凝视他,颇为愧疚 : “表哥,对不起。”   殷诏似是受了打击,后退了一步,却又明知故问 : “为何道歉……”   宋绵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 “表哥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心中并无你,还望以后莫要纠缠了。”   宋绵真的不知该如何将话同他说明白了。她自认每次待殷诏都格外冷漠,觉不给他留一丝遐想,可他却总是待她痴心不改。   “莫要纠缠?”殷诏自嘲一笑,“所以你是嫌我烦了?”   宋绵垂了眸,淡淡出声 : “是。”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如此说了。否则表哥一日对她不死心,他也很难得到解脱。   殷诏直直地盯着她看,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动容,可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彻彻底底的失望了。他此生最心爱的女子,心里并没有他的分量。他早该知晓,可又不肯相信,宁愿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   只不过心碎的感觉,真是令人痛彻心扉。   “既然如此,绵儿妹妹放心,我日后再不会前来打扰。”少年清隽朗朗,面上的伤心痛色却让人心疼。   宋绵抑制住想宽慰他的冲动,只说了一句 : “如此甚好。”   殷诏自嘲笑笑,失魂若魄地出了朗月居。   宋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阵沉沉的叹息。   挥剑斩断情丝,才是治标治根的法子。   那她呢?   想到方才程予对她视为陌生的模样,宋绵心里又一点点痛了起来。她是否也要,斩断了这情丝?   宋绵呆站了许久,望了眼天边的晚霞,才准备进屋。   她伸手推开红漆屋门,转身关上,身后却忽然多出一双手,搁在她纤细的腰上,一把将她搂着。   宋绵心中大惊,刚想要尖叫,就被人抵在了门窗之上。   彼时已是傍晚,屋内光线略微昏暗。宋绵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之人。   他身形修长,站在她跟前足足比她高了许多。夕阳的余晖淡晒在他完美无瑕的脸上,似渡上了层朦胧的薄雾,更显他清冷出尘,俊美无俦。   宋绵顿时瞪大了眼睛,眸中写满惊愕 : “五叔,你……”   话未说完,面前之人便已欺身压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呀啊啊啊啊!下章终于可以打啵了呀!!! 但是鉴于我之前写过一篇文,就是男主吻了吻女主的头发丝都被锁了……所以如果下章也锁了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23333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水晶之恋 29瓶;vivian 10瓶;有钱 6瓶;時線TimeL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7   封闭的屋子里没开窗, 空气一时闷热了起来。尤其是当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时, 宋绵能感觉到脸上似火烧火燎一般,滚烫的厉害。   他的唇很软,夹杂着股清幽的香, 轻轻地擦过她粉嫩的嘴, 带着小心翼翼。怕是会弄疼她, 轻轻地、柔柔地, 令她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宋绵能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一声一声的, 跳地十分厉害。方才寒透的心,像是死灰复燃了,愈烧愈烈, 炙热赤忱。   良久, 程予缓缓松开她。宋绵便这样睁着双茫然的眼睛,愣愣地看他。   她的眼眸晶亮,湿润润的,像是小鹿的眼睛,带着几分胆怯,又夹着几分难以启齿的柔弱。   程予见她这副模样,心道难不成是吓着她了 : “阿绵, 我……”   话未说完,宋绵倏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贴了上来。   程予怔了怔,任由着她放肆。   宋绵吻的格外生涩, 不过是轻轻咬着他,轻一下重一下的,压根就不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吻,可她不知,这却是最致命的挑逗。   程予喉咙滚动,身子发热,左手紧紧箍着她的柳腰,右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比起先才,他吻的用力,就连呼吸也重了许多,像是要将她生吞入腹。   缠绵辗转,如痴如醉。   宋绵略微承受不住,身子软了下来,若不是他紧紧搂着她的腰,恐怕她是站不稳的。   两人的喘息声急促紊乱,外人听了不免脸红心跳。   再次松开,两人皆是喘气不止。宋绵半倚着他,若非如此,她恐怕早就没了力气。   方才他亲的太过用力,宋绵只觉得舌尖麻的厉害。就连嘴唇,也有些发麻。   小姑娘面如娇花,夹着几分绯红,眸中的柔情更像是能滴出水来,似那雨后的露珠,滚落在娇嫩的花瓣,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程予眸色黝黑,目光灼热,不免口干舌燥,却也极力克制了,只是抬手撩开了她额前的碎发,轻柔地落下一吻。   宋绵脸上愈发烫了,顺势扑进他的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胸前,隔着云锦缎的衣裳,她能清楚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五叔……”心弦微颤,宋绵痴痴唤了声。   程予嗓音低沉地应了声 : “嗯?”   宋绵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默了良久,才仰起脸问他 : “五叔方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么?”   方才在厅堂,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她差点也信以为真了。否则也不会心寒如冰窖,情丝如死灰。   小姑娘望着他的眼里充满着期许,若是不回答她,都觉得于心不忍。   程予眸光柔和,抬手轻揉了她的发顶 : “若我当真不在乎,此刻还会到这来?”私闯姑娘家的闺房,这事若是让满朝的文武大臣知晓了,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太傅,可就成了天下笑柄了。   宋绵得到了答复,不免心中微暖,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一笑,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纯净的面容明媚了几分。相较之前,眉眼也长开了不少,当真是灼若芙蕖,艳若牡丹。   这等容颜,实是世间少有。他程予年纪尚轻便出入朝堂,宫中的三千佳丽也见过不少,就连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慧妃娘娘,恐怕都不及她的颜色。不过才十四岁便已出落成这般模样,日后恐怕更是美得动人心魄。   宋绵见程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脸上越发烫了。旋即念头一转,反问他道 : “那五叔那日为何对我说,不想成亲,是因为嫌麻烦?”   这句话宋绵说的颇有些委屈。若不是这句话,她也不会白白难过好些日子。   可惜程予并不知,小姑娘竟会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心中起了这样大的波澜。   程予凝视她,唇边勾起抹温和的笑意 : “我怕你嫌我年纪大。”   他可没忘记,当时宋绵问的可是‘你年纪一大把,为何还未成亲’。那句年纪一大把,可真是刺了他的心。原来,她竟是嫌弃他年纪大。不过也怪不得宋绵,她不过才十四岁,哪里瞧的上他这个二十好几的大叔。   宋绵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 “五叔还未到而立之年,我怎的会嫌你老?”   程予无奈叹息 : “是你年岁太小了。”   宋绵搂着他的腰身,忙道 : “我不在乎这些的。”   虽说他们二人的年纪差了十来岁,可如今这世道年纪差了三十多岁的夫妻也不算少。更何况宋绵实际活的年纪,比程予还大,这个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程予挑眉问 : “就这么喜欢我?”   宋绵不想他会问的如此直白,不免有些害羞,因而垂眸不语,不过绯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程予勾了唇角,弯腰抵着她的额头,逼迫她与他对视 : “所以方才你拒绝了傅家二公子和你表哥,皆是因为你心底的人,是我?”   宋绵不敢直视他,撇开眼,红着耳根点点头。   程予见状,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宋绵瞬间明白过来,没好气地瞪他 :“所以五叔你方才一直都躲在屋里偷听?”   小姑娘的嘴唇粉嫩,经过方才的滋润更显水润殷红。程予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她温润柔软的唇瓣,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   “为何喜欢我?”程予凝睇着她问。   宋绵却反问他 : “那五叔又为何三番五次的舍命救我?”   程予认真看她,眸色深沉 : “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   宋绵听得微愣,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挑拨了一般,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她忽觉自己有些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沉溺在他那温柔的眼眸里。   “姑娘,您在屋里么?”   屋外忽然传来墨画的叫唤声。   宋绵心头微乱,看了眼身前将她半揽在怀里的程予,尽量使自个的声音保持平静 : “嗯,我有些困了,你就别进来了。”   “是。”墨画望了眼紧闭的屋门,心想他们姑娘还从来没有这么早就睡下。不过她也并未多想,拐道去了小厨房。   宋绵这才松了口气,说 : “五叔,你该回去了。”她心里却想着他是如何进来的?   “不急。”程予不急不慢道。   “天色不早了。”宋绵催促他。万一待会墨画柳儿她们又来了,她也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来打发她们了。   程予搂着她问 : “你舍得我回去?”   宋绵被戳中心事,面上浮起红晕,一把将他推开 : “五叔还是快回去罢。”   程予笑的无奈,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 “过几日再来找你。”   宋绵红着脸不敢瞧他,直到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这才抬头。   她微微呼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是烫的厉害。明明是已经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竟还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   墨画进来伺候宋绵沐浴时,便见她家姑娘眉眼含春,脸颊绯红,不免心下生疑 : “姑娘这是遇着了什么好事?”   明明她家姑娘前几日还面含忧色,愁眉不展,怎的今日像是换了个人了?   宋绵将身子浸在温水里,抬手摸了摸嘴唇,上面似乎还留着他温热的痕迹。心头又“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   墨画见她不答话,也没继续多问。毕竟主子不愿意说,他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再多嘴。   .   翌日宋绵去向殷老夫人请安时,殷老夫人特意留她下来说话。   “昨日你见了傅家二公子,可还满意?”   殷老夫人可是真心希望宋绵和傅樾的这门亲事能成。   宋绵稍稍犹豫,还是说了出口 : “外祖母,我对傅二公子并无男女之意。”   “昨日,你和那傅樾不是聊的挺投机?我瞧着他对你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否则也不会急急追了出去。”殷老夫人不死心地问。(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外祖母,我不想嫁去傅家。”宋绵直言道。   若是之前,她还未曾心系程予,或许她还会考虑与傅家的婚事。可是如今,她既与五叔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便不会再考虑其他人家。只是如今还不是和殷老夫人说明的时候。   殷老夫人万分不解 : “阿绵,这又是为何?”   “外祖母,阿绵如今不过才十四,都还未及笄,无需急着嫁人,阿绵想多陪在您身边几年。”事到如今,宋绵也只有这一番说辞了。   “可外祖母终有一日是要走的,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到时无人护着你,你让外祖母在地下如何能安心。”殷老夫人长吁短叹道。   “外祖母。”宋绵最怕殷老夫人说这种话,一时悲从心来,上前拥着她,“阿绵不想听您说这等胡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殷老夫人话语软了下来 : “好孩子,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外祖母年纪大了,总会有那么一天,所以更要早早地将你的亲事定下。”   宋绵好声哄她 : “外祖母放心,老天爷定会助我早日寻得如意郎君,好让您安心的。”   殷老夫人无声叹息。她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外孙女,宋绵若是不愿,她也狠不下心来逼她。   看来和傅家的亲事,只能作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 : 五叔是怎么进来的? 程五爷 : “靠后院的那扇窗户没关严实……” 另外看到很多童鞋们催更,我很开心哒。但是我非全职哦,我也有三次元的生活呀。有很多全职大大也是一天一更,3000字左右的,况且我这种菜鸡新手手速还特别渣呀。但我会尽力码字的呀~~爱你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荆澜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狒狒 7瓶;有钱 6瓶;紫色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8   如今殷亭玉嫁去了金陵, 在这府上能陪宋绵说说话的, 也就只剩下殷怜玉了。   宋绵闲着无事,去了趟霜雪阁,发现殷怜玉正在做女红。   殷怜玉的女红一向很好, 上回宋绵生辰, 殷怜玉送的那个荷包, 宋绵还一直用着呢。用了这么久, 荷包上的绣花依旧工整细密, 丝毫没有脱线的痕迹。   殷怜玉见了宋绵, 也很开心 : “宋姐姐怎么来了?”   “过来瞧瞧你在做什么呢?”宋绵笑着挨着她坐。   殷怜玉手里绣着针线活,抬头笑看她 : “在给我姨娘做护膝。我姨娘她一到冬日便腿寒,已经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所以我想着亲手做个护膝, 让她戴着, 也能抵御寒冷。”   宋绵接过来瞧了瞧,由心赞道 : “做的可真好。”这护膝的每一针每一针,皆绣的精细工整,就连线头也藏的极妙,简直就是外头卖的成品。   “宋姐姐缪赞了,我也就只有这女红能拿的出手。”殷怜玉女红这般好,也是因为她姨娘年轻时是殷二爷屋里的针线丫鬟。寻常的琴棋书画她未见的有多出色, 但唯独这女红,可当真是无人能敌的。   宋绵看着护膝上绣着的芙蕖,当真是栩栩如生,心中也是一动, “妹妹也教教我好了,我绣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见人,妹妹教教我,我以后若是嫁了人家,也免得被夫家笑话。”   殷怜玉笑着打趣她 : “宋姐姐这般好看,未来的夫婿怜惜你还来不及,怎会笑话你。”   殷怜玉话虽如此说,但教起人来格外认真。再加之她性子本就温良柔顺,又颇有耐心,宋绵和她学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殷怜玉的性子好,宋绵也乐得和她闲聊。“最近怎的不见温姨娘了。”   殷怜玉担忧道 : “我姨娘她身子骨不好,特别是如今这节气,刚过了腊冬,又迎来了春寒,这春寒料峭的,我姨娘连门也不怎么出了,这段时日已是咳嗽的厉害,就怕出门吹了风,病情更加严重了。”   宋绵关心问: “可有去找大夫来瞧瞧?”   殷怜玉摇了摇头: “我原是和母亲说了,她却说不过是小病小痛的,咳一咳便过去了,没必要请什么大夫。”   宋绵从前只知道年氏常打压温姨娘,竟不想如今竟是连个大夫也不给人请,着实是过分了些。忆起温姨娘那温和的性子,宋绵吩咐了身旁的墨画 : “你出门去寻个大夫来,给温姨娘瞧瞧,开几服药喝喝也能好些。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是我问了老夫人,老夫人同意的才请了。”   墨画听得,应诺道 : “是,姑娘。”   殷怜玉却是感动 : “宋姐姐,你这般好,我和我姨娘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你和你姨娘皆是不容易,我能帮衬的便只有这些了。”宋绵道。这世间女子本就不太容易,更何况还是为人妾室的。若是遇着个好的主母,那日子也能好过些许,怕就怕在遇到个年氏这样的,那可当真是苦不堪言呐。   殷怜玉是个知恩图报的。她见宋绵待她如此好,心中感动之余,更加用心地教了她女红。   墨画却发现自家姑娘像魔怔了一般,日日夜夜的都拿着那针线,不肯放下。   “姑娘还是早些睡吧,这女红白日里绣绣便好,绣的太晚,可得仔细着眼睛。”墨画柔声劝道。   宋绵依旧埋头琢磨着,闻言抬头向她笑笑,“墨画,你先去睡吧,我待会困了再歇下。”   墨画倒是有心再劝,可他们姑娘这样固执,她也不好再多说。   “对了,温姨娘那儿大夫来看了怎么说?”宋绵忽然记着这事,问道。   墨画答 : “大夫说,若是再晚些来看,可就咳成肺痨了。”   宋绵意外抬头 : “这般严重?”   “是啊,姑娘不知道,那温姨娘人都瘦了一圈了。”墨画叹了气。   宋绵却不想温姨娘好歹也是位姨娘,竟会过成如今这副模样,可见年氏有多容不得人。   宋绵思虑了片刻,说: “这事这样下去不成,我明日和外祖母说说,温姨娘好歹也是二舅舅正经纳进门的妾室,怎么能连看个病都看不起了。”   墨画知道自家姑娘好心,柔声说 : “姑娘放心吧,温姨娘喝了药,病情也缓和了,怜姑娘方才还特意让银珠送了些吃食过来答谢您呢。”   宋绵听了,这才放心 : “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别等我了。”   墨画应诺 : “那姑娘您早些歇息吧,奴婢先下去了。”   墨画关上屋门,屋子里的灯火幽暗,可见他们姑娘还未睡下,不觉心头叹了气,这才离去。   宋绵见墨画下去了,埋头继续研究着绣花。   她的女红本是拿不出手的,但经过殷怜玉指点之下……她看了眼荷包上绣着的歪歪扭扭的仙鹤,依旧感觉好像有些别扭。   宋绵微微有些气馁,但也不甚在意。毕竟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五叔瞧见了她亲手给他做的荷包,定是欣喜的。这样想着,宋绵一直到了丑时才睡下。   .   常勤刚从外头办事回来,直接去了书房。   “五爷,小的已经去关大人那问过了,朝廷拨下来的灾银已出了城门。”   程予闻言,收了手中的书信,拿起案上的灯罩,将信纸扔进蜡烛里燃尽 : “如此甚好。”   “五爷这段时日为了助太子殿下襄阳赈灾一时,耗费不少心力,是该好好歇息了。”常勤关怀道。   程予淡然道 : “子恪毕竟年轻气盛,怀王又虎视眈眈,若我不多加察看,恐怕这灾银还未出城门便先被怀王的人动了手脚。”   子恪乃当今太子殿下的字。如今这世间,恐怕除了当今圣上,便只有程予敢如此唤他了。   程予抬手按了按眉心,道 : “常勤,你去替我备马车。”   常勤惊诧道 : “天色不早了,五爷这是要去哪?”   “殷家。”   ……   常勤买通了殷家看守门房的管事,走到停靠在街边的马车旁,出声道 : “五爷,一切都办妥当了。”   “嗯。”   车内之人低应了一声,这才掀了帘子下马车。   常勤低垂着头,余光不经意瞥见了自家五爷偷偷摸摸地进了别人家的后院,连忙把头垂的更低了。   ……   朗月居早早就熄了灯,丫鬟婆子们也早就睡下。程予踏着步子进来时,院子黑漆漆一片,他借着清幽的月光,摸索着进了主屋。   悄悄将屋门合上,屋内光线幽暗,唯有床头亮着一盏玉勾连云纹灯。   程予轻车熟路地走至床榻前。拉开浅紫色绣花纱帐,榻上侧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她似睡的很熟,并未发现床畔多了一人。   程予伸手,轻轻触摸她雪嫩的脸,那细腻的手感,便如那上好的丝绸,细润光滑。越摸越让人爱不释手。   宋绵似乎感受得到,纤长的羽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程予见她的眸中先是惺忪迷蒙,接着染上了惊讶错愕 : “五叔,你怎么……”   宋绵说着便起了身,向周遭望了一眼,生怕被人瞧见了。   程予悠悠道 : “放心,没人瞧见。”   宋绵这才松了口气,问他 : “你怎么来了?”   程予凝视她 :“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宋绵刚睡醒,长发早就卸了钗环,松松散散地披落下来。身上穿的也是藕粉色丝绸睡衣,领口处微微松垮,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就连那精致的锁骨都隐约可见。   美的这般动人心魄,只怕这世上极少有人能不为之动容。   宋绵自然是察觉到程予灼热的目光,忙红着脸将锦被拉过盖上。   程予勾了唇角,目光触及搁在床头的荷包上,便来了几分兴趣,捡起来瞧了瞧 : “这是?”   宋绵本想着日后再将这荷包赠与他,没想到竟被他发现了。   宋绵颇有些不好意思,细若蚊声地说 : “……这是我亲手替你做的。”   程予眼底笑意更浓,盯着荷包瞧了半晌,才问 : “这绣的是……水鸭?”   只那一瞬间,宋绵的脸色由红转白,古怪的很,伸手就要将他手里的荷包抢回来 : “还我。”   程予自然不会轻易让她得逞,又话中试探 : “难不成是白鹅?”   宋绵见他愈猜愈离谱,心中更气,掀开了被子起身便去抢。   程予趁机搂上她柔软的腰肢,笑着逗她 : “女红做成这样,以后怕是找不着夫家了。”   宋绵气着说 : “找不着便找不着,大不了不嫁了。”原以为他瞧见了,会满心欢喜,却不想他竟是反过来嘲笑她。   程予叹气道 : “看来,也只有我才肯娶你了。”   宋绵耍性子道 : “不必委屈五叔了。”   “那怎么成?”程予的右手一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娶回家,着实可惜了。”   宋绵穿的单薄,又和他贴的这样近,怎可能不害羞。这会儿又听了他的甜言蜜语,更是脸红心跳。   温香软玉在怀,程予怎可能不心动。特别是她身上飘来的栀子花香,更是令他心神荡漾。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甜到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玫?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半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9   宋绵早就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男女之情男欢女爱她自是明白的。   不过程予只亲了亲她的额头, 接着将她带入怀里,仿佛这样便已经很知足了。   宋绵靠在他肩头,见他良久不说话, 轻轻唤了他一声 : “五叔?”   “嗯?”程予低应, 声音里透着慵懒和疲惫。   宋绵自然听出来了 : “五叔累了么?”   程予淡淡道 : “嗯, 最近一直在忙赈灾一事, 已经好几日未合眼了。”这句话更是带着浓浓的倦意。   宋绵听了微愣。所以, 他这是一空闲了, 就来看她了么?   “那你早些回去歇息罢。”宋绵道。   程予温声道 : “看着你,便不累了。”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宋绵却觉得心中暖如朝阳。双手将他抱的更紧, 倦意渐渐来袭, 她阖上了眼,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见怀中之人睡得安稳,程予这才将她抱至床榻上,小心翼翼替她掩好了被子。他微微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却依旧舍不得离去,便这样坐着, 静静瞧着她。   灯下的她瞧着愈发好看了,肌肤如那羊脂玉一般,雪白细嫩。程予望着她,却是移不开了眼。   与此同时, 常勤在殷家门外等候了许久,直到天色蒙蒙亮了,才见他家五爷出来了。   ……   一觉醒来,宋绵发现自己竟躺在榻上,她向周边望了望,早就不见了程予的身影。   她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几分慵懒。无意间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苍劲有力,写着“后日午时,轩品楼相见”。   墨画恰好挑了帘子进来,笑着道 : “姑娘醒了。”   宋绵忙将信纸藏了起来。又翻了翻枕边,问了句 : “墨画,你有瞧见我绣的荷包么?”   “那荷包姑娘您可是宝贝的很,我哪里敢不经您的同意随意拿。”墨画笑着说。   宋绵在床榻上找了许久,都不见踪影,想来是被程予给拿走了。   宋绵有些意外。倒不是舍不得,这荷包本就是她替他做的,不过她见他昨夜那般嫌弃,原以为他会不喜欢,还想着再重新缝制个给他便是,却不想他竟是逗她玩的。   想到这,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没想到五叔平时那般清风霁月的一个人,逗起人来,竟是这般模样。   用过早饭,宋绵去了趟沁香斋。   殷老夫人也正用着饭。见她来了,才问 : “我听人说,你昨个儿让墨画去请了大夫给温姨娘治病?”   宋绵见殷老夫人问起了这事,便一五一十地同她说了。   殷老夫人也是意外 : “没想到老二媳妇,竟会做到这般程度,当真是没有为人正妻的肚量。”   “外祖母,温姨娘平日也颇为照顾我。如今她生了病,我自然是要帮衬她的。”宋绵道。   “好孩子,难得你知恩图报。”殷老夫人也是吃斋念佛的良善之人,年氏这般对待温姨娘,她自然也是看不过眼的,遂吩咐了候在一旁的曲嬷嬷,“你去将二夫人叫过来,就说我找她问问话。”   “是。”曲嬷嬷应诺着,便下去了。   年氏来的时候,殷老夫人也用完了早膳,倚在圈椅同宋绵说着话。见年氏来了,这才板起了脸。   年氏向来最会察言观色,一见殷老夫人这副神色,便知定是自个做了什么惹得她不痛快,因而柔声细语地问 : “不知母亲特意唤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我听闻温姨娘最近病的厉害,大夫看了,说是差点就得了肺痨,不知可有此事?”殷老夫人质问她道。   年氏心中一跳,心道殷老夫人如何知道这事。不过面上依旧是一副笑脸盈盈 : “母亲这是从哪听来的?”   “你甭管我往哪听来的,你就回我到底有无此事?”殷老夫人肃容道。   年氏见殷老夫人动了怒,忙道,“母亲明鉴,温姨娘这事儿媳先前实在是不知,等到后来大夫来瞧了,才知道原来已经这样严重了。”   “怜玉都说了,她早就问过你了,是你迟迟不肯给温姨娘请个大夫。我们殷家是没银子了还是怎么了?竟然连请个大夫都拿请不起,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你让咱们殷家的脸往哪搁?”殷老夫人气的敲了敲拐杖。   年氏惊的忙垂头道 : “母亲别动怒,这事的确是儿媳做的不对。 ”   “你说你嫁到咱们家这么多年,一把年纪了竟还如此善妒,一点正妻风范都没有。虽说温氏不过是个妾室,可她若是在咱们府上无缘无故地病死了,她娘家人闹起来,你让咱们如何给人交代?也不知道我当初怎会看上了你这么个儿媳妇,竟这般愚昧无知。”殷老夫人不留情面地训着她。   面对殷老夫人的苛责,年氏一句话也未敢反驳,只是垂着头默默听训。   殷老夫人又训了她良久,才消了气,“好了,今日之事,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下次,莫要在让我听到这等事了。后宅不宁,家族又如何能长久繁衍下去,若是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你这个殷家二夫人,也是白做了。”   这话说的着实重了,年氏平日里在下人面前多神气的一个人,一到了殷老夫人面前,却是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又被训成这副模样,周围还一群下人瞧着,她一时脸上无光,心中愈发恨了。   汤妈妈跟着自家主子出来,见年氏脸上已难看到了极点,一句话也不敢吭声,生怕惹得她不快。   一直到了回了院子,年氏才大发雷霆地乱摔东西。   “她温姨娘不过就是个贱婢,也敢和人说我的不是,我看她是活腻了!从前不过就是伺候二爷的一个贱.婢,下.作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主子了!”年氏狠狠啐了一口,还是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殷怜玉那个小蹄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简直和她娘一个样!”   汤妈妈额前冒了冷汗,颤颤惊惊地劝她 : “夫人息怒。我听人说,昨日来给温姨娘看病的大夫,是宋姑娘身边的墨画去请来的。”   年氏气急乱骂 : “定是宋绵那贱丫头向母亲告的状。她平时不是和殷怜玉走的近,定是她俩合起伙来整我的。”   年氏气的又摔了个西域进贡来的翡翠牡丹瓶。   汤妈妈闭着眼,心吊的老高,不敢去看地上摔的稀巴烂的珍贵古董。   “宋绵这贱丫头,我定是会让她后悔的。”年氏咬牙切齿道。   “可这宋姑娘是老夫人心尖上的肉,夫人您开罪不起啊。”汤妈妈劝着她。   年氏稍稍稳了情绪,说 : “汤妈妈,你这几日多去朗月居那打探打探,看看宋绵平时里出门都去了哪些地方。再趁机找些市井混混,对付对付她。”   汤妈妈听得震惊 : “夫人这……”姑娘家的名声一向很重要。若是宋绵和这些市井混混染上关系,那她以后的亲事恐怕……   年氏却是皱眉,厉声道 : “如今你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汤妈妈吓得颤巍巍地低着头,忙应道 : “奴婢不敢,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朗月居附近打探消息。”   唯恐年氏再发怒,汤妈妈忙退了出去。   .   墨画最近却察觉到自家姑娘总是爱出门,而且常去轩品楼,自个进了雅间,也不让她进去伺候,独自一人一坐便是一下午。   墨画也以为是宋绵喜欢清净,不想让她进去打扰,便也不敢多问。   如此连续了大半个月,她也习以为常了。   汤妈妈却是自那日之事以后,日日潜伏在朗月居附近,自然也发现了宋绵常常领着墨画出门。她也偷偷跟过一两回,见宋绵总是去的轩品楼,而且还让墨画在外头守着,瞧着实在奇怪的很。   若只是一两次,汤妈妈还看不出端倪,可这次数多了,汤妈妈也不免心生怀疑。   回去之后,汤妈妈更是将此事禀报给了年氏。   年氏一听,便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 “总是关着门,还让墨画在门口守着,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得关上门。窗户关了了?”   汤妈妈回 : “奴婢瞧了,那窗户每回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那就奇怪了。吃个饭,为何每回都关着窗?”年氏思忖了片刻,忽的抬眼,“莫不是在里头私会外男?”   这话一出口,不仅汤妈妈,就连年氏也愣了。   “夫人真聪明,奴婢怎么没想着。宋姑娘这副做派,可不就像私会外男。”汤妈妈恍然大悟道。   年氏也是未曾意料到 : “想不到她宋绵竟也会与外男私会,她平日里可是最循规守矩的,如今竟也按耐不住了。你说这般见不得人的事,若是传了出来,她姑娘家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这日后,还有谁敢上门来提亲?”   汤妈妈话中试探 : “夫人这是想……”   年氏思忖片刻,心中拿定了主意,笑了起来 : “捉贼要拿脏,捉奸要拿双,这出好戏,自然是要让母亲亲自去瞧瞧。若是她见着她平时最疼爱的外孙女,私底下却是这般模样,你说,母亲可会气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问亭玉的番外,之后会有的。一个亭玉的,一个怜玉的。亭玉的是甜的,怜玉的可能会很虐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0   宋绵同往日一般, 和程予相约在轩品楼碰面。   汤妈妈潜伏在轩品楼对面的街口, 见雅间里前前后后一男一女皆进去了,这才准备回去通风报信。   宋绵像往常一样,让墨画在门外侯着, 自个转身进了雅间。   还未关上门, 便被人搂在怀里。   宋绵惊呼一声 :“五叔?”   程予轻笑一声, 从身后拿了串糖葫芦给她。   宋绵不觉好笑 : “五叔还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呢?”   程予不置可否。在他眼里, 她可不就是个尚未长熟的小姑娘么。若不是因着她年纪尚小, 他早就等不及上殷老夫人那提亲去了。可惜小姑娘如今才十四岁, 还尚未及笄,到底还是小了点。   宋绵不知他心中忧虑。嘴上虽嫌弃那糖葫芦,吃着却很开心。   程予揽着她, 见小姑娘微垂着头, 小口小口地咬着,眼底笑意更浓。   这厢正你侬我侬之时,年氏那也得了消息。   汤妈妈寻问 : “夫人可要去请老夫人?”   年氏转了转眼珠子,道 : “不,先去趟大夫人那儿。老夫人前几日才训了我,若是我这时请她去轩品楼,她自然是推拒的。可如若我叫上大夫人一同去, 结果却会不同。”况且这连氏一向最痛恨宋绵,她定是不会放过这次扳倒宋绵的机会。   果不其然,年氏去了连氏那将此事说了,连氏不过愣了一瞬, 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了,不过她依旧心存疑虑 : “这事我只能帮着你请动老夫人,若这事一旦抖了出来,二弟妹可别跟疯狗似得乱咬人。”   年氏知她心性多疑,继续劝她道 : “大嫂放心,我这一人做事一人当。况且这宋绵私会外男的事,可是铁板钉钉的事,逃也逃不了。”   连氏这才答应了下来。   果然连氏不过三言两语,就劝得了殷老夫人出门。   一行人到了轩品楼,先是装模作样地点了一桌子的菜 。   “母亲快尝尝,这轩品楼的醉香鸭和四喜丸子乃是京城一绝。”年氏殷勤地给殷老夫人布了菜,一副孝顺儿媳的模样。   殷老夫人被她俩伺候的还算妥帖,夹了一筷子尝尝,点头称赞 : “这四喜丸子到做的不错,也不枉我走这一趟。”   年氏见她满意了,心下舒了口气,私底下和连氏对了下眼神。   连氏便起了头 : “母亲,其实今日,我和二弟妹邀您到此来,主要是因为二弟妹同我说了件事。”   殷老夫人随口应了她 : “说了何事?”   年氏默了半晌,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神色 : “母亲,您不知道,这宋丫头……”   殷老夫人听了,更是疑惑 : “好好地,又关宋丫头什么事?”   年氏忧虑了好我会儿,这才说了真相 : “母亲,你不知道,我前几日嘴馋,想吃轩品楼的醉香鸭,于是让我身边的汤妈妈过来买,谁知汤妈妈同我说,她在这儿撞见了宋丫头。”   殷老夫人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这儿,不以为意道 : “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宋丫头一向喜欢吃这儿的桂芸膏,她常来这也是再正常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待会得让丫鬟们买点桂芸膏回去给宋丫头。”   年氏故作为难之色 : “母亲,恐怕这桂芸膏,用不着替宋丫头买了。”   殷老夫人简直要给她搞懵了 : “你这话又是何意思?”   “母亲,汤妈妈那日在轩品楼见着的,可不是宋丫头一个人。”年氏这句话说的颇有深意。   “不是宋丫头一个人,那还会有谁?”殷老夫人简直觉得她这话莫名其妙,可旋即一想,才发觉这话中有话。   年氏察觉她脸色变了,方道 : “母亲,汤妈妈说她瞧见宋丫头和……和一个外男独处一室,还让墨画在门外守着。”   殷老夫人听得,重重撂了筷子 : “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直候在一旁的汤妈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 “老夫人,奴婢那日的确看的一清二楚,宋姑娘的确是同一个外男进了雅间,一直待到日落西山才出来的。”   “下作的东西,你可知你在编排谁?”殷老夫人平日里说话都是和声和气的,头一次发这样大的话。   汤妈妈吓得将头垂的更低了,嘴上却坚定道 : “奴婢所言,绝非胡诌乱报,若有一字虚假,就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年氏见状,趁机煽风点火 : “母亲,宋丫头所在的雅间就在隔壁,你若想知晓汤妈妈到底有无谎报消息,大可过去瞧一瞧便知。”   殷老夫人重重拍了桌子,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 “荒唐!”   汤妈妈跪着道 : “老夫人,您就是借给奴婢一万个胆子,这等话奴婢也不敢随口乱说的,若不是真有此事,奴婢又何必冒着被你撵出府的风险来向您禀报。奴婢就是怕哪天这事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丢的可是咱们殷家的颜面。”   连氏在一旁瞧着,趁机推波助澜 : “母亲,儿媳认为,这事若不是汤妈妈亲眼所见,她定是不敢胡乱说的。再说汤妈妈这些年在咱们府上循规蹈矩的,也不是那等会乱惹是非之人。莫不是,当真是宋丫头做了出格的事?”   殷老夫人闭了眼,静默坐着,显然是动了疑心。   “母亲?”年氏轻轻唤了她一声,等着她拿主意。   良久,殷老夫人才睁了眼 : “走吧,过去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说的谎话,还是真有其事。”   年氏心中一喜,心道这殷老夫人终于还是上钩了。   几人出了雅间,汤妈妈在前头领着路。   到了以后,果真见墨画在门外侯着。   墨画也不想竟会在这儿见着殷老夫人,惊奇问 :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殷老夫人肃容问她 : “宋丫头呢?”   墨画不明所以,老实答 : “姑娘在里面呢。”   殷老夫人吩咐道 : “将门打开。”   墨画虽疑惑,却也是将门给打开了。顺带喊了声 : “姑娘,老夫人来了。”   年氏见墨画答应的如此爽快,不免心生怀疑。可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她却也压下了疑虑,屏息凝视着渐渐推开的门,直到里头出现了宋绵纤细窈窕的身姿。   可当门完全打开时,一行人进了来,才发现这里面除了宋绵并无其他人。   年氏往周遭望了眼,接着向汤妈妈使了眼色示意她去搜。   宋绵倒是一脸意外,惊诧道 :“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你们怎的来了?”   汤妈妈趁着这空隙,将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并无瞧见人影。她出了来,向年氏摇了摇头。   年氏暗叫不妙,心道难不成是中了这宋绵的套子。   殷老夫人自然也是瞧见了,怒视着年氏 : “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年氏心中咯噔一下,张口便要解释 : “母亲,儿媳真的是听汤妈妈所说,亲眼见着宋丫头在这儿和外男私会。”这话听着像是替自己辩解,实则却是推卸责任。   汤妈妈见状,忙跪了下来 : “老夫人,的确是奴婢亲眼目睹的啊,定是宋姑娘将人给藏起来了。”   宋绵满脸惊讶无辜 : “二舅母、汤妈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私会外男,难不成你们是在怀疑我?”   “宋姑娘,您就别装傻了,奴婢可是亲眼瞧见了,您和那男的在这轩品楼里私会了大半个月。”汤妈妈心知如今捉奸不成,殷老夫人第一个定是要拿她开刀,一时急了便紧咬着宋绵不放。   宋绵难以置信道: “汤妈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这几日皆是自己一人来的轩品楼,不信你问问墨画,问问轩品楼的掌柜。”   汤妈妈一口反驳 : “墨画是姑娘您的人,自是帮你说话的。掌柜的也定然是早就被您收买了。”   “够了!”殷老夫人怒斥一声,吓得汤妈妈紧闭着嘴,再也不敢吭声。   宋绵悄悄松了攥着的手,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幸而常勤早就发现在街头鬼鬼祟祟的汤妈妈,早早地进来通风报信,否则今日,她和五叔定是会被人撞见的。   回了府,汤妈妈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抖得厉害。   年氏见此情形,自请认罪道 : “母亲,今日这事,想来是汤妈妈看错了,是儿媳愚昧,听信了谗言,还望母亲责罚。”   殷老夫人气急败坏道 : “你真是错的离谱啊,今日这事,也亏得你们做的出来!你是宋丫头的舅母,平日里不关心关心她便是,竟还弄出这等事来,简直荒唐至极!”   “母亲,儿媳知错了!”年氏见殷老夫人如此生气,心中慌成一片。   殷老夫人怒斥她 :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才会整出这等无中生有之事。怪不得茗玉好好的一个孩子,竟会养出那等尖酸刻薄的脾性,定是被你养坏了。”   “母亲,我……”   年氏还要辩解,却听得殷老夫人厌烦道 : “回你的院子去,日后少出来晃悠。”   年氏腿一软,差点站不稳“母亲,您这是要关我的禁闭?”   殷老夫人撇开眼,不想再看她,吩咐一旁的丫鬟: “你们还不带二夫人回去?”   丫鬟们虽碍着年氏的面子,却又不敢不听殷老夫人的话,只好应诺。   年氏这才知自己竟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今后的日子,她恐怕是难过了。她抬眼瞧了一眼宋绵,恨地咬牙。   宋绵虽也望着她,眼中却是静无波澜,仿佛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害人害己,终究是作茧自缚。   年氏下去了以后,殷老夫人又道 : “汤妈妈假传消息,编排主子,罪大恶极,将她打四十板子,撵出府去。”   汤妈妈听得一惊,跪着磕头求饶 :“老夫人饶命啊,奴婢都是受了二夫人的指使,求老夫人开恩呐!”   婆子们拖着汤妈妈下去,没一会儿院子外头便传来她凄厉的惨叫声。   直到汤妈妈被打晕了过去,才有婆子进来禀报。   殷老夫人肃容道 : “撵出去罢,若是日后府上还有人敢乱嚼舌根,便是汤妈妈这副下场。”   在场的丫鬟婆子皆是吓得一声冷汗,齐声应道 : “是。”   连氏瞧见了,在心底后怕,幸而今日这事她和年氏先说了清楚,也并未多话,否则今日年氏的下场,便也是她的。   殷老夫人惩治完之后,显然是乏了 : “你们都下去吧,宋丫头留下。”   一众丫鬟婆子忙下去了,连氏是最后走的 : “母亲您好好歇息,儿媳先告退了。”   殷老夫人向她颔首,并未说话。   等到连氏走后,宋绵才走到殷老夫人跟前,替她捏肩 : “外祖母。”   殷老夫人闭着眼养神,忽然来了一句 :“绵儿,如今你年纪大了,连外祖母也敢瞒了。”   宋绵先是愣了愣,随即装傻道 : “外祖母,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殷老夫人却是一语道破 :“别装了,你是外祖母看着长大的,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   宋绵垂着头,不知该说如何是好: “外祖母,我……”   “和外祖母说说,到底是何人,能让你日日出去同他碰面?”殷老夫人话里未见生气,反倒是透着好奇。   “他,他是……”宋绵支支吾吾半天,一副难以启齿地模样。   殷老夫人见状,忍不住笑了,“和外祖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被咱们家绵儿瞧上的男子,定是不凡的。”   宋绵犹豫了半晌,才红着脸说 : “外祖母,是……程五叔。”   殷老夫人瞬时睁了眼,惊诧看她 : “你说的,可是程家五爷?”   宋绵垂着头,红着耳根低应 : “正是。”   殷老夫人震惊许久,好半晌才难以置信道 : “你,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宋绵坚定道 : “还望外祖母成全。”   殷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这才终于相信 ,禁不住感叹: “没想到那日咱们家求程五爷护送你去扬州,倒是让你们二人结下了姻缘。这程五爷倒是个不错的人,就是这年纪大了些。”   宋绵笑了 : “外祖母,我不介意这个的。再说五叔他,他真的待我极好。”   殷老夫人笑着打趣她 : “还未出嫁,便已替他说起话了。日后若是你了嫁过去,恐怕就记不得我这个外祖母了。”   宋绵搂着殷老夫人的肩,撒着娇道 :“怎么会,外祖母是我最亲之人,阿绵会永远孝敬您的。”   殷老夫人笑着说她“贫嘴”,又道,“今日这事,程五爷定是知晓我料到了。他若是真心喜欢你,我想不出几日,他便会上门提亲来了。”   ☆、041   程家。   程老夫人方用完斋饭, 屏退了丫鬟婆子, 只留下郭妈妈,静坐在罗汉椅子上,阖眼默诵佛经。   程予进来时, 也未吭声, 坐在梨木圈椅上。   程老夫人似是心有所感, 睁了眼, 颇为意外 : “你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程予道 : “过来瞧瞧您。”   程老夫人倒是不信 : “你成日忙着朝廷的事, 平素里哪有时间过来瞧我。说罢, 到底为了何事?”   自个怀胎十月生的儿子,程老夫人怎可能猜不出他的用意。   程予面色从容地将此行目的道出 : “我此次来,是有一事想请和母亲商议。”   “哦?”程老夫人意外挑眉, “何事?”   程予神色自若 : “我想让母亲替我上殷家求亲。”   “求亲?殷家?”程老夫人着实惊讶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这是瞧上了殷家哪位姑娘?若我没记错,殷家未出阁的几位姑娘里,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虽说殷老夫人早就盼着程予能够早日成亲生子,可殷家的这几位姑娘,年纪还是太小了些,恐怕不好生养。   “我想让母亲替我向殷家老夫人的外孙女, 宋绵宋姑娘提亲。”程予正色道。   殷老夫人原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晌,才道 : “你说的可是,宋家那丫头?”   程予点点头 : “正是。”   程老夫人皱了眉头。这宋绵本是她替自个亲孙子相看的, 谁知竟也被程予看中了。再则,他们二人年龄辈分还在那儿摆着,平日也甚少见面,如何就被程予给看中了?   “这宋姑娘年纪轻轻,还尚未及笄,嫁与你,恐怕不太合适。”程老夫人向来直言直语,特别是对自个的小儿子,平素里皆是有话便说。况且前段时日,秦氏才刚来向她说明,中意了这个宋绵,若她此时又替程予去殷家提亲,恐怕不太妥当。   程予一语点破道 : “阿绵年纪虽小,心性却是成熟稳重,母亲定然也知晓。”   这点,程老夫人的确知晓,否则京城世家闺秀如此多,她也不会唯独对宋绵青眼有加。只不过程老夫人倒是颇感意外,她这个儿子一直以来都尚未成家,无论她如何劝,他皆是推拒。她原认为他对女子并无兴趣,原来,竟是心中早就有了人。   程老夫人问他: “她宋绵就这样好,让你如此喜欢?”   “她虽无万般好,可我偏偏喜欢她。”程予如是说。   程老夫人看了他半晌,方叹气说: “你的亲事,我也催促了好些年。难得你有中意的姑娘,我此番若是驳了你,只怕你当真要成孤家寡人。这趟殷家,我替你走。”   “多谢母亲。”目的已然达成,程予起身道辞,“母亲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程老夫人微微颔首: “去罢,殷家老姐姐那,就由我去说。”   待程予走后,候在一侧的郭妈妈才发了言论: “老夫人,这宋姑娘本是三公子看中的,如今却和五爷……”   程老夫人心中的确烦着此事,轻叹着气:“我这个小儿子,自小就有主意,凡事都无须我替他操心,也从未开口求过我。如今他难得求了我一次,我若是不答应,只怕他日后再不会来求我。”   “可三公子那……”   程老夫人阖了眸,显然累了: “如今,只能委屈三郎了。”   郭妈妈却是心中明白。说到底,程老夫人最疼爱的,还是这程五爷。   .   程老夫人一向说到做到,既然应承。了下来,翌日便亲自去了趟殷家。   程老夫人有备而来,殷老夫人也是早有准备。   二人本就是多年故交,因而也没绕多大弯子,三言两语的,便将这门亲事给定下了。   殷家和程家祖上便有姻亲,如今又结了这门亲事,两家皆是看好的。   殷老夫人让贴身伺候的曲嬷嬷亲自送程老夫人出了门,这事便在宣平候府上上下下传遍了。   就连墨画得了消息,也是万分震惊,急急忙忙跑回了朗月居: “姑娘,我听府里的人说,程家上门提亲来了。媒人还要了您的生辰八字,连吉日都定下了。”   宋绵虽早已料想到,却不想程家速度这样快: “定在什么时候了?”   “今年年末。”墨画脱口而出,旋即微微一愣,方惊愕道,“姑娘您……您早就知晓了?”   宋绵未答话,却是默认了。   墨画这才恍然大悟: “姑娘,原来您和程五爷,你们早就……”   暗度陈仓了。   剩下的这四个字,墨画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难怪程五爷对他们姑娘总是这样好,也难怪她们姑娘这段时日一会儿伤春悲秋的,一会儿又眉目含情的,原来是早就和程五爷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说来她也真是个没眼力见的,日日跟在她们姑娘身侧,竟是连这也未看出来。   宋绵静坐着,望向窗外,心中联想到了殷老夫人前几日对她说的话。   果然,五叔是真心喜欢她的。他明白如若外祖母知晓了他们二人的事,他又迟迟不上门提亲,定会寒了外祖母的心。日后再想求娶她,便是难上加难。   .   连氏得知了消息,也是意外。   她细细分析,却觉得这事太过蹊跷。这程五爷看上了宋绵,听着倒是不太可能,毕竟这两人,一个是出入朝堂的权臣,一个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实在是扯不上关系。更何况这两人的年纪还差了不少。   连氏正想的出神,就见守在外头的碧儿神色慌张地进来道: “夫人,大公子来了。”   连氏自然知晓殷诏过来寻她是为何事。她稳了稳心神,道: “让他进来吧。”   碧儿应诺: “是。”   殷诏一进来,便好奇问: “母亲,我听说程五爷上咱们家提亲来了?”   连氏愣了愣,心想他这还尚不知情?   殷诏好奇问: “不知程五爷是向哪位妹妹提的亲,茗玉还是怜玉?”   连氏盯着他看了半晌,神色略显犹豫。   殷诏坐下以后,说笑道: “母亲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程五爷是来向绵儿妹妹提的亲?”   话一出口,他自个便先愣了愣,随即去看连氏的神色,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牵强地笑笑: “不会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绵儿妹妹和程五爷,他们二人怎会……”   连氏疼惜地唤他: “诏儿……”   殷诏忧自出神,仍然不信: “母亲,定是你骗我的,这怎么可能。绵儿妹妹一向都是唤程五爷五叔的,她从来都是将程五爷当作长辈。便是那日在轩品楼……”   那日在轩品楼……   一种强烈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一直以来,他好像都忽略了什么。难怪那日在轩品楼,程予直盯着绵儿妹妹瞧。难怪绵儿妹妹神情闪躲,却又眉眼藏情。原来,他们早就……   连氏柔声劝他: “诏儿,既然宋丫头已和程五爷定了亲,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殷诏摇摇头,依旧固执: “不可能,绵儿妹妹是不会答应的。”   “诏儿。”   “定是母亲你骗我的。”   “诏儿!”连氏拔高了声音,“程家请的媒人都已问了宋丫头的生辰八字,就连婚期都定下了,就定在今年年末。”   殷诏登时怔住了。   “诏儿,前段时日你二婶婶跟前伺候的汤妈妈便亲眼目睹了宋丫头和程五爷在外头私会,你二婶婶也因为怂恿着老夫人亲自去捉人,却着了个空,没捉着程五爷,也因此被你祖母关了禁闭。可若不是亲眼所见,你二婶婶和汤妈妈怎么会上赶着去捉人,这不是作茧自缚么?”连氏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只好狠了狠心,将这番话说了出口,“如今这事过去了才不出几日,宋绵又和程五爷定了亲,若说是巧合,我是打死不信的。 ”   殷诏闻言,似受了打击。神色茫然,眸中黯淡,口里嘀喃着: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连氏忍着心痛,给他下最后一剂猛药: “你若是不信,便亲口去问问你的绵儿妹妹罢。若不是她亲自点头,老夫人怎会答应这门亲事。你也知道,老夫人有多疼宋丫头,否则为何她迟迟不肯点头答应将宋丫头许给你,不正是因为宋丫头心中无你,不愿嫁你罢了!”   这最后一句,似是当头一棒。殷诏失魂若魄地坐着,宛若没了灵魂一般,面如灰色。   连氏婆口苦心: “诏儿,听为娘一句劝,忘了你的绵儿妹妹罢。”   ……   殷诏不知是何时回的院子,就连平日里伺候他的大丫鬟怀玉多次叫唤他,他也未曾听见。   一人默默来自书房,目光触及书架上摆放整洁的文房四宝——那是绵儿妹妹送的。一直以来,他视若珍宝。   可终究,他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心啊……   可他母亲说的不错,若没有她的点头,祖母是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是他不甘心啊!明明他才是最早和宋绵相遇的,为何他却始终走不进她的心里。反而程予,却这样轻而易举地便夺得了她的心。   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她虽无万般好,可我偏偏喜欢她。 五叔的情话太感人。 不出意外,可能下章就成亲了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バイパ— 5瓶;2782389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2   自婚期定下, 宋绵便甚少出门。毕竟女子成亲乃毕生大事, 马虎不得。   过了春至,便迎来了立夏。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快到宋绵的生辰。女子十五及笄, 宋绵今年正好满了十五, 比起去年的生辰, 自然是办的隆重些。   若是之前, 单凭宋绵扬州六品知州女儿的身份, 她的及笄礼, 自是请不到身份地位尊贵的世家宗妇。可如今她与程家五爷定了亲,身价也连带着翻了翻倍,上门巴结讨好她之人自然不少。   殷老夫人特邀来忠伯候府的许老夫人, 为宋绵加笄。这许老夫人可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 德高望重、身份尊贵,请她来做加笄之人,不知是多少姑娘艳羡不来的。若不是殷老夫人同她交情颇深,恐怕也是请不来她的。   宋绵心知殷老夫人疼爱自己,才将这及笄礼办的丝毫不逊大户闺秀。   她梳着双紒,在众目睽睽之下,由许老夫人替她加笄, 三加过后,便由殷老夫人授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之道。   宋绵垂首,洗耳聆训。   这原是及笄者父母所做之事,可宋绵七岁痛失双亲, 如今至亲之人,也只有殷老夫人了。   宋绵跪在殷老夫人身前,对她行拜礼: “我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成之后,殷老夫人亲自扶了宋绵起来: “及笄以后,你便不再是小姑娘了。”想起再过不久,她就得嫁入别家,殷老夫人心底泛起不舍。   “我能够长大成人,多亏了外祖母的养育之恩,若不是外祖母悉心教导,我恐怕……”说到此,宋绵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殷老夫人怜惜地将她搂入怀里:“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外祖母已经很欣慰。”   “宋姐姐,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该开心才是。”此次及笄礼,殷怜玉作为宋绵的赞者,陪在她身侧。   宋绵这才笑了笑,明媚如初:“怜玉妹妹明年的及笄礼,也得邀我前来观礼才是。”   殷怜玉自然愿意,笑着打趣: “我定是会邀宋姐姐你的,我只怕到时我那表姐夫不肯让你出门。”   宋绵瞧她: “你如今竟也学会打趣人了。”   她这才发觉,从前的殷怜玉总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就连一颦一笑都不敢随意显露。如今和她待得久了,活的也愈发恣意了。   这也是宋绵所希望见着的。她之所以喜欢殷怜玉,是因为她心性善良。在这世上能维持心善之人已然少之又少,殷怜玉却能一直坚守本心,良善淳朴,已是世间难得。&猴&哥&独&家&整&理&   殷怜玉弯了眉眼,盈盈笑着 : “这还不是和宋姐姐学的。”   其实程五爷和宋绵的亲事,震惊的只有一些世家夫人。京中的世家姑娘早就知晓了这宋绵和程五爷之间的关系,他二人结亲,也是迟早的事。   殷茗玉虽早就知晓此事,可真得知他俩定亲了,心中难免不甘。等到年后宋绵嫁去了程家,便是堂堂太傅夫人了,身份地位不知翻了多少倍。再则,程予和齐家三公子比起来不知强了多少。想到这儿,殷茗玉更是不甘心,凭什么宋绵区区一个六品知州的女儿,竟能嫁的比她还好。   可有些人偏偏就是得到了上天的眷恋。   ……   备嫁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一晃眼,便到了年末。   宋绵无双亲,婚姻大事,自然是殷老夫人替她操持。宋绵的嫁妆,也是殷老夫人替她备好的,连带着宋绵母亲的那份,将在她成亲那日送去程家。   女子出嫁以后,嫁妆何其重要。若是在夫家嫁妆不够丰厚,就连说话也是底气不足。再不用说后宅之中打点奴仆、差人办事,皆是要用着银子。有银两傍身,总是好事。这嫁妆,也得越多越好。   殷老夫人人老了,房契地契握在手里也用不到了,这些钱财自是要留给宋绵的。   宋绵出嫁前夕,殷老夫人便带着这些地契房契去了朗月居。   墨画早就铺好被子,等着宋绵就寝。见殷老夫人来了,这才退了出去,留她们二人在屋里说话。   殷老夫人牵着宋绵的手,在罗汉床的垫子上坐下: “你嫁去了程家,便是程家的人了。这些事原是你母亲交代与你的,可如今你母亲不在……”话语微顿,接着是一声轻微叹息。   宋绵心知殷老夫人定是思念起了她母亲,不禁感伤: “若是娘还在,定是能亲眼看着我出嫁。”若是她娘爹还在,定是会很高兴罢。   殷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怜惜着说: “好孩子,你还有我这个外祖母,外祖母会亲眼看着你出嫁。”   “外祖母……”宋绵心里感激,这些年,外祖母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殷老夫人眼眶湿润,用帕子抹了泪,这才拿出了替她准备的房地契: “你嫁去了程家,没了外祖母庇护,万事恐怕没如今这般顺遂如意。外祖母给你嫁妆里添了些东西,有了银子傍身,你日后的路也能好走些。”   宋绵红着眼眶,推拒道: “外祖母,这是您一辈子的积蓄,我不能收。”   殷老夫人劝说她: “好孩子,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外祖母已是垂暮之人,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   “可是……”   宋绵还要推拒,殷老夫人继续劝她:“好孩子,你就收下吧,这样外祖母也能够安心看着你嫁去程家。”   宋绵犹豫许久,终是收下。   殷老夫人这才满意,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这样才对,和外祖母还客气什么。”   宋绵感动落泪,扑进殷老夫人怀里,“外祖母,阿绵舍不得您。”   殷老夫人听了,笑了声: “傻丫头,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如今你能嫁得如意郎君,外祖母也能够放心了。”   宋绵抬起头看她: “外祖母放心,五叔定会待我好的。”   殷老夫人笑着刮刮她白嫩的鼻尖:“傻丫头,这人还未嫁过去,就开始替未来夫君说话了?”   宋绵盈盈一笑,窝在殷老夫人怀里不肯起身。   还是殷老夫人瞧着时辰不早,拿了本画册子给她,这才回去歇息了。   宋绵上辈子嫁过一次人,自然知道这画册子是何物什。可想到她明日便要和五叔做这画册上的事,她心头倏然狂跳不止,双颊异常滚烫。   好不容易才稳了心神,她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上辈子,程家与她而言便是龙潭虎穴,这辈子,她却愿意为了程予,心甘情愿地入程家。人不能这样自私,五叔为她做了这样多,她也是时候该迈出那重要的一步。   一夜无梦,宋绵睡得十分浅。因为心知明日须早起,她也未敢深睡。   翌日卯时,便有丫鬟婆子进了来,伺候她起身更衣,点缀妆容。新娘子的妆容,自然是繁琐复杂。宋绵由着她们化了好几个时辰,都未曾化好。   都道成亲是最折磨人之事,此话当真是一点没说错。宋绵一大早醒来,一口饭也未曾用,便由着她们梳妆打扮。   “新娘子可真漂亮。”   化好了新娘妆,屋里的婆子们忍不住夸赞。   就连刚进门的喜婆也是笑着说: “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美成这般的新娘子。姑娘莫不是那天仙下凡来了?”   “要我说还是新郎官好福气,这副好模样,平日里也是很难遇着的。”   这些婆子们惯来会说讨喜话,宋绵也是见怪不怪,低声吩咐墨画给了她们一些赏钱。   换上凤冠霞帔,盖上红色喜帕,宋绵静坐在屋内。   外头鞭炮齐鸣,鼎沸热闹,定是新郎官迎亲来了。   宋绵由着婆子们搀扶着出了朗月居,去了正厅。   新娘出嫁,原是要拜别父母的。可宋绵并无双亲,便改成拜别殷老夫人和宣平候。宋绵虽隔着喜帕,却依稀能瞧见殷老夫人虚白的鬓发,慈蔼的笑容。   她心生不舍,想要好好告别一番。可话一出口,便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大舅舅,外祖母……”   “绵丫头。”殷老夫人再也坐不住,起身拉起新娘子的手。   “外祖母,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眼泪浸湿了喜帕,宋绵再也抑制不住,轻声抽噎。   “绵丫头,你去吧,外祖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殷老夫人边抹着泪,边温声宽慰她。   宋绵咽呜着说: “外祖母,我舍不得您……”   这句话,惹得殷老夫人的眼泪落的更凶了: “好孩子,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吉时,等过几日回了门,你便能回来瞧我了。”   殷祉见状,忙起身劝道: “吉时快到了,新郎官还等着,快去罢。”   殷老夫人忙抹了泪,露了笑: “去吧,绵丫头。”   宋绵被丫鬟婆子拥着出去,任由泪水肆意滚落,心中的不舍之情愈来愈浓烈。   倏地,红绸缎的另一头微微抖了抖,似是在安慰。   宋绵微微一愣后才明白过来那是五叔在安慰她。心中的不安像是被安抚了,宋绵低垂着眼帘,望着脚底下那双大红缎面的靴子,心里瞬时安定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家再来围观五叔洞房花烛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ivian、Maserati 10瓶;伊诺拉 7瓶;2782389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3   花轿颠簸了一路, 总算到了程家。   宋绵由喜娘搀着下了轿, 接过红绸缎,迈入程家大门。周遭传来一阵鞭炮贺喜声,很是热闹喜庆。这熟悉的场景与宋绵而言, 却有些恍如隔世。   喜婆扶着宋绵的胳膊, 进了喜堂。直到拜过高堂, 又被牵引着入了洞房。   早有丫鬟捧着秤杆过来, 就等着新郎官掀新娘子的红盖头。屋里围满了女客, 宋绵略微有些紧张, 双手揪着红色裙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谁知眼前的喜帕倏然被挑起,她的面容便这直接袒露在众人面前。   宋绵心中微惊, 下意识抬眸, 便撞入程予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里。   今日的她,穿着大红衣裳,裙摆是金线勾勒而出的花纹,鲜艳浓烈、精巧细致。头上戴着金灿灿的凤冠,细长的流苏坠子在脸颊两侧轻轻摇晃,衬着那张容色动人的脸庞。一双秋水清眸带着一丝生怯,羞怯地扫了一眼便垂了下来, 更显娇弱如花。这般好的颜色,令屋里的人心头一窒。   “新娘子可真漂亮……”   不知是谁,先夸了一声,这才拉回了众人的神思。   “是啊, 五爷真是好福气。”   “这样漂亮的新娘子,竟是我们的新夫人。”   惊艳了一番以后,大家忙说着吉祥话讨赏钱。   程予眸中含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宋绵看了好半晌。   屋里还有别人,宋绵对着他炙热的目光,不免有几分羞怯,微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小丫鬟端着合卺酒过来。   程予在她身侧坐下,同她挽着胳膊,一饮而尽。喝下了合卺酒,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夫妻二人连为一体、合二为一了。   喜婆端着花生瓜子过来,洒了一床,寓意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直到礼节毕了,新郎官到了前厅陪客,独留新娘在新房里等候。   墨画怕宋绵饿着,端了些瓜果点心过来: “姑娘,您一整日未吃东西了,奴婢担心你饿着,特意端了些吃的过来。”   宋绵的确饿的很,累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了。   她捻起一块芙蓉糕,正准备咬,便瞧见似云端着吃食从外头挑帘进来: “夫人,五爷担心您饿着,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碗粥过来。这粥是刚熬好的,五爷说您一整日未吃东西了,吃不得辛辣,这温热的粥正好暖胃,您吃下胃里也能舒服些。”   宋绵心里微暖,笑着道谢: “多谢似云姐姐。”   似云笑语盈盈地瞧她: “夫人如今可不能再叫我姐姐了,真是折煞我了。”   厨房熬的是碗红米粥,不凉不烫,温度正正好。宋绵拿着汤匙子,小口小口吃着,配着那几碟脆爽可口的小菜,吃完以后,果真觉得方才空荡荡的胃里顿时舒服多了。   墨画见她们姑娘喝完了粥,便过来替她解凤冠钗环。   柳儿和絮儿则去了净室,烧好热水。待墨画替宋绵拆了发饰、卸了妆容,这才移步到净室沐浴更衣。   墨画拿着香胰子,轻轻替宋绵搓着背,她们姑娘肌肤细白光滑,跟那羊乳似的,细腻的不见一丝瑕疵。她有时稍稍不慎擦地用力些,便会留下一道微红的印子。这般的娇嫩,若是待会入了洞房,也不知会成了何样?这样想着,墨画也不禁红了脸。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对于洞房一事,皆是难以启齿的。   沐完浴,墨画拿了块柔软的棉布,替宋绵擦干身子,换上一身大红色绣芙蕖寝衣。   屋里烧了银丝炭,即便外头下了大雪,也不觉得寒冷,反而温暖如春。   宋绵在临窗的绣墩上坐下,由着墨画替她绞着头发。   花窗上贴着红艳艳的鸳鸯喜字,映着昏黄的烛光,变成橘红的颜色。不知不觉,她竟是看出了神。   程予在前厅喝了不少酒。若是平日里这些同僚定是不敢这样灌他的,可今日是他大喜日子,任谁也能看出他脸上的高兴,便轮番着上来敬了。说是要将他灌的烂醉如泥,令他一回了新房便长醉不起,入不了洞房。   可到底是他们低估了程予的酒量。他喝了这样多,唯有脸色红了些,脑子却是清醒得很。   柳儿絮儿百无聊赖地在外屋侯着,见程予来了,忙打起了精神,规规矩矩地唤了声: “五爷。”   程予抿着唇,微微颔首。   似云从小厨房那端了碗醒酒汤过来,笑着说: “五爷还是先喝口醒酒汤吧。”   程予抬手按了按眉心,接了过来,还未喝便先问了一句: “小厨房熬的粥,端给夫人喝了么?”   似云笑着答: “五爷您亲口吩咐的,奴婢自然是照做了。”   程予这才放心下来,喝了口醒酒汤,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里屋。   临窗而靠的角落里,坐着位红衣小姑娘,眼睛盯着那花窗上的剪纸鸳鸯瞧,微微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予放轻了步子,踱步至窗边,接过墨画手里的棉巾: “我来吧。”   墨画吓了一跳,发现是程予,忙向他行了一礼: “五爷。”   宋绵显然也被这声动静惊回了神,转过身来瞧他: “五叔……”(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 ?°)?整( ?° ?? ?°)?理( ?° ?? ?°)?   墨画是个有眼力见的,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将婚房留给这对璧人。   程予拿着棉巾,极其自然地替她擦拭着秀发。他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极其珍贵。   程予问她: “方才在想什么呢?”他的嗓音本就低淳,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夹着一股微醺,听着愈发醉人。   宋绵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略微拘谨: “没想什么。”   程予俯下身子,从身后将她圈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 “可是在想我?”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宋绵双颊泛红,贝齿轻咬下唇: “才没有。”   程予似是不信,抵着她的额头问: “当真没有?”   他今日穿着大红吉服,一改往日的素色衣袍,却更显俊美异常。一双清眸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一不留神,便会沉溺其中。   宋绵哪里受得住,一颗心狂跳地厉害,白净的脸上似染了红霞,比抹了胭脂还要鲜艳。   “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买的糖葫芦?”程予认真注视她。   宋绵点了点头: “记得。”   程予嘴角微勾,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当时心中想的却是,这小姑娘这样好骗,将来也不知会被谁给哄了去?”   结果兜兜转转,竟是被他给哄到手了。   宋绵自然听明白他的意思,仰起脸问他: “所以五叔这是打算哄我一辈子么?”   她的眼里清澈明亮,闪着点点星光,比那璀璨的星辰还要夺目,美得不似凡尘俗物。   程予捧着她的面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凝视她: “爱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哄你一辈子。只要你开心,我恨不得倾尽所有。”   他眼里温柔的像是快要滴出水来。宋绵内心深处蹿出丝丝甜意,比那蜜饯酥糖还甜,一时之间,她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甜化了。   程予凑近她,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嫩唇,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宋绵的脸上,令她心跳不已。他吻的痴缠,手掌紧紧箍着她的细腰,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   宋绵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便被他整个打横抱起。宋绵惊了一跳,双手搂着他更紧了,生怕自己会掉下来。   雕花梨木罗汉床上,早就挂了红绡纱帐。程予轻轻将她放在鸳鸯锦被上,体贴地替她脱了绣花鞋。   小姑娘光着脚坐在床榻之上,雪□□嫩的小脚和身下的大红色鸳鸯锦被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予眼眸沉了几分,一把将她圈入怀里,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滚烫的吓人: “阿绵,别怕。”   宋绵紧绷着身子,虽有些害怕,却也轻轻点了点头。   纱帐落下之时,月光洒了进来。屋里的昙花难得一现,满室的馨香馥郁。   芙蓉帐暖,春宵一度。屋中红蜡高燃,昏黄烛影轻晃,烛光交织在一块,映得纱帐上的影子起起伏伏。醉人的声音渐渐飘出,惹得候在屋外的几个小丫鬟都不禁红了脸。   几时的抵死缠绵,都比不过那颗温热跳动的心。   ……   云消雨散之后,宋绵蹙着眉,冒了满头热汗,鬓发沾了汗水,粘稠的贴在脸上。她的脸颊酡红,像是醉了酒,小手揪紧了身下的红色鸳鸯锦被,久久不肯松开。身子痛的不行,她侧躺在里头,咬着牙不说话。   程予自身后搂过她,轻轻替她擦了汗,怜惜地问: “还疼么?”方才他也一直顾虑着她,不敢多要。   宋绵不敢看他,将脸埋进被子里。即使被窝闷热,她也不敢将头探出来。   程予知她难受,低笑一声,起身吩咐屋外侯着的丫鬟叫水。   他起身穿了里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抱起她去了净室清洗,再回到屋里已是子时。   宋绵累了一整天,方才又被程予欺负了许久,早就困得不行了。一沾了床,便沉沉睡去。   程予见她睡得香甜,也不忍再打扰她。将她搂入怀中,闻着她发上的清香,一夜长眠。 作者有话要说:  五叔的洞房花烛只能拉灯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玫?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ivia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4   辰时, 窗外的大雪早已停了。明媚的阳光洒在腊梅梢头, 消融了枝桠的残雪。   阳光透过花窗淡洒了进来,照亮了宽敞的屋子,宋绵悠悠醒来, 微微一动, 便是一阵酸疼。   身上传来的清晰痛楚, 令她忆起昨晚那暧昧的一夜。衣领处微微松散, 依稀可见一大片红肿的肌肤, 全身上下无一处可幸免。   宋绵面颊不禁滚烫, 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启齿。   躺在身侧的程予察觉到她醒了,将她的身子掰了过来,面向着他: “醒了?”   宋绵正害羞着, 不敢看他的眼睛, 用被子蒙着脑袋,闷闷应了声: “嗯。”   程予轻轻笑了声,伸手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给扯了下来 : “蒙这么紧,不怕闷着?”   少了用来阻隔的锦被,宋绵便这样对上他的墨眸,二人贴的那样近,近到连他纤细的睫毛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她双颊忍不住泛着绯红。   程予眼底温柔尽显,轻柔将她搂入怀中,轻叹一声 : “阿绵,你可知道, 我等着这一天等了好久。”   宋绵窝在他温热的怀里,心中颤了颤。上辈子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暖,这辈子他全都给予了她。给她买糖葫芦,逗她开心,疼着她哄着她,他的温柔全都留给了她一人。那这一世,她能够和他举案齐眉、儿女绕膝么?   未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她只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感情,珍惜枕边之人。   ……   新婚第一日,新妇自然是要去拜见公婆。   墨画从闷户橱里翻出件茜红色绣缠枝花袄裙出来,伺候着宋绵穿上。如今她是新妇过门,自然得穿的艳丽些。头上也不能再梳以往常梳的少女发髻,而是挽成了随云髻,斜插着蝴蝶钗。   梳妆打扮以后,宋绵起了身,墨画拿了件织锦镶毛斗篷出来,替她披上。   程予也换好了衣裳,过来牵她的手。他的手掌厚实温热,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像是把她的心也捂热了。   程予微俯着身子,替她将脸颊两侧的鬓发捋至耳后,嗓音低沉: “娘子今日真好看。”   以往她很少穿的这样鲜艳,浅色系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便有几分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之美。鲜艳的茜红色却衬的她面颊粉嫩,薄唇殷红,似是那姹紫嫣红开遍之景。   宋绵脸蛋微红,羞涩地垂头。从前听过许多人夸她好看,曾经她都不以为意,认为这不过是区区一副皮囊,再美再好也不过是天生便有的,不足以挂齿。可每回听见程予夸她时,她便会忍不住低头害羞。同时心中也会庆幸,五叔这样如圭似璧的人,也亏得她生的好看些,否则真是配不上他了。   .   程老夫人的落梅院早就坐满了人。毕竟这是新妇入门的第一天,全家自然不敢懈怠。   宋绵一入了花厅,众人的目光便通通落在她的身上。   宋绵自是察觉到了,却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规规矩矩地向坐在主座之上的程老夫人行了一礼 : “母亲。”   程老夫人上上下下地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宋绵的年纪也不过刚满十五,她最小的孙女也都十二三岁了,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终归还是太小了些。   “好孩子,在外面冻着了吧,快过来坐。”程老夫人慈笑着说。   宋绵抿着唇浅笑,款步来到她的跟前。一旁的丫鬟端着茶过来,宋绵端起茶盏,俯着身子恭敬地给程老夫人奉茶,“母亲请喝茶。”   “好孩子。”程老夫人笑着接过,轻抿一口清茶。儿媳虽小,但到底还是喝上了这杯期盼已久的春茶。   程老夫人关切地问: “你刚嫁过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昨夜睡得可还好?”   当着众人的面提及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就算宋绵表面维持的再端庄,还是抑制不住面露娇红。   程老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知道女儿家害臊,况且还是初为人妇,对这等床笫之间的事,自然是不好意思说的。   “母亲就别打趣弟妹了,你看看人家,脸都红了。”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秦氏,掩着帕子笑说了一句。   弟妹?   宋绵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忽觉得颇为好笑。上辈子,她嫁的人是程棠,秦氏便是她的婆婆。这辈子,她嫁的是程予,她竟是和秦氏成了妯娣?   程老夫人和气地冲宋绵笑了笑,顺带给她介绍,“这位是你三嫂,旁边这位便是你大嫂。”   程老夫人这辈子生了三男两女,两个女儿早就嫁作人妇,如今程家除了程予,也只剩大爷程衾和三爷程寅了。   宋绵闻言,依次向挨着主位坐着的柳氏和秦氏行礼 : “大嫂、三嫂。”   秦氏依旧端坐着,面不改色。反之柳氏面上却略显尴尬。她最小的女儿程鸢,今年也都十三岁了,如今却要让她和一个同她女儿差不多大岁数的小姑娘做妯娣,实在是别扭的很。   程老夫人牵过宋绵的手,轻轻拍了拍: “如今,你嫁到咱们程家来,便是咱们程家的人了。平日里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吩咐府里的下人。将身子骨养好了,才能尽心伺候好仲卿。”   这仲卿是程予的字,平日里也只有程老夫人会这样唤他。   婆婆的教诲,宋绵自然是洗耳恭听的。   程老夫人继续对屋里的人道: “你们这些小辈,也快过来见见你们的五婶婶。”   首先过来的便是程绮了,她亲热地拉着宋绵的手,脸上写满兴奋 : “阿绵,没想到你竟然成了我的五婶婶。这种感觉实在太微妙了,按岁数,我还比你要大上一岁呢。”   “胡闹,如今她是你长辈了,可不行再这般没大没小的了。”程老夫人嘴上虽是在说教,眼里却满是宠溺。   程绮撅噘嘴,上前搂着程老夫人,撒着娇道 : “祖母,那我以后能常常去找五婶玩么?”   “祖母,阿嫣也喜欢五舅母,舅母长得好漂亮,阿嫣也想天天去找舅母玩。”说话的是程家二姑娘程苑的亲生女儿莫玉嫣,因着程苑刚给莫家添了丁,身子也未养好,莫家也恐照顾不好莫玉嫣,便将她暂时放到程家来养。   程老夫人笑着去刮她的鼻尖 : “你这个小机灵鬼,天天往你五舅母那跑,也不怕你五舅舅嫌你烦?”   “五舅舅是不会骂阿嫣的,他一向最疼阿嫣了。”莫玉嫣生的粉雕玉琢的,粉嫩的小嘴说话来一张一合的,娇憨可爱极了。   程老夫人笑着捏捏她圆润的小脸,“那你就和你舅母回去吧,晚上我再让何妈妈过去叫你。”   “嗯,谢谢外祖母。”小丫头笑的一脸灿烂,显然很开心。   她小跑着过来,一把抱住宋绵的小腿: “五舅母,阿嫣想和你一起回去。”   宋绵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她实在不知道她自己哪里惹得人家小姑娘这样喜欢了。不过她心里虽这样想着,依旧蹲下身来,将六岁大的小姑娘抱了起来,笑的温和 :“好好好,舅母带你回去。”   说着,又向程老夫人辞行,“母亲,那儿媳就先回去了。”   “去吧。你也别太累着,回去后先好好歇着。”程老夫人也是女人,自然也知晓女子初次圆房时要受的苦,因而也体贴地慰问了她一句。   宋绵抱着小小的莫玉嫣出了落梅院。   一路上莫玉嫣话特别多。   “五舅母,你为什么生的这样好看?”   “阿嫣长大了以后也会跟五舅母一样漂亮么?”   “五舅母头上戴的蝴蝶钗可真好看,以后阿嫣长大了,五婶婶能把她送给我吗?”   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宋绵却不觉得她烦,反倒担心她渴了。一回了院子,便吩咐柳儿端了碗热羊乳来。   “在外头冻着了吧,快喝碗热羊乳暖暖胃。”宋绵又吩咐道,“墨画,去拿个暖手炉来。絮儿,你再去端些瓜果点心过来。”   “是,夫人。”   墨画应承着,也知道这称呼是该改了。如今他们姑娘嫁了人,便不能再唤她姑娘了。   莫玉嫣这是第一次来这院子,左看看右瞧瞧的很稀奇。“五婶婶,你这的点心真好吃。”小丫头吃饱喝足了,还不忘称赞了一番。   “阿嫣喜欢吃便多吃些。”宋绵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的宠溺。   莫玉嫣拿起一块桂芸膏给宋绵,献着殷勤 : “五舅母也吃。”   宋绵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桂芸膏,顺带夸了她一句 : “阿嫣真乖。”   程予回院时,便瞧见自己刚过门的小媳妇被别人给霸占了。   “五舅舅。”莫玉嫣窝在宋绵的怀里,冲程予咧嘴笑了笑,露了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程予挑眉 : “阿嫣怎会在这儿?”   莫玉嫣道 : “是阿嫣自己喜欢五舅母,便跟着她回来了。”   “我和阿嫣合眼缘,这小丫头又老爱黏着我的。”和莫玉嫣相处了一个下午下来,宋绵也喜欢上了这个娇憨可人的小姑娘。   程予却有些头疼了。   因为莫玉嫣在他的院子里吃饱喝足以后,一直到晚上天暗了下来,程老夫人派何妈妈过来请她回去,她都不肯走,直搂着宋绵说要和她一起睡。   第一天如此便罢了,结果到了第二日小丫头依旧闹着不肯走。   程予在偏房睡了一宿,第二日便有些睡不住了。下了床,披了外衫进了里屋。   宋绵侧躺在床榻上,还未睡着,瞧见程予进来了,惊讶地问 : “五叔,你怎么来了?”   怕惊醒旁边熟睡的小丫头,程予把头埋进她脖子里,低沉着声音说 : “想抱着你睡。”   宋绵脸色一红,刚想要嗔他,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宋绵吓了一跳,忙搂紧程予的脖子,责怪他道 : “阿嫣还睡着呢!”      ☆、045   程予置若罔闻, 抱着她来到偏房。   宋绵一沾了床便要起身, 却被程予一把按了回去。   腰间被他的手束缚住,宋绵颇为无奈 : “阿嫣若是半夜醒了发现没人,定是要闹的?”   程予亲亲她的脸蛋, 轻声说 : “有似云看着。”   宋绵咬咬唇 :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 我还是回去睡吧。”   宋绵说着又要起身。谁知程予倏然一个翻身压了上来, 俯在她耳边低声说 : “你已经让我当了一天的和尚了。”   宋绵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红着脸想推开他, 奈何力量不及他大。   程予轻叹一声,颇有怨词 : “别人新婚燕尔的,皆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你我二人, 果真是与旁人不同。”   宋绵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这两日的确是有些忽视他了。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她诚心道歉 : “五叔,对不起……”   程予惩罚性地轻咬了她一口,低笑一声 : “今晚,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补偿……   宋绵双颊泛红,低声呢喃了一句 : “那……你温柔一点。”   洞房花烛夜那日过后, 一直到了现在她都还疼着呢。虽说这等床笫之事,本就是夫妻之间该做的,可她却还是忍不住害臊。   程予唇角含笑,不徐不慢地去解她腰间的衣扣。洞房花烛那晚, 程予意外发现她特别敏感,尤其是脖颈处,只需轻轻一触碰,她便痒的不行。她冷了他这些天,他可不能轻易饶了她。   这一夜,宋绵只觉得比起洞房那晚更加香汗淋漓、软瘫如泥,到最后只能勾着程予的脖子声声求饶。   程予自然是不肯放过她的,拔步床的动静便一直到子时才停下 。   一夜的痴缠缱绻,宋绵疲惫地睡去,累的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   翌日清晨,程予轻轻推了推怀中娇弱的人儿 : “阿绵,该起了。”   宋绵窝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仍未睁眼。她从前并不是个贪睡之人,只是她实在累的厉害,连动的力气也没有,只想这样静静躺着。   程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含笑说 : “你忘了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么?”   宋绵倏然睁了眼,忙坐起身来 : “对啊,今日是回门的日子,那我便可以见着外祖母了。”   墨画替宋绵更衣时,发现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不仅布满了吻痕,竟还有些浅淡的牙印。墨画一时红了脸,她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可也知这是缘何而来。更何况她今日清晨收拾被褥时,账内的旖.旎风光更是令她羞红了脸。她不禁在心里暗暗责怪这程五爷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她们姑娘这样娇嫩的人儿,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梳洗打扮好,程家的马车也早就在门外侯着了。   马车一路到了宣平候府,殷老夫人也早就备好饭菜等着他们。   宋绵这些年日日伴在殷老夫人身侧,甚少与她分开。如今她嫁了人,竟是离开了这样久。   殷老夫人一见着宋绵,脸上洋溢着慈蔼笑容 : “绵丫头。”   宋绵露了笑,搂着她撒娇 : “外祖母,我好想你。”   殷老夫人笑着说她 : “都嫁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也不怕新姑爷看了笑话你。”   宋绵亲昵地搂着殷老夫人的胳膊,不肯撒手。   程予远远瞧见,一抹温柔藏匿眉宇之间。只要她开心,他恨不得将这世上最美之物都赠予她,又怎会笑话她。   一直到进了内厅,殷家人早就坐齐了。   宋绵先是向各位长辈问了安,程予见状,也是气定神闲地向众人问安。   可屋内之人哪里受得起。宋绵本就是小辈,向他们问安本是应该的。可程予是什么身份?一齐人见状也不敢坐着了,纷纷起了身,让程予先坐下。   程予倒也没怎么和他们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一顿饭下来,吃的还算和气。   到了晌午,殷诏才姗姗来迟。   他甫一进门,见了宋绵,先是一愣,良久才走到位置上坐下,“抱歉,我来迟了。”   殷家人哪个不知道殷诏对宋绵的心意。见此场景,皆是面露尬色。   “表哥。”宋绵依着礼,神色淡淡地向殷诏问了好。   殷诏见状,也不得不起身,“表妹。”接着看向坐在宋绵身侧的程予,微微愣了一瞬,才神色如常地唤了一声,“表妹夫。”   程予却是神色自若道 : “表兄。”   二人见了礼,这才坐回了原位。   殷诏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宋绵身上。不过三日未见,她已经从曾经那个豆蔻少女变成他人妇。那整整齐齐盘起的发髻,更是刺痛了他的眼。一顿饭下来,他吃的索然无味。   用过了饭,宋绵陪着殷老夫人去了沁香肴。程予则在前厅同殷祉、殷元和殷诏等人谈话。   一进了沁香斋,殷老夫人便吩咐曲嬷嬷端了碗银耳莲子羹过来,“你最喜欢喝我这儿的银耳羹,知道你今日要回来,我特意让小厨房做好放锅里热着,等你一来,便能喝到这温热的银耳羹了。”   宋绵拿着汤匙,吃了一勺,笑着说俏皮话 : “还是外祖母这儿的银耳羹最合我胃口。”   殷老夫人听得乐了 : “傻丫头,说的好像程家亏待了你一样。程家的饭菜就不合你胃口?”   宋绵是吃惯了这儿的味道,“程家虽好,可到底比不上外祖母这儿的。”   殷老夫人叹气 : “唉,嫁了人,到底不比在外祖母这儿好。程五爷对你可好?”   见殷老夫人提及程予,宋绵不禁忆起了昨夜,一时羞红了面颊,点了点头说 : “五爷待我很好。”   殷老夫人也是嫁过一次人的,自然听出她话里的娇羞,“只要程五爷懂得心疼你,你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说着,她又想起了一事,“程老夫人可曾有为难你?”   宋绵闻言,摇了摇头 : “未曾有,就目前来看,程家老夫人待我还算和气。”   殷老夫人这才安了心 : “如此便好。这夫妻同心,婆媳和睦,也算是嫁的不错。不过你那两个嫂嫂,特别是那程家三夫人秦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秦氏的为人,宋绵自然是清楚的。这辈子她是她的弟妹,秦氏表面上待她还算和气。不过这日后嘛,可就得且走且看了。   “外祖母放心,我会多留个心眼,防着那秦氏的。”宋绵说。   殷老夫人心知宋绵聪慧,不会轻易被人下了套。若是亭玉那孩子,定是会被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也幸好那傅家不是那等斗心勾角的人家,她也放心将亭玉嫁过去。   祖孙二人坐在暖阁里,笑着谈天。   候在一旁的曲嬷嬷瞧见了,也是一脸笑 : “宋姑娘您一回来,老夫人可是连饭都比昨日多添了一碗。”   宋绵握住殷老夫人的手,关切道 : “我不在,外祖母也得爱惜自己,否则我去了程家也是寝食难安。”   “你别听曲嬷嬷乱说,你不在的时候,外祖母也是照常用饭的。只不过你不在的这几日,外祖母略微有些不习惯罢了。知晓了你在程家过得好,外祖母也能多添几碗饭。”殷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宋绵的手,希望她能够安心。   宋绵如今在殷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殷老夫人了。可到底是嫁给了别人,不能常常来探望她。也幸而程家和殷家同在京城,若是她和亭玉一样嫁的那样远,那她和殷老夫人可就是此生再难相见了。   太阳西落之时,宋绵也得回去了。   马车颠婆,宋绵靠着车壁,似有心事。   程予看出来,轻轻揽过她的肩,柔声问 : “怎么了?”   宋绵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里舍不得外祖母。”   程予心知她和殷老夫人感情深厚,如今嫁了人心里定是舍不得她的。他开口宽慰她 : “日后我若得了空,便陪你回来。”   宋绵知晓程予待她好,可她毕竟已经嫁了人,若是常往殷家跑,到底是不太好的。不过他能有这份心,她便已心满意足了。   程予见她依旧闷闷不乐,让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绵掀了轿帘,发现还未到程家,疑惑问他,“怎么停下了?”   程予宠溺一笑 : “带你下去走走。”   宋绵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定是自己将不开心全都写在脸上了,才会让五叔替她担忧,同时心里却有些甜滋滋的。   .   这样一对璧人,蓦然出现在街道上,不知吸引了多少路人回头。   程予牢牢握着宋绵的手,十指相扣,藏进斗篷里,生怕她冻着一丁半点。   常勤走在前头,一路上护着,无人敢接近他们二人。   掌心传来他的温热,宋绵忽觉心安。   这一世,她何其幸运。五叔待她这样好,她会忍不住想,若是上辈子,她也能早些遇到他该有多好。若是她早些遇着他,她上辈子也不会过得那样凄苦。同时她也替他感到心疼,或许,她早就该猜到了。他上辈子为何终身未娶,其实是因为他的心上人早就嫁作他人妇。   原来,她竟是错过了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章的车也锁了,我就不开车了…… 我太南了!   ☆、046   走到半道, 程予忽停了下来, 替宋绵拢了拢身上的红色斗篷 : “风大,小心着凉。”   宋绵天生怕冷。这几晚同房,程予便发现她手脚冰凉的很, 只怕是天生血不足, 寒气太重导致。这几日他也是捂着她的手睡的, 当真是把自个给她当暖手炉用。   因着新婚的缘故, 宋绵这几日穿的比往日鲜艳。今日穿的这身水粉色窄袖对襟袄裙, 衬得她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戴的发饰也是难得一见的茜红宝石, 一改往日的素雅,却添了几分媚色。   “往后也如此打扮吧,你穿着好看。”程予喜欢瞧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他看着也赏心悦目, 否则岂不是荒废了这副好皮囊。   “嗯。”宋绵轻轻应了声,不禁红了脸颊。每每听了他的甜言蜜语,她心里就像是吃了颗甜蜜饯儿似得甜丝丝的。   像是怕她没听进去,程予还特意带她去了成衣铺子,亲自选了几匹鲜艳的绸缎。店里的女掌柜可是边替宋绵量着尺寸,边夸道 : “夫人可真是好福气,我这铺子开了有些年头, 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体贴入微的男人。”   墨画接过新买的布匹,新姑爷疼爱他们姑娘,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是喜闻乐见。   从成衣铺子出来, 程予又道 : “隔壁便是轩品阁,我见你午饭也未用多少,不如到轩品阁坐坐,你不是最喜欢那儿的桂芸膏。”   宋绵倒是没料到他观察的竟这样仔细,就连她午饭用了多少都记得这样清楚。“五叔,不用了。我下午才在外祖母那儿喝了碗碧粳粥。”   “无妨,吃不下便少吃些。再让墨画带些你爱吃的桂芸膏、糖蒸酥酪回去,晚上当点心吃。”程予知晓宋绵的饮食规律,她向来是少食多餐的。兴许是因为她身形瘦弱,胃口也比寻常人小些。每次不过用了半碗饭便饱了,可饿的也比寻常人快。她向来爱吃甜食点心,也贪嘴。这些,程予皆是看在眼里,也牢牢记在心里了。   他事事想的周全。宋绵不过才嫁给他两三天,他竟是将她的饮食规律、生活起居全都记下了。   她悄悄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他身穿玉涡色流云纹长衫,腰间锦带束着清瘦的腰身,侧脸清冷孤傲,却不失清隽秀逸。他似有所感,偏过头来,原本冷然的面容也温和了几分。他的温柔,向来只留给她一人。   宋绵心里微热,握着他的手用力了几分。在这世上,除了她已故的爹娘和外祖母,恐怕也只有五叔待她这样好了。如此真心相待,宋绵不可能不心动。她那颗漂泊流离已久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宋绵靠在程予的肩头,面露倦色。她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垂了下来,眼皮底下浮着一层浅淡的乌青。   程予知她困了,昨晚到底是他折腾的她狠了,害得她一夜没睡好。他心里略微自责,他昨晚不该那样折腾她。可她那般纤弱娇小,肌肤细腻芳香,光滑的犹如上等白瓷玉。温香软玉抱满怀,他终究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虽是难以抑制,程予也多次告诫自己要尽量克制。可晚上安寝之时,当程予上了榻,瞧见帐中的娇美人儿盖着被子躺在里侧,鸦青色发丝铺满枕头,纤细洁白的手腕随意搭在锦被上,看似一副将要睡的模样。   平复了心头的燥热,程予佯装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静默躺下。可终究是睡不着,毕竟他是个气血方刚的男人,始终做不到心静如水。   宋绵怕冷,转过身抱住他清瘦的腰,顿时觉得温热暖和。困意来袭,她将脑袋贴着他的后背,舒适又安心。   感受到身后的人睡熟了,程予心里舒了一口气,却是睡不着了。   .   翌日醒来,宋绵瞧着便神清气爽,显然睡的很舒坦。   新婚头三日,程予休沐在家,第四日便要上朝去了。   宋绵起的早,主动替他宽衣。   小妻子似乎从未替人穿过衣裳,手忙脚乱地穿了半天,却是一件也未穿好,还是程予手把手地教她。她却也学的很认真,微垂着眼睫,柔软的小手系着他的锦带,白嫩嫩的小脸像是刚出水的芙蓉,纯净如水。昨晚好不容易被他压下的火再次噌噌蹿了起来,始作俑者却像是毫不知情,依旧低垂着脑袋认真地替他整理衣摆。结果理了半天,还是没整好。   宋绵咬紧下唇,羞愧地看他 : “五叔……”   她这一声唤的绵软甜濡,清甜中又夹着丝撒娇意味。   程予眸色沉了沉,再也抑制不住,狠狠地惩罚她。   宋绵却不明所以,糊里糊涂地被他抱着亲了许久。他像是饿了许久,用力吮吸她的唇瓣。一直过了很久才停歇。   替丈夫宽衣本就是为人.妻子该做的,可到他们这儿,却成了一种闺房乐趣。   同她耳鬓厮磨了一阵,程予这才放过她。她这样美,这样好,程予搂着她,平生第一次生出不想去上朝的念头。也终于明白古往今来为何有这样多的帝王因为一名女子而亡国。   最后亲亲她红润的脸蛋,程予抱着她良久,迟迟不肯松手。   宋绵由着他抱了许久之后,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 “五叔,你该上朝去了。”   程予也知时辰不早了,轻轻叹了一气,俯在她耳边,柔声说 : “乖乖等我回来。”   宋绵脸上抑制不住发烫,靠着他肩头,低低应了声 : “嗯。”   程予上朝去了,宋绵也该去程老夫人那请安。   她理了理被程予弄乱的衣裳发髻,这才去了落落梅院。   宋绵来的早,秦氏和柳氏还未曾到。   “你倒是来的早。”程老夫人坐在紫檀椅上,显然也是刚起来不久。   宋绵恭声道 : “给母亲问安,我断然不敢来迟了。”她才刚过门,若是不来的早些,倒显得没有诚心了。   “我惯不会拿乔别人的,以后不必起的这样走,和你大嫂三嫂一道准点来就成了。”程老夫人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倒是满意她的诚心。   宋绵聆听受教 :“是。”   “过来坐吧,你那两个嫂嫂过会儿才会过来。”程老夫人说着,又吩咐何妈妈替她上茶。   “多谢母亲。”宋绵在心里松了口气。来之前,她倒是挺怕程老夫人会为难她的。   上辈子,光是晨昏定省上,秦氏就没有少为难过她,还常常吩咐宋绵到她屋子里立规矩。相比之下,程老夫人却是个平易近人的,对她这个新进门的儿媳也算的上和气。   事实上,程老夫人的确是甚少为难儿媳的,只要她们二人安守本分少惹是非,程老夫人也不会拿她们如何。但她对秦氏、柳氏二人也没多少喜欢。反而对宋绵,还算青眼有加。毕竟是自个儿子真心疼爱的人,程老夫人多少也生了几分爱屋及乌。   二人坐着喝了盏茶,秦氏和柳氏也来了。   “弟妹倒是来的早,这一对比,倒是显得我们来的迟了。”秦氏笑着入席,言语中颇有深意。   宋绵怎会听不出,忙笑道 : “是我来的早了,母亲方才还教训我,让我下回别来的这样早,和大嫂三嫂一道来便是。”   柳氏笑说 :“五弟妹刚嫁过来,自然是不敢懈怠的。五弟妹一片孝心,我们也是该多学学的。”   “我初来乍到,凡事自然没有大嫂三嫂懂得多,以后若是有不懂的,还需大嫂和三嫂多多教导。”宋绵态度恭敬,让人瞧着舒服。   柳氏对她也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喜欢: “五弟妹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多多来问我。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也是闲着无趣,五弟妹若是有空,可以过来陪陪我。”   柳氏的女儿和宋绵一般大的年纪,柳氏瞧着宋绵,就生了几分母亲对女儿的疼爱,又见她一副乖巧驯良,倒是个好相与的人,一时也生了想同她亲近的心思。   宋绵笑笑,说着俏皮话 : “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就是怕大嫂你嫌我烦了。”   “怎么会,五弟妹生的这般好看,我就是瞧着,早膳也能多添一碗饭。”柳氏笑说。   这边宋绵和柳氏聊的正投缘,倒是把秦氏晾在一旁。   原先秦氏对宋绵倒是有几分好感,毕竟她家三郎看中了宋绵,秦氏对宋绵也还算满意,便想着日后娶回来也是好的。可谁知这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宋绵竟是和她的小叔子扯上了关系,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弟妹。秦氏这才明白,这女子生的太过好看,便是个勾引人的狐媚子。今日吊着这个,明日又和另一个好上了。她家三郎得知了宋绵成亲的消息,可是颓靡不振了许多日,至今都未出过院子。   因着这事,秦氏可是彻底将宋绵给恨上了。如今又瞧见了她笼络柳氏的模样,心里更加气愤。   秦氏和柳氏向来合不来,平日里也只是表面上维持着和睦,私底下可是处处都计较的。如今程家的中馈是秦氏和柳氏在管,凡事难免有分歧,闹得不愉快也是常事。程老夫人虽好说话,可最厌烦的便是这等明争暗斗、后宅不宁之事。因此她们二人表面上照样装出一副好妯娌。   ☆、047   在程老夫人的落梅院坐了许久, 宋绵和柳氏等人准备起身告辞。   “弟妹如今来了程家, 可还住的习惯?”柳氏向来为人亲和,眉眼自有一股温柔之意。虽已是快四十的年纪,瞧着却像是才三十出头。身上穿戴的衣裳首饰虽也是华丽昂贵, 但也没有像某些世家贵夫人那般浮夸。   宋绵和她说着客套话 : “承蒙大嫂关心, 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柳氏怕她想家, 开慰她道 : “你年纪轻, 刚嫁过来, 难免想家。女人总是要走这一遭的, 等日后习惯了便好了。”   宋绵点头笑笑,又和她闲聊了几句,这才回了各自的院子。   霁月阁位处偏僻, 离落梅院也有些距离, 但却是个清幽雅静的好地方。   宋绵方跨了月门,远远地便瞧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坐在游廊的长凳上瞧风景。走进以后,那丫鬟似也察觉到了她,慢悠悠地起身相迎 : “夫人。”   这丫鬟生的杏眼粉腮,身段婀娜,颇有几分姿色,比起似云来添了几分妩媚。   宋绵多瞧了她一眼, 问 : “你叫什么名字?”霁月阁里的丫鬟婆子多不甚数,宋绵一时之间还认不齐全。   “回夫人,奴婢名唤如月,是在五爷屋里伺候的。”   这如月的一管嗓子比别人娇嫩的多, 说起话来,倒比那夜莺还动听些。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宋绵听了,都觉得骨头要酥了。   不是宋绵多想,如月这等姿色,又是在程予屋里伺候,若说没点猫腻,她是万万不信的。况且这如月待她的态度,比之院子里的其他丫鬟,明显多了几分轻怠。寻常世家公子年满十四岁便会由家里人替他安排通房婢女,教导这床笫之事。更何况程予这把年纪了才娶妻,若说屋里没有个通房的侍妾,说出去恐怕也无人相信。   虽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宋绵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涩。特别是瞧见如月那纤细的身段,脑中便会克制不住去想夜里程予待她的温柔缱绻,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别人。   “奴婢自小就在五爷屋里伺候,对五爷的生活起居甚是了解,夫人若是不懂或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如月道。   这话听着倒像是忠仆才会说的,可仔细一听,却像是带着几分其他的意味。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我瞧这会儿大家皆在忙,唯独你在这儿闲着,总归是不太好。虽说你是院子里的老人,过去院子里如何我也不想过问,可如今我才是这院子的夫人,而我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倚老卖老之流。我未出阁之前,身边也有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曾经我待她也还算看中,可后来有一回,我瞧见她占着自个资历深,常常偷懒不做事,欺负院子里新来的丫鬟。那姿态,可真是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你可知我后来将她如何了?”宋绵说到此,笑的越发随和,“自然是撵出府去了。我要的是个听话的奴才,可不是个主子,若是想着在我的院子里当个千金小姐,那就趁早撵出去罢,我的院子里,可是养不起闲人。”   不管这如月是不是程予的通房侍妾,宋绵总不能让她区区一个婢女爬到她的头上去,还是得先压压她的威风才好。   果然,如月听了这话以后,脸色变了又变,却也不敢反驳,还得恭声应道 : “夫人教训的是,奴婢定当谨遵夫人教诲。”   宋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不顾如月难看的脸色,转身回了屋,摆足了世家夫人的架子。   晚膳,宋绵也未怎么用,早早洗漱了上床歇息。   程予下朝回来,便发现里屋的灯早早熄了。   宋绵其实并未睡熟,只是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了动静,正要起身,便听见屋里响起如月那娇如莺歌的嗓音 : “五爷刚下朝回来可是饿了?小厨房正好炖着您爱吃的银耳燕窝,奴婢去端来给您。”   程予的确尚未用晚膳,闻言点了点头,“嗯。”   不知为何,宋绵心里头的那股子酸涩感又重新涌了上来。她默默躺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程予用了晚膳,便去了净室。他向来是不习惯别人伺候的,宽衣解带皆是自己亲力亲为。   直到沐浴更衣过后,程予这才准备上榻歇息。或许是因为担心会吵醒宋绵,他的动作格外轻。   宋绵自然也感受到了,继续闭眼装睡。   程予累了一天,也想了她一天。寻常人家妻子未等丈夫回来便早早睡下,定是要受到指责的。可程予却觉得这样才好,睡眠好了也说明她在程家的日子过得舒坦。   程予悄悄翻了个身,动作轻柔地将宋绵搂入怀里,生怕会吵醒她。   不消片刻,程予的呼吸渐渐平稳了。   宋绵知道他熟睡过去了,这才睁开眼。他素来喜爱熏香,此刻被他拥入怀里,更觉得这香味好闻。   她悄悄在心里舒了口气。或许她不该这样心胸狭隘,既然嫁与他为妻,就该有为人妻子的气量。善妒,可是七出中的大忌。况且他待她这样好,她本该知足了。为夫君纳妾本就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若他真有一天想纳妾了,她也应该做好妻子的责任,替他抬几门妾室进来。   一番自我安慰,宋绵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阖眼睡下了。   .   翌日,宋绵从程老夫人那请安回来,在抄手游廊遇着了程绮。   “五婶婶。”程绮远远地瞧见她,上前同她打招呼,“五婶婶这是要去哪呢?”   宋绵笑说 : “我刚从母亲那过来,正要回去呢。”   “那正好,我正闲着无事做,不如去你院子里坐坐。”程绮向来喜欢宋绵,她性子柔,生的又好,她自然喜欢同她亲近。   宋绵一个人成日在院子里闲着也是无趣,这下有程绮来和她作伴,她自然乐意。也幸亏莫玉嫣这几日回了莫家,否则定是要缠着她的。   程绮如今亲事还未定,在家里养着。平日里也就在屋里看看书练练字,实在无聊透顶,巴不得能出来透透气。   宋绵命墨画端了热茶来,又备了些点心,二人坐着喝茶聊天,倒是自在的很。   “阿绵,你什么时候和我五叔好上了,我还以为你和我哥……”程绮还是觉得叫她阿绵来的自在,五婶婶什么的实在别扭的很。   宋绵品了一口清茶,悠悠解释 : “我与程三公子并无干系,况且如今我是他的五婶,这等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   程绮这才明白过来如今这话的确是不合适说,乖巧地点头 : “嗯,我以后不说了。”   程绮还是和记忆一般,是个纯善的姑娘。宋绵挺高兴,上辈子她就喜欢这样的程绮。   程绮一直在霁月阁坐到了傍晚,程予下朝归来了。   “五叔回来啦。”程绮起身道。   程予见了程绮,倒是意外,再扫了眼桌案上的茶点,对她道,“你以后若是无事,多过来陪你五婶说说话。”   程绮闻言,乐意地点头 : “那是自然的,我和五婶的关系向来很好。”   程予颔首,转身去了书房。   宋绵知道,程予是怕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特意让程绮过来陪她说说话。   程绮自然也明白,“阿绵,我五叔待你可真好。”   宋绵笑了笑,没接话。   程绮走了以后,宋绵吩咐小厨房做了晚膳,拎着食盒去了书房。   程予坐在书案前拟信,瞧见宋绵进来了,这才搁下手中的笔。   “阿绮走了?”程予问。   “嗯。”宋绵点点头,打开食盒,将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在桌案上,“我吩咐厨房做了点吃的,你还未用晚膳,定是饿了。”   程予握着宋绵的手,牵着她在他的膝上坐下 : “我不饿。”   宋绵一愣 : “那这些吃食……”   “你吃吧。”程予低头,瞧着她粉嫩的面颊,亲了一下。   “可我也不饿。”宋绵方才和程绮吃了不少点心,的确不是很饿。   “你太瘦了,多吃些才好。”程予说着,捋起衣袖,顺手端起书案上的芙蓉羹。   “我喂你吃。”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羹汤,凑到她嘴边。   宋绵颇有些不自在,却也张了嘴,一口吞下。   程予却像是来了兴趣,一勺一勺喂着,极有耐心。她粉嫩的小嘴沾了羹汤,变得殷红水润,格外诱人。   程予伸手,修长的食指在她嘴角轻轻擦了擦。似乎还未尽兴,他俯下身,轻轻舔舐着她红润的唇。   书房内的喘息声逐渐加重,宋绵红着脸推开他,大口喘气。   程予笑了笑,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问 :“饱了么?”   宋绵被他这一系列的温柔举动弄得面红心跳,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程予温声说 : “你和阿绮关系好,我让她白日多过来陪陪你,我不在时,你也不会无聊了。”   宋绵知晓他的用意,一颗心柔软了起来 : “阿绮是个好姑娘,我从前和她走的也近。只是……”   程予挑眉问 : “只是什么?”   宋绵佯装叹气 : “从前阿绮可是叫我妹妹的,如今我嫁了你,她倒改口叫我婶婶了。”   程予不觉含笑,重重咬了口她粉嫩的小嘴儿 : “可是又嫌我老了?”   宋绵不禁吃痛,娇嗔道 : “你咬疼我了。”   程予低低笑了一声,抱着她起身。   书房里放着张供人午睡的雕花拔步床,此刻正是派上了用场。   程予似有心惩罚她,力道也比以往重了许多。   宋绵不消片刻就受不住了,小手揪着身下的锦被,呼吸不稳地向他求饶 : “五叔……”   程予却不太满意,闷声纠正她 : “叫哥哥。”   宋绵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个小时候第一次见他,可不就是一声声地唤他哥哥?   一时之间,她更加难为情了。   “五叔我……”   见她依旧不肯改口,程予愈发不肯放过她了。   宋绵被他欺负的狠了,实在没法子,只好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 “哥哥……”   程予这才满意,替她擦了额间的香汗,终于饶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晚 程五爷 : 叫哥哥。 宋绵 : …………?? 第二晚 程五爷 : 叫哥哥。 宋绵 : 五叔…… 第三晚 程五爷 : 叫哥哥。 宋绵 :哥哥!哥哥!哥哥! 程五爷心满意足 : 真乖。 昨天那章锁了。唉,我改的心力憔悴。昨天那章我没开车啊,感情现在jinjiang是连亲亲抱抱都不行写了吗?如果这章再锁,我就自闭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82389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8   清晨醒来, 程予却没去上朝。   今日他休沐, 起的却也早。   宋绵悠悠醒来,便瞧见站立在屋里穿衣的程予。她动了动身子,发觉腰酸的厉害, 却也忍着酸痛掀开被子准备下榻, 谁知脚一沾地, 险些没站稳。   程予眼疾手快地扶了她, 索性将人重新抱回床榻上 : “你身子不适, 今日就别去母亲那儿请安了。”   宋绵羞红了脸, 轻声轻语地说 : “那可不行,母亲会不高兴的。”   程予半搂着她,含笑说 : “我让似云亲自过去和母亲说, 就说你病了, 下不来床。”   宋绵面露娇红,轻轻推开他。程老夫人活了这般岁数,怎会不知她为何下不来床?   她刚睡醒,长发松垮披散着,身上穿着烟霞色单薄寝衣,脖颈处布满密密麻麻的吻痕,那是程予昨晚怜爱她时残留下的。   大清早的, 最容易蠢蠢欲动。   程予定了定心神,压下心头燥热,让似云去取药膏。   宋绵害羞,自然是不会让他替自己上药, 推拒道 : “五叔,我自己来就好。”   程予置若罔闻,取下药瓶塞子 : “背上的淤青你够不着,还是我来帮你。”   宋绵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没再推拒。   程予极其细心,修长的食指沾了浅绿色膏药,轻轻在她身上推开抹匀。   静静由着他上药,宋绵更觉得困倦,侧躺着睡下了。   程予知她睡着了,将她衣角掀了下来,再悄悄替她把被子盖上。   下了榻,他向外头喊了一声 : “似云。”   “嗳。”   如月从外头挑了帘子进来,娇声应道 : “五爷有什么吩咐?”   如月今日特意穿了身茜红色绣花比甲,衬得她容貌明艳,媚眼如丝。这副打扮,不像个丫鬟,倒有几分像大户人家的侍妾了。   程予轻皱了眉头 : “似云呢?”   “似云姐姐出去了。”如月笑靥如花,眸中一点羞涩,“五爷可是要我服侍你更衣。”   程予一瞧她那副模样,心底略微排斥,冷声道 : “不用了,你退下吧。”   如月闻言,面上笑容一僵,却也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忿,乖声应道 : “是,五爷。”   如月心里难受的紧,暗怪程予不解风情,谁知方走到门口,就听到她家五爷喊了声 : “等一下。”   如月蹙着的眉头一松,面染喜色,迫不及待地转身 : “五爷有何吩咐?”   程予看也未看她,冷声斥道 : “你一个丫鬟,打扮的如此狐媚,可是要给谁看?还不快下去换了。”   姑娘家的面皮薄,如月听了这话,脸色由红转白,羞于见人,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宋绵本就睡的浅,屋内的一点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宋绵以为,这如月昨日能对她说出那番话,定是因为程予待她与常人不同,可如今看来,这个如月似乎还没有似云来的体面。   一时之间,宋绵心里头的那股子好奇更浓了。她忽然很想知晓,在程予心中,这个如月到底有没有一些分量。   她翻来覆去地思考,就连程予也察觉到了。   他踱步至床畔,掀了纱帘,柔声问她 :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宋绵点点头,缓了容色,故作平淡地问说 : “五叔屋里的丫鬟我只认得似云,昨日又新识了个叫如月的丫头,自称是自小在你屋里伺候的。我瞧着她生的也有几分姿色,又是伺候你的老人,若是五叔也觉得她不错,那便由着我做主,抬了她做妾室,你觉得如何?”   宋绵虽是有心试探他,可说这话时脸上虽平静,心里却依旧酸涩烦乱。   若是他答应了,那她……当真要给他做主纳妾么?   宋绵垂着眸子,不敢去观他的神色。   却不知程予脸色沉了下来,墨色的眼眸沉如死寂的深潭。   他皱着眉头问 : “如月?哪个如月?我不认得。”   程予平日待在院子里的时间不多,大多时候也都是在书房度过,院子的大小事务他甚少过问,皆是交由似云来打理。屋里的婢女除了似云之外,其他的他也只记得住长相,名字却是对不上。譬如方才进来的那个丫鬟,他实在记不清她的名字。   宋绵略一惊讶,又觉得不太可能,明明前天晚上她还听见如月伺候他用晚膳,怎么如今又说不认识人家。   心思回转,宋绵勉强露笑,佯装大度: “五叔若是喜欢她,大可同我说,我也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你若是真瞧上了谁,动了纳妾的心思,我是万万不会阻拦的。”   程予闻言,却是面沉如水,抿唇不语。   纱帐里的气氛忽变凝重,宋绵觉得这股子沉闷压的她心头喘不过气来。   二人这样对峙良久,是程予先开了口: “我不知你口中的如月是谁,或许我屋里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丫鬟,可我从未留意过。”   宋绵睫毛颤了颤,显然意外,却又一副不太相信。   程予知她心有所疑,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给她。   这荷包,宋绵自然认得,因为这是她亲手绣的。   程予当着她的面,将荷包解开,里头装着一小缕用红绳绑着的青发 。   宋绵微愣,抬眸看他: “这是?”   程予将这缕头发放在她手中,神色温柔 : “这是洞房花烛夜那晚,我趁你睡着亲手剪下的。”   宋绵心中一颤,久久没回神。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怎会不明白……   愧疚歉意涌了上来,宋绵难以开口 : “五叔,我……”   程予温柔凝睇她 : “你我二人既为夫妻,便再无旁人。此生除了你,我再不会有其他女人。”   这样重的承诺,他竟如此轻易的便许下了。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若是他当真想要纳妾,宋绵也绝不会怪他,可他竟直接说出此生绝不纳妾的话来,是当真愿意此生只守着她一人?   “五叔,对不起。”宋绵低垂头,颇为愧疚。他早就将一颗真心捧在她面前,可她却疑心他,还说出要替他纳妾的话来。   程予搂着她的腰,轻声道 : “以后,莫要再说替我纳妾的话了。”   宋绵眼中湿润,紧紧抱住他,重重摇了摇头: “不说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程予这才缓和了神色,亲了亲她的脸颊,默了会儿才问 : “还困么?”   宋绵摇头,她的睡意早就消散全无了。   程予低笑一声,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宋绵自然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顿时局促紧张起来 : “五叔,现在还是白日……”   大白日的做这等事,若是传出去了,恐怕要招人议论。   程予却不在意,温柔堵住她的嘴儿,轻轻松松剥了她的寝衣。眼前的景象,便似那春日初绽的玉兰,纯洁如雪,香韵犹存。   帐内温度渐渐升高,一阵浪翻红被,缱绻缠绵。   骤雨停歇,宋绵彻底爬不起来床了,就连抬抬眼皮子都累的很。   再次醒过来,已是晌午。   床边空无一人,宋绵起身,问站在纱帐外面的婢女 : “五爷去哪了?”?棠?芯?小?说?独?家?整?理?   那婢女低垂着头,态度恭敬 : “回夫人,五爷去了书房。”   宋绵了然,让她伺候着沐浴洗漱。   清洗了身上的粘稠,宋绵一身清爽,换了身石榴红对襟长衫,靠在梨木圈椅上用膳。   宋绵才咬一口桂花糖蒸栗粉糕,便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哀哭声。   这声音听像是姑娘家的,哭的娇娇滴滴。宋绵搁下手中才吃了一半的点心,问候在一侧的紫衣丫鬟 : “外头怎么了?是谁在哭?”   紫衣丫鬟垂着头,颤声道 : “回夫人,是……是如月姐姐。五爷吩咐了,说如月姐姐心思不正,让人找了人牙子发卖了。”   宋绵听了,倒是意料之外。   如月如今这个年纪,若是再找人牙子发卖了,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可这又能怪谁,无非是她自己不安守本分,怨不得别人。   .   院中花园,如月跪在地上,冰凉冷硬的鹅卵石咯的她膝盖生疼,她咬着牙,死死拖住似云的小腿,满脸泪痕 : “似云,我求求你,替我帮五爷求个情。我自小就入了府,伺候了五爷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五爷的心就这么狠,一点也不顾念旧情吗。”   似云唉叹一声,好声相劝: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五爷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他向来不近女色,否则这些年,你又何愁寻不着机会。五爷心里只装着夫人一个,你好死不活地偏要去和夫人说那些话,这不是将自己往死路里逼。”   如月死死咬着下唇不放,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坠 : “可我不甘心。夫人到底有什么好,五爷偏偏认准她一个。她不就长得比别人好看些,可男人不都是贪鲜的,再美再好也总会腻的。”   似云见她听不进去劝,摇摇头,不欲再说。如月和她一起长大,她自然也希望如月能好好的。可她偏偏要动歪心思,似云也救不了她。   如月被府里管事领走时,霁月阁的丫鬟纷纷打了个激灵,同时心里也彻底明白,日后若是谁在敢动攀高枝儿的心思,便是那第二个如月。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用我丰富的想象力来开车了。   ☆、049   宋绵初来程家, 许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从前霁月阁的事, 皆是似云在管,如今院子里多了位夫人,似云也自然明白, 是时候该将管理之权还回去了。   宋绵上辈子也管了十几年的家, 管起院中事来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似云原还想着指点她一二, 谁知她竟无师自通, 心下更是佩服。   宋绵上辈子可是代管了整个程家, 偌大的后宅, 她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令人挑不出差错来,这小小一个霁月阁又哪里会难得住她。   期间程老夫人倒是来了趟霁月阁, 发现宋绵管起杂务来也是井井有序, 一时动了让她协助秦氏柳氏一同管家的念头。   趁着儿媳晨昏定省之时,程老夫人便将打算说了出口。   柳氏倒是乐意,她和宋绵说的来话,若是凡事有了不同意见,也能好好商量。不像那秦氏,稍微不合了她的意,便不会轻易松口。若是宋绵加入了她的阵营, 也好帮着她一起对付秦氏。   相反秦氏却是极其不悦。她和柳氏一同管着中馈,本就分歧颇多,秦氏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最不喜别人驳了她的意见。本来就有个柳氏令她厌烦, 如今又多了个宋绵,岂不是让她更加头疼。   宋绵也深知自己刚过门不久,若是现在就接了管家之权,恐怕会招人记恨。于是推拒道 : “母亲,我年纪轻,凡事自然没有大嫂和三嫂处理的好,尚且不能担此大任。”   程老夫人笑说 : “正是因为你年纪轻,才应该好好磨炼一番。管的不好也无妨,多学多看,总是会的。”   程老夫人如此说,宋绵也不好再推拒,略一思索,只好应承下来 : “那儿媳就先跟着大嫂三嫂先学着。”   程老夫人点点头,这才满意。   管家一事,繁琐麻烦,宋绵上辈子管了许多年,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可到底每日还得花费许多时日在这管家上。   程家这样的钟鼎世家,光长年以来累积的账目就堆积成山了。宋绵管家也是上辈子的事了,一些琐碎记忆也忘得差不多了。   宋绵吩咐墨画挑了灯,望着书案上堆着的几摞陈旧账簿。这几摞账簿常年堆在书房里无人管,书皮早已泛黄,有些甚至有老鼠咬过的痕迹。她轻拍了书面上的灰尘,一页页细细翻看。   书房异常清静,满月早已上了梢头。   宋绵不禁犯了瞌睡,眼皮子直打架,索性丢了书,趴在书案上小歇片刻。   程予下朝归来,不见宋绵,问了墨画才知她在书房。   灯光昏黄,宋绵用手枕着脑袋,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乖顺地垂下,虽遮住了那双扑闪灵动的水眸,却是另一番恬静娴雅之美。   怕她着凉,程予脱下外衣,轻轻替她披上。   宋绵睡得浅,他这一温柔举动,却也弄醒了她。她挺直了腰,揉了揉眼,话里透着浓浓困意 : “五叔。”她方才是侧着脑袋睡得,白皙细嫩的脸颊压出了一块红印子。   程予在她身侧的杌子上坐下 : “困了怎么不回房去睡?”   宋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 : “我还有几本账目未看完,等看完了再歇下。你累了一天先去睡吧,不用等我。”   她眼里湿漉漉的,澄澈晶亮。程予揽过她的肩,将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 “你不在,我又如何睡得着。如此晚了,再看下去恐怕眼睛也看坏了,不如我念给你听。”   宋绵靠着他肩头,只觉安心。阖上了眼,淡淡应了声 : “你念吧,我听着。”   程予翻开书页,一行行地仔细念着。他的嗓音低淳悦耳,似那丝竹之声。宋绵起先还听的认真,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 ?° ?? ?°)?最( ?°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她睡得香甜,灯光照在脸上,柳眉细长,肌肤清透,莹润粉红的嫩唇泛着诱人光泽,美得像是画中仙。   程予轻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了起来。   似云候在书房外,听见推门的动静,忙转过身,“五爷……”   程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勿出声。   似云伺候了他这么多年,自然明白。   程予抱着熟睡的宋绵出了书房,朝卧房走去。   似云垂着眼,直到他走远了,这才抬头望去。   他们五爷这般杀伐果断之人,痴情起来却是这样温柔。这世间,恐怕少有女子能不为之心动。   .   宋绵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上,想来定是程予抱她过来的。   吩咐墨画伺候她梳洗打扮,宋绵这才去了落梅院。   还未走入花厅,宋绵就听见里头传来男子说话声。   宋绵放慢脚步,若有所思。   程棠似有所感,转过身来。   不过半年未见,宋绵出落的愈发清丽脱俗,不过却是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   程棠也快记不得,当初刚得知宋绵要嫁给程予的消息时,他是如何煎熬过来的。他不明白,她为何不肯接受他,却偏偏接受了程予。是因为程予位高权重、身份显赫?可程棠不信她是这种人。宋绵一向自持清高,又怎会为了荣华富贵身份荣耀而委身自己。   所以他想亲口问问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宋绵察觉到他炙热的凝视,却视若无睹,淡定自若地向程老夫人请安 : “母亲。”   程老夫人柔声道 : “你最近忙着学中馈,还得伺候仲卿,也累的很,若是无要紧事,这每日的晨昏定省,你就不必来了。”   “伺候婆母是儿媳本该做的,怎能无故免去。”宋绵自然明白,程老夫人如何说是一回事,她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了。程老夫人这番话本就是说给别人听的,好博得一个善解人意的名声,若她真照做了,那可当真是愚昧至极了。   程老夫人笑的祥和 : “难为你一份孝心,可也得保重身子,咱们程家还等着你开枝散叶。我一把年纪了,还指望着你给我添个孙子。”   宋绵闻言,客套笑笑。在旁人看来,却是一副娇羞模样。   程棠心里像是被灌了铅,沉重至极。如今她已嫁与别人为妻,也需替别人生儿育女。光是这样想着,他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像是快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痛不欲生。   出了落梅院,程棠远远地叫住她 : “宋姑娘。”   宋绵脚步一顿,闭眼凝息,方才淡然转身 : “如今我已嫁给五爷,你该唤我五婶才是。”   程棠微微一愣,“五婶”二字就像是一把锋利刀剑,狠狠扎进他心里,痛不见血。他捏紧拳头,努力克制住心里的痛楚,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 “五婶。”   宋绵望着他,却觉得犹如隔世。都道前尘往事莫要再提,如今她也寻到真心待她之人。对于程棠,她也恨不起来了。因为在她心里,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上辈子的事全都放下了。她与程棠,也早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宋绵垂了眸子,冷声道 : “三公子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程棠怎肯让她轻易离去 : “宋姑娘且慢,我有话要问你。”   “三公子想问什么?”宋绵早就与他了无瓜葛,自然不怕他问。   程棠望着她,终是问出了日夜萦绕在他心头的话 : “你为何要嫁给我五叔?”   宋绵笑了笑,答他 : “五爷真心待我,光是一点,便足够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程棠却不想她会答的如此简单,一时话语激动 : “若是你能嫁我,我也定会全心全意待你好,可你又何不肯给我机会?”   宋绵却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个上辈子负了她,害得她郁郁而终的男人,竟然说会全心全意待她好?   她脸上的不屑与讥笑,令程棠怔愣住了 : “你不相信?”   宋绵面色冷然,反问他 : “敢问三公子 ,你要我如何信得了你?”   程棠眸色微暗 : “那你又为何从来不肯给我机会?”   宋绵冷笑,一字一句道 : “因为,你不配。”她上辈子已经够惨了,也绝不会再步前世的后尘。   似乎与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宋绵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程棠却被她神情中流露出的厌恶深深震撼住了。他不懂,为何她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对他怀着恨意。明明是初次相见,二人之前并未有过交集,可却像是他上辈子就欠了她似的。   他心神不定地回了院子,殊不知温雨吟在背后跟了他一路。   温雨吟本是无意路过,却不想竟撞见了这一幕。她恨得咬牙切齿。她不明白宋绵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程予、程棠这两叔侄都死心塌地的喜欢她。想她温雨吟在程家待了这些年,为程棠付出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指望有一天能捕获他的心,从此过上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凭什么,她温雨吟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让她宋绵渔翁得利!宋绵已经嫁给了程五爷,身份尊贵都有了,又为何还要来纠缠程棠。   温雨吟心里越想越恨,心中陡然妙生一计。宋绵如此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若是让程五爷知晓了……   温雨吟阴冷一笑,面露狠辣。   这世间,应该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吧。   宋绵啊宋绵,你就等着彻底翻不了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努力更新。唉,好想出去玩啊,大家明天都出去玩了,我还得留下码字。委屈巴巴=_=   ☆、050   温雨吟像往常一样, 细心装扮了一番, 提着食盒去了程棠的院子。   还未进屋,就见程棠屋里的大丫鬟碧桃候在门外。   碧桃远远地瞧见她 : “温姑娘。”   温雨吟朝屋里望了眼,问 : “碧桃姐姐, 表哥在屋里么?”   碧桃点点头, 唉叹一声 : “三公子也不知怎么了, 一回来就躲在屋里喝闷酒, 还不许我们进去伺候。”   别人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温雨吟可是明白的很。程棠这般借酒消愁, 定是因为那宋绵。   温雨吟心中嫉妒的要命,表面依旧是笑的柔和 : “那我进去看看他。”   碧桃面露难色 : “可是公子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碧桃姐姐, 表哥的院子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你怎么还把我当外人看呢。”温雨吟说着便直接跨进了里屋,懒得再和碧桃虚与委蛇。   虽说她家世低位,不过就是秦氏娘家的一门远方亲戚,但她好歹也是程家正正经经的表姑娘,碧桃不过区区一个婢女,哪里敢拦她。   温雨吟进了里屋,里头只点了一盏幽暗的琉璃灯, 光线并不明亮。   程棠早就喝的烂醉,瘫倒在桌案上。酒水洒了一地,就连酒壶也不知何时滚落在桌角。   温雨吟逐步走近,娇滴滴地唤他 : “表哥。”   倒在桌上的人并无动静, 显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温雨吟轻轻推了推他的身子,又唤了他一声 。   程棠这才悠悠转醒,俊朗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微醺。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心里难受的厉害,于是不断地灌酒来麻痹自己。   许是酒精的缘故,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出现了幻影。一张姑娘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却觉得那张脸在他眼前不停地晃悠,模糊的很。   程棠闭着眼,重重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时,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宋绵。   心心念念许久的人,忽然近在咫尺,程棠怎么可能按捺得住内心的火热。   温雨吟扶着程棠的肩头,一脸关切地问 : “表哥,你还好吗?”   谁知她话一说完,程棠忽然搂上她的腰,将她按进怀里。   温雨吟惊呼一声 : “表哥!”   程棠不可置信道 :“宋姑娘,是你吗?”   温雨吟身子一僵,一股浓浓的嫉妒从心底深处蔓延出。她恨得攥着手心,却也只能隐忍着不发作。她深吸一气,学着宋绵平时说话的语气,“三公子。”   程棠心头一震,将她搂的更紧,欣喜若狂 : “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程棠松开她,伸手触碰她的脸,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清楚认识到眼前的这一切并非是梦 : “是真的,是真的!这不是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温雨吟望着他脸上的喜色,心里嫉妒的要命,却也清楚明白这是她千载难寻的机会。她一咬牙,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软绵绵地贴了上来。   怀里飘来女子身上的阵阵幽香,还掺着胭脂花露的香味,程棠全身热了起来,好似一团火在烧。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中,他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温雨吟坐在他的双膝上,大胆地贴上去去亲他。   程棠喉头一滚,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燥热,将人抱了起来,大步向床榻走去。   颠鸾倒凤、翻云覆雨之时,程棠在她耳边,一声声唤着宋绵的名字。   程棠粗鲁蛮狠,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温雨吟身子痛的不行,还得一遍遍听他温柔地喊其他女人的名字。虽然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她算计来的,可心里却忍不住悲凉了起来。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抬手去擦。   她不能流泪。早在她五岁那年起,她就告诉过自己,她这辈子再也不会轻易落泪。   屋里的动静这样大,候在门外的碧桃怎么可能听不见。可她到底是没有胆子进去阻拦,心里开始担忧三公子明早醒来若瞧见了这一幕,会是何等后悔。   ……   一夜宿醉,程棠还未睁眼,就感到头疼欲裂,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痛的要命。   他翻了个身,打算躺一会儿再起身,谁知却摸到了个柔软的身子。   程棠猛地睁眼,面前的景象更是令他迟迟不能回神。   这时,温雨吟也才悠悠转醒。经过昨夜,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无损的,青青紫紫的一片,实在是过于触目惊心。   眼前的场景这般香/艳,程棠就是再傻,也猜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温雨吟缩进被窝里,面露娇羞,只露了双灵动的眼睛在外面 : “表哥,你昨晚喝醉了,我们……”   “够了!”   程棠的眼眸阴厉骇人,浑身散发着冷冽之气。温雨吟也是第一次见着他这般神色,吓得不敢张口。   后宅总共就这么一点大,这事很快就传进了秦氏的耳里。   秦氏才起身不久,便听到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气的摔了手里的青玉描金碗 : “肯定是温雨吟那下/贱蹄子先勾引的三郎,否则三郎怎会瞧上她!”   王妈妈抖了抖身子,连声劝她 : “夫人息怒。”   秦氏怒不可遏 :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让她进我程家的门!若不是看在她是我娘家的远亲,又身世可怜,我哪里会收容她。可她倒好,不知道感恩戴德便罢了,竟还使出那狐媚子的手段!”   “夫人,如今木已成舟,生米也煮成了熟饭,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啊。自从那宋姑娘嫁给五爷之后,三公子可是日日消沉,就连您替他说亲事,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如此拖下去,三公子的子嗣恐怕也单薄啊。”王妈妈毕竟是秦氏身边的老人了,最懂得就是如何把话说进秦氏的心坎里去。   果不其然,秦氏听后也深觉有道理 :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温雨吟,我们该留下?”   王妈妈笑说 : “这个温姑娘,不过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夫人您想拿捏她还不容易。以她的家世,给咱们三公子做妾,都算抬举她了。等她日后怀了孩子,夫人您又何愁三公子子嗣艰难。”   秦氏听得,点点头道 : “你说的不错,区区一个温雨吟而已,我若是抬了她做三郎的妾室,恐怕她都得感恩戴德。罢了罢了,就当做是给三郎寻了个通房侍妾,过几日我再抬了她妾室的身份。”   常年居住在程家的那位表姑娘,被抬为程家三公子的妾室,这事在程家上上下下传遍了,就连墨画也听说了。   墨画替宋绵梳头之时,顺口提了这事 : “夫人,您知不知道,那个温姑娘,就是三公子的表妹,竟然成了三公子的妾室。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宋绵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上辈子她还未嫁入程家,程棠就纳了温雨吟为妾。不过,她却觉得十分膈应。程棠前几日还口口声声地质问她,如今一转头又纳了温雨吟为妾。幸好,她上辈子就看清他的真面目。   墨画见宋绵未说话,继续道 : “我听三公子院里的丫鬟说,是这三公子先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这温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他就要了人家的身子。真是想不到,这三公子看着仪表堂堂,一副正人君子,竟会干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在一旁换被褥的柳儿听了这话,顺口接了 : “要我说,这等事啊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说不定人家温姑娘是主动献的身也未可知。我常听府中的下人说,这温姑娘可是日日缠着程三公子呢。”   “这些话,你们在我这儿说说便罢了,可不能出去乱嚼舌根。千万记着祸从口出这个理。”宋绵一向待下人宽容,可有些事该斥责的照样得斥责,否则日后她们若是说错了话惹了事,她也保不全他们。   墨画和柳儿自小跟着宋绵,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他们好。   “姑娘放心吧,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墨画故意喊了她姑娘,就是想提醒宋绵,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怎会不明白她的好心。   宋绵这才安心。   柳儿笑着说 : “夫人,今日是上巳节。晚上的灯会,五爷可要带您一起?”   宋绵还未答话,墨画就先道 : “五爷带夫人去看花灯,你高兴个什么劲?”   柳儿机灵地吐吐舌头 : “五爷向来对夫人皆是有求必应的,若是五爷带夫人上街,咱们也能跟出去瞧瞧。”   宋绵自然知道柳儿这是在府上闷了太久,她又何尝不是。程予朝事繁忙,每日下朝皆是披着月色回来的,也只有在晚上才能陪陪她。白日里她既要协助秦氏柳氏管家,又得去程老夫人跟前伺候。闲着的时候,却又无事可干。还好程绮会偶尔过来陪她说说话,可到底在府上待久了,的确是沉闷了些。从前在殷家,殷老夫人纵着她,也不会拦着她出门,如今嫁了人,到底不如从前自在。   今日程予果然早早下了朝归来。   宋绵才从程老夫人那儿回来,倒不知程予这么早回来了 : “你今日怎的回来的这样早?”   程予解着金翎官帽,柔声道 : “自然是要带夫人你出门看花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有童鞋问每天更新时间,一般都是晚上10点左右到11点左右呀   ☆、051   宋绵过来替他宽衣 : “你每日忙于朝事, 还是早些歇息吧, 花灯会还是别去了。”   程予轻轻搂过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与她四目对视 : “那怎么行, 即便再忙, 也得抽空陪陪你才是。”   宋绵甜腻笑笑, 替他脱了官服, 换了件藏蓝色云纹外袍。“却是你太累了, 就别出门了。”   程予握住她的手 : “能和你一起, 我又怎会觉得累。”   宋绵心底温暖,这才点头答应。   正准备出门,程予拿了件软毛织锦披风过来给她披上 : “外头风有些大, 可别着了。”   如今不过早春, 乍暖还寒,这种节气最容易得了风寒。   程家马车在街道行驶而过,停在了轩品楼门外。   程予率先下了马车,宋绵掀开轿帘,他再亲自扶着她下来。   轩品楼在京中远近闻名,能在这消费的,基本都是京中的达官贵人。   这不, 程予方走进正厅,便遇着了礼部的尚书大人。   “程太傅,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   礼部尚书李炳远远地瞧见程予,就赶着上前打招呼。   程予客套道 : “李大人。”   李炳笑着说 : “太傅大人也是上这吃饭来的?”   程予点点头, 直言不讳道 : “我家夫人喜欢这儿的菜。”   李炳听得,这才注意到跟在程予身侧的貌美女子,一时看呆了眼 : “这位就是尊夫人吧,传言太傅新过门的夫人乃倾城之色,秀美绝伦,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宋绵听得,浅笑着向他福了福身子 : “李大人好。”   李炳忙拘礼道 : “夫人客气了,下官可担不起这个礼。”   程予今日是出来陪宋绵的,并不想在这儿和他浪费时间,“李大人你且忙去吧,我和夫人就先上楼了。”   “那下官不打扰了。”   李炳打躬作揖地请着程予上楼,直到人走远了才吁了一气。   随从不解,疑惑问 : “大人,您这叹的什么气?”   李炳容色淡淡道 : “这程予还未过而立之年,就身居如此高位,家里又娶了这么一位美娇娘。你方才是没瞧见,那程夫人,可是比宫里的娘娘都漂亮。也不知这世间,多少人羡慕。”   .   这边程予一进了雅间,就把宋绵搂进了怀里。   宋绵抬头望他,不明所以 : “怎么了?”   程予道 : “日后还是少带夫人出门的好。夫人生的如此美,还是该藏在家中。”   自宋绵下了马车,不知吸引了大街上多少男人的眼珠子,就连方才那李炳,也是盯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宋绵“噗嗤”一声,轻捶了他一下,“那若是我/日日待在府上,可不得闷坏了。”   程予搂着她,打趣道 : “夫人的美,只有为夫能够欣赏。”   宋绵羞红了脸,想要推开他 : “没个正经。 ”   程予哪里肯让她轻易得逞,一把捉住她雪白的细腕,“哦?我还能更不正经一些,夫人要不要试试?”   说罢,他一个俯身,温柔亲吻她红润莹亮的嫩唇。   也不知她平日是用什么花茶漱的口,一股淡淡的馥郁馨香萦回环绕,勾的程予更加不想轻易放了她。   直到店小二的敲门声响起,程予这才饱食餍足地将她松开。   宋绵轻声埋怨他 : “你把我的口脂,都给亲没了。”   程予眸色深沉 : “我让墨画下去给你重新买一盒口脂回来,待会用完饭我再替你抹。”   宋绵心里很暖。   程予平复了呼吸,抱着她到桌案前坐下。   小妻子娇小玲珑,小小的一个抱在怀里又香又软,程予恨不得无时无刻拥她入怀,一刻也不想分离。从前的他不喜黏人,如今却也忍不住和她黏在一块。   宋绵许久未吃轩品楼的菜了,只觉得十分怀念,便也多用了小半碗饭。   宋绵吃的多,程予自然也是开心的,还央着她喝了半碗鲜鱼汤下肚。   一顿饱饭,宋绵吃的有些撑了。   程予让常勤去结账,打算带她下楼消食,正巧墨画买了口脂回来。程予打开盒盖,用玉勺挖起一点口脂,点在她的唇上。   他的目光清明,抹的认真,手法娴熟,可见平日里没少为她点过口脂。   宋绵由着他捯饬,取出贴身小镜照了照,倒觉得这颜色不错,这才满意了。   程予笑了笑,说 : “夫人美的很,就算不点这口脂,也是闭月之貌,羞花之姿。”   宋绵知他擅说甜言蜜语,心里仍是跟抹了蜜一般,甜滋滋地冒泡。两人新婚燕尔的,日子过得自然是蜜里调油。   此时夕阳已落了下来,窗外青蒙蒙的一片。如今乃开平盛世,京城街道人来人往,车马镖局的喧嚣声不绝于耳,街边小铺也早早打起了红纸灯笼,真是好一副太平景象。   宋绵望着这副景象,后知后觉地察觉如今这繁华盛世,也有一份力出自她身旁之人。上辈子先皇逝后,新帝登基,开策了许多爱民治国的良策,成了人人称道、名垂青史的明君。程予贵为当朝太傅,精心辅佐太子,自是出了不少力。若不是他从旁出谋划策,平民百姓也过不上这舒坦日子。   他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宋绵很欣慰。这样的夫君,恐怕也是世间难寻。上辈子她错过了,这辈子,就要紧紧握牢了。   .   出了轩品楼,大街小巷早就挂上灯笼,系上彩绸。玉壶光转,灯火辉煌。   程予担心宋绵走散,牢牢握着她的手,迎面撞来了个七岁孩童,宋绵扶了她一把,柔声问 : “小妹妹,没撞疼吧?”   七岁小孩抬起头,盈盈一笑 : “谢谢姐姐。”   七岁大的姑娘穿着粉色衣裳,生的粉雕玉琢,和记忆中的人有七八分相似。   程予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说,这小姑娘像不像你?”   宋绵也是愣了一瞬,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眼前的景象恍如隔世一般。   “想起来了?”程予低声问。   宋绵点点头,她早在之前就回想起了。   “五叔是怎么认出我的?”毕竟,当时他们初遇,宋绵也不过才五岁大的年纪。那日在画舫之上,他竟也能一眼认出她来。现在想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程予神色莫测 : “凭感觉。”   宋绵不明白 : “什么感觉?”   程予但笑不语,只是牵着她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在街上逛了半晌,宋绵就有些走不动了,毕竟她久居深闺,足不出户,一时又走了这么多路,脚酸腿麻也是难免的。   湖中央飘来钟鼓丝竹之声,悦耳动听。时不时还传来满春楼名伶的花鼓小调,莺啭轻快,曲转宛啼,令人不觉沉迷。   程予命常勤包下一艘华美画舫,留了婢女在岸,只带着宋绵上船。   湖波轻荡,画舫逐渐离了岸,漂泊在湖水中央。   宋绵立在船头,正欣赏着这万家灯火之景,就被程予一把抱了起来。   “五叔。”宋绵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牢牢环住他的脖子。   程予抱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替她脱了芍药软底绣鞋。知她脚疼,他轻轻替她揉着。   他的动作何其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宋绵心中微荡,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刚想缩回却又被他牢牢握着,动弹不得 : “五叔,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程予丝毫不介意,神色宠溺 : “无妨。夫人脚疼,为夫替她揉揉,再正常不过了。”   宋绵还想劝说 : “可是……”   程予目视着她,轻声低笑,这笑里却有几分不明的意味 : “待会,再轮到你来服侍我。”   宋绵脸色“唰”的一红,滚热发烫。   她自然明白他话中指的“服侍”是何意思。再望望自个身下坐着的软榻,不大不小,正好能容得下两人。   宋绵脸色涨红,显得有几分害羞局促。就连他掌心的温热,都烫到了她。   她不觉蜷缩着脚趾,颇为不自在。   程予自然也察觉到了,却依旧极有耐心。一下下地替她揉着,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才松了手。   宋绵害羞,一离开他的束缚,就躲进素色缎面的锦被里。   程予不觉好笑,却也不心急,不徐不慢地在软榻躺下。   宋绵在锦被里躲了半天,心中直打鼓,越发觉得闷热。她慢吞吞地探出脑袋,便瞧见程予侧躺着身子,左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她。   “五叔……”宋绵轻轻唤他一声,胆怯又害羞。   程予喉头一滚,面上仍从容不迫 : “嗯?”   宋绵咬了咬唇,说 : “我们该回去了。”   程予声音沙哑,显然是隐忍到了极致 : “今晚,不回去了。”   宋绵悄悄捏了捏手心,心跳的更快。并不是她害怕与他行周公之礼,而是,这是在外面,周遭还萦绕着歌姬弹唱之声,若是在这行事,她总觉得特别别扭。   犹豫良久,宋绵实在受不住他炙热的目光,慢腾腾地掀开锦被。   程予默默看着她,抿着薄唇,眼底含笑。   宋绵脸上更热,硬着头皮,往他那儿挪了挪。   她难得主动,程予自然也不甘示弱。   平静湖面,画舫摇的厉害,娇啼之音忽高忽低,伴着名伶的花鼓小调,时而婉转,时而高昂。合着那奏出的丝竹之音,倒也是美妙绝伦。   ☆、052   清晨第一缕曙光淡洒进画舫, 照的船舱宽敞亮堂。   宋绵睡得迷糊, 梦里也不知梦到了什么,轻声呓语了一句。   程予左手撑着脑袋,右腿微微曲着, 一副慵懒闲散之态, 捻起她枕边的一绺发丝, 随意地在食指上绕了几圈。   一夜的温存, 像是醉了酒一样, 深深地沉醉其中, 无法自拔。   小妻子似乎睡得不踏实,白皙的胳膊从锦被里伸了出来,被子也踹开了些, 估计是嫌热了。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 是他昨晚留下的。   不是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他难以自持。   心里柔软成一片,程予担心她受凉,替她掩好被子。   起身宽衣。常勤在船头侯着 : “五爷,宫里出了急事,皇上命您立即进宫。”   程予眉头一皱,快速披上外袍, 大步向外走去 : “发生了何事?”   “小的不知,不过属下从传旨公公那探了口风,恐怕跟怀王有关。”常勤恭声道。   “怀王?”程予眉头紧锁,问他, “马车备好了?”   “早就备下了,就等您进宫。”常勤道。   程予向船内望了一眼,嘱咐他 : “待会夫人醒了,再送她回府。”   常勤应诺 : “是,五爷。”   ……   宋绵醒来之时,软榻上只剩她一人。   墨画听见动静,进来伺候 : “夫人醒了?”   宋绵起了身,问她 : “五爷呢?”   墨画如实道 : “五爷早早地就进宫去了,好像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宋绵蹙眉,不免担忧 : “你可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墨画摇头 : “奴婢怎会知晓。”   不知为何,宋绵心里的担忧更浓了。   粗略地梳妆一番,便找来了常勤问话,“你可知五爷因何事入宫?”   “回夫人,小的实在不知。”常勤就是真知道也不敢和宋绵说,若是她担忧过度,伤了身子,到时五爷问起来,他可担待不起。   常勤见她仍旧愁眉不展,劝道 : “夫人放心,五爷也不是第一回这般着急入宫了。五爷今早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小的亲自送您回去。”   宋绵听了劝,这才安定了不少,由着常勤送她回程家,可到晚上,程予还未回来,宋绵更加坐立不安了。   墨画劝着她 : “夫人还是早些安歇吧,五爷若是回来,见您这副模样,想必也是心疼的。”   宋绵哪里睡得下 : “再等等。”   墨画悠悠吁了一气,也不敢再劝。   谁知这一等,便到了五更天   宋绵心神不宁,如坐针毡。从前程予下朝归来虽也迟些,但最迟也未超过三更。如今这么晚了还未回来,可见是宫里真的出了急事。   柳儿絮儿在旁侯着,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却也不敢先去歇息。   墨画见时辰实在不早了,又是劝 : “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都已经过了三更天,五爷今晚恐怕是回不来了,您就别等了。”   宋绵未说话,墨画继续劝 : “您若是整夜未阖眼,明早五爷回来,见您这般憔悴,定是要心疼的。”   宋绵眼睫动了动,显然是听进去了,良久才道 : “墨画,你去替我铺被子罢。”   墨画露了笑,显然是开心 :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铺好被子,宋绵躺在床榻上。墨画边替她盖了被子,边劝她 : “夫人放心,等您明早一睡醒,五爷就回来了。”   宋绵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帷帐 : “墨画,你出去吧。”   墨画嗳叹一声,应道 : “是。”   出了屋子,墨画轻轻将门合上。此时已过了三更天,夜里凄凉,月色清辉,沉稳的步声打破了静寂。   墨画欣喜,向来人望去 : “五爷!”   这一声叫唤,屋里的宋绵自然也听到了。她急急下了榻,连鞋袜也未来得及穿,光着脚踩在厚软的桃红锦织毛绒地毯上。   开了屋门,外头风大,急急潜了进来,及腰的长发随风凌乱,扬起了她月白色裙摆。明明穿的单薄,她倒一点也未觉得冷。   程予远远瞧见,眉头微皱,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 “怎的穿这样少?”他说着脱下身上的青色外袍,替她披上。   宋绵抱住他的腰身,深吸一气,那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 “五叔……”   程予心中倏地柔软,拥着她温声问 :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迟迟未回来,我放心不下。”   墨画适时说了一句 : “五爷,夫人等了您一个晚上,说什么都不肯先睡。还是方才奴婢劝她,她才肯睡下的。”   程予抱起她,到床边坐下。又为她盖好被子,将她耳边的碎发捋至耳后,俯身吻了她的额头,“乖乖睡觉。”   语罢,程予起了身,宋绵急忙拽住他的衣袖 : “五叔,别走。”   她眼里湿漉漉的,透着浓浓的依赖。是的,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变得十分依赖他。今日之事,她太怕了,怕他出了意,怕他回不来了。虽说她只是内宅女子,不懂朝堂之事,可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世家望族,忠良大臣,因为当今圣上的一句话,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程予眉头舒展,神色宠溺 : “好,我不走。”掀开被子,拥着她躺下。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一丝寒冷之气。   宋绵却不觉得冷,紧紧挨着他,这才安心,阖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等到她彻底睡熟,程予这才轻手轻脚下了榻,披着外衫去了书房。   .   宋绵醒来时,不见程予,知道他在书房,也不便过去打扰他。自个用了早膳,拿着精细小巧的银剪子,替屋里的新鲜盆景修剪残枝。   墨画笑着进来道 : “夫人,怜姑娘来看您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呢。”   宋绵倒是意外 : “怜玉来了?”   “是啊,怜姑娘可是特意过来看您。”   宋绵方起身,还穿着寝衣,也未梳头。自是不便见客。“你让人去和怜玉说声,就说我等等再过去。”   “是。”墨画应诺着下去。   花园,殷怜玉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倒也不急 : “有劳这位姐姐通传了。”   负责传话的丫鬟倒是意外。她们夫人的表妹,再怎么说也是宣平候府的姑娘,怎的还叫她一个丫鬟姐姐?   其实殷怜玉只是瞧着这丫鬟衣裳布料皆是上等,说不定是程五爷身边的一等丫鬟,因而说话客气了些。   .   与此同时,书房内。   常勤道 : “怀王这些年不知贪污了多少朝廷脏银,也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知道我们在寻这脏银的藏身之地,便假意露了马脚,让太子殿下误以为这脏银藏在他京城郊外的田庄。殿下得知消息,劳师动众地带了一群人去搜,甚至惊动皇上,结果却是白忙活一场,还因此被怀王参了一本。五爷,这次若不是殿下未和您商议便擅自做主,咱们也不会被怀王倒打一耙。”   程予抬手按了按眉心,话语平静 : “这次的事,也不能全怪子恪。怀王向来诡计多端,这次不过故意露了马脚,就引的他自动上钩。到底还是他太年轻,求胜心切了。”   一夜未阖眼,程予望向窗外。如今刚过早春,芍药、杜鹃开了满庭,花骨朵儿淋了雨,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墙角开了些许不知名的小花,娇小嫩白,随风摇曳,倒也不输海棠。满园的花团锦簇,春意盎然,却是他忽略了。   外头有婢女进了来,脚步急促 : “五爷,太子殿下来了。”   程予收了神色,淡然道 : “快请进来。”   “是。”   负责传话的婢女下去了,庑廊上传来另一阵沉稳脚步之声。   “子恪特来请罪,还望师傅恕罪。”   来人十四五岁年纪,容貌俊朗,稚气未脱,比之程予少了几分沉稳内敛。他一身紫青祥云长袍,躬着身子立在门外,腰间挂着一块半圆有孔的羊脂白玉,一看便是水头极好,价值连城。   程予起身,眉目平和 : “这次之事,为师并未怪你,你不必特意前来。”   “这次若不是徒儿自作主张,也不会连累您遭父皇斥责。”容洐低垂着眉目,诚心认错。   “这些不过小事,你无需放在心上。不过下次行事,可别再擅自主张了。”程予开导道。   “多谢师傅,子恪定当吸取教诲,绝不再犯。”容衍说罢,这才直起身来。   程予拍拍他的肩 : “你出宫一趟不容易,还是早些回去罢,免得惹人议论。”   “是,那子恪就先回去了。”容衍又揖了一礼,这才出了书房。   盛公公在院子侯了许久,见容衍终于出来,忙跟了上来 : “太子殿下,您可算出来了。”   “回宫吧。”容衍说了这话,刚要转身,就瞧见不远处的海棠树下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子。   盛公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疑惑道 : “这位是?”   “能在这院子里的坐着的,多半是师傅新过门的夫人了。”当朝太傅娶了位十五岁的新夫人,这事满京城里谁人不知?   “殿下可要过去打声招呼?”盛公公问。盛公公自小跟在容衍身边伺候,自然知道太子殿下有多敬重他这位师傅。   容衍道 : “过去吧。”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师母,于情于理,他都得上前拜见。   这边,殷怜玉安静坐在石凳上,丝毫没有等人的燥意,反而悠然自得。她正赏着满园春色,便听得耳边有人唤了一声 :   “师母。”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和怜玉cp来了!这对cp挺虐的(结局是好的),不知道你们敢不敢看哈哈哈。昨天锁的文,我一晚上没睡好,怕了怕了,再也不敢了。放弃开车,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写,两个人进了屋子,第二天早上,一起出来(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aserat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3   殷怜玉着实吓到了!   她愣愣起身, 脸上拘谨局促 : “这位公子, 你怕是认错人了。”   候在一旁的银珠见状,也向容衍解释 : “公子可是认错人了,我们姑娘是宣平候府的六姑娘, 程家五夫人的表妹。”   容衍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面上一讪, 向她道歉 : “殷姑娘, 对不住, 是在下认错人了。”   殷怜玉常年养在深闺, 甚少与外男交谈。这会儿让她突然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公子说话,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 “无……无妨,公子……你无需介怀。”   她这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惹得容衍抬眼打量起她。   京城世家的名媛闺秀容衍见得多了, 哪一个不是仪表大方、气质端庄,还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一句话说的细若蚊声,还吞吞吐吐的。再怎么说也是宣平候府养出来的姑娘,能养出这般柔柔弱弱的性子,八成不是嫡出的姑娘了。   不过……   容衍目光一抬,落在她那张纯净如水的脸上。这张脸,干净的仿佛不沾染一丝污秽, 如山谷里清澈见底的潺潺清泉。她生的眉清目秀,明眸皓齿,上身穿着素色绣花交领长衫,下身再搭着件月白色百褶裙, 头上也只戴着朵白色绢花,浑身素净,当真是干净的很呐。   容衍自小养在皇宫,什么倾城绝丽的佳人没见过。无论是妖娆妩媚的,娇俏可人的,清冷出尘的,哪一款他不是日日见到,不过还从未见过干净成这样的女子。不仅长得干净,就连声音也清清脆脆的,就是那性子胆怯了些,不过是和他说了一句话,就紧张地攥着小手。   殷怜玉见他直盯着自己看,愈发的拘束不自然了。她微垂着脑袋,心里想着他什么时候才离去。   正巧这时宋绵来了,殷怜玉宛如找到了救星,几步向她走去,“宋姐姐。”   “怜玉。”宋绵自然也发现了容衍,好奇问,“这位是?”   容衍这是第一次见宋绵,却也大抵明白了师傅为何会娶她了。宫里有位慧妃娘娘,椒房独宠、盛宠隆恩多年,皆是因为她那容色无双、倾城绝丽的容颜。可如今见了宋绵,他才明白,那慧妃娘娘不过是生的比旁人明艳妩媚,妖娆多姿,只男人见了三魂失了六魄,女子见了却会不屑,骂上一句狐媚子。真正的美人,应该是像宋绵这般,秀美绝伦,清丽脱俗,就连女子见了也自行惭秽。   “师母。”容衍不敢多看,规规矩矩地向她揖了一礼。   宋绵微愣,打量了一眼他身边的盛公公,心知此人定是宫中之人,遂试探地问 : “请问,阁下是?”   一旁的盛公公见状,忙介绍道 : “程夫人,这是咱们太子殿下。”   宋绵心中诧异,就连殷怜玉也是震惊。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宋绵说着就要下跪,却被容衍拦住了 : “师母不必多礼,子恪承受不起。”   “臣女参见殿下。”殷怜玉急急下跪,容衍免了宋绵的礼,可没有免了她的。   容衍望向她 : “殷姑娘免礼吧。”   殷怜玉没想到她此生还能得见太子殿下,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这下起了身,就更加不敢打量他,畏惧地垂着脑袋,低头不语。   宋绵低垂了眉眼 : “臣妇方才不知您就是殿下,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容衍怎会怪她 : “师母无需如此。子恪向来敬重师傅,您是师傅的夫人,便是我的师母,我也应当同样敬重您才是。”   宋绵有些受宠若惊,她倒不知这当朝太子竟这般尊敬程予。她原以为程予虽为太子之师,可到底还是为人臣子,基本的君臣之礼还是该有的。谁知竟是反过来了。   这边气氛尴尬,那边程予正好处理完事,从书房出来,远远就瞧见院子里的几人 : “怎么都围在这儿了?”   容衍笑了笑,向他解释 : “师傅,徒儿方才从书房出来,正巧遇到了师母,便同她打了声招呼。”   殷怜玉见了程予,抬头向他行了一礼 : “表姐夫。”   程予颔首致意。   “那徒儿就不打扰,先行告辞了。”容衍再次揖了礼,向他一旁的盛公公使了眼色,这才转身离去。   见容衍走远了,宋绵忍不住埋怨了程予一句 : “太子殿下突然来了,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得她和怜玉着实吓了一跳,还差点出言冒犯了。   程予笑说 : “子恪突然来访,我也是刚刚才知晓。”   宋绵知他一晚上未阖眼了,劝他回房歇息,自个带着怜玉去了花厅。   她们两姐妹许久未见面了,自然是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殷怜玉到现在还是心惊胆战,拿着帕子轻轻拍了拍胸\口 : “宋姐姐,方才可是吓坏我了。那太子殿下突然出现,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宋绵知她性子胆怯,宽慰她 : “太子殿下并未责怪你,毕竟不知者无罪。”   “幸而这太子殿下倒是没什么架子,和说书先生说的一点也不一样。”殷怜玉笑着吃了口点心,一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模样。   宋绵和她待得久了,她也时不时会露出这般憨厚可人的姿态,一点也没有方才在容衍面前的那般紧张。   宋绵笑着坐下,问她 : “如今你在殷家过得还好吗?”   殷怜玉吃了点心,笑容满足 : “如今母亲被关了禁足,我和姨娘的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了些,就连爹爹也会时不时地来看我和姨娘。姨娘的病也渐渐好转了,我已经很是知足了。”   “你总是这么容易满足。”宋绵却觉得她这样也挺好,知足常乐,是多少人做不到的。   殷怜玉见宋绵如今气色这般红润,衣裳鲜艳,发上戴的簪子皆是名贵宝石,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世家夫人的模样,可见是日子过得极好 : “宋姐姐如今嫁得了如意郎君,气色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我真心替你高兴。”   宋绵知道她这话说的真心,笑着说 : “我听说前不久茗玉和齐家的婚事也定下了,日子就定在年底。也不知何时你的亲事才能有个着落。”   殷怜玉闻言红了脸,羞答答地说 : “我今年不过十四,还不着急。倒是宋姐姐你,不知何时才能给我添个小外甥。”   宋绵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一时陷入了记忆之中。   上辈子她的孩子死于腹中,她也难产至死,那这辈子,她若是怀了孩子,还能顺顺利利地生下来么?   送走了殷怜玉,一直到了晚间,宋绵都还在想着这事。   程予从净室沐浴出来,便瞧见她呆呆地坐绣墩上,也不知再想着什么,眸中空洞。他走至她身侧,温声问 : “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样认真?”   宋绵想的出神,顺口应了一句 : “在想孩子的事。”   话一出口,她自个也怔了怔。   程予轻轻挑眉,低笑一声 : “哦?夫人倒是心急的很呐。”   宋绵羞红了脸,急忙辩解 : “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予轻声一笑,一把将人抱起,俯身啄了她一口,“夫人若是一心想要孩子,那为夫还得再加把劲儿才行。”   宋绵哪里受得了他这般言语调戏,害羞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程予心情大好,抱着她入了纱帐。   经过昨晚的担心受怕,宋绵也十分想念他,因此难得的热情了一回。   程予倒是意外,却是愈发的难以自持,直到宋绵精疲力竭了才作罢。   事毕,宋绵软绵绵地倚靠着他。手心搁在了小腹上,心里又不免忧虑了起来 : “五叔,你说我们会有孩子么?”   程予搂着她,笑了笑 : “孩子自然会有的。”   “可我怕……”剩下的话,宋绵未说出口。   “怕什么?”程予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柔声问。   宋绵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 “我常听人说,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怕我到时……”?棠?芯??独?家?整?理?   程予抱着她的手一紧,眸色一沉 : “不许胡思乱想。”   “可我还是怕……”   “不会的。你若是怀上了孩子,生产那日,我定会请来宫里的太医,再将全京城最好的接生婆请来,你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程予紧紧拥着她,柔声宽慰。   莫名的,宋绵心头的忧虑也渐渐被他平息了。忽然之间,她也觉得没那么怕了。他就像是根顶梁柱,总是挡在前头,替她遮风挡雨,无论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只要有他在,她就再也不用怕了。   “五叔,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宋绵问他。   程予轻笑一声,亲着她粉嫩的面颊 : “可是平日里话本子看多了?”   宋绵知道他不相信,若不是她自己重活了一辈子,她也是不相信的。“你说,若是上辈子我未嫁给你,而是嫁给了别人,那你会如何?”   程予只当这是她的胡言乱语,却也没和她较真,而是认真想了想,柔声说 : “若是你嫁了别人,我就终身不娶,默默守着你。等到你老了,百年了之后,我再每日去看你。等我死后,我再让仆人把我的墓地葬在你旁边,永远陪着你。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孤单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好累啊,中秋假期瘫了三天,这是太TM爽了!真的好不想出门的说。唉~   ☆、054   宋绵一个晚上未睡好, 梦里全是前世的种种。   她梦见她上辈子死后, 葬在了京城郊外,程予果然如他所言,日日来探望她。有时替她清理坟头的杂草, 有时提着食盒, 再亲自将一样样精致小巧的点心摆在她的坟前。   一年四季, 风雨无阻。   他来的次数多了, 鬓发渐渐染了虚白, 俊朗的脸上也逐渐留下岁月的痕迹, 不复当初了。天空飘着大雪,他撑着把纸伞,站在坟前, 北风呼啸而来, 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更显得他背影单薄,形单影只。   宋绵是哽咽着醒过来的。   这个梦实在太悲伤了,难过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微微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程予在梦中就被她的哭声惊醒,以为她这是梦魇了, 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寻问她 : “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宋绵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泪水肆意滚落, “五叔……”   程予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将她拥的更紧 : “我在。”   他这轻柔的一声,更是惹得宋绵泪水泛滥,埋进他怀里,轻声抽泣。   宋绵感到深深地愧疚。上辈子,她怎么能早早逝去,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孤独终老。她很后悔,异常地后悔,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上辈子没能早些遇到他,让她错过了这样一个真心待她之人。   程予松开了她,便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抵着她的额头,神色柔和 : “别哭了,你这一哭,我的心可要碎了。”   言罢,他凑了上来,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宋绵眼睫微颤,这才渐渐止了泪。   程予轻声问 : “告诉我,做了什么梦?”   宋绵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说 : “我梦见我死了,你每日都来我的坟前探望我。”   程予闻言,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 “傻丫头,你这不是梦见我昨晚和你说过的话了,看来以后再不许你看那些乱七八糟地鬼怪书籍了。”   宋绵手捂着脑袋,轻声替自己辩解 : “我才没看。”   程予不信她 :“你若是没看,好好地怎么会说起什么前世今生?”   宋绵未接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   程予故作严肃神色 :“日后我可得让墨画常常盯着,让你少看那些怪力乱神的杂书了。”   宋绵放弃辩解,任由他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手。   迷迷糊糊地,当她快要再次睡着之时,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   “阿绵,你放心。这辈子,我定会予你一世长安。”   宋绵的眼睫颤了颤。   一世长安……   是那日在淮安城,她在花灯上写下的心愿。   原来,他一直记得。   ……   直到天蒙蒙亮,程予才准备起身上朝。   宋绵也起了身,去了落梅院。秦氏早早到了,正和程老夫人商议着程棠的婚事。   和程棠定亲的,是陈阁老的孙女陈雪莹。陈家也是世代相传的书香世家,这位陈姑娘的性子据说也是温婉娴静,结了这样一门好亲家,秦氏脸上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程老夫人见宋绵也来了,笑着对她道 : “你三嫂这些日子操持着三郎的亲事,手忙脚乱的,实在是忙不过来,你若是手头无事,也过去帮帮她。多一个人操持,她也能少操点心。”   “儿媳明白。”宋绵平静应下。   对于程棠,她早已就淡忘了。如今他要娶谁,早就和她无瓜葛。   若说府上最不满程棠成亲的,恐怕只有温雨吟了。她前些日子刚被抬为姨娘,舒坦日子还未过几日,就得了这么个消息。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张灯结彩,她一出门,见到那里里外外挂着的大红灯笼,只觉得刺眼的很。   小环见温雨吟闷闷不乐,立马就猜出了这其中的缘故,好心劝她 : “姨娘别不高兴,我听人说这陈姑娘性子柔的很,若是她嫁了进来,你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温雨吟心里却不是担心这个。她只是有些嫉妒。嫉妒那陈姑娘能名正言顺地嫁给程棠为妻,而她只能委屈当一个妾室。自从那晚酒后乱性之后,程棠就再未踏足过她的房门。如今他又要娶正妻,他的心里,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人总是太过贪心。她从前贪恋程家的锦衣玉食,因此一心想嫁给程棠,即便是个妾室她也愿意。可如今当真做了他的姨娘,她却忍不住的想要更多,比如,他的心……   程棠成亲那日,温雨吟作为他的妾室,自然是不能出来观礼的。不过成亲那晚,她却在他的新房外面足足站了一整夜。   .   第二日便是新妇敬茶。   宋绵作为长辈,来的也挺早。   新娘子陈雪莹生的温婉贤淑,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说话声音也文文雅雅的,一看很讨长辈们喜欢。   秦氏也很满意,笑着给了她一个祖传的玉镯子。那玉镯子,宋绵上辈子可没见过秦氏给过她,看来秦氏对陈雪莹可比对她满意的多。   只不过宋绵和陈雪莹一般大的岁数,陈雪却还得给宋绵奉茶,唤宋绵一声婶婶。这倒是有些为难她了。   宋绵先向她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 : “你不必紧张,以后若是没人,你只管唤我名字就是。”   陈雪莹倒不知她这般好说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的自然 : “多谢五婶。”   花厅里的人一团和气,气氛倒是挺好。   陈雪莹拜见完了长辈,回了新房。发现程棠在屋里看书,笑着说 : “夫君看书呢?”   程棠抬头看了她一眼,态度不冷不热 : “你敬茶回来了?”对于他这个刚过门的妻子,程棠只能说是不喜也不厌。她是个体贴温柔的人,向来不惹人厌烦,也会是个很好的妻子,可他的心却不在她身上。   陈雪莹诚心道 : “夫君可知道,这些长辈中,最让我觉得好相与的,便是那和我年纪一般大的五婶婶了。方才我敬茶的时候,还挺紧张的,五婶婶还笑着宽慰了我呢。”   程棠闻言,翻书的动作一顿。   陈雪莹瞧出他的异样,关心问 : “夫君怎么了?”   “没什么。”程棠掩饰般地翻了一页书,面露平淡之色,心中却早已是波澜起伏。无论他娶了亲,还是纳了妾,宋绵皆是不在乎,在她心里,果然是没有他程棠的位置。   想到此,他不免露了苦笑。   .   陈雪莹还未嫁入程家,便知道程棠有一门妾室,是他的远房表妹。   如今她刚入门,这温雨吟自然是要来拜见她的。   陈雪莹自小就由家中嬷嬷教导相夫教子之道,更明白为人正妻不该善妒,而要和妾室和睦相处,只有内宅安宁了,才能家和万事兴。   可陈雪莹的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更是让温雨吟嫉妒。她原是做好了被陈雪莹尖酸刻薄、处处针对的准备,谁知却被陈雪莹拉着手好声好气地说了一番话,这让她心里愈发不痛快了。   温雨吟原以为这陈雪莹的端正大方不过是装出来的,可和她相处了一段日子,温雨吟也渐渐看出,她是本性就是如此。这一对比之下,倒是更显得她温雨吟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了。   这个认知让温雨吟心里更加不痛快。她心里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尤其在她看到陈雪莹和宋绵走的格外近时,她心里就愈发地不痛快。凭什么别人都过得很好,唯有她温雨吟过得最不快活。   这样想着,温雨吟才想起之前想要对付宋绵的对策。   她吩咐厨房做了几碟点心,趁着外头天色暗了下来,提着食盒去了霁月阁。   宋绵倒不知温雨吟竟不请自来了。   “宋姑娘。”温雨吟一进门,就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随即装出一副说错话的模样,轻轻拍了下嘴,“哎,你瞧我这记性。如今,你可是五夫人了。”   “你来做什么?”宋绵冷然道,她对温雨吟向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我来看望夫人您呀。”温雨吟笑着在宋绵对面坐下,将食盒里的点心一样样摆了出来。   宋绵冷笑一声 : “温姨娘怕是太自作多情了,我们好像并不是相熟吧?”   “夫人您可真是冷漠无情啊。怎么说我们也见过这么多次面了,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了。我这不是特意做了几碟点心过来探望您么。”温雨吟笑语盈盈着说。   宋绵懒得与她争辩,直接下逐客令 : “点心也送到了,温姨娘请回吧。”   温雨吟叹了一口气 : “如今您做了程家五夫人,竟是愈发地自视清高了。从前你就懒得搭理我,如今这身价抬了,竟然连一个好脸色也没有了。”温雨吟说着这话,趁着宋绵没注意,朝屋外望了一眼。   此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沉稳脚步声。等到那声音越来越近,门边出现一抹青色衣袍,温雨吟才开了口 : “夫人如今嫁给了程五爷,莫不是就忘了你和三公子曾经的情感纠纷了?”   话音一落,温雨吟果然见屋外的那抹青色身影顿了顿,随即退了一步,隐在了门后。   温雨吟勾唇一笑。看来,她是赌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Jinjiang评论系统屏蔽了,但是你们还是可以给我留言评论的呀,我还是会看的到的呀哈哈哈,大家过来给我悄咪咪得留言吧!让我看到你们的爪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仙咩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5   宋绵下意识皱眉 : “温姨娘可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和程棠并无瓜葛。”   温雨吟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没让宋绵察觉 : “五夫人或许不知道,表哥那晚酒后乱性和我圆房之时,你猜, 他在我耳边喊得是谁的名字?”   宋绵动了怒, 怒斥一声 : “住口!”   “五夫人别生气啊。”温雨吟咬牙切齿道, “表哥那样喜欢你, 五夫人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亏得他心心念念的全是你。”   宋绵怕她越说越难听, 也懒得与她再废口舌,喊了声 : “墨画!快送客!”   温雨吟笑着起身,“夫人别动气啊, 气坏了身子, 五爷可会心疼呢。夫人若是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了,何必这样大动肝火。”   温雨吟说罢,笑着起身离去。   宋绵真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上辈子温雨吟便是这副德性,如今她嫁的是程予不是程棠,温雨吟仍旧腆着脸过来恶心她。   宋绵冷着脸吩咐院子的人 : “以后别让温姨娘进来了!”   院子的丫鬟婆子疑惑这温姨娘哪里惹到她们夫人了,却没有一个有胆子敢上前问, 只好应诺着下去。   墨画端着茶进来,好奇问了一句 : “夫人怎么动怒了?” 墨画跟在宋绵身边,自然清楚她的脾性。   宋绵坐在软榻上,心情略烦。方才她之所以会动怒, 还是因为温雨吟的那副嘴脸,让她忆起了上辈子的事。   “五爷回来了吗?”宋绵问。   墨画道 : “五爷方才就回来了,在书房里待着呢。”   宋绵点点头,也没有多问。程予常常在书房里一待就是深夜,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晚上用了饭,她躺在贵妃椅上看了会儿书,一直到了三更天程予还未回屋。   宋绵合上书,问墨画 : “五爷还没忙完?”   墨画也纳闷,“奴婢去书房问问。”   墨画说着去了书房,又过了一阵才回来 : “夫人,五爷说让您先歇着,他今晚睡书房。”   宋绵闻言翻书的动作一顿。   自他们成亲以来,程予不管忙到再晚,皆会抱着她入睡。可今日……   墨画以为宋绵不高兴,忙劝道 : “或许,五爷今日比平时忙……夫人可别多想。”   宋绵搁下手中的书,却没再多说什么,让墨画伺候着她歇下了。   拉上纱帐,墨画熄了屋里的灯。   宋绵侧躺着许久,却是辗转难眠。   她索性睁了眼,望着空荡荡的一侧,心里莫名空荡荡的。习惯了他在身旁,如今身侧少了他,她却是睡不着了。   屋里响起一阵推门声,接着便是特意放轻的脚步声。步声渐渐逼近,纱帐拉开的那一瞬,宋绵悄悄闭上了眼睛。   程予望着熟睡的宋绵,缓缓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轻柔小心,生怕会吵醒她。   摸了片刻,程予微声一叹,正准备收手。宋绵似有所感,睫毛微颤,抓住了他宽厚的手掌。   宋绵缓缓睁开眼,望着他 : “五叔。”   程予没有抽手,眸色温柔 : “吵醒你了?”   宋绵摇摇头 :“我还未睡着。”   程予微愣,旋即掀了被子,侧身躺了下来 : “这么晚了,若是平时你早就困了。”   “没有你在,我睡不着。”宋绵坦诚道。   她眼里的真诚,和毫无掩饰的爱意,让程予微微怔了怔。(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心里头的那点怀疑也渐渐消失了,程予紧紧将她拥入怀里,愧疚道 : “是我不好。”   他不该疑心她的……   宋绵却没瞧出他的心思,笑着道 : “你可是堂堂太傅大人,朝事繁忙也属正常,我又怎么会责怪你。”   程予闻言,心里的自责愈来愈浓,他怎么能疑心她。即使她曾经和程棠有过一段过往,那也是曾经的事了。如今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这辈子倾尽所有也想要保护的人。他应该相信她才是。   程予搂的她愈发紧了,宋绵不明所以 : “五叔,怎么了?”   程予轻轻松开她 : “没怎么,就是想抱抱你。”   宋绵心里一暖,笑着道 : “我还以为你厌烦我了呢。”   程予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 “别多想。”   宋绵半撑着身子,笑着问他 : “世人皆说男人都是贪图新鲜的,若是你哪日真的厌倦了我……”   “不会的。”程予打断她,神色认真 :“我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人。”   宋绵嘴角微扬,俯下身,难得主动地亲了他一下。   她的主动,对于程予来说,就是那最致命的诱惑。   他搂着她,翻身而上。   宋绵的黑发铺满了绣花枕头,衬得她的雪肌愈发白皙,细腻的宛如羊脂白玉,殷红的唇即使没有点口脂,却也鲜艳莹润。她的眼眸晶亮,澄澈如水,漂亮的好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她的美,只有他最清楚了解。   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嫩唇,宋绵伸手去推他。   程予握住她的手,一夜缱绻痴缠,也唤了一整晚她的闺名。   ……   第二日醒来,宋绵累的没力气,程予笑着亲亲她的脸蛋,抱着她一起去净室沐浴。   墨画端着铜盘进来,刚拉开纱帐,瞧见帐子里凌乱不堪的被褥,不禁红了脸。谁知她刚刚收拾好床榻,便听见净室里传来的动静。   那声音时而妩媚时而婉转,伴着水泼在地上的声响,就像是有个东西在挠人,痒得她面色绯红。   再往下,墨画却再也听不下去了,捂住红透了的耳朵出了屋子。   一阵鸳鸯戏水,程予神清气爽地抱着软绵绵的宋绵出了净室,去衣橱挑了件海棠红对襟齐腰襦裙,亲自替她穿上。   宋绵起先不愿意,可她早就累的要命,自然是没有力气和他抗衡。   穿好衣裳,程予又让下人将早膳端了进来,亲自喂宋绵喝了碗芙蓉羹。喝完粥,又嫌她吃的少,再喂了她几块泥枣糕。   宋绵靠着程予的肩头,轻声抱怨 : “我吃不下了。”   程予道 : “你太瘦了。”   宋绵问他 : “那我若是变成了八百斤的胖子,五叔还喜欢我么?”   程予轻笑 : “无论你变成何样,我都喜欢。”   宋绵却是不信 :“男人皆好色,你这话着实假的很。”宋绵从前也认为程予是个谦谦君子,谁知成亲了以后,每每入夜,他却是像换了个人似的。   程予凑近她,啄了一口她的香唇,“我喜欢的,唯有夫人的色。”   宋绵推开他,红着耳根说 : “我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程予轻声笑 : “我今日休沐,正好陪你一起过去。”   宋绵没拒绝,梳好头发,和程予去了落梅院。   儿子儿媳一起过来给程老夫人请安,程老夫人自然是开心,忙让何妈妈去将去年皇上赏赐的十年陈普拿来。   “难得你们夫妻俩今日有空过来陪我说话。”程老夫人笑着道。   程予虽是二十九的年纪,但因生的俊朗儒雅,瞧着却像是才二十出头,宋绵又生的花颜月貌,这两人搁一块,可不就是天生一对的璧人。   “我今日休沐,便和阿绵一起过来看望您。”程予道。   程老夫人倒是心疼儿子 : “你平日里忙,难得休沐,也该好好歇息才是。”   “不妨事。”   程老夫人笑道 : “如今你成了亲,看着你们夫妻二人同心,我心里也是开心的,就指望你们何时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三人话说到一半,外头有婢女喊了声 : “老夫人,三公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呀,短小了点。爱你们哒   ☆、056   婢女刚通报完, 程棠便进了来。   “祖母。”   “棠儿来了。”程老夫人见了程棠, 显然很是高兴。   “我听何妈妈说,祖母最近总是失眠,睡不安稳, 孙儿特意派人去寻了安魂香, 祖母每晚安寝之时, 只需燃上一根, 就能一夜好梦。”程棠将东西呈上。   程老夫人笑着吩咐何妈妈接过, 心中甚是欣慰 : “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程棠笑笑, 这才注意到坐在一侧的宋绵二人。   “五叔。”他朝着程予揖了一礼,视线移到旁边的宋绵身上,微微愣了一瞬才道, “五婶。”   宋绵不过向他点点头。看则无甚瓜葛, 可却是出奇的冷漠。   程予默默喝了口茶,眸色幽深。   从程老夫人的落梅院出来,二人回了霁月阁。   一进屋门,程予便吩咐丫鬟们下去了。   宋绵没有多问,以为他嫌下人吵。她昨天一晚上没睡好,此刻也只想回去躺躺。刚迈开步子,就被程予一把从后面抱住了。   宋绵顿住脚步 : “五叔, 怎么了?”   程予未出声,而是将她搂地更紧,方才她的冷漠,已经足够让他猜出, 她曾经和程棠一定有过一段深刻的过往。   “想出去走走吗?”程予问她。   宋绵好奇 : “去哪?”   程予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抵着她的额头,说 : “知道你在府上关的久了,所以想带你去京城郊外的别院住两天。”   宋绵咬唇,“这恐怕不太好……”虽然宋绵心里挺想去的,可却觉得这有些不合规矩,毕竟身在程家这等大家族,很多时候一言一行皆是身不由己。   “无妨。我亲自带你去,没有人敢说什么。”程予轻声道。   宋绵笑着点头,人在院子里闷久了,自然都是想出去走走的。   程予早就备好了马车。   去郊外的石子路磕磕绊绊,陡的厉害。宋绵坐了一阵,便觉得胸闷晕车。   程予便弃了车,和她上了马,二人同乘一骑。   宋绵被程予圈在怀里,他右腿一蹬,马儿便飞快地跑了起来。   “五叔,我自己会骑马。”宋绵每次同京里的名门闺秀一起打马球时,可都是夺得头彩的,这骑技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想和我同骑一只马吗?”程予将她抱的更紧,生怕她会离开他半步。   宋绵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心头有些疑惑。却以为他这是想和她黏在一块,就没有多问。   一路上,宋绵也欣赏了不少美景。此时正值初春,路边草木扶疏,繁花似锦,光艳夺人。   遇到稀奇罕见的景物,宋绵便会指给程予瞧。宋绵出门的机会少,程予却是常常在外跑,此时便会耐着性子为她解说。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到达郊外的院子时,已经正值晌午。   宋绵道 : “五叔饿了么,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他们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婢女仆人。   宋绵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程棠按了回去,“今日我来做。”    宋绵愣了愣,有些意外,“你还会做菜?”   程予想了想,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能吃到堂堂太傅大人亲手做的菜,宋绵忽然就有些期待了。她放心地在屋子里坐了会儿,闲时翻看些野史传记,还真是偷的浮生半日闲啊。   不过她坐了少倾,还不见程予从厨房出来,便合上书,起身去厨房看看。   这别院的厨房建的宽敞明亮,干净整洁,一进门,宋绵就瞧见程予正对着砧板上的新鲜活鱼发愣,似乎在琢磨着怎么下手。   宋绵这才知道原来他并不会做菜,无奈笑笑,夺过他手中的菜刀 : “五叔不是说会下厨的么?怎么连区区一条鱼就拿你没办法了?”   面对宋绵的无情嘲笑,程予依旧面不改色 : “不过是杀条鱼罢了,不就和在围猎场捕捉猎物是一样的。”   宋绵笑笑,握着他宽厚的手掌 : “你的这双手,文能治国,武能射猎,可不能屈于这小小的厨房。”   程予眸色深沉,反手握住她 : “我的这双手,还能永远护着你。”   宋绵笑着抽回手,道 : “五叔还不想用饭么,再不动手,咱们二人恐怕都得饿肚子了。”   夫妻二人合作起来,一个负责洗菜布菜,一个负责掌勺,倒也配合的井井有条。   程予望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意外挑眉 : “没想到你的厨艺这般了得。”   宋绵原先下厨的次数不多,也是后来跟着殷怜玉学的。殷老夫人又老说女子要贤惠,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将来也能侍奉夫君。宋绵就跟着学了些,不过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   “比不得程家的厨娘,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宋绵笑着说。   程予夹了一筷子的莲藕笋丝在碗里,一点也未嫌弃 : “夫人亲手做的,就是再难吃,为夫也会吃的一滴不剩。”   女人都爱听甜言蜜语,宋绵自然也不意外。   茶足饭饱,程予牵着宋绵到别院后面的溪涧散步。   这处别院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别院后面还有一条飞流直下的瀑布,泉水叮咚,花草鲜嫩,仿若画卷上的秀丽山河。   宋绵掬了把泉水,放在嘴边尝了尝,甜甜笑了 : “这泉水好甜啊。”   程予拿了块软垫搁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搂着她一起坐下,食指摩挲着她的红唇 : “让我尝尝,到底有多甜?”   阳光明媚,海棠红的对襟襦裙衬得她肤如凝脂,眸若秋水,柳叶弯眉,嫩唇莹润。微微泛粉的双颊,似抹了胭脂水粉,诱人可口。   程予低头,轻轻尝了一口。却又觉得意犹未尽,右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索性吻个尽兴。   宋绵软在他怀里,只觉得他比平时吻的要久。   程予紧紧箍着她细软的腰,用力的想要和她融为一体。   在程家,程予的侄子侄女那样多,宋绵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可唯独对着程棠,却是冷脸相待。他能察觉到,他们从前一定有过什么。宋绵不愿意说,他也不愿逼她,他只想待她好,好到她再也记不得从前的事,只记得和他的点点滴滴。   ☆、057   野外的风景太过秀美, 宋绵依偎在程予的怀里, 懒懒晒着太阳。   “五叔,我喜欢这儿,我们以后常来好不好?”   程予含笑 : “好。”   夕阳染红了天边, 余晖绚丽多彩。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傍晚。   宋绵说 : “我们干些什么好呢?”二人虚度了一下午的光阴, 略有些空虚无聊。   程予提议 : “不如我们下会儿棋?”   宋绵悻悻然 : “五叔棋艺高超, 我定是下不过你的。”   程予低笑 : “我让你。”   “那多没意思。”宋绵倒不稀罕, 每回都是他在让她。   程予想了想 : “不如我们一边下, 我一边教你。”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宋绵点头答应了。   棋盘摆好,宋绵拿着白子,思虑良久才落下一子。   “你这白子下的不对, 你若下在这儿, 我待会再下到这儿,你可就要认输了。”程予耐心指点她。   宋绵认真听着,颇有些学生听课的氛围。她也这才知道,从前程予并不只让着她一点,而且隐藏了一大半的实力。也对,若不是他文采裴然、满腹经纶,又怎能当的了当今太子的师傅。   经过了一轮棋局的讲解, 宋绵自以为学到了精髓,央求程予拿出真正实力和下一局。   结果,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绵就战败了。   宋绵输得心服口服, 甘拜下风 : “五叔棋艺了得,我是比不得了。”   “不过一盘棋局,今日你赢不了我,以后就不一定了。”程予笑着看她。   宋绵起了身,此生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快活。世间女子多不容易,太多的礼仪要遵循,太多的束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可在这儿,远离京城的别院,就像身处世外桃源一般,她可以任意妄为,随心所欲。   程予也起了身,自身后轻轻抱着她 : “开心吗?”   宋绵笑着点头 : “嗯,特别开心。”   程予轻笑 : “你开心便好。”他曾经说过,他愿意倾尽所有对她好。   “那你开心吗?”宋绵转过身,凝视着他。   程予伸手,替她摘下云鬓间飘落的花瓣 : “能和你在一起,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快乐。”   宋绵冲他笑笑,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他一下。   程予低笑一声,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 “天快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宋绵俏皮一笑 : “五叔背我回去吧。”   程予没有犹豫 : “好。”   宋绵原也是随口一说,不想他答应的这般快。心里甜腻腻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趴在他宽大的背上。   宋绵身形纤细,程予轻而易举地便把她背了起来。   走了一路,宋绵怕他累着 : “你累不累,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   程予乐在其中 : “你如此轻,我又哪里会累。”   宋绵笑着趴在他背上,轻声道 : “五叔,你真好。”   特别好,特别好。   这个世上应该没有比他再好的人了。   程予步子微顿,低声道 : “只对你一个人好。”   耳边回荡着莺歌鸟语,麻雀啾鸣,宋绵却不觉得心烦意乱,反而心神安宁。   绕过后院,穿过抄手游廊,程予背着宋绵回了屋子,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   宋绵刚坐下,程予就欺身压了过来。   宋绵推他,脸色微红 : “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程予轻轻咬了她一口 : “想吃你。”   他说着伸手拉下了纱帐。纱帐飘落间,他眉宇之间的一点温柔,令宋绵再也抗拒不了,和他滚在一块,缠绵入骨。   翌日醒来,格外安静。   因为屋里没有别人,宋绵睡得特别安稳。一觉醒来,就已是太阳当空了。   宋绵忍着一身酸痛,起了身。   “五叔?”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未有。她下了榻,走出了屋子。   程予站定在庭前的海棠树下,身形玉立,芝兰玉树,一身素白衣袍,衣袂飘飘。   宋绵悄悄来到他身后,抱着他。   程予轻轻笑了 : “醒了?”   “嗯。”宋绵眨眨眼,“”问他,“我们今日要做什么?”   程予反问她 : “你想做什么?”   宋绵认真想了想 : “我们出去逛逛吧。”   程予想了想,道 : “这附近有处桃花庵,你可要去?”   宋绵顿时来了兴趣 : “好啊。”   二人骑着来时的那匹马,没一会儿便到了桃花庵。   程予亲自抱着宋绵下了马,小心又轻柔。   宋绵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站稳了脚才松开。其实她能一人骑马,可程予始终不放心。   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不知多少人结伴前来。   程予牢牢握着宋绵的手,缓缓而行。   一路上行人纷纷回头,仿佛他们二人比满园春色还美上三分。   二人行至人烟稀少之地,慢慢赏花。   宋绵穿着件浅粉色半臂襦裙,语笑嫣然地在桃树下转圈,裙摆绣着的粉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展翅翩飞,瞧着更像位还未出阁的姑娘。   程予笑着搂她 : “别人可要以为,我这是在诱拐小姑娘。”   宋绵被他逗笑,俏皮地眨眨眼睛 : “可不是被你诱拐来了。”   程予挑眉道 : “哦?这么说你是心不甘情不愿?”   宋绵笑着默认。   “今天晚上,我可得让你心悦诚服才行。” 程予对着她白嫩的耳朵,轻轻吹了气。   宋绵霎时涨红了脸,害羞地推开他 : “都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   程予听得好笑 : “一把年纪?”   宋绵不怕死地道 : “可不是一把年纪了。”?棠?芯?小?家?整?理?   程予假意板着脸,未答话。   宋绵怕他恼了,主动过来牵着他 : “五叔生气了?”   程予无奈叹了口气 : “媳妇嫌我老,我可不得生气么?”   宋绵自觉认错 : “是我口无遮拦了说错话了。”   程予问她 : “知错了?”   宋绵乖觉地点点头。   程予意有所指 : “既然知错,也得有所表示。”   宋绵笑着勾上他的脖子,踮脚亲了他一下。   程予显然不满意 : “就一下?”   宋绵咬咬唇 : “那你还想如何?”   程予微微俯身,晨光之中,他的脸昳丽俊美,温热的气息渐渐逼近。   宋绵闭着眼,主动吻了上去。程予搂着她,轻一下重一下地咬她,直到她痛呼一声才去勾她的舌尖。   微风徐过,吹落了娇红,落满了云鬓。   程予松开她,怀中的人发间盈满了花瓣,云鬓花颜,美若娇花。   宋绵眸光流转,抬眸凝视他 : “五叔,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有了家的感觉,谢谢你一直护着我。我从小就寄人篱下,侯府虽大,却始终不是我的家。”宋绵浅浅笑着,“有人宠着爱着的感觉真好。难怪我娘愿意为了我爹,放弃侯府千金的身份,舍弃京城的繁华,千里迢迢嫁去扬州。”   程予隐隐心疼 : “以后的日子,有我在。”   知道她从前受了那样多的苦和委屈,他就恨不得加倍地对她好。他见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卡文卡的有点厉害,短小了。抱歉啦,等我调整好状态,   ☆、058   回去的路上, 两人还是骑着马回去的。   天气炎热, 衣裳也穿的单薄,两人共乘一骑,宋绵身上也不知熏了什么香, 淡淡飘来, 馨香馥郁。   程予轻轻圈她在怀里, 难免气血上涌。   怀里的人却不知情, 偶尔瞧见什么有趣的东西, 便会转过头来, 浅笑着和他谈论。   程予将她搂的更紧。或许她不知道,她笑起来,比世间万物都要美上百倍。   回了别院, 宋绵替他宽衣, 刚脱了里衣,便瞧见他的肩头有几道浅浅淡淡的抓痕。   宋绵自然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程予察觉到,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打趣她 : “夫人昨晚下手可真狠。”   宋绵瞬时涨红了脸 : “还不是因为你。”   程予揽着她的腰肢,压低了嗓音 : “难道夫人你不喜欢?”   宋绵不想他竟说的如此直白,害羞地撇开脸,心跳地直打鼓。   程予低头亲她, 呼吸变重,又问了一遍 : “喜不喜欢?”   宋绵咬着唇,不回答他,下一刻便被程予打横抱了起来。   屋里的红木美人榻宽大柔软, 人一躺上去就跟没有骨头似的,舒服的不得了。   程予轻车熟路地去解她衣服的盘扣,紧扣着她的手心,目光炙热。   幸好这美人榻足够大,也够他乱来。   宋绵依偎在他的怀里,呼吸略有些不稳。   程予轻柔地替她抹了额头的香汗,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 “夫人可还喜欢?”   宋绵羞得不行,急急捂住他的嘴 : “别说了。”   程予轻笑,眼里满是宠溺,撂起她枕边的一缕发丝,放在手心把玩。   宋绵俯在他的胸口,问他 : “五叔之前也这样问过其他女人么?”毕竟程予这把年纪了,之前也说不定也有过其他女人。   程予笑着挑眉 : “怎么,吃醋了?”   宋绵听他这口气,倒像是真的有,心里顿时堵的厉害。   程予见她面色黯然,知她认真了,心里一紧,轻柔地亲着她说 : “逗你的,没有其他女人,只有你一个。”   耳根热了起来,宋绵伸手推开他。不过心里却欢喜的不得了。虽然之前说过要装作大度,可这天下的女人恐怕都不希望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就连他曾经若是也同样的对待过其他女人,她心里也会忍不住泛起酸楚。   程予笑了笑,问她 : “这下开心了?”   宋绵不明白 : “开心什么?”   程予低笑一声 : “我是你一个人的。”   宋绵红了脸,转过身 : “谁稀罕。”   “真的不稀罕?”程予将她转了过来,轻轻咬她。   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沉沦,想要推开他又推不动,只能任由着他摆布。   .   在别院度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宋绵还是和程予回了程家。   走了两日,府里倒是添了件喜事。   那便是陈雪莹怀孕了。   也可是程家的头一个曾孙,府里上上下下别说有多高兴了,程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融嘴,天天吃斋念佛地替陈雪莹肚子里的孩子祈祷。   宋绵得知消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嫁进来也快大半年了,肚子也还没个动静。不由得便有些羡慕陈雪莹。   程予见她面露不郁,关心问 : “怎么了?”   宋绵眉间染了忧愁 : “听说雪莹有了身孕。”   程予握着毛笔的手一顿,笔墨滴落在宣纸上,晕染了一片。他掩饰地继续落笔,没让宋绵察觉 : “所以呢?”   宋绵摸着小腹,轻叹 : “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孩子呢。”   经过上辈子的事,宋绵特别希望能拥有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她会疼他,爱他,好好教导他长大成人。况且这个孩子还是她和程予的,是她和深爱之人的孩子。   程予抬眸,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探究 : “只是因为这个?”   宋绵疑惑 : “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程予望了她良久,想在她的脸上寻到嫉妒和醋意,可她的脸上除了淡淡的羡慕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程予望着纸上的污渍,神色淡然。难道,是他多心了。   晚上睡觉之时,程予拥她入怀里,低声问她 :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宋绵浅浅一笑 : “都喜欢。”   程予右手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仿佛那里真的多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宋绵眼里盈了笑 : “那五叔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程予闻言,眸光柔和了下来 :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宋绵眉眼含笑,挨着他睡着了。   这晚,她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她和程予这辈子相懦以沫,举案齐眉,白发苍苍了身边还围着一堆孙子曾孙。一梦醒来,她都还一直留恋着。   起了身,程予正在穿衣 : “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时候还早,你再去睡会儿。”   宋绵淡笑着摇摇头 : “不用了,我正好梳洗一下,待会去母亲那儿。”   程予穿好朝服,宋绵替他拿来官帽,亲自为他戴上。这朝服颜色暗沉,一般官员穿上瞧着像老了十几岁,然而程予穿着却是儒雅斯文,清隽俊美,愈发像个白面书生了。   宋绵淡淡一笑,由衷夸赞 : “果然人好看,穿什么都比别人出色。”   程予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呼吸滚烫 : “等我回来。”   这话,似乎他每日清晨去上朝之前,皆会对她说一遍。   待程予走后,宋绵去了落梅院,便瞧见了同来的陈雪莹。   陈雪莹向来是懂长幼尊卑,一见着她,便热情地问候 : “五婶婶。”   宋绵特别怕她磕着碰着的,柔声道 : “如今你有了身子,可得仔细些。”   陈雪莹掩帕一笑 : “我怀了孕,婶婶倒是比我还紧张。”   宋绵明白初为人母时的那种喜悦,笑着道 : “你肚子里的可是咱们程家的小曾孙,我能不紧张么。你可真是好福气,进门不过几个月便有了。”   陈雪莹笑说 : “婶婶也还年轻,说不定过几日肚子里也会传来好消息的。”   两人携手走在回廊上,却和迎面而来的温雨吟打了照面。   温雨吟规矩地向她们二人福了身子 : “五夫人,三少夫人。”   宋绵经过上次一事,实在不想再和温雨吟有任何牵扯,故而十分冷淡。   倒是陈雪莹依旧大大方方地和她说话 : “雨吟妹妹上哪去?”   温雨吟勉强笑了笑 : “我闲来无事,随意逛逛,比不得少夫人,如今怀有身孕,不知多少人呵护着。”   陈雪莹知道温雨吟这是羡慕她得了孩子,大度地宽慰她 : “妹妹也别心急,慢慢来,也定能为咱们程家开枝散叶的。”   温雨吟却觉得陈雪莹这话是在嘲讽她,她明明知道程棠从来不进她的屋门,她就是想生也生不了。心里头渐渐涌起股恨意,她强制地压了下去。   温雨吟脸色难看道 : “那就多谢少夫人吉言了。”   待温雨吟走后,宋绵握着陈雪莹的手 :“温雨吟此人,心怀不轨,你可别和她走的太近。”   陈雪莹笑的娴雅 : “雨吟妹妹不过是不爱和我说话罢了,我们本就是姐妹,应该和睦相处才是。 ”   宋绵见她听不进去,也没有多劝。毕竟这是别人的事,宋绵只能适当地提醒,但人家听不听,也要看她自己。   .   回了霁月阁,正好有大夫来诊平安脉。   依府里的规矩,每月都会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为主子们诊脉。   宋绵将袖口翻下,遮住了雪白的细腕 : “许大夫,我的脉象如何?”   许大夫恭敬道 : “夫人脉象平稳,并无不妥,相信很快便会怀上子嗣。”   宋绵莞尔一笑,眉眼盈盈 : “那就承许大夫的吉言了。”   许大夫不过才二十几年纪,不敢盯着宋绵多瞧,唯恐人误会了去。他垂了眸,心里却想着这程五夫人生的这般好模样,难怪京城里四处传言程五爷宠妻无度。这天下男子任谁得了这般美貌的夫人,恐怕也只想将这世上最好的都捧给她,只盼能哄得她展颜一笑。   “墨画,你送许大夫一程。”宋绵道。   墨画应诺 : “是,夫人。”   或许是听了许大夫的话,宋绵心情也好了起来。直到傍晚程予下朝回来,脸上都挂着笑。   程予将她抱在腿上,柔声问 : “发生了什么好事,这样高兴?”   宋绵淡笑着和他打哑谜 : “没什么。”   程予不怎么相信 : “哦,真的?”   “真的没什么。”宋绵笑着起身,“我在小厨房炖了银耳燕窝羹,我去看看好了么。”   程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笑笑。   宋绵出了书房,墨画正巧端着银耳燕窝粥过来。   “夫人。”墨画恭声道。   宋绵接过墨画碗里的粥,笑说 : “我正好要去看看燕窝粥好了没,你就正好端过来了,可真是巧了。”   墨画看着宋绵笑盈盈地进去,心里甚是欣慰。从前在宣平候府的时候,她总觉得她们姑娘太过沉闷了,平日里甚少言语也甚少露笑,也成日思念故土和亲人。如今她嫁来了程家,倒是常常见她笑了。到底还是这程五爷的功劳。   ☆、059   宋绵亲眼瞧着程予将燕窝粥喝下, 这才倚在临窗的梨花木美人榻上, 手里拿着本《秦汉野史》随意翻了几页。   程予方拟好书信,微微抬眸,便瞧见她懒懒地倚在那儿。如今天热, 宋绵穿着件鹅黄色绣芍药褙子, 里面那件贴身的月白色抹.胸, 薄薄的一件, 遮住了雪白的肌肤, 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她的柳腰不盈一握, 体态略显轻盈,平日里走起路来,可谓是绰约多姿, 曼妙婀娜。   美色就在眼前, 这世间恐怕少有男人能抵挡的了。   程予起了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而至她身后。   宋绵未曾察觉,认真瞧着手里的书,伸手翻了一页,书上突然出现一行“渊源流传的房中术”。   宋绵也是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盖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宋绵忙回头, 手忙脚乱地将书合上,面红耳赤道 : “你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程予打趣她 : “若不是我故意放轻了步子,还不知道夫人平日里竟喜欢看这些?”   “不是,我……我只是无意翻到的。”宋绵红了脸, 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和他说清。   程予欺身压了上去,低声笑 : “夫人若喜欢,我明日让常勤上外头多寻几本回来给你。”   宋绵羞红了脸,轻轻推他 : “你起开,这是在书房。”   “怕什么?”程予对着她殷红的唇啄了一口,呼吸逐渐加重,“之前又不是没在书房……”   程予说着就要去亲她,宋绵方才被他逗弄了,心里还有些气,自然不想让他轻易得逞。他亲过来她就故意躲开,偏偏让他落了个空。   这样一来一往的,愈发勾的他血气上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体香,更是致命的诱惑。   这美人榻仅仅只能供一人独眠,如今两人都挤在这榻上,可不是得紧紧贴着。   一阵云翻雨覆,美人榻上的大红锦被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缠着件皱巴巴的月白色绣花抹.胸。   程予犹未尽兴,低头咬着她的嫩唇。   宋绵轻轻推他 :“五叔,我要喝水……”   程予这才肯放过她,哑着声音问 : “渴了?”   宋绵点点头 : “嗯。”   程予穿上里衣,向外头吩咐了一声。   宋绵未着寸缕,自然不能就这样光着身子,不过她的衣裳早就湿透穿不得,只好随手捡起程予的衣袍披在身上。   方才书房的动静那样大,任谁也听见了。柳儿红着张脸进来,先是瞧见地上凌乱的衣裳,再看了眼宋绵姿态妩媚的模样,愈发地羞涩了。   柳儿面上发热 : “五爷,茶来了。”   “搁在桌案上。”程予吩咐道。   “是。”柳儿放下茶盏,迅速地出去了。   程予扶着宋绵起来,亲自喂她喝水。   宋绵早就渴了,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又重新躺下睡着了。   知道她累得厉害,替她掩好被子,程予重新坐回书案前。   约摸三更左右,宋绵醒了过来,一起身,便瞧见正提笔拟字的程予。   他眉头微皱,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   宋绵走至他身侧,替他研磨。   “怎么醒了?”程予柔声问道。   宋绵十分自然坐在他的膝上 ,伸手去摸他的眉心 : “想等你。”   程予轻笑,搁下狼毫笔,抱着她出了书房。   怕她饿了,吩咐似云端了些点心进来。   “这橘子是老夫人让人送过来的。”似云道。如今不过才初夏,柑橘尚还少见。   程予亲自剥了个橘子,掰了点喂宋绵吃下。她张了嘴,柔软温热的舌头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指尖。   程予眸色一沉,忍不住抱她在怀里亲了许久。她嘴里有一股橘汁的酸甜味,程予轻轻地吮吸,像是自个儿也尝了个甜津津的橘子。   这橘子果肉多汁水甜,倒是解渴的很。宋绵吃下了一整个,也想替程予剥一个,却被他抢了过来。   “你这手细皮嫩肉的,好看的很,我可舍不得你动手替我剥。”程予又剥了个给她,含笑道,“不过,你可以亲自喂我。”   宋绵闻言,笑着喂了他半颗橘子。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倒吃的很甜蜜。   候在旁边的似云见了,忍不住掩嘴笑了。她们五爷和夫人就连吃个橘子也能这般恩爱。   .   转眼之间,陈雪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两三个月大了。如今胎儿才刚刚成形,许大夫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可得好好注意着才行,否则稍有不慎最容易滑胎。   陈雪莹如今怀了孕,日日有人上门探望,更显得温雨吟那儿门庭冷清。   就连小环也看不过去,提醒她道 : “姨娘,如今少夫人怀了孩子,若是生了男孩,您以后的日子恐怕更是难过了。”   即便小环不说,温雨吟也清楚她未来的日子会过得如何辛酸。如今她尚还年轻,程棠就这样冷落她,待她日后人老珠黄,程棠恐怕更加不想见到她了。而陈雪莹,她身为正室,又怀有孩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会越过越好。   温雨吟越想越怕,想去陈雪莹的屋里看看,却撞见了程棠。   “表哥也在。”温雨吟平日甚少能见到程棠。   程棠见了她,微微皱眉 : “你来做什么?”   温雨吟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 “我来看看少夫人。”   “不必了,你回你的屋子去吧。”程棠冷冷道,显然不愿见她。   “夫君别这样说,雨吟妹妹也是好心来瞧我。”陈雪莹笑着打圆场。   程棠扶着陈雪莹坐下 : “你好好养胎便是,不必理她。”   陈雪莹温柔地笑 : “雨吟妹妹难得来看我,你这般冷漠,可不是枉费人家一片好心。”   温雨吟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望着他们二人,手心渐渐发了凉。瞧瞧,她多像个局外之人。   默默回了屋子,温雨吟心里头的醋味翻涌了上来,方才程棠对着陈雪莹的关心温柔,深深刺痛了她。程棠可以对除了宋绵以外的女人柔声细语,唯独对她冷声冷语。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般厌恶,为什么他就不能对她好些,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温柔也好……   白日里小环话在耳边回荡,温雨吟再也坐不住了。   .   “姨娘要去哪?”小环见温雨吟出了屋,忍不住问了一句。   温雨吟神色淡淡 : “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小环虽心有疑惑,却也没多想。   温雨吟独自走在庑廊上,远远地便瞧见迎面走来的陈雪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心。   陈雪莹也瞧见了她,笑着道 : “雨吟妹妹。”   温雨吟假意露笑 : “少夫人。”   “方才夫君说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陈雪莹怕她还因为方才的事不高兴,柔声劝她。   温雨吟昧着心道 : “少夫人多虑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陈雪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 “大夫说我如今怀了孩子,得多晒晒太阳,雨吟妹妹陪我到花园晒晒太阳可好?”   温雨吟明白时机来了,捏了捏手心,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笑着说 : “好啊。”   陈雪莹从小家里人教的好,性子也柔和,不愧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这样一个端庄娴雅的女子,却也毫无心机。   “雨吟妹妹是几岁来的程家?”陈雪莹走在前头,忽然问了一句。   温雨吟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的那股念头越来越强烈,随口应了句 : “太久远了,我记不清了。”   眼看着走到庑廊的尽头,是四五层楼梯。   温雨吟颤抖着伸出右手。   不过还未碰上她的背,陈雪莹突然道 : “我听人说雨吟妹妹自小就失了娘亲,想来小时候肯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温雨吟闻言,微微一愣。   陈雪莹蓦然回头,向她温柔一笑 : “没了娘亲的孩子,日子过得肯定辛苦。我娘亲自小就待我很好,小时候我被送去外祖母家,就常常念着她。雨吟妹妹自小就失了娘亲,孤苦伶仃的,日子定然不好过。我听人说,你来程家之前常被家中继母苛待,就连继妹也欺负你。若是你不嫌弃,以后就将我当做姐姐吧。”   温雨吟眸光微闪,望着她愣愣出神。   陈雪莹笑了笑 : “我知道妹妹心结难解,不过以后日子还长。”   温雨吟望着陈雪莹单薄的背影,心中渐渐动摇。挣扎了许久,她还是颤巍巍地抬起右手。   可就在这么一瞬间,她的眸中闪过一抹犹豫。明明只需要稍微一用力,陈雪莹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可她却迟迟下不去手。   陈雪莹自然也不知道身后之人的心思,刚想要迈开步子,谁知足下倏然踩空,惊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少夫人!”   不远的碧桃正好赶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她原是怕陈雪莹着凉,回去给她拿披风,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竟亲眼瞧见温姨娘亲手将少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陈雪莹这一下摔的够重,身下热流涌出,就连衣裙染了血色。她面露惨白,声声哀恸 : “我好痛,孩子,我的孩子……”   碧桃见状,吓得不轻,跑过去扶她,急色道 : “温姨娘,你怎么能将少夫人推了下去,这下可要出大事了!”?棠?芯?小?说?独?家?整   大片大片的红色刺痛了温雨吟的眼,她颤抖着身子,步步后退,猛然摇头 :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唉,命运真是捉弄人   ☆、060   程家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宋绵和秦氏、程老夫人赶来之时, 便听到屋里哀恸声连连, 听的人心生怜悯。   程老夫人面如寒霜,怒斥一声 :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事情发生之时, 少夫人身边怎会一个人也没有!”   碧桃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 “老夫人息怒。奴婢原本是陪着少夫人出去的, 结果走到半道, 少夫人说忽然有些冷, 让奴婢回去拿衣裳。谁知奴婢拿完衣裳回来, 亲眼瞧见温姨娘将少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温雨吟人呢!”秦氏怒不可遏道, “快去将这个恶妇给我找来。”   “夫人息怒,温姨娘已经被关在佛堂里了。”碧桃道。   许大夫容色严肃地从里屋出来 : “老夫人,三少夫人这一下摔的太重, 腹中的孩儿恐怕凶多吉少啊。”   宋绵心中一跳, 这句话像是抽回了她上辈子的记忆,令她心惊颤栗。程老夫人更是如闻噩耗,踉跄着后退,险些没站稳,幸好身后的宋绵及时扶了她一把 : “母亲。”   程老夫人悲痛欲绝地闭上眼睛,哀叹道 : “真是天作孽啊!”   陈雪莹丢了孩子,最难过的就属程老夫人和秦氏了。她们二人对陈雪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翘首以盼, 尤其是程老夫人,年纪大的人自然是希望家里添丁多子,谁知倒头来期望却成了一场空。   里面的丫鬟急冲冲地跑出来禀报 : “老夫人不好了,少夫人血流不止, 恐怕……”   连连不断地惨叫声,更是让屋里的人心惊胆战。   “我进去看看。”宋绵再也站不住,心急地进了里屋。   屋里忙成一团,一股血腥之味弥漫着,宋绵逐渐走近,心中莫名的慌乱。   “大夫,我求求你,你快救救我的孩子……”陈雪莹虚弱地呼救,即使早已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嘴里却依旧一遍遍地念着,“五婶婶,救救我。”   陈雪莹身下的衣裙早已浸湿了鲜血,鲜艳刺目,猩红的可怕。宋绵无意触及,随之浑身一震,尘封已久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那尖锐的痛楚,满目的鲜血,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大雪纷飞的夜晚。   宋绵呆呆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仿佛这上面也沾染了血迹,耳边凄厉的惨叫声仿佛也变成她自己的了,一声接着一声,凄厉可怜。   墨画察觉到宋绵苍白的面色,神色担忧 : “夫人,您怎么了?”   “血,好多血……”宋绵像是魔怔了一样,双手捂着脑袋,眼中一片茫然之色。当初失去孩子的痛苦,如今像是感同身受,又将这切骨之痛深刻体会了一遍。   “夫人!夫人!”   耳边是墨画紧张的叫唤声,宋绵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前世难产而死的画面在眼前重演。头疼欲裂,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晕阙了过去。   .   大夫方诊完脉象。   程予急忙问道 : “大夫,我夫人的脉象如何?”   “大人莫要慌张,夫人不过是一时受了刺/激,并无大碍。”大夫宽慰道。   程予眉头未松 : “那我夫人何时才能醒来?”   大夫恭敬道 : “这个老夫也说不准,不过大人莫着急,老夫相信贵夫人马上便会醒来的。”   “那便多谢大夫了。”   送走了大夫。程予坐在床头,望着熟睡的宋绵。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脸色苍白无力,额头冒着点点虚汗,似乎睡得很不踏实。   程予伸手替她擦去冷汗,紧紧握着她的手,眸中流露温和之色。   直到三更天,宋绵才醒了过来。不过她猛然惊醒,唤的第一句便是孩子。   “阿绵。”程予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宽,“没事了,没事了。”   宋绵惊魂未定 : “孩子……雪莹的孩子保住了么?”   程予轻轻拍着她的背 : “大夫说没保住。”   宋绵发着楞 : “怎么会……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那可是条性命,我要救她,我要救她的孩子。”宋绵说着便要起身。   程予忙阻拦道 : “你身子还太虚弱,不能下床。”   宋绵听不进去 : “可我想救她,我想要救她的孩子。五叔,我求求你,我求你让我去……”   程予眉头微皱 :“阿绵。”   “五叔,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孩子,他是无辜的……”宋绵的声音越来越弱,近乎卑微。涟涟泪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眼中悲痛欲绝。   程予在她眼中找寻到深深的绝望,心头猛然一震。她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就好像掉的不是陈雪莹的孩子,而是她的。   “别怕,有我在。”惊诧过后,程予紧紧抱着她,心疼不已。   他的话似是起到了安神的作用,宋绵动荡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了。   好不容易哄着她睡下了,程予的眉头却始终未有舒展。   他叫来了墨画,细细盘问 : “夫人今日为何会受刺激?”   墨画不敢有隐瞒 : “奴婢也不知夫人到底怎么了?夫人一瞧见三少夫人流了孩子,就跟丢了魂似的,接着便晕了过去。”   程予轻轻蹙眉 : “你自小跟在夫人身边,夫人是第一次像今日这般么?”   墨画认真想了想,道 : “奴婢记得几年前,有天晚上夫人也同今日这样,似魔怔了一样,嘴里还一直唤着孩子。”这事墨画原是快遗忘的,可今日瞧见宋绵这副模样便记了起来。   程予听了,静默良久。让墨画退下之后,才走到床榻前。   .   宋绵再次醒来之时,程予就躺在她的身侧。   见她醒了,程予柔声问 : “醒了?”   宋绵揉了揉太阳穴,轻唤了一声 : “五叔……”   程予搂她入怀里,眸色柔和 : “头还疼么?”   宋绵摇摇头 : “不疼了。”   程予道 : “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突然晕倒,可把我吓坏了。”   宋绵这下已回了神,没有当时那般魔怔了,神色也缓和了些,“让你担心了。”   “我只怕你有事瞒着我,自己偷偷藏在心里。”程予轻声道,“我不是怪你不告诉我,我只是怕你自己憋在心里太难受。”   宋绵微微一愣。   程予神色温柔 : “你若是有心事,大可告诉我。我不想让你自己闷闷不乐的。”   他这般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宋绵不可能不动容。   默了良久,宋绵抬起头,眸色清明 : “五叔,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061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若说程予之前只把宋绵这话当做玩笑话, 今日却也不由深思了。   今日之事, 太过蹊跷。丢了孩子的是陈雪莹,可宋绵却像是能感同身受、切身体会。她明明不过才十五岁,也未曾怀有过身孕, 却能有如此大的反应, 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况且据墨画所言, 宋绵也是不是第一次这般魔怔了。   这次程予没有质疑 : “我相信。”   宋绵微微惊诧, 惊诧于他这般容易就相信了。明明上次他还取笑她是她有关妖魔鬼怪的话本子看多了, 这次竟然如此轻易地就信了她。   程予看出她的心思, 道 :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宋绵眼中闪过犹豫,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   程予轻轻拥着她, 柔声道 : “阿绵, 你我二人既已成夫妻,就不该相互隐瞒。既然已结发为夫妻,便要做到恩爱两不疑。”   宋绵眸色微闪,神情复杂 :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程予问她 : “你是怕我不相信?”   宋绵默了半晌,方点了头。   程予知她心结太深,一时难开口,柔声劝解 : “你不妨先说。你还未说, 又怎知我会不信?”   宋绵闻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全盘托出。这件事说来话长,宋绵只好简言意骇地向他述说。不过这事太过蹊跷, 若不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次,她恐怕也难以相信。   程予认真听着,不过脸色越来越沉,就连眉头也紧锁着。   “五叔,你是不是不相信?”宋绵试探地问。其实宋绵并未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她上次说了这事,却被他当做无稽之谈。   程予却道 : “我信你。”   宋绵一愣,抬眸看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程予认真凝视她 : “我说过,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都相信。”    “五叔……”宋绵心里顿时感动地一塌糊涂。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的那句“我信你”。在这世间能得一相知相守之人,是多少难得可贵。特别是经过了上辈子的痴心错付,宋绵更觉得这实属不易。   程予紧紧抱着她,愧疚道 : “对不起阿绵,上辈子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遇人不淑。”宋绵急着辩解。   程予心痛自责 : “不,上一世,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就足够让我后悔自责一辈子的了。”   程予不知道他上辈子是怎么做得到袖手旁观的,明明心爱之人受了那样多的苦头,他竟也能忍下。   宋绵伸手去摸他的脸 : “五叔,你不用自责,上辈子整个程家对我皆是冷言冷语,唯有你和他们不同。”至今,宋绵都铭记着程予上辈子待她的。   程予握住她的手 : “可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身陷泥沼,而没有救你出来。”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是追悔莫及。   宋绵宽慰他 : “亲眼目睹心爱之人嫁与别人为妻,五叔心里定然也不好受。再说上辈子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以为嫁给了程棠便能安度此生,谁知却是落得个悲凉的下场。”   “是我不好。”程予深感愧疚,下意识将宋绵抱的更紧。   程予从来不知道,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她这般柔弱,又是区区弱女子,发生这些事之时,他竟然不在她的身侧,只能一个人默默将这些苦楚咽下腹中。只要一想到她所受得苦,他便万分心疼。而他当初竟还疑心过她。   宋绵泪眼朦胧 : “五叔,你特别好,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这一晚,他们二人谁也未曾阖眼。   .   陈雪莹的孩子始终没保住,她自己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宋绵去看她时,她早已面如死灰,生无可恋。   知她心里难受,宋绵也没有多留。出了屋子,便瞧见小环跪在院中苦苦哀求。。   “碧桃姐姐,我求求你在三公子面前替我们姨娘求求情。我们姨娘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也不会心肠歹毒到如此地步,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碧桃也做不了主,嗳叹一声 : “小环,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帮不了你。温姨娘把少夫人推下楼梯是我亲眼所见,我就是不相信别人也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小环却不死心 :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我自小跟着我们姨娘长大,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可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即便有过,我相信她也下不了手的。碧桃姐姐,我们姨娘太可怜了,她自小就没了母亲,还常被家中庶母欺负。她从小就受尽了委屈和苦头,已经够可怜了,如今还要被你们禁足佛堂,终身都不得出来。我求求你,行行好,替我到三公子面前求求情。我们姨娘怎么说也是三公子正正经经纳进门的妾室,我不相信他的心竟然这般冷。”   出了院子,宋绵有些心不在焉。   “夫人,您怎么了?”墨画关切问。经过上次一事,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得小心伺候着,生怕宋绵再出了什么状况。   “我无事。”宋绵道。   墨画这才放心 : “夫人您是不知道,上次您忽然晕了,五爷紧张地跟什么似的。”   耳边是墨画叽叽喳喳地说话声,宋绵望了眼天边的暖阳,淡然道,“墨画,你陪我去一趟佛堂罢。”   .   程家地处偏僻之处便是佛堂。   佛堂清净,案前奉着的紫金瑞兽香炉里燃着伽南香。香雾袅袅,温雨吟静跪在暗色缎面绣祥云纹的蒲团上,对着头顶那樽镶金佛像诚心祈祷。   佛堂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她却纹丝未动,仍旧阖眼诵经。   “温姨娘,我们夫人看你来了。”墨画瞧她没动静,出声提醒她。   温雨吟羽睫微颤,缓缓睁眼 : “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竟然是你。”   宋绵远远望着她,神色平静 : “我也没想到,你的心肠竟会如此歹毒。”   温雨吟闻言,抬眸看向她 :“若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么?”   宋绵又怎会相信 :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温雨吟自嘲笑笑 : “你自然不会相信。他们皆是不信我,又何况是你。”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那就跪在这儿好好替雪莹肚子里的孩子诚心祈祷,自己犯下的恶果,只能由你自己承担。”宋绵厉声道。   温雨吟冷嘲道 : “宋绵,事到如今,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绵面色不改,无甚所谓 : “随你怎么想。”   温雨吟依旧本性不改,宋绵也不想再和她谈下去了。   “你好自为之吧。”最后丢下这句话,宋绵不欲多说,准备离去。   就当宋绵将要迈出佛堂之时,温雨吟忽然起了身 : “无论你信不信我,我到要与你讲明。”   “我知你不信,可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骗你的。陈雪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害得。我承认,我是动了害她的心思,可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犹豫了……”   宋绵质问她 : “那雪莹又为何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温雨吟激动道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个意外,就在我准备把她推下楼梯之时,我犹豫了,可她自己却摔了下去。谁知碧桃正好赶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便以为是我推她下去的。”   宋绵愣了一下,又觉得这不大可能 :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温雨吟极力辩解 : “我没有!我没有!我说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温雨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认的!”   宋绵显然不愿相信,也不想再听她的解释,迈开步子出了佛堂。   温雨吟望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像是没了力气,跌落在地上,失魂若魄 :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我没有害她,我没有……娘,你在哪儿,我好害怕,你快来救救我。我不想被关在这儿,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泪水滴落在地上,晕染了开来,却再也无人问津。   .   从佛堂回来,宋绵一直魂不守舍。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温雨吟说过的话。   上辈子,宋绵虽和温雨吟水火不容多年,可她却也从未动过害她之心。莫非,这事真的另有蹊跷。   宋绵心里想着这事,晚上用饭之时,也心不在焉的。   墨画关心她 : “夫人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宋绵恍了神,往嘴里塞了口蟹粉狮子头。一股恶心忽然涌了上来,宋绵扔下筷子,干呕了许久。   “夫人,您怎么了?” 墨画大惊失色,过来扶她。   宋绵呕吐了半天,觉得自己快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她摆了摆手,面色苍白 : “我无事。”   “都吐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不行,我得赶紧让柳儿出门去请大夫。”墨画神色紧张,不敢有一丝怠慢。急冲冲地出了里屋,吩咐柳儿出门去请许大夫。   许大夫来的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程家。他很快便替宋绵诊了脉,大喜道 : “恭喜夫人,您这是怀有身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062   宋绵下意识去摸小腹, 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墨画反应最快, 喜色道 :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大喜啊!”   宋绵难以置信, 小心轻柔地摸了摸肚子, 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许大夫说 : “夫人这是头次怀有身孕, 只怕许多事都不太懂, 夫人也莫要惊慌, 我待会儿会将一些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都告知墨画姑娘。”   “那就有劳许大夫了。”宋绵笑着道。   程家发生了这件大喜的事, 很快便传到了程老夫人的耳里。   原本才刚失了曾孙的程老夫人,听了这则消息,脸上的郁郁之色瞬间转化成了欣喜。拄着拐杖就去了霁月阁。   宋绵孕吐的厉害, 吃不下饭, 墨画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开胃可口的榄菜肉碎四季豆、菜剁椒炒冬笋,还有一小碟腌萝卜丝。   不过宋绵只动了几筷子,又是一阵干呕,最终实在咽不下去,让墨画将菜碟都撤了。   宋绵对着痰盂呕了好一阵,便瞧见程老夫人从屋外进了来 : “母亲,您怎么来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 程老夫人拦住了她 : “好孩子,如今你怀有了我们程家的骨肉,可得仔细着身子。”   程老夫人坐在她身侧,牵起她的手 : “阿绵啊, 你这是头一胎,可得好好注意着,特别是这头几个月。”   “母亲,儿媳知道。”宋绵乖巧道。宋绵知晓程老夫人年纪大了,格外地注重子嗣。毕竟一把老骨头了,什么也不缺,可不就喜欢这孙子孙女么。   “等仲卿回来,若是知晓你怀了他的孩子,定是开心的。”程老夫人笑容慈爱,拉着宋绵说了几句体己话,又吩咐院子里的人仔细伺候着,这才回了落梅院。   一直到了晚间,宋绵也未吃下什么东西,只吃了几块酸枣糕垫垫肚。   程予回来之时,宋绵早已睡下了。里屋漆黑一片,只有一盏青铜灯仍旧燃着。   程予放轻步子,独自去了净室。不一会儿便穿了件玄青色绣祥云纹寝衣出来,轻手轻脚上了床榻。   宋绵睡得很浅,一听见动静便醒了过来 : “五叔。”   程予搂过她,轻声问 : “醒了?”   宋绵嗯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   程予挑眉 : “怎么了?”   “想你了。”宋绵枕着他的肩膀,心里思量着如何开口将她怀孕的事告知他。   “怎么好好的这般黏我了?”程予问。要知道宋绵从前可没有这般黏过他。   宋绵宛尔一笑,右手抚摸着腹部: “五叔,你要当爹了。”   程予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真的?”   宋绵眼中流露柔情,羞涩地点点头: “嗯。”   程予心里一热,搂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 : “太好了,阿绵。”   宋绵笑着问他: “五叔希望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程予含笑说 : “我说过,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将为人父的喜悦,就连向来沉稳内敛的程予也感到喜不胜收,“若你生的是女儿,一定生的如你一般漂亮,我便教她读书习字、吟诗下棋。若你生的是男儿,我便教他为人之道、治国□□。”   “那倒是想要个女儿,我不想以后我们的孩子太过劳累,我只希望看着他们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宋绵摸了摸肚子,神色温柔。   都说怀孕的女人最容易感动,心里暖和多了,就连白日里的烦闷也暂且放下了。   夫妻二人窃窃私语,一直到三更才睡下。   .   翌日,宋绵去了落梅院。   柳氏秦氏等人也知晓了宋绵怀有身孕之事,尤其是柳氏,真心实意地祝贺,还同她说了些有孕之人平日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相比之下,秦氏的脸色倒有些不好看了。毕竟是刚没了孙子的人,伤痛还不曾过去,如今又瞧见宋绵怀有了身孕,心中难免有不舒坦。   柳氏拉着宋绵的手笑着说 : “弟妹如今有了孩子,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咱们母亲自从三侄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丢了以后,便是日日寡欢,夜夜忧思,如今你又怀上了这胎,母亲的脸上也重见阳光了。”   程老夫人言笑晏晏道 : “你大嫂她是过来人,她的话你也该多听些,准不是坏事。”   “大嫂好心提醒,我自然铭记于心。”宋绵笑着答。   秦氏瞧见她们三人这般,心里愈发地不舒服,说 : “五弟妹如今怀了身子,也不太方便伺候五弟了。不如母亲从屋里挑个可人儿,送到霁月阁里去伺候。”   程老夫人闻言,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应下。   秦氏见状,继续劝说 : “我瞧着母亲身边的琼欢便很好,长相秀气,伺候起人来也细心体贴。若是您遣了她到五弟屋里伺候,也是红袖添香呐。”   程老夫人略一思索,方问道: “阿绵,你意下如何?”   长辈要给丈夫房里添人,宋绵若是当面拒绝,那便是不识大体不够贤德。可又不能真的应承下来。   “三嫂的提议很好,这琼欢儿媳也是见过的,生的倒是齐整水灵,处事也妥当。”说到此,宋绵话语一顿,显得为难,“可儿媳刚嫁进来之时,也曾动过给五爷纳妾的念头。霁月阁里曾经有位叫如月的丫头,生的貌美娇俏,我原也是动了让五爷将她收房的心思,谁知五爷不愿意,说是自个忙于朝政,无心这风花雪月之事。为了让儿媳能打消这番心思,五爷还特命让人牙子把她给发卖了。所以这事啊,儿媳是真做不了主。”   宋绵这话说的,一下子便把责任全都推到程予身上去了。正妻不替丈夫纳妾,是为不贤惠,犯了七出之条。而丈夫无心纳妾,忙于立业,便是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了。   自己儿子的心思,程老夫人自然是了解的,她摆摆手说 : “罢了,仲卿是我一手养大的,他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他向来不喜纳妾,这事以后莫再提了。”   秦氏却不肯罢休 : “母亲,您还没将琼欢送过去,又怎知五弟会不喜欢?男人哪个不是贪新鲜的,五弟不喜那如月,或许是因为那如月生的不够貌美,不得五弟欢心。母亲换一个人去,说不定便能入得他的眼。”   秦氏这般作态,就连柳氏也看不惯了 : “三弟妹,自古以来哪有人像你这般硬要给自个儿小叔子屋里塞人的?况且这五弟和弟妹成亲不过半年,正是恩爱之时,你又何必做这恶人。”   秦氏闻言,脸色骤变 : “大嫂,你这一番话,可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柳氏直言道 : “正是!”   秦氏见她承认的如此直白,面上一时挂不住 : “大嫂,我这可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曲解我的一番好意!”   柳氏冷哼一声 : “到底是歪心思还是一番好意,三弟妹心里难道不清楚?”   “你……”   “够了!”程老夫人厉声一斥,“这本是仲卿屋里的事,你们在这儿乱掺和什么。仲卿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是最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事了。今日的事,便这样算了。老五媳妇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们就别往她那儿添堵了。”   程老夫人发了话,秦氏就是再想往程予屋里添人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就此作罢。   .   出了落梅院,宋绵在后院里转了转。   许大夫说有了身孕便要多出去走走转转,晒晒日头,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宋绵便让墨画跟着伺候,一同去了花园。   程家的花园建的可比普通的大户人家要来的宽敞多了,且不说那几亩大的莲花池,就连园中种植的花草植木也都是宫中赏赐的稀奇物种,平常及难见着的。   如今刚过芒种,不仅有红掌、扶桑花、君子兰、飘香藤等争奇斗艳,水生的睡莲、碗莲也是开的濯濯清涟。   墨画陪着宋绵绕着偌大的花园漫步了一圈,又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了亭台水榭,扶着宋绵在红漆梨木长凳上坐下,墨画笑着说, “姑娘,今日的日头可真是好啊。”   宋绵倚着红漆乌木栅栏,眺望这秀丽景色。上辈子宋绵也常常到这儿来赏景,不过当时却是心绪消沉。如今,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夫人,您瞧,那不是碧桃么?”墨画指着不远处站在梨树下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碧桃道。   宋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梨树下穿着身鸦青色罗裙,身段娇小的女子,可不就是碧桃?   墨画心生好奇 : “她这样偷偷摸摸的,莫不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宋绵也生了几分怀疑,吩咐了墨画 : “你去偷偷跟着她,瞧瞧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是,夫人。”墨画应诺,面色凝重地离去。   宋绵摸了一下藏在袖中的九弯素纹平银镯子,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念头。   傍晚,墨画回了霁月阁。   宋绵方喝下程老夫人命人送来的安胎药,将描金牡丹花卉纹莲子碗递给了柳儿,抽出袖中的一块青色绣芙蕖锦帕,擦了擦嘴角,“我让你跟着碧桃,可瞧见了什么没有?”   墨画神色严谨,从袖中掏出一块裹着的帕子 : “夫人,这东西,是奴婢亲眼瞧见碧桃埋在东边荒废的破院子墙角下的。”   宋绵接过帕子,翻开来看,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她捂着鼻子,皱眉问: “这是什么?难闻得很。”   墨画回 : “奴婢也不知,只不过奴婢瞧着碧桃那紧张兮兮的模样,想来定是个厉害的东西。”   宋绵看了眼帕子里包着的药渣,念头飞转。陈雪莹流产那日,亲眼目睹温雨吟行凶的唯有碧桃一人。现在仔细想来,恐怕这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夫人,许大夫来了。”絮儿进来传话。   宋绵把帕子里的东西包了起来,说: “快请进来。”   自宋绵怀了孕,许大夫也来的逐渐频繁。隔三差五地都得到府上替她诊脉。   许大夫替宋绵诊了脉像 : “夫人脉象平稳,母子皆是平安。夫人如今是双身子,作息尽量规律才好。只有将身子养好了,生产那日也能少受些苦头。”   “许大夫,我这儿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宋绵道。   ☆、063   宋绵将那裹着的帕子拿给了他 : “还请许大夫帮我瞧瞧, 这帕子里包着的药有何功效?”   许大夫接了过来, 认真闻了闻,蹙眉道 : “夫人,这帕子里的是当门子。”   宋绵疑惑 : “这当门子是何物?”   “夫人有所不知, 这当门子性温、无毒、味苦。入心、脾、肝经, 具有开窍、辟秽、通络、散淤之功能。可却有另女子滑胎的功效, 也是人们常说的麝香, 夫人也该远离此物才好。”许大夫肃容道。   宋绵难以置信 : “什么?”   墨画惊诧说 : “夫人, 奴婢真想不到, 碧桃竟然会偷偷摸摸地用这麝香。这三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齐和她脱不了干系。”   震惊之余,宋绵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碧桃平日里看起来乖巧驯良, 一脸无害的样子, 却不想她的心如此歹毒。这样一想,那日之事温雨吟或许并未撒谎,这一切有很大可能是碧桃为了让温雨吟把罪名坐实编出的谎话。细细想来,宋绵上辈子为何会难产而死,恐怕也和碧桃脱不开干系,忽然之间,宋绵感到细思极恐。   一直到了晚上, 宋绵还愣愣想着这事。   程予下朝回来,便瞧见她神思恍惚,像是有心事 :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宋绵听见动静, 这才恍神 :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予把她抱在膝上,点了点她的鼻尖 : “就在你独自愣神的时候。”   宋绵默了半晌,才将这事细细道来。   程予听后,面如寒霜 : “你认为,碧桃上辈子恐怕也曾这般害过你?”   宋绵点点头 : “上辈子我突然难产,现在想来实在是蹊跷的很。既然这辈子碧桃能给雪莹药里加一味麝香,保不齐上辈子她也同样干过此事。”   程予眸色渐沉 : “程家竟有这般恶仆,她实在死不足惜。”   “可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温雨吟明明没有推陈雪莹,那陈雪莹为何不肯站出来替她澄清?”这一点,宋绵一直想不明白。   程予揉揉她的发顶说 : “阿绵,你不明白,这世间恐怕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宋绵听的一愣。虽然她也不愿意自己丈夫纳妾,可她陈雪莹却不像是这样的人。毕竟她平时那般善解人意、温柔体贴,难不成全都是装出来的?   程予见她又发了愣,笑着说 : “我听人说,母亲今日问你要不要给我屋里添人了?”   宋绵不想他竟然知道,没好气道 : “今日三婶那般咄咄逼人,恨不得将那琼欢硬塞到你房里,我都不知如何推拒。”   程予笑说 : “不知如何拒绝也该拒绝,难不成夫人想给自己多添一个好姊妹?”   宋绵嗔他一眼 : “你想得挺美。”   程予亲亲她的小脸 :“就算夫人想,为夫也不会答应。”   都说怀孕了的女人最好哄,宋绵听了他的甜言蜜语,心里便像吃了颗甜蜜饯儿,甜蜜温暖。   程予趁其不备,亲了她一下,却又舍不得松开,长舌深\入,辗转缠绵。   他的身子逐渐热了,呼吸也重了,宋绵拉回神思,理智地推开他,“许大夫说如今我怀有身孕,不可再行\房事。”   程予自然知晓,柔声说 : “你放心,我不会伤到你的。”程予轻轻将她抱了起来,向床榻走去。   琉璃灯罩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将息之时又变明亮。   宋绵面色酡红,像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倚着他。   程予餍足以后,将她搂在怀里。   宋绵不免红了脸。程予的确未伤着她分毫,可这却比平时更令她难以启齿。平日里瞧着那般清风霁月的人,没想到在床笫之间,竟是这般的……   程予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 “早些睡罢。”   .   碧桃这事,宋绵没打算放过她。   她带着那麝香,去了趟陈雪莹的院子。   陈雪莹大病初愈,虽然已经能够下榻,却依旧脸色苍白,郁郁寡欢。见宋绵来看她,也没露多少笑。   宋绵见她憔悴成这样,问了句 : “你最近身子可还好?”   碧桃端了春茶进来,道 : “五夫人不知道,我们少夫人自从没了孩子,每日都怏怏不乐的。”   宋绵不动声色地瞧了碧桃一眼,静默着尝了口春茶。   陈雪莹视线落在宋绵尚未鼓起的肚子上,有些羡慕道 : “我听闻婶婶也怀上了孩子,真是有福之人。可怜我那尚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当真是薄命。”   若是之前宋绵听了她这话,定会好心宽慰她。可她昨晚听了程予的一席话,又觉得陈雪莹此人深不可测,绝非表面看着这般简单。她道 : “你才是个有福的,孩子还会再有的。”   “那我就承婶婶吉言了。”陈雪莹浅淡一笑,端庄贤淑。   宋绵忽然就有些看不明白了。她不知到底是陈雪莹藏的太深,还是她本就性子纯良。   宋绵坐着喝了会儿茶,直到碧桃下去了,才道 : “前几日我让墨画陪着我在花园附近四处逛逛,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陈雪莹被她勾起好奇 : “婶婶瞧见了什么?”   “我碰见了碧桃。我见她鬼鬼祟祟的,便让墨画跟上去瞧了瞧。结果墨画发现她在埋这个。”宋绵说着让墨画将那帕子呈上来给她。   陈雪莹好奇打开,怔愣片刻 : “这是何物?”   “妹妹若是想知道,不妨让人随意在京城里找个大夫问问。”言尽于此,宋绵也不打算多说。这事到底与她无关,她也不好插手。若是陈雪莹是个良善之人,这碧桃或许还能逃过一劫。若她当真是表里不一,宋绵也好借陈雪莹的手,替她报了前世惨死之仇。   从陈雪莹的院子出来,墨画不解地问 : “夫人为何不和三少夫人说明这药乃是麝香?”   宋绵淡然道 : “我说的她也未必会信,不如让她自个儿去查,也好过让她疑心。”最重要的,是她想坐山观虎斗。   墨画不免唏嘘 : “真没想到,碧桃竟是这样的人。”?棠?芯?小?说?独?家?整?理?   宋绵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当时她刚嫁入程家,碧桃是程棠的贴身大丫鬟,行事周到,性子也讨喜,宋绵待她也客气,却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藏着这份歹毒心思。想来碧桃一定是因为心有不甘,毕竟伺候了程棠这么些年,竟是连个通房丫鬟也未能当上。便将这报复转移到了陈雪莹肚子里的孩子上。陈雪莹原先或许只是想背地对付温雨吟,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也被人算计了。   .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宋绵便派墨画到陈雪莹的院子打探消息,便听说碧桃出门采办东西,一直到了傍晚都未曾回来,派人去找了好几日都找不着。   就连墨画也看了出来 : “奴婢猜想,这事恐怕是三少夫人派人做的。”   宋绵早就料到,如今这碧桃怕是早被陈雪莹的人弄死在了外头。看来,这陈雪莹也并非如表面瞧得这般简单。   她轻叹一声 : “果然,这人心难测啊。”   就在府上的人皆以为碧桃死在了外头时,碧桃竟然回了程家,并当着众人的面指控陈雪莹的罪行。   这事最后闹到了程老夫人那儿去。程老夫人向来最讨厌后宅内斗,出了这样的事,定是将人叫来好好省问。   宋绵瞧着跪在花厅里的碧桃,那手臂的伤痕和额间的淤青,恐怕是从死里逃生,同时也惊讶这陈雪莹下手竟这般狠毒。   陈雪莹进来之时,望了眼跪在地上的碧桃,眼里露出惊愕 : “碧桃,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碧桃咬着牙,狠狠地瞪她 : “少夫人装的可真好,不去桂春园唱戏真是可惜了。”   陈雪莹愣了愣,不明所以: “碧桃,你这话是何意思?”   碧桃恨急了她 : “少夫人可别再装了,我今日这副模样,可不就是拜你所赐么!”   陈雪莹像是听不懂 : “你这番话,是在说是我派的人对你下的手?”   碧桃咄咄逼人道 : “事到如今,少夫人还不肯承认么?”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你这般污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陈雪莹弱柳扶风般地跪在程老夫人面前,泫然欲泣,“老夫人,您可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这般害人的心思。我的性子,您也是最清楚的,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又怎会做得出来。”   程老夫人活了这般岁数,阅历到底深厚。这等事,向来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她沉着脸,望向碧桃 : “你说你险遭人害,行凶之人就是三少夫人?”   碧桃跪着求 : “是的老夫人,还望老夫人能替奴婢做主。”   程老夫人又道 : “空口无凭,你让我如何信你?”   碧桃颤抖着说 : “奴婢……奴婢没有证据,可奴婢身上的伤,便是最好的证据。”   陈雪莹辩解说 : “单凭你身上的伤又如何说明这一切就是我派人做的?再说我为何要这样做,你不过是个区区丫鬟,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碧桃忙道 : “一定是你知晓了我在你药里下了麝香的事,所以你恨我至极想要了我的命。老夫人我虽有罪,可我有一事一定要向您禀明,那便是温姨娘并没有将少夫人推下楼层,奴婢那日亲眼所见,是少夫人自己摔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国庆小长假想去外地旅游,结果连火车票都抢不到了。真是太南了......   ☆、064   陈雪莹泣道 : “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罢了, 空口无凭,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又为何要伤我腹中的孩儿!”   “因为你想陷害温姨娘。”碧桃对天发誓,“老夫人, 我今日所说并无虚言, 否则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祖母, 我没有……”   陈雪莹还想要辩解, 程老夫人绷着脸色, “够了, 我看,这件事你们二人皆是逃不了干系。”   陈雪莹这才闭了嘴。   “母亲认为这件事该如何解决。”秦氏一直坐在身侧,这下才开了口。   “真是家门不幸, 才惹出这么多祸端。”程老夫人嗳叹一声, “她们二人各执一词,却也都没有证据。”   “祖母,碧桃当初偷偷在我的安胎药里加了麝香,后来她偷偷将药埋在了后院,却不想被我翻了出来,那药渣我还留着。”陈雪莹说着便让贴身丫鬟去取。“祖母若是信不过我,大可让人去验验看, 这药到底是不是麝香。”   程老夫人接过药,给何妈妈闻闻看,经过确认之后,看向了碧桃 : “这下,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碧桃哭诉说 : “老夫人,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可少夫人并没有你们表面瞧着这般良善,她温柔端庄的面孔底下藏着的可是一颗龌龊歹毒的黑心呐!”   “你胆敢在主子安胎药里偷下麝香,残害一条无辜的生命,又何尝不歹毒?”程老夫人严肃吩咐,“来人,将碧桃拖下去,这等恶仆,就该乱棍打死。”   碧桃无力跌落,面色惨白,却又不肯就此放弃 : “老夫人,您要惩戒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可方才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人,您千万要相信我。”   “拉出去!”程老夫人撇开眼,不欲在看她。   碧桃苦苦哀求着被拖了下去。   宋绵悄悄捏了手心,心里却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前世碧桃害得她难产致死,这辈子,她也绝不会让她苟活于世。   陈雪莹掏出帕子,轻轻拭泪。   程老夫人惩治碧桃,并非就代表她相信陈雪莹是无辜的。“雪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我还是看错了人。”   陈雪莹愣了愣,难以置信道 : “祖母,难道您不信我?”   “你刚失了孩子,我念你尚且还在悲痛之中,就罚你闭门思过。”程老夫人道。   陈雪莹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祖母……”   “你们都回去罢,我累了。”程老夫人下着逐客令起了身,何妈妈向来有眼力见,见状忙过来扶着她。   ……   陈雪莹被关禁闭,碧桃被打死,程家的这一出乱子,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至于温雨吟,听人说程老夫人特意派何妈妈去佛堂请她出来,她却怎么也不肯出来了。想来怕是只想在佛堂里安度此生了。   日子渐渐归于平静,宋绵的肚子也有三个月大了,只是微微隆起,并不显怀。   她安心地在家中养胎,殷家那边派人送来了殷诏和连蓉儿成亲的请帖。   宋绵也有一段时日没回殷家,没想到短短几月,殷诏表哥要成婚了。这也是宋绵乐意见到的。殷诏从前对她的好,她自然知晓,所以也希望他能够放下。   殷诏成亲那日,宋绵早早地乘着程家的马车,去了宣平候府。   宣平候府上上下下热闹喜庆,宋绵一回来,便往殷老夫人的院子去了。让她意外的是殷亭玉也来了。   “亭玉!”宋绵喜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没派人和我说一声?”   殷亭玉欣喜牵起她的手 : “昨个儿才到的。阿绵,我听说你快要做母亲了。”   殷亭玉如今嫁了人,梳了妇人的发髻,斜插着一根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穿了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面容也没有从前那般稚嫩,倒有几分贵夫人的模样,性子却是和从前一样,一点儿也未变。   “快让我摸摸你的肚子。”殷亭玉笑着摸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略有些遗憾道,“真想瞧瞧你孩子出生后的样子,可惜我过几日就要回金陵去了。”   宋绵笑说 : “来日方长,若是日后你再回了京,我定会带着孩子来瞧你的。”   “真没想到,当初我去了金陵没多久,你便嫁给了程五叔。”殷亭玉当时远在金陵,听得了这消息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看你如今气色这般红润,定是日子过得不错。怎么样,程五叔是不是待你极好,要不你怎会嫁过去不到一年,就怀了孩子。”   殷老夫人从里屋出来,便瞧见她们姐妹二人笑着说话。   “外祖母。”宋绵瞧见,过来扶殷老夫人。   “你仔细些,如今你怀了身孕,照顾好自己才是。外祖母我还身体健壮着呢。”殷老夫人牵着宋绵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程家把你照顾的这般好,外祖母也就放心了。倒是你殷诏表哥,这次他答应和蓉丫头成亲,也是因为他母亲多次相逼。”殷老夫人说到此,忍不住叹了一气。   宋绵开慰她 : “蓉姐姐是位好姑娘,表哥能得此贤妻,外祖母该感到开心才是。”   殷亭玉也来劝她 : “阿绵说的对。蓉姐姐端庄贤惠,孝顺聪颖,将来定会好好伺奉祖母您的。”   殷老夫人牵起她们姐妹二人的手,深感欣慰 : “此生能有你们两个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们俩姐妹都是殷老夫人看着长大的。时间过得可真快,从前她们二人在府上嬉笑玩耍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没想到一晃眼,她们也长成了大姑娘各自嫁了人。( ?° ?? ?°)?最( ?° ?? ?°)?帅( ?° ?? ?°)?最高( ?°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殷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她当真是老了。   .   吉时已到,迎亲的队伍回了宣平候府。   殷亭玉拉着宋绵去喜堂看热闹。   殷诏今日是新郎官,穿着大红吉服,丰神玉姿,清朗俊美。不过脸上却没多少笑意。   喜堂热闹喧哗,宋绵远远瞧着,心里也替这对新人感到高兴。   殷诏似也瞧见了她,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明显愣了愣。   宋绵向他笑笑,由衷祝福。   殷诏心里却是惊起了波澜大轩。或许她不知晓,他此时此刻多么希望站在他身侧的女子是她,而不是别人。   新人被送进了洞房。   宋绵和殷亭玉坐在女客席上。曾经常聚一块儿的京中闺秀们,大多也嫁了人,成了贵夫人。   倒是也有羡慕宋绵嫁给程五爷的,话里藏着酸味 : “要我说我们这些姐妹中,嫁的最好的便是宋绵了。没想到一个知州之女,竟能攀上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宋绵却也不生气,淡然一笑 : “我听说芝兰嫁去了许家。许家也是名门世家,将来指不定还能得个诰命夫人。”   叶芝兰显然受用,摸了摸发髻上的流苏簪子,洋洋自得 : “那是自然的。”   “不过……”宋绵笑的云淡风轻,“我听闻这许公子家里的姬妾成群,芝兰姐姐也是有福的,多了这么多便宜妹妹,平日里多个姊妹说说话,日子也不至于太过冷落了。”   “你!”叶芝兰平日被她丈夫的那些个姨娘处处针对,本就积怨了不少怒气。今日又听了宋绵的明嘲暗讽,自然气的要死。   殷茗玉劝住她 : “芝兰妹妹可别和她一般见识,人家如今可是太傅夫人了,自然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宋绵淡笑着尝了口青笋虾仁,不甚在意,仿佛没将她们二人的话听进心里去。   叶芝兰心中有气,却不好发作,只好独自离了席。   宋绵用饱了饭,以免积食,便也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殷家的抄手游廊建的颇具江南风格,可谓是一步一个景。廊柱上绘着的鱼戏莲叶、蝶绕花枝,也皆是灵活灵现、栩栩如生。   远远地,宋绵便瞧见了殷诏。待到走近,她问了句 : “表哥为何会在这儿?”按理,今日是殷诏的小登科,这会儿不应该是在前厅招呼宾客。   殷诏面色清冷,不见喜色 : “我不甚酒力,出来走走。”   宋绵说 : “蓉姐姐是个极好的人,表哥可要好好待她。”   殷诏眼里闪过一丝痛色,望向她 : “他……待你好吗?”   宋绵自然知道殷诏指的他是谁。点点头说: “他待我很好。”   殷诏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自嘲笑笑 : “是了,你怀了他的孩子,他自然是喜爱你的。”   “表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宋绵道。   殷诏看着她,心里压抑许久的相思之情一瞬间涌了上来,自她嫁了人,他每日都活在无止境的痛苦之中。心爱之人成了别人的妻子,成了他埋在心底永远消磨不去的痛。到现在,他还会将她曾经送他的笔墨纸砚翻出来反复抚摸,可她却不在了。   殷诏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想碰碰她。   宋绵下意识后退一步,正好撞入一个宽大硬朗的胸膛。宋绵回头看,竟然是程予。   程予握住她的手说: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出来散散步,你怎么来了?”宋绵反问。   程予轻柔将她脸边的碎发撂至耳后,柔声说 : “我来接你回去。”   宋绵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里也安定下来。程予的出现,总是能让她动荡不安的心感到安宁。   殷诏便这样瞧着他们。不禁黯然销/魂,心中更是噬骨般的疼。   “殷大人。”程予仿佛才看到了他,客气又疏远道。   殷诏正色 : “程太傅。”   程予说 : “今晚乃是殷大人的小登科之夜,殷大人还是早些回去陪新娘子的好。”   “多谢太傅,那下官就先行离去了。”殷诏向他揖了一礼,最后再看了一眼宋绵,转身离去。   宋绵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一时感慨颇深。   程予将她搂进怀里,逼迫她移开视线 : “夫人一直盯着其他男人,也不怕为夫会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骑共享单车也要去旅游!   ☆、065   宋绵知道他在说笑, 轻轻拧了他的手臂一把: “胡乱想些什么呢。我若是当真对表哥有意, 哪还会答应嫁给你?”   程予眼里含笑 :“这么说来,夫人对我可真是情真意切啊 。”   宋绵轻轻推他 : “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还这样臭不要脸。”   二人在后院里嬉闹地逛了一圈, 重新回了前院, 却也是向殷老夫人辞行的。   “早些回去也好, 阿绵还怀着孩子, 回去好好养着也好。”殷老夫人关心道。   殷亭玉倒是舍不得她, 依依不舍的和她惜别。   宋绵虽也舍不得, 可人聚在一块总是会有分离的那日。   .   陈雪莹被关禁闭的这些日子里,唯一来瞧过她的人只有程棠。   不过他却是满脸愤恨 : “你可是真是好狠的心,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 你怎么下的去手!”   “我也不想, 你以为,我会想牺牲自己的孩子。”陈雪莹关禁闭的这几天,早就颓废沮丧,面对程棠的指责,也不过是冷然笑笑,“孩子没了,我比谁都难过。”   “你这个毒妇, 既然你也于心不忍,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程棠简直难以置信。   陈雪莹一改往日的温良,面目狰狞地瞪着他 : “你以为我想。要不是碧桃在我的安胎药里下了麝香,导致孩子在我腹中日渐衰竭, 就连大夫都说估计保不住了。你要怪就去怪你的贴身丫鬟,若不是她,我的孩子也不会死。”   程棠不信 : “那你为何不早些说不来,反而要陷害给雨吟。”   陈雪莹笑的疯癫 : “因为我讨厌她。你既然娶了我,为何还要纳其他女人为妾。我就是看不过眼,我的孩子就是死,也要拉着一个人垫背。”   “你简直疯了。”程棠不欲和她再说,甩袖子走了。他如何也想不到,原先善解人意的陈雪莹会变成这副模样。   不知为何,程棠只觉得身心疲惫。初次知晓自己快要当父亲时,是多么的喜悦,没想到不过几个月,孩子竟这样没了。亲手杀了孩子的还是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丫鬟和孩子的亲生母亲。倒是那个一开始被误认为干尽了坏事的温雨吟,倒头来竟然是无辜的。   人有千副面孔,到底哪一副是真的,他也看不明白了。   .   宋绵刚怀上孩子时,恨不得他立马出生。没想到日子过得也很快,眼看着宋绵的产期将近,她却忍不住心情忐忑了起来。毕竟前世有了那样的阴影,她怎么可能不担忧。   程家早就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稳婆,安排在府上住着了。就等着孩子几时呱呱落地。   该来的总是会来。这天宋绵刚用完晚膳,便感到肚子一阵一阵地疼。丫鬟婆子们瞧她这般模样,定是要生了,忙派人去请稳婆和程老夫人。   自古女子生孩子,便宛如从鬼门关走一遭。宋绵疼的厉害,不过更让她心慌的是前世难产致死的恐惧。   稳婆和丫鬟婆子忙成一团,宋绵躺在榻上,满头大汗,虚弱无力。   “夫人,你得使劲啊!”稳婆急着道。   宋绵喘着气 : “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稳婆鼓励她 : “夫人,您一定要坚持住啊。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您再加把劲。”   宋绵紧紧攥着身下的棉被,深呼了一口气,却还是使不上劲。   程老夫人在外头担忧地走来走去,柳氏劝了她 : “母亲别担心,五弟妹乃有福之人,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听听这叫声,我又如何能够安心。”程老夫人听不进劝,拉来似云问,“你们派人进宫通知了仲卿没有?”   似云回 : “老夫人放心,常勤已经进宫去请五爷了。”   “那仲卿怎么还没回来。”程老夫人急色说。   不过她方说完这话,程予便神色慌张地赶回来了。   “母亲,阿绵如何了?”程予一进门便急冲冲地问。   柳氏告诉他 : “稳婆说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可五弟妹身子太弱,劲儿又小,恐怕……”   程予听的眉头一皱,掀开帘子便要进里屋。   有个婆子拦着他 : “五爷,产房不干净,您还是别进去了。”   程予冷声斥责 : “让开!”   那婆子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拦他,讪讪地给他让路。   产房里血腥味浓,程予却丝毫没有一丝嫌弃,直奔了床头。   “五叔……”宋绵瞧见了程予,蹙着眉唤他。   程予握住她的手,心疼不已 : “阿绵,我来了。”   宋绵颤抖着说 : “五叔,我好害怕……”她怕上辈子的事重新上演。   程予握着她的手一紧 : “别怕,我把宫里的太医也请来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宋绵泪眼模糊,体力早已透支:“五叔,若是我坚持不下去,你千万别难过。这世上的好姑娘多的很,倘若我今天断送了性命,你还是重新娶一名女子回来,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了。”   程予沉着脸色 : “不许说胡话。”   宋绵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地说 :“这……这不是胡话,我是认真的。五叔,你一定要答应我。”   程予替她擦了额头上的汗,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 “阿绵,即便这世间的好女子千千万,可那又与我何干,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装的下你一个。”   宋绵眼里蓄了泪,是感动的 : “五叔……”   身/下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宋绵被折磨地筋疲力尽,像是随时都会晕阙过去。   “夫人,您一定要坚持住啊,千万别放弃。孩子的头都已经出来了,一定是个可爱的孩子。”   稳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绵狠狠咬牙,攥着被子的手一用力,拼了命地使劲。   为了孩子,为了五叔,她一定要活下来。她不能死,不能!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她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哭声,宋绵这才松了口气,昏阙了过去。   程予心里一跳,吓得唤她 : “阿绵!”   “五爷别担心,夫人只是生孩子累着了,睡一阵就好。”稳婆向他解释道。   奶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过来给他瞧 : “恭喜五爷,贺喜五爷,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您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像您。”   程予这才放了心,将孩子接过来瞧了瞧,这孩子生的皱巴巴的,可那双黝黑的眼睛,却是像极了他。   这是他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忙,短小了。正文差不多也快完结了。我会在国庆小长假前把正文完结,番外等我旅游回来,在陆陆续续地更完,感谢大家支持呀,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   ☆、正文完   宋绵再次醒来时, 绵绵无力, 身体虚弱。   “夫人您醒了!”墨画一脸关切,“您饿了吗,五爷吩咐小厨房熬了红枣银耳粥, 说是等您醒了再端来给您。”   宋绵闻言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饿了。   墨画欣喜去厨房端银耳羹来, 才喂着宋绵喝了几口, 程予就进来了。   “五叔……”宋绵痴痴地唤了声。   程予端过墨画手里的银耳粥, 坐在床榻旁的杌子上。舀了一勺米粥, 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才喂给她。   宋绵目光痴缠地盯着他看,张嘴吃下。   程予温声问她 : “怎么了, 一直看着我?”   宋绵眼里蕴含着无限柔情 : “想多看看你。”   程予笑了笑 :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宋绵心里温暖如春, 与他相视而笑。   是啊,未来还很长,她想和他一起度过这漫长岁月。   “孩子呢?”宋绵生产那日晕阙了过去,至今都还未曾见着孩子呢。   “我让奶娘抱过来。”程予说着便让人去传奶娘。   奶娘抱着孩子进来,孩子睡得正香甜。宋绵接过来一瞧,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这是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这一世她终于是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给生下来了。她没有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这辈子, 她终于选对了人。   .   生完了孩子,宋绵还在月子中。小儿子生的白白胖胖,宋绵生他时可是费了不少劲儿。   程老夫人得了曾孙,每日都是笑脸迎人, 因为小公子还小,吹不得风,程老夫人便每日过来抱孙子。   程予给孩子取了个“启”字,寓意着开始。   程启刚出生时,出奇的乖巧,也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不同,很少哭闹。   宋绵抱着白白嫩嫩的孩子,他的头发虽然只有那么一小撮,却是乌黑茂密,只不过眉毛却很淡。襁褓中的孩子睡得香甜,宋绵点点他红润的小嘴儿,心里柔软。   程予从屋外进来,顺带着从紫檀木衣架上取了件外衫过来给她披上 : “你还未出月子,担心别着凉了。”   宋绵笑着说: “五叔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啊。”   程予眉宇间添了柔色,轻轻搂过她的肩 : “孩子的嘴像你,自然生的和你一样好看。”   宋绵温柔笑笑 : “启儿是男孩,生的像你才好。”   程予生的这般好看,若是她的孩子日后长大,定然也是位谦谦如玉的翩翩公子。   程予轻笑 :“那我们以后可得加把劲,再生个女儿才好。”   自宋绵怀了孕,他们二人就再无行过房事。程予身边也没有个通房的丫鬟,自然是忍耐了许久。不过宋绵还在月子中,身体虚弱,还行不了事。程予便只能等着,直到宋绵终于出了月子,洗去了一身黏糊糊的汗,他便将香喷喷的小妻子打横抱进纱帐中。   忍了好几个月,他迫不及待地去亲她。   宋绵心里挂念着孩子,微喘着气将他推开 : “我去看看启儿睡下了没?”   程予轻轻咬了她一口,眸色黝黑发亮 : “有奶娘在,她会照顾好启儿的。”   宋绵低喃道 : “可我不放心……”   “阿绵,做事可不能三心二意的。”程予堵住她的嘴儿,趁她意乱情/迷之时,剥了她丝滑的寝衣。   女儿香味浓,凝脂如玉,楚腰纤细,乌黑墨发衬着那张花颜之容,任谁也无法抗拒。大多女子生完孩子之后,都会发福长肉,宋绵却与寻常女子不同。生完孩子的她,依旧身段绰约,腰肢细软。   宋绵经他一番折腾,累的没了力气。娇娇无力地躺在里侧,懊恼地捶他。   程予一手握着她的小拳头,顺势将她拥入怀里 : “阿绵。”   宋绵没搭理他。   程予轻轻笑了 : “不是说咱们要再生一个女儿么,不努力些怎么行。”   宋绵羞了脸,捶了他一下 : “我可没说要生。 ”   程予笑着问 : “启儿一个人太孤单了,难道你不想给她添个妹妹?”   宋绵不以为然 : “这不是还有大嫂的孙女们陪着启儿玩么。”   程予哄着她 : “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夫人难道就不想要。”   宋绵推开他,转过身子 : “哼,又想骗我生女儿。”她哪里不懂他的心思。   程予从身后搂着她,软磨硬泡地哄了她许久。   宋绵受不了他肉麻的甜言蜜语,便任由着他胡乱来了。   .   翌日醒来,奶娘抱着小程启过来。   宋绵抱着白胖胖的儿子,心情愉悦。   “夫人,小公子可乖了,夜里睡觉不哭也不闹的,老奴伺候过这么多小主子,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乖的孩子。”奶娘赞不绝口道。   孩子不哭不闹,宋绵作为母亲也很欣慰。   “小公子这般乖,将来定是能封侯拜相,位列九卿。”奶娘的嘴向来最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这夸人的话说的一串一串的,都快要将人吹上天去。   宋绵笑着拍拍儿子的背 : “我只希望启儿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无论他日后入朝为官,还是为商务农,我都是开心的。”为人母亲,她只希望她的孩子活得开心快活便好,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若是活的不痛快,再多的功名利禄加身又如何?   奶娘拍着马屁 : “夫人身份尊贵,五爷又是朝廷里的高官,小公子有五爷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父亲,将来的仕途之路还用的着愁吗?”   宋绵知道奶娘说这些话不过哄她开心,却也吩咐了墨画给了她许多赏钱。毕竟这年头日子也不好过,特别是穷苦人家。听说这位奶娘家里还有两三个孩子要养着,这不刚生了孩子,就到程家当奶娘来了。若不是宋绵出生官宦人家,恐怕也得为生计操劳。   出了月子之后,宋绵也不好老是让程老夫人亲自过来瞧孙子,便带着孩子过去向她请安。   程老夫人一把岁数了,还能抱上孙子,别提有多高兴,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的 : “瞧瞧这孩子的眼睛,简直和仲卿小时候一模一样。”   程老夫人笑着逗逗孙子,小程启也特别捧场的咯咯笑了。程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 : “哎呦,瞧瞧咱们的启哥儿,笑的多开心呀。”   “奴婢觉得,定是小公子聪慧,认得老夫人呢。”何妈妈笑着附和。   程老夫人笑着夸 : “仲卿自小就聪明,启哥儿定然会跟他父亲一样聪明的。”程老夫人说着,笑着对宋绵道,“你刚出了月子,可得好好养养身子才行。”   宋绵笑笑 : “有劳母亲您替我/操心了。”   程老夫人略感欣慰 : “傻丫头,你既然嫁到咱们家来,便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了,我自然是将你当做亲身女儿看待。当初仲卿同我说要娶你,起先我还不太赞同,毕竟你们二人岁数差了这样多。今日看来,我当初同意这门亲事倒是对的。”   如今宋绵和程老夫人婆媳关系融洽,和程予又恩爱如初,日子倒也是圆满了。   “阿绮和莫家的亲事前几日定下了,等过几日,你去你三嫂那问问,瞧瞧有什么能够帮帮她的。”程老夫人道。   宋绵好奇 : “阿绮的亲事?阿绮和哪家公子定了亲?”   程老夫人笑着说 : “就是那莫家三公子莫启渊。”   宋绵倒是有些意外。莫启渊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但品行不错,家世也好,平日也和程棠交好。程绮嫁给他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怎么也好过她上辈子嫁了个纨绔子弟。   晚上,宋绵便和程予提了这事。   “上辈子我和阿绮交好,她却嫁去了王家,每日郁郁寡欢。幸而她这辈子没再嫁去王家,但愿这莫启渊能够好好待她。”   程予和她并肩躺着,柔声宽慰她 : “你放心,阿绮也是我的侄女,我自然也希望她嫁的好。我让常勤特意去打探了莫启渊的为人,阿绮嫁给她,也一定能安度此生。”   宋绵听了他的话,心里也稍微安心了不少。   程予假装叹气 : “如今阿绵的心里,可是越来越没有为夫的位置了。”   宋绵不明白他的意思。   程予侧过身子,亲了亲她的脸蛋 : “每日你的心里都记挂着启儿,可还有我的一点位置?”   宋绵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 “哪有人会和自己的亲儿子争风吃醋的?”   “那还不是因为自启儿出生了以来,你的眼里就只有启儿了。”程予叹着气。   宋绵无奈笑着 : “启儿还小,我自然得好好照料着。”   “这不是有奶娘和下人们在。”程予轻轻摩挲着她光滑柔嫩的脸蛋,仿若爱不释手。   “我是启儿的母亲,自然要多照顾着他。”提及儿子,宋绵慈爱地笑笑。启儿就像是上天赠与她的宝贝,比这世间万物都要来得珍贵。   程予惩罚性地咬了她一下 : “那你心中,可还有为夫的位置?”   宋绵笑了笑,抱住了他 : “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若不是这辈子有幸遇见他,她恐怕这一生都不能像现在活的这般快活。是他三番五次地救她于危难,又给了她这世上最难得珍贵的东西。   宋绵闭上眼,轻柔地说 : “这辈子能够和你相遇相识,恐怕就已经用尽了我这一生的运气。”   程予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眸中温柔尽显 : “成亲那晚,我便和你承诺过,会疼你一辈子。即便你老了,两眼昏花了,我也会牢牢握着你的手,不会再让你对前方的路感到迷茫。”   宋绵感动不已,窝在他的怀里,安心地睡去。   程予替她轻轻盖上被子,望着她姣好的面容,轻声轻语说 :   “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启儿。”   他说过,会予她一世长安。   即便程予说的很轻,宋绵在梦里还是听见了。   从前,宋绵就连睡觉也是噩梦连连,如今却是连睡梦里也是甜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儿孙常绕膝,举案相齐眉。看来这辈子,上天总算是眷顾了她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完结了呢。 过几天我会更新番外,番外挺长的,我列一下 : 程予前世番外(这篇会有点虐。) 程棠前世番外(里面会说明程棠前世到底有没有爱过宋绵) 亭玉和傅三公子(这篇比较甜) 怜玉和太子(之前有说过这篇挺虐,大家慎入啊) 最后祝童鞋们国庆快乐,我在这里,先给大家……拜个早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茶青郁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