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之复仇 作者：四三姐 　　文案： 　　头顶的吊扇“吱嘎吱嘎”的转着，宋慧珍从恶梦中惊醒。她一把搂住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哭的撕心裂肺。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九零年，她的儿子还没有丢失，她也没有一夜白头，疯子样的满世界找儿子。 　　宋慧珍抱紧失而复得的儿子，经营起各色美食：香菇酱、小馄饨、烧仙草、腌笃鲜…… 　　她下定决心，要让儿子成为最优秀的富二代。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宋慧珍逐渐发现，儿子的失踪不是意外！ 　　谁？是谁如此残忍。 　　竟然对无辜的孩子动手？ 　　看宋慧珍如何以美食为利器，抽丝剥茧，找出事情的真相，给粥粥给自己完美复仇！ 　　内容标签：重生 美食 爽文 年代文 　　主角：宋慧珍 ┃ 配角：粥粥/庄城 ┃ 其它：预收文《古穿今之七零小娇妻》 　　一句话简介：妈妈再爱你一次 　　立意：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第1章 重生（修） 鸡蛋羹 　　“吱嘎吱嘎”，吊扇颤悠悠的转着，给房间带来些许的凉意。 　　宋慧珍从恶梦中惊醒，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水混合着泪水，氤湿她的睡衣。她呆愣愣的看着四周，看着这间她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这不是九零年她在安城租住的房间吗？ 　　“呼呼呼”。 　　这呼噜声宛如天籁！ 　　儿子粥粥小肚皮起起伏伏，打着小呼噜睡得四仰八叉。 　　宋慧珍机械的低下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触碰又不敢！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一瞬间她早已泪眼朦胧。 　　她怕，她怕极了！她生怕这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美梦，惊醒后又是残酷的现实，她把她的粥粥弄丢了！ 　　三十年，一夜白头的宋慧珍疯子样四处寻找粥粥，整整三十年！哪怕只是蛛丝马迹，她也会拼尽全力赶过去。她只怕她慢了一秒钟，就和她的粥粥擦肩而过！ 　　“麻麻，你怎么哭了？是想粑粑了吗？” 　　粥粥似醒非醒间迷迷糊糊的滚进宋慧珍的怀里，还煞有介事的拍拍她的肚皮，小声的嘟嘟囔囔，“麻麻，粥粥要快快长大，长大后就可以保护麻麻了。” 　　怀里滚进来温柔温热柔软的小身子，耳边的小大人般的奶声奶气，宋慧珍再也忍不住。她猛的抱紧粥粥，用尽全身的力气。 　　宋慧珍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三十年的痛苦绝望一股脑宣泄出来。 　　她重生了！她真的重生！ 　　她终于把她的粥粥“找”回来了！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的看牢粥粥，一定要好好的补偿粥粥。 　　麻麻哭的惨不忍睹，粥粥有些害怕，他怯怯的把自己缩成一团。 　　怀里孩子的僵硬，宋慧珍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硬生生把眼泪逼回肚子，放软声音： 　　“粥粥，妈妈这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现在好多了，只要有粥粥在，妈妈就什么都不怕！” 　　粥粥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红扑扑的脸蛋上印着凉席的痕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眼睛里是对宋慧珍全身心的依恋和信赖。 　　“麻麻，我四不四狠厉害，跟孙悟空一样厉害？” 　　宋慧珍吸吸鼻子，把眼泪咽回肚子，“不，还差一点点，要多多吃饭吃肉吃蔬菜才可以。” 　　粥粥气乎乎的嘟起嘴，随即他皱起了小眉头，拍拍肚皮：“麻麻，小肚肚说，他要撒尿了。” 　　说完，他自己往竹席上一趴，身体扭动着后退到床沿，“哧溜”一下就滑了下去。 　　粥粥趿拉着塑料凉拖，扯着裤头冲进厕所，“麻麻，你不可以偷看！粥粥是蓝生，蓝绿授受不亲哒。” 　　看看，这就是她的粥粥，又乖又听话又懂事又话唠，她怎么爱都爱不够。 　　宋慧珍吸了吸鼻子，粥粥还在，真好！她起身下床，把毛巾被叠好，也该起床做早饭了。 　　宋慧珍随意用手指捋捋头发，按着记忆摸进厨房。九零年的厨房里各色食材单调到一塌糊涂。她有些懵，为了寻找粥粥，三十年来她极少下厨，更仿佛失去了食欲，一直是饥一餐饱一顿的。 　　好在记忆犹在，她翻箱倒柜的找出两个鸡蛋，还是先从做法简单的开始吧。 　　拿出小碗，把蛋液打散，加入适量的盐和温水，隔水蒸十分钟，简单营养又美味的蒸蛋便大功告成。 　　蒸蛋的功夫，宋慧珍又手忙脚乱的烧了个咸泡饭，隔夜的剩饭里切点青菜，搅入鸡蛋，只需适量的食盐，美味急成。 　　小完便，粥粥熟练的从水池下来掏出来一张小板凳。他扶着台盆爬上小板凳，踮起脚尖，老老实实下水龙头下冲了三秒钟。 　　“一、二、三，好嘞。” 　　拧紧水龙头，他又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小毛巾上翻来覆去的擦手。 　　“一、二、三，好嘞。” 　　粥粥探头探脑看向厨房，他闻到了，麻麻在蒸蛋蛋。“吸溜，吸溜”，是口水他不乖！ 　　“麻麻，蛋蛋要好了吗？小肚肚说他饿了，真的。” 　　粥粥腆着肚皮，小肥手把肚皮拍的“啪啪”响。 　　宋慧珍看着她的至宝，温柔的要滴出水来，“很快啦，等粥粥刷完牙，洗完脸，就可以给馋嘴的小肚皮吃啦。” 　　唉，粥粥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背起手悲壮的再次走进卫生间。 　　看到小板凳孤零零的蹲在水池下，粥粥这才高兴起来。看，他还是很聪明哒，至少不用再搬一次小板凳。 　　再次站上小板凳，粥粥一边挤牙膏一边嘟嘟囔囔，“粥粥是蓝色的，麻麻是粉色的。唉，女生为什么都喜欢粉色？” 　　小小的年纪，已经有了数不清的烦恼。 　　“麻麻，你也来刷牙洗脸，快点！粥粥要监督你。” 　　粥粥拿着小牙刷，严肃的吼道。 　　“好好好”。宋慧珍关掉煤气，被管的心甘情愿。 　　一番鸡飞狗跳的洗漱完毕，母子俩才手拉手从卫生间出来。凉着的鸡蛋羹正好入口，宋慧珍给粥粥系上围兜，把专属的小勺子递到他手里。 　　“粥粥，可以吃了。” 　　“麻麻，脖子说他不喜欢兜兜，可以不戴吗？” 　　粥粥大眼睛扑闪扑闪，企图卖萌。 　　“可是小嘴巴说他喜欢兜兜，怎么办？” 　　“唉。” 　　粥粥卖萌失败，只能挖起一大勺蛋羹，塞进嘴里。咦，他砸吧砸吧嘴，蛋蛋有好多洞洞。 　　宋慧珍有些脸红，手生了！鸡蛋羹蒸过火，给蒸成了蜂窝状。她端起碗，往嘴里扒拉咸泡饭。“咳咳”，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倒了一杯凉开水，一口喝干。 　　咸泡饭，她完美的表现出了咸这个特点，根本没有办法入口。 　　看来是手生的厉害啊。 　　粥粥皱紧眉头戳戳鸡蛋，不知道该怎么办。太难吃了。 　　“粥粥，我们去外面吃小馄饨吧？”宋慧珍把碗筷简单收拾一下，征询起儿子的意见。 　　粥粥快速的扯下围兜，幸福的晃荡了一会脚，他又忧心忡忡的拧巴着小眉毛，“麻麻，你一个人吃小馄饨就好了，粥粥吃蛋蛋就饱啦。” 　　宋慧珍双手捧起粥粥的肥脸蛋，爱怜的嘬了一口，“为什么呀？粥粥不是最喜欢吃小馄饨吗？” 　　粥粥伸出手，揉紧妈妈的脖子，软乎乎的蹭了蹭，“麻麻赚钱好辛苦的，粥粥不要麻麻这么辛苦。” 　　看，她的粥粥，就是这样乖巧懂事到她的心坎里。 　　“哎呀”，粥粥推开了宋慧珍，瞪圆眼睛，“麻麻，你怎现在么还在家里？你上班要迟到啦。” 　　上班？ 　　宋慧珍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是有工作的。这座南方的小城，并不是她的家乡，这里是离她丈夫部队最近的城市。 　　半年前，她一意孤行，背井离乡带着粥粥来这里落脚，只是为了离丈夫近一点，再近一点。 　　至死，她都没有回过家乡。只一个转身，只一个转身，她的粥粥就丢了。她在这里把粥粥弄丢，就必须在这里等粥粥回来。 　　看服装店的工作，她是不可能再做下去的。她之所以重生，一定是为了让她弥补粥粥，那是她重生的全部意义。至于那个她曾经爱愈性命的丈夫，爱谁谁吧！ 　　打定主意，宋慧珍一把抱起粥粥，顶着他的额头，“粥粥，妈妈决定不去工作了，妈妈要专心陪着粥粥。”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粥粥乐的快要晕古去。他出生到现在，从没有离开过麻麻。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麻麻还要离开他，要去赚钱，他一个人好怕的。 　　“麻麻，粥粥最爱你！” 　　“粥粥，妈妈也最爱你！” 　　“比爱粑粑还多一点？” 　　“比爱粑粑多一万倍！” 　　“真哒？” 　　“真的！” 　　…… 　　宋慧珍利索的给粥粥换上天蓝色的海军套装，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 　　犹豫半晌，宋慧珍取出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这个颜色真是嫩啊。换上裙子，她又把长辫子打开，及腰的长发有些微微的卷曲，如海藻般披散开来。 　　她站在衣橱的半身镜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她也有这样风华正茂，鲜活水灵的时候呀。她突然笑了，愉悦的转了个圈。 　　真好，重生真好！ 　　“麻麻，你真的好漂酿啊！”粥粥双手托腮，挤进镜子前。 　　“粥粥，你真的好帅啊！” 　　两臭不要脸的开始了商业互吹。 　　母子俩收拾好，走进街边的苍蝇小摊时，已近中午。这般鲜妍的母子俩，接受了一路的艳羡。 　　“麻麻，小肚子说他要两碗小馄饨。” 　　“好的，老板，两碗小馄饨。” 　　“妈妈和小肚子一人一碗，对不对？” 　　“好哒。”自觉占了便宜的粥粥摇头晃脑的趴在凳子上。要是麻麻天天都给他买好吃哒，那就更好了。 　　粥粥人小胃口可不小，他“呼哧呼哧”干掉二十个小馄饨，最后还像模像样的捧着大海碗，“咕嘟咕嘟”的喝完汤。 　　干完小馄饨，他有些呆愣愣的咂着嘴，小肚皮圆溜溜的上下起伏。 　　“麻麻，小肚皮说他吃饱了。” 　　“粥粥，小肚皮是吃撑了。” 　　“走，我们一起走路，去妈妈上班的地方。” 　　粥粥挠挠脸蛋，又翘了翘脚，“麻麻，我们是去上班吗？” 　　这小家伙，都学会拐弯抹角了。 　　宋慧珍捏了捏他软塌塌的小鼻梁，“原来，粥粥还是要妈妈去上班吗？” 　　“不不不，不四的，不四这样子的。”粥粥着急了，他抓紧宋慧珍的手指，亲了一口，“麻麻，粥粥要和麻麻在一起。” 　　“好，粥粥和妈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我们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大一小俩小拇指紧紧的勾在一起，说着最幼稚又最真心的话。 　　王姐对宋慧珍的辞职非常意外，毕竟昨天还做的好好的。 　　“慧珍，为什么突然辞职？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眼眶红红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能帮的王姐一定帮。” 　　“谢谢王姐关心，家里一切都好。我突然辞职，也是非常不好意思。” 　　宋慧珍苦笑着，摸了摸粥粥的脑袋。粥粥躲在她的身后，好奇的探出脑袋。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半年工夫，粥粥胆小怕生了这么多！ 　　这是她这个当妈的失职啊！ 　　“王姐，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丈夫在部队，一个月都难得回家一趟。我出来上班，也是想多赚点钱，给粥粥更好的生活。” 　　“可是……”她摸了摸眼眶，甚至不用酝酿感情，她已是泪眼朦胧，“昨晚回家，我看到我的粥粥孤零零的坐在门槛上，那一刻，我心如刀绞啊。” 　　“王姐，你也是当母亲的，你一定能理解那种痛到无力的感觉。所以，我才下定决心来辞职。王姐，请你谅解。” 　　王姐也是过来人，哪个当妈的不心疼孩子？她先摸了摸粥粥的头，又拍了拍宋慧珍的肩膀，“我完全理解。你孩子这么可爱，要好好珍惜。” 　　宋慧珍展颜而笑，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第2章 粥粥 烧仙草 　　吃饱就想睡，粥粥耷拉着眼皮，梦游般牵着麻麻的手自己走到家。可即便困成这样，他也坚强的没有要麻麻抱。 　　毕竟，他可是三岁半的蓝子汉！ 　　一进家门，宋慧珍立即横抱起粥粥，轻轻的哼起了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 　　依偎在最爱的麻麻怀里，粥粥不出片刻便沉沉睡去。 　　宋慧珍没有立即把粥粥放到床上，她万般不舍的抱紧失而复得的孩子，无声的泪流满面。 　　直到此刻，她仍旧不能完全相信，她是真的重生了！只有抱紧粥粥，她才能从那温热的小身体里，汲取生的力量。 　　宋慧珍泪眼朦胧的把睡熟的粥粥，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脱下凉鞋，又在他肚子上搭一角毛巾被。 　　今天走了这许多路，粥粥没有喊过一声累。可他那肉乎乎的小jiojio上，已经磨出一个大大的水泡。 　　宋慧珍心疼到不行，她跑到卫生间端出一盆温水，拧干毛巾，仔仔细细把粥粥全身擦了一遍，最后又把温热的毛巾捂在小jiojio上，但愿能让粥粥舒服一点点。 　　做完这一切，宋慧珍才换下身上的连衣裙，穿上居家服。随便抹了一把脸，她又匆匆忙忙赶回床边。 　　她必须不错眼的看着粥粥，不然，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拉着粥粥的手，宋慧珍趴在床沿眯了会。醒来已经满天红霞，她第一眼就是看向床上的粥粥。在的！ 　　粥粥流着口水，睡得正香，小被子已经压到身下。宋慧珍摸了把高低起伏小肚皮，又捏了捏粥粥的鼻子。时间不早了，再睡晚上可就要大闹天宫了。 　　“粥粥，小懒猪起床了。” 　　“嗯～”粥粥把小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糯糯的嘟哝，“麻麻，粥粥最乖～” 　　说完，又打起了小呼噜。 　　宋慧珍一手抓住粥粥的两只小手，狠狠在他脸上嘬了一口，“粥粥，粥粥，有好吃哒。” 　　“什么好次哒？”粥粥怒力睁开了一条眼缝，砸吧着嘴问道。 　　“烧仙草。” 　　“哇，麻麻做的肯定好吃。”为了美食，粥粥总算清醒过来。 　　宋慧珍把粥粥拉起来，他像观音座下小仙童一般，双手捏着自己的小jiojio，严肃的发呆。 　　严肃的表情，配上他肉嘟嘟的脸蛋，可爱到爆炸。 　　家里有她逛街时囤积的烧仙草粉，做一份冰凉的烧仙草，在这暑意难消的炎炎夏日，定是极好的。 　　手生的实在厉害，不是水放多，就是烧仙草粉放多。出了一头大汗，宋慧珍才摸清最适宜的比例，调配出晶莹顺滑的仙草冻。 　　本来只准备两人份，结果做出了一大锅，宋慧珍有些欲哭无泪。她先舀出一份，用勺子分成小块，淋入刚熬好的桂花红糖水。 　　“麻麻，麻麻！快给我吃一口。” 　　粥粥已经循着桂花香等在了厨房门口，他蹦跳着急不可耐的给自己挽尊： 　　“我这是帮麻麻先品尝一下。” 　　“好的呀。妈妈就是为粥粥做的。” 　　宋慧珍温柔似水，把调配好的第一份递给粥粥。 　　“麻麻，第一口先给你吃！”粥粥搂着小碗，吸溜着口水惦着脚尖，执着的把勺子举向宋慧珍。 　　这样的粥粥，她愿意用一生去寻找。 　　宋慧珍弯下腰，摸着粥粥的脑袋，一口吞下烧仙草。顺滑绵软，入口即化，点缀着红糖的清甜以及桂花的醇香，这滋味妙不可言！ 　　宋慧珍享受的闭上眼睛，她的手感找回来一丝丝了。如果有冰箱冷藏……哦，还是算了，粥粥还小！ 　　“麻麻，好吃吗？我乖吗？我比孙大圣还厉害了吗？” 　　粥粥啊，你到底有多喜欢孙猴子？再这样下去，妈妈要吃孙猴子的醋了！ 　　“粥粥吃的时候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好哒。唔！！！” 　　粥粥捧着碗，快活的蹦了好几下。 　　“麻麻，这个太好吃啦！” 　　“麻麻，你一定是观音菩萨！” 　　“麻麻，小肚肚说，他天天想吃这个。” 　　“麻麻，我还能再吃一碗吗？” 　　粥粥干完一碗，伸长舌头，意犹未尽的把嘴角的红糖汁舔干净。 　　“不好意思，妈妈不是观音菩萨。” 　　宋慧珍趁粥粥吃东西的档口，做了份烂糊面，加点青菜、肉丝、洋柿子，简单又美味。 　　“粥粥，妈妈做了许多的烧仙草，我们送一份给朱奶奶，好不好？” 　　房东朱奶奶，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孤身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她平日里极喜欢粥粥，对宋慧珍也是多有照顾。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计。 　　粥粥皱着小眉头，犹豫不决。 　　两三岁的宝宝有了很强的自我意识，除非是极其亲近的人，他一般是不会愿意分享的。 　　宋慧珍没有理会粥粥的纠结，她忙碌着把面条端出来，晾凉后就是今天的晚餐。 　　粥粥不错眼的看着麻麻忙碌的身影，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大白兔。他拧巴着肥脸蛋，好半天才嘟着嘴说道： 　　“那好吧。麻麻，你要少盛一点点。” 　　“真的吗？粥粥可真懂事！” 　　宋慧珍配合着露出惊喜的表情，不吝夸奖。 　　麻麻夸我了！ 　　粥粥得意的觍了觍肚子，宽宏大量极了，“那麻麻，你可以加一点点，只可以一点点哦！” 　　宋慧珍牵着蹦蹦跳跳的粥粥，端着一大碗烧仙草，找到了在院子里乘凉的朱奶奶。 　　朱奶奶家是典型的三合院，她一个人住在正屋，宋慧珍租住在西厢。院子里花团锦簇，花香阵阵。 　　朱奶奶半躺在竹凉椅上，静静的望着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呆呆的出神。她六十多岁，青丝如雪风华不减。 　　“朱奶奶，我做了点烧仙草，请您品尝品尝，甜甜嘴也好。” 　　“哎呦，是小宋啊，那需要这么客气。好东西留给我们粥粥吃，多好。”朱奶奶这才回过神来，她坐起身来，连声拒绝。 　　宋慧珍不容拒绝的把大碗放到了小几上，又把抱着腿的粥粥撕下来，“粥粥，要打招呼知道吗？” 　　“朱奶奶好！” 　　胖小子奶声奶气、虎头虎脑，没有一个中老年妇女能抵挡他的魅力。 　　朱奶奶也不例外，她一把搂住粥粥，心阿肝的疼，“小宋啊，你把我们粥粥养的可真好！我啊，再没见过比粥粥更可人疼的了。” 　　粥粥从朱奶奶怀里挣出，满院子的疯跑。院门紧闭，宋慧珍又盯了好一会，这才放心。 　　“朱奶奶，你过奖啦。来，尝尝我做的烧仙草吧。您放心，糖水调的比较淡。” 　　宋慧珍把烧仙草递给朱奶奶，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盛情难却，朱奶奶接过瓷碗，先观其色，她就皱了皱眉头，再尝其味，她的眉头就没有送松开过。 　　宋慧珍失望极了，朱奶奶的手艺，她是品尝过的。毫不夸张的说，后世很多星级酒店，都远不及她的味道。 　　朱奶奶很是捧场，一大碗烧仙草全部吃光。她放下碗，笑着拍拍宋慧珍的手，安慰道：“小宋，不要失望，更没必要难过。这么说吧，你这碗烧仙草，比世面上的绝大部分都要好吃。” 　　“您这是尽捡好听的说吧？我看您眉头都没有松过，还是批评批评我吧。” 　　宋慧珍扯过小板凳，坐到了朱奶奶边上，摇着她膝盖嗔道。 　　“你呀。”朱奶奶失笑，点了点宋慧珍的额头。微翘的兰花指，恰到好处的微笑，无一不让人沉醉。 　　院子里粥粥“嘎嘎嘎”笑得欢快，身边还有小姑娘撒娇，这几乎就是朱奶奶梦想中的日子。她垂下眼睑，一时间恍惚起来。 　　好半天，在宋慧珍几乎以为朱奶奶睡着了的时候，她缓缓的开口了。 　　“小宋啊，首先，你的烧仙草粉没有完全调匀，所以色泽有些深浅不一。” 　　宋慧珍扶着朱奶奶的膝盖，眼睛里闪着星光，频频点头。 　　“还有，加热的时间把握的有一些欠缺，想是手生吧？” 　　“嘿嘿嘿，您就是火眼金睛！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您的舌头。” 　　“谁有火眼金睛？我有吗？”粥粥扑进宋慧珍怀里。除了麻麻，孙大圣是他目前最崇拜的 　　“不好意思，粥粥你还没炼成火眼金睛！继续加油。” 　　“唉！”粥粥挠挠自己的肥脸蛋，小大人般的叹气。 　　宋慧珍拿毛巾给粥粥擦了把汗，亲了亲他的塌鼻子，实在是爱的不行啊。 　　“最后，红糖桂花熬的火候不够，再多煮几分钟，口感会更佳。” 　　“朱奶奶，你一定是大圣派来的救兵！”宋慧珍喜出望外，说起了俏皮话。 　　朱奶奶果然被逗笑，她用手背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俯。 　　“小宋啊，你今天这嘴，烧仙草吃多了吧，糖滋滋的？” 　　“我才是大圣派来的！”粥粥双手叉腰，不服气了。 　　朱奶奶一把搂住“大圣派来”的小人精，也是爱到不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水果糖，往粥粥兜里塞。 　　可算是破案了！ 　　难过粥粥兜的糖，怎么吃都吃不完。 　　“朱奶奶，您别惯着粥粥，糖您自己吃！” 　　“那你以后可不要端这端那。”朱奶奶拍拍粥粥鼓鼓囊囊的兜兜，头也不抬的说道。 　　…… 　　“好吧。粥粥，你应该说什么？” 　　“嗯？谢谢朱奶奶。” 　　说罢，粥粥还像模像样的弯腰行了绅士礼，把现场的妇女同志们萌的心都要化了。 　　吃过烂糊面，开开心心洗完澡，粥粥仰面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jiojio往鼻子边凑。 　　“麻麻，我的小jiojio四不四香喷喷的？” 　　“粥粥，跟妈妈学，是不是。” 　　“四……是不四？ 　　“是不是！” 　　“四不是！” 　　“呼，再来一遍。” 　　“呼～再来一遍？” 　　“你个憨憨！” 　　“你个憨憨麻麻！” 　　…… 　　“麻麻，饶命！悟空，快来救我～～～” 　　没有营养的话，母子俩说的不亦乐乎。 　　暖黄色的灯光下，“吱嘎吱嘎”的风扇声，“嘎嘎嘎”孩童的笑声，夹杂着女子温柔的吴侬软语，美好到让人想掉眼泪。 　　庄城站在家门口，时隔三十年，再一次重温这幸福美好的一幕，这个坚毅的军人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他伫立在门口，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往复，却迟迟不敢敲响家门。 　　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庄城就是立刻递交了转业报告。他不顾部队首长的一再挽留，义无反顾的卷起铺盖，连夜赶回妻儿的租住屋。 　　可近乡方知情怯！他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害怕、痛苦……还有胆怯。 　　“门外有人！” 　　许是父子连心，粥粥警觉的皱了皱鼻子，像可爱的小军犬般嗅了嗅。 　　“粥粥有透视眼吗？妈妈觉得没有。” 　　“有的，有的！麻麻，你去开门好不好？”粥粥从未如此坚持。 　　“好好好，妈妈这就去。”宋慧珍拗不过粥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就当检查一下门锁吧。 　　“咔嚓”。 　　房门打开，宋慧珍呆住了。 第3章 庄城 烂糊面 　　“慧珍！” 　　“粑粑？” 　　“是你？” 　　接下来便是难堪的沉默，宋慧珍扶着门把手，不辨喜怒。 　　门外的人英俊到过分，她既熟悉又陌生。时隔三十年，她已经记不清他年轻时的模样。 　　时隔三十年，庄城看着屋里青春逼人的宋慧珍，泪目。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完全全相信，他是真的重生了！ 　　“粑粑！” 　　粥粥利落的从床上滑下来，光着脚小炮仗一样冲过来。庄城张开双臂，期待着，这个他找了三十年，等了三十年，爱了三十年的胖小子，扑进怀里。 　　这一辈子，他定要护粥粥周全，护慧珍周全，护他的家周全。 　　然并卵，他期待中的拥抱并没有出现！ 　　小胖子在门口一个急刹车，怯生生的躲到了宋慧珍身后。他抱紧麻麻的大腿，好奇的探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粑粑”。 　　庄城讪笑着收回手，拎起旅行包，闪身挤进小屋。 　　母子俩住着空荡荡的小屋，因为多了一个人，立刻显得拥挤不堪。 　　庄城把三个大包拎进来，立即反身锁门，来掩饰自己将要滴落的泪水，“慧珍，粥粥，看到我不开心吗？” 　　“开心～～～”粥粥永远是暖场王。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宋慧珍如鲠在喉，哑着嗓子问道。 　　上辈子，可没有这么一出。 　　庄城低着头，他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年轻了三十年的妻子。 　　他一把抱起粥粥，在他的脖颈处深吸一口奶香，然后把儿子往空中高高抛起。 　　“嘎嘎嘎！” 　　“粑粑？粑粑！” 　　“再来，再来一遍！” 　　…… 　　也许真是血缘的力量，只抛了几下，粥粥便紧紧搂着庄城的脖子，亲热的不得了了。 　　“小叛徒！”宋慧珍酸到不行。 　　但只一会儿工夫，粥粥便揉着眼睛，哭唧唧的扑腾着双手，要麻麻抱。 　　扑进宋慧珍怀里，粥粥朦胧着双眼，小肥爪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出一分钟，粥粥便打起了小呼噜。 　　把粥粥放下，宋慧珍满心满眼都是怜惜。她温柔的捋了捋粥粥软软的头发，把脸贴在他额头上，汲取力量。 　　直起腰，宋慧珍眼里已经是波澜不惊。她端端正正坐在床沿，冷静的看着忙碌的整理包袱的丈夫： 　　“我们，谈谈吧。” 　　弯着腰的庄城呆了一秒。随即他没事人一样，把给粥粥买的玩具枪，积木，奶粉，衣服……一件一件取出，铺陈在饭桌上。 　　简单的事情，庄城却做的分外神圣。 　　“呵呵，慧珍，谈什么？” 　　“庄城，你也回来了！” 　　这是陈述句，平静如水的陈述句！ 　　庄城的背完全僵住了，他闭上眼，苦笑。 　　作为一个全军最优秀的侦察兵营长，在阔别三十年的妻儿面前，完全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惕心！ 　　该死！ 　　“慧珍，你也回来了吗？” 　　这是疑问句，带着哭腔的疑问句！ 　　“所以，你回家来干什么？” 　　宋慧珍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一个人带着粥粥，做做美食，把儿子扶养成人。谁料想，丈夫庄城也重生了。 　　呵！ 　　“我回家来干什么？” 　　庄城蓦的回过身来，他眼睛通红，似要冒出火来。 　　他一步一步逼近宋慧珍，惊怒交加。可坐在床沿的宋慧珍，如泥胎木塑，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看着这样的妻子，庄城那一口气，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扑通”！ 　　庄城直挺挺的跪下，他把脸埋进妻子的双腿中，抖动肩膀，失声痛哭。 　　三十年，他的妻子一夜白头，疯子样满世界的找儿子。那三十年，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宋慧珍哭了，他在一边递手帕；宋慧珍饿了，他在后头递饭；宋慧珍累了，他抱着她入眠；宋慧珍满世界的找儿子，他满世界的紧跟她。 　　他已经失去儿子，再不能失去妻子！他不能哭，他是妻子唯一的依靠。 　　直到这一刻，庄城确定他追随了三十年的妻子，一起重生了。他才敢，彻彻底底放纵自己，大哭一场。 　　宋慧珍挺直腰板，腿上湿热一片。她看着哭的孩子似的丈夫，不喜不悲。上辈子，她的眼泪已经流光了，仿佛把对这个男人的爱也一齐流光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笑着，笑着过每一天。 　　沉默半晌，她伸出手，摸了一把丈夫的寸头，“庄城，我本来想带着粥粥，离你远远的。可是，粥粥需要父亲，再说，我和粥粥本就是你的责任。我们就这样，凑合着过吧？” 　　庄城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里头畅快许多。可这慧珍的话，怎么越听越不是滋味？ 　　他仰起头，伸出手，虔诚的触碰着妻子白皙嫩滑的肌肤，“慧珍！你说的什么傻话？离我远远的，你想都别想！你和粥粥，都必须待在我的身边。” 　　见宋慧珍没有躲闪，他得寸进尺，把手紧贴在妻子的脸上，满怀深情的说道：“慧珍，老天怜惜，让我们一起回来了。我们能够一家三口再次团聚，已经是老天开眼，绝对不能分开。” 　　“好。” 　　宋慧珍干巴巴的应到。说的再好听，有什么用？她加上粥粥，都抵不了部队的魅力。 　　“慧珍，我已经提交了转业报告。” 　　平地起惊雷，宋慧珍双眼这才似乎有了焦距。她皱了皱眉头，狐疑的看向庄城：“部队不是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庄城没有起来，英气逼人的脸上眼泪纵横，“慧珍！哪怕此刻，部队还是比我的命更重要。可是……” 　　宋慧珍别过脸，想挣开他的抚摸，庄城紧紧的钳制住她，“慧珍，慧珍，慧珍！听我说完，好不好？部队是我从小的梦想，我为之奋斗了十年！可是，慧珍，你还有粥粥，我整整失去了三十年！” 　　他把头埋进妻子的胸前，任泪水泗流，“慧珍，上辈子，我实现了梦想，对得起部队！这辈子，我想自私一回。这辈子，我就守着你和粥粥，哪也不去，哪也不去了。” 　　宋慧珍的胸口氤湿了一大片，她似无所觉，呆呆的出神。丈夫庄城对部队的热爱，是近乎狂热的。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此时此刻，他愿意为了粥粥，放弃在部队的大好前程，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觉得，这个丈夫，先留家查看吧。 　　“你转业准备回哪里？” 　　“报告一递上去，领导还没有批，我就收拾行李回家了。慧珍，你放心，我态度非常坚决，部队首长会放人的。” 　　庄城敏锐的发现妻子态度有些软化，赶紧表功。 　　“我问的是，你转业准备回哪里？” 　　尽扯一些有的没的，庄城有这么啰嗦吗？ 　　…… 　　“回哪？我确实没有想好。慧珍，你有什么安排？你，想回老家看看吗？” 　　整整三十年，宋慧珍再没有踏上过家乡的土地。 　　宋慧珍摇摇头，对家乡，对家人，她一丝好感都欠奉。 　　“不！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十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再说，我那个家，那些家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上辈子，粥粥丢了以后，他们的嘴脸我看到够够的。还有我的小弟，我一心疼爱的小弟。他居然口轻飘飘说，丢了就丢了吧！呵，这辈子，他们到了六十岁，我每个月寄点生活费回家，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善意。” 　　“我听你的。” 　　“哦，对了，如果你要回家看你的爹娘，我没有意见，但我和粥粥不会参与。” 　　“额，呵呵呵，好的好的。” 　　“那，慧珍，我们睡吧，时间不早了。” 　　“啪”，一个枕头怼到庄城脸上，宋慧珍翻了个白眼，“自己擦条席子，打个地铺呗。” 　　“啥？”庄城是真的傻眼了，“水泥地上硌得慌！” 　　“呵呵，杂草丛，砖石堆，某人都可以睡的很香。” 　　“不是，那是以前……” 　　“现在不就是以前？”宋慧珍皮笑肉不笑，想上床，没门！ 　　“那我饿了！慧珍，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庄城死不要脸的卖起了惨。 　　这无耻卖惨的，真的是她那不苟言笑，威严冷峻的丈夫？宋慧珍梦幻般的伸出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邦硬！ 　　“好吧，面条我凉在脸盆里，你去拿吧。” 　　烂糊面、烧仙草都剩不少，她浮在井水里。有人清盘，正好！ 　　剩下半盆子烂糊面，庄城稀里哗啦吃的意犹未尽。自己老婆做的，自然是天下第一美味。 　　“这黑乎乎的，是啥？” 　　庄城端着一大盆烧仙草，瞪圆眼睛有些不敢入口。 　　宋慧珍得意的笑了笑，她趿拉着拖鞋，给他浇了一勺红糖桂花汁。她神气活现的乜了这个男人一眼，“没见识了吧！这是烧仙草，很好吃哒。” 　　这样鲜活明媚的妻子，好看到让庄城眼眶发酸。他掩饰的垂眸，稍微搅拌几下，就狼吞虎咽起来。 　　“唔，好次！慧珍你下次多做一点。” 　　抬起头，只见宋慧珍环着粥粥，已经沉沉睡去。 　　庄城把烧仙草秒完，然后蹑手蹑脚是把碗筷收拾好。洗完战斗澡，浑身湿漉漉的庄城，光着膀子，痴痴的站在床前。 　　借着月光，听着蝉鸣，他一寸一寸描摹妻儿的脸庞。 　　睡得正香的这两个，比他的生命，比他热爱的部队都要珍贵！ 第4章 摩天轮 薄荷蜂蜜水 　　庄城觉得自己胸口像压了块沉甸甸的巨石，快要喘不气来了！“呼哧呼哧”急喘了几口，新鲜空气吸入肺中，他才感觉好受一点。 　　“啪”。 　　“啪啪”。 　　胸口一轻，脸部却遭受了突然袭击。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我！ 　　庄城心头火起，猛的仰起头睁开眼睛。然后，就被粥粥的肥脸怼了一脸。偏偏小胖子还乐的不行，小爪子都要插进他鼻孔了。 　　见粑粑睁开眼睛，粥粥快活的颠了几下屁股，朝着厨房嚷道，“麻麻，我把粑粑叫醒啦。” 　　转过头，粥粥双手捧着庄城的下巴，叨叨个不停：“粑粑，你真的回来啦？粑粑，太阳公公晒屁股啦！粑粑，你怎么睡在地上？” 　　原来是小祖宗，可真够沉的！ 　　庄城扶着小祖宗肉乎乎的屁股，无奈的放平脑袋。 　　小祖宗他可惹不起！ 　　粥粥见猎心喜，学着庄城的样子躺成“大”字，还煞有介事的打着呼噜。 　　“粑粑，地上不舒服。”粥粥扭动身体。硬邦邦的水泥地，舒服才怪。 　　庄城认命的把粥粥抱起，让这个小胖子坐在自己肚子上，“粥粥，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在他肚子上上下起伏当骑马的小胖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他心甘情愿捧上一切。 　　“麻麻！” 　　粥粥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还有呢？” 　　庄城吸气，循循善诱。 　　“孙悟空。” 　　粥粥犹豫了三秒钟。 　　“还有没有？” 　　庄城咬牙，继续追问。 　　“还有？”粥粥皱紧眉头，挠着脸蛋，“粑粑，我可以去游乐园玩吗？” 　　粥粥瞪着小鹿般天真澄澈的眼睛，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小美，小辉他们都去过了，很好玩哒！” 　　说完，粥粥伏在身体，把脸贴在庄城的胸口，软软的蹭了蹭，“粥粥不去了，粑粑要赚钱，好辛苦的。” 　　庄城鼻子发酸，他闭上眼睛把眼泪压回去。他轻轻的环住粥粥软乎乎肉墩墩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可爱懂事体贴的天使！ 　　“爸爸赚钱就是给粥粥花的，我们今天就去游乐园，好不好？” 　　粥粥一骨碌撑起身体，歪着脑袋认真的盯着庄城，似乎在衡量真假。 　　粥粥不信任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庄城的心。他腰腹用力坐了起来，“啵”，亲了一口小祖宗。 　　“粥粥，你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走，我们叫上妈妈，一起去游乐园。” 　　等宋慧珍端着早饭出来，看到的就是父子俩凑在一起咬耳朵。她叹着气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道，“咳，该洗漱了，粥粥，吃早饭啦。” 　　“来啦！” 　　父子俩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早饭是小米粥，葱花饼，木樨鸡蛋，营养又美味。匆匆扒拉完早饭，粥粥屁颠颠的举着心爱的小猪储钱罐，趴在宋慧珍的腿上。 　　“麻麻，给！粥粥带你去游乐园！” 　　宋慧珍有些意外，她稀奇的给了庄城一个眼神：是不是你教的？ 　　庄城神色温柔的眨了眨眼：不是！粥粥自导自演！ 　　天啦！宋慧珍给粥粥暖到不行，她眉眼含笑着接过储钱罐，调侃道，“粥粥，你真的要带妈妈去游乐园吗？妈妈太感动啦。” 　　粥粥心疼的捂住眼睛，不停的挥着小肥爪，“麻麻，你快拿走，快点！” 　　“可是，小猪猪肚肚里的钱不够啊。” 　　“啊？”粥粥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四不四？他一直以为，他的猪猪里许许多多的钱！ 　　粥粥站直了身体，伤心的绞着手指，大眼睛里开始积蓄泪水，“辣怎么办，麻麻？” 　　咳咳，庄城眼见小祖宗在酝酿暴风雨，他咳嗽提醒逗儿子的无良妈妈：差不多啦，别把儿子弄哭了！ 　　可惜卫星信号不好，宋慧珍许是懒得接收。她摸摸粥粥的脑壳，继续忽悠，“谁叫妈妈最喜欢粥粥呢。这样吧，粥粥你拿糖粒来换钱，好不好？额，大概还需要六粒。” 　　“六粒，这么多？”粥粥捂紧自己的大兜兜，一脸不舍。 　　“一、二、三、四、五、六！” 　　看着被没收掉六粒糖后空了大半的兜兜，粥粥欲哭无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我们赶紧换衣服，游乐园要开门啦。” 　　“好哒！好哒！麻麻你真棒！”粥粥蹦蹦跳跳，立马开心起来。 　　男的英气逼人，女的温柔婉丽，孩子粉雕玉琢，这样的组合，足够吸引大伙的眼光。 　　刚到游乐园门口，粥粥兴奋的坐在庄城肩膀上。他双手紧抓着爸爸的头发，没见过世面的小乡巴佬似的东张西望。 　　“麻麻，好多好多人啊！还有好多好多好玩的！” 　　宋慧珍牢牢的扶着粥粥的小脚，神色紧张的四下张望。 　　庄城一手扶住儿子，另一边握紧妻子的手，给她安慰：莫怕，一切有我！ 　　“哇！麻麻，那里就是大木马吗？五颜六色，还会转！粥粥可以坐吗？” 　　即使早已迫不及待，粥粥依然乖巧的征询宋慧珍的意见。 　　至于爸爸，那不就是坐骑外加钱包吗？ 　　于是乎，傻爸爸脖子上挂了两个水壶，一手里拎着两只包包，另一只手举着棉花糖、冰糖葫芦，孤零零的站在旋转木马门口。 　　委屈巴巴！ 　　宋慧珍认真的拉着粥粥的小手。游乐园人来人往，她必须打起精神来，粥粥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粥粥嘟着嘴犹豫半天，最后挑了一匹纯白色的。他快活的两眼放光，拍着拍马屁股，“哈哈哈，白龙马！麻麻，你做师傅，我来做孙悟空怎么样？” 　　行吧，至少还有紧箍咒，不用担心治不了你这个泼猴！ 　　宋慧珍先把粥粥抱上白龙马，随后自己翻身上马，把儿子拥进怀里。 　　她和粥粥抓紧马头的把手，灯光闪烁，木马便循着轨道高低起伏转动起来！飘飘荡荡间，好似心也跟着飞翔，能够远离一切烦恼。 　　宋慧珍满眼惊喜，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坐木马。 　　真好！重生真好！ 　　渐渐的，木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上下起伏的木马因着惯性，甩了出来，越飞越高！ 　　“啊啊啊。” 　　“嘎嘎嘎。” 　　“哈哈哈。” 　　全场就粥粥嗓门最大，宋慧珍都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只有粥粥，脸上找不出一丝害怕。他不光不害怕，反而兴奋极了！ 　　胆子真大，不愧是他的种！庄城得瑟的想。要是他们仨一起，他把老婆儿子抱怀里一起玩，就更带劲了。 　　“哎，兄弟，那是你家孩子啊，笑得可真欢。”一个同款爸爸用手肘怼了一下庄城，满脸羡慕。 　　“嗯。”庄城高冷的微微点头。 　　“哎，兄弟，那是你媳妇？”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庄城，并未劝退这位自来熟爸爸，他暗戳戳挪了挪脚，挤眉弄眼，“大兄弟，好福气！” 　　“咳。”庄城都快维持不住高冷的表情了，他得意的挑了挑眉。这个家伙虽然话多，但还是有眼光滴。 　　“粑粑，旋转木马好好玩，像飞起来一样。”围栏门打开，粥粥兴奋的奔向庄城。他把双臂张到最大，小嘴叭叭个不停！ 　　庄城化身傻爸爸，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蹲下身，把扑棱的粥粥一把兜住。 　　“粑粑，你怎么不去坐木马？”粥粥环着庄城的脖子，亲了一口。 　　满腹的委屈，都被这个小小的吻填满。 　　“爸爸要看包包呀。”宋慧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天太热了！ 　　她从庄城脖子上取下水壶，她和粥粥一人一个，里面灌的薄荷蜂蜜水。摘一点院子里随手种下的薄荷，加点蜂蜜，清凉甜蜜，夏天喝再合适不过。 　　母子两个一人一个水壶，咕咚咕咚喝的好不过瘾。庄城嘴唇发干喉咙冒烟，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慧珍这是对他还有气呢！ 　　他紧盯着慧珍因喝了水更加滋润鲜红的嘴唇，感觉渴的更加厉害。他沉睡了三十年的欲望，来的汹涌澎湃。 　　食肉物般的眼光灼热深邃，宋慧珍似有所觉。待她抬头看向庄城时，对方眼里只有无奈和深情。 　　宋慧珍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又用手扇着风抬头望天。这天气，热的过分！ 　　庄城把慧珍手里的水壶一把夺过，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他是最优秀的猎手，从来不缺耐心。不急！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宋慧珍主动提议，她有些雀跃。 　　“好哒！好哒！”粥粥第一个同意，只要是宋慧珍的话，他都会捧场。 　　粥粥跨出一个箭步，小拳头挥舞，“冲啊，登登等灯，凳等凳等～～～” 　　买完票，宋慧珍就有些打退堂鼓。摩天轮的座舱在不停的转动，这让从小就不会钻绳的她怕的不行。 　　错过好几个座舱以后，庄城单手抱起粥粥，找准时机一把搂住宋慧珍，把两个宝贝一起抱上了摩天轮。 　　突然腾空而起，宋慧珍“呀”的惊叫出声，紧闭眼睛抱紧庄城。 　　“别怕”，耳边是庄城带着笑的安慰，脸上留下他湿漉漉的亲吻，宋慧珍羞红了脸。 　　“麻麻，你和粑粑玩亲亲吗？粥粥也要。” 　　“粥粥快看，外面好漂亮啊。” 　　“哇偶！我们要到天上去吗？” 　　感觉晃动的座舱渐渐平稳下来，宋慧珍才大着胆子睁开眼睛。他们仿佛缓缓升入云中，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 　　粥粥把整个脸贴在玻璃窗上，这样天高地阔震撼的一幕，在他幼小的心灵，必定会留下深深的印记。 　　庄城一手扶着粥粥，一边辖制住宋慧珍，热烈的索吻。三十年，整整三十年，他苦行曾般清心寡欲的过了三十年。 　　搂住年轻漂亮的的妻子，他不能忍也不想忍。据说，在摩天轮上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第5章 凉面 宋奶奶的房子在春深弄，是一条古…… 　　宋奶奶的房子在春深弄，是一条古色古香的旧弄堂。巷子口有一家临街而开的小卖部，窗口支着帆布的挡雨帘。 　　宋慧珍一家三口刚出现，小店里就探出来一个爆炸头，是看店的余大姐。她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放在大腿上，丰润富余的脸上带出几分不满。 　　可等余大姐的眼光和庄城对上时，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个男人冷冰冰的，一看就不好惹。她随即挤出笑容，显得格外和气，“慧珍啊，今天下午有你的电话。这不正好你们出门玩去了嘛，对方说你回家赶紧给打回去。” 　　“谢谢你余大姐，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说是谁？”宋慧珍站定，人却不自觉的往庄城身后闪。躲了一半才发觉这么做不妥当，她只能低下头，掩饰尴尬。 　　不能再这样胆怯了，宋慧珍，你要勇敢。她抠着衣角给自己加油鼓劲。 　　“噢，一个姓秦的女同志，叫秦、秦……” 　　“秦梅是吧？我知道是哪个了，谢谢余大姐。”宋慧珍指尖微微发白，拉着庄城匆匆离开。 　　一口气赶回出租屋，宋慧珍像失了魂似的坐到凳子上，两眼直愣愣盯着天花板，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 　　庄城把熟睡的粥粥放到床上，这才来到妻子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慧珍，你妈又是来要钱吧？有我在，你完全没必要怕她。” 　　怕？不怕？ 　　宋慧珍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家是典型的双职工家庭，而她，则是人人称赞的乖乖女。听话、乖巧、识大体、性子柔顺，就是她带了二十三年的标签。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个没脾气的白包子，宋慧珍哂笑。 　　她亲妈秦梅是纺织厂一枝花，最后却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老好人宋老实，不知道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镜，坊间更是流传着不少于五个版本的桃色新闻。 　　而其中的缘由，秦梅女士更是守口如瓶，没人能够知晓。别人问起来，她总是笑着回答，宋老实踏实肯干，是个过日子的好人。 　　再加上她们结婚这么多年，夫妻间倒也和和睦睦，还生下一双可爱的儿女，那些不三不四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而更令大家稀奇的是，老宋家对待女儿的态度。在这个重男轻女是主流的年代，还真没人对女儿好成这样，不打不骂还供到了高中。少见。 　　周围的女孩子特别羡慕宋慧珍，尤其是干了一天的活还要挨骂的时候，她们更是妒忌的眼睛都红了。 　　羡慕妒忌的后果就是，几乎所有同龄的女孩子都不自觉的排挤宋慧珍，整个学生时代，她都是少有的独行侠。 　　宋慧珍对自己的遭遇心知肚明，却无力改变什么，她能做的就是苦笑。 　　父母对她好吗？比起动不动就打骂的同龄女孩来说，她是幸运的。但期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她能够到炉灶起，厨房就是她的专属领地，最后就是一家人的活计都压在了她身上。从她上小学起，手上的冻疮就没断过。 　　而她的亲妈秦女士，只会拉着她抹着眼眶穿过整条大街，逢人便哭诉女儿太懂事，家里活样样抢着干，叫她如何如何心疼。 　　冻疮膏？明年再说。 　　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宋慧珍从最开始的感动，到日渐迷茫，最后变成麻木。 　　再比如，父母在百货商店给弟弟买了一双新球鞋，就会顺手给她买一根皮筋，三毛钱的那种。然后一定会拉着头戴皮筋的她招摇过市，一个劲的显摆。 　　说什么女孩子就要好好打扮，他们对女儿如何如何舍得。 　　再比如，她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这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天生就只能依附男人过活，而亲弟弟就是宋慧珍一辈子的依靠，她应该全心全意对弟弟好，巴拉巴拉。 　　刚开始，宋慧珍还会顶几句嘴，可尝过挨饿的滋味后，她就学会了沉默以待。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她的父母哪里不重男轻女，只是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换取好名声而已。 　　而嫁给庄城，则是她做过的最大抗争。她非常清楚，她的婚姻，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 　　宋慧珍想用婚姻来逃离父母的掌控，可没想到哪怕婚后，她依然难以摆脱父母的控制。 　　秦女士一分钱嫁妆不出，还三天两头上门哭穷，闹的宋慧珍和婆婆势同水火。这也是她远走他乡的一个重要原因。 　　只要面对面，她肯定摆脱不了父母，她必须逃离。可逃离的代价太大，她失去了粥粥，疯疯癫癫找了三十年。 　　如今想来，她一生的悲剧似乎早有预示。无底线的听话，无原则的乖巧，逆来顺受的柔顺，这一切加起来成就了她性格的缺陷，想要幸福比登天还难。 　　如今老天垂怜，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她改变的第一步，就从拒绝秦女士开始吧。 　　“秦梅打电话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钱。前几天就到了给她汇款的日子，可我刚刚……回来，给忘的一干二净。看来她这是坐不住了，所以亲自打电话来讨要。” 　　宋慧珍冷笑，把亲妈的心理摸得透透的。 　　“要不，我去给她回电话？”庄城看着一说到秦梅名字就吓的脸色发白的妻子，柔声说道。 　　“不！” 　　宋慧珍异常坚持，“我本来是怕的，对秦梅怕的要命。可一想到粥粥，想到我回来的目的就是要保护好粥粥，我就无所畏惧。我要亲自去打这个电话，我要亲口拒绝秦梅。” 　　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她的重生就是一场笑话。 　　“好！我支持你。”庄城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给她鼓励。其实他心里清楚，要是他去打这个电话，估计很难拒绝丈母娘。 　　要是她老人家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穷，他除了掏钱还能怎么办？ 　　即使现在纺织厂不景气，可老丈人一家，真到不了穷的揭不开锅的地步。庄城就不明白了，这丈母娘硬逼着慧珍月月掏钱，是几个意思？ 　　“先冷一冷她，电话明天再说。我们还是先吃晚饭，饿了吧？”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宋慧珍感觉轻松许多，笑着站起来做晚饭。 　　时间不早，宋慧珍选择了凉面。 　　灶台上架锅烧水，她不慌不忙的处理起配菜。“咚咚咚”，刀起刀落，不一会工夫，均匀的肉丝、细如发丝的黄瓜丝就整齐的码在砧板上。 　　等水沸腾，下入挂面，煮开后再浇一点凉水，然后把面捞到凉开水里浸着。另起油锅爆炒肉丝，加入香菇酱酱翻炒片刻，夹杂着浓郁酱香的面浇头就做好了。 　　雪白的面条上，浇一勺热乎乎的酱肉丝，再加一筷子翠绿的黄瓜丝，鲜美可口的拌凉面就做好了。 　　整个过程宋慧珍做起来是行云流水，让庄城叹为观止。她做菜，就像在和食材沟通，然后赋予它们新的生命，从而最大程度的激发食物的美味。 　　庄城捧着大碗，吃的头也不抬。一滴不剩，这是对厨师最大的褒奖。 　　宋慧珍挑起来一筷子面条，笑着送入口中。甫一入口，她就皱起了眉头。 　　不对，这味道不对！ 第6章 金手指？！ 庄城见妻子宋慧珍皱紧眉头…… 　　庄城见妻子宋慧珍皱紧眉头，还真以为她拌的那碗有什么问题，他紧张的从她碗里夹起一筷子面条，小心的送入口中。 　　唔？！ 　　肉丝的嫩滑，黄瓜的脆爽，还有面条的劲道，裹着肉酱的汁水，每一口都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味道棒极了！慧珍，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来除了你和粥粥，最怀念的是什么吗？对！就是你这一手厨艺。” 　　庄城说的眉飞色舞。他本也不是话多的人，可为了逗妻子开心，他豁出去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明明味道可以更好，比如面条煮开的时间可以缩短十多秒……”宋慧珍头皮发麻，捏着筷子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 　　煮面条的时间应该缩短十二秒，肉丝应该再细一分，而黄瓜丝应该再粗一分，酱应该少放……少放两克。 　　不要问宋慧珍怎么知道的这么精确，因为她也不知道！当凉面入口，脑子里反馈给她的，就是一二三点不足以及正确的处理方案。 　　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迹！宋慧珍按着脑门垂下眼眸，陷入了头脑风暴。 　　老天爷垂怜，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既然重生这种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那老天爷又顺手赠送金手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不不不！她刚重生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金手指，那现在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 　　宋慧珍抬起头看向庄城，眼神无比复杂。直到把他看到紧张兮兮，她才无辜的收回目光。 　　庄城的出现，是唯一的不同。尤其是今天摩天轮上的那个亲吻，她好像还尝到了血腥味？ 　　莫不是庄城才是她最大的金手指，噢不，金舌头？ 　　宋慧珍戳着碗底，心里像打翻醋坛子一样酸溜溜的。她原本以为，她才是老天爷眷顾的宠儿，可现在跟庄城一比，她似乎就差了那么一点？ 　　哼，最后金舌头还不是她的装备？这样想着，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再能又怎么样，还不是个送货的？ 　　至于金手指，宋慧珍决定保密，包括庄城。说实话，现在她对所有人都抱有戒心，包括庄城。 　　“慧珍，你这也太追求精益求精了吧？我觉得这碗凉面已经是美味无敌，没想到你还能挑出许多不足之处。” 　　庄城竖起大拇指，给宋慧珍点了赞。妻子奇怪的眼神他没有忽略，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他就不问。 　　憋着呗。 　　“学无止境嘛。庄城你赶紧吃，吃完我们把粥粥叫醒，不然半夜里肯定不得安生。”说完，宋慧珍端起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说实话，这碗凉面，已经达到了自己上辈子的巅峰水准。不过既然可以更上一层楼，那为什么不呢？ 　　吃完饭，夫妻俩分工合作，庄城负责洗碗刷锅烧洗澡水，宋慧珍则负责去叫醒粥粥。 　　捏了扭粥粥的小鼻子，宋慧珍还坏心眼的挠了挠他腰里的痒痒肉：“粥粥宝贝，妈妈做的凉面都快要给爸爸吃完啰。” 　　“不、不要。”粥粥艰难的睁开眼睛，扭着屁股躲闪宋慧珍的手，“嘎嘎嘎，好痒。麻麻快住手，蓝绿……蓝女授受不亲。” 　　“吧唧”，宋慧珍给儿子萌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低下头就对着他的肥脸蛋嘬了一口。这样可爱的孩子，值得她付出所有。 　　庄城系着粉色的围裙，捏着碗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嬉闹的两只，心里软成一滩水。 　　他重生的所有意义，就是守护家庭，守护这份美好。 　　粥粥吃面条的工夫，宋慧珍从衣柜顶上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里面攒着她全部的家当。 　　坐在床沿她连数三遍，一遍比一遍心焦。里面只有三百四十五块六角七分，连家里的正常生活都快要无非维持，谈何照顾好粥粥？ 　　养好一个孩子，是对家长精力和财力的综合考验。她想让粥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该死的秦梅，该死的自己！宋慧珍你到底给秦梅汇了多少钱？明明知道那就是个无底洞，你这个蠢货！ 　　庄城一个月工资三百出头，她和粥粥开销并不大，她以为总能攒下一点家底。没想到，她寄给秦梅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懊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宋慧珍趴在床上，咬着被角掉眼泪。 　　“怎么了，慧珍？”时刻关注妻子的庄城大步走到床前，把哭成泪人的宋慧珍抱进怀里，紧张的不得了。 　　“嗝，对、对不起，我把钱都给花完了。”宋慧珍把头埋进庄城的胸膛，揪着他的衣襟拧成麻花。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多了个心眼，没敢说实话。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她一定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噢，没事没事，我挣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我们有手有脚，花完了再挣。不哭不哭，粥粥都要笑话你了。不过，我最近要在家吃软饭了。我坚持转业，拒绝了领导挽留，这段时间只能在家等通知，你可不许嫌我。” 　　亲昵的刮了刮妻子的鼻梁，庄城以从来没有的耐心，温柔的哄道。 　　“嗯。”宋慧珍不好意思直起身来，擦着眼泪嗔了庄城一眼，这才把钱都收进铁盒子。“啪”的一声，盖上盖子，宋慧珍满脑子都是赚钱、赚钱、赚钱。 　　“庄城，谢谢你。要不，我去摆摊吧？”想来想去，她只有厨艺拿的出手，“大家都说，造□□的赚不过卖茶叶蛋的，我就不信，凭我的手艺赚不来钱。” 　　踮起脚尖，宋慧珍吃力的想把铁盒子塞回柜顶。 　　扶着宋慧珍的小蛮腰，庄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盒子归位。低下头，他搂着妻子讲起了悄悄话，“摆摊也许能挣到钱，可起早摸黑也是真的。慧珍，你确定你受得了那份苦？” 　　说话就说话，咬什么耳朵？宋慧珍揉了揉发红发烫的耳朵，一拧腰逃离了丈夫的怀抱。 　　宋慧珍发觉，哪怕她自认为早已心如死水，可对上庄城，她还是一败涂地。这个男人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撩拨她的心弦，一如当年的初次见面。 　　“砰砰砰”，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宋慧珍扶着柜门，强逼自己冷静。 　　“庄城，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好，你说，我听。” 　　庄城后退半步，他不敢逼得太紧，就怕适得其反。今天又搂又亲已经是意外之喜。 　　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宋慧珍用手背给脸颊降温，对庄城的主动后退很满意，“在我没有完全接受你之前，我们要保持安全距离。在我心里粥粥是排第一位的，你永远不会超过他。” 　　“好。”这个字是庄城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这样一本正经傲娇的妻子，活像亮出爪子的小狸花，挠的他心痒难耐。 　　“宋慧珍！宋慧珍！快来接电话。”余大姐的嗓门，振得整个春深弄都抖了三抖。 　　秦梅真是一晚上都等不了！ 第7章 葱花鸡蛋饼 宋慧珍看了看捧着碗吓得呆…… 　　宋慧珍看了看捧着碗吓得呆住的粥粥，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哭穷哭穷就知道哭穷，那打长途电话的钱哪来的？ 　　脾气上头，宋慧珍冷笑着对庄城摇摇头，示意他去打发余大姐。 　　快步走到饭桌旁，她轻轻的拍着粥粥的后背，再没有比儿子更重要的，“粥粥不怕，爸爸去外面打坏人了。爸爸那么厉害，坏人很快就被打跑。” 　　粥粥抱着碗伸长脑袋，好奇的望向窗外。那里黑漆漆的，爸爸在和坏人搏斗，跟孙悟空一样。 　　哇哦哇哦！ 　　粥粥放下碗，兴奋的拍着桌子，眼睛亮晶晶的，嘴巴张成O形，哈喇子流了一地。 　　“麻麻，粑粑是不是和孙悟空一样，耳朵里藏着金箍棒，还会七十二变？biubiubiu，几下就把坏人打跑？” 　　粥粥抓耳挠腮的挥舞着筷子，感觉自己变身成了孙悟空。 　　“咳、咳，面条吃完了？”宋慧珍唬起脸，瞪了粥粥一眼。 　　“噢”，粥粥缩回脑袋捧起碗，闷闷不乐的抓起筷子，盯着门口心不在焉的往嘴里扒拉面条。看见庄城推门进屋，他再也按捺不住，“呲溜”一下滑下凳子。 　　“噔噔噔”，粥粥尖叫着扑向门口，扑进庄城的怀里。小肥腿勾住爸爸的腰，他急切的抓住爸爸的耳朵，想要寻找传说中的金箍棒。 　　“粑粑，金箍棒呢，我怎么找不到啊？” 　　“金箍棒？”庄城一脸懵逼的托住粥粥肥嫩的屁股，求助的看着宋慧珍，是他跟不上时代了吗？ 　　“粑粑，坏人被打跑了，对不对？你把金箍棒藏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吧。”遍寻不着，粥粥不耐的扭着屁股。 　　拍了拍粥粥的屁股，宋慧珍无可奈何的苦笑，“这不刚才他被余大姐那一嗓子吓着了，我就安慰他你去打坏人。打坏人等于孙悟空，孙悟空的法宝不就是金箍棒吗？” 　　原来如此，庄城抱着粥粥坐到饭桌旁，试图和他讲道理，“粥粥，爸爸不是孙悟空，所以没有金箍棒。不过爸爸会打拳，照样可以把坏人打的屁滚尿流。” 　　听到说没有金箍棒，粥粥不高兴的撅起嘴，搂着庄城的脖子唉声叹气。 　　一下子把庄城叹的心软，他抱着粥粥软乎乎的身体，壕气冲天的许下承诺，“买，爸爸明天就给粥粥买金箍棒，买最贵的。” 　　那一掷千金的暴发户气息，把宋慧珍都给逗乐了。 　　第二天一早，宋慧珍熬了一锅绿豆粥，再摊几个鸡蛋葱花饼，一顿美味又营养的早饭就齐活了。 　　粥粥一手端着搪瓷碗，一手捏着块饼，吃的不亦乐乎，“好次太好次了，嘴巴和肚肚都说好次。” 　　“嗯”，庄城边点头附和边抓起最后一块饼，讪笑着撕下一角，双手递给宋慧珍，“媳妇你今天这饼摊的，好吃到停不下嘴，绝了！” 　　“也就……一般般吧。”宋慧珍失笑，接过庄城递过来的饼，迟疑的说道，“等下我就去给秦梅打电话，我估计她已经等的抓狂了。既然拖不过去，那……就勇敢面对。” 　　瞄了眼庄城，宋慧珍低头喝了口粥，“我我一个人去。” 　　咳咳，庄城多鸡贼啊，万一他在电话里听出端倪，知道家里的钱都给了秦梅，那她还要不要面子？ 　　“真不需要我们俩男人保驾护航？” 　　“我可以应付，一个人去就好。”宋慧珍异常坚持。 　　吃完早饭，和粥粥挥手告别，宋慧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踏出家门。 　　夏日的早晨，春深弄平静又喧嚣。穿着大裤头的大爷们在树荫下摆起了龙门阵，大妈们挎着竹篮行色匆匆往菜市场赶，孩子们拿着玩具呼朋引伴…… 　　“叮铃铃”，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打破了这份平静，一个青年骑着车从宋慧珍身边飞过，扬起裙角。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瞥，宋慧珍依然能感受到他飞扬的好心情。 　　出门就遇着个好兆头，宋慧珍跟着心情大好，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嗳儿子，骑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李嫂端着饭碗冲出来，对着自行车屁股喊道，回答她的是一长串的铃声。 　　她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逢人就说，“哎呦大家对不起啊，我儿子赶着去学校查成绩，大家多担待。” 　　“今天高考出成绩？哎呦，这时间过的可真快。” 　　“李姐你们两口子心可真大，这么大的事，就让孩子一个人去学校？” 　　“怕啥，李姐这叫胸有成竹。志峰平常在学校里考第一第二，清华北大随便挑。” 　　“瞎说什么，清华北大我们是不敢想的。现在学习压力大，能考上一个大学就是烧高香了。”李姐双手合十，把诸天神佛都拜了个遍。 　　邢志峰？宋慧珍依稀有几分印象，只记得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书呆样少年，和整天拉着脸的老邢一比，简直不能更讨喜。 　　由此可见学习的重要性！ 　　这更让宋慧珍坚定了赚钱的决心，她一定要把粥粥送到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嗯对，她要让粥粥成为富二代里的楷模。 　　努力吧，宋慧珍。 　　给自己加满了油，宋慧珍元气满满的走向弄堂口。 　　“嗳，庄城，粥粥，你们……怎么在这里？”刚走到弄堂口，她就看到假模假样在小店里挑选商品的俩男人。 　　“粑粑带我买金箍棒。”粥粥高举着小手，指着挂在墙上的各色金箍棒，挑花了眼。 　　“那个……慧珍啊，是、是粥粥非要我立刻兑现诺言，真的。”庄城憨憨的笑着，显得特别的真诚。 　　信你们个大头鬼。 　　宋慧珍被庄城气笑，她坦坦荡荡的拿起话筒，拨出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既然庄城想听，那就让他听个够。 　　“嘟、嘟、嘟”，刚响三下，电话就接通了。宋慧珍可记得，那头的电话亭离秦梅家有个七八十米的，接的这么快，可真不容易。 　　“喂，是慧珍吗？你个死丫头，一整天都没消息，可把妈给急死了。昨晚上觉也没睡好，一大早就到电话亭来等着。下次可不许再这样，妈会担心的。” 　　电话那头，秦梅的声音有些失真，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抽泣，显得情真意切，怎不让人动容。 　　可惜宋慧珍两世为人，对秦梅的虚情假意已经免疫。捏着话筒，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给了秦女士一个软钉子。 　　“妈，昨天我和庄城带着粥粥去游乐场玩，累得到家倒头就睡，让您担心了。妈，您找我这么急，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没有要紧事当妈的就不能联系你？你也不看看，今天几号了，快一个月没联系，你就不想亲爹亲妈亲弟弟？” 　　所以，秦女士电话催的这么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没有及时汇钱？ 　　果然如此啊。 第8章 再做烧仙草 “妈，这个月恐怕不能给您…… 　　“妈，这个月恐怕不能给您汇钱了。” 　　宋慧珍捏着话筒的手已经指尖发白，这是她第一次拒绝秦梅。话说出口，她隐约松了口气，这比她想象中要容易一些。 　　“什么？！噢，慧珍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你现在结婚了，那最主要的就是把小家照顾好，这样我和你爸才能放心。至于汇不汇钱，那都是不要紧。爸妈有手有脚，还能继续干活挣钱。” 　　听听，听听！这世界上还有比秦女士更善解人意的妈妈吗？宋慧珍只想冷笑，她就是被秦梅这副嘴脸给骗了，骗的彻底。 　　心里不屑，她脸上的笑容更温和。 　　“妈，给您汇钱都是我自愿的，您不要有心里负担。不过……现在我在外地，庄城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三口，压力太大，汇钱的事只能暂停，请您谅解。” 　　“你个丫头死倔死倔的，当时我坚决不让你去外地，现在知道谁对谁错了吧？在外头样样要花钱，哪有家里自在。我是你妈，怎么会害你？” 　　这下可好，煮熟的鸭子飞了！秦梅握着话筒，恨不得跟着电话信号飞过去揍宋慧珍一顿。 　　“妈，我知道错了。”宋慧珍咬着下唇，乖乖认错。她当然错了，错把虚情当真情，把索取当习惯。 　　她错的离谱。 　　不过摆摊赚钱真的要提上日程。宋慧珍暗自谋划，随即她想到庄城给她泼的冷水：摆摊起早贪黑的苦，她真的受得了？ 　　叮！老宋家不正好有一个壮劳力闲置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叫过来供她使唤？ 　　“妈，女儿真的没用，不能给您寄更多的家用。要不这样吧，您让小弟过来住一段时间，即可以让他出门见见世面，还可以减轻您的经济压力，怎么样？” 　　“好啊好啊，还是姐你够意思！”男孩子对于出门，都有蜜汁热情。本来听电话不耐烦的宋国豪，就这样愉快的把自己给贱卖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他满脸兴奋，巴不得立刻赶到安城，赶到姐姐身边。这样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再逗逗小外甥，爽。 　　“这孩子！慧珍啊，国豪就是小孩子心性，你多担待。还有……这事你应该和女婿先商量商量。为了国豪，让你们小夫妻闹矛盾就不好了。” 　　秦梅自然是千肯万肯，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不用，庄城他……都听我的。”说着，宋慧珍偷偷瞄了眼丈夫。见他正兴致勃勃的帮粥粥挑选商品，似乎对她这边的情况一点都不在意。 　　装，反正他就姓庄！ 　　那支棱起来的耳朵，当她眼瞎吗？ 　　“妈，国豪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天您就把他送过来，我让庄城去火车站接他。”给了庄城一个卫生球，宋慧珍趁热打铁把事情敲定。 　　“行！还有，你遇到事情要多和女婿商量。他见的世面多，外头帮忙的朋友又多，慧珍你知道了？”秦梅可以说是苦口婆心，觉得自己为了女儿的幸福掏心挖肺。 　　“嗯，妈我知道了。哎呀，电话费快十块了！我挂了，有事再联系。”宋慧珍捏着话筒，伸手摁灭信号。 　　听着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她还是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拒绝了秦梅，并且暗侧侧摆了她一道？ 　　微风习习，吹到后背凉飕飕的。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衣服全黏在了身上。 　　拒绝的话说出口貌似容易，可戒断心里上的反应，很难。难到她打了个电话就像上一次战场，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疏忽。 　　万幸，她居然做到了。 　　放下话筒，宋慧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主动挽上庄城的胳膊，又拉起粥粥的手，夫妻双双把家还。 　　既然决定要摆摊，宋慧珍一路上就在考虑卖什么吃食。夏天天气炎热，大家又都食欲不振，选择合适的吃食是事半功倍。 　　思来想去，宋慧珍觉得，还是烧仙草最合适。 　　在烈日炎炎的夏天，苦暑的人们来一碗冰凉清甜的烧仙草，似乎能把全身的燥热和暑意一扫而光。而且市面上烧仙草一块钱一份，以她的经验来看，利润可观。 　　说干就干，趁粥粥午睡的时间，宋慧珍先打发庄城出门去买仙草粉，越多越好。而她，则走进厨房，再一次制作烧仙草。 　　她倒要看看，凭着金舌头，她能做出怎么的美味来？ 　　这一次宋慧珍站在灶台前，信心十足。点火、加热、搅拌、沸腾、冷却……每一个步骤她都按照脑子里的指引，精确到毫厘。 　　最后的成品不负期待，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每一块都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再淋一勺红糖水，Q弹爽滑的烧仙草就算是制作完成。 　　宋慧珍信心满满的端起碗，虽然她觉得自己做的相当完美，谦虚点就打个九分吧。但，还是需要得到朱奶奶的肯定。 　　“朱奶奶，我根据你上次说的又重新做了一次，请您品鉴。” 　　在桂花树下找到朱奶奶，宋慧珍笑盈盈的，把碗捧到她的面前。在她心里，朱奶奶是最具权威的美食专家。 　　“这么上紧？”朱奶奶把蒲扇放在腿上，笑着接过碗。舀起一勺，仙草在勺子上颤悠悠的，色泽乌黑莹润，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还没品尝，朱奶奶已经频频点头：“观其色看其形，比上次进步太多。” 　　送入口中，朱奶奶闭上眼睛仔细品味。 　　宋慧珍毕恭毕敬的站着，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她不错眼的盯着朱奶奶的一举一动，期望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慧珍，你这份烧仙草从色香味上我找不出瑕疵，可是……”朱奶奶又尝了一勺，才把碗放到躺椅边的小几上。 　　“可是……这次做的很好，但不是最好。怎么说呢，你这次做的就像教科书般，一板一眼做到极致。可食物是有灵性的，做出一份完美的食物需要厨师投入感情。” 　　朱奶奶摇起蒲扇，慢慢的躺到摇椅上。 　　“在你的烧仙草里，我没有尝出任何情感，所以它不能让我感到愉悦。当然，绝大多数人到不了这一步，极少数老饕除外。当然，你想用厨艺赚钱，已经绰绰有余。” 　　宋慧珍痴痴的立在桂花树下，默默不语。是啊，她今天在做烧仙草时，精确按照金舌头的指使，可就是太精确了，反而失了灵气。 　　天气炎热，是时候给金舌头升个级了。 第9章 金手指升级！ 庄城把最后一袋仙草粉从…… 　　庄城把最后一袋仙草粉从自行车后座上解下来，浑身湿透的他看着大大小小七八袋仙草粉，胸膛涌起莫名的成就感。 　　他跑遍安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把市面上能找到的仙草粉一股脑都买了下来。媳妇准备摆摊赚钱，他对于厨艺是一窍不通，能做的就是帮她解决后顾之忧。 　　嘿嘿嘿，他这事办的如此漂亮，总能得慧珍一个笑脸了吧？ 　　“庄城，你哪弄来的，这么多？”宋慧珍掀开纱门走出来，帮着一起把仙草粉拎进屋，“你不会把世面上都买空了吧？” 　　“可不，你看我这一身的汗就知道。只要我能找到的，都在这里。”庄城从脸盆架上取下毛巾，舀一勺冷水，就在脸盆“呼噜呼噜”擦洗起来。 　　冷水扑面，他爽的长叹一声。 　　“那可好，我的烧仙草就成了独门生意，肯定赚钱。”宋慧珍捂着嘴笑的黠促，“那我这叫不叫市场垄断？” 　　庄城满脸水珠，看着笑容款款的妻子，心情大好。辛苦一下午换慧珍一个笑脸，值。 　　端起一碗烧仙草递给庄城，示意他解解暑。 　　脱下衬衫，单穿着白背心，庄城坐到床沿，痛快的吃了起来。一口吞下半碗，燥热似乎随着烧仙草一起离他远去。 　　庄城捏着勺子，无意识的搅拌，“慧珍，你把国豪叫过来干嘛？不是，我不是有意见，就是……随便问问。” 　　小舅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干啥啥不会吃饭第一名，这样的人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不是担心我起早摸黑辛苦嘛，这不我给自己找了个小工。”宋慧珍把仙草粉归置好，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国豪？小工？”庄城把剩下的碗底倒进嘴里，对妻子的如意算盘感到万分吃惊，“慧珍，国豪就是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想让他当小工，估计难。” 　　“再说，你就不怕国豪跟你妈告状？”宋国豪告状时颠倒黑白的本事，庄城可亲自领教过。 　　“不怕，宋国豪那点伎俩我已经领教了十几年，早有应付的办法，其实……”宋慧珍解下围裙坐到床尾，靠着墙发起了呆。 　　“其实国豪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可是由于秦梅过于溺爱，他越来越让人讨厌。我把他拉过来，第一是想摆摊多个帮手，第二还是想给国豪一次机会。看看他远离秦梅，能不能改掉陋习，变得积极向上。” 　　庄城点了点头，他伸手把碗放到饭桌上，然后弯着腰挪动位置，坐到宋慧珍一边，把她搂进怀里，“慧珍，你的出发的当然是好的，不过……你拿主意就行，反正我全力配合。” 　　实在不行他就采取暴力手段，一顿不行就两顿，总能把乖戾的小舅子给□□好。 　　他还记得上辈子这个小舅子最后的下场，对，就是成了个终日里浑浑噩噩、一无是处的啃老族。 　　能帮还是帮一把吧。 　　强烈的男性气息把她包围，宋慧珍难耐的挪了挪屁股。可想到自己的升级计划，她红着脸，忐忑的绞着手指，声音细弱蚊蝇，“庄城，我……可以亲你吗？” 　　“不。”庄城被这样主动的宋慧珍惊呆了，以至于话语脱口而出。听着就像是拒绝，他懊恼的捶了下脑壳，赶紧补救，“慧珍，我是你男人，你想亲就亲，完全不需要顾及我的感受，真的。” 　　把怀里羞红脸的妻子搂的更紧，庄城捏着她的下巴，照着红唇就亲了下去。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女人主动，是吧？ 　　宋慧珍被庄城亲的晕晕乎乎，浑身战栗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丈夫喘着粗气和自己分开，她才惊觉该干的事一样没干。 　　羞答答的把胳膊缠上庄城的脖子，宋慧珍睫毛乱颤，鼓足勇气啃上了男人的唇。 　　她这是为了升级，真的。 　　绝不是对男人有非分之想，真的。 　　气息还没有平稳，妻子却不知死活般再一次主动亲吻，真当他是柳下惠？庄城本想适可而止，现在情况不允许，他环上妻子的小腰把人摁进怀里往死里亲。 　　慧珍这样撩拨自己，真的……求之不得。 　　“呜呜呜”，庄城亲的太过热情投入，宋慧珍难以招架，却正好给她咬舌头创造了良机。 　　血腥味不但没有让庄城退缩，反而激起他骨子里的狼性。他腰腹用力，带着宋慧珍就往床上倒。 　　不对，事情怎么进展到这一步？宋慧珍无辜的瞪圆眼睛，使劲捶打庄城的肩膀，想要把双眼猩红的男人打醒。 　　宋慧珍抗拒的捶打虽然微不足道，但足以让庄城清醒过来。他撑起胳膊，居高临下俯视妻子。 　　乌黑的秀发全部散开，铺陈在床上，衬的宋慧珍嘴唇嫣红丰润，上面还沾染了几缕血迹，显然是刚才咬的太狠留下的。 　　“咬的那么狠，想把你男人舌头咬下来？”庄城伸出手，想把那鲜艳的血迹擦干净。 　　什么？嘴唇上还有血？ 　　浪费可耻！ 　　宋慧珍赶在前面，伸出舌头把嘴唇仔仔细细舔了一遍。 　　丁点都不能浪费，这可是她金手指升级的关键。 　　舔完，宋慧珍还得意洋洋的瞪了庄城一眼。同样重生，她有金手指，而对方只是个送装备的工具人，这样的感觉不要太爽哦。 　　完了完了，妻子这是勾引他还是勾引他？ 　　庄城被宋慧珍色气满满的一舔，特别是最后那个又纯又欲的眼神，弄的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粑粑，不许你欺负麻麻！”粥粥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哭唧唧的“吭哧吭哧”往床尾爬。 　　当头棒喝，庄城从亢奋中彻底清醒过来，他利索的从宋慧珍身上爬起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咳咳，爸爸怎么会欺负妈妈呢，就是……” 　　他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着急的寻找合理的答案，“噢，妈妈胸口疼，爸爸帮妈妈揉揉，对，就是这样。” 　　给了笑得双肩抖动的宋慧珍一个眼神，示意她配合。 　　“哈哈哈，对。粥粥宝贝，妈妈煮了烧仙草，起床吃一碗好不好？甜滋滋的可好吃了。”宋慧珍笑着撑起手，机智的转移话题。 　　扑进宋慧珍怀里，粥粥熟练的蹭了蹭，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她，里面充满了对美食的渴望。 　　至于刚睡醒看到的那一幕，美食在前，他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宋慧珍对着庄城得意的挑了下眉：应付儿子她最拿手，学着点。 　　庄城被妻子的小模样惹的牙痒痒，回了她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今天要不是儿子，他一定把她就地正法。 　　看着粥粥摇着小肥腿吃着烧仙草，宋慧珍大手一挥，“赚钱需上紧，明天就开张。” 第10章 准备摆摊 说是明天出摊，可事到临头宋…… 　　说是明天出摊，可事到临头宋慧珍才发现，除了食材，要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 　　摊子虽小，五脏俱全。 　　最少她需要一台三轮车，一个大型保温桶，还有碗筷凳子这些家什。其他都好说，就是这三轮车可是紧俏商品，一时之间到哪弄去？ 　　再把手头的钱盘算一遍，买齐这些东西，钱也就花的差不多了，哎。 　　也许是心有灵犀，吃好晚饭，庄城抹了把嘴，说道，“慧珍，等下我出去一下。明天出摊至少要有个小三轮，不然那些个东西没地放。我去找找人，看能不能弄一辆。” 　　庄城有几个战友转业留在安城，搞一辆三轮车应该没有问题。他捏捏儿子的肥脸蛋，信心满满的出了门。 　　不到九点，宋慧珍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给粥粥扇着扇子。凉席上，粥粥挥舞着新买的金箍棒，玩的正起劲。 　　“麻麻，我腻害吧？”摆了个猴哥的经典造型，粥粥东摇西摆的金鸡独立，还不忘求表扬。 　　“厉害，粥粥最厉害。”宋慧珍眼睛望着门口，心不在焉的说着。 　　这么晚了，庄城怎么还没回来？是事情办的不顺利，还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想到这里，宋慧珍猛的坐直身体，锁紧眉头，内心的不安越发的强烈。 　　“麻麻，你不要害怕，粥粥会保护你的。”捧起宋慧珍的脸，粥粥奶声奶气的安慰她。小孩子无比敏感，哪怕妈妈有一丝风吹草动，粥粥都看在眼里。 　　童言稚语温暖了宋慧珍，也很好的缓解了她内心的焦灼感。把汗蒸蒸的小胖子揽进怀里，她顶了顶儿子的额头，“本来妈妈是有点害怕的，不过粥粥这么一说，妈妈就无所畏惧啦。” 　　“那我四不四比孙悟空还要腻害？” 　　儿子，你心里猴哥和妈妈谁排第一位？宋慧珍没有想到，她居然有和孙悟空争风吃醋的一天。 　　“……在妈妈心里，粥粥是无所不能的小宝贝。” 　　“那我呢？我是不是你无所不能的大宝贝？”庄城推门进来，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宋慧珍，想要从她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咳，庄城你回来啦，三轮车买到了吗？没关系，时间这么急，买不到也是正常的。”见丈夫进门后就板着脸，想来是事情不顺利，宋慧珍干笑着转过话头。 　　她真不怪庄城。 　　宋慧珍觉得自己体贴周到，可不知为什么，庄城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她尴尬的捋着散落的鬓发，低下头摸着蒲扇的边缘。 　　至于庄城进门时的问题，宋慧珍选择性的遗忘。 　　脱下湿透的衬衫，庄城穿着白背心走到床前，低下头凑到妻子耳朵边，咬着后牙槽说道，“慧珍，我在你心里办事就这么不牢靠？一辆三轮车而已，怕我弄不回来？” 　　“不是，我没有！” 　　宋慧珍被庄城问的哑口无言，迎着丈夫的目光，她诺诺的蠕动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只是不想给你压力。” 　　“是吗？” 　　庄城扶着宋慧珍的肩膀直起身。 　　“嗯嗯嗯，是的是的。”宋慧珍忙不迭的点头附和，并冲丈夫讨好的笑了笑。原来她的怀疑，伤到了他大男人的自尊心。 　　“粑粑，你赚到钱了吗？”粥粥不甘心被父母冷落，他拎着金箍棒扑进庄城怀里，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小家伙间接替宋慧珍解了围，她微不可闻的长舒一口，还是儿子贴心。至于这个送装备的的工具人，反正她的金手指已经升级完成，一边去吧！ 　　宋慧珍所料不差，今天下午那个带着血腥味的亲吻，真的让她的金手指升了级。这次升级后金手指功能更加的……匪夷所思。 　　是药三分毒，而药食本同源，每一种食材都含有各种各样的营养成分及……毒素。而加热烹饪的过程，也是消除这些毒素同时增加食物口感的过程。 　　宋慧珍现在能够掌控并且调动这些元素，让它们为她服务。 　　金手指的第一层是完美的食物味道，朱奶奶教她烹调时加入情感，现在金手指的第二层是调动食物中的各种元素，她该如何完美运用呢？ 　　当然，要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需要宋慧珍无数次的积累。 　　当作没有看见妻子松口气，庄城转而抱起粥粥，拿这个锃亮锃亮的大灯泡没有一点办法，“为什么说爸爸出门就是赚钱？” 　　在庄城怀里像蚯蚓般不安分的蠕动，粥粥无辜的眨眨眼，“小梅说的，她家里就是粑粑负责赚钱。粑粑，你不会没有赚到钱钱？” 　　从庄城怀里挣脱，小胖子单手叉腰，用金箍棒指着他。仿佛只要粑粑敢说是，他就敢当妖怪打。 　　庄城被儿子气笑，他抓着金箍棒一屁股坐到床沿，伸展双臂把两个磨人的小妖精搂进怀里，自怨自艾的说道，“哎，看看我这家庭地位，可能还不如隔壁的小梅，惨啊。” 　　“慧珍，三轮车我弄了辆八成新的，七十块。我这一路心急慌忙的骑回来，就怕你们娘俩担心，哪曾想……哎。” 　　“哎”，粥粥有样学样的长叹一声，然后“嘎嘎嘎”的笑了起来。 　　无忧无虑的笑声感染了宋慧珍，没缘由的，她伏在丈夫肩膀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把两个宝贝搂的紧紧的，庄城只能无奈的也跟着笑了。 　　一家人这样在一起，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庄城又出门把零碎的碗筷凳子买了回来。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宋慧珍大展拳脚，做出美味的食物。 　　更何况，这些东西添置齐全，已经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祸祸的差不多。再不挣钱，那就要真喝西北风了。 　　下午四点多，宋慧珍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和庄城一起把装着烧仙草的保温桶搬到三轮车上，看着满满当当一大车东西，心里的满足感不言而喻。 　　宋慧珍跟在三轮车后面出了门，春深弄除了蝉鸣，寂静无声。咦？她皱了皱眉头，狐疑的东张西望。平日弄堂里都是人来人往热闹喧嚣，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也难怪，这几天她宅在家专心研究金手指，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巷子口，余秀丽正百无聊赖的摇着蒲扇。这个点基本没生意，她便安心的靠着柜台，半眯着眼打起了盹。 　　三轮车轮胎转动发出的声音把她从美梦中惊醒，她擦着口水抬头看去，原来是朱奶奶家的租客宋慧珍。 　　“是慧珍啊，你打扮成这样是干啥去？”余秀丽顿时来了精神，她都要给无聊死了。 　　“噢，余大姐你是知道我情况的，家里就庄城一个人挣钱，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这不就动脑筋想做点小买卖，赚点零花钱也好。” 　　宋慧珍捏着头上的草帽，垂着眸子把早设计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放松，宋慧珍你可以的。 　　面对陌生人，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抗拒和害怕。她手指攥紧草帽边缘，才勉强把话说完整。 　　余秀丽手臂撑在窗沿，支起上半身，把宋慧珍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难怪！ 　　从来都是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宋慧珍，今天穿起来了老土的长袖长裤，头上还带着一顶破草帽，把漂亮脸蛋遮了个七七八八。如果说是为了做生意，这副打扮到是对的上。 　　“准备的还挺齐全，慧珍你准备卖点啥？”说着，余秀丽更是把大半个身子挤出了窗户，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三轮车。 　　宋慧珍明白，今天她要是不说清楚，肯定过不了余秀丽这一关。其实她愿意停下来，也是想通过余秀丽这个大喇叭，跟整个春深弄做个报备。 　　不然她天天出门，嚼舌根的人可不会少。人言可畏，她是深有体会的。 　　“我也没啥本事，就厨艺还马马虎虎。这不想着做点应季的烧仙草，看能不能赚几个钱贴补家用。对了余大姐，今天弄堂里怎么安静成这样，是出了什么事吗？” 　　话说着说着，宋慧珍的小颤音就消失不见，并且越说越顺溜。 　　既然害怕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勇敢面对。 　　“嗐，慧珍你一直待在家里是不知道，春深弄出大事啦。邢志峰，就是李嫂她儿子，落榜了！” 　　余秀丽虽然竭力控制，但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啧啧啧，亏的李嫂一直在弄堂里吹牛，哈哈，现在牛皮吹破了吧。这几天我们是大气的不敢喘，就怕惹到李嫂。” 　　“听说啊……”余秀丽把身体探出窗户，小眼睛里全是八卦的光芒，“听说这小邢在高中成绩差劲的一塌糊涂，不认真学习不说还滥交女朋友，该。” 　　见余秀丽越说越离谱，宋慧珍讪笑着打断了她的胡乱猜测，“噢对了，前几次电话的事麻烦余大姐，给您打一碗烧仙草甜甜嘴。” 　　“那哪好意思，你也是小本生意，赚点钱不容易的。”余秀丽咽着口水，放飞的思绪瞬间回归现实，然后便拒绝边从柜台里摸出个大号的搪瓷碗来，“咳，多加一勺糖水啊，我爱吃甜食。” 　　“……添一勺的事，余大姐你就别跟我客气。再说我住在这里，多亏大家照顾。”停顿三秒钟后，宋慧珍才憋着笑给余秀丽打了满满一碗，给了足足的糖水。 　　好嘛，整三勺不过是刚铺了个碗底。 第11章 同行是冤家 人民广场是安城最大的便民…… 　　人民广场是安城最大的便民娱乐场所，中间是巨大的广场，周围绿树成荫，百花争艳，形成了一个天然氧吧，是市民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宋慧珍和庄城商量下来，一致决定这摊子还是摆在人民广场最合适。那里人流量大，并且而且已经形成相对比较成熟的商圈。 　　广场西边的角落里，摆摊的小贩们早早就抢占好了有利地形，有卖酸梅汤的，有卖水果的，还有……烧仙草的。到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宋慧珍顶着商贩们吃人的眼光，紧张的拉着车架，指挥庄城，把三轮车停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没必要和他们争抢，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看庄城踩三轮车出了一身的汗，宋慧珍不好意思的递了块毛巾给他。主要是三轮车她实在是不会骑，骑上去就车子往一边倒，她控制不住。 　　庄城拉下刹车，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汗，就闷着头把东西搬下车。厨房里妻子站了一下午，累的腰酸背疼，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些个粗活脏话累活，他肯定要抢着干。 　　吴红英搓着手看着宋慧珍夫妻忙个不停，心里越发的忐忑。从昨天上午有人把世面上的仙草粉收购一空，她就开始心慌意乱。 　　她在人民广场做烧仙草生意已经有段时间，赚的挺不错。但她心里清楚，她的手艺也就那样，赚钱还是靠独门生意的缘故。 　　但凡出现一个手艺略好的，她这生意肯定就难以继续。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指着她赚的这点钱过活。难啊。 　　看见庄城搬下一个大型保温桶，她的心就咯噔一下。等宋慧珍把家伙什摆出来，她就知道要糟。 　　这显然就是同行生意啊！真是怕啥来啥。 　　讪笑着走到这对小夫妻边上，吴红英讨好的笑了笑，“看样子，你们也是做烧仙草的？” 　　也？看来这位大姐是同行啰？！ 　　宋慧珍抱起打盹的粥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妇女。四十多来岁的样子，装扮朴素，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刻意讨好的笑容，给人感觉怪怪的。 　　“是，我做的是烧仙草。”这个无法隐瞒，也没必要隐瞒，宋慧珍干脆大大方方承认。 　　“那……那怎么行！”吴红英提高音量，已经笑不出来。真是怕啥来啥，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怎么不行？”庄城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做什么生意关你屁事。” 　　庄城不耐烦的样子很吓人，吴红英瑟缩着肩膀，喏喏的不敢说话，急得眼泪都要下来。 　　“你们在人民广场做烧仙草生意就关我的事。”即使怕的不行，吴红英仍旧坚持，为了家人她必须勇敢：“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卖烧仙草，你们去别处卖吧。” 　　“嘁”，宋慧珍算明白了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她就是再好脾气也不能接受这番言论。 　　“你还能管我在哪里做生意，难道这人民广场是你家开的？再说这广场上卖重样吃食的不要太多，做生意各凭本事。” 　　宋慧珍觉得，其实更应该担心做不到生意的，反到是她自己。虽然她对自己的手艺有十足的信心，可怎么打开局面是个问题。 　　真不知道这位大姐瞎着什么急。 　　各凭本事？！问题是她没啥本事。吴红英出师不利，哭唧唧的小声哀求，“妹子，求你们了，你们去别的地方卖吧。家里老的要吃药小的要上学，就我能赚钱回家，你们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听着确实不容易，宋慧珍有一瞬间的心软。可转头一想，谁又容易呢？ 　　“大姐，要是家里头宽裕，我也不用出来抛头露脸摆小摊啊。所以对不起，这生意我还是要做的。而且这人民广场人流量这么大，我应该影响不到你。” 　　这位大姐应该是老摊主，总应该拉拢有一批固定食客吧？哪怕是同样的买卖，受到的影响对方应该微乎其微吧？ 　　而她第一天生意，要打入市场，那才叫难。 　　看着这位大姐不停的变换脸色，宋慧珍就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弱点。看来，她没想象的不中用？ 　　宋慧珍从吴红英身上，找回了一丢丢自信。也许，她可以做的更好？！ 　　就是因为人流量大，她才能勉强把这几十碗烧仙草给卖光啊。吴红英满脸愁苦，可这话叫她怎么说出口？无奈之下，她只好悻悻的走回自己的摊位。 　　给吴红英这么一闹，到像是给宋慧珍做了个免费广告。说话的工夫，已经有好几拨游客朝这边走了过来。 　　“麻麻～”粥粥伏在宋慧珍的肩膀，揉着眼睛蹭了蹭她的脸，“麻麻，我可以次仙草草吗？” 　　说着，小家伙吸溜了下口水。说起吃东西，粥粥就耳清目明困意顿消。 　　好主意！ 　　宋慧珍和庄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内容：粥粥真是神助攻。 　　真让宋慧珍吆喝，她还真放不下身段张不开嘴。这下好了，拉客的事就交给粥粥同学。 　　坐在凳子上，粥粥同学“哼哧哼哧”脱掉鞋袜，晃着肥脚接过大碗，抱在怀里吃了起来。 　　粥粥是世界上最棒的吃播，任何人看到他吃东西都会食欲大增。只见他眼睛瞪的滚圆，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快活时更是眉毛上下跳跃。 　　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做鲜到掉眉毛。 　　听着周围小贩五花八门的吆喝声，粥粥更是无师自通，拉着小嗓子奶声奶气的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麻麻做的仙草草好好次。” 　　说着，他“啊呜”一口吞掉一大勺烧仙草，两颊鼓鼓的，吃的香甜极了。 　　这样一个虎头虎脑可爱无边的小奶娃亲自拉客，没多久宋慧珍的摊子周围就围了好几个纳凉游玩的人。 　　“哟，孩子吃的可真香甜，看的我都馋了。妹子，这烧仙草怎么卖？”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首先开口询问。第一个吃螃蟹，总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一块钱一碗，不还价哦。”粥粥抱着碗，非常敬业的仰着头回答。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听到的，居然记得清清楚楚。 　　“哟，还知道还价，就是不知道小老板说的话算不算数？”中年大姐弯下腰，逗起了粥粥。 　　作为中老年杀手的粥粥，对他们的爱怜习以为常。他淡定的抛了个卫生球，捂着碗不服气的说道，“粥粥说话算话，粥粥是小篮子汗！” 　　“小篮子汗？好厉害啊。”大姐被粥粥迷的神魂颠倒，撑着膝盖给自己叫了一碗。为了多看几眼可爱的小宝贝，她决定，就是再难吃她也认了。 　　“哎，好嘞，您稍等。”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开张，宋慧珍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等她打好一份递给大姐时，额头已经沁出汗滴。 　　“嗯，卖相还不错。”大姐端着碗坐到粥粥旁边，捏着勺子开始品尝。微凉的烧仙草Q弹爽滑，入口颤悠悠的顺着喉咙就滑到胃里，也带走了夏日的燥热。 　　甜淡适中，回味悠长。 　　唔，味道真不错。不，是味道超级棒！ 　　大姐一口接一口，吃的完全停不下嘴，甚至都把粥粥都遗忘在了一边。 　　周围的人也不是傻子，很快便三三两两坐了下来，你一碗我一份，完全不用宋慧珍吆喝。 　　“好吃！”大姐仰着头，把最后一块仙草扒拉到嘴里，意犹未尽的细细品味。剩下的几滴红糖水她也不舍得浪费，用勺子全部刮到碗口，然后伸出舌头舔干净。 　　舔干净碗咂巴着嘴，大姐这才发觉自己的吃法相当不雅观。幸好有碗挡着，不然可真丢人现眼啰。 　　大姐暗自庆幸，等她放下碗看见大家都在齐刷刷在舔碗时，她又释然了。看来这事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烧仙草太美味。 　　“再来一碗。难得吃到这么正宗的烧仙草，我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大姐把钱递给宋慧珍，舔着嘴唇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大姐你明天赶早吧。” 　　“怎么回事，不外带还是怎么滴？” 　　“不是，是……已经卖完了。” 第12章 定个小目标 生意结束的猝不及防。 　　…… 　　生意结束的猝不及防。 　　宋慧珍笑着给没吃到的食客道歉，然后收拾好家什，回家！ 　　来的时候心情忐忑，走的时候却是满心欢喜。亲手做的食物得到食客的交口称赞，没有比这更让一个厨子高兴的了。 　　临走时宋慧珍特意瞥了一眼吴红英的摊子，似乎才刚刚开张，摊位前门可罗雀。听鲁大姐说，这吴红英做的烧仙草味道确实不行，她是真的馋不过才肯去吃上一次。 　　难怪要急吼吼的跳出来指责她，看来对自己的水平还是了解的嘛。 　　宋慧珍坐在三轮车车斗里，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到装钱的布袋上。什么吴红英有红英的，哪有小钱钱可爱？ 　　驶进朱奶奶的院子，宋慧珍迫不及待的跳下三轮车，抓着钱袋就往房间里冲。数钱的快乐，是外人想象不到的。 　　更何况是自己亲手赚来的。 　　等庄城收拾好家什进屋，看到的就是笑倒在钱上的小傻子。 　　“怎么，躺在钞票上的滋味好吧？”庄城无奈的摇着头，看着床上同样摊成“大”字的母子俩，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还行吧，主要是钞票的面额太小，所以感受不深刻。要是换成百元大钞，估计……终身难忘。”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宋慧珍忘记了烦恼，笑得像偷到油的老鼠。 　　“咳咳，庄城同志，今天一个小时我们就赚了五十块，刨去成本，也足足有三十五。乖乖，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不得有一千多？”宋慧珍捧着脸，陷入美好的遐想。 　　“是啊，确实赚钱，可辛苦也是真的。不过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我看这个吴红英不甘心生意冷落，肯定会捣乱的。”庄城笑着倒在床上，他也要感受一下躺在钱上的感觉。 　　硌得慌！ 　　收到的钱有纸币又硬币，躺在上面一点都不舒服，真亏他们娘俩躺的下去。 　　“庄城，我们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嗯，就赚个一千万，怎么样？”宋慧珍侧过头，似真似假痴心妄想，“我不想粥粥再去奋斗，他只要躺在床上数钱就可以了。这也是我如此拼命的动力。” 　　“好，那我们一起拼命赚钱，让粥粥成为躺赢的富二代，好不好？”庄城也侧过头，和妻子对视，然后说出她的心里话。 　　“……庄城，你变了很多。”宋慧珍跟丈夫对视几秒，然后回正脑袋，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说道，“以前的你对粥粥可严厉了，巴不得他独立坚强勇敢。可现在，你居然这样温和煽情放纵，我有点不习惯。” 　　“我也觉得。不过人是会变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现在想通了。儿子能出人头地自然最好，但所有一切都比不过他平安健康。我现在只求你们娘俩能永远陪在我身边，这样就好。” 　　庄城难得感性了一把。 　　“麻麻，钱钱粥粥赚的，给你花。”粥粥同学是暖场王是神助攻，更是大灯泡。 　　他把散落在床上的钞票捡起来，捧到宋慧珍跟前。小短手一松，钞票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 　　沐浴在“钱雨”中，宋慧珍和粥粥搂成一团，母子俩滚来滚去，笑得傻里傻气。 　　庄城眉眼含笑，撑着上半身看了一会，最后也加入团战，难得幼稚了一把。 　　宋慧珍这边是欢声笑语，那吴红英回家面对的就是凄风苦雨。等她卖完全部烧仙草，吃力的推着三轮车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 　　“还晓得回家？”幽暗的灯光下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说话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的是皮肉生意，不然那有一个女人这么晚回家的？” 　　“妈，您说什么呢。今天广场上多了个卖烧仙草的，我这生意就给耽误了。虽然晚了一些，但总算都卖完了。回来的路上我还买了半只烧鸡，给大家加个菜。” 　　吴红英气红了脸，无助的别过头去，摸着黑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干完活，她用毛巾边拍灰边朝亮灯的屋子走去。掀开纱帘，家里五口人都围坐在饭桌旁，桌子中央的盘子里只剩下一点汤汤水水。 　　吴红英不以为意，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干净的大碗，三下两下把烧鸡剁成小块，端到饭桌上，“大家尝尝，这可是海叔的手艺。” 　　说着，她转身又取出一只空碗，揭开钢精锅，把沾在锅底的锅巴用力铲下来。打到碗里到也有个大半碗，晚饭足够了。 　　回过头去，饭桌上的烧鸡已经被清扫一空，留下半个鸡头，半睁着眼似乎死不瞑目。 　　“红英，我给你留了半个鸡头，快坐下吃吧。”一个瘦成痨病鬼模样的男人干笑着，还把碗往吴红英那边推了推。 　　昏黄的灯光下，这样温暖的举动让吴红英湿了眼眶，“都是我没用，挣不了大钱，让大家跟着吃苦了。” 　　说着，吴红英把菜汤倒进碗里，用筷子把锅巴压下去，这样可以泡软一点。见大家剔牙的剔牙，抽烟的抽烟，她才敢伸出筷子，把那半个鸡头夹到碗里。 　　“妈，给我十块钱，老师要求买辅导书，就我没完成任务了。” 　　“妈，我只要三块钱。百货商店里有一款新到的发卡，可漂亮了，隔壁艳艳已经买了。” 　　“喂，给我十块钱。这几天你爸咳嗽厉害，我去给他买点药。人老了，不中用了。” 　　“咳、咳、咳。” 　　“红英啊，我……我这次要拿个十块钱。上上次是老王请客，上次是老李请客，这次轮到我了。我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红英你说是吧？” 　　“哎！好好好，都有都有。”吴红英梗着脖子，才勉强把那口锅巴咽下去。现在家人有需要，她立马放下碗，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按照大家的要求不打折扣的进行分配。 　　拿到钱，大家难得给了她一个笑脸。吴红英见只有公公手里空落落的，就把最后的两张一元纸币抽出来，恭恭敬敬的递过去。 　　攥着剩下的几张毛票，吴红英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又是着急。既高兴自己的劳动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又担心明天的生意更加惨淡，更着急接下来几天家里的花销。 　　要是她赚不到钱，这一大家子可如何是好？这样想着，吴红英突然觉得碗里的鸡头都不香了。 　　都怪那可恶的宋慧珍！ 第13章 生意火爆 第二天，宋慧珍磨蹭到五点半…… 　　第二天，宋慧珍磨蹭到五点半才出门。 　　吴红英一个女人挣钱养家确实不容易，她感同身受。但让她不做生意是不可能的，那就错开时间吧。 　　她五点半动身，到人民广场就是六点。要是顺利，吴红英早就可以结束生意，动身回家。这样一来，她们就是王不见王，不用碰面。 　　这是她给予同行，最大的让步。 　　宋慧珍小算盘打的挺好，可等她慢悠悠到达广场时，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预料。 　　广场上的人比昨天多了一倍不止，他们摇着蒲扇，或蹲着或站着或走着，姿势虽然各不相同，但伸长脖子吸溜口水，期盼的动作到是出奇的一致。 　　见到宋慧珍和她家的破三轮出现在视野里，大家像见到亲人一样，齐刷刷的围了过来，把前路堵的水泄不通。 　　“哎呦，这都几点了，再没见过比你更淡定的生意人。” 　　“老板，你属蜗牛吧？” 　　“真有那么好吃？” 　　“是的！噢不，难吃，难吃的要死，兄弟你赶紧一边去。” 　　“今天我要两碗，谁都别拦我。” 　　“让让，大伙让让，赶紧让老板把车歇好。”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最后还是鲁大姐出面指挥，才没有造成交通拥堵。 　　不用宋慧珍夫妻动手，大家伙你一件我一样，眨眼的工夫就把小摊支楞起来。然后这些老爷们小媳妇都眼巴巴的看着宋慧珍，等着她开张。 　　“咳咳”，宋慧珍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大家的热情远超她的想象。面对这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她突然泪目。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或许，她应该更加勇敢的面对陌生人，对生活多一点信心？ 　　“因为广场上有同行，我不愿意和她竞争，这才故意来晚一点。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宋慧珍认真的鞠了一躬，并且坦荡的把理由解释清楚。 　　“做生意各凭本事，讲什么仁义道德。” 　　“不，我到觉得宋老板够义气。这做生意跟做人一样，最基本的还是诚信。” 　　“对对对，小老板说的都对，不如……这就开张？” 　　“就是这个理！我可是想了一天了。” 　　“哈哈哈，兄弟，你这话容易让人误解哈。” 　　“咳咳，我是想烧仙草想了一天，不行啊？” 　　“排队排队，你们大人都不知道排队吗？粥粥小大人般双手叉腰站成“大”字，神气活现的说道，“小盆友都知道哦。” 　　“哈哈哈”，大家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吴红英却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她站在人群最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慧珍热火朝天的做起生意，满心苦涩。 　　今天她特意提前到一点钟出门，只希望和宋慧珍错开时间后，生意能有所好转。可哪曾想，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等她满身大汗到达广场，在老位置支好摊后，到现在楞是没做到一笔生意。见了鬼了！以前哪怕再差，断断续续总会有顾客上门，今天到好，一个人的没有，连问讯的都没。 　　她还重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想到家里见底的米缸，想到一家老小的开销，吴红英眼前一黑，跌跌撞撞扑回自己的小摊，趴在桌子上无声的掉眼泪。 　　这日子没法过了！ 　　宋慧珍却是甜蜜的烦恼着，这捧场的食客这么多，可她精力有限，区区五十份完全不够卖！这宋国豪究竟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又没了？！”鲁大姐盯着空荡荡的保温桶，说话的声音都破了，“宋慧珍啊宋慧珍，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对你自己的手艺多点信心，好不好？五十份？我看五百份就不够卖。” 　　“完了完了，我可是在父老乡亲们面前夸下海口，说今天一定可以成功打包。宋慧珍，你赔我精神损失费！”鲁大姐情绪激动，摇着宋慧珍的胳膊，恨不得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真不好意思，鲁大姐。我这人手不够，又对市场估计不足，这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我跟大家道歉。不过你们也清楚，做烧仙草是个技术活，我一个人精力有限，五十份已经是我的极限。”宋慧珍握着大马勺，不停的四下鞠躬。 　　“不过请大家放心，我兄弟准备从老家赶过来。到时候我一定努力扩大规模，争取让大家满意。” 　　说完，宋慧珍本能的回头。身后不远处，丈夫庄城正用鼓励的眼神，专注的看着她。他抱着粥粥，站在树荫下，就像大山一样坚定。 　　这是她永远的后盾！ 　　只不过两天时间，宋慧珍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脱胎换骨，面对这许多陌生人，她也能够保持镇定。 　　也许是金手指给了她底气，也许是食客的赞美温暖了她内心，也许……是庄城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陪伴，才让她扬起生活的信心。 　　确认过桶里的确是一干二净，大家虽然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吃到的舔着嘴唇回味无穷，没吃到的急得抓耳挠腮，正在吃的则成了众人羡慕妒忌的对象 　　。 　　甚至有那些个不要脸的，腆着脸凑过去讨要。有，那就赚了。没有，那就死盯着那人，看谁耗的过谁。 　　等宋慧珍坐在三轮车车斗里离开，食客们才不情不愿的散场。今晚的饕餮盛宴就这样不圆满的落幕，出奇少的份数，反而勾的人心痒难耐。 　　一根胡萝卜吊在眼前，看得着吃不着。饥饿营销的魅力就在在于此。 　　明天一定赶早，每个离开的人心里头都在发狠誓。因为他们很清楚，一个人独立制作五十份烧仙草，真的非常辛苦。 　　游客陆续散去，广场上其他小贩们都眉开眼笑，收拾起家什，准备早点关门回家。今天蹭着宋慧珍的光，广场上人流量大增，他们也趁机赚的盆满钵满。 　　菩萨保佑，天天这样该多美。 　　唯一愁眉不展似乎只有吴红英，她怏怏的趴在桌子上，和周围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天色渐暗，游客散尽，吴红英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开。可她带来的一大桶烧仙草，至今仍没卖出去一碗，这该如何是好？ 　　硬着头皮，吴红英只得放下身段，推着三轮车沿街叫卖。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给她拉来几个食客。 　　等到繁星满天，也只卖出去十来份。把薄薄的几张钞票贴身藏好，吴红英才拖着累成面条的腿，艰难的蹬着三轮车，回家。 　　与此同时，在开往安城的卧铺车厢内，宋国豪正提着裤子从厕所走出来，手也不洗，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回到自己的铺位。 　　他从床底下拽出旅行袋，拉开拉链摸出个苹果，在衬衫上擦几下，然后一骨碌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啊呜啊呜”啃起来。 　　哎，老妈多事，让他拎这么多行李，累死个人。他这是为减轻负担做贡献，宋国豪抖着脚愉快的想着。 　　安城，老子来了！ 第14章 宋国豪到了 今天上午就像打仗。 　　…… 　　今天上午就像打仗。 　　宋慧珍刚起床，就接到弟弟宋国豪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到安城了，叫她赶紧去接。 　　真是活久见！火车从来只有晚点的份，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居然提前到站？ 　　火车提前到站不要紧，可把宋慧珍一家三口给弄了个措手不及。在早点铺买了点包子豆浆，他们匆匆跳上公交，边赶路边吃。 　　等宋慧珍仨赶到火车站，就看到巨大的站前广场上，宋国豪孤零零的独坐在行李袋上。他双手捧着下巴，耷拉着脸，仿佛随时都要“哇”的哭出声来。 　　“姐，你怎么才来啊？” 　　“国豪，对不起，是姐迟到了。” 　　毕竟是疼了近二十年的弟弟，道歉几乎是本能。可话一出口，宋慧珍就垂下眼眸掩盖眼底的复杂，迟疑的停下脚步。 　　不能再这样！ 　　她耳边似乎回响起粥粥失踪后，弟弟说的那些冷血无情的话：不过是个小孩子，丢了就丢了，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宋国豪的出发的或许是为了姐姐好，可他忘了，他口中那个“小孩子”是他的小外甥，是姐姐亲生的，说爱逾性命也不过分，怎么能说丢就丢？ 　　呵！多么轻飘飘的话，多么轻飘飘的姐弟情。再说，她把这小兔崽子忽悠过来，是想对他进行全方位改造。千依百顺，还是算了吧。 　　掀开眼皮，宋慧珍眼底已经波澜不惊，“不过这事不能怪我。首先宋国豪你出门前没有通知我具体车次，其次火车早点这是换谁都不敢想的，最后你个大男人真的需要接车吗？” 　　嘎？！ 　　……这真的是他那温柔善良可亲可爱的姐姐？ 　　真的不是有人冒名顶替？ 　　宋国豪咬着大拇指指甲，缩着肩膀贼头贼脑的东张西望，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庄城还有小外甥粥粥身上。这两只都在，看来这位确实是他姐，亲姐。 　　那这就更可怕了！他姐什么时候学会了指责他？宋国豪用牙齿撕磨着指甲，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的这次安城之行，也许、大概、可能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完美。 　　直到多年以后，被人尊称一声小宋总的宋国豪瘫在沙发里，仍然对今天的事耿耿于怀。他应该撒腿就跑！ 　　可跑完之后呢？小宋总习惯性的咬着指甲，又陷入了无休止的纠结。 　　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今天都是小宋总人生的转折点，至关重要的那种。 　　哭唧唧的把行李袋甩到肩上，宋国豪无比庆幸自己火车上的英明决策。幸亏把能吃的都给吃了，不然他的小肩膀肯定负担不起。 　　庄城呲笑着把粥粥架到肩上，对怂逼模样的小舅子感到惋惜。现在这小子目光清明，只是怂一点，但多年以后，这家伙就变成了目光死寂的烂蛇一条。 　　妻子浑浑噩噩不知道，他作为局外人到是看的一清二楚。就是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惊天巨变？ 　　拍了拍小舅子单薄的肩膀，庄城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粥粥攥着庄城的头发，居高临下俯视着宋国豪。几个月没见，他对小舅舅已经印象模糊。 　　“姐，你怎么叫育孩子的，粥粥见到人都不知道喊。”宋国豪撇着嘴，对小外甥打量他的眼神感到不痛快。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没事找事，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宋国豪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嘁，秦女士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见到人都不知道喊？”宋慧珍眉眼沾染了几分凌厉，反击更是少有的不客气。 　　粥粥是她的逆鳞，是谁都不能触碰的底线。 　　嘎？！ 　　再次受挫的宋国豪垂头丧气的踢了脚落叶，嘟嘟囔囔在嗓子里喊了声，“姐，姐夫。” 　　“没听见！庄城，刚刚有只蚊子在叫，嗡嗡嗡的。”宋慧珍再不会惯着弟弟，见状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是蚊子，还是只特大号的公蚊子。”庄城憨憨的点头附和，显得老实极了。可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点不比宋慧珍差。 　　“蚊纸？打死它。”粥粥同仇敌忾的挥舞着肉胳膊，显然对蚊子是深恶痛绝。 　　庄城忙不迭的伸手，扶住儿子的肥屁股。要是小祖宗摔破点皮，遭殃的就是他。 　　见姐姐一家三口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情绪，还不停的挤兑他。宋国豪伤心失落的耷拉着脑袋，像蔫掉的杂草杵在火车站广场。 　　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让他体无完肤。 　　“姐，姐夫。” 　　眼见姐姐一家越走越远，迫于压力，宋国豪只能向黑暗势力低头。刚跨出家门想放飞自我的他，第一次受到了来自社会的毒打。 　　这小子，认怂到挺快。 　　宋慧珍暗笑，笑够了，才面无表情的回转身，“算听到了吧。别傻愣着，赶紧跟上。” 　　然后，宋慧珍故意放慢脚步，和弟弟并排，“国豪啊，姐姐这么对你也是没办法。哎，要怪就怪妈，谁叫她做事太……你姐夫正在气头上，我也只能多让着点。” 　　说着，宋慧珍装模作样，朝前面高大的背影挤了挤眼睛，笑容苦涩。 　　宋国豪秒懂，他气的丢下行李，对着前方的影子拳打脚踢。出了一身的汗，他才挤到宋慧珍身边，低下头悄咪咪说道，“姐，姐夫欺负你了？” 　　他“咔咔咔”捏着拳头，似乎只要宋慧珍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和姐夫决斗。 　　“我帮你诅咒他！”挥舞着拳头，宋国豪用最怂的表情，说着最凶狠的话。 　　哪怕只是虚张声势，宋慧珍还是被感动了。至少这个时候，弟弟对她是真心的，她感慨着揉乱了弟弟的头发。 　　见姐终于肯和自己亲近，宋国豪这才放松下来，挠着后脑勺傻笑。 　　“我还以为你要冲上去，揍庄城一顿。”宋慧珍拍着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宋国豪，你这是拿鸡蛋撞石头。不过，你弟弟这么讲义气，可把姐给感动坏了，哪曾想……” 　　宋慧珍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伏，“哪曾想，宋国豪你就是个怂货。只敢摆个花架子，一点实际的都没有。姐要靠你，比登天还难。” 　　“嘿嘿嘿，姐你真是抬举我了。就我这细胳膊细腿，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姐，弟弟的肩膀永远都给你留着。”宋国豪跑回去扛起行李包，又大踏步追上姐姐。 　　“麻麻你快点！” 　　粥粥艰难的扭着肥腰，回过头来，对着宋慧珍招招手。麻麻怎么一直和陌生人讲话，都不理粥粥？ 　　这是不对哒。 　　以宋慧珍的角度，正好看见儿子肚子上那一圈圈的五花肉。这小馋猫，几天工夫就胖了这么多？ 　　“来了来了。”儿子召唤，宋慧珍马上把弟弟丢之脑后，“踏踏踏”朝小宝贝跑去。 　　又被丢下！ 　　宋国豪气鼓鼓的一跺脚，眼睁睁看着姐姐一家三口有说有笑越走越远，完全忘记此行的目的。而作为此行的主人公，他只能悲伤的凝视着树梢，半晌后，才无奈的屁颠颠追了上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15章 斗智斗勇 “宋国豪，把身份证交出来。…… 　　“宋国豪，把身份证交出来。”刚踏进房间，宋慧珍就把手往弟弟面前一摊。 　　“身份证？姐你要我身份证干嘛？”宋国豪气喘吁吁的把行李包随地一扔，然后紧张兮兮的捂着自己的上衣口袋，活像被调戏的良家妇男。 　　“噢，是这样。”宋慧珍和庄城对视一眼，然后又迅速分开。 　　捋了捋碎发，她掐着手指从把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说了出口，“等会你姐夫带你出去玩，这公园买门票需要看身份证，你交出来方便一点。”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是……在老家，他从没听说公园门票需要身份证才能购买。 　　莫不是，他是男版刘姥姥？又或者，他就是那只传说中的井底之蛙？ 　　宋国豪咬着指甲陷入沉思。不！他一定要捂紧马甲，绝不能让他们发现。 　　“额呵呵，姐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那……麻烦姐夫了？”宋国豪对着庄城挑了挑眉毛，然后翘着小拇指拉下拉链，用食指和中指把身份证从内袋里夹出来。 　　用自认为超帅的姿势，宋国豪不在意的把身份证交给了亲爱的大姐，就这样草率的把身家性命错付出去，也遗憾的错失了第二个逃跑的良机。 　　《论上贼船的正确姿势》、《我被宋总忽悠的那些年》、《卖身血泪史》…… 　　若干年以后，宋国豪哭唧唧的四十五度角望天，给自己的自传取了一大串书名。怨不得别人，怪只怪他当时年幼无知，单纯如白纸啊！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当然，现在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是兴奋的恨不得绕地球跑三圈的那种。 　　接过身份证，宋慧珍还仔细的确认一遍。 　　不是怕宋国豪忽悠，而是担心这个马大哈弄错。咳咳，弄错的话那就不能进行下一步了。 　　至于为什么要先把宋国豪的身份证搞到手，这还是传销组织给她的启发。当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身上又没有有效证件，便只能任凭对方摆布。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把身份证交到庄城手里，宋慧珍坐到床翘起二郎腿沿，然后猛的拉下脸，凶巴巴说道，“宋国豪，那接下来我们要好好算笔账。” 　　“咯噔”，宋国豪心率超过每秒三百，不好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他缩头缩脑坐到饭桌边的方凳上，垂着头不停偷瞄姐姐的脸色。 　　好凶残！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难道是最近他干了什么不为自己知的缺德事？ 　　宋国豪又把大拇指塞进嘴里，无措的啃起了指甲。他翻遍记忆，甚至把小时候尿床赖在姐姐头上都想起来，也没发现最近有得罪姐姐。 　　“算、算账？算什么账？姐你不要这么严肃，我害怕。” 　　“把手放下来！都二十多的大小伙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啃指甲。我劝你用点心，别给粥粥起坏头。”宋慧珍看着缩成一团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 　　“啪”，宋国豪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把手规矩的搭在了膝盖上，然后傻笑着看向姐姐。 　　对上这样的弟弟，接下来的话宋慧珍有些说不出口。她侧过头，正好看到坐在床上无聊的扒拉自己臭脚丫的粥粥，有软化迹象的心再一次硬起来。 　　“你知道妈前前后后一共从我这里拿走多少钱吗？”宋慧珍看了眼柜子顶，那里她藏钱的饼干盒已经空了！想到这些，她心里逐渐愤怒，“两千！妈一共拿去两千。俗话说，母债子偿，宋国豪，赶紧赔钱吧。” 　　“哐当”，宋国豪傻愣愣的站起来，带倒凳子都没知觉。他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对面坐着的，真是他亲姐。 　　“不是，这些钱不是姐你孝敬咱爸咱妈的吗？怎么……怎么要我来还？”宋国豪越想越气，跳起来原地转圈，“不对！姐你也是爸妈的孩子，这钱不应该我一个人还，一人一千才对。” 　　宋国豪双手叉腰，得意的想要仰天长啸。他居然如此敏锐的找到了事情的漏洞，把价钱还掉一半，实在是英明神武气宇轩昂。 　　他解气的用手指往后梳着头发，深觉自己牛逼。 　　嘎？！宋国豪的思维已经偏到西伯利亚了吧？ 　　宋慧珍和庄城惊讶的面面相觑。第一次，她对弟弟的智商感到怀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把脑子忘家里了？ 　　她头疼的扶额，无奈的叹气，“好！一人一千就一人一千，那宋国豪你掏钱吧。” 　　“没有！”宋国豪把身上的口袋掏了个遍，然后神气活现的双手一摊，肩膀一耸，无耻的对着姐姐笑了起来，“妈说了，我出门不用带钱，全花姐你的。” 　　嘿嘿嘿，这样，他就可以赖账不还！还是妈想的周到，姜果然是老的辣。 　　吁！秦梅果然无耻！也幸好她无耻。 　　“不还是吧？宋国豪，那你从现在开始饿肚子，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有饭吃。”庄城很自觉的扮起了白脸，把小舅子的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 　　他双手抱臂，左脚不停的抖动，再加上阴冷的脸色，活像电影里的大反派。当然，是活到最后一集的那种。 　　宋国豪不寒而栗，刚才嚣张的气焰消失殆尽。他也双手抱臂，只不过是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就像待宰的小绵羊，“姐、姐夫，我真的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不给好不好？” 　　真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不给？你尽可以试试。”庄城演反派有些上瘾，他“咔咔咔”扳着指关节，阴森森的走向宋国豪。 　　“啊”，宋国豪吓得大声尖叫，然后抱着脑袋“唰”的蹲到地上，“姐，你可是我亲姐，救命啊。” 　　见白脸的戏唱的差不多，宋慧珍夫妻默契的交换角色，吓太狠也不是事情，总之以达成目的为前提。 　　“国豪啊，你姐夫就是这样的暴脾气。”宋慧珍叹着气把宋国豪从地上拉起来，摁到凳子上，“主要是钱的金额比较大，你姐夫可生气了。你不要怕，只要你还钱，他是不会打你的。要是不还，那……” 　　宋国豪从胳膊缝里露出眼睛，水汪汪的，“可、可我身上真没带钱啊。姐，亲姐，你一定要救我。” 　　把倒在地上的凳子扶起来，宋慧珍坐到了弟弟身边，暗侧侧说道，“国豪你放心好了，姐肯定会救你的。要不这样吧，姐这里有个方案，你看行不行。你呢就安心留在姐这里，找份工作挣钱，等钱还清了，你就自由了。怎么样？” 　　工作？ 　　宋国豪觉得晴天霹雳，眼前一阵地动山摇。要是他愿意上班，在老家在父母身边不好吗？不不不，他自由不羁的灵魂告诉他，他就不是打工的料。 　　刚想摇头拒绝，就瞄见面脸罗刹般的庄城，正转着手腕，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不不，那碗口大的拳头落到身上什么滋味，宋国豪一点不想知道。 　　他的小身板能不能承受一击，犹未可知。 　　可真要点头，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打工生涯，他肯定会失去自己那不羁的灵魂！不不不，绝不能妥协。 　　宋国豪在家里也是祖宗兼小霸王，他气性上头，梗着脖子决定宁死不屈。 　　老虎凳、铁枷锁、辣椒水、还有烧红的烙铁……宋国豪想象自己就是渣滓洞里的小萝卜头，要坚贞不屈的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 　　咽着口水，闭着眼睛，捏着耳朵，蹲到地上，“不！我绝不妥协，我是英勇无畏的少先队员。” 　　好吧，直到高中毕业，宋国豪同学都没混进共青团。 　　宋慧珍捂着嘴，被弟弟的表现逗笑。这家伙，要真这么坚定就好了。不过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个弟弟虽然又怂又蠢，但气性大也是真的。 　　放心，一计不成她还有二计。 第16章 番茄炖牛腩 “那……姐姐爱莫能助，国…… 　　“那……姐姐爱莫能助，国豪你只能饿肚子了，” 　　说完，宋慧珍丢下抖成一团的弟弟，起身走进厨房。火车站回来的路上，她特意买了块牛腩准备招待弟弟。现在看来，他是没这个口福啰。 　　牛腩焯水洗净，起油锅把番茄土豆翻炒出香味，然后加入牛腩，炒匀后加入热水，烧开后倒入砂锅小火慢炖。 　　“咕嘟咕嘟”，砂锅里冒出的每一个气泡，都把食材的味道融合。经过时间的打磨，就能成就一锅令人难以招架的美味。 　　宋慧珍站在灶台前，手里的动作有条不紊，如行云流水，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一天的高光时刻。 　　这个时候的宋慧珍，仿佛是运筹帷幄的大元帅，食材就是她的千军万马，而厨房，就是她的战场。 　　她指挥若定，胸有沟壑，顺利唾手可得，天下尽在她的手中。 　　蹲在地上的宋国豪难耐的嗅了嗅鼻子，眼神热切的盯着厨房，盯着厨房里姐姐的一举一动。 　　香，实在是香！ 　　他用眼角瞥了下黑面魔鬼庄城，见他的注意力不是给了姐姐，就是给了小外甥。他揉了揉脚踝，小心的挪动双脚，向着厨房的方向，进发。 　　香气越来越霸道，仿佛要把人沉睡的馋虫完全勾醒才罢休。 　　粥粥已经无心玩耍，根本挡不住哗啦啦的口水，甚至连心爱的金箍棒也暂时失宠，被丢到一边。他正在床上哼唧唧的扑腾，想要第一时间吃到美味。 　　“麻麻，你已经煮好了，对不对？肚皮说，它好饿呀。”要不是有庄城拦着，小家伙早冲到厨房门口去了。 　　原来番茄牛腩能香成这样，宋慧珍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口水泛滥成灾，根本不敢轻易开口。垫着毛巾揭开锅盖，她用筷子戳进牛腩，来查看成熟度。 　　不行，还有一点硬。 　　宋慧珍盖上锅盖，咽下口水，才回头对儿子说道，“粥粥乖，牛腩还没有完全煮烂，再等一会会好不好？” 　　牛腩虽然没有完全好，但也差不离。掐好时间，宋慧珍赶紧另起油锅，炒了丝瓜毛豆。 　　一菜一汤，简约不简单。 　　等饭菜上桌，早就坐在饭桌前的粥粥绞着脚趾，胸前的饭兜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可再馋，他只是乖乖的捏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盖好锅盖的砂锅。 　　哪怕盖子紧闭，从缝隙里漏出来的香味已经足够诱人。 　　“麻麻，你辛苦了，粥粥等麻麻一起吃饭。”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星辰大海，更有对宋慧珍无条件的爱。 　　忍下泪意，宋慧珍捧着粥粥的脸颊，在他额头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值得她倾尽所有。 　　宋国豪探头探脑的露出半个脑壳，他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见无人留意他，就“呲溜”一下窜到了凳子上，抓起筷子就往砂锅里伸去。 　　“啪”，庄城准确的狙击了宋国豪的动作。他冷酷着从对方手中抽出筷子，无情的指了指墙角。 　　意思很好理解：立壁角去。 　　宋国豪看看空无一物的手，又看看香气扑鼻的牛腩，再看看姐姐忙碌的身影，欲哭无泪的梗在饭桌边。 　　老子死都不会去立壁角的！ 　　咳咳，主要是立在墙角就看不清饭桌。 　　“国豪，你是愿意工作挣钱了？”宋慧珍端着饭碗从厨房走出来，欣慰的笑着说道。 　　宋国豪的目光黏在姐姐手里的碗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四只！他整整数了三遍，不会错哒！ 　　他就知道，不让他吃饭，姐就是嘴上说说。他可是宋慧珍疼了二十年的亲弟弟，比小外甥，也就多了十七八年吧。 　　对，哪怕是现在，宋国豪依然不相信，姐姐会真的饿他肚子。 　　“姐，你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番茄牛腩看着就香，光闻着味道，我就能吃下三碗饭。”宋国豪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估计严重不足，他吸溜着口水朝宋慧珍撒起了娇。 　　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拿手绝技。 　　可惜，宋慧珍已经不是原来的宋慧珍。不对，她既是原来的宋慧珍，也是未来的宋慧珍。她对弟弟，怨恨多于疼爱。 　　“我整整煨了三个多小时，能不好吃吗？”既然宋国豪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那宋慧珍自然不会怜惜。她用一根手指指着宋国豪的肩膀，把他推离饭桌。 　　想蒙混过关，门都没有。 　　弯下腰，揭开锅盖，极致浓郁的香味铺陈开来，很快便充盈了整个房间，不停的撩拨每一个人的味蕾，还有忍耐力。 　　庄城陶醉的用手扇了扇香气，贪婪的猛吸一口。完了完了完了，尝过这等美味，那些个寻常食物还怎么吃得下去？ 　　自认为不重口腹之欲的庄城，陷入了甜蜜的烦恼。 　　粥粥更是夸张的张大嘴巴，口水嘀嗒嘀嗒流到饭兜上，“麻麻，麻麻，粥粥可以吃了吗？”他舞动双手双脚，难耐的征求意见，“粥粥的小嘴巴摒不牢了。” 　　“再等一等好不好？妈妈要先给朱奶奶盛一碗，她一直照顾粥粥，还给粥粥糖吃，我们要孝敬她，对不对？” 　　宋慧珍耐心的跟儿子解释，也把尊老爱幼的种子撒进他幼小的心田。 　　粥粥纠结的摸着口袋，上次朱奶奶给的糖块他还没吃完。想到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粥粥看着妈妈鼓励的眼神，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粥粥再等几分钟，等妈妈给朱奶奶端好菜，我们再一起吃饭。”宋慧珍捞了一大碗牛腩，酸甜适口的番茄牛腩已经炖的酥烂，很适合老年人。 　　对儿子，她总有用不尽的爱和耐心。 　　“好哒”。粥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乖乖的趴着桌沿。直到宋慧珍背影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继续守着砂锅。 　　庄城目光缱绻，这个温暖的宋慧珍，是他上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现在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幸福的浑身战栗。 　　美梦成真的感觉，比任何美味都要动人。 　　而宋国豪则是呆若木鸡的靠在墙角，不敢置信的看着姐把牛腩端给别人。好多好多牛腩。 　　浪费！暴殄天物！这一定是房东老太婆的阴谋！只有他傻乎乎的姐姐才会上当。他懊恼的捶着脑壳，怨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加以阻止。 　　几分钟后，宋慧珍就端着空碗，抱着一罐麦乳精回来了。她无奈把麦乳精放到一边，苦笑着说道，“朱奶奶真是太倔了。她刚开始死活不肯收下，最后我好说歹说，她还是换了罐麦乳精给我，搞得我不好意思。” 　　“粥粥，庄城，我们一定要好好待她老人家。”宋慧珍对朱奶奶有种莫名的亲近。这个老人的坚强与独立，更是她学习的榜样。 　　哇哇哇！搞了半天他才是傻子。宋国豪已经反应不过来，他张大嘴巴，正在重组三观。一碗牛腩固然值几个钱，可跟麦乳精一比，那就是大巫见小巫。 　　还是姐水平高啊，他比不上，比不上啊。 　　要是宋慧珍知道弟弟的想法，一定是哭笑不得。她这个傻弟弟给秦梅惯坏了，有的时候冥顽不灵，有的时候又心思诡谲。 　　要不是亲弟弟，她真不愿费心费力□□。 第17章 桃酥饼 “砰”，房门重重的关上。 　　…… 　　“砰”，房门重重的关上。 　　宋国豪一手摸着干瘪的肚子，一手抓着窗棂，哭唧唧的看着姐姐坐在三轮车里离开。 　　转身靠着门板，他耐心的继续等待。三分钟后，三轮车并没有出现，看来姐一家真的出门去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 　　宋国豪得意的仰天长笑，他就说他是个福星嘛。记得从小到大他干了那么多坏事，一件都没被亲妈抓到过。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三两步窜进厨房，他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如今饿狠了，他也不挑嘴，只要能填饱肚子的就成。 　　没有！连粒米都没有！ 　　这是诚心要饿死他吧，宋慧珍好狠的心。 　　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宋国豪猫着腰跨下台阶，就看到桂花树下乘凉的朱奶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难怪宋慧珍走的这么定心。 　　他装模作样的直起腰来，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踱到树下，“哟，这位就是房东奶奶？您精神可真好。” 　　朱奶奶摇着蒲扇，笑而不语。 　　“我姐肯定把我托付给你了吧？朱奶奶您有什么吃的没，我不挑食。”宋国豪按着直冒酸水的胃，决定铤而走险忽悠一下老太太。他其实就求一顿饱饭，大不了……大不了让宋慧珍给钱呗。 　　朱奶奶用蒲扇遮住下半脸，微微摇头。 　　这个动作可不好做，一个不小心就显得矫情。可朱奶奶即使满头白发，她做起来依旧充满魅力，让人神魂颠倒的那种。 　　可宋国豪就是个俗人，眼里只有大馒头。朱奶奶动作做的再好看，跟他有一个馒头的关系吗？见状老太婆摇头，他垂头丧气的往地上一蹲，委屈的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恶心、头昏、反酸、浑身无力、直冒冷汗……饿肚子居然这样难受！这他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体会。 　　宋国豪看着洞开的大门，想起比肚子还要空荡干瘪的口袋，手脚发软的他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 　　跑？ 　　没有钞票没有身份证更没有力气，还是省省吧。再说，万一被庄城这个煞星逮着，他下场更惨。 　　他到底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是被宋慧珍忽悠，噢不，他是自投罗网的。 　　“小宋，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什么交易？”宋国豪抱着膝盖，有气无力的说道。没想到，这老太婆一大把年纪，还挺会玩。 　　“你姐隔壁的房间你帮我打扫干净，我给你桃酥饼做酬劳。”朱奶奶变戏法似的，从躺椅边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包装，她先把一个桃酥饼放到茶几上，然后又加了两个。 　　三个油汪汪香喷喷的桃酥饼刚一出现，就吸引了宋国豪全部的注意力。到了这个时候，他脑子到是转的飞快，神奇的领悟了朱奶奶的未尽之意。 　　“您的意思，我打扫房间得一个饼。如果打扫的让您满意，我就可以得三个饼，是吧？”宋国豪用热恋的目光紧盯着桃酥饼，咽着口水说道。 　　这笔交易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朱奶奶果然是天底下最和善的房东。 　　“干，我干！”宋国豪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生怕晚一秒对方就反悔。 　　用蒲扇把一个桃酥饼拨到宋国豪跟前，朱奶奶又看了眼房间的方向，轻声道，“这是定金。去吧。” 　　这小宋挺有意思一小孩，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把他养成这样的？ 　　宋国豪一朝被蛇咬，并不敢轻易相信朱奶奶。他不停的偷瞄老人家，见她是诚心做这个交易，才飞快的抓起饼，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往嘴里塞。 　　“咳咳咳”，桃酥饼什么味他没尝出来，但呛的滋味到是体验到了。他留恋的看了看茶几上的另外两个饼，这才拔腿往房间里跑。 　　再不喝水他真坚持不住了。 　　“咕嘟咕嘟”干掉一大杯凉水，宋国豪又捶了半天胸，才缓过气来。找出姐的围裙系在身上，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隔壁房间。 　　跑路？他宋国豪是这样没品的人吗？要走，他也要走的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从大门跨出去！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完成交易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宋国豪比较憷朱奶奶。凭借小动物的本能，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得罪老太婆为妙。 　　这应该是个比庄城还要让人恐惧的存在。 　　洒水、扫地、抹桌子、擦玻璃……宋国豪从磕磕绊绊到得心应手，用了一下午时间。他用实践证明，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努力。 　　捶着酸疼到不能自已的小腰，一瘸一拐的走到朱奶奶的躺椅边，乖乖的站在旁边。 　　小孩子白嫩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又给汗水冲刷出一道道水渍，显得格外滑稽。说实话，粥粥和宋国豪长得并不相像，宋国豪脸更圆显得更奶油一些，而粥粥则集中了父母的优点，眉眼更加俊俏。 　　不过，两个孩子的眼神，到是如出一辙的清澈。 　　想起开心果，朱奶奶心情好了许多，难得给了宋国豪一个笑脸。她并没有起身，而是用蒲扇把剩下的两个饼拨过去。 　　这……这就完事了？老太婆都不要验收吗？那他辛苦一下午，不就是白费力气？最最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居然没有偷懒？！ 　　宋国豪摸着手指上的小伤痕，纠结的眉毛都打了结，“朱奶奶，您就不怕我是敷衍，然后在房间里玩了一下午？” 　　“是不是敷衍我比你更清楚。但是，你一下午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宋国豪，你是个好孩子。”朱奶奶把蒲扇搭在膝盖，笑得眉眼温和。 　　宋国豪被夸的骨头都轻了几分，轻飘飘的可以飞到天上去。他挠着后脑勺，笑得眉开眼笑。 　　这就是被人肯定的滋味吗？真好。 　　宋国豪把两个桃酥饼捧着手心，这是他辛苦一下午的报酬，越看越好看，不舍得吃怎么办？ 　　“咕噜噜”，肚子发出最强烈的抗议。心里计划着把饼供起来，可肚子的意见却截然相反。他需要食物需要能量，不然坚持不住了。 　　坐在门槛上，望着高悬的明月，宋国豪囫囵吞枣般把饼吃进肚子，安抚快要痉挛的肠胃。 　　“宋国豪，你姐也是为你好。你要是继续散漫下去，耽误的就是一辈子。年纪轻轻正是奋斗的时候，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 　　朱奶奶话不时在他耳边回响，轻言细语却如此的振聋发聩。宋国豪习惯性把拇指塞进嘴里，啃起了指甲。 　　不对！宋慧珍不是吹牛说生意怎么怎么火爆，那这么晚还不回家？ 　　不会遇到麻烦了吧？ 第18章 举报 宋慧珍遇到麻烦了。 　　下午…… 　　宋慧珍遇到麻烦了。 　　下午六点半，宋慧珍比昨天又晚了半个小时。望眼欲穿的食客们一拥而上，同时一拥而上的还有三名工商执法同志。 　　“是宋慧珍同志吗？我们是安城市工商执法大队的，今天接到热心市民举报，说你在出售的食品中违法使用工业明胶。现在我们会对你销售的食品进行封存，并进行相关化验，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三个执法同志都穿着制服，脸上的表情相当不耐烦。看来是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 　　工商局的同志话音刚落，周围的食客便“嗡嗡嗡”的议论起来。有质疑的、有力挺的、有说风凉话的，也有拍屁股走人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宋慧珍也被这突发情况搞得一脸懵逼。 　　说实话，她这烧仙草的生意才刚开始，今天不过是第三天。她实在想不出来，她到底什么时候和人结下这么大的仇？ 　　至于有些食客的反应，宋慧珍只有苦笑以对。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只有遇到困难才能看清人的本质。 　　其实，人情冷暖她上辈子见的才叫一个多。 　　宋慧珍和庄城交换个眼神，又稳了稳心神，才跨前一步，“同志，我就是宋慧珍。首先我声明我绝对没有使用工业明胶，其次我会积极配合你们都调查。我相信政府，一定会给我一个说法。” 　　“嘁，每个接受调查的商贩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可事实证明，他们一点都不无辜。小王、小张，把三轮车，扣了！”领头的同志手一挥，后面两个便朝着破三轮扑了过来。 　　“哇！” 　　这气势汹汹的阵仗，把坐在三轮车车斗里的粥粥吓坏了。他朝宋慧珍伸出手，哇哇大哭起来。 　　这三轮车上是宋慧珍的全部身家，拉走固然心疼，可她还能忍。可吓到粥粥，她无论如何忍不了！ 　　这事绝不能善了。 　　庄城额头青筋直跳，欺人太甚。你执法按照规章制度走他没意见，可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实际情况？ 　　粥粥还小，吓出好歹他找他们拼命。 　　站到三轮车前，庄城抓紧车龙头，像大山一样护着身后的妻儿，“你们扣我车可以，可现在暴力执法吓着孩子了知不知道？道歉！” 　　庄城身后，宋慧珍把哭的打嗝的粥粥抱进怀里，也跟着掉下眼泪。她重生是为了粥粥，赚钱更是为了粥粥，可现在反而吓着孩子，她恨死……举报人了。 　　本来把孩子吓哭有些心虚的两个同志，一见庄城这么硬气，他们挺直了腰杆面露鄙夷。来之前，他们可调查过，这小夫妻在安城人生地不熟，没依没靠的。 　　“道歉？你这小子是白日做梦吧？哈哈哈。”小王拍了拍小张的胸口，大笑起来。这是他当执法队员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人模狗样的，说话怎么不经大脑？同志，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小张摇着头遗憾，跟执法大队硬刚，是条汉子。 　　可这又如何？ 　　还不是三轮没收，罚款翻倍？ 　　“哎？这是个什么情况？”鲁大姐挤出重围，来到宋慧珍身边，对着执法同志说道。 　　要说宋老板弄虚作假，她一百个不相信。 　　“鲁、鲁科长，您怎么在这里？” 　　小王、小张见到鲁大姐跟孙子似的，立正站定不敢再有动作。这鲁科长工作雷厉风行为人豪爽正派，是工商系统出了名的铁娘子，连局长见了她都绕道走。 　　“是你们仨！说，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你们执法可以，但暴力执法不行！我们是人民公仆，执法不能搞成了鬼子进村，让广大市民寒心。” 　　鲁大姐见到哭成泪人的粥粥，比宋慧珍还要心疼。才三天工夫，她已经对这个小胖子爱的死心塌地。她小心的拍着孩子的背，对着执法队员辞严厉色。 　　这话说的可就重了。 　　领头的贾队长也知道厉害，他顾不得擦额头的汗，小跑到鲁大姐跟前，点头哈腰的说道，“鲁科长，我们今天接到举报，现在这也是秉公办理。” 　　按照常规，扣车罚款是一条龙“服务”。 　　“鲁大姐，请您一定相信我。如果我真使用了什么工业明胶，还怎么敢让自己儿子吃？”宋慧珍总算把粥粥哄好，现在孩子伏在她肩膀，抽抽搭搭好不可怜。 　　把宋慧珍的心疼的跟刀扎似的。 　　还有这些为她说好话的食客，她怎能辜负？ 　　而且，宋慧珍也敏锐的发现，这几个执法队员挺怕鲁大姐，还叫她鲁科长。为了粥粥，她肯定会抱牢这条粗大腿。 　　“各位父老乡亲，我宋慧珍今天就把话撂这里，我绝对没有使用工业明胶。众所周知，加了明胶，烧仙草煮都煮不散，口感完全两样，大家能吃不出来？再说，凭我的手艺，用得着这样自毁长城吗？” 　　“对！宋老板说的在理。” 　　好几个食客砸吧着嘴，回味一下昨天的滋味，然后异口同声的大声附和。宋老板家的烧仙草可以说入口即化，哪里有一点点加了明胶的样子？ 　　真当他们食客好忽悠？ 　　“额”，贾队长抓了抓鼻翼，有些左右为难。他接到任务，本以为是平常不过的小案子，分分钟搞定。哪曾想，事情办的一波三折不说，还捅到了铁娘子面前，晦气。 　　而且，这个小老板很看上去有底气，拥护她的食客还不少，并且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 　　万一处理不好，他可是要吃排头的。 　　可要是上头指派的任务完不成，他也是要挨批、甚至吃处分的。 　　难！ 　　“要不这样吧，鲁科长。看在您的面子上，宋老板这边扣车就算了，不过烧仙草我们必须取样化验。宋老板，这样总可以了吧？” 　　“嗯，当然可以。”宋慧珍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坦坦荡荡的说道。 　　咦？宋慧珍在人群末尾看到了吴红英，以及她脸上没来得及收敛的痛快，她顿时“咯噔”一下，打了个激灵。 　　举报人是吴红英？！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说的通了。 　　吴红英也是做的烧仙草生意，并且她们之间曾经产生过矛盾，只要赶跑了她宋慧珍，吴红英就可以继续做独门生意。 　　而且举报的话，一封匿名信就足够，没有其它成本。 　　重生到现在，宋慧珍第一次动了真怒！这个吴红英看着老实可怜，她心生同情并且一再忍让。 　　没想到，却忍出这么个下场。 　　看来，老话说的对——人善被人欺。 　　宋慧珍拉了拉庄城的衣角，等丈夫回过头来，就把粥粥塞动他怀里。两个人确认过眼神，第一怀疑对象都是吴红英。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不过，这事还是她自己出面比较好。庄城转业，最有可能的就是进安城的政府机关。如果这事让他留下案底，就不好了。 　　“贾队长，现在我要实名举报。” 　　拉平衣服的褶皱，宋慧珍越过庄城，直面三个执法队员。笔挺的制服，庄严的帽徽，给了她铺天盖地的压迫。哪怕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她仍旧把腰杆挺的笔直。 　　“贾队长，我举报吴红英使用工业明胶。” 第19章 “贾队长，我举报吴红英…… 　　“贾队长，我举报吴红英使用工业明胶。” 　　见贾队长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宋慧珍就提高音量，再说了一遍。 　　“宋老板，你这不会是因为恶性竞争吧？” 　　食客们也反应过来，好像这广场上还有一家也是做的烧仙草？所以……这人怎么能这么坏！ 　　关键是，今天他们吃不到宋老板的烧仙草，吃不到了。心心念念一整天，看的到吃不到，你说气不气人？！ 　　举报的好，这种人就应该举报。 　　想通这一点，食客们群情激愤，义愤填膺的挥舞起拳头。场面一度有点混乱。 　　贾队长和另外两个队员也吓了一跳，从食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他们推断出同样的结论。 　　呸！这是拿他们工商执法大队当枪使？ 　　查，必须彻查。 　　“好，宋老板，这个案子我接了。”贾队长撸一把鬓角的汗，猛的甩到地上。 　　贾队长是老同志，脸色还好。小王小张那两个新队员就不行了，表情管理已经失控。他们撸着不存在的袖子，气的原地转圈。 　　”吴红英的摊子在哪？我们这就去查封她。”贾队长单手叉腰，还颇有几分领导气概。 　　“喏，最后一排那个穿灰上衣的就是吴红英。”热心的食客立即跳出来指正。 　　乖乖，吴红英居然有脸看热闹，这也太嚣张了吧？ 　　霎那间，吴红英身边为数不多的人已经跑的一干二净，就好像她是什么病毒传染源。 　　吴红英正看热闹看的心里痛快，可没有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自己身上。等她反应过来，她身边已经成了真空地带。 　　“宋慧珍，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吴红英色厉内荏的说着，视线急切的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想看有没有人站出来替她主持公道，就像鲁大姐一样？宋慧珍哂笑，她敢打赌，肯定不会有人跳出来。 　　“因为我是负责任的热心市民，我不能眼看着危害大家健康的食品在世面上继续销售，而无动于衷。” 　　宋慧珍话音未落，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一个中年妇女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指着吴红英的方向，指尖颤抖，“难怪，吴红英你做的烧仙草嚼都嚼不烂，原来是加了工业原料。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吴红英，我咒你生个儿子没□□！” 　　“卖这样的东西，就应该把牢底坐穿！” 　　“对，这吴红英外表看着忠厚老实，哪知道私底下是这样的无法无天。” 　　“人家一门心思赚钱，只要不吃死人，一切都是小问题。” 　　“呸，亏的我看她可怜，还经常去照顾她生意，作了孽哦。” 　　“哎呦喂，我也是我也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呶？” 　　“只要不是长期食用，应该没事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拿出来痛打落水狗的架势，把吴红英批了个体无完肤。不管有的没的，反正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准没错。 　　宋慧珍觉得脸火辣辣的，都要被打肿了。原来愿意跳出来的人，会有这么多。 　　对哦 仿佛不跳出来，就是跟不上形势。 　　其实，吴红英并没有他们说的这么不堪。 　　可眼见局面难以控制，宋慧珍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闭嘴为妙。说起来，食客都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宋慧珍你这是胡说八道，是血口喷人，是打击报复。我生意是不好，但我绝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吴红英脸色潮红，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气。 　　“吴红英，既然你问心无愧，那化验一下又何妨？”吴红英有没有举报她不能确定，但添加了工业明胶这是板上钉钉的。宋慧珍觉得，自己没错。 　　“你……”吴红英泪眼朦胧，被这句“问心无愧”堵的说不出话来。问题是，她并没有问心无愧。这可如何是好？ 　　时下，大家对穿制服的，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她也不例外。况且，只要是被穿制服的人带走，基本可以等同为社死。 　　“宋慧珍，我……我这就离开人民广场，到别处去摆摊。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撤回举报好不好？”吴红英佝偻着背，瘦弱的身体在晚霞里瑟瑟发抖。 　　“……我举报你并不是因为生意，而是出于责任感，谁叫我是一个热心市民呢？再说，你在与不在，真的能影响到我的生意？” 　　宋慧珍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是打击报复。不过她看到过吴红英打烧仙草出来，那绝对是用了明胶的。这点她能肯定。 　　“我说两句，成不？”鲁大姐跨前一步，背着手严肃极了，“两边都打包回工商局，我亲自监督化验，这样大家放心了吧？危害市民健康的不法行为，是我们严厉打击对象。” 　　鲁大姐个子不高，说话却掷地有声，让人莫名的信服。 　　“好，就这么办，我信得过大姐。”宋慧珍是求之不得，有鲁大姐压阵，那些小人就不能再动手脚。 　　不是她以恶意度人，实在是今天的事给她提了个醒。这匿名举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坏人使坏的成本却微乎其微，真是防不胜防啊。 　　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好。”纠结了半天，迫于形势，吴红英只能无奈答应。她无助的站在原地，不敢想象家人知道后，她会有怎样的结局？ 　　指责、谩骂、嘲讽、鄙夷、嫌弃……种种负面情绪出现在她深爱的家人脸上，一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就心如刀绞。 　　吴红英机械的拖着腿，面无表情的朝着自己的摊位走去。想来，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在这里摆摊了吧？ 　　“对了，贾队长，不知道你们化验需要采集多少样本？”一个食客不甘心的看着保温桶，为了美食他豁出去了，对着执法队员喊道。 　　嘎？ 　　贾队长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宋老板到是信誓旦旦，但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为未可知啊。这些人为了吃，连命都不要了吗？ 　　“只要两份的样子。”贾队长嘴角抽搐，无语至极。 　　“哇！那宋老板赶紧开张。” 　　说话的工夫，一条整齐划一的长龙就排好了。速度之快，让贾队长他们瞠目结舌。 　　鲁大姐看着长队排好，而她已经回天乏术，只能懊恼的原地跺脚。 　　这些食客真可爱！宋慧珍感动的弯腰鞠躬，“谢谢大家的厚爱与支持，我决定，今天全部免费。” 　　“免费就算了，宋老板你也是小本生意。” 　　“宋老板，我们不缺那一块两块，缺的是那碗美味。” 　　“这位老兄说的对！我看不如宋老板明天多做一些，省的我们牵肠挂肚，大家说好不好？” 　　“不过这第一份我要给鲁大姐，感谢她仗义执言。”宋慧珍把调制好的烧仙草，递到了鲁大姐面前，“大姐，你敢吃吗？” 　　“敢，我为什么不敢？”鲁大姐笑得眉心的竖纹都舒展开。虽然她帮忙是出自内心，但能得到对方的真心感谢，还是让她心生愉悦。 　　“鲁科长！请您三思。”贾队长有些惶恐的拉了拉鲁大姐的衣角，对烧仙草呶了呶嘴。言下之意，这碗烧仙草还是不吃为好。 　　鲁大姐摇头失笑，她拿起调羹，舀起一勺就往嘴里送。闭上眼享受美味在口腔里荡漾，如丝般细腻滑爽。 　　明胶？笑话。 　　“不用担心贾队长。宋老板问我敢不敢，主要是怕后面的人由于羡慕妒忌，然后对我进行打击报复。其实，我更怕吃不到，这样的美味真是绝顶享受。贾队长，你真的不尝试一下？” 　　“不不不”，贾队长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明不白的东西，他才不上当呢。 　　明月高悬，清辉幽幽。 　　宋慧珍坐在三轮车车斗里，抱着打呼噜的粥粥，心情亢奋。今天过的实在是跌宕起伏，可她凭着坚持与勇敢，顽强的度过了难关，并且给了敌方以致命的打击。 　　“嘿嘿嘿”，她把脸和贴在粥粥一起，笑得傻里傻气，“庄城，你还记得鲁大姐最后对吴红英说的话吗？可真解气。我们一忍再忍，她却蹬鼻子上脸，现在终于自尝恶果。邪不胜正，真是至理名言。” 　　“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庄城卖力的踩着三轮，笑着回头，“我还清楚的记得吴红英当时的表情，天塌了一样。嘁，有胆做就要承担后果。这个女人，我早看她不顺眼了。现在好了，她不会再来碍我们眼，真好。” 　　想起吴红英最后歇斯底里的哭喊，宋慧珍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本来善良老实的女人变得不择手段，想来为了生存吧？ 　　“庄城，吴红英为什么坚决不承认是她举报？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照理来说，违规使用明胶这个严重问题多了，她却一口承认。我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在举报这件事上拒不认账？难道……” 　　“难道什么？慧珍你不要钻牛角尖，这个女人狡猾狡猾滴。承认违规使用明胶她是迫不得已，因为化验结果清晰明了，她赖不掉。我们没有证据的举报，她怎么会认账？” 　　“……庄城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万一……万一真不是她举报的呢？”宋慧珍蹭了蹭粥粥的额头，对周围的一切陷入不信任。 　　“庄城，我跟你学的防身术吧？”宋慧珍突发奇想，“我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能更好的照顾粥粥。放心，为了粥粥，我什么苦都能吃。” 　　“我没意见，只要你……” 　　“哗啦”！是泼水的声音。 　　“啊！救命！”紧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声音怎么挺耳熟？ 　　宋国豪！ 　　完了完了完了，宋慧珍一拍额头，今天她把宋国豪忘阴沟里了。 第20章 可怜的宋国豪 “快快快”，宋慧珍连声…… 　　“快快快”，宋慧珍连声催促。 　　庄城也反应过来，把脚蹬踩的飞快。 　　清幽的月光下，宋国豪被当头浇了一大盆水，成了湿漉漉的落汤鸡。他指着泼水的妇女，气的说不出话来。 　　“哟哟哟，还敢用手指着老娘，不想好了是不是？哪家的小兔崽子，我怎么不认识？哈，不会是小偷吧？”对面的李嫂把脚盆靠墙摆好，然后“啪”的一声拍掉了宋国豪指着的手。 　　疼！ 　　泼妇不但不道歉，还打他。宋国豪哭唧唧的揉着手背，色厉内荏的凶道，“我要告诉我姐夫，让他来找你算账。”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招数。 　　“找姐夫！这是还没断奶吧？”李嫂趁着月光，打量眼前的男孩。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宠大的。做贼？估计门锁都撬不开。 　　可那又怎样？谁叫这小子正好撞她枪口上。憋了好几天，她急需吵一架，来发泄情绪。 　　“小兔崽子，你去打听打听，李嫂我在春深弄就是土皇帝，哪个王八蛋敢惹？小兔崽子，你摊上大事了！”李嫂双手叉腰，指着宋国豪的鼻子破口大骂。 　　月光下，宋国豪从来不知道，视力太好也是负担。他看的清清楚楚，无数的唾沫星子从大妈嘴里喷出来，有许多甚至溅到他身上。 　　“嘤嘤嘤”，中年妇女这么可怕吗？宋国豪怂叽叽的双手抱臂，像孤苦无依的小白菜，眼神无助。 　　“大妈，我是宋慧珍的弟弟，真不是小偷，大妈你不能这样乱说。不然……不然我会去告你的，大妈。” 　　大妈？！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李嫂本来快消下去的怒火，随着一声声大妈又“蹭蹭蹭”窜上来，“什么？你眼瞎了是吧？我哪里大妈，哪里大妈！小兔崽子，你今晚要是不说清楚，我揍得你回家找娘。” 　　李嫂被“大妈”两个字气的吐血，平常，大家都客客气气叫她一声大嫂的。她低着头四处寻找合适的家伙，想要给不识货的小兔崽子一点教训。 　　行，哪家秃头的破扫帚，就它了。 　　李嫂捡起扫帚，劈头盖脸就朝着宋国豪打杀过去。 　　“啊，大妈杀人啦！”宋国豪吓得抱头鼠窜。他慌不择路，基本只能在原地转圈。 　　一个凭着年轻体力好，一个凭着熟悉地形，到是斗了个半斤八两。 　　“叮铃铃”，等宋慧珍他们匆忙赶到，看到的就是你追我赶的热闹场面。 　　周围的住户早就亮起来电灯，可只有看热闹的，却没有出来劝架的。对他们而言，李嫂再怎么样也是熟悉的乡里乡亲，而宋国豪不过是个面生的新租客，正好替他们分担李嫂的怒火。 　　李嫂家门槛上，站着一个少年，他斜靠着门框上，冷眼看着亲妈打人。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照出来，少年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听到铃声，宋国豪就知道他的救星到了。这小子多鸡贼，怎么肯轻易咽下今天这口气？他抱着脑袋不停的偷瞄，见到门槛上的少年，便灵机一动。 　　只见他七歪八扭的蹿来蹿去，不知怎的调转方向，弓着腰冲向少年。 　　“砰”，宋国豪抓着少年的腰，齐齐摔进院子。哪怕有少年当垫背的，宋国豪还是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期间还“不小心”踩了少年几脚。 　　“你谁呀，怎么挡在我前面，害我摔了个大跟头？噢！你一定是泼妇大妈一伙的，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姐、姐夫……你要帮我报仇啊。” 　　说着，宋国豪用胳膊遮着眼睛，一扭腰就朝宋慧珍跑去。 　　庄城单脚撑地，以一己之力阻挡了李嫂的攻势，然后静静的看着小舅子表演。 　　人才，果然是人才！不但深谙恶人先告状的精髓，还总能把自己洗的一清二白。看来他在小舅子那里吃的几次亏，不冤。 　　“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我家志峰哪里挡着你？”李嫂见到高大魁梧的庄城，便熄了揍人的心。然后她着急慌忙的从车头绕路，跑进屋子，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儿子扶起来。 　　“宋慧珍，你今天必须要给个说法。” 　　“说法？笑话，明明是你把我弟弟淋成落汤鸡，还追着他打，你给我说法才对。”宋慧珍揪住弟弟的胸脯，把他扯到光线里。 　　白嫩的男孩浑身湿漉漉的，脸上留着几道被扫帚刮出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弟弟今天刚到这里，他这么乖巧老实一孩子，被你打破相了这都。李嫂，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说这事怎么了结吧。”宋慧珍抹了抹眼眶，把脸埋进粥粥的脖颈。 　　她宋慧珍的亲弟弟，虽然不争气，但也不是阿狗阿猫可以随便欺负的。 　　抱着孩子的少妇，可怜巴巴的少年，怎么看都是李嫂不对。 　　亮光的窗户后面，是一双双对李嫂谴责的眼睛。他们愿意让着她，是看在多年邻居份上。但这样无缘无故欺负一无辜小孩，就太不应该了。 　　“啊这？！”李嫂扶着儿子，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她只是暴脾气，又不是不讲理。她也没想到，她就是追着孩子挥了挥扫帚，居然真打着人了？ 　　“我妈打了你，而你撞了我，两清。”邢志峰揉着屁股，出声替妈妈解围。妈妈这段时间为他的事愁白了头发，他都看在眼里呢。 　　想的美！宋国豪哼叽哼叽的耸了耸鼻子，然后垂下眼眸揉了揉眼睛。再抬头，他已经眼眶通红。 　　咬着下唇，宋国豪看了眼李嫂，又看了眼宋慧珍，然后碾着前脚掌，嗓子嘶哑的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两清，请大家做个见证。” 　　说完，宋国豪清亮的眼睛里，满满滑落一滴泪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哎呦，在孩子太可人疼了！ 　　一滴眼泪的工夫，宋国豪就俘获了春深弄父老乡亲的心。 　　玛德，论审时度势，谁都比不上小舅子精准。似乎是天生的，他就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可以耍赖，然后撩拨的你在生气边缘不停横跳，让你又爱又恨。 　　人才，人才啊！ 　　庄城甘拜下风。 　　宋慧珍也惊呆了。 　　她只知道弟弟宋国豪没本事，一辈子碌碌无为。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哪里是没本事，分明是本事太大了吧。 　　好吧，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收场。宋慧珍拍了拍粥粥的背，语气十分无奈，“李嫂，孩子们这样处理你接受吗？如果同意，那就这样散了吧。” 　　说完，宋慧珍抱着孩子转头就走。 　　从背后看去，她双肩不停颤抖，纤弱的背影里有着说不尽的落寞与无奈。 　　宋国豪弯腰鞠躬，猛的擦掉眼泪，然后追了上去，留下一个个湿脚印。 　　“哎”，庄城叹气，然后无声的推着三轮车跟上。平常高大挺拔的身影，如今看来都有些佝偻。 　　“这……”李嫂看着宋家人陆续离开，抓着儿子的手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这就走了？！不要赔偿，对吧？” 　　说着，李嫂又高兴起来。这样，就等于她赚到了钱。 　　邢志峰对这样短视的妈妈感到绝望，他低下头笑了笑，“妈，回家吧，他们不要赔偿。”是不要赔偿，可他们娘俩把人缘赔光了。 　　这笔账，亏死。 　　“啪”，宋慧珍率先打开电灯，然后小心把怀里的粥粥放到床上，又倒了开水，给睡梦中的儿子擦洗。 　　宋国豪老老实实靠墙角站好，见姐姐眼里只有小外甥，妒忌的眼都红了。他可怜巴巴的盯着姐姐的一举一动，睫毛上还挂着泪滴。 　　“说吧，宋国豪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想回家，我立即给你扯车票。”宋慧珍坐在饭桌边，疲惫的按着太阳穴。 　　把弟弟骗来，也许是个错误。 　　今天宋国豪一番表演固然精彩，却也冷了她的心。她一直以为弟弟没本事，才死死惦记着捞他一把。哪曾想，弟弟本事大过天，大到她管不了。 　　“姐，姐你不管我了吗？”宋国豪一个滑跪，就扑倒了宋慧珍的腿前。他抱着姐姐的小腿，“呜哇呜哇”哭了起来。 　　“姐你好狠的心，把弟弟骗过来就不闻不问，连饭都不给一口。姐你知不知道，今天一天我只吃了三个桃酥饼，都快要饿死了。等到天黑你和姐夫还不回来，我一个人好害怕。刚想出去找你们，就遇到泼妇，被她好一顿打，嗝。” 　　宋国豪是真的害怕，刚刚姐看他的眼神就跟陌生人似的，不带一丝感情。太可怕了。 　　“姐”，宋国豪撒娇般摇了摇姐的腿，然后露出讨好的笑容，“姐，我愿意留下来，真的。今天朱奶奶批评我了，她说我不识好歹。还有还有，今天的三个桃酥饼是我赚来的，帮朱奶奶干活赚来的。姐～，你看手心都磨破了皮，可疼可疼了。” 　　宋国豪面嫩，二十啷当看起来最多十七八，这样撒起娇来居然一点不违和，还有一丢丢小可爱。 　　宋慧珍被说的心软，她撑着下巴看向弟弟，他漂亮的眼睛里又清澈又无辜又真挚。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她笑着妥协，“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不许跟秦梅哭穷。” 　　“姐～你真好。那我……可以吃晚饭吗？”宋国豪从地上跳起来，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嘿嘿嘿”傻笑。 　　小宋总就这样主动放弃了第三次逃离的机会，傻傻的留了下来。 　　时也、命也？！ 第21章 摊位管理费 清早，安城工商局执法大队…… 　　清早，安城工商局执法大队。 　　贾伟明哼着小曲走进大院，就遇到了正在停自行车的迟大队长。迟大队长五十来岁，国字脸，眉心的竖纹很深。 　　“啪”，贾伟明马上立正站定，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迟队好。” 　　“哟，这不是小贾嘛。”迟队长把自行车上锁，然后朝贾伟明招招手，“小贾，昨天的举报处理的怎么样，是不是确有其事？现在市领导对食品安全是非常滴重视，我们一定要认真对待。” 　　贾伟明看到领导召唤，赶紧屁颠颠跑过去，“请迟队放心，我们昨天按照程序对被举报的食物进行化验，结果出人意料，是安全的。到是附近另一处小摊有问题，也算是不虚此行。” 　　“嗯，小贾你做的好。老百姓的事都是大事，我们一定要严肃认真仔细的对待。”说完，迟队感慨的拍了拍贾伟明的肩膀，率先走进执法大楼。 　　揉了揉被领导拍过的肩膀，贾伟明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这是……迟队表扬他了？ 　　这样的好心情，贾伟明只保持了不到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小王探头探脑的跑到他办公桌前，拉着他的胳膊气喘吁吁的说道，“快！贾队长你到是快点。” 　　“……怎么了？”贾伟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顺着小王站了起来。 　　“是……”小王突然停下话头，鬼头鬼脑的把办公室扫了一遍，然后凑近贾伟明的耳朵，压低声音偷偷摸摸说道，“贾队长，我刚刚路过迟队的办公室，听到里面有噼噼啪啪的响声，然后迟队就兴冲冲的推门出来。见到我，就让我来叫你。” 　　“咯噔”，贾伟明心里一慌。 　　迟队脾气大，发起火来连局长都不放在眼里。他……他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吧？ 　　贾伟明两股战战，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然后凑近小王，压低声音，“小王，以你的经验来看，迟队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好？不好？”小王皱紧眉头，挠着脸颊，“贾队长，这个我也吃不准。你知道，我看见迟队都是躲得远远的，哪敢看他的脸色啊。对了，赶紧赶紧，别去晚了。” 　　噢对，不能迟到。 　　贾伟明振作精神，僵硬的朝着迟队的办公室挪动脚步。 　　刚挪到门口，贾伟明心跳已经超过一百八。伸出手，楞是没敢敲门。 　　“啪”，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探出只大手，把贾伟明一把抓了进去，然后房门再次紧闭。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除了时刻关注的小王，没有一个人留意。 　　小王张开手指捂住眼睛，吓的一动不敢动。在他眼里，迟队的办公室就是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把贾队长“嗷呜”一口吞了进去，然后“噗噗噗”吐出骨头。 　　太可怕了有没有？ 　　“迟、迟、迟队，您找我？” 　　把贾伟明扔进沙发，迟大队长绕过办公桌，坐进椅子里。他双手握拳撑着下巴，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道他做的那些缺德事让迟队知道了？不能啊？他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了，一点风声都不会传到迟队耳朵里，应该吧？ 　　“迟、迟、迟队您有事尽管吩咐。”贾伟明脸色发白，磕磕绊绊的说着。 　　“额……确实是有点事情，小事。”迟队揉了把脸，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翘起二郎腿，“是这样的，这东西哪来的？” 　　说完，迟队从边上取出一只一次性的塑料碗，放到办公桌上。 　　“这个？”贾伟明端起碗，仔仔细细看了个底朝天。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一普普通通塑料碗，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迟队，您这是哪找来的塑料碗？是不是化学成分超标？嗐，这种危害健康的不法分子，我们要一查到底。这事交给我，您放一万个心。” 　　贾伟明“砰砰砰”拍着胸脯，自以为领会到了领导的真正意图。 　　“咳咳”，迟大队长用拳头掩唇，干咳了几声，然后尴尬的抓了抓眉尖，“不是，小贾你误会我了。我是想问，这碗烧仙草你哪弄来的？” 　　嘎？！ 　　贾伟明张大嘴巴，楞了整整十秒钟，都没能把嘴巴合拢，迟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给整懵逼了。 　　是烧仙草有什么问题？ 　　还是工业明胶这事没处理干净？ 　　要不，是嫌他把东西乱放？ 　　或者，是说昨晚遇到鲁科长那事？ 　　再或者，是暗示他要表示表示？ 　　也许…… 　　贾伟明已经满脑子猜想，跟团乱麻似的。他身体前倾，崇拜的看着迟队，这领导的脑子都是山路十八弯吧？ 　　他双手捧着塑料碗，恭恭敬敬放到办公桌上。然后他苍蝇般搓着手，“嘿嘿嘿”傻笑着说道，“迟队，我是粗人，搞不懂这些个弯弯道道。有话您直说，有事您吩咐。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把事情给你办成啰。” 　　迟队单手扶额，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语气里颇多无奈，“不是弯弯道道，更不用赴汤蹈火。贾伟明，我就是问你这碗烧仙草哪买的。” 　　原来是想吃烧仙草，早这么说不就成了吗！搞得神叨叨的，吓死人了。 　　搞清楚状况，贾伟明浑身轻松。任凭汗流到眼睛里，他思索片刻，才站起来弓着腰说道，“迟队，我想起来了，这碗烧仙草是昨晚带回来准备化验的。” 　　昨天化验图顺手，贾伟明就把另外一份烧仙草放到了前台，然后在阴差阳错之下被送进了迟队办公室，结果令迟大队长念念不忘。 　　“好的，那麻烦小贾今天再帮我带一碗。” 　　原来迟队好这口？！ 　　自以为找到了领导的小爱好，贾伟明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这点小事，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事实证明，贾伟明他大错特错。 　　今天上班时间单位里风平浪静，贾伟明灌了一肚子茶水，挨到下班时间，立即蹿出大院，直奔人民广场而去。 　　早起的鸟有虫吃，拍领导马屁更要赶早。 　　贾伟明花了十五分钟，慢悠悠的走到人民广场。他双手插在裤兜，潇洒如闲庭漫步。去早了干嘛？宋慧珍至少六点才到呢。 　　广场上，一条贪吃蛇般的长龙蜿蜒曲折，并且还在不断加长。这是怎么回事？贾伟明一个激灵，凭着占便宜的本能，迅速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他伸着脑袋指着长龙指指点点，嘴里还在不停的小声嘀咕。 　　这是什么新潮流？ 　　贾伟明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然后好奇的戳了戳那人的肩膀，“哎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人抖了抖肩膀，对贾伟明不理不睬，反而扳起了手指，似乎正到了紧要关头。“哈哈哈”，那人突然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笑完了，他才擦着眼泪回头，满脸不解，“兄弟你不知道情况就排队？那赶紧走，让给后面需要的兄弟。” 　　说话的工夫，后面已经陆陆续续增加了十几个人。看来老百姓爱扎堆的习惯，真改不了。 　　“不，我就是特地来排队的，怎么能随便让给别人？我只是没想到队伍这么长，不知道轮到我……？” 　　看见这架势，贾伟明哪里肯让？他灵机一动，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 　　“嗐，谁说不是。”后面的瘦高个愁眉不展，“今天我可是在对象面前立军令状了，要是再买不到烧仙草，我们俩就要拜拜喽。看今天这情形，我估计危险。” 　　“听说今儿个宋老板卖一百份，我已经数了三遍，我是第九十九。哈哈哈，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能够吃到传说中的极品烧仙草。”小胖子猖狂的仰天长笑，把后面人的心笑得拨凉拨凉。 　　贾伟明挤在长龙里，那酸爽真是难以言喻。他以为板上钉钉的一桩小事，居然这么麻烦？ 　　五点五十八，宋慧珍的破三轮准时出现在广场上。 　　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可比天气更火爆的就是广场上的长龙，蜿蜒的队伍看着估计有一里多。 　　粥粥的偶像包袱还挺重，他扶着宋慧珍的肩膀，顽强的站在车斗里，还朝着广场上的人摇着肥爪。 　　听到一声声赞美，粥粥挺了挺肚皮（不是），他本来是想挺胸脯来着，结果……，脸上更是得瑟的不行。 　　宋国豪乡巴佬一样，抓着三轮车挡板吃惊的合不拢嘴：我的妈呀！姐没骗他，这生意是真的好。 　　宋慧珍捏了捏手指，也被这许多食客吓了一大跳。来到摊位前，整理好东西，她首先把宋国豪介绍给食客，“大家好，这是我弟弟宋国豪，刚从老家赶过来帮忙。” 　　“大家好，我叫宋国豪，今天起我和姐姐姐夫一起干活。”见到这乌泱乌泱的人，宋慧珍是习惯性的想躲避，而宋国豪则是热血沸腾。 　　宋国豪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紧张害怕？不存在的。 　　人越多他越放的开。 　　“我和姐能力有限，目前只能提供一百份烧仙草。可喜欢它的人太多，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先约法三章：每人限购一份，队伍不允许插队。谢谢大家配合。” 　　说完，嫩生生的少年弯腰鞠躬。 　　这个做法还是得到来大多数人的拥护。 　　不然排队就失去了意义。 　　给第一百名的幸运食客打完烧仙草，宋慧珍觉得手都快断了。她揉着手腕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红袖章站在她面前。 　　“宋慧珍是吧，摊位管理费，一百。” 第22章 大哥大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 　　……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 　　累成狗的宋国豪用最后的力气跳了起来，一蹦三丈高的那种，“你不会以为带了个红袖章，就可以乱收费了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这群人明摆着就是趁火打劫啊。 　　辛辛苦苦一整天就能赚一百块，本来宋国豪觉得相当了不得。可现在这个“红袖章”一开口就能赚一百，他又觉得今天这苦，算是白吃了。 　　“同志，你有工作证吗？这摊位管理费收费标准是什么？你能出示相关文件吗？还有，你能提供正规□□吗？”宋慧珍反应过来，问题连珠炮一样，问的“红袖章”瞠目结舌。 　　“红袖章”把挎包往胸前一拉，梗着脖子说道，“没有没有统统没有！可宋慧珍你要是少交一个子，就别想在广场摆摊，我和我的弟兄们会让你知道厉害。”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蹿出七八个彪形大汉。他们梳着大背头，穿着喇叭裤，一看就不像好人。 　　“红袖章” 下巴抬的更高，他厚颜无耻的冷笑着，眼光高高在上的扫过人群。 　　宋慧珍朝其他小贩看过去，只见他们怂叽叽的缩着脖子，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哪怕只是说两句公道话。 　　看来这帮混混无赖，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商贩们受压迫久了，久的都忘记什么是反抗。 　　事到临头，这么多商贩冷眼旁观，宋慧珍还是失望的。既然无人应和，那她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抗争到底。 　　凭什么她辛苦赚的钱，要便宜这帮地痞流氓？没天理了！ 　　“既然你什么都不能提供，那我肯定不能交钱。谁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你们还会不会再来收费，这就是个无底洞。”宋慧珍一把抱起粥粥，后退几步。 　　儿子在手，她才有踏实感。 　　“宋老板，我帮你打110。不要怕，让警察和这帮人谈谈心。”一个三十来岁的食客端着碗，正义凛然的拿出了“砖块”，“喂，110吗？我要报案，在人民广场……” 　　哟，九零年就能用上大哥大，这位肯定是个大款。 　　“大哥大”一出手，“喇叭裤”们心虚的退后了几步，大款他们肯定是惹不起的。他们齐刷刷的看向“红袖章”，这个应该是他们的小头目。 　　“红袖章”油光水滑的头发也有几分发蔫，他带着红袖章在这里创收好几个月了，第一次遇到敢质疑的人。玛德，踢到石板了。 　　“红袖章”心里自然是慌的一批。 　　他假冒工作人员收费，这事见不得光。他就是利用小商小贩害怕制服，并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成功的唬住他们几个月。 　　真要见公安，他……他跑还来得及吗？ 　　庄城见“红袖章”目光闪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不过就是一群混混假冒工作人员敛财而已。 　　庄城顺手解下围裙把湿漉漉的手擦干，“咔咔咔”扳着指关节挤到前面，然后给了呆若木鸡的小舅子一个眼神，示意他保护好宋慧珍。 　　“居然有人讹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活久见。大家替我作证啊，我这是正当防卫。” 　　说完，庄城把围裙往身后甩开，脸一板就成了一尊黑面金刚。 　　像狂风掠过，广场上几百号人楞没看清楚，这宋老板男人是怎么出手的。等他们恢复视力，就只看到滚了一地的“喇叭裤”。 　　还有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红袖章”。 　　“红袖章”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双膝发软“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地上。大家都知道，高温炙烤下的水泥地，是可以烫熟鸡蛋的。 　　大家一脸肉疼的别过头去，鼻子里似乎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烤肉香味。 　　论低调，还是宋老板男人。 　　话说你有这功夫洗什么碗啊？这不误导人吗？让大家以为你就是个吃软饭的，很好玩是不是？ 　　贾伟明抱着饭盒，两腿抖成筛子。他就是今天的第一百位幸运儿，正好站在最前沿，亲眼目睹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他擦着流到眼角的泪水，对鲁科长十万分的感谢。 　　要不是她拦着，那个用膝盖烤肉的，可就是他了！ 　　迟队，你永远不会明白，为了这份烧仙草，我付出了多少？ 　　贾伟明忧伤的四十五度望天，趁大家不注意，赶紧溜出了重围。 　　“大哥，你是我亲哥，你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身后是“红袖章”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贾伟明更加害怕，他三步并做两步，就来到了市中心。 　　商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极大的缓解了贾伟明的恐惧情绪。他唉声叹气的盯着饭盒，对这份烧仙草的好奇心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说实话，他只喜欢大肉，越肥越好。烧仙草这玩意没有一点油水，能有什么吃头？ 　　要不，他尝一口？ 　　咳咳，他这是替迟队试试。 　　试试就试试，反正少掉一口也看不出来。 　　“啊呜”，贾伟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悄咪咪打开饭盒，用手指扒拉一块，吞进嘴里。 　　“唔”，他捂着嘴原地跳了起来。 　　好好吃！难以描述的好吃！好吃到让人飞起来！好吃到让他还想再吃一口！ 　　抱着饭盒蹲在角落里，贾伟明流着眼泪，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 　　“麻麻，这个叔叔为什么边吃边哭？” 　　“可能是叔叔饿肚子，然后正好有人给了他一碗饭？” 　　“妈妈，叔叔好可怜好可怜啊，我能给他一块钱吗？” 　　“……可以。” 　　“叮”，一枚硬币掉在贾伟明脚边。他放下饭盒，捡起“咕噜噜”翻滚的硬币，一脸懵逼的看着走远的母女俩。 　　他这是……被人当成叫花子了？！ 　　真是没眼光。 　　贾伟明把硬币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就往裤兜里塞。有钱不赚那就是王八蛋。 　　咦？他的烧仙草呢？他排了半天的队，足足有一饭盒的烧仙草呢？哪个王八蛋把烧仙草给偷了？ 　　完了完了，他怎么跟迟队交差？！ 　　“叮咚”，手一松，硬币掉进饭盒，发出清脆的响声。 　　要是一个小时前，他肯定毫无负担的让宋慧珍单独做一碗。可现在……他不敢，他真的不敢了。 　　凭宋老板男人那来横扫千军的功夫，打死他都不敢。 　　怎么跟迟队交差？ 　　贾伟明不甘心失去良机，绕着自己转起了圈圈，边转还不停的嘀咕，满心期望烧仙草能突然出现。 　　“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精神失常。” 　　“是啊，看穿着还挺正常的。” 　　“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啊。” 　　一对老夫妻手挽手路过，对着贾伟明摇头叹息。然后老奶奶感性的抹了抹眼眶，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币，丢进饭盒。 　　嘿，贾伟明靠着这个，一晚上赚了十块多。 　　“哇～姐夫你太厉害了！我都没反应过来，那些人就倒了一地。哈哈哈，太过瘾了。”宋国豪手舞足蹈的边走边说，眼睛里都是对庄城的崇拜，以及畏惧。 　　“对对对，粑粑最腻害，比孙悟空还要腻害。”坐在车斗里的粥粥也不老实，连蹦带跳兴奋的过头。 　　“麻麻，你说粑粑腻不腻害？”粥粥捧起宋慧珍的脸，执着的寻求答案，跟他一样的答案。 　　“爸爸超级厉害，可以了吧？”宋慧珍被儿子磨的没脾气，然后恶狠狠的瞪了笑逐颜开的某人一眼。 　　粥粥好样的！ 　　听到妻子的表扬，庄城比吃了蜜糖还甜。他看着前方“骨碌碌”转动的轮胎，嘿嘿嘿傻笑起来。 　　几个混混最后被公安局铐走，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而周围的小贩，却哆哆嗦嗦的，甚至没有一个人上前感谢。 　　宋慧珍现在想想，还是一肚子火气。她为了大家得罪这帮地痞流氓，而小贩们不但不感谢，甚至有划清界线的意思。也是，这些人关进去几天就会出来，他们犯不着得罪。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好。反正以后他们出了意外情况，她可以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 　　“庄城，我要学防身术，真的。”如果说昨晚宋慧珍还是心血来潮，那现在她就是下定决心。她不想再躲在庄城背后，依赖他的保护而活。 　　庄城身手了得，足够保护她。可她要的是能够无惧风雨独当一面，要的是能够把粥粥护在身后。 　　“好”，听出妻子话里的坚持，庄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他是能力出众，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他并不能保证分分秒秒陪在妻儿身边，那让妻子学点防身术就是最好的安排。 　　“让国豪一起学。” 　　“啥？我不要。姐夫，你这是强人所难。” 　　“呵，真不学？” 　　“……嗨嗨嗨，学！我一定认真学。刚刚我就是跟姐夫你开个玩笑，姐夫你别生气，哈。” 　　“学不好……你可以试试。” 　　“我发誓，我用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学。万一、万一真学不好，姐夫你能轻点打吗？” 　　“粑粑，粥粥也要学，粥粥要变得和粑粑一样腻害，然后保护麻麻。” 　　粥粥这样乖巧懂事，把宋慧珍感动的稀里哗啦。 　　“小马屁精！”又被小外甥抢了风头，宋国豪气的鼓起两颊，活像只青蛙。 　　“宋慧珍，有你电话。”刚到巷子口，就听到余大姐亮起大嗓门。天擦擦黑，挨家挨户都还没开灯，真亏的余大姐眼睛够亮。 　　“哎”，宋慧珍顾不得感动，连声应道，“余大姐，是上次那个人吗？” 　　“不是”，有生意上门，余大姐热情的拉开电灯，橘黄色的灯光从她头顶倾泄下来，温暖又明亮。 　　“这次是江新梅，说是……庄城他妈。” 　　哦哟，原来是她亲爱的婆婆大人。宋慧珍跳下三轮车，踢了下丈夫的小腿，戏谑的挑起了眉毛。 　　年度宅斗大戏，即将开锣。 第23章 姐弟谈心 “妈，您找我？” 　　庄…… 　　“妈，您找我？” 　　庄城握着话筒，亲昵的弹了妻子一个脑瓜崩。叫你幸灾乐祸！小没良心的。 　　宋慧珍单手捂着头顶，嗔了庄城一眼。粥粥有样学样，也双手抱着脑袋，摇头晃脑自娱自乐，玩的不亦乐乎。 　　“阿城，你还记得我是你亲妈啊？” 　　凑近话筒，宋慧珍听到婆婆含泪说着轻言细语。她是真不明白了，白莲花般娇弱敏感的婆婆，是怎么生出三个粗神经的孩子？ 　　特别是小姑子庄敏，没有遗传到婆婆一丁点优秀基因。 　　见宋慧珍凑过来，庄城干脆把妻儿一起搂进怀里，又大大方方把话筒放到两人中间，“妈，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生我养我，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您。” 　　“那……你就是娶了媳妇往了娘。” 　　庄城凑过去，和宋慧珍贴了贴脸。为了她被亲妈一顿埋怨，占点小便宜不过分吧？ 　　“妈，您这是在家里闲着没事干，然后瞎想八想吧？慧珍对您怎么样您比我更清楚。” 　　话筒那头沉默了三秒。 　　“慧珍是个好的，不过她娘家就……一言难尽呐。阿城，我听说你小舅子现在到了你那里，白吃白喝全靠你养着？你说你是不是傻，自己亲妹妹不知道照顾，到把小舅子当祖宗。” 　　亲妹妹？庄敏。 　　哦豁，又一个免费劳动力！ 　　不过，这宋国豪昨天刚到，江新梅女士今天就来电话了，她这情报系统相当了不得啊。啧啧啧。 　　庄城把话筒捂上，然后和宋慧珍交换个眼神。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妈，您哪来的消息啊，这里面有点误差。宋国豪是在我这，不过不是白吃白喝，他这是在我这打工挣钱呢。”庄城神色平静，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小舅子。这家伙，正削尖脑袋偷听呢。 　　看见庄城的视线转向他，宋国豪赶紧站直身体，如招财猫般乖巧摆手。 　　“阿城！你变了，你居然对着妈妈说瞎话。谁不知道秦梅把宋国豪当心肝宝贝，你们怎么可能让他工作？阿城啊阿城，一定是宋慧珍让你这么说的吧？她安的这是什么心！” 　　“妈，我说的都是真话，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们夫妻俩带着孩子，哪有能力再养一个小舅子？”庄城把话筒捏紧，似乎怕江新梅不相信，着急的说道。 　　“呵，阿城你骗不了妈妈。” 　　“妈，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不远处，宋国豪疯狂的点着头。庄城说的都是真话，千真万确的真话。不过，庄城越说这么说，他妈越是不相信。啧。 　　生活如戏，全靠演技。 　　这庄城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看着忠厚老实，哪知道奥斯卡欠了他一座小金人？！这演技，宋国豪是甘拜下风啊。 　　“好了！妈不管，这几天我就把小敏送过来，这孩子就麻烦你们夫妻照顾一段时间。对了，你们怎么对宋国豪，就要怎么对庄敏。不许搞特殊化，明白了吗？” 　　宋国豪捂着嘴，捶胸顿足笑得直不起腰。 　　“妈，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宋国豪是个小子，摔摔打打都可以。可小敏是我亲妹，我舍不得。”庄城多损那，他是要妹妹来，但还要家里一个劲的塞过来。 　　“庄城！不要废话，你就说愿不愿意。我不求你对妹妹另眼相待，只要一碗水端平就行。” 　　哟，江新梅连名带姓喊人，估计是真气着了。宋慧珍用手肘碰了碰丈夫，示意他适可而止。 　　别把人惹急了，损失一个免费劳动力就不值当了。 　　“妈，一碗水端平我能做的。但万一小敏回家诉苦，那可怎么办？”庄城靠在柜台上，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搂着妻儿，悠闲的不得了。 　　“嗐，小敏从小娇生惯养，真住不习惯闹腾起来你们也别介意。她毕竟年纪小，还是小孩子脾气。阿城你当哥哥的，说她两句就成。反正我把小敏交给你了，一切听你安排。” 　　“妈，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双方各自达成目的，然后心满意足的寒暄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不远处的宋国豪，则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庄敏是他死对头，真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缀在三轮车后面回到家，他还是觉得闷的慌，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伤春悲秋。 　　宋慧珍没有空去安慰弟弟那颗受伤的少男心，她忙着把吊在井里的绿豆粥取出来。微凉的绿豆粥，实在是夏天的必备美食。 　　路过门槛，她踢了脚弟弟，冷酷无情的说道，“哎，赶紧把碗洗出来，碗洗什么时候洗好你什么时候喝粥。” 　　还有没有姐弟情了？ 　　宋国豪嘟哝两句，然后拍拍屁股来到井边。 　　如今他就是那落毛的凤凰，没娘的野草，不干活没得饭吃，亲姐是说到做到。命苦啊。 　　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宋国豪埋头苦干。饿肚子的滋味，他是不想再尝试了。 　　“傻弟弟，我知道你跟庄敏合不来。不过她毕竟是我小姑子，我没有理由不让她进门啊。国豪，你换个角度看问题，庄敏来了，是不是能替你分担点……” 　　宋慧珍端着碗，挤到台阶上，用肩膀怼了下弟弟。 　　宋国豪不以为然的耸了耸鼻子，委屈的挪了挪屁股，离“老巫婆”远一点。通过自己的遭遇，他算是明白了，姐姐哪里善良老实，她分明就是个芝麻馅包子，还是黑芝麻。 　　以前对他再好，也不能掩盖这次的欺诈。 　　捧起碗，宋国豪“呼噜呼噜”喝起粥。绿豆酥而不烂，粥稠而不粘，似乎还加了些白糖，吃到嘴里甜津津冰冰凉，好喝。 　　弟弟不理不睬，宋慧珍也不气馁。她讪笑着也挪了挪屁股，和宋国豪肩并肩，“弟弟，姐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秦女士，把你宠成啥样了？” 　　把碗放在膝盖，宋慧珍忧心忡忡的皱紧眉头，“国豪，你再这样下去，肯定会一事无成的。姐还记得你小时候，可一直拿第一名的。当时姐可高兴了，觉得亲弟弟一定会出人头地，哪曾想……” 　　宋慧珍的话像投路的石子，“扑通”丢进宋国豪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敲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家里客厅墙壁的最高处，一直贴着几张泛黄的奖状。想来，他当年也曾是好学生来着。后来……后来怎么就高中都差点毕不了业？ 　　宋国豪捧着碗，顿时觉得美味的绿豆粥都隐隐发苦。不由自主的，他又大拇指塞到了嘴里，啃起指甲。 　　好险！ 　　宋慧珍暗自庆幸，自己的三好学生奖状贴的够高，高到她可以指鹿为马二十年而没有被拆穿。她这个傻弟弟哦，居然一次都没有去亲自求证过。 　　好啦好啦，她坦白还不成？其实奖状都是她拿的，然后为了安慰傻弟弟，她就忽悠说是弟弟的。 　　咳咳，看样子，这宋国豪是真信了？ 　　哎，弟弟傻成这样，可怎么是好？ 　　“哎，还不是妈对你放松要求，一而再再而三，你就不爱学习了。咱就是普通小市民，没本事没门路没靠山，考不上大学哪来前程？国豪啊，你长点心吧。你要想吃香的喝辣的，就必须离妈远远的，她控制欲太强。” 　　宋国豪缩着脖子，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亲妈的控制欲，他当然感受深刻。以前觉得是源于对子女的爱，现在想想…… 　　宋国豪打了个寒战，把碗往地上一放，他紧紧搂住宋慧珍的胳膊，认怂，“姐，你对我好，我心里都清楚。都怪脑子，它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宋慧珍绷着脸，哪怕被弟弟扭的东倒西歪，也没有轻易谅解。 　　“没有在心里骂我老巫婆？” 　　“……嘎？没有没有，姐是天底下最好看最温柔最善良的姐姐，真的。” 　　“对庄敏要过来有想法？” 　　“……不不不，我不敢有想法，姐和姐夫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傻弟弟，非要姐姐揉碎了讲才能领会？这么说吧，任何事情都讲个先来后到，对不对？你比庄敏先到，我们肯定更倚重你，OK？” 　　“OK？！”宋国豪似懂非懂的，连指甲都忘了啃，就这样瞪着无辜的凤眼，望着宋慧珍。 　　“啪”，宋慧珍气的拍了拍弟弟的脑门，“你说你的小聪明都去哪了，忘在家里没带出门？我不管你和庄敏的是非恩怨，我只知道，庄敏作为新同志，这□□工作，就落到你——宋国豪身上。这下，明白了吗？” 　　宋慧珍被弟弟蠢哭，按着额头好半天才把那口气咽下去。 　　“宋国豪你是一来就愿意干活的吗？不是！那就对了。你觉得庄敏会心甘情愿吗？不会？那也对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出面，扭转她的思维，安抚她的情绪，调动她的积极性。这么说，总明白了吗？” 　　宋慧珍给了弟弟个眼神，让他自己领悟。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她也无可奈何了。 　　咳，再不明白宋国豪也没了□□的必要。 　　扭转思维？安抚情绪？调动积极性？ 　　“咔”，宋国豪灵光一闪，突然领悟了事情的真谛。说白了，就是他动脑筋让庄敏甘心被奴役！就像，他当初一样。 　　“哈哈哈”，宋国豪猖狂的仰天长笑：庄敏啊庄敏，我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24章 咦？你们姐弟俩长得不像 宋慧珍决定煮…… 　　宋慧珍决定煮一锅蜜红豆来回馈食客。 　　刚吃完饭，她就把昨晚泡到现在的红豆入锅，加水小火熬煮。这是个耐心活，要煮到红豆软烂而不开花，才算成功。 　　空气里弥漫着红豆的甜香，勾的人垂涎欲滴。想象一下，滑爽的烧仙草上，搭配一勺细腻绵密的红豆，不同口感在口腔里碰撞融合，肯定会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美味。 　　宋慧珍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迫切的想要得到食客们惊叹的眼神，享受的表情，还有赞美的话语。 　　三轮车到达固定地点后，没有停留，而且朝着广场最里面的角落而去。同时带走的，还有呼啦啦的游客。 　　宋慧珍摆摊时间不过五六天，但发生的事情可真不少。举报、反转，敲诈、又反转……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加上传说中的极品美食，很快便传遍安城的角角落落，成了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是有网络，她这肯定是网红小店。 　　要是能亲口品尝，那肯定能在亲朋好友面前吹好一阵子牛。 　　抱着这样心态的游客还不少，再加上天天捧场的老食客，他们跟着破三轮这一走，广场上便冷清下来。剩下稀稀拉拉几个游客，也失了游玩的兴致，远远的跟了上去。 　　就当看热闹也好。 　　做生意的小贩们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他们你瞪我我瞪你，难堪的不得了。 　　宋慧珍哪管的了小贩们的心思，她只想离那些墙头草远一点。至于游客全跟过来，这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哇哦！这么多人！ 　　宋国豪兴奋的满脸通红，他搓着手站到最前面，“各位食客，请大家自觉排队。今天，不知道哪些人可以成为前一百名的幸运儿呢？” 　　看着踊跃排队的食客，还有边上冷眼旁观的游客，宋国豪突然爬上花坛，振臂高呼，“今天还有一个特大喜讯，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姐特意煮了蜜红豆回馈食客，真正的加量不加价！至于蜜红豆的滋味么，大家尝过就知道啦。” 　　说完，宋国豪还舔了一圈嘴唇，似乎在回味那无上的美味。 　　还没有开张，气氛就已经到达了沸点。 　　揭开锅盖，新鲜甜蜜的红豆香味就飘散开来，挠的人心尖发痒，还未入口就已经让人口水泛滥。 　　宋老板做的烧仙草已经得到广大食客首肯，就是不知道这蜜红豆滋味如何？广场上食客们如痴如醉，都沉寂在了美妙的遐想中。 　　吸溜口水的声音，肚子打鸣的声音，都盖不住宋慧珍的心跳声。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并且没有经过朱奶奶的认证，她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忙了整整一天，肌肉的酸痛感突如其来的出现。宋慧珍难耐的□□一声，捶着腰站都站不稳。 　　庄城适时的扶住妻子的腰，然后用力把她拉到怀里，给她依靠，“慧珍，又是防身术又是做吃的，累着了吧？要不等会让国豪招呼客人，你坐在凳子上负责收钱？” 　　这应该是目前最靠谱的主意，宋慧没有理由拒绝。她抱起粥粥，坐到凳子上，充当收银员。 　　要说招呼客人，宋国豪其实比宋慧珍更加合适。只见他毫不怯场，逢人就喊，把大家逗的前仰后伏，乐不可支。 　　看来宋国豪已经进入角色。 　　宋慧珍笑着摇头，把钞票的边边角角捋直，然后十元一叠摆放在铁皮盒子里。 　　“唔！宋老板，你做的美食总是超出我的预计。我知道会很好吃，可没想到会这么好吃。神了！” 　　“大哥大”今天又来了，他边吃边竖着大拇指，对宋慧珍的手艺是赞不绝口。 　　“宋老板，这个小伙子是你弟弟，我看着怎么一点不像？难道一个像妈一个像爸？”鲁大姐也挤到前面，她挠了挠粥粥的双下巴，好奇的直言直语。 　　不像？ 　　不会吧？ 　　宋慧珍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即打量起傻弟弟来。 　　宋国豪国字脸雪□□嫩，眉毛弯弯，下面嵌着一双乌溜溜的凤眼，整个人看上去单纯又无辜。 　　而自己？宋慧珍从口袋里掏出小圆镜，对着脸照了起来。她是典型的鹅蛋脸，修长的柳叶眉，眼睛是耐看的杏眼，而瞳色……是极淡的茶色。 　　确实，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宋慧珍心“砰砰砰”直跳，小镜子随着晃了晃。 　　“鲁大姐你说对了，我们一个随妈一个随爸，长相正好完美错开。”宋慧珍抱紧粥粥，尬笑着解释。 　　鲁大姐不以为意，端着碗“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慧珍啊，看你年纪轻轻，这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你鲁大姐再没遇到过比你水平更高的。” 　　“噗嗤”，宋慧珍捂着嘴笑了，“我这可是童子功，在娘胎里就开始练了。对了两位，非常感谢你们的仗义直言，我的小摊才能够继续营业。明天我带些自己做的红豆糕来当谢仪，你们不许嫌弃啊。” 　　“哎呦喂，本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客气客气，说不要麻烦。可又想到是宋老板你亲生做的，这拒绝的话就舍不得说出口。那……我就笑纳了。” 　　鲁大姐又惊又喜，眼睛都亮了。 　　“大哥大”也是忙不迭的点头附和，“是的是的，那我也不客气了。完了完了，我现在就开始期待明晚，这日子可怎么过哦。” 　　“哈哈哈，能吃到宋老板独家手艺，你们两位可真是好福气。”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舔着脸加入对话，“对了宋老板，今天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这里挺好的。” 　　“大哥大”把碗还给宋慧珍，然后掏出手帕抹着嘴说道，“再说，这地方清净，省的惹那些老摊主不开心。宋老板，反正我是无条件站你一边。” 　　“这里清净不假，可宋老板您号召力太大，这不就把游客也全带过来了。我看现在广场上冷冷清清，其他小贩的日子就不好过啰。” 　　中年男人苦笑着摇头，似乎在替小贩讨要说法。 　　噢！原来是小贩代表。 　　宋慧珍秒懂，她重新打量了几眼这个男人，垂眸冷笑，“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跟那些小贩没有一分钱关系，凭什么在乎他们有没有生意？” 　　宋慧珍言辞有些激烈，显得咄咄逼人，“没有当场把他们的摊位掀翻，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宋老板，你这话说的过了。大家都在广场上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和气气才是正理。”男人脸上笑容不变，但眼睛里多了几分尖锐。 　　“您就是他们推出的代表吧？” 　　“大哥大”蹭的窜到鲁大姐一边，拼命的摇着手撇清关系，“宋老板，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啊。还有你这兄弟，你们昨天怎么对宋老板的，心里没点数吗？别说宋老板，就是我这个外人都难以接受。现在居然还有脸上门找茬，这都什么事啊？” 　　鲁大姐已经一头雾水，她拉着“大哥大”的胳膊，要他把昨天发生的事再讲述一遍。她只不过一天没来，怎么感觉像错过了一个世纪？ 　　听“大哥大”嘚啵嘚啵讲完，鲁大姐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她捶着自己的大腿，说话都哆嗦，“所以说，有人上门敲诈你们袖手旁观，等那些个混混被公安拷走，你们第一反应就是和宋老板划清界线？！那谁给你们的勇气来质问宋老板？” 　　“得寸进尺，无情无义，说的就是你们！滚，赶紧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鲁大姐您消消气，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们这是担心混混出来以后会施加报复，我不怪他们。”宋慧珍笑容苦涩，满脸无奈，“我能理解，但不愿再和他们为伍，这才躲到这个僻静角落。” 　　“宋慧珍，你就是心太软。对这些没卵子的东西，就应该态度强硬。这些家伙，放到战争年代，不是叛徒就是卖国贼！宋慧珍你还躲他们，要我我就锤爆他们狗头，让他们在人民广场摆不成摊。” 　　鲁大姐火爆脾气，宋慧珍领教过。现在看大姐为了她的事大动肝火，她深感荣幸。不过……有些事情做的太过，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宋慧珍拉了拉鲁大姐的衣角，讨好的笑着说道，“鲁大姐，不瞒你说，我昨晚的想法跟你一模一样。可等我睡了一觉醒过来，还是改变了主意。” 　　宋慧珍低头亲了亲粥粥的脸蛋，神色平静，“为了这些人搞得两败俱伤没必要，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刚刚好。现在我的目标就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让粥粥可以过随心所欲的生活。” 　　“没出息。”鲁大姐看着粥粥的眼神，分外的温和，但说出来的话确实格外难听。 　　“所以，你可以去回话了，就说我说的：做生意各凭本事，你们与其嫉妒宋老板生意好，不如回家多修炼修炼厨艺，这才是客似云来的终极秘密。” 　　“鲁大姐您说的太好了，把我的心里话都说到清清楚楚。这位兄弟，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们把东西做美味了，还愁生意不上门？” 　　“大哥大”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兄弟，做生意先学做人。你们翻脸在先，质问在后，这是吃准宋慧珍心善好欺负怎么滴？”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中年男人急得直摇头，“我们昨天作壁上观是不对，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呀。” 　　他揉了把脸，苦着脸把曾经发生过的事娓娓道来。他们不是没有反抗过，但这群地痞无赖他们是有背景的，抓进去关个几天就会放出来，继续为非作歹。 　　他们反抗失败，还遭到变本加厉的刁难。几个来回以后，他们就变得麻木，再也不敢唱反调。 　　宋慧珍听完也是唏嘘不已，可商贩们有苦衷那又怎么样？他们愿意吃S，但不能逼着她同流合污，是吧？！ 第25章 小姑子驾到 三天后。 　　宋国豪坐…… 　　三天后。 　　宋国豪坐在火车站广场的花坛牙子上，难耐的扭了扭脖子。扣子扣到最上面帅是真帅，不过勒的慌。 　　然而，他已经在烈日下，整整暴晒了半个小时！ 　　这个庄敏，果然和他不对盘。 　　打开挎包，摸出一个深蓝色盖子的塑料杯。把杯子贴到脸上，源源不断的冷气传来，宋国豪才觉得活了过来。 　　拧开瓶盖，他抿了一小口，然后心疼的看了下水的刻度，然后满脸不舍的拧紧瓶盖，又塞回到挎包里。 　　只剩半杯了，省着点喝，续命用的。 　　杯子里是宋慧珍一大早煮的柠檬蜂蜜茶，加入冰块后再喝，绝对是大夏天的救命良方。 　　宋国豪不敢离开这个树荫下的风水宝地，只得撅起屁股，努力伸长脑袋，朝着出站口张望。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死对头要出站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本来门庭冷落的出站口一下子涌出大批乘客，广场上喧闹起来。原本挤在树荫下的人已经迎了上去，花坛边空了出来。 　　宋国豪翘着二郎腿，稳坐钓鱼台。他能坐在这里等，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迎上去，下辈子吧！ 　　庄敏已经快哭了！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跑到二哥这里来？关键是，她一点不想见到宋国豪这个阴险狡诈、歹毒无比的臭男人。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庄敏说不赢杜新梅。她是被亲妈推上火车的，说是让她到二哥这里享享清福。 　　她喵的，她今年刚二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享什么清福？在家里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不香么？ 　　关键是，庄二哥可不是她妈嘴里的软脚虾。庄二哥看着忠厚老实，内里奸诈着呢。真的，她已经吃过好多次亏。问题是，她妈居然不相信？！ 　　不过……庄二嫂宋慧珍是个没脾气的软包子，可以由得她随意差使。这也是她半推半就出门的主要原因。 　　嘁，真不知道她庄二哥看上宋慧珍哪点？咳咳，漂亮脸蛋除外。 　　所以说，这男人统统都是大猪蹄子。他们愿意花一辈子欣赏女人的外表，也不情愿花一个小时发掘女人的内在。 　　关键是，有趣的灵魂才是独一无二的！ 　　庄敏看着脚边一左一右两个大包，急得直跺脚。她现在急需有人发掘她的灵魂美，然后主动帮她拎包。咳咳，只要拎出火车站就OK啦。 　　庄二哥肯定在外面等着呢，这点自信庄敏还是有点。 　　可现在的问题是，过道里除了打扫卫生的大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让她上哪找发掘真善美的人去？ 　　哭唧唧的，庄敏双手提起一个大包，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往前挪了一两米，然后跑到后面，把另一个包拎过来。这样来回接力，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移动到出站口。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照进来，刺的人想掉眼泪。庄敏狠狠的擦了把脸，心里面把庄城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把勒出血痕的手背到身后，庄敏这才神气活现踱着四方步跨下台阶。庄城庄二哥，你准备好承受我的怒火了吗？ 　　广场上空荡荡的，到是几处树荫下懒懒散散有几个人。想她庄二哥军中佼佼者，自然应该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 　　然而，人呢？ 　　庄敏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她庄二哥。她眼前发黑，恨不得原地去世。她、她、她亲亲二哥居然没有来？这是不把她庄敏、不把杜新梅女士放在眼里的节奏？ 　　这就是传说中的娶了媳妇忘了妹妹？ 　　花坛边有个傻子对她挥着手，庄敏气呼呼的转过头去。就算那是个能发掘她灵魂美的真君子，可那又如何？ 　　咳咳，她现在又不需要拎包小弟。 　　“庄敏，这里。” 　　微风把叫声送到庄敏的耳朵里。 　　有人叫她？！而且声音貌似挺耳熟的。 　　是谁？庄敏挠着下巴，陷入沉思。这个声音……首先排除庄二哥，到是有点像死对头。完了完了，她已经气到产生幻听的地步了吗？ 　　庄敏双手抱紧可怜弱小的自己，感觉头顶热辣辣的阳光都失去了威力，至少不能抚慰她内心的焦躁。 　　“庄敏，看这里，你个傻子！” 　　庄敏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呵，看来不是她的幻听，真是死对头——宋国豪！对，就是树荫下对她挥手的那个煞笔。 　　庄敏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一定是这段时间她过的太安逸，贼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才硬把她和死对头凑一起。 　　这是逼她雄起的节奏？！ 　　要说起她和宋国豪的恩怨情仇，那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宋庄两家就隔了两条马路，庄敏和宋国豪都是家中老幺，自幼受宠的那种。从上幼儿园分在一个班开始，两个小霸王就开始了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斗争，是你不服气我不让着你，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可偏偏两个人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成绩垫底的那种。天啦，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关键是，庄二哥脑子昏特，还娶了宋国豪的亲姐姐当她二嫂。凭着这点微弱的优势，宋国豪硬生生压了她三分之一，噢不，四分之一个头。 　　这让从小好强的庄敏如何能忍？ 　　“喂！庄大姐，我嗓子都叫哑了，你老人家到是吱一声啊。”宋国豪等的不耐烦，只能高抬尊臀，不情不愿的走到了庄敏跟前。 　　伸出手，在庄敏眼前晃了晃。好家伙，这庄大姐居然在大太阳底下扮演木头人？ 　　服了服了，宋国豪自叹弗如。 　　又等了三秒钟，庄敏仍旧毫无反应，宋国豪这才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正好把庄敏从回忆里脱身。她搓了搓被宋国豪的胳膊，怒目圆睁，“好你个宋国豪，你以前一直不承认，今天总算被我抓着把柄了。再叫我一声庄大姐试试，看我不锤爆你的狗头。” 　　“噢！”庄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宋国豪是恨之入骨，“宋国豪！一定是你撺掇你姐，然后联合我二哥把我给骗来的，欺人太甚。” 　　说着，庄敏还咬牙切齿的戳着宋国豪的胸膛，逼的他步步后退。 　　嘁，宋国豪不屑的双手抱臂，第一次发现死对头智商堪忧。所以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跟个戆头别苗头？！ 　　呸呸呸，没的拉低了他的逼格。 　　“庄敏，我谨代表庄城和宋慧珍，前来接你，请先把身份证交给我。”宋国豪突然发现死对头的本质，就熄了吵架的热情。然后懒洋洋的把手一摊，开始套路。 　　根据他亲身经历，身份证这玩意是个关键步骤。搞好了，下面的计划就可以胜利实施。 　　宋国豪居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真是前所未见！庄敏飘飘欲仙，觉得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肯定是庄二哥给宋国豪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一定要放低姿态，任打任骂。 　　咔咔咔，宋国豪，你也有今天！ 　　咦，身份证？想来是庄二哥有什么安排吧。不然凭宋国豪，怕是没这个狗胆。 　　身份证到手，宋国豪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很有心机的揣进裤兜。庄大姐一女孩，总不好意思掏他裤子吧？ 　　得意的挑了挑眉，宋国豪双手拎起大包，大步流星朝汽车站走去。赶紧先把人糊弄回家，然后再让庄大姐欣赏什么是变脸绝技。 　　“哥，二哥，庄二哥，你居然不来接我！我还是你最最最重要的妹妹吗？”一跨进门槛，庄敏就娇滴滴的撒起娇。 　　这是她长久以来跟庄二哥斗智斗勇总结出来的经验：她哥特别迟她这一套！ 　　咳咳，庄城挪了挪屁股，继续逗弄床上翻筋斗的粥粥。亲妹妹固然重要，可哪比得上慧珍娘俩。 　　见庄城坐在床沿无动于衷，庄敏气的七窍生烟。她双手叉腰，对着厨房指桑骂槐，“好你个庄二哥，谁给你的狗胆，居然敢骗我过来。哼，我告诉你，我庄敏可不是那些个软柿子。不闹你们个天翻地覆，我就不姓庄。” 　　她小姑奶奶可是有脾气的，很大的那种。 　　正主没有唬住，到把正幻想着大闹天宫的粥粥唬了一跳，“啪叽”一下摔了个狗啃泥。粥粥紧握着金箍棒，要哭不哭的抬起头来，好奇的打量这个“姑姑”。 　　小孩子忘性大，早就把老家的人忘个七七八八。小舅舅宋国豪，也是这几天才重新熟悉起来的。 　　“哎呦喂，粥粥你吓坏了吧？舅舅告诉你，这就是一只母老虎，让你爸爸打虎去。”宋国豪把包往屋子中央一放，然后心疼的摸了摸小外甥的脑门。 　　这几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他能把小外甥哄开心，就能得亲姐一个笑脸。 　　脑斧！还是母脑斧？ 　　粥粥翻转爬起来，双手捏着就jiojio开始怀疑人生，然后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仰起头，“粑粑，这个真的是脑斧？怎么粥粥在动物园里看到的不一样？” 　　“咳咳”，庄城握着空心拳掩唇咳嗽。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大概、可能这两小的不对付是真的？！那以后的日子，是鸡飞狗跳都难以形容了。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一边是不怀好意的小舅子，一边是火冒三丈的亲妹妹，还有身边肥脸凝重的傻儿子，他就是三头受气的三夹板？ 　　“粥粥啊，这是姑姑，爸爸的妹妹。小盆友要有礼貌，对不对？” 　　“姑姑？”粥粥突然兴奋的丢开心爱的金箍棒，扑腾着双手朝床沿扑去，“麻麻，好吃的做好了吗？” 　　“姑姑”哪有美食重要。 　　宋慧珍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见状笑了笑，“庄城，我们来和庄敏谈谈心。” 第26章 离家出走 谈心就谈心，笑得意味深长干…… 　　谈心就谈心，笑得意味深长干什么？ 　　瘆得慌。 　　哪怕平日在家里横着走，可身处异乡，庄敏多少有些心慌。她咽下口水，老实坐到凳子上。 　　“谈什么呀？宋慧珍你不用这样一本正经吧？”庄敏紧张的抓着衣角，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才多久呀，宋慧珍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换，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宋慧珍”这三个字一出口，她就知道要糟！再看看庄城黑下脸来，似乎在酝酿风暴，这下真踩着红线了。 　　庄二哥把这女人当宝，曾经三令五申要尊敬要礼貌。可她从来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庄二哥的面“二嫂二嫂”叫的亲热，可回过头，她一直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人。 　　实在是太大意了。 　　庄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竖起一根手指，缩着脖子撒娇补救，“哥～就这一次，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庄城挥了挥巴掌，给了妹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庄敏，妈已经把你全权托付给庄城，在安城的这段时间你归我们管。那我们先算笔账，生活费一天五块，住几天交几天的钱。如果没钱，就以干活代替。” 　　对于小姑子没大没小的称呼，宋慧珍甚至没有追究的热情，如何把人糊弄住才是最要紧的。不过依小姑子的驴脾气，她看困难。 　　“什么！宋慧珍你这是哪门子强盗逻辑？嚎，自己亲弟弟么好吃好喝供起来，然后这钱却要在小姑子身上找补回来？庄二哥，你劝劝你媳妇，做人要善良。关键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庄敏炸毛般从凳子上跳起来，双手叉腰开始骂街。 　　庄城苦兮兮的双手一摊，然后把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妹啊，你看哥这口袋比脸还有干净。我要不是每个月有工资上交，估计连家门都进不了。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照办吧。” 　　说着，庄城无奈的仰天长叹。 　　啥？原来她庄二哥在家就是这地位？也太可怜了。 　　“庄大姐，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惹我姐，没好下场的。”这话比真金白银还真，就当是同窗多年最后的善意吧。至于死对头能不能听进去，听进去多少，就看她造化了。 　　“呸，你个吃软饭的臭男人！我倒要看看，我不听宋慧珍的话，会有什么报应？关键是，庄二哥你也是这个意思？”小姑娘跟庄城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静等决堤。 　　“小敏啊，宋国豪住在我这里也是天天干活，你自热不能例外，这是咱妈也同意的。再说你这么大人，挣钱养活自己不过分吧？”庄城有一秒钟的犹豫，可想想妹妹上辈子的结局，还是狠下了心。 　　上辈子，妹妹庄敏因为好吃懒做虚荣心又强，婚姻生活很不如意。最后离婚收场，回到娘家又把自己吃成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在家天天寻死觅活，闹的大哥大嫂和爹娘离心不说，还活活累死了亲爹娘。 　　最后妹妹的大结局庄城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象没了靠山，日子肯定糟糕透顶。 　　看着如今花一样美好的妹妹，庄城愿意花力气对她进行改造。把妹妹叫过来帮忙是真，□□更是真。 　　“小敏，从小二哥就最疼你。今天这事，也是二哥一手安排，你要恨就恨我好了。但你必须明白一点，哥这是为你好。” 　　为了让你不再被人抛弃，为了让你不再成为一条胖虫，为了让你有更美好灿烂的未来。 　　“呸，话说的再冠冕堂皇，也不能掩盖你想要剥削我奴役我的事实。我告诉你庄城，没门。关键是，我庄敏是有气节的，宁死不屈。” 　　说完，眼泪夺眶而出，庄敏扭头就跑。 　　啊这……果然是驴脾气。 　　这人生地不熟的，庄敏还真敢往外面跑？宋慧珍摇头失笑，然后推了把庄城，“你赶紧追过去，先不要让小敏发现，不然她肯定藏起来。她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安全要紧。” 　　宋国豪捏着小外甥的肥爪子，对死对头的所作所为感到叹为观止。这世道可不安稳，她说跑就跑，不服不行啊。 　　反正，他是不敢的。他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人贩子拐骗到山沟沟里，可怎么办哦？ 　　再说，这招呼客人还蛮有趣的，他刚刚才摸着点门道。 　　走？不不不。 　　庄敏用胳膊遮着额头，闷头就往外跑。跨出大门后，她脚步越来越快，很快便跑出了春深弄。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口，庄敏被和老家截然不同的热闹迷花了眼。直到此刻，她才真实的感受到这里是异乡，人生地不熟的异乡。 　　胆怯的后退了几步，却听到巷子里响起了脚步声。不用回头，庄敏就知道是庄二哥。一发狠，她咬咬牙反而冲向了大街，冲进了人群。 　　脑子告诉她应该停下脚步，乖乖和庄二哥回去。可脚却不听使唤，选择了逃离。至少在气消以前，她还是不愿意看见庄二哥那张老脸。 　　逃离真是个坏主意！ 　　刚混入人群，庄敏就开始后悔。 　　被全然陌生的人裹挟着前进，她像巨浪里的一叶扁舟，跌跌撞撞才勉强保持平衡。 　　不熟悉的话音，不熟悉的面孔，还有不熟悉的街道，庄敏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自己。 　　好不容易找到个空隙，庄敏趁机逃出人流。咦？似乎有什么耀眼的光闪过，刺得庄敏赶紧遮住眼睛。 　　被这光芒吸引，她一步步走向商店橱窗。 　　也好，这至少让她暂时忘记了害怕。 　　橱窗里雪白的展示架上，有一枚亮晶晶的发卡，正在阳光下悠闲的发着光，勾引着路过的少女。 　　这应该是水晶做成的吧？肯定是的。 　　一颗颗晶莹璀璨的水晶组成了蝴蝶结的形状，既华丽又高贵，还能在阳光下变换色彩。 　　带在头上，她就是这条街上最美的女人！ 　　庄敏把脸贴到橱窗玻璃上，嘴巴没出息的张成O形。果然，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能浇灭女人的爱美之心。 　　“很漂亮，是吧。” 　　没出息的不止庄敏，脸贴到玻璃上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十八九岁的样子。 　　“不是很漂亮，而是非常漂亮。” 　　漂亮到一下就戳中了她的心。 　　“嗯，是非常漂亮，不过它的价格也非常漂亮噢。” 　　“多少？” 　　“一百二！这是进口货，安城独一份。”见对方露出吃惊的表情，那个女孩才满意的笑了笑。 　　“多少？一百二！这也太离谱了吧？” 　　庄敏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汗津津的纸币。一共是二十三元五角六分。这是她攒了二十年的全部家当。 　　却只够发卡的一个零头。 　　“是贵的离谱，不过也漂亮的离谱。它已经在橱窗里展览了一个月，还没有卖出去一只。” 　　“几个月的工资，没人会舍得。” 　　“我就舍得！只要我上班能挣到钱，我不吃不喝也要把钱攒起来，然后把心爱的发卡买回去。” 　　“你……不怕吃苦？” 　　庄敏其实有一些佩服她的坚韧执着。她喜欢是喜欢，但第一反应就是找爸妈哥哥要钱。让她自己攒钱买，那怎么可能？ 　　“吃苦？谁不怕，可……” 　　女孩蜷缩了一下脚趾，有些难以启齿。可对方是个面生的女孩，可能是刚刚才来到安城。是个倾诉的好对象，她做出判断。 　　拉起庄敏来到树荫下，然后拍着马路牙子，让庄敏坐下说话，“我家条件不好，爷爷体弱多病，奶奶尖酸刻薄，弟弟不学无术，爸爸好吃懒做，家里唯一能挣到钱的，是我妈妈。我们的习惯就是张口问我妈要钱，日子倒也过的安逸。” 　　她双手托着下巴，平淡的语气里有些小伤感，“可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妈妈的小摊经营不下去了。这对我们家而言，是塌了天。妈妈整天以泪洗面，奶奶整天骂骂咧咧，爷爷整天唉声叹气，弟弟整天见不着人影，爸爸只会一味的指责妈妈，我……” 　　“养活你们一大家子白眼狼，你妈可真不容易。” 　　“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 　　“好了好了，你就是，你就是白眼狼，承认吧。有本事做没胆量认，丢不丢人？”家里乱成一团糟，这姑娘还有心思看发卡？庄敏不屑的撇了撇嘴，挪了挪屁股，离对方远一些。 　　关键是，刚才的那些钦佩，她统统收回。 　　“好吧，我就是一只白眼狼。可我私心里是心疼妈妈的，却因为在家里没有地位，所以对她现在的遭遇无能为力。” 　　“嘁”，庄敏也捧起了下巴，然后呆呆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嘁什么嘁！别以为你就比我高贵多少。我看你也就是个温室里的花朵，长不大的巨婴。” 　　“呸，你这烂嘴谁受得了？” 　　“狗急跳墙了吧！你看看你，从头到脚有哪一样是你自己挣的？还不是沾着爸妈兄弟的光，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呸，谁又比谁更高贵？” 　　“你……我有一点比你强，至少我有爸妈兄弟可以依靠。”庄敏气呼呼的瞪了女孩一眼。 　　“真的？我看不见的吧？靠山真那么牢靠，你用得着哭着离家出走？傻瓜，靠山山倒靠水水跑，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说的对！ 　　粗大的梧桐树后，庄城挥了挥拳头，对这个陌生女孩的话充满了认同。 　　弄堂里，他是故意弄出的声响。凭他对妹妹的了解，除非她自己想通，不然就是回去也不代表和解。 　　他不远不近的跟在妹妹身后，替她阻挡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单独走在街头，真的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一路护送妹妹来到百货大楼，就发现傻妹妹被橱窗勾走了魂。罢了罢了，等他赚了大钱，妹妹要什么他就给买什么。 　　看见妹妹和陌生人聊的起劲，庄城便躲到树后，抱着胳膊靠着树干，懒洋洋的打起了盹。 　　咦？这个姑娘家里的事越听越熟悉，庄城睡意全无，挠着下巴陷入沉思。 　　靠，这不会是吴红英她女儿吧？ 　　这特么也太巧了点！ 第27章 菠萝饭 见庄家兄妹俩一前一后出门，宋…… 　　见庄家兄妹俩一前一后出门，宋慧珍这才想起手里一直端着盘子。她笑着招呼儿子和弟弟，“来来来，新鲜出炉的绿豆糕，正好便宜你们。” 　　现在有了对照，宋慧珍顿时觉得弟弟简直就是天使。虽然有点怂但至少听话，不像小姑子，简直娇纵的无法无天。 　　快到中午，宋慧珍又为全家的午饭忙碌起来。自从做了红豆糕当谢礼，她的糕点生意算是拉开了帷幕。 　　当然，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不过食客如此捧场，她又有的钱赚，何乐而不为呢？咳咳，五块钱三块，利润相当可观。 　　最近她实在是忙坏了，今天还是做点夏天特色的吧。眼光一动，宋慧珍就看到墙角那一堆菠萝。 　　昨晚在巷子口，她一口气买下了三轮车大爷的小半车菠萝。起因是，看着大爷晒得黝黑的脸和一手的伤疤，她有些不忍心。 　　挠了挠眉梢，计上心头。 　　今天她就做一个开胃应季又简单美味的菠萝饭。 　　把菠萝肉完整取出是个技术活，这根本难不倒宋慧珍。手一触碰到菠萝的表皮，她就能清楚的感知到整个菠萝的内部结构。哪一处下刀，如何用刀如何转折，一切尽在她的脑中。 　　只要她想，就能把菠萝肉完美无缺的取出来。 　　不出三分钟，一个菠萝就拆解完毕。看着盘子里那鲜美多汁的果肉，宋慧珍对自己的处女秀非常不满意。 　　脑子对每一个步骤清清楚楚，可手却跟不上节奏。真是……气死个人。 　　再来。 　　她就不信了，心手如一真这么难？ 　　直到试到第三只，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技术的确不行。当然，这肯定是“手”的问题。 　　不知道把这一堆菠萝削完，她的技术能不能上一个台阶，跨进两分钟大关？ 　　绿豌豆，胡萝卜，火腿丁，再加上盐水浸泡过的菠萝粒，加入米饭翻炒，一大锅香甜美味的菠萝炒饭就完成了。 　　炒饭的工夫，她又打了个丝瓜蛋汤。别的不说，她的时间管理能力，到是越来越强了。 　　夏天的厨房，谁待谁知道。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热，只待一会，就感觉自己成了离岸的鱼，仿佛下一秒就会脱水而亡。 　　宋慧珍热的满脸通红，头发被汗水打湿，转过头去，就看到门口流哈喇子的两只。 　　两个人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脸上是如出一辙表情，全国吃货统一的表情。 　　“哟，绿豆糕还不能堵住你们的嘴？” 　　“麻麻，绿豆糕早次完啦。可小肚肚说，他还想吃。”粥粥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腆着的肚子，眨着眼说道。 　　“对！姐，这菠萝饭你是第一次做，要不要我替大家尝尝？”宋国豪认真的举起手，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 　　“擦擦口水。”宋慧珍没好气的笑了，然后扭腰绕过这两只馋猫。她现在首要任务是冲个凉，不然……她自己先馊了。 　　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正经的午饭时间到了，可庄家兄妹还是踪影全无。这年头，要联系个人可真难。 　　当下，固定电话还是奢侈品，大哥大就更不用说了，不是一般两般的人能消费的起的。 　　宋慧珍坐到吊扇底下，乘了会凉，这才惊觉那两小只不在屋里？真是的，外头太阳毒辣，跑出去干嘛？ 　　抓起蒲扇起身，宋慧珍推开纱门，就看到院子里阴凉处站马步的粥粥。 　　拿蒲扇挡住阳光，宋慧珍一溜小跑，边跑边说，“粥粥，你这是干什么啊？外面这么热，小心中暑。宋国豪，你就是这样看孩子的？” 　　宋国豪蹲在角落里，正愁的不行，见亲姐果然火冒三丈，只能挠了挠后脑勺，眼神无辜，“姐，亲姐，这小祖宗犟起来，是我能劝的住的吗？” 　　“麻麻，我要练功，我要和粑粑一样腻害。”粥粥已经左摇右晃，可仍旧在苦苦坚持，“麻麻，粥粥说过要保护你的。” 　　宋慧珍别过头去，眼泪夺眶而出。她的粥粥，是全天下最乖最可爱的天使，没有之一。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全身心的依赖和喜欢。真好。 　　“粥粥，妈妈非常感谢你。可现在是夏天，练功可以在家里。万一你中暑生病了，妈妈要担心的。”说完，宋慧珍一把抱起粥粥，就往房间里赶。 　　孩子明显已经到了极限，急需立即休息，并补充水分。 　　一大早扎马步，这是她现在睁眼做的第一件事，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粥粥。宋国豪和粥粥也被赶起床，一起学。当强身健体也好。 　　可没想到，最执着的，居然是粥粥。他不是保护妈妈放在嘴边，更是铭刻在了心上。这样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孩子，如何不让宋慧珍死心塌地？ 　　帮粥粥把酸痛的肥腿揉通，宋慧珍这才喂了他一些凉开水。见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就决定不等庄家兄妹。 　　宋国豪学乖了，赶紧主动把饭打好。他们刚拿起筷子，这庄城就拉着一脸不乐意的妹妹回来了。 　　要说他们夫妻没有商量好，估计没人信。 　　见庄敏那不情不愿的小表情，宋慧珍气不打一处来。对比粥粥，算了，对比宋国豪，这庄敏就是长不大的熊孩子。 　　这副臭脸色摆给谁看？ 　　“啪”，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宋慧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这里不养闲人，不愿意留下就走！庄城你马上去给她扯火车票。”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 　　庄城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自己的妹妹不争气，他这当哥哥也硬气不起来。讪笑着拖着妹妹进屋，他点头哈腰的跟妻子道歉，“慧珍，你就原谅小敏一次，好不好？她知道错了，这不还主动跟我回家了。” 　　庄城的话刚说完，屋子里便陷入死寂。 　　庄敏不敢相信眼前如此卑微、毫无骨气的男人，真是她英明神武的庄二哥？这也太颠覆三观了吧。可归根结底，她庄二哥还是为了她，才低头的。 　　她像失了水分的鲜花，蔫不拉几的低垂着脑袋，脚趾抠着鞋底。可这道歉的话，就是梗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离家出走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她却像过了一辈子。摸着空荡荡的裤兜，她更是心如刀绞。 　　那里曾经放着二十三元五角六分，现在却被人忽悠的一分不剩。她果然是个废物，钱都保不住的废物。 　　想起她错付的感动，关键是错付的信任，就这样被对方肆意践踏……活该，她只能这样骂自己。 　　宋国豪鹌鹑样咬着筷子，恨不得自己能够隐身。但看他姐对庄敏的态度，又觉得通体舒泰。该！ 　　不过姐夫庄城的表现，到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真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不错不错，保持保持。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粥粥，折腾了一上午，他早就饿肚子啦。至于绿豆糕，那是点心，可以忽略不计。 　　“麻麻，小肚肚饿了，要次菠萝饭。” 　　他“吧唧”着嘴，肉窝窝的手指头，指着饭碗迫不及待的说道。 　　天大的火，也在粥粥的“吧唧”声里烟消云散。宋慧珍突然笑了，她摸了摸粥粥的脑袋，然后抓起筷子在桌子上怼了下，“吃饭吧。” 　　“哦。” 　　另外两只赶紧端起饭碗。碗里的菠萝饭既有水果的清香，有米饭的香甜，更有火腿的油脂香，实在是诱人至极。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饭桌边三个人已经开始大快朵颐，庄城尴尬的直起腰，厚着脸皮跑进厨房，打出两碗饭来，然后招呼妹妹坐下。 　　庄敏别过头去，躲开了庄二哥。宋慧珍这样的态度，她宁愿饿死！ 　　可气节抵不过食物的香味，关键是，她面对世界上最佳吃播粥粥同学。他每吃一口饭都要幸福的叹一口气，然后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哪怕厌食症都能得到治愈。 　　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坐下去，庄敏又觉得没面子，就好像她在宋慧珍面前矮了一头似的。 　　好吧，实际上她已经矮了一头。 　　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轰鸣声，庄敏委屈的直吸鼻子。亲妈啊，你姑娘在外头过的可惨了。 　　原来这世界上，把你当成心肝宝贝的，真的只有爸妈。啊，多么饿的领悟。 　　庄城用手肘碰了碰妻子，示意她开个口，不然小姑娘真不肯坐下来。 　　毕竟是亲妹妹，他还是心疼的。再说都是亲人，犟成这样有必要吗？ 　　凭什么让她低头？ 　　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就是犟的必要。 　　宋慧珍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刻在骨子里的倔强。以前只是掩盖在温和柔顺的面具下，直到此刻才全面爆发。 　　也许，上辈子她一夜白头，孤独的找了三十年孩子，何尝不是倔强？ 　　现在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只想好好弥补粥粥，其他的都可以一笔带过，包括庄城。所以，凭什么还要让自己憋屈？ 　　“啪”，宋慧珍把碗摔到桌子上，冷冰冰的瞥了眼庄城，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门外。 　　她甚至懒得和庄城争辩，没意思极了。 　　男人没意思极了。 　　这是打什么哑迷？ 　　宋国豪抱着碗，呆呆的看看姐，看看姐夫，看看死对头，再看看房门，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智商也许不够用？ 　　庄城却福至心灵，奇迹般领会到妻子的含义：如果他再偏帮庄敏，那他们两个人就一起滚出去。 　　连他都怨上了吗？庄城捏着眉心感到头痛。重生到现在，他第一次在宋慧珍脸上看到这般冷漠和绝情。 　　因为妹妹，刚刚缓和的夫妻关系降破冰点，他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第28章 为什么一定要做烧仙草 庄城突然间明白…… 　　庄城突然间明白，宋慧珍之所以没有提出离婚，并不是对他还有感情，而是觉得粥粥需要一个“爸爸”。 　　他的妻子真的不爱他了，至少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爱。 　　这个认知让他痛彻心扉。上辈子，他弄丢了儿子，难道这辈子还要弄丢妻子吗？ 　　庄城顿时红了眼眶。 　　那他的重生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是他本末倒置，几乎是以救世主的姿态想要拯救身边的人，反而忽略了妻儿的感受。是他该死。 　　庄敏是他的妹妹，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自然感情深厚。可从小敏对妻子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她们相处的并不融洽。 　　不，是非常不融洽。 　　而庄敏又不像宋国豪，听话好忽悠，小姑娘被娇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徒增矛盾。 　　庄敏留下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那他何必当这个恶人？为了和谐，还是把人送回去的。 　　电光火石之间，庄城心思百转，已经把宋慧珍的脾气摸透。对他而言，最最最重要的，肯定是妻儿。 　　“庄敏，你嫂子的意思就是，吃完饭就送你回家，我们不勉强你了。好了，这下可以坐下吃饭了吧？” 　　说着，他谄媚的夺过宋慧珍的碗，给她打了一碗汤。妻子的猫咪胃口他最清楚不过，一碗饭已经是超水平发挥。 　　其实，庄城就是利用妻子没有明确说开，这才误导了其他人。反正只要宋慧珍不拆穿，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宋慧珍失笑，庄城居然有这样没脸没皮的时候？算了，粥粥需要“爸爸”，目前庄城是最合适的人选。 　　继续留家察看吧。 　　笑着接过汤碗，宋慧珍专心品尝起今天的丝瓜蛋汤。哎，不知道哪个大厨做的，这汤色香味俱全，喝一口就让人回味无穷。 　　庄敏有时候挺奇怪的。宋慧珍变着法让她留下来，她偏不乐意。现在宋慧珍想把她送回家，她又想留下了。 　　挪动脚步坐到凳子上，庄敏小媳妇样拿起筷子。这什么菠萝饭，听都没听过，估计不会好吃到哪去。 　　唔，真香！ 　　几粒米饭刚入口，庄敏就精神一震。饭粒上包裹着各种配料的味道，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逊。 　　绝了！ 　　“啊呜啊呜”，庄敏端起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菠萝饭她可以干三碗，谁也不要拦着她。 　　此情此景让宋国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然后赶紧站起来盛第二碗。 　　到了自己碗里的，才是自己的。 　　“庄城，把你的钢丝床摊在客厅里，你就到隔壁跟国豪挤挤？这样我们两个女人一间，你们两个男人一间。正好。” 　　宋慧珍放下碗，突然觉得庄敏留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嘎”，庄城则是呆若木鸡。他开始后悔把妹妹叫过来，害的他爬床的时间无限期拖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时间如流水，转眼就到了七月底。 　　自从庄敏来了以后，宋慧珍把每天的份额增加到二百，这是极限忙是真的忙，钱也是真的赚。 　　这不，宋慧珍摇着新鲜出炉的存折，满心欢喜。现在她离一千万的小目标前进了一小步，真的可喜可贺。 　　哎，庄城今天出去收购原料，也不知道他那边顺不顺利？ 　　牵着粥粥路过余大姐的小卖部，宋慧珍笑盈盈的买了几盒冰砖，带回家“骗骗”孩子。笑着和余大姐寒暄几句，她才闲庭信步般往家里走。 　　果然，见到冰砖，被掉在家里的郁闷便忘记的干干净净，只记得抢自己喜欢的口味。 　　“我爱草莓味的。” 　　“香草味才好吃。” 　　“麻麻，我两个都要。” 　　“哈哈哈，幸亏我机智，都有都有，自己挑。”宋慧珍想起存折上的数字，心情大好。谁能想到，一个月前她的全部家当总共只有三百出头，可现在…… 　　宋慧珍摸了摸挎包，存折上的数字是三千！哈哈哈，有钱的感觉真好。 　　当然，对于拿着大哥大开着桑塔纳的大款们来说，也许不过就是一顿饭的钱。可对于宋慧珍这个小土鳖而言，这已经是一笔大大大额的巨款。 　　“怎么我庄二哥还不回来？”庄敏舀起一大勺冰砖，不安的盯着院子。她庄二哥凌晨三四点就出门去了，现在已近中午，事情还没办完吗？ 　　哟，知道心疼庄城了？看来这段时间没白疼。宋慧珍把凉白开一饮而尽，由衷的替庄城高兴。 　　“庄二哥不回来，嫂子就不发生活费。二哥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还乱跑，该打。” 　　好吧好吧，是她多虑了。庄城的改造工程任务艰巨，前途无亮。 　　“小敏你瞎说什么！姐夫是去采购仙草粉，这可关系到生意能不能继续，很重要的。”宋国豪吃的满嘴的奶胡子，嘟嘟囔囔的批评庄敏。 　　这话听着顺耳多了。宋慧珍眉头舒展开来，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识大体。 　　“生意不能继续，我姐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拿什么发生活费？赚不了钱，就是这冰砖，我们都吃不到。”宋国豪一本正经的教训起庄敏，把另外两只唬的一愣一愣。 　　好吧好吧，她就不该对这两个抱有幻想。 　　宋慧珍苦笑，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不过听了国豪这话，他们仨把盒子底刮到干干净净。 　　这也算意外之喜？ 　　刚吃完冰砖，就听到“叮铃铃”的车铃声。 　　是庄城回家了！ 　　他推着三轮车，满身大汗，一进门就直嚷嚷，“快给我倒水，我快晒成肉干了。这太阳天出门，太遭罪了。” 　　说着，他把委屈的小眼神投向妻子。卖惨也好，卖乖也罢，只要能让宋慧珍心软，他都愿意尝试。 　　自从庄敏来了以后，他和妻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处着。外人到是觉得他们夫妻很恩爱，可只有庄城心里清楚。 　　妻子已经对他竖起心墙。 　　和平相处？更像是搭伙过日子。 　　不过，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很贪心，他情愿慧珍跟他吵跟他闹，跟他要东要西，这至少表明妻子在乎他，爱他。 　　而不是像现在，把他当成可有可无的“爸爸”。他不要可有可无，他要……无可替代。 　　“确实辛苦。”宋慧珍捧上一个陶瓷杯，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凉开水，“庄城你先喝口水。看来……今天这事不顺利，你跟我好好说说。” 　　宋慧珍看了眼空无一物的车斗，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不应该啊？ 　　现在烧仙草正当季，卖仙草粉肯定有利可图。可看庄城累成这副模样，一定跑遍了整个安城却空手而归。 　　“咕咚咕咚”，庄城接过杯子，仰头就喝。凉透的开水带着丝丝咸味，解渴最佳。宋慧珍就是这样，只要她愿意，照顾起人来是无微不至。 　　喝的太急，水从嘴角流出来，蜿蜒向下，把湿了又干的衬衫再一次打湿，显出里面的白背心来。 　　“痛快。”庄城一口气喝干一陶瓷杯的凉水，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他抓着衣袖抹了把嘴，这才瘫坐到吊扇底下。 　　“慧珍，安城世面上找不到和烧仙草相关的任何食材，任何。我甚至跑到了乡下，可依然……一无所获。” 　　“这肯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庄敏急得站了起来。 　　“会不会……是吴红英？” 　　宋国豪对她深恶痛绝。 　　“不可能！” 　　庄敏赶紧跳出来反驳。见大家露出意外的眼神，她挠着鼻尖，心虚的坐下，“她……她就是一平民百姓，哪来这么多钱？对！关键是，收购原料，而且这么多原料，是要花一大笔钞票的。吴红英她没钱。” 　　看来，庄敏是记吃不记打，又偷偷摸摸和吴红英女儿联络上了。 　　如果换作以前，宋慧珍说不定会说小姑子几句。可现在，她乐得当做不知道。反正被骗的又不是她，损失的又不是她的钞票。 　　“会不会是广场上的其他小贩联合起来？” 　　“也许，是那帮混混干的？这样可以掐死我们生意的命脉，才能置我们于死地。” 　　怀疑对象越来越多，而笼罩在房间里的愁云，也越来越浓。 　　刚刚存钱的喜悦，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宋慧珍按着额头，对眼下的处境感到担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是厨艺再好，没有原料也是抓瞎。 　　她的赚钱大计，就要这样夭折了吗？ 　　“家里的仙草粉还够用多长时间？来得及的话，我去周边的几个县城找找。我就不信，对方真能搞垄断？”庄城捶了捶饭桌，提出自己的方案。 　　庄敏呆呆的望着吊扇，满脸的郁闷。她一直以为没人管是最幸福的，可……今天她做错事，居然没有一个人批评，她反而心里直打鼓。 　　关键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可取。这个女孩上次卖惨已经骗走了她全部家当，现在又来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她就想被庄二哥或者宋某某骂醒，可他们就当没有这回事，真他妈让人……如鲠在喉。 　　宋慧珍没有精力理会小姑子的小心思，而对于庄城的主意，她不可置否，“对方肯定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下县城很有可能是无用功。” 　　宋国豪挠着下巴，他蠕动嘴唇，怯怯的开口，“姐，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万一讲的不对，你就当放屁。” 　　“放。” 　　“姐……你为什么一定要做烧仙草？” 第29章 天价凉面 哇，一语惊醒梦中人！ 　　…… 　　哇，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慧珍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她猛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懊恼的说道，“我真的是陷在烧仙草的牛角尖里起不来了。国豪，你说的对，我为什么非要一根筋的盯着烧仙草？我完全可以做其他吃食啊。哈哈哈，国豪，姐要给你大红包。” 　　“对啊！”庄城一拍大腿，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哈哈哈，我们都钻牛角尖了，包括暗中黑手。他凭什么认为我们只能卖烧仙草，这是思维误区啊！还是国豪你看的清，这次你立大功了。” 　　“那我们……接下来卖什么好？” 　　“夏天大家都食欲不振，你们想吃什么？”宋慧珍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嘛。其实，她心里已经有底了，“其实，这样也好。我应该感谢这个幕后黑手，是他逼着我下决心转型。这是好事，你们要转变观念。” 　　“烧仙草卖的好好的，转什么型啊？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慌？”庄敏呶了呶嘴，撑着额头小声的嘀嘀咕咕。 　　宋国豪翻了个白眼，对死对头的智商感到无奈。而更气的是自己，居然跟这样的傻大姐斗了二十年？ 　　“面面，粥粥要次面面。”粥粥只知道，最亲爱的麻麻问他次什么，他翻遍小脑壳，这才想出答案。 　　面？凉面！ 　　粥粥和她意见一致，看来她的计划行得通。宋慧珍笑得通体舒泰，把粥粥抱到膝盖上，一通猛亲。 　　“粥粥，你就是妈妈的福星。” 　　“咯咯咯，粥粥最爱麻麻。” 　　每日例行肉麻，又开始啦。 　　庄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凉开水，眼神柔和的看着妻儿，“慧珍，你是主厨，我听你的。我相信，凭着慧珍你的手艺，做什么都能大卖。” 　　”姐，反正我就是你小跟班。” 　　“……嫂子，听你的。可卖烧仙草嫂子是头一份，但这凉面嘛，嫂子就要重新打拼。” 　　“小敏的担忧不是没道理，不过……我知道一种特别的酱油，熬好了，就是我家的招牌。你们对我的手艺，多点信心好不好？” 　　宋慧珍眼睛晶晶亮，越说越兴奋。 　　说干就干，其实家里头这凉面也经常做，原料备的齐全。宋慧珍抓起围裙，兴冲冲的进了厨房。 　　在厨房，她有绝对的掌控权。爽。 　　很快，厨房里就散发出清新自然的香味。这味道虽然不及肉香，但在这大夏天，却比肉香更馋人。这股味道，它就直往人鼻子里钻，勾的人心痒难耐。 　　“这宋慧珍又搞什么花样，馋死人了。” 　　“可不是！天天的不消停。” 　　“怎么感觉今天家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唔～就着这味道我可以干三碗饭。” 　　“对对对，红烧肉闻着有点腻。但今天宋慧珍做的清清爽爽，让人食欲大开。” 　　“哎呦，不行不行，我回家垫垫肚子去。” 　　巷子里交头接耳的居民一下子做鸟兽散。回家回家。家里还有咸菜疙瘩，还有粗俗的老妻。 　　“好了，大家试试。如果你们觉得可以，等烧仙草了结，我们就抢占凉面市场。”宋慧珍对自己的手艺，那是相当的自信。 　　这样神采飞扬的宋慧珍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让庄城移不开眼睛。他也跟着咧开嘴，他就喜欢她那股不服输的劲。 　　“哇哇哇，我想到大街上跑三圈。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好吃到无法形容。特别是酱汁。”宋国豪端着碗，夸张的大喊大叫。 　　“唔，嫂子手艺绝了。” 　　“麻麻，粥粥可以天天次面吗？” 　　“慧珍，这凉面不火没天理。慧珍，活该我们赚钱。”庄城“呼噜”一口面条，含含糊糊的说道。 　　“你们说的太夸张，我对你们的赞美有些不够信任。所以，我要去找权威品尝。”端起拌好的凉面，宋慧珍调皮的眨了眨眼，然后转身离开。 　　天气炎热，朱奶奶的摇椅摆到了过道，那里有穿堂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蒲扇，眼神悠远。似乎在怀念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发呆。 　　“朱奶奶，我今天做了凉面，特别需要你的指点。”端着碗跨进门槛，宋慧珍笑容满面。 　　“嗯，整个春深弄都闻到了，老婆子自然不例外。既然慧珍你这么热情，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省的我自己做饭。”朱奶奶笑着把蒲扇搭在肚子看，看着宋慧珍满脸慈爱。 　　把面条放到小几上，宋慧珍蹲下来，手搭在朱奶奶膝盖上，一脸孺慕，“朱奶奶，看到您，我才相信，这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想亲近您，哪怕跟您说说话也好。” 　　“我做了凉面，家里人一通夸赞。可我这心就是不踏实，不让您骂几句我就踏实不了。您说怪不怪？” 　　“傻孩子，你能住进我的院子，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是缘分是什么？还有慧珍你要学会独立，对自己的手艺要自信。今天这光闻味道，就让老婆子我垂涎欲滴了。” 　　朱奶奶慈爱摸了摸宋慧珍的头顶，眼睛里透着睿智的光芒。 　　“您请尝尝。”宋慧珍把面端起来，捧到朱奶奶手里。朱奶奶的话让她非常感动，千言万语都在这碗面里。 　　“嗯，有鸡丝，黄瓜丝，蛋皮，还有……这是香菇酱？”朱奶奶挑了一筷子面条，认真品尝起来。面条入口，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各种食材的味道，被酱汁完美融合，包裹着一根面条。在酱汁里，朱奶奶甚至尝出了夏天的味道。 　　一口接一口，直到一碗面条下肚，朱奶奶这才摇头失笑，“慧珍，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对于这碗凉面，朱奶奶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恰当。” 　　朱奶奶从口袋里掏出四四方方的手帕，轻缓的擦着嘴角，“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特别是酱汁。你……加了芹菜、胡萝卜，还有很多种香料，但是，这些只是陪衬，它们反到衬托的酱汁愈发的清香鲜美。我想，它一定能俘获大批食客的心。至少，我非常喜欢。” 　　“朱奶奶，您怎么跟他们一样，尽说好话。您得提点意见，方能显得您与众不同啊。”宋慧珍摇着朱奶奶的膝盖，软软的撒起娇来。 　　“意见？有啊。就是面条打多了，把老婆子我撑到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饱。所以啊，我意见可大了。”朱奶奶拿起蒲扇，拍了拍宋慧珍的肩膀。 　　得到朱奶奶的肯定，宋慧珍信心大增。能否杀出幕后黑手的重重包围，就看凉面的表现了。 　　现在，一家人为了定价吵的不可开交。 　　“二哥，嫂子，外面卖的凉面一块到一块五，我们就按这个标准来，准没错。” 　　“庄敏，你也知道外面的那是什么货色，居然拿来跟我姐做的比较，没的拉低身价。我觉得吧，低于三块咱不卖。这么好的味道，三块都是便宜那帮人。” 　　“我支持三块。大夏天做饭多遭罪。再说了，慧珍这手艺，值这个价。” 　　“你们……哼，定价太贵没人来就尴尬了。做生意，还是要薄利多销。” 　　“不！平常都是讲究薄利多销，但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你们说，我这面十块钱一碗怎么样？” 　　“十……十块？！姐，这个有点离谱吧？” 　　“是啊，嫂子你是不是热昏头了？” 　　“……额，慧珍，要不咱三块五如何？” 　　“你们听我解释。我定价十块不是无的放矢，第一我的手艺值那个价，第二……通过价格也可以淘汰排队制度。广场上老是排长队，长此以往，肯定惹众怒。”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宋老板要卖天价凉面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食客中间流传开来。 　　一碗凉面十块钱，这不是天价是什么？工人工资一个月三四十，就能够养活一家人。现在到好，还吃不到五碗面！ 　　难道宋老板这面金子做的？ 　　这个价格一出，很快就劝退了大批食客。他们隔三差五花个一块钱，尝个鲜还是可以接受。但花十块钱吃碗凉面？ 　　那不得让全家跟着喝西北风？ 　　算了算了，咱平民百姓是消费不起哦。 　　鲁大姐也是忧心忡忡，替宋慧珍担心生意，“我说慧珍，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这凉面的价格，高的离谱。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怨气的。那些躲在暗处的畜牲，搞得你做不成烧仙草。但食客一直是支持你的，你不能把怨气撒到食客身上。” 　　“鲁大姐，你想哪去了！我是有怨气，可怎么可能发泄到衣食父母身上？我们抛开主观因素，你觉得我的手艺值不了十块钱吗？” 　　宋慧珍被满脸愁容的鲁大姐逗笑，她把装钱的盒子盖紧盖子，然后拍了拍鲁大姐的肩膀。 　　“……值。” 　　“那不就行了？鲁大姐，卖力气不稀罕，卖手艺才值钱。我对我的凉面有绝对的自信，鲁大姐你尝过就知道。” 　　“哎～我支持宋老板。凭宋老板的手艺，只要店面高级一点，这凉面就得二十块、三十块。” 　　“大哥大”毕竟是生意人，他非常赞同宋慧珍的转型。 　　“宋老板，明天我一定捧场。” 　　“谢谢，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的凉面值不值十块钱，明天见分晓。” 第30章 转业手续 面条供应商，宋慧珍找的是弄…… 　　面条供应商，宋慧珍找的是弄堂里的陈阿叔，他做面条已经有四十年的经验。每天供应三十斤湿面，这可是一桩大买卖。 　　宋慧珍还煞有介事的签订了供货合同，里面有一条就是价值一千元的天价违约金。她也是没有办法，实在不想在原料上再被人卡脖子。 　　丑话说在前头，条款落在纸上，宋慧珍才真正放下心来。再说，他们都在一个弄堂里进进出出，想来不敢弄虚作假！ 　　把合同稳妥的收起来，宋慧珍的心才算是落到实处。接下来，就静等宋氏凉面惊艳众人。 　　和往常一样，宋慧珍六点左右来到广场。穿过人群，来到固定的小角落，卸下家什。 　　今天尾随他们而来的食客，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看来，这些都是不差钱的主。 　　除了宋慧珍，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习惯了前呼后拥人声鼎沸，现在这少之又少的食客，让他们一下子难以适应。 　　当然，更担心的还是凉面的销量。 　　宋慧珍对这样的场景却颇为满意。以前人多是多，但她赚的不过是辛苦钱。还是凉面好，凉面她只需要掌控关键步骤，其他都分包出去。 　　比如，庄敏负责拆鸡丝，宋国豪负责刨黄瓜丝，连庄城这个厨房杀手也被差使的团团转，学会了煮面。 　　无需多言，宋慧珍揭开酱汁的锅盖，沁人心脾的香味便飘散开来。面是凉面，酱汁却是微热的。这样的一勺汁水浇在凉面上，整个面条就得到了升华。 　　“大哥大”是最忠实（有钱）的拥趸，他从宋慧珍手里接过面碗，先陶醉的深吸一口。只闻味道就已经回本，这十块钱花的真不冤！ 　　不需要吆喝，自然有人尝鲜。 　　一尔再再尔三，小摊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吃客。和以前吃烧仙草叽叽喳喳不一样，这些人大多比较沉默，他们或蹲着或坐着或站着，只管抱着碗埋头嗦面。 　　旁边有流着口水又不舍得花钱的食客，凑过去打听，“喂，兄弟，这面到底怎么样？你们别光顾着吃，到是跟我们说说啊。” 　　“大哥大”警惕的抬起头来，把最后一口面扒拉到嘴里，才心满意足的抹着嘴，意犹未尽的说道，“值！超值！我不跟你们瞎比比，宋老板，再来一碗。不，再来两碗！” 　　“打包还是……” 　　“一份打包一份现吃。嗝。” 　　“要不……两份都打包？”宋慧珍都替“大哥大”噎得慌，“老板，那边有免费的大骨汤，随便喝。” 　　“宋老板，我真的还想再吃一碗。嗝。” 　　“那……您先缓缓？” 　　“不！我就是撑也要撑下去。嗝。” 　　“……那您随意。” 　　很快，撸完第一碗的食客，都疯了一样抢开始第二碗，甚至第三碗。这群人像饿死鬼投胎，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嘴里塞。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因为不限份数，一百份面条几乎是一销而空。最后还是宋慧珍出面阻止，才勉强把食客的心安抚下来。 　　想到明天还能吃上宋老板亲手调制的面条，他们才揉着肚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从宋慧珍出现到面条全部卖完，差不多只过了半个小时！她忍不住有些得意，也很想看看幕后黑手此刻的脸色。 　　火爆的销售给了大家信心，两个小的又在后面吵的不可开交。宋慧珍懒得理那两只，她牵着粥粥，迎着夕阳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晚霞如雪，映红了半边天空。 　　路过百货商店时，宋慧珍看到有不少人在橱窗前围成圈，对着什么指指点点。 　　宋慧珍从来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砰砰砰”乱跳。像被控制的牵线木偶，她拉着粥粥一步一步走向橱窗。 　　挤开人墙，只见橱窗下的水泥地上，蹲着一个乞丐。看不出年纪，他浑身上下乌漆麻黑，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孩子的腿！他的腿从腿根处齐刷刷断掉，整个人坐在装着轮子的木板上，眼神空洞。 　　宋慧珍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这会是粥粥上辈子的结局吗？ 　　她的宝贝会不会也被人这该死的人贩子打断腿，然后成为他们的敛财工具，早早殒命……或者生不如死？！ 　　这是宋慧珍一直不敢触及的“结局”，她痛无可痛，蹲下来一把搂住粥粥，崩溃的号啕大哭。 　　庄城停好三轮车过来，看到的就是哭的失态的妻子。再看一眼小乞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蹲下把妻儿揽在怀里，他也是眼眶通红。有些痛，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那滋味真的是叫人肝肠寸断。 　　人贩子都应该千刀万剐！ 　　这个小乞丐被拐卖前，也曾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啊。而看他现在麻木不仁的样子，活着就是受罪。 　　宋国豪刚想去检查小乞丐，从不知哪里就窜出来好几个闲汗，对着他怒目而视。而孩子，则连眼皮的没动一下。 　　他可能无数次期待过有人能救他出狼窝，可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只能绝望。 　　未来是什么？也许，还不如一顿饱饭来的实际。 　　指使宋国豪去公安局报案，看着小舅子在人群里飞快的穿梭，庄城无奈的叹气。这只是无用功，等公安赶到，他们早就逃之夭夭。 　　这些人都是团伙作案，流动性极强，公安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宋慧珍已经到达崩溃边缘，她完全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而小乞丐的脸，则变成了粥粥的样子。她哭的撕心裂肺，对自己的痛恨也到达顶点。 　　要不是她疏忽，粥粥就不会丢。 　　现在，她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粥粥。 　　必须这样。 　　从那天开始，宋慧珍就恨不得把粥粥拴在裤腰带上，二十四小时不分开。粥粥微弱的反抗，以及庄城的劝解，通通无效。 　　生意的火爆不能浇灭的她的惶恐，宋慧珍一天比一天消瘦，而也把粥粥看的越来越紧。以至于粥粥看见最亲爱的妈妈，就像老鼠见了猫，能躲多远躲多远。 　　八月末的一个傍晚，庄城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把妹妹赶出房间。他把焦虑到暴瘦的妻子搂进怀里，怜惜的亲了亲她的发旋。 　　“慧珍，明天我要回一趟部队，来回最快三天。你知道，为了能够转业，我已经赖在家和领导犟了近两个月。刚刚团部来电话了，让我明天去办理转业手续。” 　　他紧紧搂着妻子，恨不得把她刻到骨血里，“慧珍，我成功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就再不会有分离。慧珍，听我说，振作起来好不好，粥粥和我都需要你。” 　　宋慧珍埋在庄城怀里，丈夫滚烫的胸膛都不能温暖到她。她眼眶通红，眼底却是干涸的。 　　痛到极致，眼泪也会不翼而飞。 　　“庄城，不要离开好不好？粥粥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出事的。我害怕，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宋慧珍浑身都在战栗，主动伸出手，环上丈夫的腰。 　　妻子难得亲近，庄城却没有心思温存。他满心怜惜的朝蔫在角落里的粥粥招招手，搂进怀里，亲了口孩子的额头，“粥粥，你还记得上次看到的小乞丐吗？” 　　他叹息的说道，“妈妈就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你把你看的这么紧。粥粥，你已经是男子汉了，所以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粥粥歪着头，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陷入沉思。麻麻的爱沉重的他负担不起，这段时间连肚皮都瘪了不少。 　　他小大人般叹了口气，靠近宋慧珍怀里，熟练的蹭了蹭，“麻麻，你是担心我也被坏人抢走，然后打断腿吗？” 　　似是想到打断腿那样可怕的场景，粥粥吓得打了个哆嗦，然后使劲往妈妈怀里钻。 　　他搂着宋慧珍的腰，一个劲的蹭，“麻麻，粥粥最爱你了，粥粥永远不会怪麻麻的。粥粥不要做小乞丐，粥粥不要打断腿。” 　　说着，孩子已经眼泪汪汪。 　　这让宋慧珍如何忍得住，她搂住粥粥，母子俩抱头痛哭。 　　什么冷静，什么理智，什么坚强，统统见鬼去吧。此时此刻，宋慧珍就是一个忧心儿子的妈妈，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这么一哭，母子俩也算冰释前嫌。 　　痛快的哭出来，宋慧珍也好受许多。猛然间看到瘦了一圈的粥粥，她好奇的掀开小褂子，捏了捏他松垮垮的肚皮，心疼的不得了。 　　粥粥抱着肚皮“咯咯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麻麻，你不要捏小肚皮好不好，痒。” 　　“好。妈妈只没想到，粥粥的小肚皮瘪成这样。是妈妈不好，妈妈……有些钻牛角尖。不过粥粥你一定要答应妈妈，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妈妈会发疯的。” 　　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宋慧珍说的无比郑重。 　　“麻麻你忘了吗，我有天天练功的，我可腻害了。”粥粥神气活现的爬起来，叉着腰站了个标准的马步。 　　看着恢复活力的粥粥，宋慧珍更加懊恼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她掐着鼻梁，逼自己清醒，“庄城，去部队的时间真的不能延迟，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乱的厉害。我总觉得，最近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慧珍，你这是思虑过重。”庄城把妻子拉到怀里，背着自己，然后伸手替她按起了太阳穴，“你就是太过担心粥粥，所以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慧珍，部队好不容易松口，我想尽快把转业的手续办妥，省的夜长梦多。三天是最顺利的情况，还要加上安城地方上的工作交接，三天不一定够。” 　　“嗯，庄城你再重点。”宋慧珍舒服的眯起眼睛，放松下来，“你说的有道理，转业手续还是尽快办妥吧。至于家里……两天三天，应该没有问题，吧？” 　　宋慧珍说的很没有底气。 第31章 明抢 今天是庄城离家的第三天。 　　…… 　　今天是庄城离家的第三天。 　　下午六点，宋慧珍准时出门。 　　这几天，掌控三轮车大权的是宋国豪。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他一下子了沉稳了很多。甚至不用宋慧珍吩咐，就知道主动把活干好。 　　歪歪扭扭的蹬着三轮，宋国豪还有空和庄敏对掐。再加上宋慧珍调整好了心态，他们这一路上是有说有笑，一点都不寂寞。 　　宋慧珍对两小的见天吵架，已经习以为常。她问过弟弟，对庄敏到底有什么想法？在她眼里，他们俩活脱脱就是一对欢喜冤家，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凑成对也算是亲上加亲。 　　挺好的。 　　谁知道宋国豪一听这话，就把头摇成拨浪鼓。他急促的呼吸几口，这才心有余悸的说道，“姐，你这行为属于乱点鸳鸯谱。我对庄大姐，根本没有一点那种想法。我们也不是你嘴里的欢喜冤家，我们就是纯粹的冤家。” 　　他搓着胳膊，连蹦带跳的再次拒绝，“姐，我就是在马路上随便拉个女人结婚，也不会跟庄敏在一起！我告诉你姐，我就觉得庄敏是个傻大姐，惹她炸毛挺好玩的。嘿嘿嘿。” 　　旁观者总看的比较清楚，宋慧珍对傻弟弟的迟钝不可置否。傻弟弟啊，你为什么不觉得其他女孩好玩？ 　　不过就他这表现，以后醒悟过来有的磨。而小姑子庄敏脾气，也不是一般两般的大。看来弟弟这追妻，任重而道远啊。 　　自此，宋慧珍就再没跟弟弟提过这类话题。她非常清楚，但凡她说的越多，弟弟的逆反心理就越重，甚至对庄敏就越“反感”。 　　不过奇怪的是，庄敏后来有段时间对弟弟是爱理不理。难道，她和宋国豪的对话，被庄敏听到了？ 　　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后来宋慧珍陷入疯魔，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和解。不过从这三天的情况来看，至少斗嘴的正常进行的。 　　哎算了算了，弟弟自有弟弟福。他们两小的吵吵闹闹乐在其中，她就不瞎掺和了。 　　到了广场角落，宋慧珍笑着招呼食客，他们早就翘首以盼，等待多时。一天的期盼，就为了这一刻的享受。 　　刚卖几碗，变故陡生。 　　事情是这样的。 　　宋慧珍是调整好了心态，但也只允许粥粥在她视线范围之内玩耍。为了安抚孩子，宋慧珍买了许多连环画，粥粥这样的小孩子也可以看个热闹。 　　今天，粥粥就坐在树荫下，认真的翻看最新一本连环画《鸡毛信》。虽然粥粥是个文盲，但完全不影响他沉浸到故事中。他把连环画放在膝盖，一手托腮，看的眉飞色舞。 　　宋慧珍眼角一瞥，就可以把粥粥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帘，这样做生意看孩子两不误。 　　粥粥只翻了两页，一个中年大妈笑嘻嘻的接近粥粥，蹲下来和孩子聊了几句。又从口袋里逃出什么，硬塞给粥粥。 　　粥粥的心思都在“海娃”身上，只是敷衍的点头应付。 　　也是，每天这样跟他套近乎的食客如过江之鲫，粥粥从不耐烦到习惯，最近变成敷衍。 　　到目前为止，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宋慧珍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把收银的工作交给庄敏，自己则解下围裙，朝粥粥走去。 　　在宋慧珍摊位附近凑热闹的闲人很多，正好有几个挡在你宋慧珍和粥粥之间。等宋慧珍挤过人流，树荫下只留下倒在地上的小板凳，和缺了一页的连环画。 　　“粥粥！”宋慧珍张口大叫，然后踮起脚尖四处寻找。事到临头，她逼着镇定下来。等待的过程太过折磨，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她心里出奇的冷静。 　　肯定就是刚才那个中年妇女！ 　　宋慧珍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她来不及懊恼自己没有早一步赶到粥粥身边，让人贩子有了可趁之机。但是，更令她惊讶的，是粥粥居然没有反抗没有哭喊。 　　这不合情理！ 　　粥粥这小胖砸闹起来一般人真搞不定。 　　莫不是这个人贩子手段了得，手里还有什么违禁药品，比如蒙汗药之类？ 　　宋慧珍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那，在广场的大花坛边上！ 　　粥粥虽说瘦了几斤，但抱在手里还是沉甸甸的。中年妇女抱着很吃力，孩子已经掉到她腹部。 　　宋慧珍没有犹豫，冲着粥粥拔腿狂奔。事后宋国豪形容，就像使用了火箭助推器一样，“唰”的飞了出去。 　　食客只看到宋慧珍喊着孩子的名字，拔腿狂奔。现在搞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宋老板追了过去。 　　跑在最前面的宋慧珍，已经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害怕，只知道自己要快，哪怕只快个零点零一秒，粥粥就多一分救下的希望。 　　前世今生，她一直期待亲手解救粥粥。孩子是在她手里丢的，就必须在她手里回来。这是她的执念。 　　粥粥，妈妈绝对不会再把你弄丢！ 　　坚持特训的好处现在显现出来，宋慧珍好像跑的毫不费力。就是最后启动的宋国豪，也在短时间内已经超越了大部分食客。 　　当然，跟他急切的心情多少有些关系。食客再疼粥粥，但毕竟不是自己人，肯追已经是够意思。 　　中年妇女越来越吃力，而宋慧珍越跑越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现在宋慧珍甚至能看清楚粥粥的现状，孩子昏昏沉沉似乎陷入昏迷，手里还紧紧攥着一页连环画。 　　粥粥的手，随着妇女的跑动，起起伏伏。 　　宋慧珍在后头看的胆战心惊，牙眦欲裂。这帮畜牲，居然真的对孩子下药。要是粥粥有什么后遗症，她……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报复人贩子的家人。 　　让他们尝尝切肤之痛！ 　　对，她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粥粥今日受到的苦，来日她必十倍奉还。 　　猛的加速，宋慧珍抬腿踢向正前方的人贩子。她目测一下距离，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她果然可以做到。 　　这一脚，踢的人贩子一个趔趄。宋慧珍抓住机会，对着她的腰连踹几脚。 　　“哎呦哎呦。” 　　虽然没有踹结实，但中年妇女依然踉踉跄跄，连声呼痛。她闷着头往前冲了几步，眼看保持不了平衡，就要扑倒。 　　粥粥在她胸前，往前扑倒孩子就成了肉垫。宋慧珍如何忍心，她一把抓住人贩子的衣领，使劲往后拽。 　　就是摔倒，也应该是人贩子当肉垫。 　　总之，粥粥绝不能受到第二次伤害。 　　“大家快来抓人贩子啊！不抓住她，谁知道下一个目标是哪家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孩子，大家绝不能袖手旁观。” 　　宋慧珍边拽边喊，她深谙人多力量大的道理，更明白舆论导向的威力。 　　不管哪个方面，她都要立于不败之地。 　　宋慧珍的叫喊声还是在广大食客心里起了波澜，而且九十年代，扶不扶根本不是问题，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嫉恶如仇的。 　　很快，在宋国豪以及其他几个食客的帮助下，宋慧珍终于把人贩子拽倒。看着人贩子摔的四脚朝天，宋慧珍一把抢过粥粥，然后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把粥粥温热的身体抱进怀里，宋慧珍才感到一阵阵后怕。她预料到有人盯上了粥粥，却完全没有预料到人贩子这样猖狂，居然当着她的面下药明抢。 　　可恶！ 　　抱着孩子，宋慧珍眼泪“簌落落”掉下来。刚刚还是超人妈妈，下一秒就变身成了哭包。可围观的群众看来，这才是一个女人最正常的反应。 　　宋慧珍解下弟弟身上的围裙，塞进人贩子嘴里，“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听你说。你要说，就对着公安同志说，有本事对着自己孩子说！” 　　宋慧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唔唔唔”，被五花大绑的中年妇女拼命挣扎，像蛆虫一样蠕动。她眼睛死死盯着宋慧珍，里面的恶意都已经实质化，化成一柄柄利刃，恨不得宋慧珍扎成刺猬。 　　宋国豪揉搓着胳膊，被这样歹毒的眼睛吓着了。再看看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小外甥，他抬腿狠踢几脚，这才解气，然后撑着膝盖开始喘粗气。 　　追的时候没感觉，一停下来他就觉得肺都要炸了！“呼哧呼哧”，他崇拜的看着宋慧珍，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母爱的伟大。 　　他那平时拧不开汽水的姐姐，居然敢单枪匹马单挑人贩子。失敬失敬。 　　现在人民广场是一片混乱，宋慧珍大小也算名人。今天居然有人贩子明抢她的孩子，这可真是天大的新闻。 　　宋慧珍凑近人贩子，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平静的说道，“我一定会把你的孩子找出来，然后让他参加你的审判。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宋慧珍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比人贩子更像坏人。平静的语气，瘆人的内容。 　　她冷酷无情况看着人贩子扭曲挣扎，看着人贩子从愤怒到惧怕，从惧怕到哀求，只是冷冷的扯了下嘴角。 　　人贩子也知道疼孩子？简直就是笑话！ 　　抱着粥粥艰难的爬起来，宋慧珍脸上早已经换上了担忧、害怕、痛苦、自责、庆幸、感激……那么多表情在她脸上一一浮现，让广场上的那么多家长感同身受。 　　一时间，大家对人贩子的声讨掀起高潮。 　　宋慧珍，则含着眼泪，拼命的朝外面挤。她要第一时间把粥粥送进医院。 　　“慧珍，粥粥怎么样了？” 第32章 水果硬糖 穿着公安制服的庄城一出现，…… 　　穿着公安制服的庄城一出现，就让整个广场安静下来。平日里堪称老实木讷的宋老板男人，居然是公安？ 　　制服上，金属的帽徽和领花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衬托的他格外的英俊挺拔、气势逼人！ 　　真是……隐藏的太深了吧。 　　宋慧珍抱着粥粥，三言两语把事情讲述一遍，最后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中年妇女说道，“庄城，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干的。你们公安局一定要好好审审，说不定是个惯犯。好了，我现在只想把粥粥送到人民医院去。他还昏迷不醒，不知道会怎么样？” 　　“嫂子，我这有自行车，让庄大哥骑车带你去医院。这人贩子就交给我吧，我把她押回公安局。噢，我是王志兵，曾经是庄大哥手下的兵，现在……还是受老领导指挥。” 　　跟庄城一起过来的一个公安，热情的把自行车往庄城身上靠。 　　情况紧急，庄城也懒得客套，他顺势握住自行车龙头，长腿一抬，就坐到了坐垫上，然后朝着妻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到后座上去。 　　宋慧珍自然是千肯万肯，自行车再怎么样都比两条腿来的快。救人如救火，抢到一秒都是好的。 　　她朝着王志兵鞠了一躬，又朝着食客们鞠了一躬，然后含着眼泪吩咐弟弟，“今天粥粥没有被抢走，多亏大家的帮忙。大恩不言谢，国豪，今天的凉面免费，当给大家的谢礼。本来应该我亲自为大家服务，可现在孩子情况不乐观，请大家谅解。” 　　说完，她抱着粥粥跳上自行车后座。 　　见妻子处理的滴水不漏，庄城就继续扮演“木讷”。他回头看了眼妻儿，然后脚用力一蹬，自行车就滑了出去。 　　暮色四合，安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分外安静，身处市中心的医院围墙高大，仿佛把外面的喧嚣繁华都隔离开来。 　　庄城飞一样冲进医院大门，直接骑到急诊室门口，他才一个急刹车。等宋慧珍抱着粥粥跳下车，他把自行车往台阶下一丢，紧随妻子而去。 　　“医生，医生！” 　　宋慧珍边跑边喊，凄厉的叫声在空旷的急诊大厅里回响。 　　不多时，值班医生就匆匆赶来，他一把接过孩子，边跑边唠叨，“孩子这是昏迷不醒？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当父母的，真是太不负责了！孩子生下来就要花心血照顾，不能掉以轻心。” 　　“医生你误会了。孩子是被人贩喂了迷药，这才昏迷的。也是运气好，大家肯帮忙，孩子很快就追回来了。”庄城搀着宋慧珍的胳膊，给她支撑。 　　“哎呦！”医生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宋慧珍夫妻，然后一溜小跑进了急诊室，把粥粥放在了检查的床上。 　　“你们知道人贩子的迷药是什么样子的吗？”医生满脸严肃的带上了塑胶手套，然后仔细的检查粥粥的身体。 　　迷药？样子？ 　　宋慧珍靠着庄城的肩膀，看着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粥粥，眼泪止都止不住。可她还是闭紧双眼，认真回想事情发生的每一幕。 　　有了！ 　　“糖块！应该就是糖块。医生，我看到人贩子往孩子嘴里塞了一粒糖。”宋慧珍泪眼朦胧，却仍旧坚持把话讲清楚。 　　医生立即轻轻挤按粥粥咽喉部位，果然发现有异物。事不宜迟，他屈膝把粥粥抱起，脸朝下放在他膝盖上，然后对着孩子的背部用力拍打。 　　没几下，就听到“啪”的一声，粥粥嘴里掉出异物。 　　果然是一粒水果硬糖！ 　　医生把糖块捡起来，在自来水下冲洗，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沉思片刻，就连唾沫一起，吐到了水池里。 　　“有三唑仑的成分，不过需要进一步化验。这肯定就是人贩子的作案工具！太猖狂了，人贩子这招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啊。还是你们运气好，保住了孩子。” 　　医生感慨，然后把糖块装进一个可以密封的小塑料袋，交给了庄城。 　　“拿着，这可是有力证据。” 　　庄城双手接过，然后妥帖的收进制服口袋。这是他上任后接手的第一起案子，再加上粥粥的成分，他也一定要全力以赴。 　　“医生，异物已经取出，那为什么孩子还没有醒过来？”宋慧珍亲亲抚摸着粥粥的额头，着急的问道。 　　“噢”，医生坐回到办公桌后的凳子上，“刷刷刷”开起了单子，“虽然摄入的剂量极少，但孩子还小，耐受性差，清醒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我给你们开了住院单，今天就留在医院挂水，也方便我随时观察情况。” 　　看着粗大的钢针扎进粥粥的额头，宋慧珍死命掐着庄城的胳膊，闭着眼不忍心看。她情愿在自己身上扎三刀六洞，也不愿意儿子破一点小皮。 　　躺在病床上，粥粥显得特别的弱小，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似的，只占了病床的小小角落。除了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膛，宋慧珍甚至不能分辨粥粥是否还……活着。 　　所以，每隔几分钟，她都要把手伸到粥粥的鼻子底下，试试他是否还在呼吸。最后，她干脆把脑袋靠近粥粥，和他脸贴脸。 　　粥粥温热的鼻息打在宋慧珍脸上，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庄城，我们一定要严惩这个人贩子。她就是一切悲剧的起源，就应该受到最最最严厉的审判！” 　　“放心。”庄城拍了拍妻子的背，这样互相依偎的两个，看到他心口一阵阵酸疼，“对不起，慧珍。在这么紧急的关头，我不在你们娘俩身边保护你们，是我该死。” 　　“不”，宋慧珍冷冷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该死的是人贩子。不过，庄城你也有错。那么，你就用一生来对我们娘俩好，怎么样？” 　　庄城突然觉得，妻子在把握人心这方面，似乎是天生的敏锐。他苦笑着把宋慧珍抱到床上，和粥粥并排躺在一起。 　　看着病床上的两只，庄城心口胀满感恩，他俯身把妻儿揽在怀里，“我对你们娘俩好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辈子，下辈子，都是这样。慧珍，求求你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好不好？” 　　说着，他点了点宋慧珍的心口，“我指的是这里的门。慧珍，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那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让你重新爱上我的机会。” 　　窗外的风，调皮的拨弄着绿色的窗帘。单人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而庄城的话，也无情的拨弄着宋慧珍的心房。 　　爱一个人真的太累，宋慧珍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次爱上庄城。可她知道一点，他们的命运已经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像乱糟糟的线团，剪不清理还乱。 　　其实，爱与不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可这个男人需要“爱”，给他又如何。 　　宋慧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庄城，我答应你。不过……不过万一你做了对不起我对不起粥粥的事，那我们两辈子的缘分，就会彻底了断。” 　　庄城激动的咧开嘴，无声的大笑。哪怕只是因为粥粥的牵绊，但宋慧珍的点头还是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什么了断不了断的，慧珍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了这个机会的。对了，这忙了一大通，慧珍你饿了没？” 　　庄城直起身，摸着“咕咕咕”直叫的肚皮说道，“慧珍～我还没吃晚饭呢，现在都快要饿晕了。这三天我总共睡了不到五个钟头，一直在马不停蹄的办事，就想着能早点回家。” 　　“今天到安城公安局报道，局长他们苦留我吃晚饭，我坚决不肯。慧珍，在我心里，没有什么能比你们娘俩更重要的。” 　　钢铁直男撒起娇来，就是神仙都扛不住。特别是按着门把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宋国豪和庄敏。 　　“姐、姐夫，你们继续。我、我出去……逛逛。嘿嘿。”怪模怪样的敬了个礼，宋国豪谄媚的点头哈腰，然后倒退着往外面走。 　　庄敏尴尬的眨了眨眼，然后也迅速撤退。 　　“阿弥陀佛”，但愿庄二哥不会怪她扰了好事。啧啧啧，没看出来，庄二哥私下里是这样的……不正经。 　　“诶嘿嘿嘿”，庄敏窃笑不已。一回头，就看到在走廊里鬼头鬼脑的宋国豪，突然间怒上心头。 　　姓宋的都不是好东西！ 　　“咳咳”，宋慧珍摸了摸滚烫的脸，嗔了庄城一眼。好巧不巧，这男人发疯，正好被两小的看在眼里。丢人啊。 　　“嘿嘿嘿”，庄摸着脑门讪笑，心里却觉得两小的比较识趣。大男人撒娇怎么了？为了早日爬上妻子的床，撒个娇毛毛雨啦。 　　这些毛孩，懂个P。 　　他不以为耻，反而硬气的抬头挺胸，像得胜的公鸡，“慧珍，这是夫妻间的情趣。他们俩乳臭未干，还不懂其中的奥妙呢。不过，我肚子饿到是真的，慧珍你给想想办法呢？” 　　“红烧肉，黄焖鸡，排骨汤，酱牛肉，再打个葱花蛋汤，我能够吃到整电饭锅的饭。”说着，庄城饥饿难耐的舔了舔嘴角。 　　“麻麻，我也要次红烧肉。” 　　这是……粥粥的声音？ 　　粥粥醒了！ 第33章 精神病？ 美食真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美食真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宋慧珍是真的相信了。只见粥粥艰难的睁着眼皮，“吧唧”着嘴说道，“麻麻，粥粥要次红烧肉！啊呜。” 　　“咦”，努力了半天，粥粥总算把眼睛张开一条小缝，他小脑袋动来动去，好奇的不得了，“麻麻，这里是医院吗，我怎么会在医院？” 　　“庄城！”宋慧珍直挺挺坐了起来，一个劲的催促丈夫，“粥粥醒了，你赶紧去叫医生！” 　　“噢，噢噢。”被儿子这个大吃货惊的目瞪口呆，还是妻子催促，他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往病房外面跑。 　　起身下床，宋慧珍抓住粥粥乱动的小手，激动的亲了一口，“对，这里是医院。粥粥，你还……记得什么吗？” 　　问的相当小心翼翼。 　　宋慧珍听说过，有些孩子遭此一劫，会产生很严重的应激反应，有的甚至要用一辈子去消除。她坐在方凳上，温柔的抚摸着粥粥的头顶。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尖连同心脏一起，都在颤抖。 　　“记得什么？噢～”粥粥双脚乱蹬，努力把被单踢开，“麻麻，我的连环画呢？海娃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鸡毛信送出去的呀？” 　　他摇着肥下巴，皱紧小眉头。 　　至于那个给他塞糖块的中年妇女？唉，每天给他拍马屁的人实在太多，他完全记不过来。以前还算心爱的糖块，现在已经不能提起他的兴趣。 　　宋慧珍腰一塌，整个人放松下来。她现在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迷药？！虽然可能对粥粥的身体造成伤害，但粥粥因此记忆断片，而只记得看连环画的事。 　　幸或者不幸，都在一念之间。 　　粥粥双手被妈妈捉着，他只能翘起了二郎腿，小肥爪抖来抖去，自娱自乐也能嗨皮起来，“麻麻明天你给我做一大盆红烧肉，好不好？然后……我分两块给粑粑。” 　　因为条件限制，他只能勉力分开两个脚趾，比划个“二”字。意思就是，两块已经是极限。 　　再多？没有没有啦。 　　他“吧唧”着嘴，“嘿嘿嘿”傻笑。 　　“好你个粥粥，红烧肉居然不给舅舅吃？”宋国豪恶狠狠的推门进来，看！他已经被小外甥“气”得眼眶通红。 　　哦哟，被抓现行了。 　　粥粥乖乖的把脚放下来，脚趾抠了抠床单，然后讨好的冲宋国豪笑了笑，“舅舅！我当然会分你的，谁叫我们俩是好兄弟呀。” 　　好兄弟？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 　　宋慧珍垂下眼眸，竭力阻止眼底不断涌出的泪水。看到粥粥还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她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粥粥的状态之好，连医生都大感意外。他举着听诊器，对粥粥做了全方位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孩子已经恢复正常，一点后遗症都没有，挂完葡萄糖就可以回家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千恩万谢送走医生，宋慧珍又指使其他人，“你们辛苦一天了，回家去吧。特别是庄城，你赶紧回去休息，医院有我就成了。明天一早，记得来接我们娘俩就成。” 　　把他们送出病房门，宋慧珍刚想掉头，就被庄城抓住了胳膊，“慧珍，要不还是我留下来陪床？你今天经历了大起大落，更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觉。” 　　“庄城。”宋慧珍把头靠在丈夫的肩膀，少有的脆弱，“庄城，你知道吗？现在不是粥粥需要我，而是……我离不开粥粥！” 　　在丈夫的肩膀蹭了蹭，把屏到现在的眼泪一股脑擦在他衣服上，“庄城，我现在都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粥粥被人贩子抢走的情景，它一遍遍在我脑海里上演，绞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只有亲眼确认粥粥是安全的，他就在我身边，我才能好受一点。庄城，你永远不会知道，粥粥离被抢走，真的只差了毫厘，我们只差一点点就又要失去孩子。” 　　“好”，庄城语气干涩，沉默的把妻子揽进怀里，给了她一个安静的拥抱，“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就过来。别怕，我永远都在。” 　　把宋慧珍推进病房，庄城体贴的关上房门。回过头，他摆手让两个小的先回家，自己则靠着病房外面的墙壁上，准备守夜。 　　他承诺过，他会永远守着妻儿。 　　大丈夫岂能食言？ 　　妻子颤抖的指尖他看的一清二楚，可没有人知道，他的手也在颤抖。而他，只能假装冷静把手插进口袋。 　　他的害怕一点不比宋慧珍少，甚至更多。妻子担心的不过是失去粥粥，他担心的是……失去妻儿！但此刻他必须坚强，哪怕只是假装的。 　　沿着墙壁滑下，庄城蹲到地上，把头搭在膝盖上。在空无一人的过道里，他才敢放纵自己软弱。 　　隔着房门，粥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特别热闹，妻子宋慧珍的声音又格外温柔。 　　真好，他们都在。 　　庄城就这样顺势坐到地上，背紧贴着墙壁，就好像和里面的妻儿紧贴在一起。他抱着自己，不到三秒就沉入梦乡。 　　讲完鸡毛信的故事，粥粥依然兴奋的手舞足蹈，要求麻麻再讲一遍抓人贩子的过程。 　　对，宋慧珍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把粥粥进医院的真实情况告诉孩子，她不认为粥粥年纪小就应该隐瞒他。万一粥粥从食客嘴里听到了真相，她该如何解释？ 　　再说，谁又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粥粥多一点防范意识，对陌生人多一点警惕心，宋慧珍认为是很有必要的。 　　葡萄糖早挂完了，可额头的纱布还没有撕掉，看上去楚楚可怜。粥粥也觉得不舒服，不停的用手去触摸那里。 　　“麻麻，不舒服，我可以撕掉了吗？”他捏着纱布的一角，可怜巴巴的问道，“粥粥已经好啦，医生说的。撕掉吧。” 　　得到宋慧珍的首肯，他才抿着嘴开心的笑起来，然后瞪圆眼睛手脚并用撕了起来。对，四脚朝天恨不得上脚的那种。 　　贴过胶布的都知道，要把它撕下来，还是很疼的。才撕下一个角小，眼泪已经在粥粥眼眶里打转。 　　他大声的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安慰宋慧珍，“麻麻，一点都不疼的，只是我不会撕，很快就好的。麻麻，我是孙悟空，你就是观音菩萨，对不对？” 　　“对，粥粥说的都对。要不要妈妈帮忙？” 　　“……不要！粥粥寄几可以的，粥粥是篮子汉噢。” 　　粥粥一发狠，猛的用力，把纱布撕了下来。他要哭不哭的擦了擦眼睛，然后举着纱布冲宋慧珍炫耀，“麻麻，一定是你施了法术，一点不疼就撕下来了。哈哈哈，粥粥真棒！嗯，粥粥第一棒……额，粥粥第二棒。” 　　“呀？哪方神圣比我们粥粥还要厉害？” 　　“嘿嘿嘿，当然是麻麻你啦！” 　　说着，粥粥“呲溜”爬了起来，在小小的病床上打起了拳，“麻麻你忘啦，你这样这样就把人贩子打倒了。实在是太腻害了，和观音菩萨一样腻害！” 　　粥粥得意洋洋的竖起大拇指，比自己腻害还要高兴。 　　“粥粥，以后遇到陌生人，千万不要吃他们的东西，也不要跟他们走，明白了吗？” 　　“嗯，粥粥知道了。”他一本正经的盘腿坐下，乖乖的点头。 　　“那……粥粥小盆友要睡觉了吗？”门外的呼噜声震天响，不用开门宋慧珍就知道是谁。她搂着粥粥躺在窄小的病床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算你识相，庄城。 　　三天后，庄城带回来一个让人恶心的消息。 　　今天黄局长把庄城叫到办公室，亲手递给他一份鉴定报告。粗略的翻看一眼，庄城就如坠冰窖。 　　他“蹭”的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脸上全是愤怒，“黄局长，这份报告分明就是胡扯！精神病？胡爱兰是精神病？!她要是精神病还知道用迷药，还知道抢我儿子？” 　　他把报告“砰”的拍到桌子上，眼神里带上恳求，声音哽咽，“黄局长，您是老领导，这里面的道道，你比我这个公安局的新兵蛋子更清楚。排开被抢的是我孩子，我们也不能放过这个人贩子啊。” 　　说完，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已经眼眶通红。他攥紧拳头，无比痛恨自己是个废物，连替粥粥伸张正义都做不到！ 　　黄局长双手交握，瘫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面对庄城的质问，他难堪的垂下眼眸。好半天，他才艰难的开口。 　　“庄城，不要意气用事。你只能庆幸，你儿子没真的出事。而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是神，我们有太多的……无奈，你懂吗？” 　　说着，黄局长坐直了身体，眉心的竖纹深刻，花白的短发迎着阳光，格外刺眼。他把手搭在办公桌上，两个拇指绕着圈圈，可见内心也相当煎熬。 　　半晌，他松了松眉头，压低声音，“小庄，你知道这份报告是谁交给我的吗？是新来的林副市长！听说，他是帝都下来镀金的。你……明白了吗？这个案子到此为止，庄城你不许冲动！” 　　庄城有些懵逼，不，是非常懵逼！ 　　不就是一桩简单的人贩子抢孩子案件吗，人证物证具在，怎么会牵扯到市委领导？ 　　他和妻子宋慧珍，两辈子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头百姓，离市长啊，帝都啊至少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么，这个看似简单的案件里，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庄城呼吸急促起来。 　　或许，粥粥上辈子丢失也不是偶然？！ 第34章 林副市长 难道，粥粥上辈子丢失不是偶…… 　　难道，粥粥上辈子丢失不是偶然？ 　　听完庄城的叙述，宋慧珍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什么事，冲她冲庄城都可以，可怎么能报复到粥粥身上？ 　　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牲！ 　　宋慧珍一遍遍的默念粥粥的名字，逼自己冷静下来。她胸脯剧烈的起伏，气到心口发疼，“那个林副市长，你知道多少？” 　　“次啦”，庄城惊的踢翻了凳子，他抓着宋慧珍的肩膀，紧张的语无伦次，“慧珍？！慧珍你想干什么？我们完全没有实力和市委领导硬碰硬，你不要乱来！” 　　宋慧珍捂着嘴失笑，她把紧张到满头大汗的庄城拉到床沿，拍了拍，示意他坐下说话，“庄城，你觉得我是这样不自量力的人吗？打了老鼠伤了玉瓶，我才不做亏本买卖呢。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到这里，宋慧珍低眉冷笑，“林副市长又如何？是人总会有弱点，我只是让你了解他的履历，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至于找他麻烦，我们现在哪有这个能力。” 　　“不过……”她抬起头来，眼睛里燃起熊熊斗志，“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也没有。总有一天，我们要让伤害过粥粥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庄城，你觉得呢？” 　　宋慧珍歪着头，死死盯着丈夫，不肯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他们可能要跟市领导作对，这很有可能影响到庄城的“仕途”。宋慧珍不确定，在丈夫心里是仕途重要，还是她和粥粥更重要？ 　　庄城被妻子的不信任惹的心头火起，可想起宋慧珍上辈子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他像被戳破的气球，满肚子的气一下子消失殆尽。 　　他凑过去嘬一口妻子的红唇，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发顶，用耳语般的声音说道，“慧珍！我再次强调，对我而言，没有什么能比你和粥粥更重要，没有！你对我多一点信任，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好不好？” 　　宋慧珍呆了一下，然后顺势靠进庄城怀里，抓着他的衣襟，点了点头。温存够了，她才红着脸坐直身体，难为情的捋着鬓角的碎发。 　　“庄城，那现在这个人贩子定性为精神病，是不是就不能判刑？幕后黑手是不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让她逃避法律的制裁？” 　　“嗯，鉴定报告上是这么写的。而且，这份报告是我们安城市青山医院出具的，具有权威性。呵，幕后黑手的能量可真够大的。” 　　庄城按着太阳穴，冷笑连连。 　　“你的意思，这林副市长不是主谋，而只是……帮凶？” 　　宋慧珍搓着胳膊，好像想把满身的鸡皮疙瘩搓掉。她望着吊扇沉吟片刻，这才喃喃呓语，“庄城你是对的！我有直觉，这个林副市长只是随手帮个忙，仅此而已。嗤。” 　　“他知不知道，他随口一问话，就可能毁掉一个家庭？”说着，宋慧珍眼睛里又溢出泪水。想起粥粥遭的罪，有起上辈子粥粥不知生死，她就对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大人物”恨之入骨。 　　不行！ 　　她现在对付不了林副市长，但胡爱兰这个人贩子绝不能轻易放过！ 　　精神病？精神病！ 　　“他们这些人高高在上，哪会理我们这些小民的想法。慧珍，知道是谁就不用那么煎熬。我们现在需要隐藏下来，等待时机。”庄城对案件以这样可笑的方式结束，感到无比痛恨。 　　可……至少现在他们无能为力。 　　挫败感涌上庄城的心头，他耷拉下腰，整个人显得颓丧不堪。猩红的眼睛，发白的指尖，他能做的就是咽下这口气。 　　宋慧珍咬着下唇，不知想到什么，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她“呵呵呵”大笑起来。 　　“慧珍？” 　　庄城担忧的看着妻子，小心把笑得前仰后伏的妻子抱进怀里，“慧珍，你……你笑什么？”瘆得慌！ 　　“哈哈哈”，宋慧珍捂着嘴，笑瘫在庄城怀里。半晌，她才好不容易止住笑，“庄城，我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保管即可以惩罚胡爱兰，又能让林副市长之流闭嘴。” 　　说完，宋慧珍推着丈夫的胸膛坐直，然后非常严肃的盯着他的眼睛，“胡爱兰现在被鉴定为精神病，是吧？那她的结局呢，会怎么样？” 　　“额，估计就只能督促其家人严加看管，大概就是这样吧？”人贩子就这样轻松的逃避制裁，让庄城狠的牙痒痒。 　　“不不不”，宋慧珍摇了摇食指，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觉得，这精神病嘛，就应该呆在精神病医院里。比如，安城市青山医院？毕竟，这份鉴定报告是这个医院出的，对不对？” 　　“而且，精神病也是病，也需要吃药打针这些治疗，对吧？”宋慧珍歪着头，笑得一脸天真。 　　……庄城惊呆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还可以这样处理。不过，他曾经听说过一些关于精神病医院的传闻，不太好的那种。 　　“好”，庄城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利索的站了起来，“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治疗费用……” 　　“我们出！”宋慧珍拉着庄城的胳膊，也站了起来，语气冰凉，“这天底下，再找不着比我更善良的女人了。看，居然还愿意花钱送人贩子进医院，真真是活菩萨转世。嘁。” 　　说完，她突然挽着丈夫的胳膊，垂下头声音低落，“庄城，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心思歹毒？” 　　“傻瓜，歹毒的是幕后黑手。” 　　庄城毫不犹豫的回答落到宋慧珍耳朵里，她心头一松。落到精神病院会有什么结局，她其实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绝不会有好下场就是。 　　还有，宋慧珍觉得，她实在是没有一点安全感，所以她才不停的试探庄城。对不起！她在心里跟丈夫道歉。 　　“还有，庄城，你能接触到胡爱兰吗，她真的什么都不肯说？”宋慧珍叹了口气，眼前迷雾重重，这个胡爱兰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可惜…… 　　“才三天时间，其中还包括做精神鉴定，能问出什么？再说，她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过。一到公安局，她就开始装疯卖傻，什么都不肯交代。”庄城想到这事就来气。 　　“不，只要是人就有弱点，胡爱兰不可能没有。要么爱人、要么孩子，要么钱财……总归会有弱点的。对了，她的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宋慧珍走到饭桌前，到了杯凉茶递给庄城。看丈夫这几天急出一嘴的水泡，她还是心疼的。 　　庄城接过水杯，心里熨帖极了。“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水，他烦躁的心跟着沉淀下来。 　　把茶杯放到饭桌上，庄城笑着一把抱起妻子，坐到床沿，把妻子放到腿上，两个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 　　“慧珍，有你真好。”他亲昵的蹭了蹭妻子的鼻尖，不好意思的苦笑，“慧珍，我没想到，遇到事情我居然还不如你沉着冷静。你说的对，他们想大事化小，我们偏要搞得满城风雨。哼，我一定会把胡爱兰这个人贩子的家人找出来。不然，这事情就不热闹了。” 　　一杯水下肚，庄城就好像打通了奇经八脉，又恢复了以前的英明神武。 　　“庄城，我曾经对着胡爱兰说过，我要让她的孩子看着她接受审判。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实现了。但是，我们要让她孩子亲眼看着她进精神病院。” 　　宋慧珍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要怪她心狠，是她先对粥粥动手的，她只是以牙坏牙，仅此而已。 　　晚饭时间，宋慧珍已经恢复平静。把差点被人贩子抢走的事告诉粥粥，她冒了很大的风险，事后也让庄城责怪了几句。 　　宋慧珍不后悔，她不愿意粥粥生活在真空里，最后长成个不知人间疾苦傻白甜。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奇怪的是，大家有志一同，绝口不提把事情告诉老家的亲人。也许，在外面浪了两个月，俩孩子尝到自由的滋味，已经开始对父母的疼爱方式心存疑惑。 　　蹲下来迎接扑进怀里的儿子，宋慧珍笑着和粥粥贴了贴脸。她仔细留意了孩子这三天来的表现，除了刚开始有些沉默，这几天又跟着舅舅姑姑疯玩起来。 　　真好，至少没什么留下心里阴影。 　　“呀，怎么泥猴子了？”宋慧珍亲昵的捏了下粥粥的鼻梁，嫌弃的不得了，“这么脏的猴子，可当不了美猴王噢。” 　　粥粥心虚的张大嘴巴，搂着宋慧珍的脖子，结结巴巴的说着，“麻麻，都、都怪舅舅，是他要玩捉迷藏的。然后，粥粥就、就躲到了桂花树后面。哎呦，辣里太滑太滑啦。所以，粥粥还是美猴王，对不对？” 　　粥粥把胳膊张到最大，以此来表示那里滑的程度。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嗯”，宋慧珍装模作样的沉思片刻，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好吧。粥粥洗干净了，还是美猴王。” 　　粥粥已经等的快要哭出来，好不容易才等到麻麻的认可，他高兴的一跳八丈高，然后扭着肥屁股就往卫生间跑。 　　看来，粥粥是真的没受到任何影响。 　　那么，烈日当空，是到了让安城老百姓知道真相的时刻了！ 　　宋慧珍冷笑，这次她要来试试，舆论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第35章 舆论导向 “什么？那个人贩子是神经病…… 　　“什么？那个人贩子是神经病？我看是检测的人脑子坏掉了！然后呢？就把这样有计划有预谋的神经病放到社会上，继续为非作歹？” 　　鲁大姐撸起袖子，恨不得立即冲进公安局，砸开领导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鲁大姐”，宋慧珍死命拉着她的胳膊，急得眼泪汪汪，“鲁大姐，我就是找您说说话。再次，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定局，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见鲁大姐冷静下来，宋慧珍长舒一口气。她拉着鲁大姐坐到花坛边，话还没说，就已经眼眶通红，“鲁大姐，你们老食客都知道，我把粥粥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听到这个说法，我根本不能接受。可是……” 　　“可是这个人贩子后台硬的很，关上几天就可以放出来。猖狂，太猖狂！慧珍，你不要怕，我们这些老食客一个个都会帮你盯着，绝对不会给人贩子接近粥粥的机会。” 　　鲁大姐挥着手，有种挥斥方遒的豪情。 　　所有食客当中，鲁大姐肯定是最有正义感的一个。能一直这样保持正直无私，真的很难得。 　　“谢谢！”宋慧珍握着鲁大姐的手，感动的一塌糊涂，“鲁大姐，可我这心里不是滋味啊。粥粥那么可爱那么乖，那些该死的人贩子！我现在只庆幸自己非常警觉，才追回了孩子。可是，这样一个危害极大的人贩子轻易就放回到社会上，不知道还要……” 　　鲁大姐随着宋慧珍的思路往下想，吓得一个激灵，“不知道还要祸祸多少孩子。太可怕了！干了坏事只要说自己是神经病，就可以免于刑罚，这还有没有王法？” 　　不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正义感，使得鲁大姐义愤填膺，“腾”的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鲁大姐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在场的食客都静若寒蝉。当然，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还是这可笑又可悲的“精神病”结论。 　　这样一来，大家是人人自危，以后必须不错眼的看好孩子，以防被“精神病”抢走。 　　“鲁大姐，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宋慧珍拉了拉鲁大姐的衣角，示意她先听她说，“我想、我想……” 　　宋慧珍咬着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肉戏来了，她必须打起精神。 　　宋慧珍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冷静到可怕，她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这是重生带了的后遗症？还是她本性暴露了？ 　　“宋老板，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对着我们这些个老食客，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哥大”掏出手帕，仔细的擦着嘴角。 　　“哟，大哥大今天特别讲卫生，是要去和对象约会？”都是老熟人，食客之间爱开开玩笑。 　　“去去去，你们懂个屁。老子这大把年纪，好不容易找到对象，体面一点怎么了！”“大哥大”得意洋洋的摸着大背头，眯起眼睛露出傻笑。 　　看来，对这个对象非常满意。 　　哎呦喂，歪楼了哎。 　　宋慧珍无奈的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把胡爱兰送到精神病院里头去。我是这样想的，她进了精神病院，至少不能继续祸害孩子。” 　　“靠，嫂子，你是不是傻啊？” 　　“庄敏你怎么说话的！我姐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把人贩子关进神经病院，能保住多少孩子？庄敏，我姐这是咽下了自己的仇恨，为大家谋福利。” 　　要说脑子，还是宋国豪转的快。只是三言两语，他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嗡嗡嗡”，广场上的所有人停顿了三秒，然后开始交头接耳，大家都为宋老板的“胸怀”感到折服。 　　“宋老板，你……就不恨胡爱兰？” 　　“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那你的心胸也太宽广了吧？” 　　“不！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尚。我的本意，只是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人贩子，精神病院至少也是关。” 　　“宋老板，你这事干的漂亮。” 　　“可不是！这事要是能成，那我们老百姓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把要是划掉！这事肯定能成。你们想想，这胡爱兰不是精神病吗？那精神病进神经病院不是理所应当吗？” 　　“要是胡爱兰背后的人不答应呢？” 　　“嗐，我们这么多人，如果民意汹涌，当官的总会考虑的，吧？” 　　“……也是。那宋老板，我支持你。” 　　“我也觉得这事能成。又不要政府出钱，他们凭什么不同意？” 　　“但愿吧。”宋慧珍矜持的笑了笑，里面全是苦涩。她巴不得胡爱兰进监狱，而不是所谓的精神病院。 　　当然，这只是她此刻的想法。 　　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 　　三天来，人民广场的抢孩子案件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也许，那些高高在上的领导们也能听到？ 　　“慧珍”，庄城兴高采烈的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看样子心情很好，“慧珍，做什么好吃的？我在巷子里就闻到了，真香。” 　　“粑粑，粑粑。”粥粥举着鸡腿像小炮弹一样冲向庄城，连蹦带跳的说道，“粑粑，麻麻做了卤鸡，我们次宵夜呐。” 　　说完，粥粥热情的拉着庄城的手，把他往桂花树底下拖。 　　夜晚凉风习习，头顶明月高悬。 　　房间的灯光穿过纱门透出来，在院子里投下一大片暖黄色的光圈，一张折叠的小方桌就摆在光圈里。 　　“知了知了”，树上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刮躁。“喵～喵～”，不知哪里跑来一只小奶猫，绕在桌边。再搭配着粥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副温馨的夏日纳凉图就展现在庄城眼前。 　　洗去了他一身的疲惫。 　　宋慧珍看到庄城的笑容，也笑着站了起来。把吊在井里的篮子拉上来，里面冰了好几瓶啤酒汽水。 　　“哇”，宋国豪和庄敏兴奋的扑了过去，孩子样翻找自己喜欢的口味。粥粥如何按捺的住，可他只是眼巴巴的望着“为老不尊”的两个长辈。 　　“去吧。”庄城笑容愈加轻松，他摸了摸粥粥的头顶，轻轻的推了推他。粥粥这样乖巧懂事，庄城看了都要心疼。 　　冲了个战斗，庄城穿着大裤衩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到桌边的空位置上，他拿起啤酒仰头就喝。微凉的啤酒入肚，爽的他打了个哆嗦。 　　一口气灌下大半瓶啤酒，庄城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瓶子，夹起碗里的卤鸡，开始大快朵颐。跑了一天，他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吃下小半只卤鸡，庄城这才摸着肚子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略打了个盹，他恢复点精力，这才缓缓开口，“慧珍，今天有好消息！” 　　夜凉如水，吃饱喝足的粥粥趴在朱奶奶的膝盖上，已经打起了小呼噜。朱奶奶轻轻的摇着蒲扇，替他驱赶蚊虫。 　　一老一少亲近的不得了。 　　宋慧珍没有接话，而是起身抱起粥粥，她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儿子。把粥粥抱进房间，盖好毯子，她坐在床沿，儿子的睡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捏了捏粥粥的塌鼻梁，宋慧珍还俯身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这才满意的离开。 　　坐回到小凳子上，宋慧珍拿起汽水，喝了一小口，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庄城，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卖关子？！ 　　庄城觉得他比窦娥还冤。明明是他说话妻子不搭理，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他卖关子！ 　　庄城委屈巴巴的勾了勾宋慧珍的手掌心，然后得寸进尺的十指紧扣。把交握在一起的手搭在自己大腿，他得意洋洋的挑眉，感觉出了口恶气。 　　这样孩子气的庄城，看的大家目瞪口呆。庄敏张开手指捂住眼睛，庄二哥居然这么爱撒娇？真是受不了受不了。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宋国豪瞥去。只见那个戆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扶着啤酒瓶，睡眼朦胧正打起了瞌睡。 　　醉死算了！ 　　庄敏气呼呼的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朱奶奶那洞悉一切的眼睛。她脸“唰”的爆红，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只能低下头，装作寻找小奶猫。 　　庄城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气干掉，然后歪着头看着宋慧珍，笑着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慧珍你的提议领导已经通过。八月三十日，正式把胡爱兰移交给安城市青山精神卫生医院。” 　　“哇，真是个好消息！”宋国豪一秒清醒，激动的鼓起了掌。 　　而他这表现，把正在逗小奶猫的庄敏气的嘴都歪了。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东西！ 　　“真是好消息。”宋慧珍激动的眼睛发亮，学着庄城挠起了掌心。 　　庄城用力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紧，以防她作怪。她这挠的哪里是手掌心，明明是撩拨他的心弦啊。 　　“不不不”，宋慧珍把自己没喝完的汽水放到庄城面前，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喝。咳咳，浪费可耻嘛。 　　“凭我对你的了解，肯定还有其他好消息对不对？”她摇着丈夫的胳膊，软语相求。凭她对庄城的了解，他最吃这一套。 　　果然，被宋慧珍摇了几下，庄城就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他咽了咽口水，用力把妻子往身边拽，“慧珍，全天下最了解我的就是你。对！今天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跟大家汇报。” 　　“我找到胡爱兰的家人了。” 第36章 慧珍，我喝醉了！ “你找到胡爱兰的家…… 　　“你找到胡爱兰的家人了？庄城你可真棒。”宋慧珍激动的凑过去，对着庄城的脸“吧唧”就是一口，把他亲了个晕晕乎乎。 　　慧珍为什么不亲他嘴唇？！ 　　庄城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又是煎熬。 　　都怪那两只大灯泡，害的他好久没和妻子亲热，连亲亲都莫得！ 　　这样想着，庄城的眼睛里就带上几分哀怨。他把脑袋靠着妻子瘦弱的肩膀上，“哼叽哼叽”的蹭来蹭去。 　　“哎呦，老婆子眼睛困的都睁不开了，回了回了。”朱奶奶用蒲扇挡着眼睛，麻利的起身，转眼就进了房间。 　　这腿脚利索的，小年轻都赶不上吧？ 　　庄敏和宋国豪交换个眼神，两个人暗侧侧猫着腰，齐刷刷开溜。再待下去，就要被庄城的眼刀大卸十八块了。 　　为了活命，他们还是走为上策。 　　“砰！” 　　猫着腰看不清路，两个人在台阶上头碰头撞成一对。 　　“宋国豪你眼瞎是不是？”庄敏捂着撞疼的脑门，压低声音怒骂。 　　“嘁，说的好像你庄大姐眼睛好使似的。”宋国豪揉了揉脑袋，怼起人来他可没输过。 　　“宋国豪，你让我一次会死吗？”庄敏气的双手叉腰。 　　“死到是不会，不过会浑身骨头痒，所以……”宋国豪嬉皮笑脸的双手一摊，白嫩的脸上写满无所谓。 　　“你！不可理喻，起开！”用手肘狠狠怼开宋国豪，庄敏眼泪汪汪就往房间里冲。 　　“这是吃了枪药了？”宋国豪撇了撇嘴，摸着脑门一肚子雾水，“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庄大姐。” 　　虽然他很想知道后续，但是……他还是溜吧。宋国豪偷瞄了一眼正和姐夫腻歪的姐，摇头晃脑哼起“甜蜜蜜”，迈着四方步走进房间。 　　眨眼的工夫，桂花树下就只剩下宋慧珍小夫妻。她无奈的戳了戳庄城的脑门，没好气的说道，“哎，哎哎，人都被你吓跑了，适可而止吧。” 　　“唔”，庄城滚烫的嘴唇紧贴着妻子脖颈的皮肤，暧昧的擦来擦去，“慧珍，你说什么？我头好昏啊。” 　　说完，这家伙无赖般上半身全压在宋慧珍身上，双手还紧缠着她的腰。 　　“啪”，朱奶奶房间的灯非常应景的灭了。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声，另外两盏灯也相继摁灭。真是相当的默契啊。 　　四下里暗了下来，唯一的光源就是半空中那皎洁的月光。 　　清风徐来，树影婆娑，真是夫妻深入交流的好时机。机会难得，庄城自然不会辜负。他把妻子揉进怀里，用亲吻倾诉满腔热情。 　　直到宋慧珍娇喘微微，用小拳头不停的捶打他的胸膛，庄城才稍微放松对妻子的钳制。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妻子的嘴角，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 　　“今天我真的喝多了，慧珍你不会怪我吧？” 　　“嘁，一瓶啤酒就把你灌醉了？庄城，你自己信吗？” 　　“哪里，你不是又给我一瓶吗？” 　　“呵，那是汽水！” 　　“……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就是喝醉了。你喝过的，我只一口就醉了。不行，你亲亲我才能好受点。”搂住宋慧珍，庄城发起了“酒疯”。 　　“好了好了”，宋慧珍被庄城缠的没脾气，她抓着丈夫的胳膊，羞赧的靠近。“吧唧”，在他的唇上印上淡淡的吻。 　　庄城多鸡贼啊，好不容易盼来妻子的主动，他如何能轻易放过。把妻子搂紧，亲了个天昏地暗。 　　一吻结束，宋慧珍已经像一汪水，瘫软在庄城怀里。她勾着丈夫的脖子，张开嘴努力呼吸新鲜空气。 　　等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复，宋慧珍才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她不满的推了推庄城的肩膀，嗔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胡爱兰家人的？赶紧说，别磨叽。” 　　“你还记得？看来是我刚刚不够卖力啊。”庄城凑近宋慧珍，咬着她的耳珠，笑声低沉，“王志兵还记得吗？他是我以前手底下的一个兵，现在在公安局户籍科当民警，找他帮忙一句话的事。” 　　“王志兵？我记得，那天还是他借我们的自行车。有空请他到家里来吃顿饭，表示感谢，怎么样？”宋慧珍对帮过她的每一个人，都牢牢记在心里。 　　“好，没问题。”庄城对妻子的为人处世那是相当的满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不带一丝□□。 　　“慧珍，这胡爱兰是安城市娄山县城关镇大杨树村村民，丈夫名叫杨福根，两人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杨梅，今年八岁。他们夫妻俩在当地口碑很好，是众口称赞的勤快人。” 　　“我以市公安局的名义亲自赶到当地派出所时，民警都不敢相信，还一个劲的问我是不是搞错了。” 　　“我告诉他们，是当场抓获，并且是人赃俱获，他们这才不情不愿的相信。至于他那个丈夫杨福根，听到消息就瘫倒在地，号啕大哭，让人分不清真假。” 　　在温柔的月色里，庄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磁性。可他的说话时，声音里却带上了许多无奈。他现在不知道该恨谁，这样无力的感觉，真糟糕。 　　“庄城，你心软了？”宋慧珍严肃起来，打断了丈夫的感慨，“不管胡爱兰是不是受人指使，但从她的作案过程来说，她肯定是个老手。那你觉得，她能瞒过枕边人？” 　　庄城倏的一惊，猛的吓出一身白毛汗。他咬了咬后牙槽，为自己没来由的心软感到羞耻，“慧珍，你说的对，是我被杨福根的表演蒙蔽了双眼。胡爱兰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丈夫，是我糊涂。” 　　庄城懊恼的捶了下大腿，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他真是该好好反思了。 　　“你然后就让杨福根三十号去看守所？他……答应了吗？”宋慧珍揉了揉庄城的毛寸，给他安慰。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是旁观者清吧。当看到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号啕大哭，任谁都不会怀疑吧？ 　　“杨福根到是一口答应了，并且愿意带上女儿。”庄城看了看妻子的脸色，支支吾吾的说道，“慧珍，我是开着市公安局的边三轮去的，招摇过市的那种。估计，现在整个城关镇甚至娄山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这挺好啊，你揭穿了人贩子的真面目，让大家增强警惕心，多好。” 　　“其实……其实我带着县公安局的同志，绕着城关镇中心小学兜了一圈。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有进去。慧珍，我要是进去了，这个杨梅会遭遇什么，我不敢想象。当然，这也是我矫情了。” 　　庄城把下巴垫在妻子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叹气。 　　“对！庄城你做的对。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最后影响到孩子，和你亲自跑到学校去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也许……我们都有些矫情吧。”宋慧珍拍了拍庄城的手，她非常能理解他的想法，并且表示支持。 　　庄城蹭了蹭妻子的额头，“慧珍，我们只是不想影响到孩子身上，虽然这可能难以避免，但……” 　　“但他们却无所谓的伤害粥粥，他也是孩子。种什么秧结什么果，有什么样的爸妈就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庄城，是我们的道德标准太高。” 　　短暂的心软过后，宋慧珍就恢复了心情。 　　谁的孩子谁疼。 　　她的心很小，只能放下粥粥，或许……还有半个庄城？是的，丈夫庄城目前还只能算半个。 　　“嗯，我知道。” 　　“庄城，生意上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租个店面？这样至少不用风吹日晒。现在我们客源稳定，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租个店面完全没有问题。” 　　说起生意，宋慧珍眼睛闪闪亮，整个人顿时充满了斗志。 　　“好。生意上的事，慧珍你全权负责就好。至于我？总归是无条件服从，并且无条件帮忙。”庄城把妻子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温柔的亲了亲她的耳廓。 　　“嗯，算你识相。”宋慧珍捂着耳朵侧过头去，脸羞的通红。真是奇了怪了，和庄城更羞耻的事情都干过，怎么亲一下耳朵她就羞成这样？ 　　“哟，现在口气不小噢！如果我不识相，慧珍你准备怎么对付我，老虎凳还是辣椒水？”庄城把怀里的妻子掂了掂，挑着眉不正经的说道。 　　“老虎凳辣椒水？我不是我不会我没有，要不……小皮鞭你了解一下？” 　　庄城舔了舔嘴角，眸光越发深沉，“我是党员，严刑拷打我是不会招供的。不过，如果慧珍你要亲死我，我连几岁尿裤子都招。” 　　“……你！”比脸皮，宋慧珍完败。 　　她推了推庄城，从他怀里跳下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逃到台阶上。觉得已经到达安全距离，她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爱娇的扬起下巴，“略略略，庄城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真是反了天了！ 　　庄城靠着椅背，把凳脚翘起来，随着凳子懒洋洋的一晃一晃，像打盹的雄狮。他嘴角含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大腿，眼睛里盛满月光和满天星辰。 　　“宋慧珍，我爱你。” 第37章 青山精神病院 “宋慧珍，我爱你。” 　　…… 　　“宋慧珍，我爱你。” 　　庄城的告白来的猝不及防。 　　宋慧珍楞在了台阶上，耳朵里“嗡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她脸上凝固着错愕的表情，就这样傻傻的盯着庄城。 　　目光没有焦距。 　　庄城“腾”的起身，长腿一抬就到了妻子身边。他哭笑不得的把吓到的宋慧珍抱紧，轻轻拍着她后背。 　　“慧珍，说我爱你用的着这么吃惊吗？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低声耳语，无奈苦笑。 　　“庄城，我是一根筋的人，你知道的。”宋慧珍靠着丈夫的胸膛，闭上眼睛呢喃。 　　“真巧，我也是一根筋的人。宋慧珍，我爱你。”庄城下巴蹭了蹭宋慧珍的发顶，再次表明心迹。 　　爱就爱了，还不敢说出来？ 　　“好”，宋慧珍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憋出一个好字。至于这个“好”，到底有几个意思，那就是仁者见仁了。 　　“嗯”，妻子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就足以让庄城心花怒放。他抓了把宋慧珍的马尾，这才放开她，“夜深了，早点休息。” 　　他实在是柳下惠本“惠”。庄城失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三十号。 　　一大清早，宋慧珍还临时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她拿出一个大信封放到饭桌上，尴尬的挠了挠鼻翼，有些欲言又止。 　　还是朱奶奶问起，宋慧珍才想起工资的事。摆摊近两个月，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她把“忽悠”来的这两只忘了个干干净净。 　　还好，现在记起来也不晚。 　　宋慧珍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不要交头接耳。她清了清嗓子，又把信封拿起来，“今天我和庄城去看守所办事，宋国豪和庄敏放假！” 　　“喔！” 　　两个小的拍着桌子欢呼起来。 　　放假！多么美妙的字眼，他们还以为要跟这两个字绝缘呢。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他们……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宋国豪把粥粥抢到怀里，狂亲着小外甥的肥脸蛋，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希望她给个痛快。 　　庄敏双手合十，做起了祷告。虽然她平时不信教，但……临时抱佛脚也许有用？ 　　宋慧珍看了眼庄城，看到他满是信任的眼神，她不由的露出笑容。把信封打开，她数出十二张大团结，推到宋国豪跟前。如法炮制，她又数出十张，推到庄敏跟前。 　　“你们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表现的……越来越好。我一直在观察你们，也在试探你们。索性，你们都通过了我的考察。” 　　能把忘记发工资这么low的事，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宋慧珍也是尽力了。 　　“根据你们的表现，宋国豪暂定一个月六十，庄敏一个月五十。当然，这些都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据你们的表现上下浮动。同志们，努力吧！” 　　宋国豪盯着跟前的钞票，越看越可爱。至于姐姐讲了什么，他根本没心思听。这么高的工资，他的心早飞到了半空中。 　　他咧开嘴角，一把抓起钞票，眉飞色舞的数了起来。嘿嘿嘿，他挣的。 　　想他老子在厂子里干了三十来年，也不过四十五一个月。他——宋国豪，不过初出茅庐就能挣这么多，他一定是天才。 　　跟神气活现的宋国豪不同，庄敏盯着钞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双手捂着脸，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 　　她挣钱了，她居然挣了这么多钱！她梦中的发卡，很快就能够拥有啦。 　　太高兴有没有？ 　　她需要好好哭一场，才能平复心情。 　　“不是，庄大姐你好好的哭什么？朱奶奶还以为我姐怎么着你了。再说，这赚钱不应该是开心的事吗？”宋国豪把钞票卷起来，敲着自己的手掌心。 　　“谁说开心就不能哭了！我一高兴就爱掉眼泪不可以？”庄敏吸了吸鼻子，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透过手指缝，庄敏眼珠子随着宋国豪……手里的钞票转动。发卡要一百二，她还差二十。要是问宋国豪借，不知道这成功的概率会有多少？ 　　低于百分之零点一，绝对！ 　　既然借不到，那不如…… 　　抢！ 　　说时迟那时快，庄敏伸手“唰”的抢过宋国豪手里那卷成筒状的钞票，然后讪笑着把自己跟前的推了过去。 　　“嘿嘿嘿，宋国豪，我问你借二十。下个月一定还，我发誓。”说着，庄敏信誓旦旦的竖起三根手指。 　　“你真要去买那个发卡？”宋国豪一把抓过钞票，立即塞进裤兜，“那玩意死贵，还没多大用处，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不如……买条裙子？” 　　“要你管！”庄敏心里熨帖，脸上却写上娇纵。她把抢来的钞票妥帖收好，然后托着下巴开始幻想自己带上发卡以后…… 　　美滋滋！ 　　见两个小的对月工资多少一点都不关心，反而在打算怎么花钱，宋慧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然，她也不会亏待他们就是了。 　　算了算了，他们自己挣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交代他们注意安全，宋慧珍一家三口就出门去了。 　　早上八点，安城市第二看守所门口空荡荡的。宋慧珍和庄城拉着粥粥，顶着公交车上乘客异样的眼光，在这一站下了车。 　　看守所铁门紧闭、围墙高耸。 　　宋慧珍站在远处看了几眼，就感觉一阵压抑感排山倒海般朝她扑来，她捂着胸口，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真是可怕的地方。 　　平时活蹦乱跳的粥粥也白了脸，攥着粑粑麻麻的手，不敢松开。 　　把粥粥带来，是宋慧珍和庄城深思熟虑的结果。为此，她已经失眠到今天。带与不带两可，但最终她还是选择带。 　　她并不希望粥粥长成温室里的花朵，而是希望他成为能经风雨能抗责任的那种……参天大树。 　　“麻麻，坏人都要被关在这里面吗？”粥粥仰头望着围墙上拉着的铁丝网，好奇的问道。 　　“对。” 　　“粥粥害怕，粥粥觉得这里面好阔怕。” 　　“那是当然的呀。所以粥粥，你一定一定不要做坏事。”宋慧珍蹲下来，把粥粥抱进怀里，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安慰孩子。 　　好吧，其实……其实是她需要从粥粥身上汲取勇气。 　　“嗯嗯嗯，粥粥是乖孩子，粥粥才不干坏事呢。麻麻，我说的对不对呀？”粥粥无比乖巧的眨眨眼睛。 　　“对。粥粥是全天下最乖的孩子，要保持噢。”宋慧珍捏了捏粥粥的鼻梁，笑着站起来。 　　“粑粑麻麻，你们也不要做坏事噢。” 　　“知道啦，小管家公。”宋慧珍无奈的和庄城对视一眼，对今天的教育成果感到满意。 　　几分钟后，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停到了看守所门口，车门上写着“安城市青山精神卫生医院”。 　　医院的人来的到早。 　　宋慧珍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不会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吧？”当然，这也是最合乎情理的推断。 　　面包车还没停稳，一辆边三轮就前后脚赶到。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年轻人跳下车，这应该是负责胡爱兰案件的警察吧。 　　“咔咔咔”，紧闭的看守所大门开启，发出沉重的声响。就像沉睡的恶魔被惊醒，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择人而噬。 　　胡爱兰带着手铐跟在两个狱警身后，跨出了看守所大门。她头发散乱，眼神呆滞，身上还穿着事发时的衣服。 　　即使隔了很远的距离，宋慧珍依然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酸臭味。她掏出手帕交给庄城，示意他照顾好儿子，有些事情她出面比较好， 　　见三方开始交接，她不再迟疑，抬脚走了过去。 　　“公安办案，请不要靠近。” 　　一个公安局的女同志伸出手，拦住了宋慧珍的去路。小姑娘一脸严肃，但明显有些紧张，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宋慧珍停下脚步，低下头笑了笑。今天她也是有备而来，特意穿了一件老土的的确良衬衫，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土布鞋。这样一打扮，她就成了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 　　她抬起头，怯怯的鞠了一躬，“公安同志，我是被抢孩子的妈妈宋慧珍，今天特意赶来……” 　　说着，她的眼睛瞟向胡爱兰。 　　“噢”，女公安不好意思的放下手臂，热情的挽上宋慧珍的胳膊，“是宋大嫂啊，刚才真不好意思。闲人免进这是我们公安办案的规矩，可不是针对大嫂你啊。” 　　女公安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同情几分小心翼翼，还有几分隐藏很好的疏离。 　　奇了怪了，女公安在疏离什么？ 　　宋慧珍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名堂，索性就丢到一边。 　　宋慧珍拍拍她的手，没有接话，而是死死盯着胡爱兰这个该死的人贩子。近距离观察，这个女人呆呆的站在狱警身后，身边蚊蝇乱飞，看着挺像精神不正常的。 　　可当她看到宋慧珍时，突然疯狂的扭曲挣扎，眼神更是淬了毒，像要把人活剐一样。 　　狱警反应不及，差点被她挣脱。宋慧珍边上的女公安立即上前帮忙，这也是她参与进来的主要目的。 　　宋慧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一身白毛汗，她拍着胸脯赶紧的躲到了面包车旁边。高大的面包车阻挡了双方的视线，挣扎声才越来越小。 　　等心跳平复，宋慧珍又找到了青山医院的随行医生，开始找他了解情况。 　　精神病院，一个传说中的“秘境”。 第38章 隔离病区 “医生您好，我是宋慧珍。”…… 　　“医生您好, 我是宋慧珍。” 　　“噢，我知道我知道，这胡爱兰住院的钱是你出的。”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医生, 略胖，带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医生你好, 我想来了解一下咱们医院的情况。你知道, 你们医院有些……”宋慧珍讪笑，捋着鬓发。 　　“外面把我们医院妖魔化了吧？哈哈哈, 其实跟普通医院没多大区别。”医生单手叉腰, 小拇指微微翘起, 苦笑着摇头。 　　“那胡爱兰需要接受治疗吗？” 　　“嗯，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医院分普通病区和隔离病区。胡爱兰目前还比较正常, 并没有失去自我意识，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按照常规, 她只需要住在普通病区。” 　　胖医生谈性很高, 或许难得遇到一个没躲着他的正常人, 他倾诉欲爆棚。 　　当然, 更有可能是为了满足出资人小小的好奇心？ 　　“噢”，宋慧珍做洗耳恭听状，不停的点头附和，“那医生, 这普通病区和隔离病区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吗……”胖医生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嗐，不方便就算了。我真的只是想了解下情况, 毕竟每个月我要花一大笔钱的。”宋慧珍不乐意的撇撇嘴，转身欲走。 　　“哎，大嫂，留步。”胖医生连忙叫住宋慧珍，他先探出头查看一下那边交接的进度，见他们还在办手续，这才翘着兰花指凑到宋慧珍跟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普通病区的病人症状都比较轻，家属可以经常探视。但这隔离病区么……顾名思义，就是把那些重症病人隔离管理，防止他们自残或伤害他人。不过，和家里人可就不能经常见面啰。” 　　“噢”，宋慧珍听得毛骨悚然，她只觉得这所谓的隔离病区，比这看守所可怕千百倍。她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说道，“见不得家人，那病情加重怎么办？” 　　”这是制度，谁都不敢轻易打破。再说，又不是完全不能探视，只是手续上严格一些，需要监护人和出资人同时签字就没问题了。”胖医生急得额头冒汗，这位大嫂真和传闻里一样是菩萨心肠，对人贩子都施以仁心。 　　他生怕他的回答对方不满意，就取消订单。咳咳，这一百块钱一个月，他分成不少呢。 　　“要监护人和出资人共同签字？”宋慧珍暗自窃喜，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正好把握住了事情的最关键步骤。 　　她露出满意的笑容，感慨万千，“不愧是我们安城最好的精神卫生医院，这制度就是人性化。我非常满意，能先交钱吗？” 　　交钱！ 　　赶紧的，她恨不得交到天荒地老，然后让胡爱兰在里面住一辈子。至于怎么让她进隔离病区？ 　　办法总会有的，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哎呦，大嫂你可真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胖医生激动的拍了下大腿，然后搓着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收据本，“大嫂，您准备先交几个月？” 　　交一百年可不可以？ 　　“……这样吧，我先交一年？”宋慧珍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包，解开死结，数出十二张百元大钞，哆哆嗦嗦的递到胖医生面前。 　　哦哟！爽快！ 　　十二张百元大钞给了胖医生极大的视觉冲击，他觉得眼前金光闪烁，心跳瞬间加速到一百二！ 　　而原本看着土里土气的大嫂，现在也变得溜光水滑，高大伟岸。 　　“哎，好哒好哒～大嫂您等下下，我给您开收据，嚎～”胖医生翘起兰花指点了点收据本，嗲声嗲气的嗔了宋慧珍一眼。 　　宋慧珍吓得打了个哆嗦，完全搞不清眼前这位到底是医生还是……病人？ 　　等接过收据，另一边的交接程序也基本完成。女公安押着胡爱兰往面包车走来，边走还不停的絮絮叨叨。 　　而胡爱兰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跟着女公安的脚步，机械的移动。 　　真的非常像一个神经病！ 　　宋慧珍止不住的冷笑，这奥斯卡欠胡爱兰一个小金人。几天前还心思缜密敢在闹市区抢孩子，现在就疯了？ 　　至少她是不相信的。 　　“叮”，一辆公交车正好到站。 　　宋慧珍眼尖，角度又合适，恰好巧到有一对父女下车。这……应该就是杨福根和女儿杨梅吧？ 　　哈，这父女俩来的时间刚刚好。 　　宋慧珍垂眸冷笑，这胡爱兰能不能进隔离病区，就看这爷俩了！ 　　“咔哒”，这是手铐开锁的声音。 　　“胡爱兰，想想家人想想孩子，你千万不能放弃自己。你要好好的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恢复健康。回归社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是女公安的絮絮叨叨。 　　噢，原来如此！ 　　女公安明显更同情人贩子，真是活见鬼。谁看着可怜就同情谁吗？真是奇怪的理论。 　　她作为人民公安的职业素养呢？宋慧珍对女公安的好感消失殆尽。 　　两个医院的医生接替了女公安的位置，他们推着胡爱兰的背，让她上车。 　　胡爱兰被推了一个趔趄，她身体前倾，身不由己的抬脚踏在车板上。只需要再次发力，她就能顺利登上面包车。 　　宋慧珍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装作大惊小怪的样子，拉着女公安的胳膊，不安的嚷嚷，“公安同志，公交车上下来一对父女，背着包袱，朝这边来了。” 　　肉眼可见的，胡爱兰抬起的脚停顿了一下。 　　有门！ 　　宋慧珍就像傻白甜一样捂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噢！我知道这对父女是谁了。胡爱兰，我实现了我的诺言，真的把你家人找来了。” 　　宋慧珍的话，像是解开了某种封印，胡爱兰再次挣扎起来。这次比刚才严重多了，她就像没了人性的豺狼，冲着宋慧珍不停的张牙舞爪。 　　宋慧珍躲到了另一侧，可胡爱兰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两个医生再加上一个女公安，都不能把她制服。 　　眼看场面有些失控，胖医生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转身跨上面包车，拿出一件怪模怪样的衣服。 　　“病人间歇性狂躁，危险性极大，赶紧给她穿上约束衣。”胖医生把衣服抖开，义正辞严的说道。 　　正尽力压制胡爱兰的两个医生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手忙脚乱的给病人穿上约束衣。 　　衣服从正面套进去，把病人的两条手臂在胸前交叉，在身后固定，这样病人就会失去行动力。 　　穿上约束衣的胡爱兰虽然失去破坏力，但她的表情依然凶狠。她像动物样“咔咔咔”咬着牙齿，眼睛死死盯着宋慧珍的方向。 　　“妈妈”，一个细弱的叫声却让疯狂的胡爱兰如遭雷击，瞬间停止了所有的狂暴举动。但时间只凝固了短短的几秒钟，胡爱兰就变本加厉的挣扎起来。 　　尚未完全穿好的约束衣被挣开，胡爱兰像野兽一样朝宋慧珍扑过去。女公安想要阻拦，被她撞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宋慧珍后退几步，就到了庄城怀里。她立即定下心来，顺势捂住了粥粥的眼睛。 　　“砰”，庄城抬腿就踹，他可不会脚下留情。 　　胡爱兰摔倒爬不起来的短暂空隙，胖医生抓住机会取出针筒，朝着她后颈就是一针。超剂量的镇定剂被注入胡爱兰的体内，很快就产生了效果。 　　她的挣扎越来越无力，跌跌撞撞眼看就要倒地。女公安又心生不忍，揉着屁股上前，搀住了胡爱兰的胳膊。 　　宋慧珍刚想出言提醒，就看到胡爱兰朝着女公安的脸啃了上去。哪怕只有嘴巴能动，她也不想让对方好受。 　　至于对方是谁，她已经没有能力分辨。 　　反正在场的都是坏人。 　　“哇哇哇”，女公安慌忙挣脱，捂着脸大哭起来，“嗝，我会不会破相啊？这个疯女人，我就不该同情他。朱医生，赶紧把约束衣给穿好。” 　　只有事到临头，才知道“疼”。这个女公安一直对胡爱兰抱有强烈的同情心，可随着这一口，同情心就转换成憎恶。 　　以前有多同情，现在就有多憎恶！ 　　宋慧珍心里好笑，脸上却是紧张又担心。演戏而已，她也行的。 　　几个大男人再加上镇定剂的作用，胡爱兰才被完全控制住。等把昏迷的胡爱兰丢进面包车，胖医生拿出一本病历，“唰唰唰”写下评语。 　　“今天各方代表都在，我宣布一下我们青山医院卫生医院对胡爱兰精神状况的评估，危险等级高，需要住进隔离病区，大家有不同意见吗？” 　　“我支持！”女公安捂着脸，用从未有过的凶狠表情说道。 　　“我……” 　　杨福根把女儿死死按在怀里，老泪纵横，“爱兰她只是……希望她能够早日康复，家里少不了她，孩子更需要娘。” 　　说完，他巍巍颤颤就往地上跪。 　　老实巴交的农民，瘦弱可怜的孩子，看着就让人心酸。 　　女公安不由的松开手，脸上又是心疼又是纠结。 　　“哎呦，小柳你脸上见血了，是不是要去打个破伤风？”胖医生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到是被女公安脸上的血丝吸引了注意力。 　　“啊啊啊，我不活了！”女公安哪里还想的起可怜别人，她捂着脸就想原地去世。留疤怎么办？有病毒怎么办？她对象嫌弃她怎么办？ 　　“该死的胡爱兰，该死的人贩子！”她表情狰狞，忍不住出言诅咒。刚刚冒头的同情心就这样灰飞烟灭，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水滴。 　　“乌拉～乌拉～”面包车鸣笛离去，一场闹剧似的交接落下帷幕。 　　宋慧珍看着汽车冒着黑烟，一个转弯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满意的笑了笑。 　　女公安则手忙脚乱的跳进边三轮的车斗，一个劲的催促同事往医院赶。 　　狱警正在和庄城热络的聊着什么，原来他也是庄城一个部队出来的。遇到老战友，两个人顿时亲近起来，聊的热火朝天。 　　只有杨福根和女儿杨梅还呆呆的跪在滚烫的地上，身后的大包袱和主人共命运，被人遗忘的一干二净。 　　杨梅趴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宋慧珍夫妻牵着孩子越走越远。 　　她该恨她吗？ 　　她该恨谁呢？ 第39章 租店面 等宋慧珍从看守所回家，两小的…… 　　等宋慧珍从看守所回家, 两小的已经先到了。 　　庄敏脸色铁青的坐在吊扇底下，还不停摇着蒲扇。而宋国豪则单手支颐，似乎在专心致志的看着武侠书。 　　“姐, 你们回来啦。”宋国豪瞥见姐姐进来，立即合上书上前迎接，“今天那个人贩子的交接, 都顺利吧？” 　　“嗯, 非常顺利，胡爱兰还住进了医院的隔离病区。”宋慧珍心情很好, 笑着撸了把弟弟的短发。 　　“国豪, 去把吊在井里的绿豆汤取出来, 现在正好喝。” 　　至于小姑子，爱气气吧。 　　说完，宋慧珍转身进了卫生间, 拧了块毛巾出来。 　　粥粥出了一身汗，要给他擦擦。 　　擦完汗, 一家人围坐在吊扇底下喝绿豆汤, 真是再舒服不过。 　　“国豪, 你们怎么老早就回家了？”宋慧珍懒洋洋的靠着庄城的肩膀, 好奇的问。 　　他们俩期待放假已经很久, 居然没有玩到天昏地暗？ 　　“嗐，姐你没看到庄敏那表情吗？遇到糟心事了呗。”宋国豪捏着勺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死对头，扭扭捏捏有些欲言又止。 　　“噢, 她不是一直这副表情嘛。对了，那夹子买了没？”见粥粥喝完，宋慧珍拎起儿子, 把他安置到床上。然后拿出新买的连环画，母子俩靠在床头，亲亲热热的看起了书。 　　“买了。”庄敏淡淡的开口说话，表情却越发的难看，“我……我遇到张文了。” 　　“张文是谁？”庄城很自觉的开始收拾碗筷，顺嘴接了一句。 　　“……就是，就是那个谁谁谁的女儿。” 　　谁谁谁？ 　　谁谁谁是谁？ 　　女孩子心思可真难猜，庄城也懒得猜。他端起碗筷就往厨房走，爱说不说。 　　哎？见没人愿意哄她，庄敏表情更扭曲了。她握着空心拳，“砰砰砰”捶了几下饭桌。 　　嘁！宋国豪不屑的翘起二郎腿，随手拿起他新租的《天龙八部》，津津有味的翻了起来。 　　“噗”，他感觉小腿被踢了一脚，庄大姐作什么妖？ 　　他交换了一条腿，惹不起躲得起。 　　“砰”，这下踢的更重了。 　　宋国豪疼的龇牙咧嘴，弯下腰揉着小腿，怒气冲冲的说，“哎庄大姐，你踢我干嘛？” 　　我不记得今天有惹到你啊。 　　宋国豪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今天的事你给我庄二哥他们说说呢。” 　　“你没嘴？” 　　“你说不说！” 　　“……说，我说还不行嘛。” 　　真凶！小心嫁不出去。 　　宋国豪哭唧唧的被黑恶势力压制，他擦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摩挲着下巴说道，“姐，我们今天在百货商店遇到张文了。噢，张文就是吴红英的女儿。这个张文，她就是来存心来显摆的。” 　　“显摆？她遇上好事了，她能有什么好事？”宋慧珍拍着粥粥的背，很快就把儿子哄睡着了。 　　今天起的早，让粥粥睡个回笼觉吧。 　　“不光是她，是她全家。” 　　庄敏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天价发卡，丢到饭桌上，不知怎么有些嫌弃。 　　没得到心心念念，得到了就一文不值。 　　“嘿嘿嘿，张文不知哪搞来的钱，也去买发卡，这才遇到的。她说……她进了服装厂当工人，一个月三十块工资。” 　　宋国豪小心翼翼的书页上折了一个三角，当做书签。 　　“这不挺好嘛，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宋慧珍打了个哈欠，她也有些睡意朦胧。 　　宋国豪把书放在干净的角落，挠着后脑勺说道：“如果就她一个人，这是正常情况。可问题是，她家最近真的是……鸿运当头。” 　　他想了半天，挑了一个合适的词汇。 　　“噢”，宋慧珍的睡意已经消散了大半。她身体坐直，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详细说说呢。” 　　“啊？噢！” 　　宋国豪和庄敏对视一眼，他们发觉了宋慧珍的重视，也跟着认真起来，“据张文说，她弟弟这次高考超水平发挥，考进了市里最好的师范。” 　　“关键是，她以前吐槽过，她弟弟平时成绩一团糟。这次属于超超超水平发挥，是老天爷开眼。” 　　“还有”，庄敏捏着手指，把角落里的记忆翻了出来：“她妈妈吴红英还拿到了进电影院摆摊的机会。这机会有多难得，嫂子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难，很难，非常难。” 　　宋慧珍敲着自己的大腿，陷入沉思。 　　若说吴红英身后没有贵人相助，估计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那……贵人凭什么帮助吴红英，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贵人鼎力相助的闪光点？ 　　除非…… 　　宋慧珍停下了敲击，心“砰砰砰”乱跳。除非，这吴红英家的贵人和指使胡爱兰的是同一个？ 　　而这吴红英，是拿到了贵人许诺的红利？ 　　而这个贵人的目的，就是打压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宋慧珍完全不能理解。她捏着眉心，被这重重的迷雾搞得脑壳疼。 　　“说起这考大学的事，我们春深弄也有大事。”宋国豪化身包打听，他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讲的绘声绘色。 　　“对，我说的就是李嫂她儿子，邢志峰。听说这家伙不是考砸了吗，他一直不死心，已经去教育局查了好几次分数。他现在不甘心落榜，正闹着要复读呢。” 　　“他为什么不甘心？” 　　“额？好像是说高考分数跟他自己的估分相差太多，可能有个一两百分吧？” 　　“差这么多？他估的分有问题吧？” 　　“反正小邢就是不甘心，哭着喊着要复读。哎，复读一个学期要五百多，李嫂家哪里负担得起。” 　　宋国豪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陷入迷茫。 　　读书真这么有意思？ 　　反正他体会不到。 　　这就有意思了。 　　平时成绩一摊死的到考上了大专，平时成绩优异的却落榜了？！这其中是否有猫腻？ 　　宋慧珍和靠在厨房门框上的庄城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这肯定是幕后黑手的手笔。 　　绝不能让他得逞。 　　至少不能张斌这种人得逞！ 　　宋慧珍朝庄城招招手，然后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到床沿，小声嘀咕起来。这件事情能否成功，关键就看庄城的发挥了。 　　既然决定租店面，宋慧珍也绝不会含糊。思来想去，为了以后粥粥上幼儿园方便，她还是选择把店开在安城市机关幼儿园附近。 　　幼儿园边上就是学前路，非常热闹。 　　而且，这个幼儿园风评很好，离春深弄又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等吃好晚饭，他们一家踏上了寻找店铺的新征程。 　　刚走出院子，就听到李嫂在哭天抢地，闹个不停。若真是名额被恶意调换，那真的造孽哦。 　　粥粥今天坐在舅舅的肩膀上，他有些紧张的抓着宋国豪的头发，不舒服的挪动着屁股。 　　舅舅的肩膀好像不太扎实，不会被他压垮吧？ 　　粥粥这样想着，就一动不敢再动。 　　“粑粑，粥粥要坐你肩膀上。”看着前面粑粑麻麻手牵手，粥粥更不乐意了。 　　这把宋国豪气的七窍生烟，他的肩膀处女座就这样交给了小外甥，偏偏这小胖砸还不领情！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心里放着狠话，宋国豪人却很诚实的小跑几步，把小胖砸交给姐夫。 　　坐到粑粑结实宽厚的肩膀上，粥粥这才翘着小脚丫，高兴起来。 　　十分钟的路程，转眼就到。机关幼儿园附近是一条商业街，各式各样的小店沿着马路伸展开来，热闹非凡。 　　小吃店、服装店、小卖部、文具店……吃喝玩乐是一应俱全。 　　想要在这样成熟的商业街打开局面，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宋慧珍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现在她愁的就是店面不好找。 　　“姐，这里有一家店面出租，你快来看看。”宋国豪在前面激动的挥着手，示意宋慧珍走快点。 　　宋慧珍没有理会弟弟，她按照自己的节奏，边走边观察。这里靠近幼儿园大门，是整个商业街最核心的位置。 　　想必，租金也不会便宜。 　　心里有了点底，宋慧珍才加快速度。 　　“是你要租我的店面？”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豪爽的坐在店门口的塑料凳上，嗑着瓜子说道。 　　宋慧珍点了点头，就朝她身后的店面看去。面积到是不大，大概有三十平方左右。里面的家具已经搬空，落了一地的垃圾，看着有些埋汰。 　　“啐，啐”，连衣裙把瓜子壳吐到地上，这才扭着腰站起来。 　　她见宋慧珍面露不满，只是慢条斯理的在手心挑了一粒饱满的瓜子，捏着翻来覆去的看。 　　“我说，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位置！旁边就是幼儿园，整条街上你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店面来。” 　　“那你怎么开不下去？” 　　论怼人，庄敏水平也不差。 　　“……” 　　连衣裙捏着瓜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恶狠狠的瞪了庄敏一眼，气的把千挑万选的瓜子扔到地上，叉着腰开骂，“小姑娘家家的，说话这么刻薄，小心找不到婆家。” 　　“所以，你这店为什么转租？没有合适的理由，我是不会租的。”宋慧珍已经把店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说实话，这位置让她很心动。 　　哪怕粥粥上幼儿园，也只是几步路的工夫，安全性大大提高。 　　见宋慧珍发话，连衣裙态度明显软化。她讪笑着把瓜子放到裙子的口袋，搓着手讨好的笑了笑。 　　“我这店啊，其实生意还是挺好的。主要是因为我最近谈了个对象，他不让我继续抛头露面。说我一个女孩子，赚点租金养活自己就够啦。” 　　说着，刚才泼辣到准备动手打架的连衣裙，突然间娇羞的垂下了头。 　　好像……也说的通。 　　宋慧珍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解释，“那……你这租金怎么算？” 　　“老板，我这店面位置绝对好。这租金嘛，多少比别家要贵一点。”说起租金，连衣裙顾不得娇羞，脸上恢复了认真，“一个月三十块，不还价噢。” 　　说着，她竖起三根手指。 　　“靠，你怎么不去抢！” 　　“买卖不成仁义在，小屁孩说话文明点。” 　　“店面我还需要重新打扫，而且除了地理位置好，并没有其他优势。” 　　“押一付三，爱租不租。” 　　“……成交。我明天就来签协议。” 　　“哈哈哈，老板爽快，成交。明天一早，不见不散哦。” 　　口头约定，店面就是租好了。 第40章 加价！ 好吧，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 　　好吧, 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赶到了连衣裙的店面。谁料的到，对方却反悔了。 　　“什么, 你不租了？” 　　宋国豪挥着拳头，一跳八丈高，对连衣裙的出尔反尔感到无比愤怒。 　　“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店面, 我爱租就租, 不租你也管不着。”连衣裙不愧是连衣裙，今天换了条黄色的长裙, 看上去清纯唯美。 　　但夸张的垫肩, 浓墨重彩的妆容, 还有抹了至少半瓶摩丝的大波浪，看着有些辣眼睛。 　　可她一说话，却是如此的蛮不讲理。 　　“总要有个理由吧？” 　　宋慧珍觉得自己已经修炼出到了一定的境界, 遇到这样的情况居然还能保持心平气和。 　　好吧，其实心里还是火冒三丈的。 　　只不过她清楚, 发火无济于事, 那就冷静面对吧。 　　“嗐, 大名鼎鼎的宋老板来租我的破店面, 三十块不是丢你的脸吗？再说, 我不是不租，只是小小的……涨个价，而已。” 　　连衣裙双手抱臂，得意的颠着脚尖。 　　说话的工夫, 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小伙子走了过来。看到宋慧珍，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 　　和他花里胡哨的女朋友一比，素颜出镜的宋慧珍更加耐看。浅绿色的短袖显得冰肌玉骨, 米白色的长裤露出纤细的脚踝，整个人亭亭玉立，让人见之忘俗。 　　连衣裙不高兴的嘟起嘴，冷笑着拧了把小伙子的后腰，小声的警告他，“我才是你对象，眼睛放亮一点。” 　　“当然，俏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我只爱你一个。”小伙子对着连衣裙挤眉弄眼，在连衣裙耳朵边说着恶心的情话。 　　“宋老板，你真看中这店面，就加一点租金。我们谁也不是金口，能说一不二。”连衣裙挽着小伙子的胳膊，嗲兮兮的依偎着他的肩膀。 　　“不可能。” 　　宋慧珍一口回绝，她都快被连衣裙惺惺作态给恶心吐了，“这个价钱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当时并没有压价。” 　　“再说，我们昨天已经就租金做出了口头约定，你现在毁约加价，是几个意思？” 　　“你！” 　　连衣裙气的掐了下小伙子的胳膊，像仇人一样怒视着宋慧珍，“店面是我的，我就要涨价怎么滴？这样吧，六十块钱一个月。你爱租租，不爱租就滚。” 　　仇恨来的莫名其妙。 　　宋慧珍并没有错过连衣裙眼里的恨意。要是这里面没人撺掇，她愿意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不过，这从中作梗的会是谁？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白费脑细胞了，左右不过那几个。 　　宋慧珍冷冷的看了连衣裙一眼，拉着粥粥扭头就走。 　　一下子就是翻一番，坐地起价也不是这样乱起的吧？宋慧珍可不会惯着连衣裙。就怕这乱涨价有了第一次，尝到甜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店面再好，她也不敢租。 　　再说，她就不信了，整条街只有这一家？ 　　见宋慧珍掉头就走，连衣裙这才开始着急。其实，三十块钱一个月就很不错了。世面上差不多面积的，租金不过二十多。 　　她涨价是不是涨的太狠了些？ 　　刚想反省，就看到宋慧珍一个转弯，穿过马路就到了街对面。那边，也有一家转让。 　　不过，老王的店面是只卖不租。 　　看这群土老帽，有那些个钱么？ 　　连衣裙冷哼一声，搀着对象的胳膊，得意的扭着水蛇腰就走。 　　先晾他们几天再说，哼。 　　“刚子我够意思吧？我这涨价都是为了你，你可要记在心里，以后加倍对我好。”连衣裙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男朋友怀里，点着他的胸脯说道。 　　“倩倩，我太感动了。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人，我不爱你爱谁？我跟你说，这个宋老板有钱着呢，对她不用心慈手软。” 　　“其实……三十已经是个不错的价位了。对了刚子，你和宋老板有什么过节？”连衣裙被哄的神魂颠倒，用仅剩的理智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嗐，这个女人，把我们兄弟都给弄到局子里，还害的我们丢了人民广场的生意。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倩倩你说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这宋慧珍有这么大本事？” 　　面对女朋友质疑的眼神，粉衬衫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恶狠狠的凶道，“袁倩倩你什么意思？是怀疑我陈刚，还是怀疑我的兄弟们？” 　　上一秒还柔情蜜意的男朋友，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这把平日里高傲的袁倩倩吓的脸色发白。 　　她被推了个踉跄，呆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个对象她谈了一个多月，平时一直对她千依百顺，哪知道今天居然敢推她。 　　反了天了！ 　　“陈刚你敢推我？” 　　缓过神来，袁倩倩挥着包包就朝男朋友砸去。至于什么还在大街上啊、男人的面子啊，统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刚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可他还不敢真还手。咳咳，衣食住行全靠这个凶女人呢。他咬咬牙，忍了再忍，才鼓起勇气跟袁倩倩道歉。 　　果然，不出三分钟，袁倩倩就被他哄的不怒反笑。总算搞定了，他才长叹一口气。 　　做男人，真TM难。 　　这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另一边宋慧珍也没有闲着。 　　街对面也有家店面空着，店主老王是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他讪笑着的指着贴在墙上的小广告说。 　　“我这店面位置很好，平时生意火爆，卖掉还真舍不得。但我姑娘结婚嫁到外地，我要跟着过去给她撑撑腰。不然……说什么我都不会卖店面的。” 　　这可是下蛋的金母鸡啊。 　　杀鸡取卵，想想都心疼。 　　宋慧珍抱起粥粥，在空荡荡的店铺里走了一圈。对比连衣裙家的，这里的卫生状况要好太多，看来这老板是个仔细人。 　　只粗略的看了个大概，宋慧珍心里的满意就多了几分。站在店门口，她又朝马路对面望去。幼儿园就在斜对面，粥粥上学放学她坐在店里就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嗯，不错不错，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王老板真是个好父亲，你拳拳爱女之心令人感动。这个店面也确实不错，要是价钱合适，我愿意买下。” 　　“姐”，宋国豪拉了拉姐姐的袖子，暗侧侧说道，“姐，租个店面就挺好的。再说，咱有那么多钱吗？” 　　哟，小孩子还知道替她打算了。 　　宋慧珍深感欣慰，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不是无用功。她露出姨母笑，把粥粥塞到弟弟怀里。 　　这小胖砸，她真是抱不动了。 　　“好，宋老板爽快，我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我的心里价位，这个店面一口价三千八百八。”王老板憨厚的脸上闪过精明。 　　也是，能早早攒钱买下店面的，怎么可能老实到哪去？ 　　“三千八百八？”庄敏咋舌，感觉自己的脑细胞不够使，“这就相当于一下子付了十年的租金，真贵。嫂子，租就挺好的，灵活机变。” 　　“哎宋老板，你我这出的可是实价，不带半点水分。您跟我来。”卖家王老板有些着急，他的店面打听的人不少，但出的起这个钱的人不多。 　　他擦着汗带头往店里面走，打开墙上的一道暗门，“宋老板你看，我这店面其实有一间半。这样算下来，三千八百八绝对实惠。” 　　还真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原来店面的西墙开了一道侧门。宋慧珍推开门，发现里间是一个十来平的小房间，墙壁上开着窗，光线挺好。 　　好好规划一下，这里做个半开放的厨房，到是不错。宋慧珍心里有了计较，便背着手退了出来。 　　“朱老板，三千六，我们凑个整数。这个价钱你要是觉得可以，那我们马上签协议。动作快一点的话，这两天我们就能把手续办齐。” 　　”宋老板，你还价太狠了吧？”老王热的满头大汗，他撩起衣角，不停的擦汗。 　　跟老王相比，宋慧珍更显得气定神闲。因为她笃定，这个价格对方绝对愿意。她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一块钱交给弟弟，让他到隔壁的小卖部买饮料。 　　“我也是为了孩子才选这边的店面，王老板你肯定也看出来了。还有，我刚刚报的这个价钱其实远高于市场价，您差不多得了。” 　　“这个……这个嘛，宋老板你就再加一点，三千六百六，怎么样？宋老板你放心，我和对面的袁倩倩不一样，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讲诚信。”王老板“嘿嘿嘿”笑着，显然把对面发生的看的清清楚楚。 　　宋慧珍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在金钱目前，所谓诚信不值一提。 　　双方谈妥价钱，当场签订合同。 　　只有把条款变成白纸黑字，宋慧珍才能安心。 　　她摸了摸裤兜里的存折，上面的那几个零，给了她莫大的底气。就八月份一个月，她就成了万元户。 　　虽然现在的万元户已经没有那么值钱，但想想两个月前，她的全部身家不到四百，这样想想还真是挺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这笔钱，也给了她挺直腰杆的勇气。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宋慧珍回忆起自己的小目标，顿时浑身充满了斗志。 　　她的小店，她的一千万，加油。 第41章 跳梁小丑 有庄城亲自跑腿，各种手续很…… 　　有庄城亲自跑腿, 各种手续很快落实。 　　宋慧珍则带着几个小的，天天泡在店子里搞装修。 　　在她的坚持下，小店的地面铺上了瓷砖, 墙壁刷了半人高的绿色油漆，再安装两台吊扇，布置上原木色的餐桌椅, 看着就赏心悦目。 　　而原本隐蔽的小房间, 宋慧珍改成玻璃墙和取餐口。透过玻璃，食客坐在位置上, 厨房的情况可以一目了然。把食物的整个制作过程展现在大家眼前, 这需要偌大的勇气。 　　在九十年代, 这绝对是划时代的设计。 　　而成品的效果，更是惊艳。 　　店名更是简单粗暴，就叫“宋记食铺”。 　　用一块原木色的木牌, 上面雕刻了这几个颜体大字，倒也端庄大气、别具一格。 　　前前后后只装修了十来天, 小店就已经全部完工。这工人的效率：, 真是相当的了不起。 　　开窗通风三天, 小店就准备正式营业。以安慰那些嗷嗷待哺的食客, 更是安慰宋慧珍干瘪不少的钱包。 　　盘下店面这件事, 宋慧珍老早就在广场上做过宣传。两个月积累到的那些死忠粉，她一个也不想丢。 　　转眼就到了开张的日子，宋慧珍给粥粥换上红短袖黑短裤，显得粥粥异常的白嫩可爱, 活像招财童子似的。 　　快走到店门口，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 这不是宋老板吗？怎么，这主意拿定了没有？你不租，后头排队抢着要的海了去。” 　　嗐，这不是袁倩倩嘛。 　　这段时间一直没看见她人影，宋慧珍都把她忘个精光。现在莫名其妙跳出来找麻烦，她只觉得好笑。 　　消息滞后的也太厉害了吧？ 　　“哎呀不好意思，袁老板，你这租金……”宋慧珍故意迟疑了一下。 　　今儿个心情好，她想逗一逗袁倩倩。 　　“我这租金可是概不还价的。宋老板，你想想，耽误一天生意要少挣多少钱？” 　　袁倩倩今天还是穿了一条衬衫裙，细碎的小黄花遍布裙子，真的很漂亮。可她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神色乖张，仪态差的一塌糊涂。 　　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看的裙子。 　　宋慧珍心里无限惋惜。 　　她突然懒得和袁倩倩周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和这样的人吵嘴，没的降低了身价。 　　今天宋慧珍也穿了条连衣裙，还是一条银红色的真丝裙。银红色极挑人，可她肤白貌美大长腿，硬是把有些轻佻的颜色穿出几分仙气。 　　漂亮的大裙摆随风摇曳，纤细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而宋慧珍的小腰看上去更是不盈一握。 　　同样穿连衣裙，谁丑谁尴尬。 　　袁倩倩气的嘴都歪了。 　　现在哪怕没有陈刚的挑唆，她也不可能容下宋慧珍。 　　她才是这学前路上最漂亮的女人，谁也不能夺走她的这项殊荣。 　　她的妒忌心来的汹涌澎湃，不可遏制。 　　“宋老板，租金六十块钱一个月，一个子都不能少！”袁倩倩伸出手臂拦住了宋慧珍一行人的去路，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漂亮的pose。 　　“哎，你是来真的吗？” 　　庄敏扶额，对这个搔首弄姿的袁倩倩感到绝望。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太可怕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当我骗你们呐。”袁倩倩张大嘴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双手叉腰，像青蛙一样鼓起脸颊。 　　“袁倩倩，我嫂子已经把对面王老板的店面买下来了。这已经是好多天前的事情了，麻烦你与时俱进，好不好？” 　　庄敏虽然一直不喜欢宋慧珍，但看不起宋慧珍就约等于看不起她庄敏，这怎么成？ 　　“什么？买下来？宋慧珍你哪来那么多钱！还有，你有钱买个店铺，那干嘛不租我的？” 　　袁倩倩完全傻眼，本来十拿九稳的买卖就这样泡汤，她怎么肯甘心？ 　　袁倩倩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仿佛看到一张张大团结离她而去。 　　“不行，我们说好的，宋慧珍你答应租我店面的，怎么能出尔反尔？”袁倩倩急眼了，躺在家里数钱的美梦，就要这样破碎吗？ 　　“出尔反尔单方面毁约的人，是你。”宋慧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袁倩倩的心口，“你继续守株待兔，等待下一个目标吧。” 　　说着，宋慧珍绕过她，径直朝自己的店铺走去。从今天开始，她也是有固定资产的人了！ 　　想想都激动。 　　被遗忘的袁倩倩，则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冷汗“蹭蹭蹭”的往外冒。她对这笔钱早就做好了规划，现在全部泡汤，让她上哪找冤大头去？ 　　还有，刚子不会怪她办事不利吧？ 　　再火热的太阳也温暖不了她逐渐寒冷的心，想继续跟上去纠缠，可袁倩倩却突然拉不下这个脸。 　　那个宋慧珍比她会赚钱不说，长得还比她漂亮，真是没天理了。 　　“噼噼啪啪”，对面响起了喜气洋洋的鞭炮声，宋慧珍今天开业？她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办开业？ 　　早晨的太阳把袁倩倩的影子拖的老长，和对面锣鼓喧天的热闹比起来，说不出的孤苦伶仃，柔弱可怜。 　　“宋老板，还是做凉面吗？”“大哥大”作为老食客中第一人，抬头挺胸跨进小店。他惊奇的这看看那摸摸，特别是宽大的玻璃幕墙，勾的他眼睛都不带眨的。 　　“宋、宋老板，这厨房可真拉风！那你做菜的过程不就公之于众了吗？你就不怕……” 　　“大哥大”名叫赵永利，其实才二十六岁，只是长得比较着急而已。他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靠着做倒爷起家，后来又抓住机遇开了家运输公司。现在公司生意火爆，身价不菲。 　　除了还没有对象，他日子过得很潇洒。 　　“赵老板说笑话了。你看新华书店有那么多美食书，你买一本就会做菜了吗？”宋慧珍却是不以为意，厨师用料大同小异，但却能做出不同的味道来。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不是看几眼就能学会的。 　　“嘿嘿嘿，还是宋老板大气，这是对自己的厨艺有绝对的信心啊。”赵永利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这几乎是他的本能。 　　“对了慧珍，你准备推出新菜品吗？我们可是很期待哦。”鲁大姐已经办好了退休手续，现在空闲时间大把大把。这不，也从人民广场追过来了。 　　这真的是个好主意。宋慧珍摩挲着下巴，暗自点头。 　　那推出什么好呢？ 　　“姐”，宋国豪削尖耳朵，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灵机一动，凑近宋慧珍，轻轻碰了下姐姐的胳膊肘，小声的提醒，“姐，你忘了上次做过的卤鸡吗？” 　　卤鸡？ 　　对呀！各种食材都可以卤制，鸡爪鸭爪鸡翅鸭翅，还有猪头肉……这些，在三十年后依然大有市场，是大家餐桌上最常见的食物。 　　至于这卤制的秘方，宋慧珍觉得凭她的金舌头，一定能找到最完美的配方。 　　说干就干，宋慧珍先打发弟弟去买一些五花肉，她就从卤料开始。 　　至于卤汁，她就从凉面的酱汁里先分出一部分，然后随心所欲的放入各种香料。“咕嘟咕嘟”，接下来，就静等时间把美味酝酿。 　　大堂里的食客被宋老板的行动力惊呆了，可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各种香料随便放，一没有先后顺序，二没有精准份量，所以，宋老板做菜凭的到底是什么？ 　　直觉吗？ 　　宋慧珍投香料的时间，大堂里已经偷偷摸摸溜走了好几个食客。在他们看来，宋老板能做出极品凉面，靠的绝对是运气。 　　那这卤菜，他们还是不期待为好。 　　打脸来的如此突然。 　　他们还没走几步，就被一股浓香勾掉了三魂六魄。各种香料交融混合，形成一股诱人犯罪的香味。 　　这宋老板哪里是靠运气，明明是凭真本事啊。现在他们终于相信，有些人她的手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暗戳戳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就当自己只是出门吹了吹风。然后，他们和其他食客一样，伸长脑袋等着卤肉出锅，来安抚他们被宋老板养刁的肠胃。 　　袁倩倩靠在树干上，鼻子耸动闻着空气里的香气，肚子饿的“咕噜噜”叫着。看来这个宋慧珍，做菜还是真有几把刷子的。 　　忒香！ 　　宋慧珍握着筷子用力戳进五花肉，嗯，熟是熟了，但要入味还需要一段时间。把筷子□□，她又沾了点卤料尝了尝。 　　嗯……马马虎虎，算不上惊艳。 　　当然，这卤料肯定是越煮越香，她需要时间。 　　抬起头，宋慧珍看到的就是嗷嗷待哺的食客们。他们表情如出一辙的哀怨，似乎埋怨她只顾自己偷嘴，却把他们丢到一边。 　　不要问宋慧珍怎么知道他们的想法，实在是他们的眼睛会说话，把想心里的法表达的切实到位。 　　“噗嗤”，宋慧珍有些忍俊不禁。她笑着用筷子扎起一大块五花肉，放到熟食菜板上，“砰砰砰”切成薄片。 　　“咚”，切完肉，宋慧珍利索的把刀往砧板上一剁。刀就昂首挺胸立在那里，像一个载誉归来的勇士。 　　宋慧珍一个人端着端着四个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分发到饭桌上。她揉了揉手腕，笑着招呼大家。 　　“首先声明，这只是最初版本。卤料越煮越香，这一锅还需要沉淀才能达到我的预期。所以，今天请大家免费品尝，求轻拍。” 　　“哈哈哈，宋老板也有这么谦虚的时候？” 　　“免费？我最喜欢。至于怎么拍，就看我吃完以后的心情。” 　　“宋老板的免费午餐，我们绝不能错过。” 　　“哎，大哥大你怎么能这样？别抢，给老子留几口！” 　　大堂里安静下来，只有食客咀嚼的声音，伴随着吊扇“吱嘎吱嘎”转动声，显得异常和谐。 　　看大家享受的表情，宋慧珍吊在半空的心落下一大半。她笑着再次走进厨房，决定切一些端给左邻右舍。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跟他们搞好关系应该只有好处。 第42章 刚子落网 好处来的如此突然。 　　…… 　　好处来的如此突然。 　　宋慧珍店面隔壁, 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小卖部。店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门口还摆了一台大冰柜，“嗡嗡嗡”作响。 　　从这台大冰柜就知道, 他家的生意不坏。 　　“老板，我是隔壁的宋慧珍，新开了一家食铺。今天试着做了一些卤肉, 请邻居品尝品尝, 大家给点意见。” 　　宋慧珍把一盘切好的卤肉放到柜台上，笑着和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打招呼。 　　“哎呦”, 老板赶紧把滑到嘴边的老花镜戴上, 然后忙不迭的把报纸收起来。 　　同一时间眼睛滑过盘子, 见里面的肉大概有三四两的样子，他的笑容更加和气。 　　“宋老板是吧？我老刘是久闻大名啊。没想到能有一天和宋老板做邻居，真是三生有幸。” 　　老刘名叫刘大忠, 在机关幼儿园门口开小卖部有个十来年了，对这一片很熟悉。 　　他乐呵呵的站起来, 招呼自己的老伴马芳, “老婆子, 拿个碗把卤肉腾出来。哎, 别忘了用纱罩罩好放在通风的地方。” 　　说完, 他又转过来对着宋慧珍，指着卤肉说，“这卤肉做的可真香，我老早就闻到了。还在想呢, 等下买几两晚上下酒，绝对美。” 　　“那可正好，刘老板你这就心想事成了。哈哈哈, 吃的我做的卤肉，一定要认真提几条意见。”宋慧珍接过空盘子，笑着回答。 　　“就是少了点，三口人不够分。” 　　老伴端着碗，拈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边嚼边嘀咕。 　　可惜声音太小，宋慧珍的注意力又不在她身上，并没有听清楚。她只是狐疑的看着老刘，希望他能再说一遍。 　　宋慧珍真的以为马嫂子是有什么意见，又不好意思明说。其实对每一条意见，她都无比珍惜，直言不讳她完全接受。 　　刘大忠先瞪了妻子一眼，然后笑着对宋慧珍说，“她就是嘴馋，哪有什么意见。再说，这宋老板的厨艺，那是这个。” 　　说完，刘大忠竖起大拇指。 　　马芳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缩了缩脖子，转身把卤肉放好。“吧唧”着嘴，她边走边回味：这卤肉的味道可真好，比海叔的手艺还强几分。 　　走到柜台边，马芳一手撑在柜台上，一手捂着嘴凑近宋慧珍，嘁嘁促促开始八卦，“宋老板，你知道袁倩倩那对象是干什么的吗？” 　　宋慧珍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她隐约感觉到有不明液体喷到脸上，然后诚实的摇摇头。 　　她新来乍到，人都认不全，更别说这些底细了。 　　“我告诉你。” 　　马芳兴奋的眼睛放光，身体前倾，又凑近了一点，“宋老板，我看你也是实在人，不然我是不愿意说人闲话的。这袁倩倩啊，轧的对象是个混子，听说是在人民广场收保护费的。” 　　说完，马芳把手放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让宋慧珍自己体会。 　　噢！宋慧珍秒懂。 　　原来如此，那袁倩倩临时毁约就解释的通了。看来，是受她对象的挑唆。那帮混混，居然知道搞小动作？！ 　　也好，秋风起，落叶黄，是到了还广大市民一个平安的时间。 　　宋慧珍盯着那片盘旋掉落的树叶，冷冷的想到。 　　笑着和老刘夫妻道别，宋慧珍回到自己店里，又端上一份给其他邻居送去。这左邻右舍虽然各有各的缺点，但大体上还是过得去的。 　　宋慧珍来来回回给邻居送卤肉，吃人的嘴短，一时之间大家对她的风评好了起来。 　　只有袁倩倩有气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像斗败的公鸡，形影萧瑟。她不停的咽着口水，眼馋宋慧珍——手里的卤肉。 　　她也是邻居是不是？ 　　怎么就没她的份？ 　　过分了啊！ 　　一百碗冷面到中午早就销售一空，宋慧珍坐在打扫干净的大堂里，琢磨起新花样来。现在已近九月中旬，天气渐凉，再卖凉面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 　　要不，改成热腾腾的热汤面？ 　　就是把过水的凉面换成现煮的热面，再加上每天现做的浇头，应该不错！ 　　把剩下的卤肉捞出来，又把煤球炉封好，宋慧珍就领着小的浩浩荡荡回家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宋慧珍把今天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庄城，最后做出总结，“庄警官，天凉了，有些混混团伙是不是可以覆灭了？” 　　“宋老板，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作为一名人民公安，就是要保一方平安。你的提议很有建设性，我会在例行会议上提出来，力争把此事作为我们现阶段的大事来抓。” 　　庄城夹起一片五花肉，“啊呜”一口丢进嘴里。“哼”，原来是那帮家伙从中作梗，幸好妻子灵活机变，最后幸运的盘下另一个店面，打了这帮地痞流氓的脸。 　　为了确保妻儿的绝对安全，专项整治是势在必行。这帮混混，真当我们是病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庄警官”，“宋老板”成了他们小夫妻俩的昵称，你来我往叫的不亦乐乎。 　　“对了宋老板，这高考名额的事，我已经摸到一些实质性的内容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事情就能水落石出，还有些人一个公道。”庄城把啤酒杯放到饭桌上，突然之间有些难以下咽。 　　这些人真是罔顾国法，无法无天。高考这么大的事，关乎一个人的前程，居然说改就改？！ 　　宋慧珍拍了拍庄城的手背，给他鼓励，“不要难过，你不是已经在调查了吗？能做到还大家一个公道，就已经很了不起。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平常心对待就好。” 　　“还有，千万注意安全，我们全家离不开你。” 　　“嗯，我知道。” 　　庄城望着宋慧珍的眼睛，目光灼灼。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起来，房间里的甜度瞬间飙高，一个个桃红色的小心心绕着两人飞舞跳动。 　　宋国豪见势不妙，一把抱起粥粥就往院子里冲。他这个单身狗已经齁的喘不过气来了。 　　这把年纪还这么腻歪，受不了受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记美食的门口挂出一块小黑板，上面简单直接的写着：本店今天出售牛肉面，十元一份。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很好，很简洁，很宋慧珍。 　　“大哥大”赵永利是第一个到宋记的，他把摩托车停好，就一步三摇走了进来。他先站在厨房前，狗一样耸动鼻子狂吸香气。 　　经过一晚上的熬煮，这卤料中的香味开始浓郁。 　　如果说昨天是让左邻右舍煎熬，那今天绝对是整条学前路都难以入睡。 　　香，忒香，实在是香！ 　　赵永利陶醉在香气里，久久不肯离开。他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但真没有一个厨子比得上宋老板的水平，包括那些所谓的大师、御厨。 　　“哟，赵老板你可真早。”宋国豪满头大汗从厨房里走出来，为了这碗牛肉面，他可遭老大的罪了。 　　天蒙蒙亮，他就被姐叫起来，满世界的跑腿，到找到最新鲜肥美的牛腩为止。然后来不及擦把汗，又被姐丢进厨房练习捞面。 　　一早上，他已经捞坏十七八碗，还是达不到亲姐的要求。亲妈哎，原来捞个面有这么多学问？ 　　时间短了面太硬，时间久了面会坨，真的需要心眼手配合默契，才能捞出一碗最合适的面条。 　　说实话，比捞凉面难十万八千倍！ 　　才十七八碗，他已经累的抬不起胳膊。而捞坏的面，还要自己一家人消化掉。 　　宋国豪瘫坐在吊扇底下，双手抱头，心都在滴血。他已经可以预料到，今天被全家人骂个狗血淋头的悲惨境遇了。 　　“小宋老板这是怎么了，这么萎靡不振？嚯嚯嚯，是不是庄敏欺负你了？” 　　赵永利早和宋慧珍一家混熟了，他拖着凳子挤到宋国豪身边，和他勾肩搭背。 　　“嚯嚯嚯”，这“大哥大”笑得怎么这么猥琐？宋国豪抖了抖肩膀，想把对方的胳膊抖下来，见不能如愿也就随他去了。 　　“赵大哥，你今天眼带桃花，是不是找到对象了？”宋国豪岂是肯轻易服软的人？他灵机一动，笑着怼了回去。 　　“嘿嘿嘿”，赵永利挠了挠后脑勺，脸色通红，“国豪，好小子，你真是未卜先知啊。我告诉你，我公司新来个女秘书，长大贼漂亮，我……我……挺中意的。” 　　“哟，恭喜恭喜。赵老板你这是枯木逢春、铁树开花了？”宋慧珍推开厨房的门，湿淋淋的走出来。秋老虎的威力依然巨大，厨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刚说着，“乌拉乌拉”的警察车声响了起来。一辆警车呼啸着停到了幼儿园门口的空地上，几个全副武装的公安随即跳下警车，直冲袁倩倩的店面而去。 　　如此大的阵仗，唬的整条学前路上的人不敢大声喘气。他们“唰”的逃进店面，只敢探出头查看情况。 　　“经侦查后落实，这里是犯罪团伙重要成员陈刚的临时住所，大家争取把他捉拿归案。” 　　庄城坐在警车里，冷静的下达命令。今天一早，他的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其实公安局的同志早就掌握了这帮地痞流氓的行动轨迹，只等领导一声令下，就可以把这帮为祸一方的团伙全部捉拿。 　　这新来的庄副局长，真的是心系百姓啊。 　　误会，误会，庄副局长只是心系妻子。 　　马芳躲在门后边，眯着一只眼睛关注着公安的一举一动。昨天她刚和宋老板说，今天就来抓人？ 　　要说这事和宋慧珍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相信。 　　看来……对这个宋慧珍，她应该更友好一点。 　　马芳敬畏的看着宋记的方向，暗戳戳的下定决心。 第43章 烂桃花 袁倩倩拽着对象的胳膊，被拖出…… 　　袁倩倩拽着对象的胳膊, 被拖出了店面。 　　为了节省开支，她和刚子就搬了张钢丝床，睡到了店里。 　　这一大早她们睡的正香, 就被警车声吵醒。刚子吓得直接摔到床底下，可这店面没有后门，他连逃跑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安破门而入, 给他带上手铐。陈刚颓丧的垂下头, 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可事到临头还是害怕, 止不住的害怕。 　　转眼的工夫, 他已经涕泪俱下, 哭的不能自已。他还年轻，有大把的好时光，他不想坐牢, 一点都不想的。 　　像死狗一样被公安拖出店面，太阳光照到他脸上,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往日意气风发的小混混, 如今眼睛里只剩下绝望。 　　对象认命了, 可袁倩倩不认。 　　她拽着陈刚的胳膊把他往后拖, 还对公安拳打脚踢, “你们放开他，无缘无故凭什么抓人！唔唔唔，刚子你到是说话呀，说你是无辜的。” 　　袁倩倩穿着无袖背心, 露出一大片白腻的雪肤。她像疯婆子一样手舞足蹈，想来对这陈刚是真爱。 　　“袁倩倩是吧？你要是继续这样，我们会以妨碍公务罪抓捕你！”一个公安被袁倩倩闹的火冒, 沉声给予警告。 　　陈刚没想到，袁倩倩对自己感情这么深。他大为感动，回头说道，“倩倩，我……只是去协助公安调查，不会有事的。” 　　“你不要等我。” 　　不值得。 　　瞄一眼呆滞的袁倩倩，陈刚迅速移开目光。对这个任性娇纵的女孩，他刚开始只是玩玩。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他还是有心的。 　　光着脚的袁倩倩呆在马路上，眼泪“簌落落”的往下掉。她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刚子～我等你！” 　　追着警车，袁倩倩扯着嗓子大叫。 　　说她傻也好，说她蠢也罢，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 　　袁倩倩抱紧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往店铺走。学前路沿街百姓的指指点点她当然看到了，那又怎样？ 　　她反而挺起了胸膛，不可一世的抬起下巴。她就喜欢看别人恨她，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再说，她还有店铺，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摸着空荡荡的口袋，做生意的本钱却难倒了她。 　　回家找父母？她估计会被活活打死。 　　找朋友借？她要有这样的好朋友就不会跟刚子混在一起。 　　望着只剩下一张钢丝床的店铺，袁倩倩蹲下来抱紧自己，号啕大哭。 　　宋慧珍看的唏嘘不已，这就是爱错人的代价。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宋国豪不乐意了，姐居然把他和陈刚之流相提并论，这是对他莫大的羞辱！他气鼓鼓的趴到桌子上，狠狠的捶着桌面。 　　他现在，也是被广大食客尊称一声“小宋老板”的大人物，好伐！ 　　“唉唉唉，来一碗牛肉面。”赵永利拨了拨宋国豪的脑袋，连声催促，“小宋老板抓紧时间，我要迟到了，今天还有一笔大生意等着我签字呢。” 　　“腾”，宋国豪本能反应般跳起来，闷着头掀开纱帘，走进厨房。这次的面必须捞好，不然今晚他会被庄警官捶死。 　　他吓的一个哆嗦，全神贯注下起了面条。 　　至于刚才生闷气事？ 　　咦，他怎么不记得！ 　　牛肉面的香，只有吃过的人才能体会。赵永利抱着面碗，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实在是太太太太好吃了，好吃到他一口下肚已经泪流满面。 　　吃一口面，就让他想起远在农村的老母亲。面条里满满的爱，是一模一样的。他在外面打拼，有多久没回家看看了？ 　　赵永利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两肋生翅，马上飞回到家里，给妈妈一个拥抱。 　　挑起一筷子面条，他大口吞进嘴里，和着眼泪咽到肚子。宋老板这手艺，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赞！ 　　这一碗牛肉面，勾起食客内心深处的思乡情。小声呜咽的，无语望天的，含泪猛吃的……大堂里诡异的安静下来。 　　“小宋老板，给我再下一碗，打包带走。我要带着面去看眼老娘。”一个食客掏出手帕，擦着眼眶说道。 　　他的话得到大伙的认可，叫第二碗的络绎不绝。只半个上午，一百碗面就卖了个干净。 　　眼看面条几乎卖完，宋慧珍赶紧打发弟弟回春深弄，找陈阿叔再买三十斤过来。咳咳，有钱不赚那就是王八蛋。 　　今天卤的五花肉，宋慧珍还是免费赠送给食客和左邻右舍品尝。今天大家对反馈比昨天好多了，她自己也觉得已经达到预期值的百分之五十。 　　刘婷一下班，就拎起小包包往家里赶，这是她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同事们笑着调侃，她也只是礼貌的笑了笑，脚下却越走越快，很快便走出办公室。 　　出了幼儿园，只要穿过马路，刘婷就到家了。跨进自家的小卖部，她就迫不及待的来到饭桌前。 　　揭开纱罩，见到一小碗卤肉放在最中间，这才放下心来。 　　她用手指拈起一块丢进嘴里，含含糊糊说，“这宋老板够意思啊，这是连送两天了？唔，今天这个更入味，好次。” 　　“多大人了，还不知道洗手。”马芳嗔了女儿一眼，笑着递过去一块湿毛巾，“味道是好，跟海叔家有的一拼。可要送就大气一点，就这几片肉，还不够你爸塞牙缝的。” 　　“妈～” 　　刘婷娇笑着把毛巾还给老妈，自己则一屁股坐到躺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别人免费送你吃，你还要嫌这嫌那，事真多。” 　　“就是”，刘老板把报纸翻了一面，认同的点点头，“婷婷说的对，老婆子你少说两句，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上次差点让宋慧珍听到，那得多尴尬。” 　　“对了，你们以后对这个宋慧珍客气点，知道吗？” 　　“爸～你有什么新发现？” 　　“还用发现？你妈昨天刚跟宋慧珍漏了底，今天公安就上门抓人。你们说，这个女的没点背景谁信？”老刘严肃的把报纸放下，认真的嘱咐家人。 　　“噢”，刘婷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然后捧着脸露出花痴笑容，“爸～妈～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宋慧珍可没有什么强硬背景，不过是靠她的男人。” 　　“她男人转业到了市公安局，听说还是个副局长呢。” 　　“哦哟，这还不是靠山？靠自己男人理所应当，枕头风刮起来那叫一厉害。” 　　马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幸好昨天她说话声音小，逃过了宋慧珍的耳朵。 　　刘婷捧着脸，回想起上次在人民广场，庄城干净利落撂倒混混的情景。 　　高大、帅气、身手敏捷、事业有成，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动心？ 　　而且，他们好有缘分的，居然成了邻居！ 　　“嘿嘿嘿”，刘婷脸颊通红，笑得一脸羞涩。要是这个男人成了自己的，旁边那个店铺，不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宋老板，忙什么呢？” 　　这个声音……不就是庄城吗？他们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刘婷“腾”的站起来，然后蹑手蹑脚躲到纱门后边，偷看起外面的情况。 　　只见庄城骑着自行车，单脚撑地。他身高腿长，这个动作来做起来随心所欲特别潇洒。 　　再加上整洁的白衬衫，笔挺的西裤，夕阳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甚至有了几分电影明星的味道。 　　偏偏这样的一个男子，笑容缱绻，语气温柔，“宋老板，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庄警官，那好意思麻烦你？”宋慧珍把盘子放到身后，仰起头，矜持的微笑。 　　装！宋慧珍你就装吧。 　　啧啧啧，一大把年纪还穿黄色连衣裙，要不要脸？ 　　还有，看到男人就笑得暧昧，真不检点。 　　好吧，这个所谓的男人，是宋老板的合法丈夫，政府认证的那种。 　　可刘婷，这个时候却选择性的遗忘了。 　　“不麻烦不麻烦，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 　　庄城扬起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样让他看上去有些憨，但分外温暖。 　　“那……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谢庄警官了。”宋慧珍背着手，歪着头巧笑嫣然。 　　呸！ 　　从宋慧珍站的位置到宋记食铺，最多不超过十米。 　　宋慧珍你是摔断了腿还是见了男人骨头软，自己走不就行了？！ 　　刘婷捏着纱帘，气的嘴都歪了。 　　“乐意之至。宋老板，请坐。”说着，庄城还故意拍了拍后座，那里他用棉布包了起来，绝对不会硌到屁股。 　　看看，看看！ 　　庄城心细如发体贴入微，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真感动！ 　　刘婷双手合十，幸福的冒泡。 　　自从人民广场一见钟情，她就时常去那里逛逛。哪怕什么东西都不吃，只要能见到庄城，她就觉得心花怒放。 　　她等了二十五年的白马王子，终于出现了，一定要把握机会。至于“白马王子”的老婆，哪比得上她年轻漂亮，这个不是问题。 　　刘婷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了信心。 　　宋慧珍恬不知耻，“蹭”就跳上了自行车。瞧瞧，居然还抱住了庄警官的公狗腰。哎呦喂，把人家庄警官吓得自行车都骑不稳，歪歪扭扭蛇形前进。 　　不要脸！ 　　哪怕庄城骑的再慢，一分钟后目的地还是到了。他单脚撑地，把自行车倾斜过来，方便宋老板下车。 　　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男人！ 　　要是开小轿车就完美了。 　　“宋老板，下车注意安全。” 　　“庄警官，骑车累了吧？” 　　“……累！” 　　庄装模作样抹了下额头，目光暧昧，在宋老板的红唇流连，“宋老板准备怎么犒劳我？” 　　“粑粑～你肥来啦。哇，我也要坐自行车！” 　　三千瓦大灯泡从店子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庄警官的大腿。 　　“庄翼，明天就送你去幼儿园！” 　　嗯？ 　　怎么听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第44章 升学宴 七点多钟，宋慧珍把剩下的五花…… 　　七点多钟, 宋慧珍把剩下的五花肉捞出来，装在饭盒里挂在自行车龙头上，一行人说说笑笑把家还。 　　两百碗面一销而空, 今天的牛肉面得到广大食客的一致好评。说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天真的要去上学吗？” 　　粥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扶着座垫, 百无聊赖的甩着脚丫。 　　“哈哈哈, 粥粥你不喜欢上学？” 　　宋国豪需扶着粥粥肉墩墩的后背，唯恐天下不乱。学渣感觉找到了同类, 有些小兴奋。 　　“哎, 上学就不能跟麻麻在一起了。”粥粥盯着前方宋慧珍的背影, 老气横秋的说道，“麻麻一个人在家冷清了肿么办？想粥粥了肿么办？” 　　“没事，有舅舅呢。” 　　“舅舅？”粥粥艰难的扭腰, 瞪着宋国豪面露不屑，“舅舅你只会惹麻麻生气, 有什么用？” 　　“你……” 　　宋国豪噎得慌, 这个臭外甥会不会说话？不知道他能不能动手, 如果不能他无话可说。 　　“哈哈哈。” 　　庄敏看了一路的热闹, 见老对头被粥粥噎住, 忍不住心花怒放，“吧唧”给了小侄子一个香吻。干的漂亮！ 　　“粥粥，上学后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还有老师教你学知识, 可好玩啦。至于妈妈，我们就隔了一条马路，妈妈想你就隔着栏杆来看你？” 　　宋慧珍挣不开庄城的手, 只能回过头看着粥粥。想起明天起要和粥粥分开一整个白天，她就开始忧心忡忡。 　　可哪怕心里一万个舍不得，嘴上还是只能给予鼓励。就怕一个不小心让孩子产生厌学情绪，那就……后悔都来不及。 　　“麻麻，我会好好学习哒～”小奶音真可爱。 　　“是……庄警官吗？” 　　春深弄里路灯还是五十年代安装的，聊胜于无。这黑灯瞎火的来一嗓子，把宋慧珍吓到了庄城怀里。 　　庄城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把嘴角翘到耳朵根。把妻子抱得严严实实，他借着微弱的灯光朝前看。 　　没人知道，在他们身后，庄敏也吓了个半死。一下跳进宋国豪怀里，死死圈住他的脖子不敢抬头。 　　宋国豪完全是凭着本能抱紧怀里的娇躯，软软的香香的，居然手感不坏。 　　欸，他怎么能抱死对头？！ 　　这样想着，抱紧庄敏的胳膊开始放松。可怀里的身躯还在不停的颤抖，想来是被吓坏了，他又有些不忍心。 　　毕竟是女孩子，他就大度点，多累一会算了？ 　　黑暗模糊了宋国豪的视线，怀里的躯体又软的不可思议，他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心脏也不规则的跳动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是李嫂啊，这么晚了不休息有什么事吗？”庄城拍拍妻子的肩膀，给她安抚。拦住他们去路的是李嫂一家，三个人齐齐出动，包括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邢。 　　“扑通”，李嫂拉着丈夫儿子，不管不顾就往地上跪，然后“砰砰砰”磕起头来。 　　“哎呦喂，李嫂这可是新社会，不兴这一套的。” 　　余秀丽家的灯“啪”的打开，她肥肥的身躯堵在门口，眼睛里八卦光芒闪动。 　　“啪、啪、啪”，春深弄挨家挨户的灯很快都亮了起来。小弄堂一共十来户，一丝丝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大家的眼睛。 　　宋慧珍连忙挣开了怀抱，疾步走到李嫂跟前，先把人拉起来再说。再跪下去，她就要成为春深弄的罪人了。 　　“砰”，宋慧珍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响，她没有时间关注。拉着李嫂的手把她往上拉，不解的说，“李嫂你这样不明不白往地上跪，把我们吓坏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不需要这样的。” 　　这话说的敞亮，听得左邻右舍频频点头。 　　庄城也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但眼下还是李嫂一家的事比较紧急。他大步走到妻子身边，给她撑腰。 　　“哎呦，慧珍你误会了，大家都误会了。我们……我们这是感谢庄警官。” 　　说着，李嫂抽抽搭搭抹起了眼眶。 　　在她身后，老邢和小邢也是同款表情。 　　“嗐，慧珍呐。”李嫂拉着宋慧珍的手不放，哭着哭着就笑了，“今天教育局的人来我家了，说是查明了真相。我儿子志峰考上大学，他真的考上了。” 　　喜极而泣就是李嫂这样吧？ 　　宋慧珍将心比心，跟着红了眼眶，“李嫂，这是好事，你不许再掉眼泪了。还有志峰，终于可以上大学，高不高兴？” 　　“慧珍，教育局的同志说了，这事多亏了庄警官。我们这才……嗐，吵醒大家了。” 　　李嫂激动的语无伦次，儿子身上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这次没考上大学受到那么多的冷言冷语，今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哎呦，我早就说志峰是个有出息的，这不应验了吧。” 　　“对对对，志峰从小就成绩优异，考上大学也是情理之中的。恭喜恭喜，李嫂你这是时来运转了。” 　　“可不是，志峰这么优秀，没考上大学我们还奇怪呢。原来是教育局搞错了，真不应该。” 　　“志峰，你小子可是我们春深弄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了不起！” 　　”老邢，明天到我家喝一盅？” 　　“还是宋慧珍和庄城够意思，要不是他们……李嫂，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这其中，还数余秀丽主意最大。 　　“我说……”朱奶奶一开口，人声鼎沸的春深弄就自然而然安静下来。她可是这弄堂里资历最老的一个，德高望重。 　　“考上大学都要办升学宴，志峰这是被耽误了。但总算有了个好结果，也是老天开眼。我看捡日不如撞日，现在不过七点，我们春深弄凑钱给志峰办一个升学宴，就摆在我院子里，怎么样？” 　　“哎，朱奶奶这主意好，我第一个赞成。”宋慧珍自然捧场，这样热闹的事情，是她从未遇到的。很期待呢。 　　“哪能让大家破费，这应该我们老邢家出钱。”李嫂眼里泪花还在，但笑容却灿烂如夏花。她每一条皱纹的舒展开来，以前的刻薄尖利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对对，我们出钱，我们有钱。”这是宋慧珍第一次听到老邢说话，可见他心情有多么激动。 　　而小邢，除了咧开嘴傻笑，什么都不会。他左手搀着李嫂，右手搀着老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事不宜迟，余姐夫回家搬啤酒，陈阿叔回家扛桌椅，李嫂回家拿碗筷，东凑凑西拼拼，这升学宴就像模像样办了起来。 　　庄城跳下凳子，示意宋国豪打开开关。”啪”的一声，接到桂花树枝上的大灯泡闪了闪，最后顽强的亮了起来。 　　一百瓦的白炽灯，足够亮堂，照的院子里明晃晃的，和白天也没大差别。 　　两张八仙桌拼成长桌，三十几口人正好挤下。卤肉、卤鸡爪、还有现拌的海带丝、黄瓜木耳，西瓜葡萄香蕉，还有一大盆的凉面，看着简简单单倒也热热闹闹。 　　朱奶奶端起绿豆汤，笑着举起碗，“我们一起举杯，庆祝志峰考上大学，也祝我们春深弄永远和睦。” 　　“干。”粥粥站在庄城的腿上，颤颤悠悠举着小碗，一本正经和朱奶奶碰了碰碗，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豪爽的一塌糊涂。 　　不知道像谁！宋慧珍走桌子底下踢了庄城一脚，肯定是他的基因。 　　“哈哈哈”，大家被粥粥逗笑，纷纷举杯，痛快的吃喝起来。 　　庄城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脚，转头就看到妻子似嗔似怒的眼神，不由的心头火热。他偷偷的勾起她的小拇指，快活的晃了晃。 　　陈阿嫂来到宋慧珍旁边，端着啤酒和粥粥先碰了碰碗，然后弯下腰说，“宋老板，这面条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要六十斤？” 　　“噢，对的。”宋慧珍露出笑容，端起自己的碗，“陈阿嫂，我正要跟你家说呢，每天六十斤，最好能送到我店里，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陈阿嫂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这可是大主顾。她把碗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喝干，“宋老板就是爽快，那我明天就让我男人给你送过去。” 　　“陈阿嫂好酒量，那麻烦你们了啊。”宋慧珍抿了一小口，对酒，任何酒，她都不爱好。这对夫妻很奇怪，子女不在身边，至少宋慧珍从来没有看见过。 　　可看他们卖力挣钱的样子，应该是有孩子的吧？ 　　“不麻烦不麻烦。”陈阿嫂笑容满面往回走，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说的就是她。这短短几步路，她感受到邻里羡慕的眼光，心情就更美妙了。 　　见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宋慧珍连忙端起碗，对着李嫂，毕竟他们一家才是今晚的主角，“我敬李嫂一家，你们苦尽甘来，好日子在后头。” 　　“哎，谢谢。”李嫂屁股离开椅子，躬着腰端起碗，“要不是有庄警官鼎力相助，我们家志峰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你们不知道，这复读忒贵，我们普通人家砸锅卖铁都上不起啊。” 　　李嫂的嗓子贼亮，这是在纺织厂上班的后遗症。一个人对着十几台“轰隆隆”作响的机器，耳朵好是意外。 　　“那志峰现在进什么学校？” 　　“噢，我们安城师范学院。学校是不算太好，但我已经很知足了。”说着，李嫂忍不住又抹起眼眶。那段时间的煎熬，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 　　“志峰，你自己怎么想的？” 　　庄城把打着呵欠的粥粥抱进怀里，这小子人来疯，现在吃饱喝足就想睡觉。 　　真是一头小猪仔。 　　庄城满眼爱怜，轻轻的拍着粥粥的背。 　　“我？”这是今天第一次有人询问他的感受，邢志峰感动极了。这种被尊重被认同的感觉，非常好。 　　他满脸通红，激动的站起来，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有些磕巴的说，“庄、庄警官，我当然是愿意的。” 　　如果换成一个月前，打死他都不会去安城师范这种蹩脚大学，可经历了这一个月的磨难，他突然发觉，只要是大学他都能接受。 　　他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现在这样，正好。 　　“嗯，志峰你这样想是对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也来之不易，你应该要学会珍惜。再说，这当老师教书育人挺好的，还有寒暑假是不是？” 　　庄城几杯啤酒下肚，又被身边的妻子诱惑，整个人飘飘欲仙。 　　“庄警官说得对，我会好好珍惜机会的。”邢志峰跟两个月前变化很大，少了阴郁多了开朗。今晚他坐在宋国豪身边，两个人勾肩搭背咬起耳朵，成了塑料亲兄弟。 　　咦？今天小姑子怎么没有跟着宋国豪？宋慧珍狐疑的盯着两个小的，发现他们全程冷着脸，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这……又怎么了？ 　　年轻人的心思，可真难懂。 　　宋慧珍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索性抱起粥粥进屋。她还真撒手不管了，看他们俩到底啥时候开窍。 　　爱谁谁！ 第45章 粥粥入学 第二天早上，当宋慧珍掀开纱…… 　　第二天早上, 当宋慧珍掀开纱门，院子里桌椅都在，地上却打扫的干干净净。 　　关键时刻才能看出来, 春深弄的邻居真的不错。虽然嘴上不把门，但心都不坏。她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开始归类。 　　和朱奶奶打了声招呼, 宋慧珍一家便朝着店面走去。今天粥粥同学第一天上苗苗班, 可不好迟到。 　　说起这个名额，还是庄城豁出脸皮找领导求来的。没想到这才九十年代, 这入学难就已经开始困扰家长。哎。 　　粥粥, 噢, 庄翼同学，今天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藏青色的背带裤, 还扎了个红色的小领结，腆着肚子走在第一个。 　　后面呼啦啦跟着四个大人, 真是威风凛凛。 　　他背上还背着蓝色的小书包, 舅舅提供。书包里还有全套文具, 姑姑赞助。当然, 还有一盒小点心, 宋慧珍亲手制作。 　　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幼儿园，庄翼同学一点都不怕生，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东张西望，稀奇的不得了。 　　“麻麻, 幼儿园里好多好玩的，还有好多小朋友，我喜欢。”他牵着宋慧珍的手, 蹦蹦跳跳、跃跃欲试。 　　“嗯，而且麻麻就在对面，粥粥做操就可以看到，对不对？”放不下的反而是宋慧珍，和粥粥分开，她的心针扎一样疼。 　　这是不对的，雏鹰总要学会展翅。 　　宋慧珍，你要学会放手。 　　话是这样说，但心里的不舍如何割舍？ 　　“麻麻，你可以站在门口看我。”粥粥对妈妈的情绪，总是异常敏感。他拉拉宋慧珍的手，仰着头倒过来安慰她。 　　“好的宝贝，妈妈爱你。”宋慧珍蹲下来，把粥粥抱进怀里。深吸一口奶香，她才振作起来。 　　嗯？什么情况？ 　　苗苗班一班，庄城办好入学手续，刚走出门口被一个女老师给拦住去路。 　　“庄警官～你好。” 　　“你好。”说罢，庄城掉头就走。和除了妻子以外的女性保持距离，这是他的人生准则。 　　“哎～庄警官不要着急走。我是幼儿园的老师，有一些问题要了解。” 　　刘婷拉住庄城的衣角，娇滴滴的抛了个媚眼。 　　我滴个乖乖，这个女老师眼睛抽筋了？ 　　不过，粥粥是插班生，也许要填一些资料？学生家长新手上路，有些不明真相，只得无奈的停下脚步。 　　唔，庄城果然被她的魅力折服。刘婷矜持的挽了下碎发，垂下脑袋，露出洁白的脖颈和完美的下巴。 　　这是她最美的角度。 　　刘婷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强烈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她觉得呼吸困难，心如撞鹿。 　　等了半天，也不见庄城说话。刘婷气鼓鼓的抬起头，就看到他满脸笑容，朝远处挥着手。 　　回头一看，刘婷气的七窍生烟。原来是宋慧珍拉着粥粥，正站在她身后。 　　“粥粥，爸爸已经帮你报好道了，就是这个苗苗班一班，记住了吗？你们老师是徐老师，要乖乖听话噢。” 　　庄城看到妻儿，眼里哪还能看得到别人。他拉着粥粥，把他交给徐老师。 　　宋慧珍露出得体的微笑，心底却在对徐老师进行评估。这个女老师三十来岁，留着齐耳短发，笑容温和，看着脾气很好。 　　至于这个拦住庄城的女老师，眼底的敌意都不加掩饰了。嘁，应该是庄城惹的桃花。 　　啧啧啧，庄城可以啊，这才几天工夫，就勾搭上了一个黄花大闺女。 　　真行！ 　　宋慧珍咬牙切齿的看着庄城的背影，蜂腰猿背，身形挺拔。如果不说，真看不出结过婚。 　　走着瞧，狗男人！ 　　忍下怒火，宋慧珍和儿子挥手告完别，然后扭头就走，把庄警官忘到了阴沟里。 　　今天宋记推出的是鳝鱼面。 　　这鳝鱼是宋慧珍在路边买的，个儿不大，但腹部金黄，是纯正不过的野生黄鳝。用来红烧，绝对吃的你挨巴掌都不放。 　　穿上围裙，宋慧珍就把一切烦恼抛之脑后。在厨房，她唯一目的就是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利落的去除黄鳝的内脏，“笃笃笃”斩成五公分左右的小段，然后用料酒生姜去腥。起油锅加入葱姜蒜爆香，然后倒入腌渍入味的鳝鱼段，翻炒片刻加入酱油进行焖烧。 　　过程并不复杂，但只要其中一个步骤处理不当，这红焖鳝鱼就会失败。“咕嘟咕嘟”，随着一个个翻滚的气泡，鳝鱼的香味开始弥散，整个大堂里被这香味包裹，坐在大堂里的食客开始狂咽口水。 　　“宋老板这双手，真的能化腐朽为神奇。” 　　“我本来是不碰鳝鱼的，但今天……我一定要干三碗。” 　　“喂老兄，宋老板这里的面是定量的，你一个人占了三份，后面的可怎么办？我要四份！” 　　“不过，这小宋老板捞的面也越来越好。” 　　“咦，你们发现没，这小宋老板和庄姑娘，今天一句话都没说过。嘿嘿嘿，小两口闹矛盾了？” 　　“哎，年轻人吵吵闹闹，我们管不着。我现在只想知道，这鳝鱼什么时候做好？” 　　“心急吃不了热汤面，慢慢来。吸溜吸溜。” 　　…… 　　鳝鱼面，甲鱼面，猪肚面……听上去不那么上台面的浇头，在宋慧珍巧手烹制后，成了一道道极品美食。 　　现在整个安城都跟着宋记食铺的味道走，每个晚上都有人在打赌，就赌宋记明天的面浇头是什么！ 　　别说，下注的人还挺多。 　　短短几天，宋记食铺就打开了一扇美食的大门，征服了广大饕餮的味蕾，成了安城人津津乐道的现象级小店。 　　而大家千呼万唤的卤肉，在连续熬煮五天后，也第一次登上了宋记小黑板。卤五花肉，蒜香鸡爪，卤猪蹄，品种不多，但香飘万里。 　　有心的食客发现，宋记似乎绕开了卤鸡卤鸭这些更常规的卤菜，到像是在另辟蹊径。啧啧啧，这是不想和海叔起冲突？ 　　“她宋慧珍是几个意思？怕我海叔输不起？”连海“砰砰砰”拍着桌子，被宋慧珍所谓的退让气的浑身颤抖。 　　想他连海，这身厨艺还是上山下乡的时候在牛棚里跟老御厨——的徒弟学来的，练了三十年，怎么可能要一个毛丫头让？ 　　笑话！ 　　再说，这安城的美食江湖，他海叔跺跺脚也要抖三抖。突然冒出来的什么宋记唐记要卖卤肉，可以，但要知道规矩。 　　老老实实到海叔这拜拜码头，服个软，这事也就算了。 　　越想越气，连海扯着嗓子朝门外头喊了一声，“老六，给老子滚进来！” 　　“哎～”来了，师傅有事么？”说话的同时，老六拎着塑料袋，用肩膀撞开门，“踏踏踏”小跑进来。要说这老六，长得一点都不符合厨师规则，瘦的跟猴似的。 　　不过在海叔跟前，老六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他一屁股坐到师傅对面，顺势把脚搭在椅子，一手抓起个鸡爪，啃了起来。 　　鸡爪红彤彤的，显然放了许多辣椒。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连海忍不住开始叨叨，“我说老六，你不是不能吃辣椒吗？是那个乌龟王八蛋给你买的鸡爪，居然不知道我们六哥的规矩？” 　　“唉，别吃了。” 　　说着，连海伸手去抢老六手里的鸡爪。这孩子小时候饿狠过，现在怎么吃都吃不胖。而且这辣的酸的，只要是刺激性食物，都不可以吃。 　　老六一言不发侧过身去，正好躲开了师傅的手。他“嘶啦嘶啦”吐着舌头，就是不愿意放下鸡爪。 　　“师傅，这辣椒不呛喉咙不呛胃，过瘾。我平时是不吃辣，但如果是这样的辣，我肯定吃，而且特爱吃。” 　　“噢？真有……这么好吃？” 　　海叔把手里的文玩核桃放到桌子上，打开塑料袋。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只鸡爪，抖了抖磕了磕，直到把上面的辣椒蒜泥抖干净，才敢入口。 　　海叔穿黑色的绸缎唐装，脚上套一双千层底，一副老式做派。现在跟徒弟一起啃鸡爪，活像从民国穿越到九十年代。 　　“噗”，连海吐出一截骨头，张着嘴感慨，“这辣椒油熬的好，香味浓郁而辣味适中。这鸡爪煮的更是恰到好处，软而不烂。嗯，味道好极了。哪买的？” 　　“我不知道啊，小癞子孝敬我的，师傅我问问啊。”鸡骨头嗦半天也舍不得吐出来，老六已经又抓起个鸡爪，对着门喊了一嗓子，“喂，小癞子你这鸡爪不错，哪买的？” 　　说着，他把塑料袋口翻到最大，捏着鸡爪去撩辣椒蒜泥。那玩意浸在汤汁里，滋味最足。他可舍不得丢。 　　老六沾足了料汁刚想往嘴里送，门外的小癞子回话了，“六哥，这可是小弟我在宋记排了一上午队才抢到的。怎么样，名副其实的好吃吧？” 　　啊？！宋记食铺！ 　　完了完了完了，老六门清，师傅正为这家店的事生闷气呢，现在这手里的鸡爪他老六是吃还是吃？ 　　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要是师傅怪罪，反正鸡爪已经到了肚子里，挖不出来了。老六无赖的想着，嘴里的动作却一点没有落下。”咔咔咔”几口，爪子已经啃完，只剩下光秃秃的脚杆子。 　　“噗、噗、噗”，鸡骨头一截一截被吐出来，上面连最细小的脆骨头最以及不起眼的肉丝都啃的干干净净，这老六嘴功了得。 　　连海捂住了眼睛，老六这吃法实在是没眼看。好像自己把人饿着似的，过分了啊。 　　宋记？宋记！ 　　看来他低估了对方，这宋慧珍到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可那又如何，再怎么也比不上他御厨的手艺！ 　　“老六，去给宋记……下份战书，我要跟他们老板比试比试。我要让这些井底之蛙，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御厨水准！” 第46章 风雨欲来 提拉着师傅的战书，老六带着…… 　　提拉着师傅的战书, 老六带着小癞子，天蒙蒙亮就赶到了宋记。嗐，居然店门紧闭, 你说气人不气人。 　　两人干瞪眼，对这个懒散的宋老板有些不屑。师傅可是说了，干厨师这一行,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是一天都不能耽搁。 　　他俩往门口的树荫下一蹲，准备死守。他们就不信了, 今天这宋记老板她就不来店里？ 　　“叮铃铃”,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划破清晨的宁静, 一辆三轮车停在马路对面。袁倩倩扛起车后座上的巨大包袱，吃力的拖到店子里。 　　这是她好说歹说才从批发市场赊来的童装，赚大钱就靠它了。 　　搬完包袱, 袁倩倩端着一碗开水泡饭，夹了几块咸菜疙瘩, 三两步就到了对面, 蹲在树荫下, 开吃。 　　“唔～真香。” 　　小癞子捂着肚子, 不停的耸动鼻子。饿的狠了, 连那碗开水泡饭都让他馋的慌。他直愣愣盯着那只大海碗，眼睁睁的看着饭一点点减少。 　　不是，一个姑娘家怎么胃口大成这样？给他留一口多好。 　　见这个陌生人对自己——的海碗虎视眈眈，袁倩倩警惕的拿手捂紧, 不动声色的侧过身体。 　　陶醉的深吸一口香味，“啊呜啊呜”往嘴里扒拉。 　　“哎，妹子, 这开水泡饭好吃？” 　　“开水泡饭搭咸菜能好吃？你脑子坏掉了！” 　　“那、那你怎么吃这么香？” 　　“我那是就着宋记卤肉的香味，才囫囵吞到肚子里的。我告诉你们俩，平时这么一大碗，我可以吃一天。现在……一顿可能还不够。”袁倩倩嘴里含着口米饭，含含糊糊的说。 　　还真是，这宋记还没开张，隔夜的香味就已经勾的人垂涎欲滴。好像……比自己卤肉店，还要香那么一丢丢？ 　　老六和小癞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气短心虚。老六挠着鼻尖，抬头望天。他有直觉，师傅这次遇到对手了。 　　“这宋老板怎么回事？这都七点钟了，她怎么还不开门？”老六蹲到脚麻，不耐烦的问道。他揉着酸痛的脚脖子，难耐的挪了挪屁股。 　　“哎呦，看来你们俩是新来的吧？对宋老板的规矩，一点都不了解呀。宋大老板手艺好，她家面条根本不愁卖。晚点来，正常的不能更正常。你们要吃，等着吧。” 　　袁倩倩端着空碗站起来，她还有大把活要干，没工夫和这两个人瞎比比。为了以后不吃开水泡饭，为了能顿顿吃宋记卤肉，她可得加油。 　　不过，这宋老板今天是有点晚。 　　是的，宋慧珍今天遇到点小麻烦。 　　刚走出院子门，她就看到李嫂在翻咸菜瓮。今年新腌渍的咸菜，老远就闻到香味。好好炒一下，给食客的面条上添一勺挺不错。 　　宋慧珍一下子心动了，她带着小的们浩浩荡荡闯过去，找李嫂谈起了咸菜生意。 　　“李嫂，这咸菜腌的真好。卖不？” 　　“哎呦，是慧珍啊。这腌咸菜我李嫂可是专业的，二十年来从未失过手。慧珍你带一包回去尝尝，别说什么卖不卖。” 　　李嫂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她热情的找出一个特大号塑料袋，非要给宋慧珍带走。 　　宋慧珍那里肯白要李嫂的东西，她心里很清楚李嫂家现在经济困难着呢。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就往李嫂手里塞。 　　“李嫂，这些咸菜算我买下的。要是顾客反应好，以后还要问你拿。”这样，多少还能贴补一点家用。 　　“哎呦，慧珍你这是干什么！你家帮了我们志峰这么大的忙，要是吃点咸菜还收你的钱，这不是让大家看笑话嘛。” 　　李嫂无论如何都不肯收这个钱，站在弄堂里和宋慧珍推搡起来。 　　清晨弄堂里人来人往，她们这样推来推去被人看到不好。宋慧珍无奈，只好把钱收回。 　　不肯收钱就不收吧，下次多带几次卤肉给李嫂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宋慧珍拎着一大包咸菜走出了弄堂。还没走到余大姐的小卖部，一个人就冲着她们飞扑过来。 　　宋慧珍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往后退。 　　“张文？”庄敏不退反进，盯着来人惊讶的叫出声来，“张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来人也不说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宋慧珍他们面前，“呜呜呜”大声痛哭起来，“宋老板，求你放过我们一家吧。只要你肯放过我家，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虽然哭声震天，但吐词还是清清楚楚的。这台词功力，相当了得。 　　“不是，你是谁啊？” 　　宋慧珍翻遍两世记忆，都没找到和这个女孩相关的信息。她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庄敏。 　　看小姑子这样子，似乎认识来人。 　　庄敏哆哆嗦嗦搀住宋慧珍胳膊，堆起笑脸小声说，“嫂，这个人她叫张文，她……就是吴红英女儿。” 　　噢，原来如此。 　　宋慧珍心里有了底，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跪地痛哭的姑娘。这姑娘有心机不说，还比她妈演技好。人才。 　　宋慧珍把咸菜交给弟弟，拎着怪沉的。 　　至于粥粥同学，他不但不害怕，反到兴奋的探头探脑。他自认为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学问人，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磕头哎？！好好玩。 　　“姑娘你先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多难看，有什么事你站起来咱们好好说。再说，我宋慧珍就是个开小店的，无权无势，估计帮不了你什么。你真有冤情，应该去公安局。” 　　宋慧珍嘴上说的热闹，可实际上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有些人，不值得。 　　“宋老板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我知道我妈曾经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是她活该，但我弟弟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吧，他还是孩子，未来有无限可能，不能就这样毁了呀。” 　　张文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是真的感到害怕。 　　她家时来运转，全家人高兴的不得了。但才没几天，噩耗就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先是妈妈的电影院开店资格工商局需要重新审核，取消只是时间问题。 　　再就是教育局查出弟弟高考成绩作弊，而安城师范学院要开除他。 　　目前她的工作还算稳定，但也是有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她的心怎么都踏实不下来。这几天工作中连连犯错，这个月工资还不够扣罚款的。 　　你们说，这工作还有做下去的必要吗？ 　　迫于无奈，她偷偷摸摸找到了宋慧珍的住址，想求她高抬贵手，饶了她们一家。 　　“我再问一遍，姑娘你是谁啊？” 　　宋慧珍捂着粥粥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这张文的丑态。 　　“……我是吴红英女儿，叫张文。”张文犹豫半晌才开口，她觉得自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她明明看到宋慧珍问庄敏了，居然还当作不知道她是谁，过分了啊。 　　“噢，那你弟弟是谁？” 　　”……我弟弟叫张斌。” 　　“张斌？高考成绩作弊？”余大姐像发现新大陆，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李嫂你快来，欺负小邢的人出现了。” 　　“他娘的，居然有脸跑到春深弄来，当我们这里没人还是怎么滴？”余大姐绕过柜台，抄起扫把冲了过来。 　　本来她躲在柜台里看热闹看的正起劲，没想到猛的听到张斌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她熟啊，不就是调换小邢的那个乌龟王八蛋吗？ 　　别看平时余大姐好像和李嫂不对付，但这真要遇到点事，第一个出头的还是她。 　　弄堂里，李嫂正美滋滋洗着咸菜瓮。她这辈子从来没欠过人情，现在一下子就欠下了天大的，心里正没着没落的。 　　现在给了宋慧珍一瓮咸菜，感觉人情还了百分之一，不由的心情大好。 　　余大姐那嗓子她听到了，不过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她拿起丝瓜络继续刷菜瓮，洗着洗着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张斌不就是调换了她家志峰高考名额的王八蛋吗？ 　　哦豁，居然敢送上门来？ 　　李嫂本来找不到人，窝着一肚子火呢。干他娘的，小兔崽子找死！ 　　抄起棒槌，李嫂气势汹汹冲出去。 　　“哎呦”，张文本来想赖在地上逼宋慧珍给出承诺。可这扫把落到身上太疼了，她不得不站起来抱头鼠窜。 　　这应该是张文一辈子最狼狈的深刻，她心里气的呕血，嘴上还要不停的求饶，“宋老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们吧。唔唔唔，好疼。大嫂你干嘛打我！” 　　见围观的群众不明真相，对被打的姑娘心生同情。 　　宋慧珍放开捂着粥粥的手，苦笑着说道，“张文啊，你要我原谅你什么？明明是你们放过我，放过我们春深弄的百姓才对。” 　　“小邢多好的孩子，差点被你们害了一辈子。高考是关系到孩子命运的大事，你们胆大包天篡改成绩，现在还跑到受害者门上闹事。大家说，该不该挨打？” 　　“小兔崽子，我正愁找不到你们呢。你家可把我儿子害苦了！”李嫂高举着棒槌正好赶到，听到宋慧珍的话，她挥着棒槌就朝张文砸过去。 　　“哎呦，哎呦！” 　　被打几下后张文就学乖了，发现自己就是演技再好口才再好，遇到这些个蛮不讲理的马大嫂，她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跑！ 　　看着张文狼狈逃离春深弄，宋慧珍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过，她右眼皮从早上起就跳个不停，难道今天还会发生糟心事？ 　　老天爷，还能不能让人安生做生意？ 第47章 祸不单行 答案是，不能。 　　把粥…… 　　答案是, 不能。 　　把粥粥送进幼儿园，宋慧珍一回头，就看到蹲在树荫下的两个陌生人, 不好的预感再次浮上心头。 　　“宋老板，那两个是海叔的徒弟，一大早就蹲在你店门口了。”袁倩倩拎着几个衣架, 斜靠在墙上, 小声的说道，“咳咳, 宋老板你不要误会, 我可不是原谅你。我只是……只是不允许有人在学前路闹事！嗯, 就是这样。” 　　宋慧珍有些意外，袁倩倩居然会出言提醒？她侧过身，就看到那个洗尽铅华的姑娘。 　　她懒洋洋的斜靠在墙上, 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恤，脚上拖着双人字拖, 长头用手帕随手一扎。 　　脸上少了五颜六色的化妆品, 反到漂亮了好几倍。 　　见宋慧珍直愣愣盯着她脸, 袁倩倩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脸, 磕磕绊绊的说。 　　“干、干什么盯着老娘看？老娘就是不化妆也照样漂亮, 你拍马不及。还有，我这是看在邻居的份上才提醒你的，刚子……” 　　咦？刚子？ 　　袁倩倩莫名其妙的挠了挠的头发，怎么刚子被铐走这些天,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赚钱赚钱！ 　　难道，她最爱的，是毛爷爷？！ 　　呸呸呸。 　　“刚子的仇, 我一定会亲手报的。”袁倩倩恶狠狠的逼近宋慧珍，还挥了挥拳头。 　　“刚子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报仇找错人了吧？我觉得，你的仇人，应该是引诱刚子犯罪的那些，对不对？”近距离观察，这袁倩倩的皮肤真心不错，水灵灵红扑扑的。 　　哎，这么漂亮一大美女，怎么想不开喜欢刚子这样一个小混混？ 　　宋慧珍真心替人感到惋惜。 　　额，宋老板讲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袁倩倩有些分裂，只能无辜的眨着眼睛，心里却一片混乱。 　　瞧，又被宋慧珍忽悠住一个。庄敏苦笑着摇头，原来他们家一肚子心眼的，居然是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宋慧珍？ 　　看宋国豪那屁颠屁颠摇尾巴的狗腿样，显然是中毒已深。哎，做一个清醒的当局者，太难太难了。 　　“咔哒”，宋慧珍打开店铺大门，预示着一天的忙碌即将开始。至于那不确定是否会发生的糟心事，她决定还是顺其自然。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三个人分工明确，干起活来井井有条。透过玻璃墙，每个步骤都赤裸裸的呈现在广大食客眼前，毫无隐私可言。 　　小癞子站在大堂里，眼前的一幕看的他目瞪口呆。不是说手艺都要藏着掖着吗？不是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都要留一手吗？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用胳膊肘撞了下老六，“六哥，师傅的战书，你可别忘记。” 　　看老六那傻样，还不如他。 　　师傅真是所托非人啊。 　　老六吸溜着口水，对那锅浇头垂涎三尺。真他娘的香啊，唔，闻一口就能原地飞升的那种！ 　　师傅啊，你的江湖地位，似乎岌岌可危？ 　　这一刻，老六清醒的认识到，师傅和宋老板之间可以说是旗鼓相当。而口袋里的战书，这时候烫手到灼人。 　　给？还是不给？ 　　“宋老板，哪位是宋老板？”小癞子见老六闷不做声，忍不住自作主张喊了起来，”这位是我们六哥，是海叔派我们来给你下战书的，你敢不敢接？” 　　哎呦喂，这都九十年代了，居然还有下战书这么老式的做派。 　　宋慧珍闻言不慌不忙的揭开锅盖，看了眼红烧老鹅，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气定神闲的走出厨房。 　　“海叔？战书？我跟海叔井水不犯河水，他老人家给我下战书，为什么？”宋慧珍接过老六双手递过来的“战书”，感觉还挺新奇。 　　并没有第一时间翻开，她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年轻人。一个瘦的跟猴似的，根本不像厨子。另一个贼眉鼠眼，和厨子也搭不上边。 　　这鼎鼎大名的海叔蛮奇怪的，他这收徒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见宋慧珍不信任的对他们上下打量，老六有些尴尬。他扯了扯衣角，把背挺的更直一些，“宋老板，我们海叔对您是久闻大名，这才派我们来找您下战书，主要是为了切磋厨艺。” 　　老六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 　　“噢，原来我名气已经这么大，都传到海叔耳朵里，还让老前辈兴师动众？” 　　宋慧珍这才打开所谓战书，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诚邀宋慧珍于九月二十八日八点整在御膳楼比拼厨艺，一较高下。 　　“原来这安城头一份的御膳楼是海叔的产业，失敬失敬。老前辈相邀，我这个当晚辈的没有理由拒绝。五天后，我必定准时到。”宋慧珍合上战书，淡淡的说道。 　　“宋老板爽快！”小癞子见宋慧珍一口答应，又似乎被海叔的名头吓到，不由趾高气昂的抬起下巴。 　　傻子！老六暗恨。 　　他不客气的把癞子扯到身后，恭敬的对宋慧珍致歉，“癞子没见过世面，宋老板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对了，宋老板，来两碗面。” 　　咳咳，他这是为了知己知彼。 　　不是因为馋，真的。 　　已近中午，循着香味而来的食客不少。一碗异香扑鼻的红烧老鹅面，足以安抚他们挑剔的味蕾。 　　“哎呦喂，宋老板你的面里放了什么？我只、只吃了一口，肚子……肚子疼死我啦！”老六挑起面条还来不及入口，隔壁桌子上一个食客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黑心肠的宋老板，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几乎同时，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扑了进来，跪倒在那个食客身边，拍着大腿开始哭天抢地。 　　“宋慧珍，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哎呦我滴个儿啊，你命好苦，吃碗面条就中毒。天杀的宋慧珍，你不得好死！” 　　这哭的就跟唱大戏一样。 　　大堂里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一般，至于已经上桌的面条，自然没人敢动筷。虽然对宋老板的人品有信心，但……万一呢？ 　　宋慧珍捏了捏眉心，一个两个都见不得她好是不是？一会儿下战书，一会栽赃陷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一些恼怒，不耐烦的拍了下桌子。 　　“砰！” 　　带着怒气的拍桌声唬了大家一跳，更让大家噤若寒蝉的是宋慧珍的满脸怒气。平时一直笑眯眯看着没脾气的宋老板，发起火来挺吓人的。 　　老六端着碗正津津有味看热闹，他倒要看看，这个宋老板怎么平息这件事？就是海叔店里，也不免有那些不长眼睛的人过来敲诈，他们见的多了。 　　这一对母子，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可海叔在安城是什么地位？自然分分钟就可以摆平。至于宋老板，嘿嘿，不好办啊。 　　老六和小癞子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宋慧珍先发飙了，“庄敏，去隔壁店里打电话报警。宋国豪，你把他刚才那碗面收好，等公安同志来交给他们化验。” 　　“我倒要看看，妖魔鬼怪能不能打倒我宋慧珍！”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六一眼。 　　老六浑身一个激灵，他哭丧着脸赶紧撇清，“宋老板，我们海叔做生意光明正大，不屑用这些下三滥手段，这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我老六用人格担保。” 　　玛德，这宋老板年纪轻轻，眼神却如此犀利。 　　怕了怕了。 　　宋慧珍得到答案，轻轻扯了扯嘴角，礼貌的说，“我相信海叔的为人。也是，前一脚派人给我下战书，后一脚又安排人上门找茬，这应该不是海叔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做的事。” 　　战书？！广大食客听到的，就是这么刺激的一个词。海叔和宋老板大战三百回合，想想都激动人心。 　　该放的口风放完，她蹲下来，不顾恶心，用勺子收集了一些呕吐物装进塑料袋，“这些可都是铁证，我相信公安局的技术手段一定能化验出来，还我清白。” 　　“如果你呕吐腹痛是我面条的原因，我认罚。如果不是，你们等着坐牢吧。” 　　“嗝”，原本捂着脸痛哭的老婆子，一听宋慧珍这话，不由赤急白脸的噎住了。她和躺在地上的儿子对视一眼，脸上肥肉开始颤抖。 　　躺在地上的男人也悄咪咪的打了个寒战，要说心狠手辣，还是宋老板更高一筹啊。他就是来敲诈的，宋老板却想把他送进监狱？ 　　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眼神闪烁半天，他咬咬牙，继续翻滚起来。 　　“哎呦，哎呦，肚子……疼死我啦。” 　　玛德，泻药吃的有点多，这下是来真的。 　　“儿啊！”见儿子脸色发白，疼的满头大汗不似作假，老婆子开始害怕。她扑到儿子身上，哭的像人已经咽气。 　　“我滴个儿啊，你怎么样了？杀千刀的宋慧珍，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男子呻吟声越来越小，浑身汗如雨下，看着不像假装。宋慧珍不免有些心急如焚，这个人如果真在她店里出了什么意外，她就是一万张嘴都说不清。 　　着急。 第48章 讹诈 人命关天，宋慧珍不敢耽搁。她大…… 　　人命关天, 宋慧珍不敢耽搁。她大声招呼请几个老面孔帮忙，抬着地上的男人就往门外走。 　　刚走出店门，警车“乌拉乌拉”赶到, 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把人抬上警车，宋慧珍把证物带上，然后拽着老婆子也挤到了车上。她要亲眼看看,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想占她宋慧珍的便宜, 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看能不能承担失败的后果。 　　在安城市人民医院急诊室, 医生看了眼男人就得出结论：“他这是泻药吃过量, 造成的上吐下泻。现在马上需要输液, 防止脱水休克。” 　　等男人安置到病床上，宋慧珍顶着大家异样的眼光，硬着头皮把她收集好的物证交给医生：“医生, 这是他的呕吐物，这是我家的面条, 你们能做检测吗？” 　　“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今天到我店里吃面, 突然就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说是因为吃了我面条的缘故。我做生意一直本本分分, 被人这样污蔑肯定接受不了，现在要医院化验就是求一个真相。” 　　“哎呦，我儿子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化验？宋老板, 你是体面人，这事闹大对你不好。” 　　“我们母子也不是狮子大开口，只要补个营养费、误工费什么的也就可以了, 你看怎么样？”老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护士抽抽搭搭抹着眼眶。 　　“你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体面人。我的店刚开张，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可没钱赔给你们。而且对我来说，真相更重要。” 　　“警官同志，要是医院化验出来他的症状跟我的面条无关，我能不能告他们诽谤？” 　　宋慧珍态度异常强硬，这些人做坏事没有一点成本，这怎么行！她要让他们知道，她可不是软柿子。 　　“……额，宋慧珍你戾气太重，他们母子也许只是心急说错了话。你就大度点，原谅他们算了。”公安局的同志一看就是新参加工作的，对老婆子充满了同情。 　　宋慧珍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闭着眼睛深呼吸，才勉强缓过来。她看着走廊的方向，眼泪“唰”的掉下来，“公安同志，你的立场呢？你不能因为坏人看着可怜就这样说话，你这是助长不良风气！后果你承担的起吗？请你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宋老板，我听说有人到店里闹事，现在怎么样了？”庄城穿着笔挺的制服，正大步流星赶来。远远看到妻子泪流满面，他早已经火冒三丈。可当着外人的面，他还要保持镇定。 　　他捧着手心里的珍宝，被人肆意污蔑，该死！ 　　“方有德同志，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凭个人的主观臆断来判断案件，你的教官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对得起你头顶上的警徽吗？” 　　庄城的话一句比一句严厉，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声色俱厉。 　　“庄、庄副局长，您言重了，我、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王有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半天缓不过来。 　　“医生，这个化验你们医院可以做吗？如果能做，要多久出结果？”庄城狠狠瞪了眼王有德，然后跨过他直奔医生。 　　“我们医院当然可以做，顺利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出结果。不过……费用自理。” 　　来了个能做主的，医生暗暗松了口气。当夹心饼干的滋味，可真心难受。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同志一看就是缺乏经验。这对母子，很明显是吃了泻药然后去敲诈人家店老板。他居然帮那对母子说话，真是……真是不应该啊。 　　“费用没问题，反正有错误方承担。”庄城不客气的接话，然后紧盯着老婆子的反应。 　　果然，老婆子一下子拉长了脸，身体软软的靠在门框上，结结巴巴说道：“不、不、不能吧？警官，这医药费再怎么样都应该是宋老板出吧？毕竟，我儿子可是在她店里出的事，她不负责谁负责？” 　　“大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王有德以最快速度恢复过来，也为自己前面的不明智感到脸红。听到老婆子的胡言乱语，他立即进行反驳。 　　希望庄副局长能看到他的进步，从而对他印象改观。 　　“你儿子是在宋慧珍店里出的事，但真正起因尚未明了。如果是宋慧珍店里面条的原因，那么你们所有医药费她一力承担。” 　　“但是，我说但是，医院检测结果出来，你儿子这事跟宋慧珍无关，那她为什么要付你医药费？” 　　“嘎”，老婆子有些吃惊，她一把抓住王有德的手腕，带着泥的指甲深深的抠进肉里，疼的人“哇哇哇”大叫起来。 　　“大娘，大娘你松手，赶紧松手！再不松手我告你袭警，这可是罪加一等啊。”等老婆子好不容易松开，王有德手腕上留下好几个指甲印，有的都带上了血迹。 　　王有德心里恨的直骂娘，可又对老婆子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相当憋屈。 　　宋慧珍到是觉得，这个老婆子干得漂亮！这个王有德，就应该吃点教训。至于庄城的护短行为，她心里那是相当熨帖的。 　　事实证明，庄城是个久经考验滴好同志。 　　吃过宋国豪送过来的午饭，他们又齐聚到男人的病房。没等多久，医生就夹着一叠报告走了进来。他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赶工把化验做完。 　　哎，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一点敬业精神。 　　当医生，特别是当个好医生，不容易啊。 　　“咳咳”，面对大家期待的眼神，干瘪瘪的肚皮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利用午饭时间，我把检测做完了。对呕吐物的化验结果表明，病人服用了超剂量的巴豆粉，这才造成严重的上吐下泻。幸好送医及时，这才没有威胁到病人生命安全。” 　　医生停顿了一下，扫视四周，冷静的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他把报告翻过一页，继续宣读，“而对送检面条进行化验后得出结论，里面除了氯化钠、谷氨酸钠，并没有检出任何有毒成分，包括巴豆粉。” 　　“不是，医生你能说明白点吗？这个钠那个钠的，老婆子一个都不懂。”老婆子连忙站起来，抓着医生的白大褂，她是真的一头雾水。 　　医生嘴角可疑的抽搐了几下，他扳开老婆子的手，然后死死盯着衣服上那清晰的黑手印，磨了磨后牙槽。 　　“我的意思就是，你儿子上吐下泻是他自己吃了巴豆粉，跟面条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想说的这么明白的，都是老婆子逼他。 　　他的白大褂哦，今天刚穿的，就这么被糟蹋了。 　　说完，医生利落的转身，扬起一片雪白的衣角，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公安同志，化验结果证明，我店里的面条绝对安全的。那这对母子就是蓄意陷害，我现在可以告他们诽谤罪了吗？” 　　说着，宋慧珍从口袋里掏出垫付费用的单据，一张张翻看，“还有我垫付医药费总共八十五三角二分，请病人及时归还。还有，我要求病人赔偿我经济损失一千元。” 　　“一千？！宋慧珍你怎么不去抢？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老婆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白眼一翻，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指着宋慧珍的鼻子。 　　“不赔？可以，那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宋慧珍懒得和老婆子多费口舌，冷笑着收好票据。 　　“因为你和你儿子在我店里闹事，我损失一天的营业额，正好一千元整。公安同志，数额巨大是不是可以立案了？” 　　“当然、当然可以。”王有德咽着口水，看宋慧珍的眼神就像看金财神。他磕磕巴巴看了眼老婆子和病床上装死的男人，艰难的开口。 　　“一千元，肯定到了立案的标准。大娘，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滴？你们公安还能随随便便抓人？我告诉你，我可是良民，你们敢！”老婆子色厉内荏的双手叉腰，忽略她有些颤抖的双腿，气势还是很足的。 　　“我们敢不敢，你尽管试试。”庄城瞟一眼老婆子，轻飘飘说了一句。 　　可就是这样轻飘飘的话，却让老婆子噤若寒蝉。她喏喏的蠕动嘴唇，怯怯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哭。 　　“我可怜滴儿啊，我们娘俩命苦啊。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贫下中农，哪里有钱赔给资产阶级？” 　　“张元宝？你继续装死，我就把你家那些腌臜事登报，让全安城的老百姓乐呵乐呵，怎么样？”宋慧珍点着缴费单上病人姓名一栏，挑眉说道。 　　靠，真毒！ 　　“不不不，我们娘俩再也不敢了，宋老板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张元宝装作刚醒的样子，揉着眼睛装模作样求饶。 　　“嘁，算盘打的真好。女儿到我家里闹，你们母子俩到我店里闹，这是不把我弄垮不罢休的节奏。这样说，我凭什么原谅你们？不让你们吃点苦头，就还有下次下下次，我可没时间陪你们作。” 　　“王公安，既然病人已经清醒，是不是就可以进行拘捕？”宋慧珍站了起来，心无波澜。至于没有找庄警官，那是为了避嫌。 　　王有德干笑着也站起来，把手伸进公文包。摸到了冰冷的手铐，却有些拿不出手。 　　痛哭流涕的老大娘，浑身发抖的瘦弱病人，真要铐，他良心过不去啊。 　　“咳咳”。 　　顶着副局长不悦的眼神，他艰难的掏出手铐，似有千钧重。 　　寒光泠泠的手铐一出现，老婆子便瘫倒在地。真、真的要坐牢？ 　　“别！宋慧珍，这钱我出！” 第49章 吴红英服软 “别，宋慧珍，这钱我出！…… 　　“别, 宋慧珍，这钱我出！” 　　吴红英趴在门框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她赶的太急, 头发散了一大片，眼睛里还含着眼泪，“宋慧珍, 你不要告我男人好不好？他只是想给我出气, 不是诚心闹事。再说，他也吃到了苦头,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呵, 然后呢？”宋慧珍见到正主, 心定了下来。她捋着裙子坐到凳子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吴红英。 　　很好，很有反派的派头。 　　“不是诚心的就可以不接受惩罚？吴红英, 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不管他是不是故意，但我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 　　老婆子刚刚燃起的希望被宋慧珍一把扑灭, 她“呲溜”爬起来, 冲到儿媳妇跟前, 凶巴巴的开始拳打脚踢, “你个没用的女人, 自己男人也护不住，我们要你这样的儿媳妇干嘛！” 　　“吴红英你这个黑心肝烂肚肠的臭女人，赚钱赚钱不会，照顾照顾不会, 我们张家娶你到底有卵用？元宝，我们休了她，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好不好？” 　　吴红英被婆婆打倒在地，不一会工夫，她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她伏在地上咬着唇低声呜咽，反抗？这怎么可以？ 　　婆婆也是担心元宝，忍忍……就过去了。 　　见打的差不多，病床上的男人才叹着气说，“妈，算了吧，红英也不容易。”他的声音里都是心灰意冷。 　　“红英，妈只是担心我，担心咱家。如今这情形，我们还是离了的好，省的我们这一大家子拖累你。” 　　乖乖，原来演技最好的，还是这个瘦的跟骷髅似的张元宝！ 　　宋慧珍都想买一份瓜子汽水，这热闹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元宝～”波浪线都出来了，可见吴红英内心有多么激动。丈夫的维护，是她坚持到现在的动力，“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我是你的妻子，是你孩子的妈妈，我永远不会离开张家，永远离开你的。” 　　说完，吴红英膝行几步，扑倒床沿号啕大哭起来。婆婆的痛打不能让她落泪，生活的艰辛也不能让她弯腰，可丈夫一句暖心的话，就让她眼泪决堤。 　　夫妻俩抱头痛哭，宋慧珍觉得自己就是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而坐在地上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老婆子，就是那搅屎棍。 　　把满腔痛苦发泄出来，吴红英舒坦了。她用手背擦着眼泪，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痴痴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丈夫。经此一难，他更瘦了。 　　咬咬牙，她眼神逐渐坚定，“宋慧珍，我这里有一些消息，你可能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今天这事你不能继续追究？” 　　“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证。吴红英你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和你家人来骚扰我，我只是被迫采取必要的反击。” 　　“所以，我追不追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宋慧珍双手一摊，虽然对吴红英嘴里的消息很是心动，但……原则不能丢。 　　“你……”，吴红英显然没有想到宋慧珍如此无赖，她急得面红耳赤，“宋慧珍你不要这样不依不饶好不好？我男人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并且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男人不出现，换成你婆婆你公公还是……你女儿？”宋慧珍无辜的眨了眨眼，笑容讥讽。她对吴红英算得上仁至义尽，结果呢？ 　　人啊，有时候就不能太善良。 　　“不会不会不会，一个都不会，这样可以了吧？”吴红英有些抓狂。 　　“其实……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宋慧珍瞥了眼现在还坐在地上的老婆子，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在张家，吴红英是最底层的那一个，她能保证的只有自己。 　　“不过，我对你的所谓消息挺感兴趣的，就是不知道你能提供多少。” 　　“很多，宋慧珍，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一个字不拉。”吴红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死抓着不放。 　　“那我先听听吧。至于能不能值钱，就看你的表现了。”说着，宋慧珍站了起来，绕过老婆子就往病房外面走。 　　吴红英看了丈夫一眼，然后鼓起勇气撑着床就想站起来。可老婆子刚才打的挺凶，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到是脸上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 　　“嘶”，她捂着脸叫出声。 　　要说不怨恨，怎么可能？ 　　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再说这做人儿媳妇不就是这样吗？熬着熬着就熬过去了。再说儿子女儿都长大了，她也到了可以享福的时候了。 　　快了，她想。 　　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吴红英浑身生出不尽的力气，“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经过婆婆时，她还礼貌的弯了弯腰。 　　找了个拐弯的楼梯口，宋慧珍站定。她先用手摸了摸墙壁，拇指食指捻了捻，挺干净，她才往墙壁上一靠。 　　她需要个支撑，万一等下吴红英提供的消息太劲爆她扛不住，出丑可就难看了。 　　“宋慧珍”，吴红英随后就到，她支支吾吾捏着手指，显然是有些难以启齿，“宋慧珍，我给你下跪，你饶了我们全家，好不好？” 　　事到临头，吴红英又不敢张嘴了。她扶着墙就慢慢往地上跪，希望这样能让对方心软。幕后黑手的能量，是她不敢想象的强大。 　　可对面的这个女人，同样不简单。 　　她……左右为难啊。 　　看着慢慢滑倒、眼神游离的吴红英，宋慧珍就知道，对方想反悔了。嘁，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宋慧珍懒得理她，掉头就走。 　　爱坐牢坐牢吧。 　　她不伺候了。 　　“哎，宋慧珍你别走！”眼看着宋慧珍掉头就走，显然是没有一点商量余地，她这才着急。 　　攥紧宋慧珍的裙角，吴红英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我真的没有办法，宋慧珍你原谅我们好不好？” 　　“不好。” 　　“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你不要逼我。” 　　“我不逼你，那让张元宝坐牢就好了。很快的，也就两三年吧。” 　　“宋慧珍你是魔鬼！” 　　“一般一般，比不上你。你男人坐牢，都是拜你所赐。”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全家啊？” 　　“我……不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你可能知道。不过算了，吴红英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你走吧。” 　　“……我说。” 　　“……说不说随你，听不听随我。” 　　“从哪开始说呢？”吴红英一手扶墙，一手撑着膝盖才勉强站起来。她苦笑着捶了捶腰，然后拉着宋慧珍回到刚才的拐角。 　　她背对着宋慧珍，把皮筋撸下来，用手指梳几下头发，然后重新把辫子扎起来。拾掇干净，她才回过头来，悻悻的笑了笑，“宋慧珍，让你看笑话了。” 　　“笑话到不算，我只是觉得你亏的慌。”宋慧珍双手抱臂，呶了呶嘴，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当然，她知道这话吴红英百分之一万听不进去。不光听不进去，还会觉得她多管闲事。可……同为女人，宋慧珍还是想提一嘴。 　　“宋慧珍你想多了，婚姻都是这样的，打打闹闹就是一辈子。什么情啊爱的，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弄出来的花头经。” 　　“对我来说，把儿女扶养大，把一家子人照顾好，就是幸福。” 　　吴红英轻轻的碰了碰撕裂的嘴角，只一下，就疼的她龇牙咧嘴。不过，她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 　　对，biubiubiu发光的那种。 　　“主要是我男人对我不错。他不赌钱不搞姘头，平日里就爱喝点小酒，多好的人。而且现在我一双儿女已经长大成人，我的好日子啊，就在眼前。嘿嘿嘿” 　　吴红英越想越开心，最后忍不住甜甜的笑了起来，笑得像花一样。 　　可惜，鲜花的花期总是那么短暂。 　　宋慧珍无语，她真的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偏偏这吴红英乐在其中，她还是不要做恶人好了。 　　“未来展望好了，那你是不是应该讲述过去？吴红英，我耐心有限。”宋慧珍很后悔，后悔自己干嘛想不开。她觉得像地狱一样的日子，在吴红英眼里却是天堂。 　　“……” 　　满是陶醉的吴红英被泼了盆凉水，她尴尬的搓了搓手，然后陷入了回忆，眼神悠远，“那是宋慧珍你到人民广场摆摊的第一天，对，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推着三轮车准备回家，一辆小轿车拦住了我的去路。” 　　“小轿车？什么牌子的小轿车？” 　　宋慧珍急急问道。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得到幕后黑手的准确消息，她特别激动。 　　“额？” 　　吴红英抓着辫子，眨巴着眼努力回想，“汽车牌子我真分不清，只记得是有几个圈圈的那种。噢，牌照是京A的，这个我看的很清楚。然后车上下来一个女的，打扮的可时髦了。” 　　说着，吴红英把宋慧珍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肯定的点点头，“非常时髦，身上穿戴的应该都是进口货。反正，在晚上能闪闪发光，跟个小太阳似的。” 　　“一个时髦的女郎，从奥迪车上下来，拦住了你的去路。然后呢，这个女郎年纪多大？就她一个人还是有好几个人跟着？” 　　消息确实很重要，宋慧珍忍不住连声追问。 　　“宋慧珍，我说的，确确实实是重要消息是吧？那我家人……”吴红英见宋慧珍感兴趣，不由的开始要好处。 　　“……爱说不说！” 　　惯的你。 第50章 “哎，宋慧珍你……好吧…… 　　“哎, 宋慧珍你……好吧好吧，我继续。” 　　吴红被逼无奈，只能继续回忆。 　　她一屁股坐到楼梯口的台阶上, 捶着酸痛的老腰，羡慕的说，“那是个年轻女人, 跟宋慧珍你差不多年纪。不过, 她混的可比你强多了。” 　　“她不但可以坐小轿车，身边还有个一看就是大官的男人陪着。” 　　说罢, 她隐晦的鄙视了下下宋慧珍。 　　别看宋慧珍在她面前人五人六的, 但跟那个女郎一比, 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这人跟人呐，没法比。 　　一看就是大官的男人？ 　　宋慧珍冷笑, 那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林昭林副市长。看来，这吴红英知道还不少, 今天这步棋她算是走对了。 　　“我不想跟那女郎比, 我只要比你强就行。吴红英, 对不对呀？” 　　宋慧珍心里翻了个白眼, 对吴红英的鄙夷感到无语。 　　“额”, 吴红英被噎着了。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鄙视宋慧珍？她苦笑着点点头，“宋慧珍你说得对。其实你们一个两个都比我厉害，这就够了。” 　　“那个女郎拦住了我, 她要我举报你。我当时真的是莫名其妙了，你宋慧珍摆摊不过第一天，她就要陷害你让你做不成生意, 这就有些奇怪了，对吧？” 　　“不过……她开的条件很诱人，我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接下来你都知道了。” 　　吴红英有些难堪的别过头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丢了小摊不说，儿子更是被学校开除，家人更要面临牢狱之灾。 　　这样看来，这个宋慧珍气运强的过分，跟她作对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惹不起惹不起。 　　“还有什么？你再仔细想想，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别急着回绝我，考虑一下躺在病床上的张元宝，你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宋慧珍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胳膊，把吴红英的记忆当成海绵里的水。 　　挤挤总会有的。 　　“卑鄙！” 　　吴红英小声的嘟哝一句，可又不敢明确回绝。毕竟，自己丈夫的前程还捏在宋慧珍手心里。 　　她双手捧着脸，把那天的情景反反复复回忆了一遍。 　　有了，她眼睛一亮，想起一个小细节，“宋慧珍，那个男人也对女郎的做法很不理解。我记得那个男的嘟哝了一句：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无冤无仇，两个阶级…… 　　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人，宋慧珍找不到其中的任何联系。 　　“吴红英，算你识相，你提供的消息有那么一点点价值。那么，我可以撤销控告。不过，让你男人出具一份情况说明，应该没问题吧？” 　　呼吸之间，宋慧珍已经拿定主意，只要不影响宋记生意，张元宝这事她可以不追究。 　　“没问题没问题。宋老板，谢谢你，祝你生意越来越红火。” 　　吴红英“腾”的站起来，激动的对着宋慧珍鞠了一躬。 　　摆摆手，宋慧珍示意对方赶紧离开，趁她还没有反悔。靠在墙壁，她陷入迷茫。 　　幕后黑手的消息的少之又少，综合吴红英的叙述，她归纳一下：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时髦女郎，京城人。 　　那么，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用的着对方这样几次三番的陷害她，伤甚至不惜害粥粥？ 　　“慧珍，你躲在这干什么？” 　　庄城等来等去等不来宋慧珍，打发完同事他便满医院的找。不一会，就摸到了这个犄角旮旯。 　　哦豁！不会是这个男人惹的桃花债吧？ 　　这样想着，宋慧珍“啪”的关上安全门，狞笑着、一步步走向丈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桃花债？” 　　直接忽略宋慧珍的问题，庄城喉结难耐的滚动，痴痴的看着恶霸样越走越近的妻子：这犄角旮旯挺隐蔽哈，慧珍想做点啥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 　　他到底是反抗呢还是束手就擒？ 　　反抗过头怕慧珍打消绮念，束手就擒又怕妻子吊不起胃口。 　　男人，太难了。 　　庄城黄花大闺女般抱紧自己，缩在角落里无辜的眨着眼睛，“慧、慧珍，你想干什么？这、这是医院，咱们要注意影响，要不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也对。 　　宋慧珍暗自点头，还是庄城头脑清醒。 　　审完庄城，赶回店子里时间还够。已经损失了八十多的医药费，今天营业额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想起打水漂的一叠大团结，宋慧珍的心刀割一样的疼。不过还是溅起了几个涟漪，这样想，她心就好受多了。 　　站上台阶，宋慧珍单手撑墙，居高临下、气势汹汹的俯视庄城，“你说的哦，速战速决。那你快交代，是不是惹了什么桃花债？” 　　说着，她还用食指点了点丈夫的心口。 　　咦？哪怕只是触之即离，哪怕隔着衬衫，她依然感受到丈夫蓬勃的心跳。 　　“扑通扑通”，振聋发聩，像要跃出胸膛。 　　怎么了这是？ 　　宋慧珍狐疑的盯着自己的手指，难不成上面有魔法？ 　　完了完了，慧珍一定会魔法！ 　　庄城靠着角落，张开嘴急促的呼吸，胸膛随之剧烈起伏。他眼神迷离，面若桃花，恨不得把那个磨人的妖精就地正法！ 　　慧珍同意速战速决了！ 　　原来妻子喜欢刺激的，外面走廊里人来人往，这里却自成小世界，确实是个好地方。 　　“慧珍～你答应我的。” 　　“嗯？我答应你什么？” 　　“……赖皮了这是，你刚刚不是同意速战速决了吗？” 　　“对啊，审你速战速决啊。噢～庄小城，你满脑子废料！” 　　“……”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庄城被妻子气的吐血，不过……既然提了，那今天他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丈夫的目光沉沉，如燃烧的火炬，滚烫灼热，宋慧珍招架不住，缩着脑袋刚想后退，就被一把抱住。 　　拒绝的话连同惊呼被庄城一口吞进肚子里，他凶狠的啃咬妻子的红唇。阴暗的小角落里，温度节节升高。 　　原来脸红也会感染，搂成一团的两个人脸红的分不清彼此。 　　“哎，贺医生你下班了？” 　　“李护士？你好。” 　　“呀，好巧……”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男女低沉的说话声。 　　这对男女不知道的是，离他们一墙之隔的楼梯口，有对鸳鸯，交颈缠绵。 　　宋慧珍从庄城怀里探出头来，难耐的呻吟，“嗯～”。 　　一根手指压在她微肿的唇上，湿热的声音掉进耳朵，直抵心脏，“嘘！外面有人，慧珍你忍忍。” 　　忍，忍个p啊！ 　　宋慧珍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她明明是在严肃认真的进行审问，怎么就演变成了亲热，火花四溅的那种？ 　　等脚步声远去，她咬着下唇努力把作乱的大手控制住，“庄城，你适可而止吧你。” 　　声音似嗔似怒，听到庄城耳朵里就像最烈的春药。他无辜的咬着宋慧珍的耳垂撕磨，死皮赖脸就是不肯松手。 　　等等，再等等！ 　　等两个人面红耳赤走出医院，已经是晚霞满天。 　　宋慧珍用手背轻触脸颊，给自己降温。跳上自行车后座，还狠狠拧了把丈夫腰间的软肉。 　　自行车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清脆又欢快。蛇行了一段距离后，才慢慢稳住。 　　庄城捏着妻子作乱的小手，心满意足的蹬着自行车。 　　晚风阵阵，吹的人熏熏欲醉。到了人少的地段，他孩子气的双手脱把骑行，吓的妻子抱紧自己的腰。 　　“哈哈哈”，他得意的大笑，仿佛回到了二十岁，他们刚相爱的二十岁。 　　“庄城，专心骑车。” 　　“我很专心，再没有人比我更专心。慧珍，你还不相信我？” 　　“……哼。小心摔到我。” 　　“没事，大不了我给你当垫背的。” 　　“不要！全是排骨，硌得慌。” 　　“宋慧珍，你居然敢嫌弃你男人？你等着，我给你好看。” 　　“嗯哼，我本来就很好看。” 　　“我老婆确实很好看。” 　　“你就贫吧。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被掉包，或者重来时出了一点小故障。” 　　“那……这故障是好还是很好？” 　　“呸！臭不要脸。” 　　“我香喷喷的好吧。咳，刚从你身上蹭来的。” 　　“你还有脸提？” 　　“怎么了？我们俩亲热天经地义，有红本本的好吧！” 　　“……”被男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彻底打败，不甘心失败的宋慧珍，只能再次下狠手，对丈夫腰间的软肉发起进攻。 　　“嘶，嘶嘶。宋慧珍你这是谋杀亲夫！” 　　“活该！哪个叫你嘴贫。好吧不闹了，我们来说正事。” 　　“根据吴红英的叙述，这幕后黑手是一个年轻女子，二十来岁，来自京城。资料太少，我其实分析不出什么。” 　　“嗯，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是庄城你惹出来的桃花债！” 　　“吱嘎”，庄城一个急刹车，他单脚撑地，气的咬牙切齿：“天地良心！宋慧珍你摸着自己良心说，我庄城对你怎么样？我两辈子除了你再没有看一眼其他女人，苦行僧说的就是我。已经这样你居然还怀疑我，你有没有心？！” 　　“……哎呀真生气啦？我只是开个玩笑，庄城你不要当真，对不起啦。”宋慧珍一看情形不对，她抓着丈夫的腰，乖乖的道歉认错。 　　说完，她还讨好的笑了笑。 　　妻子认罪态度良好，庄城这满肚子怨气这才消散，“慧珍，以后不许开这样的玩笑，多伤感情，知道吗？” 　　说完，庄城踩着脚踏板，车子往前冲去。 　　“嗯，阿城我记得了。阿城你最好了，我都知道，真的。”边说，宋慧珍把脸靠在丈夫的后背，软软的蹭了蹭。 　　这一蹭，把庄城的心蹭成了一汪水。他拉着妻子的手，迷迷瞪瞪的把自行车踩成了S形。 　　“好，慧珍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怪你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实力去京城，除非达成你的小目标。可……一千万的小目标，实现起来不容易啊。” 　　好吧，其实是比登天还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阿城，只要我们齐心，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嗯，当然。我上辈子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八十年代摆地摊，九十年代炒……” 　　“股票！” 　　自行车上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第51章 “嘎吱”，自行车再一次…… 　　“嘎吱”, 自行车再一次停下。 　　宋慧珍跳下车，她手软腿软，还是走路比较安全。拉着自行车座垫, 她迷糊的说，“庄城，上辈子我脑子一直是糊涂的。你说的这句话好像挺有道理, 具体说说呢？” 　　庄城揉了揉鼻子, 闷着头推着自行车，其实他也是糊涂的, “慧珍, 这是后来我战友聚会时有人提过一嘴, 说是对八九十年代的总结。至于具体内容，我其实也是门外汉。” 　　“嗯。不过话里的意思，八十年代摆摊最挣钱, 九十年代炒股最挣钱，是吧？摆摊挣钱我们已经亲自验证, 这是真的。至于这股票么……阿城你知道多少？” 　　“没多少。我只听说九十年代随便买一只股票就赚钱, 额, 就这样。慧珍, 你不会也想去买股票吧？”看到妻子跃跃欲试的表情, 庄城心都抖了抖，关键他真的一窍不通啊。 　　“嗯，试试总可以吧？应该不会亏，这就可以了。”然后, 宋慧珍歪着头盯着丈夫的后背，一个劲的瞧。 　　这个男人跟着自己一起重生，除了送金手指的快递, 总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用途吧？不然，老天爷干嘛让他重生？ 　　庄城的背越来越僵硬，妻子的目光犹如实质，快把他的背灼出一个洞来。 　　“试试可以，但不能沉溺。” 　　“切，放心。幸福生活是靠双手努力出来的，这个道理我懂，庄警官。”宋慧珍故意使坏，往后拉后座。 　　庄城无奈，只能好脾气的转过身。出其不意抱起妻子，把她放到自行车后座。慧珍这么调皮，跟粥粥有的一拼。 　　“呀！”宋慧珍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放到了自行车上。她扶着丈夫的胳膊，抿着唇坏笑，还不客气的踹了男人一脚。 　　谁让他屁股又挺又翘，活该。 　　腰又韧又细，要不要也来一脚？ 　　“我看这样吧阿城～这个月赚的钱归归拢，你先去沪市探探底，怎么样？” 　　那一声娇滴滴的阿城，叫得庄城丢了半条命。这个时候莫说是让他去沪市，就是让他跳河他也没二话。 　　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妻子才肯撒娇。 　　哎，实在是太过于现实了。 　　还能怎么办？自己疼了两辈子的老婆，跪着也要说行。 　　“好，我去试试。不过，万一那啥那啥，你可不许怪我。”丑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庄城卖力的踩着自行车，战战兢兢的说。 　　“我相信你，阿城～”宋慧珍从后面环上丈夫的细腰，望着绚丽多彩的晚霞，内心一片宁静。她有预感，丈夫的这才沪市之行，会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赶到店里，王公安已经在店门口张贴公告。他拿着刷子，“刷刷刷”涂上一层胶水，然后把盖着公章和摁着手印的纸张贴到墙上。 　　食客们一拥而上，看起了公告。已经黄昏，他们没舍得离开。宋老板人品如何，他们自然是相信的。 　　但……今天这事，那对母子看着就是有备而来，宋老板危矣。 　　这才多长时间，公安就给宋老板正名了，可见她真的是本分生意人。 　　“哦哟，原来是那个男人误食了巴豆粉，自己却不知道，这才怪到宋老板头上。医院化验结果也贴在墙上，看来是真的意外。” 　　“宋老板还倒贴了医药费，真是心善。” 　　“宋老板心善又不是一天两天，你搞得才知道一样。好了好了，老鹅面可以开卖了吗？馋了我一下午了。” 　　“哦哟，这才是正经事。宋老板，您请。” 　　“这老鹅炖的忒香忒香，我都你舍得离开，就是闻闻味道也是好的。” 　　“谢谢大家的信任，非常感谢。”宋慧珍感到的说不出话来，食客的支持，才是她不断进步的源动力：“今天为了感谢大家，我有神秘小菜免费赠送，超级好吃。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会难得哦。” 　　“咔哒”，店门再次打开，宋慧珍踏进小店，有了再世为人的错觉。 　　加油吧，宋慧珍！ 　　见宋慧珍干脆利落的处理好敲诈事宜，老六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他拉起赖在台阶上起不来的小癞子，急匆匆的往海叔那赶。 　　他要跟师傅好好汇报一下，宋慧珍这个女人不一般！ 　　自求多福吧，海叔！ 　　混在人群里的袁倩倩气鼓鼓的把手插进衣兜，这个宋慧珍，居然这么快就摆平了？那对母子看着很厉害的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吗？ 　　敌人过于强大，她有些小小的气馁。 　　算了，还是卖衣服去。 　　总有一天，她袁倩倩一定会成为比宋慧珍还要牛B一万倍的大人物。 　　努力赚钱吧，袁倩倩！ 　　李嫂亲手腌渍的咸菜经过宋慧珍妙手烹饪，就成了绝佳的面条配菜。只需一小勺，就让本来有些寡淡的面条添香增色，变得不同凡响。 　　“唔，我的妈呀，这是咸菜？” 　　“好像是的，可怎么这么好吃。请大家原谅我词穷，实在是好吃到不得了。” 　　“鲜，很鲜，超级鲜……问题是我们看着宋老板炒的，连味精都没放。” 　　“就是那种秋天的味道，经过太阳晒制然后在瓮里慢慢发酵，鲜美到不可思议。” 　　“总之，我以前吃的都是假咸菜，这点我可以肯定。” 　　“宋老板，我可以再打一勺吗？呵呵呵。” 　　“不怕齁就尽管打，今天、明天、天天，这咸菜都免费，毛毛雨啦。”宋慧珍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丢到椅子上，豪气的一挥手。 　　她都是即将成为千万富翁的大人物了，这一点咸菜，毛毛雨啦！ 　　“毛毛雨啦！” 　　粥粥像模像样的学着妈妈的样子，豪气干云的挥着手。不够因为身高不够，他只能站到椅子上。 　　虽然个子不高，但咱气势不低啊。 　　“哈哈哈”，大堂里的食客都被粥粥这个活宝逗笑。越是这样，他们也越痛恨那个人贩子。 　　粥粥如此可爱，她怎么狠的下心肠？ 　　暮色四合，面条就销售一空。又是创记录的成绩，宋慧珍非常满意。 　　走在回家的路上，宋国豪围着姐姐，叽叽喳喳的询问医院里发生的事。包打听的名头，可不是随便得来的。 　　“原来是张斌的家人，难怪难怪。姐，姐夫，我们这也算是替人消灾吧？”宋国豪不满的嘟起嘴，刚想把大拇指放进嘴，就看到姐夫犀利的眼神。 　　他打了个寒战，为了纠正这个习惯，他已经吃了姐夫好几顿毒打。哎，至少在他跟前，他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对于李嫂和邢志峰，他一直淡淡的。他可记仇了，刚来时李嫂那一盆冷水，他记忆犹新。哼，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也不能这么说，李嫂一家人还是挺好的。至于吴红英那家人，才是真的奇葩。”庄敏挽上宋慧珍的胳膊，突然插话。 　　哼，只要宋国豪说的，她必定提反对意见。臭男人，他们没完。 　　宋国豪无辜的眨眨眼睛，挠着鼻尖红了脸。他没有勇气直视庄大姐，只能用眼角偷偷摸摸瞄。 　　好软，女孩子的身体好软，这是升学宴那晚他的最大感受。 　　咳咳，庄大姐怎么还在生气？ 　　他、他又不是故意的。问题是，还是、还是庄大姐主动跳到他怀里，还搞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真是的。 　　女人心，海底针。 　　为了这个，庄大姐跟他冷战到现在。就算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至于吗？ 　　至于，非常至于！ 　　庄敏把脑袋靠在宋慧珍肩膀上，脚无意识的迈动，而魂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小姑子羞答答的靠在自己肩膀，脸红的跟晚霞有的一拼。吁，肯定是和某个臭小子发生了点什么！ 　　不过，看宋国豪那蠢样，估计都没放心上。哎，弟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看着这俩小的那拧巴劲，宋慧珍就觉得浑身骨头痒，恨不得抢过月老手里的红绳直接给他们系上。 　　哎，她是不是应该跟蠢弟弟再提一提？ 　　九月二十八，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正是比拼的好时节。 　　宋慧珍早早起床，她昨晚基本没睡着。她的心“砰砰砰”跳的厉害，这场比拼震动了安城的大半个美食界，她是输是赢，决定了宋记今后的生死。 　　今天，她必须全力以赴。 　　把买一根头发丝都梳到辫子里，保证衣服上没有一个褶子，最后穿上平底凉鞋，宋慧珍才精精神神出了门。 　　刚跨出门槛，就看到朱奶奶身着旗袍站在桂花树底下。雪白的头发挽了一个圆髻，用一根檀木的簪子固定，姣好的身段掩藏在合体的旗袍下。 　　微风拂过，香云纱的裙角随风摇曳，好似一朵绚烂的牡丹花。 　　宋慧珍发誓，再不会有人比朱奶奶更适合旗袍。她仿佛就是为旗袍而生，哪怕银丝如雪，只一个侧影依然可以颠倒众生。 　　不过，老太太打扮的比她还要隆重，这是要干啥去呀？ 　　“慧珍，我要去参加你的比赛，可以吗？” 　　朱奶奶的声音，永远这么温柔。 　　滴出水来的那种。 第52章 “朱奶奶，你好漂酿！”…… 　　“朱奶奶, 你好漂酿！” 　　粥粥很识货，他捧着脸两眼放光，“噔噔噔”朝朱奶奶扑过去。抱紧她的大腿, 还想往人家身上爬。 　　“咳咳，粥粥下来，不要弄坏朱奶奶衣服。”宋慧珍哪还有心情感慨, “哒哒哒”几步就跑到了朱奶奶身边, 把猴子样的粥粥给扒下来。 　　重重拍了几下儿子的肥屁股，又趁机揩足了油, 宋慧珍这才把小胖砸放到地上, 讪笑着对朱奶奶说, “朱奶奶，粥粥调皮捣蛋惯了，你别生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粥粥小宝贝的气？”朱奶奶转过身来, 笑着捏了捏小胖砸的脸蛋，显然是爱之入骨。过足了手瘾, 她才把目光投向宋慧珍。 　　“我的问题,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朱奶奶, 您真的要参加比试, 给我打气助威？”这下轮到宋慧珍捧脸蛋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些措手不及。 　　“朱奶奶，您说的是真的？那太好了，我求之不得！有您坐阵, 任何妖魔鬼怪都只能退散。” 　　“哇哦，朱奶奶也是孙悟空吗？”粥粥兴奋的连蹦带跳。 　　“不，朱奶奶是观音菩萨, 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宋慧珍合十祷告，老天爷显灵了。 　　“你们母子俩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朱奶奶被逗的合不拢嘴，就是笑，她也比别人优雅。 　　以手掩唇，既大方又得体，关键可以把牙齿缝里的菜屑遮住。宋慧珍一本正经的胡思乱想。 　　“朱奶奶，我不要说相声，我要当美猴王！”粥粥不乐意了，他嘟着嘴锁紧眉头，拉起朱奶奶的手强烈抗议。 　　软绵绵、肉嘟嘟的小手送入掌心，朱奶奶没有丁点脾气。她摸了摸粥粥的脑壳，一个劲的说好，“粥粥就是美猴王，最好看的那一只，好不好？” 　　“行叭。其实蓝孩子不能靠脸，要靠本事。哎，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粥粥自恋的挺了挺“小”肚皮，小嘴“叭叭叭”不停。进了苗苗班没多久，他已经开朗了许多。 　　“对，不是你的错，都是月亮惹的……祸。”庄城掀开纱门，正好听到儿子的吐槽，他顺口就接。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温柔的堪比月光。怀上粥粥那次，是不是月亮很圆很亮？ 　　哦哟，年轻就是好，这一大早就发糖，她一个老婆子看了牙疼！朱奶奶侧过身去，顺便捂住了粥粥的眼睛。 　　哎呦，小孩子可别学坏啰。 　　噢，门口那个蠢小子就算了，蠢死算了。 　　宋国豪站在门槛上，被姐夫刺激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姐和姐夫如此黏糊，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喜欢一个人真阔怕，他还是不要不要不要了。 　　庄敏隔着纱门，看到宋国豪那个哆嗦，就知道那个臭男人心里在想什么。“砰”，她掀开纱门一角，抬腿就踹。 　　看着他踉跄着扑到院子里，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她才觉得心里痛快了些。 　　活该！蠢死算了。 　　看着大家幸灾乐祸的笑话他，宋国豪跺着脚独自生闷气。这个庄大姐，对他越来越过分了！他不就是趁着天黑抱了她一歇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二十年的友谊小船，真的就这样打翻了？ 　　不至于吧？ 　　有了朱奶奶坐阵，宋慧珍顿时感觉底气十足，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御膳楼走去。御膳楼位于安城市中心，是名副其实的赚钱巨兽。 　　宋记跟它一比，就是个蹒跚学步的幼崽。 　　众所周知，幼崽的成活率……极低。 　　站在飞檐斗拱、古色古香的店门口，宋慧珍生起满腔豪情。总有一天，她也要开这么大一座酒楼，然后躺在家里数钱。 　　哈哈哈，想想都爽。 　　作为海叔的徒弟，老六早早等候在店门口。他倒了至少一瓶摩丝，把头发梳的油光瓦亮，再加上笔挺的西裤，看上去倒也人模狗样。 　　“宋老板，您可真准时。各位里边请，师傅和各位嘉宾已经恭候多时了。”老六脸上堆着笑，话里却给宋慧珍下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什么叫恭候多时？ 　　明明现在才七点五十好不好，她又没迟到。 　　宋慧珍现在可不是肯忍气吞声的人，她笑盈盈的站定，瞄了眼大门，柔声说，“六哥，我记得挑战书上写比赛时间是八点整，我……我这没有迟到吧？让海叔久等这多不好意思。” 　　笑里藏刀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老六被噎住了，还没等他反击，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也开口说话了。 　　“没事，年纪大的人觉轻，有些人睡不着也是可以理解的。”朱奶奶一脚踩在台阶上，回头淡淡的乜了眼老六，又冲着宋慧珍抬起手，“乖徒儿，扶着我点。” 　　乖徒儿？！ 　　这个称呼把宋慧珍感动的热泪盈眶。 　　朱奶奶有多怕麻烦多不爱动，她最清楚不过。今天朱奶奶破例出门，原来是给她撑腰来了。 　　被人放在心上捧在手心的感觉，实在是太好。 　　从今往后，她也是有师傅疼的人了。 　　这一声徒儿，差点没让宋慧珍泪崩。 　　凭朱奶奶的厨艺，只要她放出口风，愿意送上门给她当徒子徒孙的人多的是。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泪花闪烁，然后傻笑着扶住朱奶奶的手，大声的应了声，“欸～师傅您慢点，徒儿扶着您。” 　　老六却被那云淡风轻的一眼吓到了，他鹌鹑样缩在原地，连上前招呼的勇气都没得。 　　太阔怕，老六有种被人凌迟的错觉，一个普通老太太哪来这么大的煞气？ 　　老六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他师傅连海都没有这样气势十足的眼神。 　　师傅，徒儿……尽力了。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宋慧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主位上正襟危坐的老者。他六十来岁，满脸横肉，理着光头，身着唐装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还假模假样把玩着一对核桃。 　　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生意人。 　　见到宋慧珍一行人，老者有些不屑的撩了撩眼皮，右手摆动，整个大厅便逐渐安静下来，“你……就是宋记老板？出乎意料的年轻。难怪。” 　　大厅里回音“嗡嗡嗡”作响，中气十足。 　　难怪？难怪什么？ 　　阴阳怪气真讨厌。 　　“你……就是传说中的海叔？看着也就那样。难怪。”搀着朱奶奶的手在微微颤抖，争勇斗狠不是宋慧珍的风格，但是，她不能怯场。 　　粥粥在她身后，家人在她身后。 　　你难怪，我也难怪，看谁厉害。 　　朱奶奶拍了拍宋慧珍的手，给她鼓励。能抗住海叔的下马威，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乖徒儿，你已经很棒了。 　　“宋老板，你这嘴皮子工夫不错。不过，年轻人还是谦虚点好。”海叔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施压。其实私心里，他对这个不亢不卑的宋老板很有好感。 　　阿谀奉承的人他见的太多，敢正面硬抗才是稀缺。他喜欢。 　　“是，海叔教训的是。可惜，实力不允许我谦虚，我也很无奈。不然，海叔你也不会下挑战书，对吧？”宋慧珍俏皮的一摊手，小小的顶了回去。 　　至于得罪海叔的后果她当然清楚，可从接受挑战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站到了海叔的对立面。既然不能和平共处，那就拼死一博，看能不能杀开一条血路。 　　她还年轻，大不了换个地方从头再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慧珍这样安慰自己。 　　“小姑娘伶牙俐齿，你大人怎么教育的？其实，现在你愿意认个错道个歉，海叔我也就大人大量原谅我们了。全安城的人都知道，海叔我最喜欢提携小辈。” 　　海叔被怼的通体舒泰，脸上还要露出不悦的神色，一时间横肉乱飞，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粥粥看着有些害怕，他往麻麻身边靠了靠。只有依偎着最亲的人，才能驱散恐惧和阴霾。 　　宋慧珍低下头，把粥粥揽紧。紧要关头，儿子无意识的依赖让她心疼。 　　庄城跨前一步，把妻儿搂进怀里。他不能站在妻子身后躲避风雨，这不是他的风格。把妻儿纳入羽翼，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海叔，我们是来比拼，不是来耍嘴皮子的。认错道歉这类不可能的事，你没必要提，提就是心虚。你家大业大耗的起，我们店小人微，还请尽快开始吧。” 　　宋慧珍感受到丈夫的体温，还有他默默的鼓励，心里涌起无数感动。为了他们，她无所畏惧。 　　哦豁，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怕他？海叔摸了摸光头，不应该啊，今天他的装扮一如既往的唬人啊。 　　只吓到一个小毛孩，真没成就感。 　　噢不，后头还有一个腿肚子哆嗦的，嗤。 　　“那……”坐在高位俯瞰大厅，海叔对宋慧珍他们的不识抬举感到失望，脸色也就愈加冷酷，“那就如你们所愿，比赛开始吧。宋老板，你说我们怎么比法？” 　　其实说是比试，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在场的嘉宾都是他的老顾客老熟人，怎么打分他甚至不用提前交代。 　　胜利握在他手中。 　　宋慧珍回过头去，眼睛扫过大厅里的所有嘉宾，只有两三个熟面孔。鲁大姐、“大哥大”、还有贾队长，他们仨都到现场给她支持来了，她很高兴。真的。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一走进御膳楼宋慧珍就发现了。 　　评委都是对方的人，她还怎么比？就是她有通天的手艺，施展出来也没用啊。 　　该死！ 　　情况不容乐观，宋慧珍咬着下唇呆在原地。要采取怎样的比赛形式，她才能获得一丝胜算？ 第53章 “徒儿”，朱奶奶拍了拍…… 　　“徒儿”, 朱奶奶拍了拍宋慧珍的肩膀，朝海叔左手边的空位置呶呶嘴，“先扶老婆子坐下。人老不中用, 站了一会就觉得浑身酸痛。” 　　“师傅，是徒儿考虑不周。” 　　恭恭敬敬扶着朱奶奶，宋慧珍把老人家搀到座位上, 服侍她坐下。 　　刚落座, 一杯茶水就送到了茶几上。老六的眼色，还是相当不俗的。 　　不记名？ 　　这是朱奶奶利用落座的瞬间, 跟宋慧珍说的三个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该怎么操作呢？ 　　宋慧珍单手托腮, 陷入沉思。 　　通常比赛结束，都是参赛者端着自己的菜品，请评委品尝打分。但是, 如果菜品不记名，评委打分不记名, 是不是这成绩就真实可靠的多？ 　　妙呀, 宋慧珍恨不得击掌赞叹。这姜还是老的辣, 朱奶奶, 噢不, 师傅真是她的定海神针！ 　　“海叔，在座的各位嘉宾，今天的比赛我们玩点新花样，怎么样？”宋慧珍卸下心头巨石, 笑着捏了把儿子的脸蛋，背着手走到大厅中央。 　　咳咳，百忙之中她还和庄城勾了勾手指。 　　独自站在大厅中央, 接受众人眼光的洗礼，宋慧珍的心跳“砰砰砰”飙到一百二。 　　头顶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照到她脸上，映称得她恍若神仙妃子。 　　气定神闲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不！ 　　只有庄城明白，妻子是害怕的。 　　那无处安放的小尾音还有抓着裤缝的手指，无一不在诉说她的恐惧和彷徨。 　　加油，宋慧珍。 　　举着粥粥的肥爪子对妻子挥了挥，庄城感动于她的坚强和努力：明明害怕的不得了，却勇敢的站出来，承担责任。 　　“噢？” 　　海叔歪歪的靠在扶手上，懒洋洋的似乎提不起精神，“说吧，年轻人就喜欢新鲜玩意，海叔今天心情好，就陪你玩玩。” 　　哎呦，其实他已经在考虑盘下宋记后，交给哪个徒弟打理？ 　　老六是他一手带大的，有些舍不得。而小癞子年轻不经事，估计难当大任。 　　当人师傅，好难的。 　　“说实话，在坐的各位嘉宾，我信不过你们。”宋慧珍一上来就放了个大雷，引的众多嘉宾怒火中烧，开始交头接耳。 　　他们大概觉得宋老板发现自己毫无胜算，然后开始放飞自我？ 　　听到这话，海叔到是来了兴致。他粗鲁的撸一把光头，坐直了身体，“宋老板，好好说话，我们都是文明人。” 　　在场的嘉宾基本都是他的人，当然信不过。嘿嘿，大家心知肚明，但敢说出来的就宋老板一个。 　　这小姑娘，他越来越欣赏了。 　　“确实，我们都是文明人。要不这样吧，我们做好的菜品让服务员姐姐端上来，嘉宾们根据菜品的色香味进行不记名打分。而我们的名字，则贴在盘底，最后公布。怎么样，刺不刺激？” 　　宋慧珍背着手，娇娇俏俏跟着小姑娘似的。不过她的提议，还是蛮“有趣”的。 　　嘉宾们呆滞了几秒，就“嗡嗡嗡”议论起来，听起来很刺激的样子。不过这宋老板怕是不知道，他们都是御膳楼的老顾客，对海叔的味道是熟之又熟。 　　哪怕不知道谁做的，但他们有自信用味道来区分。 　　哎，宋老板还是太天真了。 　　朱奶奶往椅背上一靠，轻轻扯了扯嘴角。她这个徒儿果然机灵，马上就领会了她个中深意。 　　她有信心，凭着徒儿的厨艺，肯定可以征服嘉宾的味蕾，取得比赛的胜利。 　　嗯，能收到这样的徒弟，是她幸运。 　　庄城把粥粥抱到膝盖上，埋在儿子的脖子，“嘿嘿嘿”暗笑。慧珍这招真损，正好掐住了海叔的咽喉。如果海叔答应，那慧珍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海叔，你犹豫什么，是担心输不起？”宋慧珍也是这样的想法，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只有海叔答应，她才能有机会争取胜利。 　　“宋老板，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我这把年纪，什么牛鬼蛇神没经历过，怎么可能怕输？”连海转起核桃，眯着眼睛开始计较。 　　“呵，大名鼎鼎的海叔居然是个怂货。你这么大一个人物，亲自下战书挑战我这个无名之辈不说，甚至不敢接招，赢了光彩吗？”海叔犹豫了！宋慧珍抓紧机会，步步紧逼。 　　“慧珍，不要逼海叔，他可是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输给你，你让他脸往哪搁？算了算了，我们尽力就好。”庄城开始煽风点火。 　　“麻麻，第一名哦。” 　　“徒儿，无愧于心就好。” 　　“姐，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输给这个老油条，你冤呐。” 　　“嫂子，别气馁，加油。” 　　…… 　　这一大家人把海叔架在了火堆上，老六是恨的咬牙切齿。他愤怒的瞪了宋慧珍一眼，亏的他还一直觉得宋老板是个老实人。 　　老实个P啊，看把师傅给逼成了啥样？ 　　“宋老板，你没有必要咄咄逼人。我师傅一大把年纪，亲自下场和你比试，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还要怎滴？”老六急怒攻心，脸颊通红，捂着咽喉添了几分病态。 　　啧啧，颠倒黑白了好不好？ 　　明明是海叔主动挑战，被老六说的好像是宋慧珍挑起似的。真能吹。 　　“老六！”连海心疼养子，不由出声呵斥，“一边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小癞子，你个没眼色的东西，赶紧给你六哥倒杯水。” 　　连海无妻无子，老六又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小癞子缩头缩脑窜到前面，战战兢兢给老六倒了水，又殷勤的扶着他坐下，“六哥，亲哥，喝口水吧，你这样不是让师傅心疼么？至于宋老板的事，师傅会解决的，你就放宽心吧。” 　　说着，小癞子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嗯，不烫了，才递到老六嘴边。 　　六哥这病怏怏的身子哦，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其实，六哥应该多休息，对吧？ 　　“好，就依宋老板，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连海豪气干云的撸起袖子，干就完了，他怕过谁？ 　　“吁”，宋慧珍隐晦的松了口气，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谢谢海叔大气。那我们做的菜品也由嘉宾出题，我们选取三道一一烹饪，如何？” 　　连海点点头，这点小事他自然没有疑义。 　　“师傅，这比试没有个彩头吗？” 　　小癞子轻轻拍着六哥后背，还自作聪明的给宋慧珍下套。在他眼里，师傅海叔的厨艺那是独步安城没有敌手，胜利毫无悬念。 　　老六又气又急，压下去的痒意再一次出现，这次就没有刚刚那么幸运了。“咳咳咳”，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他捶着胸咳个没完没了。 　　宋慧珍可没有小癞子想的那么没用，小癞子这是给师傅找麻烦。老六有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师傅和宋老板实打实的拼厨艺并没有胜算。 　　一点都没有。 　　小癞子看着咳到眼泪出来的六哥有些下不去手，他在家也是心肝宝贝来着，谁又比谁更高贵不成？ 　　不过，师傅在上头看着呢，小癞子可不敢偷懒。他边给六哥捶背边偷看师傅脸色，当看到连海的注意力都在老六身上，他又有些气馁。 　　不管他多么努力，师傅永远看不到。 　　哎。 　　有些人就是命好。 　　“连海，你这个小徒弟问得好，今天的比赛有彩头吗？”朱奶奶捋了捋旗袍的滚边，笑的意有所指，“你把我徒儿约过来，不会就是想一毛不拔吞下宋记？”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彩头？”连海把核桃拍到茶几上，“咔”，核桃应声而碎。三十年掂勺切菜，手上没点真功夫可不行。 　　“出彩头可以，你们……接的上吗？” 　　他把手肘撑到膝盖上，身体大幅度前倾，眼睛鹰隼样注视着宋慧珍。不是他小看人，这草创的宋记还是个空壳子。 　　宋慧珍被噎着了。 　　是的，海叔出的彩头她接的住吗？恐怕，有点困难。跟家大业大的海叔一比，她就是一穷二白。 　　想想她的存折，刚盘下店面，再装修装修，已经花了大半，一时间让她上哪找相应的彩头去？ 　　“海叔，你出什么彩头？” 　　她咬着后牙槽说出这句话，心都在滴血，她唯一拿的出手的就只有宋记了。 　　真要拿宋记当赌注？ 　　她不甘心。 　　输人不输阵，宋慧珍咬紧牙关绝不低头。 　　“嘿嘿嘿”，宋慧珍急眼了。 　　也是，小姑娘家家的，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多好来着？连海自认为得逞，咧着嘴靠到椅背上，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今天比赛形式都是宋老板提的，那这个彩头，也应该宋老板先提，是吧？反正不管宋老板出什么彩头，我跟就是。这点请宋老板绝对放心，我海叔是讲信誉滴。” 　　这个老狐狸！ 　　宋慧珍孤独的站在大厅中央，被连海的不要脸气的吐血。她看了看替她着急的家人，满心担忧的三个老顾客，心却奇迹般安定下来。 　　怕什么，你应该高兴，因为能再赢一个宋记回来！ 　　“海叔，你觉得宋……” 　　“连海，你看这个当彩头，够不够格？” 　　朱奶奶非常不礼貌打断了宋慧珍将要出口的话，然后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爱惜的擦了擦。 第54章 “嘁，不会是你春深弄的…… 　　“嘁, 不会是你春深弄的破房子吧？” 　　小癞子看到小本本，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在海叔和老六的死亡凝视下，他才反应归来, 缩着脖子呐呐不敢言。 　　但……他没有说错啊。 　　这宋老板的身家，这几天他们查的一清二楚。根本就是上无片瓦下无块砖，除了宋记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 　　他说说又怎么了？ 　　小癞子不高兴的梗着脖子, 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要是换成老六说, 估计师傅只会笑眯眯的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这人跟人，怎么区别就那么大？ 　　“老太太不要和孩子计较, 小癞子他就是个戆头。”海叔觍着脸和朱奶奶道歉, 调查别人的财产状况, 确实不咋地道。 　　“哟，快三十的孩子，可真少见。这一脸褶子哟, 可以夹死苍蝇。” 　　宋国豪总算逮到了机会，狠狠出了口恶气。他都不敢自称孩子, 这小癞子哪来的脸。 　　难道就凭脸上褶子多？ 　　至于朱奶奶拿出的房本, 是个人都会感动。无亲无故的, 能掏出全部身家, 太难得了。 　　老太太平时看着很冷淡的样子, 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给力。宋国豪哭唧唧的蹲到朱奶奶脚边，扶着她的膝盖摇了摇。 　　朱奶奶笑着点了下宋国豪的额头，这个才是戆头。不过难得这孩子眼神清明纯粹，卖相又好, 就允许他蹲在她脚边吧。 　　她老人家可太宽宏大量了。 　　把手里的小本本递给宋国豪，示意他打开。做完这一切，她双手交握放在腹部, 靠着椅背眯起了眼睛。 　　一幅超然物外的高人模样。 　　宋国豪傻兮兮的站起来，屁颠颠的把小本本上交给姐姐，然后又乖乖的溜回到姐夫身后。 　　乖乖隆地咚，这主角可是他这样的凡人能当的。只在大厅中央站了不到三秒，他就浑身哆嗦冒虚汗。 　　哦哟，还是躲在姐夫身后最安全。 　　宋慧珍低垂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眼泪就要掉下来。春深弄的哪里是破房子，那是朱奶奶守了一辈子的家啊。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爱护，压的她心口又酸又疼。 　　接过小本本，她打开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肯定不是春深弄的房产。她捧着小本本，手和心一样都在颤抖，“房产位于安城市中山路一号。” 　　这是哪？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 　　“胡说！” 　　缩成一团的小癞子又得瑟起来，跳着脚骂道：“胡说八道了吧，这安城市中山路一号就是御膳楼，这可是我师傅的产业。麻烦造假前先打听打……” 　　他又说错了什么吗？ 　　怎么一个个都用吃人的眼神看他。 　　老六已经吃惊的顾不上咳嗽，他死抠着小癞子的胳膊，恨不得剜下这小兔崽子一块肉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海叔脸一点点沉下来，眼睛阴鸷的盯着小癞子。看来，他对这些个徒子徒孙实在太放松了。看，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拆台。 　　是不想混了吧？ 　　御膳楼的房东？！ 　　这真的是真人不露相，老太太太低调了吧。众所周知，能在艰难岁月里保住产权比登天还难，这个看着不起眼的老太太居然不声不响做到了？ 　　可以用“传奇”两个字来形容。 　　众人看老太太时眼睛里带上了敬畏。 　　连海把腰挺的笔直，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这个彩头太大，他有些接不住。传说这御膳楼是清朝最后一位御厨创立，最后传给了他的两个徒弟。 　　而他的师傅，就是御厨传人之一。 　　连海在牛棚遇到奄奄一息的师傅，然后开启了一段传奇人生。师傅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师叔，那个才华横溢的天纵奇才。 　　那这个老太太，不会就是……师叔吧？ 　　诶嘿嘿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这宋老板是他小师妹啊。 　　哈哈哈，难怪这么对胃口。 　　嗯，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样才能让小师妹输的不那么难看？ 　　主位上的海叔，摸着下巴沉默不语，脸色凝重，是在想怎么回击宋老板？哦哟，看海叔那黑不拉几的脸色，看来是有些棘手啊。 　　不过这也是海叔的好机会，正好把御膳楼真正纳入掌握，好事好事啊。这是在场嘉宾共同的心声。 　　宋慧珍捏着小本本，心像乱麻一团。 　　就是春深弄的房子她都舍不得当彩头，更别说是御膳楼的产权了。 　　手里的小本本似有千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本来她以为朱奶奶对已经够好，好的到了师徒的天花板。 　　现在看来，天花板上还有万丈红尘。老太太这剜心挖肺的样子，是把她当成亲闺女来宠？ 　　她宋慧珍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不，这个不能做彩头，还是用宋……” 　　“怎么，这御膳楼的产权还入不了你宋老板的法眼？”朱奶奶眼睛睁开一条缝，再一次阻止了宋慧珍，“还是你觉得，自己必输无疑？” 　　“不是！师傅，徒儿受之有愧，我……”我这个徒儿一小时前刚刚出炉，师傅你就为我倾尽所有，这样沉重的爱，我怕我担不起。 　　“我说你受的就是受的。别小家子气，更不许哭哭啼啼，努力把连海的彩头给师傅赢回来就是。” 　　朱奶奶隔空点了点宋慧珍的额头，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那不是御膳楼产权，而是一张无用废纸似的。 　　小癞了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这可是御膳楼的产权哎！这样的神仙师傅，为什么他就遇不到？不知道现在临时改换门庭还来不来得及…… 　　“既然宋……老板拿御膳楼的产权做彩头，那我也不能小气。我看这样吧，我拿御膳楼的两成利润出来，大家觉得合适不？” 　　连海微笑着把茶几上的碎核桃扫地地上，然后淡定的拍了拍手。 　　唔，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连海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这样万一自己侥幸输了，正好让小师妹吃点红利。如果小师妹不幸失手，他暗戳戳再把产权还给她。完美。 　　可怜见的，小师妹一个姑娘赚钱养家，看看都瘦成啥样了。 　　靠靠靠！ 　　两成红利，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现场气氛瞬间点燃，“嗡嗡嗡”，大家无头苍蝇般交头接耳，个个兴奋的满脸通红。 　　刺激，太刺激了。 　　彩头如此丰厚，这场比试足以载入安城史册。他们恰逢其会参与进来，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可以至少吹一辈子的那种。 　　贾伟明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点不夸张。他抬头望望这富丽堂皇的御膳楼，妒忌像蚂蚁不停噬咬着他的心脏。 　　这两个彩头，得其一就足以让人躺在钞票上睡一辈子，还需要奋斗个屁。 　　现在，赢者可以两全其美。 　　我滴妈呀！ 　　不敢想不敢想不敢想。 　　宋慧珍要说出口的话被朱奶奶再次打断，然后眼睁睁看着事情敲定。她又是感动又是心慌，感动到想放声大哭，心慌到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个地道来，供她逃跑。 　　深吸一口气，既然成了事实那就积极面对。宋慧珍你不能跑，你更不能怕，你要把那两成红利赢过来，亲手捧给师傅。 　　“既然彩头已经确定好，想必海叔也不会食言。那嘉宾可以开始提议今天的菜谱，我们听大多数的意见。”宋慧珍用力掐着自己大腿，才能表现的如此镇定。 　　“葱烧海参。” 　　“不知道海参泡发起来还来不来得及？要不来个佛跳墙？吸溜。” 　　“佛跳墙没有一上午做不好，我觉得还是来个狮子头吧？” 　　“这个可以有。” 　　“好，狮子头第一个。”海叔也激起万丈豪情，他猛的一拍茶几，定下第一道菜品。 　　“松鼠桂鱼、龙井虾仁。” 　　“九转大肠？” 　　“红烧肘子。” 　　“红烧肉！家常菜烧出五星水准，才是水平。” 　　“好，红烧肉是第二个。宋老板，你没有意见吧？”海叔拿主意习惯了，等反应过来才想到这是比赛。对小师妹，他应该尊重。 　　宋慧珍矜持的点了点头，心的慌的一匹。完蛋，这些菜她都不熟，只能靠临场发挥了。 　　“我看，这最后一个就来清炒虾仁，怎么样？”鲁大姐站了起来，说着还对宋慧珍眨了眨眼睛，这可是她跨越千难万险才争取来的。 　　三道菜全部敲定，食材比较常见，但要做出新意做出水准，也不是容易的。 　　很快，两幅灶具就搬到了大厅中央，一起搬来的，还有各色食材。比赛即将开始，谁胜谁负牵动全场嘉宾的心。 　　大家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宋慧珍捡起一块猪肉，五花三层，用来红烧最合适。“笃笃笃”刀起刀落，她利索的把肉剁成五公分左右的块状，不焯水不炒糖色，清洗过后直接倒入锅中翻炒。 　　煸香后加入葱姜蒜酱油料酒以及各种香料，再倒入一大勺凉水，盖上锅盖就完事了。 　　这……这就完事了？ 　　这宋老板做菜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这是全场嘉宾的心声。他们家里也就是这么一锅炖，这看着也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啊？ 　　还有还有，这块头是不是有点大？ 　　一口咬下去腻的慌啊。 　　看来，海叔赢定了。 　　鲁大姐扼腕叹息，不忍心再看。 　　在她看来，这是宋老板放弃抵抗甘心认命的表现。她在家做红烧肉还要焯个水炒个糖色什么的，宋老板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哎，还是太年轻不经事啊。其实不到最后一刻，如何能轻言放弃？宋老板身上缺少勇往直前的狠劲，如何能成为新一代国手？ 　　哎，宋慧珍经此一战，算是废了。 第55章 宋慧珍到不知道鲁大姐他…… 　　宋慧珍到不知道鲁大姐他们此刻的想法, 不过就算知道也只是一笑而过。 　　到目前为止，她都自我感觉良好。红烧肉交给时间，她接下来要来准备肉馅。 　　狮子头是淮扬名菜, 别名葵花大斩肉，以颗粒饱满，肥而不腻, 入口香甜著称。宋慧珍又挑了一块五花肉, “唰唰唰”切成薄片，再切成细条, 最后切成石榴籽大小的颗粒。 　　整个过程还是挺考验刀工的, 不过这难不倒宋慧珍。有了金手指的指引, 她下刀如有神，怎么切片怎么切条怎么调味，她比教科书还要精准。 　　切完粒后她随意剁了几刀, 这狮子头的主料就已经准备齐全。加入调味料揉成大圆子，放入高汤小火慢煨。 　　好吧, 这又是一个需要时间沉淀的菜肴。 　　宋慧珍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把菜来做。嘉宾们质疑也好失望也罢, 都不能影响到她做菜的专注程度。 　　虾仁是个快手菜, 但前期准备工作非常繁琐。宋慧珍不急不躁, 定定心心剥起虾仁。她坚信，只有最新鲜肥美的活虾才能剥出美味虾仁。 　　平时桀骜难驯的活虾，在她手里乖的跟孙子似的。也不知宋慧珍怎么操作，只见她手起虾落, 一只完整的虾仁就呈现出来。 　　嗯，就凭这手剥虾仁功夫，宋老板都不可能没饭吃。 　　嘉宾们是看的眼花缭乱, 直呼过瘾。他们中不乏老饕，以挑剔闻名。但他们见到宋慧珍剥虾仁的手法，也交口称赞。 　　剥完虾仁，宋慧珍随手揭开锅盖，浓郁的肉香夹杂着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唔～实在是太香太香太香了！ 　　大厅里所以人的陶醉在扑鼻的香味中，久久不能自拔。可惜，两位大厨做的是一样的菜，现在他们不能区分这香味到底是哪里传来的。 　　在剁肉馅的时候，连海就收起对小师妹的轻视。别看宋慧珍做起来还有些磕磕绊绊，但实际上这里头体现出的功夫可不少。跟他三十年的功力相比，居然毫不逊色。 　　小师妹就是传说中的老天爷赏饭吃？ 　　大家都在替宋慧珍着急，除了那几个对宋慧珍盲目信任的家人，就只有朱奶奶还能稳坐钓鱼台。 　　她老人家半眯着眼，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打着节拍，仿佛沉醉在乐曲中。 　　朱奶奶淡定，是没人比她更明白天赋流的可怕。普通人究其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那些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比如她自己，就是师傅、师兄眼里的天赋型选手，她也为此沾沾自喜近大半辈子。直到遇到宋慧珍，她才知道人外有人这句话是真的。 　　宋慧珍做菜看着毫无章法，却能不断创造奇迹。比如凉面的酱汁，就可以傲视群雄独步江湖。 　　所以，她丝毫不担心徒儿会输，充其量就是赢的艰难一点罢了。 　　“笃”，随着宋慧珍把菜刀剁进砧板，今天的比赛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就看各位嘉宾大展拳脚的时刻。 　　偌大的大厅里没有人说话，除了筷子碰到碗碟还有就是咀嚼发出的声音，所有人的味蕾都被食物的美味征服。 　　唔，这红烧肉绝了，夹起来还颤巍巍的。什么叫肥而不腻，什么叫入口即化，这就是！不管了，“啊呜”一口吞到嘴里再慢慢品尝。 　　还有还有，这狮子头也太好吃了吧？里面的肥肉已经化成油脂，一口咬下去嫩得跟豆腐似的。偏偏油而不腻，每一口都是享受。 　　这清炒虾仁就更见功夫了，火候的掌握必须精确到毫厘。夹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虾仁，还泛着玉色，送入口中，鲜美的汁水在口腔里爆炸，带给人无与伦比的味觉体验。 　　被盘中的极致美味蛊惑，嘉宾们情绪已经极度亢奋。这是一场前无古人的饕餮盛宴，他们真的太幸运了。 　　极致享受过后就是极致痛苦，每一道菜肴都是他们平时仅见的美味，如何割舍，是个难题。 　　恋恋不舍的把手里的票投给最爱的菜肴，坐回位置嘉宾们神色紧张，期待着计票。 　　宋慧珍坐在座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胜负难料，但她已经尽了全力。头顶的水晶灯照的她头昏眼花，闭着眼不能睁开。 　　投票很快就统计出来了，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老者拿着比赛结果走到台前。无需他多言，整个大厅里安静下来，嘉宾们翘首以盼，等待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鄙人受委托来宣读比赛结果，真的非常之荣幸，这也是鄙人一生最荣耀的时刻。今天这场比拼，参赛者实力之高，彩头之巨，足以载入史册。” 　　“嘘”。 　　罗里吧嗦一大堆，就是不进入正题，心急如焚的嘉宾们只好用嘘声表达不满。 　　这胃口吊得。朱奶奶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她盯着老者手中的纸张，有一种夺过来的冲动。 　　年轻人，多点耐心好不好？老者不怒反喜，他乐呵呵的捋捋胡须，慢悠悠的打开结果，一看之下便露出吃惊到不行表情。 　　这下，全场嘉宾的心跟着揪成一团。 　　大厅里落针可闻。 　　这才对嘛！ 　　老者欣慰的挑了挑眉，大声读道，“下面我宣布比赛结果：今日得票最多的菜品是红烧肉，烹饪者是——”老者尾音拖的老长，也把所有人的心吊到半空中，“烹饪者是——宋慧珍！” 　　此处可以有掌声。 　　此时并没有掌声。 　　所有人惊呆了，包括宋慧珍，包括连海。 　　空气停滞十秒钟后，像TNT爆炸，大厅里才爆发出如雷的掌声。这个结果他们没有预料到，但这个结果又是他们亲手选出来的，名至实归！ 　　宋慧珍死死捂着嘴，她怕一松开她就要忍不住大声尖叫。她赢了，赢的光明正大。 　　连海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他刚开始还想着让小师妹的，可做着做着就全力以赴，没想到最后还是落败。虽然……第二、三、四名都是他做的菜品，但第一就是第一，竞技比赛只认第一名。 　　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好歹输给了小师妹，不丢人。 　　大厅里成了欢乐的海洋，宋慧珍三个老顾客胆战心惊一上午，这下子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他们不断和上前祝贺的嘉宾握手，笑得嘴的酸了。 　　今天这趟真是值了！超值。 　　庄城激动的“么么么”狂亲粥粥的脸蛋，虽然只是险胜，但妻子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赢了这场比拼，一炮而红是肯定的，妻子真的要出名了！ 　　在庄城身后，两个小的激动过头，一不小心又搂成一团。虽然时长不超过三秒，但是……这次是大白天好嘛。 　　这是肿么了？两个小的看天看地看指甲，就是不敢看对方。 　　全场唯一还端的住的就朱奶奶，她眉眼含笑，仅此而已。这才到哪一步，就值得高兴？凭宋慧珍的天赋，以后多的是胜利的机会。 　　而她眼里的徒儿，都是不足。做菜时手忙脚乱全凭直，刀工需要加强训练，嗯还有心里素质急需提高。 　　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大厨最基本的修行。 　　哎，问题一大堆，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师傅，哈哈哈，这些彩头都归你了。 　　怎么样，徒儿还是可以的吧？”宋慧珍笑得像个二百五十斤的傻子，把彩头捧到朱奶奶眼前。 　　她骄傲的挺了挺胸脯。 　　咳咳，她真是棒棒哒。 　　“嗯”，朱奶奶懒懒的接过彩头，勉为其难给了宋慧珍一个眼神，“还行吧，继续努力。” 　　嘎？！ 　　她赢过了海叔，那可是安城厨艺第一的海叔哎，师傅这样冷淡真的好吗？宋慧珍傻眼，就这样呆呆的注视着师傅。 　　呜呜呜，师傅超级严苛，肿么办？ 　　宋慧珍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今后的日子会很忙，跟老黄牛一样的忙。 　　比试结束，宋慧珍和朱奶奶被老六恭恭敬敬请进一间房间。这应该是海叔的办公室，里面整套的红木家具，充斥着暴发户气质。 　　这个海叔，审美堪忧啊。 　　“咔哒”，办公室门关上，原本正襟危坐的连海一屁股跳起来，就像椅子上有地雷似的。他满脸堆笑抓住朱奶奶的两条胳膊，把她摁到太师椅上。 　　“扑通”，这个光头大哥双膝跪地，“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哦哟，这唱的是哪一出？ 　　难道是想反悔？！ 　　呸，没门！ 　　磕一百个响头都不行。 　　宋慧珍气呼呼的鼓起脸颊，不悦的戳了戳海叔的肩膀，“喂，海叔，你不会是输不起吧？两成红利而已，对你而言不过毛毛雨啦。” 　　“小师妹胡说什么，我连海是这种人吗？”连海瞪起眼睛，看起来超级像凶神恶煞的黑涩会。看见宋慧珍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又补救的扯了扯嘴角。 　　完了完了，更没眼看了。 　　横肉乱飞的脸上挤出的笑容比狼外婆的还要瘆人，宋慧珍噤若寒蝉，吓得打了个冷颤。 　　“不许笑！起来说话。” 　　朱奶奶单手支颐，巧妙的用手指捂住了眼睛。师兄当年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徒弟？ 　　辣眼睛啊。 　　“噢”，连海小媳妇样应了声，然后乖乖的站了起来，立在朱奶奶旁边抽抽搭搭抹起眼睛，“师叔，我总算找到您老人家了。” 　　不不不，等等。 　　宋慧珍被眼前的状况搞得云里雾里，听这潜台词……这两位是认识的？合着就她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战战兢兢？ 　　所以，她赢是因为海叔放水？！ 第56章 这个念头一起，宋慧珍就…… 　　这个念头一起, 宋慧珍就开始阴谋论。所以，师傅这么豪爽是因为知道海叔肯定会输？ 　　她蔫嗒嗒的拉下脸，闷闷不乐的垂下头。 　　宋慧珍一皱眉, 朱奶奶就知道徒儿是不是要放屁。见徒儿露出受伤的表情，她就知道想歪了。 　　“慧珍，我也是到了现场才知道, 连海这个家伙是我师侄, 你可不要多想。”朱奶奶拉起宋慧珍的手，把她拉到椅子里, 跟她挤挤。 　　“真的？”千疮百孔的心被好像粘上一丢丢, 宋慧珍真的承受不起欺骗, 特别是来自被她划入家人行列的朱奶奶。 　　“那当然啦。要是早知道，我弄这么大场面干嘛？难道打自己脸很光荣？”连海夸张的“啪啪啪”拍着自己的老脸，为了师叔和他的清白, 他也是够拼的。 　　“诶嘿嘿嘿，师叔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他想到什么, 扭捏的绞着手指, 怯生生的瞅了瞅朱奶奶。 　　哎呦妈呀, 不是亲眼目睹, 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糙脸、光头的大爷撒娇会对人造成怎样巨大的冲击？ 　　恶心感如海啸般袭来, 宋慧珍捂着胸口，软软的靠进朱奶奶的怀里。 　　她需要缓缓，这样的师兄她值得拥有吗？ 　　朱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她揽着宋慧珍的肩膀, 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师侄，她能退货吗？ 　　支吾好半天，她才咬着牙说, “你剁肉馅时习惯性在肉上擦三下刀，这是师兄的标志性动作。再联系你御厨后人的身份，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连海感动的泪花四溅，他一个糙老爷们捂着嘴“呜呜呜”哭将出来，“师叔您还记得师傅？我太感动了，就是师傅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 　　哭的倒也算情真意切。朱奶奶难免心软，她长叹一声，“师兄……吃了不少苦吧？我自身难保，也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来联络他，是我的错。” 　　“师叔！”连海再一次跪倒在地，扑倒朱奶奶大腿上，号啕大哭，“师傅并、并没有吃太多苦，他、他就是放心不下师叔您。现在我们能够重逢，他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等下回家，我就给他上柱香，好好念叨念叨。” 　　难得的讲情义。朱奶奶对连海改观许多，她伸出两根手指捏起连海后颈的衣领，扇着风嫌弃的说，“一个大老爷们哭唧唧的，成何体统，赶紧起开！” 　　旗袍都给人哭花了。 　　“噢对了，把我和慧珍叫进来有什么事？”朱奶奶掏出手帕擦了擦那两根手指，转眼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嘿嘿嘿”，连海傻笑着站起来，粗鲁的用衣袖呼噜一把脸，他点头哈腰的说，“师叔～我好不容易找到亲人，自然要好好亲热亲热。对了小师妹，你给个账号我，到时候我直接往你卡里打钱。” 　　连海蒲扇大的手豪气一挥，很有江湖大哥的风范。 　　宋慧珍用胳膊怼了下朱奶奶，凑过去说起悄悄话，“师傅～把您银行卡号交出来。这场比赛的彩头是您替我出的，这赢来的自然也该归您。” 　　说完，她把脑袋依偎在师傅的肩膀上，娇气的哼了哼，“我赢了比赛，师傅没事人一样，都没表扬我，不开心。” 　　哎呦，心爱的小徒弟撒娇，把朱奶奶这把老骨头软成一滩水，哪里还强硬的起来，“乖徒儿，你今天表现真棒。不过一个连海不算什么，以后会有更多的人让你挑战，师傅要看着你坐上国手大厨的宝座。” 　　乖乖，师傅对她的期望值也太高了吧？ 　　可宋慧珍心里很高兴是怎么回事？被人鼓励被人期望，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美的事。 　　“师傅～我一定会努力的。”宋慧珍握着小拳头，信心满满的挥了挥。 　　“慧珍赶紧把账号给你师兄啊，别不好意思，这个是你凭本身赢来的。你不会当连海给你放水吧？他那么好面子，你觉得可能吗？” 　　论看透人心，谁都比不上朱奶奶。 　　她怕宋慧珍心里留下疙瘩，所有干脆挑开了明说。 　　“哎呦小师妹，你太抬举我了，我就是想放水也要有这实力不是？哎，输了还要被你质疑，惨，太惨。”连海晃着光头，一步三颠的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噗嗤”，宋慧珍被师兄逗笑了。 　　“麻麻，麻麻！你在辣里？”粥粥等不及了，扑在门上“砰砰砰”拍着门。咳咳，更有可能是庄城等不及了。 　　“哎呦，一定是我小侄子。”连海屁股没坐热又站了起来，兴高采烈的打开了房门，“来来来，小宝贝你妈妈在这里，不要急。那个……妹、妹夫，进来坐。” 　　嗯，怎么几分钟工夫就从对头成了亲戚？庄城越过海叔，跟妻子对了个眼神。见她一切都好，他才放下心来。 　　粥粥被凶神恶煞的“狼外婆”唬住了，要哭不哭的挠着双下巴，“朱奶奶，粥粥要进来。” 　　看来这最有眼力劲的，还是粥粥。 　　他一眼就看出现场拿主意的主奶奶。 　　哎呦喂，心肝宝贝来了！朱奶奶毫不留情的推开宋慧珍，“噔噔噔”几步就跑到粥粥身边，蹲下来把孩子搂紧，“好家伙，居然敢吓唬我们粥粥宝贝，滚一边去。” 　　这脸变得太快了吧？ 　　宋慧珍摩挲着自己的肩膀，有一种母凭子贵的感觉。 　　错觉，这绝对是错觉！ 　　连海哭都哭不出来，刚刚还是亲亲师侄，现在就成了家伙。师叔，不要这样绝情好不好？ 　　不过跟肥嫩的小屁孩一比，他的确没有任何优势。连海沮丧的垂下头。 　　“海叔，你们这是？”庄城伸出手，算是给人个台阶下吧。 　　妹夫是什么绝世大好人啊？连海激动握着庄城的手，摇了又摇。这个妹夫，亲的！ 　　宋慧珍把一脸懵逼的庄城从连海的魔掌里解救出来，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一通。这样戏剧性的逆转，她再怎么都想不到。 　　很快，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海叔的徒子徒孙可真不少。他们一拨拨的来跟师祖、师叔见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连海拉着老六的手，把人推到宋慧珍他们面前，自豪的拍着胸脯，“老六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为人聪明一点就透。我看这样吧，老六和小癞子明天起到宋记打杂，给小师妹添个人手，怎么样？” 　　说完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小癞子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的花花肠子，他只是懒得计较。 　　毕竟跟了他好多年，他愿意再给人一次机会。 　　以后……看人表现吧。 　　“师兄的人，自然是好的，我求之不得啊。不过，我宋记不管工资，嘿嘿嘿。”宋慧珍知道连海的意思，是让她□□下徒弟。 　　看来，他对这两小子还是蛮看重的。 　　“师叔说笑了，我们到宋记是去打杂的，可不敢要工资。只要师叔您肯教我们一招半式，就够我们受用了。”老六干瘦的脸上露出笑容，还挺……真诚吧。 　　到是小癞子似乎不情不愿，他赶紧拉拉对方的衣角。这个时候闹情绪，搞什么名堂？ 　　去宋记怎么了？ 　　这小师叔可是能赢师傅的主，跟着她不吃亏！这小癞子怎么拎不清呢？ 　　“嗯嗯，六哥说的对。” 　　迫于压力，小癞子干瘪的应了声，不甚热情的样子。 　　宋慧珍礼貌的笑了笑，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尽力就好，其他随缘。 　　回到春深弄的家，宋慧珍仍旧沉浸在激动中。银行账号已经给出去，以后每个月至少有五位数入账。不劳而获的滋味，太爽歪歪了吧！ 　　哈哈哈！ 　　“慧珍，关于宋记的发展，你有什么计划？”朱奶奶换下旗袍，穿上宽松的旧衣裳，这才舒舒服服坐到躺椅上。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坐在金碧辉煌的御膳楼，远不如这间破屋来的自在。 　　发展？计划？ 　　这一盆冷水浇的宋慧珍呆若木鸡。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大肆庆祝吗？师傅居然让她做什么狗屁计划，真是……残忍噢。 　　她不情不愿的搬了张小凳子，坐到朱奶奶身边，托着下巴呆呆的望着树梢。桂花树叶子绿油油的，已经冒出许多小白点，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出满树的桂花。 　　到时候，桂花蜜、桂花糕、桂花茶……吸溜吸溜，口水都要下来啦。 　　“砰”，脑门上被敲了下。 　　宋慧珍捂着脑袋怒气冲冲的瞪起眼睛，哪个不长眼睛敢敲老子脑壳？额～原来是师傅。她眼神缩了缩，谄媚的笑了。 　　“师傅～容我缓缓呐，您怎么这么心急？” 　　“狮虎～”粥粥挤到宋慧珍怀里，怪模怪样的来了一嗓子。 　　本来染上几分薄怒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粥粥小宝贝噢，怎么有人舍得伤害你？朱奶奶摸了着粥粥的脑门，心里咒骂几声人贩子。 　　“你们都叫师傅，那我叫什么？” 　　宋国豪捧着脸蹲到朱奶奶脚边，满脸纠结，“再叫朱奶奶，那不窜辈分了？” 　　“我当你奶奶委屈你了？” 　　朱奶奶狠狠的敲了下宋国豪的脑袋，区别对待忒明显，“慧珍，你出名了你知道吗？宋记的人流量必定爆炸，你做好准备了吗？” 　　“没、没有。” 　　宋慧珍说的毫无底气，然后觍着脸傻笑，“师傅你有什么高见？” 　　她果然是母凭子贵，她承认还不行？ 　　“你呀。” 　　朱奶奶伸出食指，无奈的点了点徒弟的眉心，“我的意见么，赶紧贴招工启事。还有，卤菜用料你量化。” 　　卤菜？ 　　宋慧珍到真有一些想法，她朝小姑子招招手，然后把粥粥抱到膝盖上，“我个人觉得卤菜只要做一个品种就好，我的建议专做鸡爪，卤鸡爪、泡椒鸡爪、蒜香鸡爪、虎皮鸡爪……争取把鸡爪做好做强，做成安城独一份。” 　　朱奶奶习惯性摇起蒲扇，摇了两下她又放下，“慧珍的提议我觉得可行。我们人手不够，专心做一样是个好主意。愿意啃鸡爪的人可不少，做好了市场潜力是巨大的。那……这两个小的呢，慧珍你有打算吗？” 　　“有个不成熟的打算，师傅还有阿城你们帮我参谋参谋。”咳咳，某人的脸色都黑成啥样了，宋慧珍还是要顾及某人的感受滴。 　　果然她这一句说完，某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转多云。嘿，她可真机智。 　　“我想把这几种鸡爪的做法交给他们两个，然后每卖一斤鸡爪给他们提成，大家觉得怎么样？”两个小的兢兢业业帮她看店，她当然也要有所表示。 　　放完雷，宋慧珍没事人一样亲了亲粥粥的大脑门。 第57章 平地起惊雷。 　　“…… 　　平地起惊雷。 　　“嫂子, 这可是你的独家秘方，你……”庄敏受到很大的震动，她万万没想到宋慧珍居然这么大方, 会把秘方教她，这可是财富密码！ 　　这份恩情太大，她不敢置信。 　　“是啊是啊, 姐你给提成我们就很好啦, 秘方就算了。”宋国豪把手搭在宋慧珍的膝盖，感动的眼泪汪汪。 　　亲姐对他实在太好！ 　　宋慧珍猛吸一口粥粥身上的奶香, 然后弹了弟弟一个脑瓜崩, “多大点事。这是我对你们的肯定, 你们好好学，以后哪怕不跟着我，也能有个赚钱营生。” 　　“还有, 你们不要指望我给你们多高的提成啊，也就……一斤一毛吧。”宋慧珍挠了挠脸颊, 脱口而出。说完, 她还对着丈夫眨了眨眼睛。 　　带上小姑子, 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噢。 　　要领情呢。 　　庄城双手抱臂靠在树干上, 他嘴角含笑, 神态放松。慧珍的做法，他无条件支持。 　　宋国豪一屁股坐到地上，认认真真扳起了手指头，折腾半天他兴高采烈抬起头, “姐，一毛好像不少了哎。你们想呐，一天卖两百斤鸡爪, 我们就能赚二十，一个月下来就有六百。哈哈哈，姐你事先没算账吧？” 　　这倒霉弟弟哦！ 　　宋慧珍躲在粥粥后背，被蠢弟弟气个半死。 　　“你就说要不要吧，废话太多！” 　　怎么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国豪不解的挠着后脑勺，一脸懵逼。 　　好像，他算的很对啊？ 　　庄城这样严肃的人都被小舅子蠢笑，他踢了下宋国豪的屁股，“不要？那都给我们小敏。” 　　“我没意见。”宋国豪居然是蠢货？庄敏有些难以接受。看着白白净净很聪明的样子，怎么就是个戆头呢？ 　　“谁谁谁说我不要了？” 　　宋国豪揉着屁股梗起脖子，不要白不要，全给庄大姐他才不干。 　　“那就这样说定啦。小敏你和国豪去写几份招工启事去街上张贴。我估计，以后你们俩光鸡爪都来不及。”宋慧珍大老爷样差使起人，哼，她可是出了大价钱的。 　　当资本家的感觉，真她妈好。 　　“阿城～快月底了，你别忘了沪市哦。”宋慧珍今天心情实在太美妙，说话声音一直在空中飘。 　　这娇娇的尾音噢，勾的庄城喉咙发痒。慧珍越来越勾人，他太难了。 　　“去沪市干什么？” 　　装睡的朱奶奶一秒清醒，她用蒲扇拍了拍宋慧珍的脑袋，“有什么鬼主意，说出来听听？” 　　“嘿嘿嘿”，宋慧珍把粥粥放平，他已经打起了小呼噜，“我想让庄城去沪市，探探股票情况。师傅你放心，我只是好奇，绝对会脚踏实地的。” 　　上点年纪的老人，都超级不喜欢这些不劳而获的事情。宋慧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怕被师傅臭骂一顿。 　　“只是好奇？！” 　　朱奶奶板着脸直挺挺坐起来，像是气极。 　　哎呦，老太太这是要开骂了？ 　　宋慧珍无奈的看了庄城一眼，有些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事。 　　“砰砰砰”，宋慧珍脑壳被狠狠敲了三下，“居然只是好奇，宋慧珍你有没有眼光？有多少赶紧投进去，我听说……” 　　“咦？师傅你从哪听说的？” 　　宋慧珍仰着头，傻白甜一样问道。师傅居然不是骂人，不对，居然不反对她买股票？！ 　　这也太时髦了吧？ 　　“朱奶奶你居然知道股、股票，那是啥玩意？”宋国豪挪了挪屁股，脸上跟姐姐如出一辙的傻白甜。 　　“小孩子不许插嘴，赶紧干活去。”朱奶奶不客气的踹了宋国豪一脚，这个孩子长得可以，但脑子好像真的不太行。 　　区别对待！ 　　宋国豪屁股都离开地面了，越想越气，便气鼓鼓的又坐下。他今天就不走了，老太太还能咋滴？ 　　朱奶奶还真拿赖皮狗牌宋国豪没有办法，也就随他去了。 　　她摇了摇蒲扇，眼神迷离，“股票又不是新鲜玩意，早在十九世纪就有了。民国时期的沪市，股票不要太火爆。现在股票再次出现，敢于尝试的弄潮儿必定大赚。以后么，就不好说了。所以，玩股票要趁早。” 　　咳咳，师傅那到底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不过，师傅的眼光精准到可怕。 　　“慧珍，我这里有十万，你帮我操盘。老婆子心不大，你还给我五十万就好。”朱奶奶淡定的掏出一张存折，推到了宋慧珍面前。 　　十、十万！ 　　宋国豪盯着存折，不停的咽口水。他的手指蠢蠢欲动，好想把存折占为己有。 　　这可是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字！ 　　咳咳，这当然只是小宋总此刻的浅薄想法。一年以后，他的金钱观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还有，老太太把十万块说的跟十块一样，也是牛逼。 　　宋慧珍也盯着存折，心里对师傅再次刮目相看。老太太棺材本太丰厚了吧，掏了半天还有这许多！ 　　哦，还有下蛋的金鸡——御膳楼产权。 　　啧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师傅相信我们，慧珍你就别推辞了。”庄城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把目光从存折上撕下来，他拿起存折塞到妻子怀里。 　　不是他脸皮厚，机会难得要抓牢。既然是一家人，推来推去反到伤感情。 　　宋慧珍握着存折，郑重的点了点头，“师傅，你在沪市有熟人可以托付吗？到时候省的庄城摸不着东南西北。” 　　鬼机灵！ 　　朱奶奶嗔着点了点徒弟的额头，拿起纸笔“唰唰唰”写下几行字。把纸条折好，递给庄城，“到了沪市可以去找这个人，至于他能不能帮忙，能帮到多少忙，我就不确定了。” 　　“或许，这个人都已经不在了。毕竟……我和他有十年没有联系了。” 　　哦豁，老情人？ 　　宋慧珍揶揄的眼神逃不过朱奶奶法眼，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摇着头躺回椅子。扇着蒲扇，她闭上了眼睛。 　　斑驳的阳光照着她雪白的头发，仿佛染上了青春。 　　事情敲定，大家都各自忙碌起来。 　　宋国豪夹着一沓招工启事跨出院子，就看到李嫂抱着个纸箱走过来，他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李嫂，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没有去上班？” 　　“噢，是国豪啊。” 　　李嫂意外的抬头，僵硬的笑了笑，“厂子里事情不多，我就先回来了。你呢，拿着一大叠纸条干什么，要李嫂帮忙不？” 　　她把纸箱放下，转身就朝宋国豪走去。 　　“不用不用啦，就是几张招工广告，我到巷子口贴一下就成。不是什么大事，李嫂你忙自己的事就好。” 　　宋国豪把夹在胳肢窝的纸头打开，摊到李嫂面前。 　　李嫂伸长脑袋左瞧瞧右看看，不解的问，“是慧珍的店子里要招人？她可真能干，这么快就扩大规模了？” 　　她苍蝇搓手，似乎不好意思，“这个国豪啊，你觉得李嫂怎么样？” 　　“李嫂你要来我们宋记应聘吗？可是你不是在纺织厂干的好好的，没必要啊。”宋国豪认真的看着李嫂，国营厂的工作可不是说丢就能丢的。 　　“哎”，李嫂拖着宋国豪进了朱奶奶的院子，跨进门后她先小心的张望一下，没有看到宋慧珍，她有些遗憾。 　　“我姐有事出去了，招工的事她全权委托给我，李嫂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宋国豪把招工启事卷起来，拍着胸脯跟李嫂说话。 　　“好的好的。”李嫂站在墙角的阴凉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国豪啊，纺织厂效益不好，一直动员工人下岗，我犟到现在了。要不是考虑到志峰上大学要花钱，我也不想这样的。” 　　李嫂摸了摸眼眶，难堪的别过头去，把生活的艰辛说给一个孩子听，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下岗可以，可是厂子里给的安置费少的可怜，我……不知道慧珍这店子里工资怎么算？” 　　“李嫂你是新员工，一个月三十，看表现再发点奖金。李嫂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我姐吗？她可不会亏待乡里乡亲的。只要你好好干，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嘿嘿，奖金大把大把滴，不过要先保密。 　　宋国豪穿着笔挺的新衬衫，到有了几分小头头的风范。想起亲姐那嘴硬心软的样子，他就心里发软。 　　“三十？这可不少了。”李嫂有些吃惊，她以为有个十几二十顶天了。她望着桂花树，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宋国豪混不在意的撇撇嘴，现在他们宋记已经红遍安城，招几个员工还不到手到擒来？ 　　“李嫂你和家里先商量商量，我先去贴广告啊。”丢下李嫂，宋国豪抬腿就往外面走。 　　“哎”，李嫂突然拉住了宋国豪的衣角，咬咬牙说，“国豪，李嫂干了！那你这个小广告，就不用贴了吧？” 　　纺织厂已经大半年发不出工资了，她耗下去没有结果，还不如拼一把。私营老板怎么了，能发工资就行。 　　“哎呦，这可好。” 　　宋国豪兴高采烈的收回脚，看李嫂也觉得顺眼了许多，“李嫂，你很有魄力啊。不过我告诉你，你一定会感谢今天这个决定的。那行，你赶紧回家准备准备，明天七点钟准时上班。” 　　“哎～好的好的。” 　　李嫂忙不迭的答应下来，然后兴冲冲的往厂子里跑，今天下午一定要把安置费给落实好。 　　“噼里啪啦”，宋记今天一大早放起鞭炮。虽然只过了一天，宋慧珍觉得自己已经如凤凰涅槃，得到新生。 　　老六早早候在门口，听到宋记鞭炮阵阵，他很理解。宋老板，噢小师叔昨天上演惊天逆转，生生保住宋记，确实值得庆贺。 　　“咦，老六你来了，小癞子呢？” 　　宋慧珍看到只有一个师侄，随口问了句。 　　“小癞子……他、他昨天感冒了，等好一点马上就过来。”老六讪笑着凑到师叔跟前，替小癞子遮掩。 　　感冒？ 　　不会是在暗地里搞什么名堂吧？ 第58章 接下来宋慧珍忙到脚不沾…… 　　接下来宋慧珍忙到脚不沾地, 很快把这事忘个精光。 　　老六捞面绰绰有余，李嫂打扫卫生手脚麻利，两个小的学习兢兢业业。宋慧珍则化身三头六臂, 在宋记忙完还要去御膳楼后厨，给师侄们指点指点。 　　庄城已经动身去了沪市，她没有人叨叨, 忙起来没个节制。 　　四种口味的鸡爪口碑爆炸, 一天四百斤只能卖一个上午。宋慧珍心疼两个小的，让他们下午休息。但他们被小钱钱迷住了眼, 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一天八百斤, 他们一个人就可以分到四十块, 一个月下来就能赚一千二！这样一想，腰不痛腿不肿手不酸，他们可以干一万年。 　　谁都不能拦着他们赚钱, 宋老板也不能！ 　　三天后，宋慧珍正在教老六熬酱汁, 就听到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咦这不时不节的, 放什么鞭炮？ 　　哎呦喂宋老板, 你双标了知不知道？ 　　麻烦回想一下, 三天前放鞭炮的是哪一个？ 　　宋慧珍拿筷子沾了一点汁水尝了尝, 皱起眉头说，“老六，你做菜确实很有灵气。不过，今天熬的偏浓, 这样一勺酱汁就不能把面条裹匀，再添半勺？那我这招牌面就失了特色，随大流了。” 　　老六满头大汗, 恍然大悟。 　　只是极细微的差别，这一锅酱汁就熬坏了。 　　活该宋记挣钱啊。 　　他刚开始也是不服气的，这酱汁有什么难度？可熬了三天酱汁后，他一天比一天佩服小师叔。这一锅酱汁，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千百倍。 　　卖十块钱一碗，真是物超所值的。 　　这一锅可是摆摊开始用到现在的老汤，宋慧珍只能采取补救措施。 　　哎，还是师傅讲的对，她应该把用料量化。虽然她这几天已经开始记录，但整理出一份标准可不是容易的。 　　她要加快进度了。 　　调整好酱汁的浓度，宋慧珍擦着汗走出厨房。秋老虎依旧活跃，只不过早晚温差拉大，厨房里还是跟火炉一样。她把围裙搭在收银台上，叉着腰出去看热闹。 　　哦哟，原来是有新店开张，不就是袁倩倩的那间吗？ 　　鞭炮屑炸了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大红色的绒布遮住招牌，搞得还挺有仪式感。 　　新店就开在对面，宋慧珍居然没发现，可见对方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到位。她没有多想，抬腿就往外面走。 　　正在这时，那个背对着她的老板抓起绒布的一角，用力往下拉。红布“呼啦啦”流水一样落下来，露出金光闪闪的招牌。 　　赖记食铺！ 　　宋慧珍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谁这么胆大妄为？ 　　这时，背对着她的老板转过身来，看到她先停顿几秒，随即扯开嘴角露出挑衅的笑容。 　　小癞子？！ 　　见了鬼了，他不是海叔的徒孙，比较看中的那种？怎么突然把小吃店开到她对面，跟她这个“小师叔”打起擂台？ 　　难道，这是海叔的主意？ 　　他娘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宋慧珍出奇的愤怒，这个连海这些日子天天泡在春深弄，把朱奶奶逗的合不拢嘴，说是要给老太太尽孝。 　　呵呵，背地里却让徒孙打她的脸，心机也太深了吧？ 　　噢对了，他还安排了一个亲徒弟在她店里偷厨艺！好哇，这是把她和朱奶奶当猴耍？ 　　“老六，给我滚出来！” 　　宋慧珍双手叉腰，怒不可遏的朝着厨房吼道。她除了粥粥的事，还没有这样愤怒过，对老六的感官更是降到冰点。 　　“小师叔，怎么了？”听到召唤，老六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汗，跑出厨房。 　　难道是怪他又把酱汁熬坏？ 　　他……他已经尽力了，真的。 　　宋慧珍脸色铁青，拽着老六的围裙把人往店外拖。指着那“赖记食铺”的金字招牌，甩了老六一个巴掌，“连海这个老王八蛋，算盘打的太精了吧？把我们师徒耍的团团转，很好玩是不是？” 　　气死人了！ 　　宋慧珍双手叉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老六被打懵了，捂着脸反应不过来。 　　刚刚还和颜悦色对他谆谆教诲的师叔，突然翻脸打人不说，还污蔑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记食铺？！ 　　那个招呼客人的，好像是小癞子？ 　　顾不得身边发火的师叔，老六跌跌撞撞往路对面跑过去。 　　他身体本来就弱，从热气腾腾的厨房出来就挨了一巴掌，转头就看到好友在对面冷笑，再加上冷风一吹，他已经面如金纸。 　　“哟，六哥在厨房忙完了？怎么样，小师叔对你好吧，我瞧着刚刚还给了你一个巴掌，想来是对六哥不甚满意？哈哈哈。”小癞子一反常态，仰头笑得猖狂。 　　没想到吧，他小癞子也有翻身的一天。 　　“哎呦，六哥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也是，小弟我总算出人头地，你还在别人店里打杂，不好受了吧？” 　　小癞子拍了拍老六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说，“要不，老六你来我店子里帮忙？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兄弟。” 　　以前高高在上的“六哥”在自己手底下混饭吃，想想都激动人心。小癞子搭着老六的肩膀，笑得好不痛快。 　　“咳咳咳”，老六捂着嘴咳嗽还不忘挣扎，想把小癞子的胳膊甩开。可惜他弱不禁风，根本没有能力挣开。 　　“小癞子，你就不怕师傅？”他捂着嘴，对昔日好友怒目而视。 　　小癞子听到海叔的名号，呆笑容敛了一下，随即他又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海叔能把我怎么样？我这是正经生意，又不是非法勾当。” 　　“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海叔那一套早就过时了。老六你自己没本事就把海叔拉出来，丢不丢人？” 　　老六对这样恬不知耻的癞子感到失望，师傅对他们亲如父子，这样背叛真的是猪狗不如。 　　他猫着腰脱离小癞子，义愤填膺的指着招牌说，“小癞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主动把招牌摘下来，师傅那我帮你求情，不然……” 　　“不然怎么样？告诉你老六，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以前敬着你是碍着海叔的面子。不然就你这个病秧子，我会放在眼里？还有，别拿海叔来威胁我。我就不信，离了那个老糊涂我会饿死？” 　　小癞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对老六的警告不以为然。 　　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事业，轻易放弃？怎么可能。 　　老六捂着胸口深吸一口，对小癞子感到绝望。海叔的手段他不要太清楚，小癞子一意孤行，不会有好下场的。 　　“小癞子，你别固执。师傅对我们不薄，你这样是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小癞子炸毛，他狠狠推了老六一把，怒气冲冲的嚷嚷，“去他娘的忘恩负义！我在海叔那过的是什么日子，高高在上的六哥是不会明白的。想让我回去，你死了这条心……六哥～” 　　“扑通”，老六被推了一把，怒急攻心站不稳，一个踉跄就直挺挺向后倒下。 　　小癞子抱着昏迷不醒的老六簌簌发抖，他真的闯祸了。海叔有多看重这个养子，他再清楚不过。 　　现在六哥在他店里出事，指不定火成啥样。想起海叔发怒时的可怕，小癞子活生生吓出一身白毛汗。 　　他真能抗住海叔的怒火？ 　　小癞子没有一点自信。 　　宋慧珍远远看到老六倒地，也被吓了一大跳。老六怎么就跟那林黛玉似的，风一吹就倒，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看他和小癞子争吵，也许、大概、可能是她误会了海叔师徒？她赶紧往对面跑，边跑边喊，“赵永利赶紧打120，国豪联系海叔。再来几个人帮忙，把人给保护起来。” 　　这救护人，她已经经验丰富了。 　　这样不明原因的昏迷，可不能随便移动。 　　推开吓成鹌鹑的小癞子，宋慧珍指挥人把现场保护起来。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老六，左脸又红又肿，这是她造的孽。 　　罪过罪过。 　　咦，老六居然长得挺好看的，睫毛又长又翘，跟洋娃娃似的。宋慧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呜哇呜哇”，救护车来的挺快。 　　等她赶到第一人民医院，跳下车就看到匆匆赶来的海叔和师傅。 　　在病房里，宋慧珍拍着胸口直呼幸运。原来医生诊断，老六这是怒急攻心突然昏厥，休息一下就没大碍了。 　　不过，老医生皱紧眉头，对老六的身体状况感到痛心，“年纪轻轻，早衰之相。病人这次是没大碍，但……体质实在太差恐怕影响寿命啊。还有你作为妻子更要用心照顾，病人忌大喜大悲，知道了吗？” 　　宋慧珍目瞪口呆，对医生的眼瞎感到绝望。她和老六没有一毛钱关系，好吧！医生就能乱点鸳鸯谱，荒唐。 　　“不是医生，我跟病人没……” 　　“我知道，小两口闹矛盾了，我又不是眼瞎？病人体弱，你就多让着他点。”医生收起听诊器，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老六的左脸，语重心长的说。 　　“不是医生，我和她没关……” 　　老六觉得自己的脸皮臊的火烧火燎，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啊？！ 　　这蒙古大夫害人。 　　“傻孩子，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帮着对象？小伙子，痴情也要有个底线！”老医生感慨拍了拍老六的肩膀，摇着头走出了病房。 　　连海捂着脸伏在窗台上，笑得直不起腰。他这个小师妹平时伶牙俐齿不肯吃一丁点亏，也有今天！ 　　哈哈哈，老医生干得漂亮。 　　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妹和老六这个孩子还是挺般配的？哎，小师妹没事那么早结婚干嘛。 　　宋慧珍欲哭无泪，趴在朱奶奶肩膀不想抬头，这医生瞎七搭八乱来一通，搞得她不好意思，真是的。 　　她叭叭叭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最后讪讪的捏着手指，“师兄～我错怪你了，你原谅我吧。还要老六，师叔当时是真的被气昏了头，这才给了你一巴掌，你……嘿嘿嘿，大人大量哈。” 　　“你这孩子，就爱胡思乱想，这不惹出事了？”朱奶奶推开宋慧珍，“恶狠狠”的伸出手，“啪啪啪”在她身后打了起来。 　　“哎呦，哎呦。” 　　宋慧珍扭着身体东躲西藏，嘴里更是夸张的叫着痛，“师傅，您轻点，仔细手疼！师叔，您到是说句话呀。” 　　…… 　　当他眼瞎，没看见师叔是在拍巴掌？ 　　不过今天这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宋慧珍头上，连海看够了热闹，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师叔，您……手该疼了吧？说到底，还是小癞子这个瘪犊子惹的祸！” 　　连海凶神恶煞的撸一把光头，狠狠的淬了口唾沫。敢叛出师门，他定会让小癞子知道世间险恶！ 　　走着瞧吧。 第59章 “连海，老六身体怎么会…… 　　“连海, 老六身体怎么会这么弱？”朱奶奶眼光慈爱，笑着替老六把被子拉到下巴，还把被角仔仔细细掖紧。 　　虚成这样, 可吹不得风。 　　只一会工夫，老六就满脸通红，额头冒汗, 可他一动不敢动。他算是看出来了, 老太太这是在替小师叔出气呢！ 　　“噢对了师兄，这老六大名叫什么？老这么老六老六的叫, 怪奇怪的。”宋慧珍挠了挠鼻翼, 好奇的问。 　　老六这外号听着像个小混混, 可偏偏人家长了一双叫她惊心动魄的漂亮眼睛，这老六她就叫不出口了。 　　嗐，说到底她就是看脸的肤浅小人。 　　“……额？” 　　连海懵圈了, 他和“羞”得脸通红的老六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的揉着光头, 在病房里转起了圈。 　　别人满脸通红像煮熟的龙虾, 老六却是脸飞霞云, 粉嫩嫩好看的不得了。宋慧珍不忍心美男遭罪, 良心发现, 偷偷给他把被子掀开一角。 　　总算舒坦了！老六舒服的长舒一口气，感激的朝着小师叔笑了笑。 　　哦哟，病弱美男展颜一笑，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让人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宋慧珍按着胸口，把“扑通扑通”狂跳的心死死摁住。 　　阿弥陀佛，她是有夫之妇, 她还有粥粥，可不能犯错误。 　　“其实，我是师傅捡回来的孤儿，至于我的父母我已经没有丁点印象。师傅捡到我正好是六月六号，所以老六老六一直叫到现在。” 　　老六顺势把两条胳膊探出被窝，然后装作不小心把袖子撸到胳膊肘。 　　宋慧珍捂着嘴，被老六胆战心惊的动作逗笑。师傅又不会吃人，只是小小的替她出口气而已，没必要这么害怕吧？ 　　“呵呵呵，我连海就是大老粗，起不来名字。要不，师叔您来？”连海搓着手把老脸挤到朱奶奶跟前，谄媚到没眼看。 　　“说起老六，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我捡到他的时候，他饿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五六岁的孩子只有十几斤，就跟那骷髅似的。” 　　“他一动不动躺在垃圾堆里，见到我只会掉眼泪。我不忍心，后来是用米汤一口一口把他喂活的。” 　　说起往事，连海禁不住老泪纵横。 　　老六也是一阵伤心，漂亮的桃花眼里泛起水光，他看向连海的目光里都是感激，“是师傅救活了我，是师傅养大了我，我可不可以……姓连？” 　　“儿啊～”连海爆发出一声大叫，他扑到床边，抓着老六的手号啕大哭。那涕泪四流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老六活不过今天。 　　朱奶奶抹了抹眼眶，然后不耐烦的踢了连海几脚，“哭一会就算了，你这有半个小时了吧？眼泪赶紧擦擦，让孩子们看笑话。这事啊，我觉得行，你看呢？” 　　“行！” 　　威风八面的海叔抽抽搭搭站起来，还用衣袖猛擦眼睛。就像个最普通不过的糙汉子，完全没有一点高人风范。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朱奶奶莫可奈何，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丢到连海胸前。 　　连海身手敏捷，手一抄，手绢就到了他手掌心。这是一块极寻常的正方形手绢，有一圈蓝色的锁边，可海叔却当宝贝样藏到了上衣口袋。 　　这么漂亮的手绢擦眼泪？ 　　有没有搞错。 　　老六咬着唇，极力忍住，可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滑下来，很快就打湿了鬓发和枕巾。 　　怪可怜的。 　　宋慧珍听不得小孩子的悲惨境遇，这会让她联想到粥粥上辈子的遭遇。她学着师傅，也掏出一块手帕递到老六跟前，“快擦擦。不然医生看见，还以为我又怎么着你了。要是这样，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嗯”，老六怯生生的接过手帕，粗鲁的在脸上擦了一把，就跟连海一样，把手帕放进自己口袋。 　　不知为何，老六的脸越擦越红？ 　　宋慧珍狐疑的盯着看了一会，见他神色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才放下心来。 　　真是一朵娇花啊。 　　宋慧珍在心里嘀咕。 　　“我看这样，等老六康复出院，海叔你给人办个认亲宴呗？”宋慧珍大大咧咧倒了杯水，递给老六。 　　掉了那么多眼泪，得补补水。 　　宋慧珍要对人好起来，神仙也挡不住。这不，把老六感动的眼泪汪汪，似乎下一秒又要哭出来。 　　吓的宋慧珍拎着热水瓶急急后退几步，“林老六”说哭就哭，忒阔怕。 　　“嗯，这个主意不错。连海，你说呢。”朱奶奶嗔了徒儿一眼，赶紧替她遮掩。这样一惊一乍，让人怎么想？ 　　“那当然好，就办在春深弄，怎么样？”连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 　　“会不会……太麻烦？” 　　老六捏着被角垂下眼眸，低低的说。 　　连海双手叉腰，瞪着眼睛说道，“麻烦什么？一点都不麻烦！所以孩子啊，在医院好好休息几天，好了咱就回家。” 　　不是，地点在春深弄，海叔你麻烦什么？ 　　宋慧珍被臭不要脸的老男人气笑，和同样气的没脾气的朱奶奶交换个眼神：随他们折腾去吧。 　　“慧珍啊，小师妹，这几天要麻烦你来医院照顾下老六了。我那边都是大老粗，这精细活干不来。”连海趁热打铁，提出不平等条约。 　　宋慧珍很为难，可是看到老六红肿的脸颊，只能无奈妥协。反正也就照顾几天，应该没大问题，吧？ 　　两个师傅携手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宋慧珍和老六，气氛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 　　“笃笃笃”，是护士姐姐敲门进来。 　　宋慧珍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像见到亲人一样热情的迎了上去，“护士姐姐，是来给老六涂药膏吗？” 　　护士姐姐面无表情脸瞟了一眼宋慧珍，拐个弯绕过她径直朝病床走去。 　　到了床头，护士姐姐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脸怜爱的看着老六，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还仔细的在他腰后垫了个枕头。 　　“老躺着骨头疼，坐起来舒服一点。” 　　说完，还恶狠狠的剜了宋慧珍一眼，好像她是什么绝世大渣女。 　　哦豁，她和护士姐姐无冤无仇，凭什么这么对她？该死的“林老六”！哼哼，看来这美男的杀伤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护士姐姐过了眼瘾，心情舒畅一些，就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塞到宋慧珍手心里，“这是祛红肿的，赶紧给你对象涂涂。” 　　怎么会有这么黑心肠的女人？这么好看的小哥哥都下的了手？真是……世风日下，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哎～要是这漂亮小哥哥是她对象，她一定把人捧在手心里。 　　不是，她对象——她男人在沪市，好不好？这个医院的人都有毛病，乱点鸳鸯谱很好玩？！宋慧珍握着药膏，气的像只河豚。 　　不行，她要找护士姐姐好好说道说道。等宋慧珍回过神来，病房里又只有两个人了。 　　老六半躺在床头，被子耷拉在他腹部。他左手吊着盐水瓶，那只手虽然瘦骨嶙峋，却出奇的精致，指节匀称，泛着玉色。 　　一点都不像劳动人民的手。宋慧珍得出结论。她抬起头往上看，“林老六”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睡着了好！ 　　睡着了她就不用尴尬。 　　宋慧珍放松下来，她其实并没有和其他男人单独相处的经验。看着手里的药膏，她认命的坐到床沿，仔细查看使用方法。 　　护士姐姐太草率了，什么都没有交代。 　　过分了啊。 　　直接作用于患者伤口表面，用指腹轻轻揉匀。这意思就是直接涂？宋慧珍看看药膏，再看看老六的脸，有些下不去手。 　　叫你手贱，打人的时候痛快，现在难受了吧？ 　　活该。 　　做足了心里建设，宋慧珍这才哆哆嗦嗦拧开瓶盖，用力压挤瓶身。“噗嗤”，一截红棕色的药膏就滑了出来。 　　用手指沾了一点，宋慧珍举着手指在老六脸颊边比划半天，楞不敢往上抹。她这算不算趁机揩油？ 　　“笃笃笃”，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定是救苦救难的护士姐姐回来了！宋慧珍举着手堆起笑回头。 　　“庄、庄、庄城！” 　　完了完了完了，她会不会被庄小城大卸八块扔到下水道“哗啦啦”冲走？ 　　宋慧珍吓的一个哆嗦，举着的手正巧戳到老六嘴角，那一大坨药膏就这样全部抹在他嘴唇上。 　　本来浅色的唇沾染上红棕色的药膏，让老六看上去多了几分妖异的美感，夺人心魄。 　　可惜，宋慧珍无心欣赏，她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粗鲁的在老六嘴角猛擦。几个来回，把人嘴唇擦的血红。 　　庄城在她身边，她反而放开了。重新挤出一截药膏，帮老六涂抹均匀。 　　幸好，整个过程老六睡的很死，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宋慧珍要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抹好药膏，顺手把药管丢到床头柜，宋慧珍才气鼓鼓的站起来，她决定先发制人！她双手叉腰，凶巴巴的走到丈夫身边，狠狠的戳着他的胸口。 　　“你吓我一跳知不知道？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火车站接你。” 　　她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冷着脸的庄城不好应付。 　　“接我，你有空吗？” 　　庄城酸的心尖疼，慧珍居然给别的男人抹药！他都没这个待遇，该死。他把妻子揽进怀里，狠狠瞪了眼病床上的男人。 　　睫毛乱飞，装睡这个科目不及格。 　　妒火中烧，庄城拖着宋慧珍的手就往门外走。熟悉的走廊熟悉的转角，他把妻子推进去，随后“咔哒”把门锁上。 　　“阿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慧珍求生欲极强，她抱着丈夫的腰，娇滴滴的撒娇，“那是我师侄，被我打了一巴掌，这才……” 　　庄城任由妻子抱着他，声音嘶哑，脸上不辨喜怒，“我从病人不可以大喜大悲那个时候回来的。” 　　哦豁，那不是什么都听到了？ 　　不过宋慧珍自认为人正不怕影子歪，她环上丈夫的脖子，亲吻他的下巴，“是医生胡说八道，阿城你最了解我，是吧？” 　　庄城冷冷的哼了一声，似乎不为所动。更气人的，他木头似的，胳膊垂在身侧，并没有拥抱妻子。 　　分别这么久，见面难道不应该是亲亲抱起举高高？ 　　气人噢，这个时候装什么柳下惠！ 第60章 庄城这个样子，就是心里…… 　　庄城这个样子, 就是心里还憋着气。 　　宋慧珍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哄，“好阿城, 沪市之行一切都顺利吗？我在家可想你了。”边说，她不停的轻吻丈夫的脸颊。 　　希望这样良好的态度，能让丈夫消气。 　　庄城脸上冷酷, 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妻子难得主动, 他爱到不行，“想我？我看不见得吧, 除非……你能证明。” 　　证明？怎么证明？ 　　宋慧珍其实有一丢丢心虚, 她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想庄城, 真忙起来她除了粥粥谁都不想。不过，她挺了挺胸脯，现在想也来得及, 吧？ 　　踮起脚尖，宋慧珍红着脸凑近庄城, 在他唇上嘬一口。这样证明, 丈夫应该满意了吧？ 　　宋慧珍乐观的想。 　　她乐观的太早了, 迎接她的是丈夫铺天盖地的吻。 　　…… 　　“咔咔咔”, 门外响起护士惊讶的声音：“这消防通道的门怎么锁了？” 　　“李护士, 怎么了？” 　　“贺医生～这消防通道的门怎么打不开呐。”嗲的人骨头都酥了。 　　“……我来看看。” 　　“咔哒”，门应声而开，“可能是李护士没怎么用力。” 　　“是的呀～人家力气小。” 　　“李护士要进去吗？” 　　“不去！我就是推不开，心里担心, 这可是消防通道。” 　　“李护士真有责任感。一起下班？” 　　“好哒～贺医生你人真好。” 　　“踏踏踏”，脚步声越来越远。两次都碰上这对小情侣，真是孽缘。 　　宋慧珍捂紧嘴, 缩在庄城怀里，被撩拨的浑身瘫软。 　　“阿城～我、我们出去吧。” 　　她靠着墙壁，带着哭腔哀求。楼梯间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她清晰的感受到丈夫这她身上游走的手，点起一簇簇火。 　　“呵”，庄城的唇移到她脖子，滚烫的鼻息惊起她一身鸡皮疙瘩。闷出一个鼻音，不知道是不是嘲笑她的天真？ 　　“慧珍你喜欢外面？也是，那样更刺激。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出去。”黑暗逼仄的楼梯间里，是庄城的天堂，他双眼在黑暗中仍旧看的清清楚楚。 　　妻子面泛桃花，娇艳欲滴，等着他采撷。 　　此时出去，他傻啊。 　　“不不不，我不喜欢外面。不不不，阿城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宋慧珍浑身无力，软软的推拒。 　　“乖乖……好。”哪怕箭在弦上，庄城还是苦笑着停下动作。时间地点都不对，他不能在这种地方要慧珍，这是对她不尊重。 　　“慧珍，沪市之行非常顺利。那个人听说是师傅介绍来的，热情的带着我办好了手续。”庄城从身后紧紧抱住妻子，在她脸颊烙下一串串热吻。 　　“真的？那太好了。额，这个不会是师傅的老情人吧？”宋慧珍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习惯性回过头去。 　　也许是天注定，正巧擦到庄城的唇。 　　不需要过多的语言，灰烬死灰复燃。 　　“啧啧啧”，窄小的楼梯间里传出暧昧的亲吻声。 　　“不是，他甚至不知道师傅是男是女。他们通过书信往来，他对师傅推崇备至，引为平生知己。” 　　一吻结束，庄城有些气息不稳。他拍了下妻子的屁股，对她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 　　“噢”，宋慧珍把自己安心的交给身后的丈夫，撅起嘴替师傅遗憾，“要是有这么个人对师傅念念不忘挺好的，总比她一直想着那个渣男好吧？” 　　万一师傅痴情守候，而渣男却子孙满堂，想想都虐。宋慧珍觉得，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肯定气的原地去世。 　　不过，看师傅那超然物外的高人模样，说不定反过来把渣男气的原地去世？ 　　反正她不相信，师傅这样的女人会是傻白甜的恋爱脑。师傅是女王，女王好不好。 　　“对了阿城，你一来一回怎么只花了三天时间？”火车到沪市单趟都要十多个小时呢，阿城他是怎么办到的？ 　　“很简单”，庄城握着宋慧珍的肩膀，把她转向自己，虔诚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还未去就想着归程，在沪市基本没有停留，办完事就跳上火车往安城赶。你在哪我的心就在哪，慧珍。” 　　在昏暗的角落，庄城做着最深情的告白，像一道光点亮夜空。 　　宋慧珍眼眶湿润，重重的点了点头。想到丈夫看不见，她才哽咽着说，“嗯。阿城在哪我的心也在哪。” 　　这是宋慧珍最大胆的一次，她热情的回应丈夫的表白。 　　也许是黑暗给了她勇气。 　　妻子的回应让庄城欣喜若狂，他把她每一个表情收入眼底，妥帖收藏。 　　“有慧珍你这句话，我就是累死都值得。”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你要死了，我立马带着粥粥改嫁，让你儿子管别人叫爸。”宋慧珍掐了把庄城腰侧的软肉，嘟着嘴威胁他。 　　“你要带着粥粥改嫁给谁，那个小师侄？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弄死他！”庄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哪怕妻子只是随口一说，他依然不能接受。 　　“嘿嘿嘿”，宋慧珍笑瘫在庄城怀里，边笑边捶他胸口，“你这是吃哪门子飞醋？我会看上老六，小辈子吧。那个家伙看着是朵娇花，内里不知道黑成啥样呢。” 　　她又不傻。 　　“那……今晚我给他陪床？” 　　庄城有些讪讪，他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不行”，宋慧珍一口回绝，感觉到丈夫肌肉瞬间紧绷，她“嘿嘿嘿”傻笑起来，“听我说完，今晚你必须好好休息。陪夜的事，就交给国豪。” 　　她就从来没想过要替老六陪夜这样的事，让弟弟出马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不就是挨了她一巴掌吗？这不给人涂过药膏了。 　　两清。 　　见宋慧珍爽快的把人丢给小舅子，庄城这才放松下来，对妻子的表现很满意。他矜持的思考片刻，装模作样的说。 　　“国豪他可以应付吗？要不……” 　　“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就是在病床里睡一晚，没难度的。我相信国豪。”宋慧珍感觉脸上的温度已经褪下来，就整理好衣服走出楼梯间。 　　她身后的庄城靠着墙壁无声的咧开嘴角，尽情的嘲笑一下某只癞蛤蟆，他才从容不迫的跨出去。 　　第二天，宋慧珍照常营业，才拐上学前路她就遇到了袁倩倩。这个大美女今天蔫嗒嗒的，像霜打的茄子。 　　她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靠在树干上，忧伤的四十五度望天。见到宋慧珍一行人，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宋老板，我专门等你。” 　　树枝摇曳，树下的姑娘带着秋天的忧郁。 　　哦哟，好大的面子噢。 　　宋慧珍站定，对这个姑娘的自信感到好笑。 　　“那……你有什么事吗？”宋慧珍疏离的问了一句，其实就是出于礼貌。 　　“哈欠～”宋国豪用手捂着嘴，软绵绵的打了个呵欠。最晚老六死活不让他陪夜，搞得他十一点多赶回春深弄。 　　这个死老六，有些不识好歹。 　　他边伸懒腰边小声咒骂。 　　“我现在有些迷茫，我真的爱刚子吗？为什么我守着店面辛苦拼搏时每一天都是满足的，可真把店面租出去了，我……却彷徨了。”她把头发揉成鸡窝，眼神迷离。 　　“我觉得，你就闲的没事干。” 　　彷徨个屁啊，宋国豪呵欠连天，对袁倩倩的矫情不屑一顾。 　　这个样子，还没有以前浓妆艳抹好看。 　　“噗嗤”，大家被宋国豪逗笑。仔细一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我说闺女啊，你好好的店子眼看生意已经起来了，这样租出去你心不疼？”李嫂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过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提问。 　　袁倩倩忧伤的表情一顿，似乎是难以承受，她捂着心口扮演西施，“哎呦，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为了店子洒了那么多的汗水，现在都付之一炬了。” 　　深受穷摇的影响，矫情到没眼看。 　　还是那个努力搬货的袁倩倩可爱。宋慧珍懒得看袁倩倩表演，牵着粥粥就往前面走。 　　“哎，宋老板我找你真有事。” 　　袁倩倩失去观众，表演欲也随之消散，“店面足够小癞哥，是刚子的意思，我……我抗议无效。真的对不起，宋老板。” 　　“你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的爸妈，于我无关。如果就这件事，那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宋慧珍没有回头，对陷入恋爱魔沼的姑娘感到无能为力。 　　树叶“沙沙”作响，似乎也在嘲笑她。 　　袁倩倩忍无可忍，突然直起腰来破口大骂，脸上因妒忌扭曲了。 　　“宋慧珍你得意什么得意？你不就是会做几个菜，然后长得漂亮点吗？你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干什么，我们都是女人你难道不应该同情我吗？” 　　她一遍遍拍着树干，恨恨不平。 　　“我和刚子怎么了，我们这是真爱，你一个已婚妇女懂吗？你拆散我们这笔账我早晚要和你算，宋慧珍你等着。还有店面，其实是我故意租给小癞哥的，我想让他把你的店整垮。” 　　也许是受不了宋慧珍的轻视吧，这个自视甚高的姑娘她气的嘴唇哆嗦，目光恶毒。 　　“小癞哥可是海叔的门徒，手艺高超。宋慧珍你可能不知道海叔是谁吧？我告诉你，在安城海叔就是天！哼，你一个外来的女人，想跟海叔弟子斗，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知道小癞子给袁倩倩灌输了什么，这个姑娘把身上仅剩的优点丢开，保留了一肚子尖酸刻薄。 　　这样子的袁倩倩，真丑。 　　宋慧珍摇头失笑，牵着粥粥扬长而去。 　　“啧啧啧，连衣裙你疯了吧？哈欠～”宋国豪路过人时，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李嫂一脸可惜的看着袁倩倩，欲言又止，最后摇着头追上了宋老板。 　　庄敏背着手站在树荫下，冷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租店面时神气活现的袁倩倩，刚子被抓时歇斯底里的袁倩倩，扛着包袱努力赚钱的袁倩倩，最后一一汇聚成今天面目可憎的袁倩倩。 　　庄敏叹了口气，有些心塞，“你自己努力赚钱，这钱都是你的这不好吗？什么刚子什么小癞子他们有哪一个是真心对你，你心里有点数没？” 　　“袁倩倩，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海叔是我嫂子嫡亲的师叔，小癞子估计已经自身难保了。你……好自为之吧。” 　　庄敏甩甩头，似乎想要把袁倩倩丢出记忆。然后她看着前方嫂子坚定的步伐，露出笑容，勇敢的追了上去。 　　至于袁倩倩今后如何？她尽力了。 　　哎呦，今天赖记食铺可真热闹。十几个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把小癞子堵在门口，他们穿着破烂，风尘仆仆。 　　这海叔出手，就是快准狠。 　　宋慧珍非常满意。 第61章 先把粥粥送进幼儿园…… 　　先把粥粥送进幼儿园, 宋慧珍也凑起热闹。她倒要看看，海叔到底怎么处置小癞子。 　　一个梳着圆髻的老太太扑到小癞子身上，捶胸顿足哭喊起来, “我滴个～儿啊，你可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现在发达了，要孝敬爹娘啊, 不然, 就跟那畜牲一样。” 　　小癞子被抓的动弹不得，他脸颊两边的肉可疑的抖了抖, 笑比哭还要苦涩, “娘啊, 你八岁就把我扔给了海叔，说好再无瓜葛的。我从八岁起就没有吃过家里一粒米，供养爹娘关我什么事？” 　　“嘁, 小叔，没有咱爸妈生养你, 难不成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人上前扶着快要“晕倒”的老太太, 不客气的说。 　　“是啊是啊。” 　　短发女人的话得到人群里男同胞的一致认同, 他们佝偻着背, 局促的不敢抬头。 　　一个六七岁的大胖子子顺势就往地上躺倒, 熟练的开始撒泼打滚，“奶，奶，我要吃肉, 要吃好多好多肉。” 　　声音又尖又利，一看就是熟练工。 　　“可怜的孙孙啊，长到这么大还没吃过肉啊。我～滴～个～天啊～小癞子这可是你嫡嫡亲亲的侄儿子, 你怎么忍心？”老太太一看情形，坐到地上，拍着大腿诉起苦来。 　　没吃过肉？反正宋慧珍不相信。 　　这孩子的体重远超粥粥，一看就是肉吃多了。这老太太啊，说谎也不打个草稿。 　　这群人中间，女孩子一共有四个。一个比一个瘦，一个比一个穿的破。跟地上打滚的男孩子一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重男轻女没跑了，遇到这样的原生家庭也是倒霉。 　　“宝啊，你小叔这里有吃不完的肉，别哭了行不？你一哭啊，奶的心就跟着疼～”老太太捂着心口，哭声震天，却不掉一滴眼泪。还有那一波三折的哭腔，在村子里唱大戏的吧？ 　　人才无疑。 　　小癞子磨着后牙槽，知道今天这事不可能善了。海叔，海叔，您就看不得徒儿好是吧？他忿忿的捶了几下胸膛，那里生疼生疼的。 　　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就如此不值钱吗？ 　　“娘，我给你几百块钱，再装点肉，你就回家去成不？” 　　“嗤”，宋慧珍抱臂冷笑，对小癞子的天真感到无语。尝过甜头，这帮吸血蚂蝗更不可能善罢甘休，小癞子还是经验不足啊。 　　不过，小癞子这种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败类，活该。 　　果然，小癞子话音刚落，老太太就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往赖记里面闯，“儿啊～你自小身子弱，能不能有后难说。这宝啊就是我们赖家的独苗苗，这赖记就该给宝儿。” 　　不不不，我只是说给点钱啊？ 　　你们往我店里冲干什么？ 　　小癞子张开双臂，想要阻拦，却被横冲直撞的老太太推到在地，眼睁睁看着所谓的亲人冲进赖记，大肆搜刮。 　　可怜他瘦的跟猴似的，撞的屁股都要裂成两瓣，哪里站的起来。 　　“乒乒乓乓”，一阵鬼子扫荡般的三光政策后，赖记大堂里一片狼藉。四个小姑娘抢着男娃娃吃剩的骨头，拼命往嘴里塞。 　　嗯，她们肉吃多了，现在就爱骨头？ 　　宋慧珍被蝗虫样的赖家人吓到，遇到这样的事她除了报警估计也是束手无策。跟这些人相比，她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困难算啥啊。 　　她咽了咽口水，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哎，小癞子本来靠着海叔已经摆脱这些家人，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要得罪海叔啊？！ 　　宋国豪怂怂的躲在姐姐身后，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姐，亲姐，跟这些人一比，咱爸咱妈就是天使。” 　　“嗯”，宋慧珍点头赞同。她的原生家庭如果是这样的，她……她一定死死抱紧海叔的大腿。 　　这样想来，海叔简直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嗯，今晚见到他老人家要客气一点。 　　等小癞子撑着墙壁站起来，一切已成定局。他眼露绝望，看着桌翻椅倒遍地狼藉的赖记，眼泪簌落落掉下来。 　　他的心血，毁于一旦。 　　报警？没用的。 　　这些都是他名义上的家人，他能耐他们何？海叔就是海叔，把他软肋吃的死死的，一出手就是绝杀。 　　宋慧珍看着小癞子心如死灰的滑倒，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孩子一心想着过人上人的生活，不惜得罪师傅抛弃好友，结果呢？绊倒他的却是他家人，真是讽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吃饱喝足的赖家人欢天喜地的从店子里走出来，路过小癞子，一个腰里别着烟杆的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你手艺不赖，那咱就去把这店转给宝？” 　　“放心，宝不会亏待自己小叔的。额，每个月会给你发……发工资。儿啊，你这是为我们赖家做了件大好事。” 　　老太太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下老爷子，她搀上小癞子胳膊，没好气的说，“别听你爹瞎咧咧，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给不给工资一个样。儿子啊～娘说的对吗？” 　　小癞子如泥塑木偶般任凭老太太拖到马路上，他已经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短发女人神气活现的拉着儿子的手，满意的看着赖记的金字招牌。这个地段，再加上小叔子的手艺，日进斗金不是梦噢。 　　哈哈哈。 　　她拉着的不光是儿子，更是金元宝！ 　　“小叔子，咱们还是赶紧去把手续办了吧？”夜长梦多的，她可不定心啊。 　　至于她一个乡下种地的，怎么知道还要办手续，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老爷子抽出烟杆，看到这么多人围观，又讪笑着别回裤腰带。他努力挺了挺胸脯，现在他也是城里人了。 　　宋慧珍拉着两个小的，已经退回到自家店门口，就像赖家人是洪水猛兽似的。这下，小癞子算是再无翻身之日了吧？ 　　海叔不愧是海叔！ 　　“办什么手续，这是我的店面！”袁倩倩分开众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到小癞子跟前，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心疼。 　　“我的天啊！”她捧着脸，大声惊呼，“这是我的店面，怎么搞成了这个死样子？好你个小癞子，你是怎么看店的，你赔的起吗？” 　　说实话，宋慧珍很佩服袁倩倩的勇敢。敢直面赖家人的，都是勇士。但是，她一点都不欣赏她的做法。 　　袁倩倩这样，吃苦头的日子在后头呢！ 　　“倩倩？”小癞子被袁倩倩的说话声惊醒，他像见到亲人一样，挣脱老太太，抱着姑娘号啕大哭。 　　这么多人看他的笑话，却只有一个袁倩倩敢仗义执言。 　　感动。 　　“对不起袁老板，这些人把店子搞成这样，我拉都拉不住，你原谅我吧。”仗义执言都是轻的，雪中送炭才是真。 　　小癞子擦着眼眶，眨眼之间，已经想到了摆脱赖家吸血的良策。 　　“爹娘，不是儿子不办手续，实在是因为……因为这个店子不是我的。”小癞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的比老太太声音还响，“是我虚荣，才说这店是我开的。爹娘儿子对不起你们，我在安城混了这么久，还是个打工人。呜呜呜。” 　　连海这个老不死的，想让他小癞子倒下，没那么容易。还有……宋慧珍这个死女人，等着瞧！ 　　他小癞子一定能原地翻身。 　　“嘎，儿啊你这不是欺负娘不识字吗？这招牌上明晃晃的写着赖记，想蒙我，没门！大家快来瞧瞧啊，这儿子不养亲娘，天理难容啊。” 　　说着，老太太就往地上赖。看来这撒泼打滚的功夫，是家传的。 　　“娘”，小癞子脸皮抽搐几下，也跟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和老太太抱头痛哭，“娘，这个姑娘是儿子处的对象，这店确实是她开的。可是……可是……” 　　他含情脉脉的瞄了一眼袁倩倩，露出羞涩的表情，“我俩感情稳定，这才给店子起名叫赖记。倩倩，我说的都对吧？” 　　他抬起头，目光阴鸷。 　　敢说不，老子弄死你！ 　　为了守住产业，牺牲一个女人无所谓啦。 　　嗯，说不定可以趁机把这间店面的产权骗到手？嘿嘿，小癞子有些迫不及待了，他非常想看到他绝地求生成功后，连海那老不死的脸色。 　　哈哈哈，一定相当的精彩。 　　袁倩倩孤独的站在赖家人的包围圈中，被小癞哥的眼神吓得呆愣在原地。那是个恶狼一样阴狠的眼神，意思她看懂了。 　　当头棒喝！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叫做讲义气，可在小癞子眼里就是纯粹的傻。呵呵，她的确傻。眼泪夺眶而出，怎么脱身才是眼下的关键。 　　透过人墙，宋慧珍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袁倩倩，眼神哀怨。啧啧啧，跟小癞子这种人讲义气，是不是傻？ 　　好了，现在人家真赖上她了，小心把店面给赔出去。宋慧珍摇着头叹气，并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迎接来自社会的毒打，袁倩倩准备好了吗？ 　　“……是的。”小癞子的眼神太过阴狠，袁倩倩浑身冰冷，不敢反抗。 　　乖，好姑娘。 　　小癞子给了袁倩倩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然后回过头把老娘扶起来，“娘你见的人多，你看这个姑娘怎么样？” 　　袁倩倩前凸后翘，卖相还是可以的，小癞子很放心。等把他老娘他们忽悠过去，一切都好说。 　　就是这个袁倩倩，他也可以接手。 　　咳咳，反正刚子在局子里，鬼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 　　老太太一把抓紧袁倩倩的胳膊，上上下下摸了起来，就跟……挑牲口似的。摸到眉毛时，老太太已经火冒三丈，抬手就给人一个巴掌，“不要脸的骚货。看你眉毛散乱，不知道已经跟多少个狗男人睡过。” 　　“儿啊～这样的女人不检点，可不能跟她结婚过日子。听妈一句，妈给你在乡下找个黄花大闺女，包管比这样不三不四的骚货好一万倍。” 　　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第62章 袁倩倩捂着脸，“哇…… 　　袁倩倩捂着脸, “哇哇哇”大哭起来。 　　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主，现在被老太太这么打巴掌她忍得住才怪！更何况老太太这一番话把她名声毁得干净，她哪有脸在学前路待下去？ 　　“啪啪啪”, 袁倩倩急怒攻心，对着老太太劈头盖脸打过去。 　　宋慧珍眼神缩了缩，不需要亲身体验就可以知道, 老太太那一巴掌有多疼。而转眼之间, 袁倩倩已经和老太太扭成一团。 　　要糟！ 　　果不其然，老太太那一大家子都围了上去, 对袁倩倩拳打脚踢。短发女人最可恶, 她躲在一边搞偷袭, 找准机会就冲着袁倩倩的漂亮脸蛋来一爪子。 　　四个小女孩也不甘示弱，她们凭借身体灵活的优势，对袁倩倩的衣服发起攻击。穿的这么胡里花哨, 好姑娘绝对不会这样的。 　　奶说的对，这就是个不检点的骚货。 　　双手难敌四拳, 袁倩倩如何招架的住？她疯子样披头散发, 脸上被抓出好几条血槽。更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是她身上的衣服, 被扯成一绺一绺, 那白腻的雪肤快要遮挡不住。 　　宋慧珍皱紧眉头, 赖家这样明目张胆打人，这就过分了。更让她恶心的，是赖家那几个男人猥琐的眼光，时不时扫过袁倩倩的胸脯。 　　还有那个缩成一团的没卵子渣渣, 只知道抱着头往打斗圈外撤。至于里面那个被他家人殴打的姑娘，与他何干？！ 　　该死。 　　袁倩倩不是好人，但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宋慧珍捞起扫把——递给身边早就义愤填膺的李嫂, 她则双手呈喇叭状，大声疾呼，“学前路的老少爷们抄家伙，咱们不能让这波外人这样欺负咱身边人。” 　　“哎～好勒。” 　　七大姑八大姨拎起趁手的工具，朝着赖家人冲去。说实话，他们早看这群人不顺眼了。 　　这么嚣张，该打。 　　宋慧珍举着擀面杖，专盯着小癞子下手。说白了，今天这出闹剧就是这个渣渣搞出来的，不打他打谁？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庄敏。她紧抿着嘴，脸色铁青，挥舞着锅铲不要命的追着小癞子打。 　　老太太那一嗓子，袁倩倩就算毁了。 　　都怪小癞子这个人渣。 　　宋慧珍捶到了小癞子的后背，听着他发出“嗷嗷嗷”的惨叫，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打了几下后，她双手叉腰，大声喘着粗气。 　　哎，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头疼。 　　“慧珍，小心！” 　　咦，这不是庄城吗？这个家伙不在公安局吹电扇，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庄城说了什么？现场声音太嘈杂，她根本听不清，估计是让她不要参与斗殴吧？ 　　宋慧珍把双手背着身后，趁机把擀面杖随手一丢。踮起脚尖，她高举着手朝丈夫挥动，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看，她是无辜哒。 　　赖老爷子高举着黄铜烟杆，阴恻恻接近宋慧珍，敏捷的不像他的年纪。他记得就是这个女人挑拨是非，街上看热闹的人才针对他们一家人。 　　臭表子，等死吧。 　　烟丝已经点燃，忽闪忽闪冒着火星。要是打个正着，臭表子铁定毁容。该！老头子龇着黄牙，像一匹凶恶的豺狼，对着宋慧珍后脑勺重重的挥下烟杆。 　　黄铜在太阳光照射下，闪过刺目的光芒，夹杂着红色的火星，眨眼之间就到了宋慧珍头顶。 　　庄城看的目眦欲裂，恨不得瞬移到妻子身边，把她身后那个老头一脚踹飞。他疯狂的推开挡在他眼前的人，任何。 　　快点，再快点。 　　挥了一会手，宋慧珍就觉得胳膊酸疼，再说庄城正拼命往这边挤，她便把高举的手放下。艾玛，庄城这么猴急，一定是爱她爱的死心塌地。 　　咳咳，都老夫老妻啦，低调低调。 　　宋国豪看到有些疯狂的姐夫，他狐疑的顺着姐夫的视角看过去。老天爷！这一眼，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姐，小心！” 　　咦，宋国豪快要哭出来，这是怎么了？宋慧珍有些懵逼，怎么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她不解的摇摇头，好像感觉后脑勺有凉风吹动。 　　“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扑通”声。宋慧珍刚想回头探个究竟，就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现场像被人按下暂停键，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喂喂喂，放松放松，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宋慧珍扳不开庄城的铁臂，不悦的捶打他的胸膛，“庄小城你干什么，大庭广众搂搂抱……” 　　庄城把妻子一把搂进怀里，掐着腰把脑袋埋进她的脖颈，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下。 　　抱紧她的男人浑身颤抖，还有那烫人的水滴灼伤她的肌肤，庄小城……他哭了？宋慧珍茫然的举着小拳拳，不知为何红了眼眶。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宋慧珍从丈夫怀里探出头来，脸上红扑扑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她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她扛得住风雨。感觉丈夫双臂已经放松，她撑着他的胸膛回转头去。 　　哦豁！ 　　在她身后，袁倩倩举着擀面杖，跟门神似的。而她的脚下，赖老爷子躺在地上，正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姐，是这个糟老头子想要从身后偷袭你，被袁倩倩一棍子打倒。”宋国豪气喘吁吁的赶到，他撑着膝盖小嘴叭叭叭的，把惊心动魄的事情讲述的平淡无奇。 　　“谢谢。” 　　宋慧珍看向袁倩倩，真诚道谢。 　　身后的姑娘衣服破破烂烂，眼神却异常坚毅。好半天她才收回僵硬的胳膊，“砰”，擀面杖同时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袁倩倩紧了紧衣襟，冷冷的瞟了眼宋慧珍，里面有显而易见的羡慕。危急时刻，丈夫弟弟拼死赶来，何其幸运啊。 　　擀面杖“咕噜噜”滚到宋慧珍脚下，她定睛一看，好像……好像就是刚才她揍小癞子那根？ 　　事实证明，助人者人恒助之。 　　“我可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单纯的想揍这老家伙。”袁倩倩死鸭子嘴硬，歪着脑袋看向不远处的小癞子。 　　“好好好，你只是凑巧捡到擀面杖，凑巧赶到我身后，凑巧打到赖老头……一切只是凑巧，真的。” 　　宋慧珍好脾气的挑挑眉，抓着丈夫的胳膊转过身来，“所以你刚刚是让我小心？” 　　“嗯”，声音闷闷的，有些不开心。 　　“噗嗤”，宋慧珍拍拍丈夫的背，给他安慰。 　　凭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肯定是自尊心受挫。没有亲手救起老婆，他伤心失落痛苦自责，陷入自我怀疑难以自拔。 　　唉，男人，你的名字叫脆弱。 　　还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哄呗。 　　“哎呦～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殴打老人啦。老头子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们一家可怎么办哦～”老太太刚刚反应过头，“砰”的一声扑到老头子身上，拍着大腿哭嚎。 　　宋慧珍把脑袋埋进丈夫的胸口，龇牙咧嘴，替老头子感到疼。咳咳，至于庄城抱着她不放这件事，顺其自然就好。 　　哎，为了维护丈夫脆弱的自尊心，她太难了。 　　“哎呦”，本来渐渐平息的老头子突然大声惊叫，“哎呦～疼、疼死我了。老婆子，我、我不想死。儿啊，救救我吧。” 　　哎呀妈呀，原来隐藏最深的影帝，是老爷子啊。宋慧珍失笑，揪着庄城的衣襟不敢抬头。 　　这是要把她笑死的节奏？ 　　“爸啊。” 　　“爷啊。” 　　转眼之间，地上跪满了孝子贤孙。他们齐刷刷的抹着眼眶，抽抽搭搭哭的好不伤心。 　　“袁倩倩，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小癞子一瘸一拐走过来，边走还反着手揉着后背。不知是哪个下的黑手，疼死他了。 　　他居然有脸责问袁倩倩，脑子进水了还是神经错乱了？ 　　宋慧珍扒拉着庄城的领徽，暗自吐槽。对这个渣渣，她连眼神都欠奉。 　　庄敏拎着件外套，披到袁倩倩肩上。所信非人，说的就是这个姑娘吧？她哀其不幸，仅此而已。 　　衣服下袁倩倩浑身颤抖，却倔强的不肯服输，“我是打了，小癞子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家里人这样欺负我，咱们没完！哎呦，我脸上会不会留疤？” 　　袁倩倩突然轻轻触摸自己的脸颊，伤口火辣辣的疼。这下子她的眼泪决堤，抓紧外套低头痛哭。 　　“袁倩倩，不要胡说八道。” 　　宋慧珍揉了揉眼睛，吃惊的说，“我怎么没看到你打了癞老爷子？现场人多手杂，谁知道是不是老爷子自己摔倒？我说小癞子，你可不能诬陷好人啊。” 　　“就是，我也没看到。” 　　庄敏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说着她还推了袁倩倩一把，“你都被赖家人打懵了，知道什么，不要乱说话。我说，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脸吧。” 　　听言，袁倩倩捂着脸，哭的更加伤心。她还想靠这脸蛋赢过宋慧珍呢，现在没机会了。哎。 　　小癞子气极，指着宋慧珍说不出话来。好吧，他其实并不敢把人得罪狠了。 　　“啪”，庄城猛的挥手，把小癞子的手指拍开。他震怒之下，用了全力。 　　“哎呀呀”，小癞子抱着手疼得直跺脚。对方这哪里是手，分明是铁锨好不好？不知道他的手废了没？ 　　“再敢拿手指着我老婆，直接剁了你的爪子。”庄城本就是一肚子火，正好拿小癞子开刀。 　　“说的好！”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是海叔到了。 　　听到师傅的声音，小癞子吓得腿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师……” 　　“别，我不是你师傅。”连海还是雷打不动的丝绸唐装，后面跟着几个跟班，出场自带大佬风范的bgm。 　　他朝四周拱了拱手，朗声说，“在场的各位替连海做个证人，小癞子叛出师门，已经不是我连海的徒弟。大家，明白了吗？” 第63章 叛出师门？！ 　　…… 　　叛出师门？！ 　　在这个尊师重道的年代, 这是非常非常严重的罪名，严重到遭世人唾弃的那种。 　　小癞子万万没想到，连海如此绝情, 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断绝师徒关系。他腰一塌，整个人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眼泪滚滚而出。 　　这……绝对不是他承受的起的。 　　没有海叔徒儿这块金字招牌, 他拿什么在安城的美食江湖行走？ 　　“师……海叔, 我知道错了，您老人家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小癞子抬起头, 充满期待的看向连海。为了让师傅心软, 他膝行几步, 紧紧抱住师傅的大腿。 　　“海叔，您好狠的心啊。我八岁就到了您身边，跟着您二十多年, 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离开您老人家，我该怎么办？” 　　哦哟, 好像说错话了？ 　　小癞子打了个咯噔, 心里一惊。 　　别慌！他假装淡定的仰起头, 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 “海叔, 您就把我当成小猫小狗，我只想留在您身边尽孝，好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这次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气，你原谅我吧。” 　　他这样不顾脸面苦苦哀求, 连海这个老不死的总会心软了吧？ 　　小癞子蜜汁自信，他总觉得师傅不会真的和他生气。就像他小时候闯了无数祸，师傅每次都会出手替他摆平的。 　　连海这个老不死的, 最大的缺点就是念旧情重情义。 　　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呵呵，不可能！”连海把小癞子的表情收入眼底，他冷笑着给了人一脚，把小癞子踢的“骨碌碌”滚了好几圈，“现在知道错，晚了。才你把店面开到宋老板对面开始，你就是背叛师门！” 　　哦哟，看来连海是动真格的了。 　　宋慧珍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连海那一脚还可以更重一点，最好把渣渣踢残废。 　　她握紧拳头，得意的冲着小癞子挥了挥。 　　“不……师傅！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只是气不过，我根本没有叛出师门，我永远是您的徒弟啊。”小癞子在地上爬行，想要接近连海。 　　“不许叫我师傅！” 　　连海拉下脸，沉重的说，“看看，我养大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真是可笑。我已经原谅了你无数次，这次是真的不原谅你了。成年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好自为之吧。” 　　“带上你的家人给我滚，敢在安城露面，见一次打一次。” 　　说海叔的话刚说完，就有他的徒子徒孙上前，把小癞子和他的亲亲家人拖走。海叔厌恶的人，基本不可能翻身。 　　看着小癞子像死狗一样被人拖走，连海怎能无动于衷？他负手而立，闭着眼强忍酸涩。虽然只是给老六找的一个玩伴，但他也是付出了真心，把人当成子侄养大。 　　唉，贪心不足啊。 　　海叔一来就用雷霆手段处置了小癞子，癞家人吓得胆战心惊。不用别人动手，就贼溜溜的往相反方向跑开。 　　反正也是早就丢开的孩子，再丢一次又如何？ 　　至于躺在地上装死的赖老爷子，一个鲤鱼打挺就爬了起来，抓起烟杆跑得比兔子都快。 　　宋慧珍看了也是叹为观止，对老爷子的身手感到佩服。小癞子的事告诫她，人不能忘恩负义，更不能忘本。 　　连海睁开眼，把目光投向袁倩倩，皱着眉头打量好一会，最后踱着四方步来到小姑娘身边，思量着开口，“袁倩倩姑娘，你救了我海叔的师妹，这份恩情我得报答。说吧，你要什么？” 　　一个不自爱的姑娘，换作以前，他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不过，现在另当别论了。 　　海叔说话，那是掷地有声。 　　这一份承诺，太值钱了。 　　“嗡嗡嗡”，现场的人交头接耳，对袁倩倩妒忌的眼都红了：怎么就不是他/她砸倒癞老头啊？ 　　袁倩倩吓坏了！ 　　这个可是安城鼎鼎大名的海叔，他居然感谢自己？！随后，她又妒忌的脸都歪了。海叔的师妹是谁，不言而喻。 　　宋慧珍！ 　　又是这个女人！ 　　袁倩倩抓着外套的手指捏的发白，身体颤抖的像随风摇曳的树枝。怎么办？她和宋慧珍的差距，越来越远大怎么办？ 　　“……谢谢海叔。我、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在中山路开一间服装店。海叔，你说我能实现梦想吗？” 　　袁倩倩抬起下巴，含着眼泪看向海叔。学前路她是混不下去了，但中山路可以继续书写她的传奇。 　　中山路上一间店面？ 　　袁倩倩很敢想嘛。 　　宋慧珍张大嘴巴，突然发觉自己还是值几个铜板的，不过袁倩倩那恨之入骨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得罪的袁倩倩，以致这个姑娘如此恨她？宋慧珍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不遭人妒是庸才？ 　　不过连海刚才气势汹汹，把癞家吓得P都不敢放，派头相当不错。 　　“……师兄，袁倩倩救的是我，这店面我来。”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值这么多钱，但当着这么多人，宋慧珍不能退缩。 　　“放屁！我连海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小师妹你想让我当众食言？一间店面是吧？三天后你来御膳楼找我。”连海义正辞严发完飙，腰一塌屁颠屁颠滚到宋慧珍跟前。 　　他谄媚的点头哈腰，和刚才威风八面的样子判若两人，“小师妹～我不是故意呛你的，我就是一大老粗，说话天生大嗓门，真的。” 　　“嗯”，宋慧珍把脑袋埋在丈夫胸脯，闷闷的发出一个鼻音。 　　“小师妹，要不也给你整一间中山路的店面玩玩？”连海傻眼，搓着手继续哄。要是不能把小师妹哄开心，师叔会不会打断他的老腿？ 　　“不要。”宋慧珍肩膀可疑的抖了抖。 　　这是……真伤心了？ 　　连海有些发愁，拿娇滴滴的小师妹没有丁点办法。无奈之下，他只能舔着老脸向妹夫求助。 　　宋慧珍已经笑出腹肌了，连海怪好玩的。不过她心里还是很有触动的，不过见了几面的无亲无故的小师妹，连海肯为她做到这一步，真的很难得了。 　　庄城低头看了眼笑出一身汗的妻子，戳了戳她的腰，示意她还是见好就收吧。 　　抓着庄城的手指，宋慧珍会意。在丈夫怀里蹭了蹭，把眼睛蹭红，她才探出头来，带着鼻音说话，“师兄，我没事了。你都是为了我，我怎么会怪你呢？” 　　小师妹脸蛋红扑扑的，茶色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哎，说到底还是他逆徒惹的祸，他这师傅就当最后一次给人擦屁股吧。 　　“小师妹，要不师兄给你当几天捞面工？” 　　“不要工钱？我要！” 　　“嘶”，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让海叔捞面，除了宋慧珍，没人有这个狗胆。 　　不过，好期待怎么破？！ 　　只接受了三秒钟万众瞩目的袁倩倩，忿忿不平的盯着宋慧珍和海叔互动。她低头垂眸，用外套把自己裹紧。 　　见海叔低声下气和宋慧珍赔不是，原先高大上的滤镜碎了一地。她死死捏着衣角，就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开骂。 　　那边互动结束，袁倩倩披着外套，“趾高气昂”的向宋慧珍走去。插肩而过时，她突然装模作样大声说道，“哎呦宋老板，抱着你的这个男人真的爱你吗？我怎么瞧见他跟别的女人鬼混，好几次呢！” 　　造作的笑，夸张的嗲，钻心的恶毒，她就是要宋慧珍难堪！ 　　顺着袁倩倩的目光，宋慧珍看到的是瑟瑟发抖的刘婷。这个女的好面熟？ 　　呵呵呵，想起来了。 　　好吧，既然袁倩倩这么想看她上演河东狮吼，满足一下又何妨？ 　　宋慧珍从庄城怀里挣脱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刘婷，气势汹汹的骂，“别缠着我男人了好不好？天下好男人千千万，虽然他们都不及庄城，但他已经是我的人了。给你们看看已经是我大度，还想觊觎就过分了。” 　　不是，袁倩倩傻眼。 　　宋慧珍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骂刘婷有何用，和狗男人打一顿才是正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宋慧珍不行哦。 　　人都是双标的，特别是袁倩倩。 　　“天地良心，这个女的是谁我都不知道，宋老板你一定要相信我。”庄城捏了捏手指，拳头有点硬。他虽然不打女人，但这个袁倩倩他可以破例。 　　什么玩意啊！自己不如意，就让别人不好过，真的很过分。 　　“庄城～你……” 　　刘婷哀怨的掏出手帕，擦拭眼眶。 　　“看看，又来了。这个女的有眼疾，宋老板你看到了吧？”庄城拉着宋慧珍的手，指着刘婷的眼睛说道。 　　哈哈哈，宋慧珍被丈夫逗笑，刘婷这是在抛媚眼好吧？抛了半天抛了个寂寞不说，还被人当眼疾，也是够惨的。 　　宋慧珍忍不住同情起刘婷。 　　比宋慧珍更无语的是袁倩倩，她翻着白眼狠狠的跺跺脚，这是什么绝世大傻瓜？刘婷也算小美女一枚，庄城怎么就不动心呢？ 　　真的有不吃屎的狗吗？ 　　袁倩倩有些不敢相信。 　　气死她了。 　　刘婷捏着手帕恨不得原地去世！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呜呜呜”，刘婷哭了。她可不是袁倩倩这个破烂货，她要脸要名声的啊。现在好了，她的心思被袁倩倩一嗓子吼破，她还怎么处对象？ 　　宋慧珍都不忍心再骂刘婷，她揪起庄城的衣服，拖着他往宋记走，“以后不许随便出门，不许沾花惹草，不许……不许离开我三米远，知不知道？” 　　路过袁倩倩时，宋慧珍撞了下她的肩膀，随即拉着庄城扬长而去。 　　再见，再也不见。 第64章 一个星期后，医生才…… 　　一个星期后, 医生才放老六出院。连海拉着养子，马不停蹄赶到春深弄朱奶奶家，给他办了一个不盛大但热闹的认亲宴。 　　几杯白酒下肚, 连海就抓着朱奶奶的手，抽抽搭搭掉起眼泪，“我、我连海再没有想到会有这样、这样亲朋满座的一天, 老子值了。” 　　“呜呜呜, 我无儿无女无牵无挂，自从找到师叔一家, 每天都像过、过大年。” 　　“嗯, 连海你好日子在后头呢。来来来, 老六赶紧给干爹磕头。”朱奶奶不着痕迹的甩开连海的手，挥手让老六到前面来。 　　圆桌摆在院子里，桂花树上已经有零星花朵绽放。仔细一闻, 就可以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老六坐在宋慧珍下手，正被宋国豪勾着脖子劝酒, 见到师叔祖召唤, 他赶紧跑到前面, 乖乖站定。 　　咪了几口小酒, 他已经脸飞红霞, 眼含春水，娇艳的不像话。 　　“老六啊，你师傅只愿你长命百岁。师叔祖也不会起名，思前想后, 就送你鹤年两字。”朱奶奶满脸怜爱的看着老六，微微颔首。 　　嗯，这孩子长得不错, 有几分师兄当年的风采。 　　好吧，说到底朱奶奶也就是个颜控。 　　鹤年？连鹤年！ 　　这名字好听。 　　老六眼眶湿润，师傅的良苦用心他收到了。无需赘言，他“扑通”一声跪倒，“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爸，儿子给您磕头了。” 　　从今往后，这就是他父亲。 　　“哎～”连海眼泪止都止不住，他抓着老六的胳膊就往上拎，“鹤年，你把身体养好，娶一个婆娘生一个娃娃，爸这辈子就圆满了。” 　　说完，新鲜出炉的父子俩抱头痛哭。 　　宋慧珍把剥好的虾仁沾点醋，递到粥粥嘴边。那边父子情深，那她就来母子深情。 　　“啊呜”，虾仁连同手指被人含到嘴里。粗糙的舌头舔过手指的每一个细节，轻轻吮吸。 　　要命！ 　　庄小城最近色气满满，她招架不住了。 　　当着全家人的面，这样勾引她真的好吗？咳咳，请注意一下时间地点好不好？ 　　慧珍嗔了他一眼，庄城这才满意的把虾仁卷进嘴里，盯着妻子娇滴滴的脸蛋慢慢咀嚼。 　　真希望被他吃干抹净的不是虾仁。 　　“麻麻，我要次虾仁！”粥粥从庄城怀里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那一盘大虾。他咂咂嘴，感觉口水随时都要滴下来。 　　“好好好，妈妈给你剥。” 　　宋慧珍收回手指，在庄城的腰侧擦干净，才夹起一只大虾剥起来。 　　老六伏在连海的肩膀上，把这一幕收入眼底。他扯了扯嘴角，轻轻的笑了笑。爱情就是这个模样吗？没有鲜花没有音乐，只一个虾仁就让人想入非非？ 　　“连海，医生都说了，鹤年这个身体不乐观啊。这么多年了，你找过解决办法没？”朱奶奶摇起心爱的蒲扇，冷酷无情的打断了父子情深。 　　“有，怎么没有。” 　　连海用衣袖擦着眼眶，吸着鼻子说道，“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能找的神医我都找了，可……老六这是单纯饿坏的，最是棘手。除了慢慢调养，别无他法。哎，要是我能早点遇到就……” 　　“爸！要不是你捡到我，我早就饿死在垃圾堆里了。现在您说的这是什么混话，能遇到您已经是我天大的福气。至于身体……总有办法的。”连鹤年站到连海身后，替他捏着肩膀。 　　虽然力度小到可以忽略，可连海心里暖和啊。特别是他刚刚经历了小癞子的背叛，对老六的亲近特别熨帖。 　　“诶嘿嘿嘿，小师妹，这大虾不错吧？” 　　咦，笑得这么猥琐，必有所求。 　　宋慧珍看着粥粥把吓咬进嘴里，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老狐狸，“师兄，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师妹我一定竭尽所能。” 　　毕竟，她还欠着人一间中山路的店面呢。 　　“嘿嘿嘿，小师妹就是爽快，对我胃口。”连海端起酒杯，“滋溜”一口饮尽，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不瞒师叔师妹，我这里确实是有一个办法，但是吧……” 　　“一个老爷们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爱说不说。”朱奶奶被吊起胃口，狠狠怼了连海一眼。 　　宋慧珍借机摸到庄城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掌。唔，上面有好多老茧。食指这个是抓捕犯人时被划伤的，掌心这一条疤是空手夺匕首留下的，还有…… 　　庄城被宋慧珍摸的没了脾气，可又舍不得甩开，只能握紧拳头，把妻子作乱的手控制住。 　　撩的比谁都凶，真枪实弹跑的比谁都快。慧珍啊慧珍，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说，我马上说。” 　　连海讪笑着又夹起一块五花肉，“啊呜”一口就吞到嘴里，抿一下就顺着喉咙滑到胃里，他满足的眯起眼睛，“我在师傅的遗物里找到一本食谱，上面总共记载了三道菜。一道叫做芙蓉白玉羹，第二道叫做龟鹤延年汤，第三道……叫做固本培元汤。” 　　“噢？” 　　朱奶奶直起腰来，把蒲扇放到腿上，“我并没有听师父和师兄提起过，不过，这固本培元汤好像是对症的吧？我说连海，不会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做成功过？” 　　“不瞒师叔祖……” 　　“还是叫我朱奶奶吧。” 　　“……好，不瞒朱奶奶，爸确实一次都没成功过。”连鹤年脸僵了僵，这的确是爸的黑历史。 　　“嘿嘿嘿”，连海摸着光头傻笑。笑完，他从背后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朱奶奶，“师叔，我已经尽力了。不过我水平有限，只能拜托您和小师妹了。” 　　哟，看来是有备而来。 　　宋慧珍咬着嘴唇，目光灼灼盯着木匣子，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全部调动起来。到底是怎样的难度，连海叔这样的高手都做不出来？ 　　好想看看啊。 　　“好的，不过连海你也不要报太大希望。我和慧珍会尽力的，这点你放心。”朱奶奶冷酷无情的无视了宋慧珍灼热的目光，把木匣子塞到腰后。 　　“庄城，这次沪市之行顺利吗？” 　　宋慧珍有些泄气，气呼呼的咬着筷子。她怀疑这是师傅的恶趣味，就是要让她心痒难耐。哼，明明庄城已经把沪市之行详详细细汇报过了，现在再提是什么意思？ 　　庄城笑着捏了把妻子的脸颊，并没有作声。朱奶奶的良苦用心，等一下就有分晓。不过……慧珍越来越活泼到是事实。 　　想起妻子刚重生回来时那种对世界的抗拒，对爱的抗拒，现在的妻子无疑是天使。 　　“哎，妹夫去沪市干什么？倒买倒卖现在不好挣钱。”连海听到“沪市”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问道。 　　“庄城是去沪市帮我办点私事。这个孩子胆大心细，又有功夫傍身，是最合适的人选。”朱奶奶拿起蒲扇，神秘的笑了笑。 　　噢。连海被勾的心痒痒。 　　他把筷子放下，撑着桌子凑近朱奶奶，“嘿嘿嘿，师叔莫不是有什么赚钱的好营生？带带师侄啊，我家大业大不假，但花销也大。” 　　朱奶奶摇着蒲扇，笑而不语。 　　连海赤急白脸的看向庄城，“阿城～跟海叔说说呗？” 　　“咳咳”，庄城握着空心拳掩唇咳嗽，然后拼命给连海使眼色：朱奶奶不放话，他不敢说的。 　　宋慧珍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拧了把庄城腰侧的软肉。然后手指舞动一路向下，来到丈夫挺翘的臀部。 　　“唔”，手感不错。 　　庄城面无表情的挺直了背，慧珍真的是越来越过分是不是？有机会他一定要让她知道撩拨男人的后果。 　　“连海，这件事有很大的风险，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朱奶奶无奈的用蒲扇拍了拍连海的胳膊，叹着气说。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连海眼睛亮的像电灯泡，嘴角留下可疑的水渍。他抓着鹤年的胳膊，急切的盯着朱奶奶 “师叔～我不怕风险，就怕没钱赚。您老人家行行好告诉我吧，我会对此进行判断，再决定要不要参与。” 　　“哎，好吧。” 　　听朱奶奶把股票的事讲完，大老粗连海嘴巴已经合不拢了，“这个啥股啥票靠谱吗？师叔你不会上了骗子的当吧？” 　　朱奶奶气的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她是多想不开才跟这傻子讲这么多？ 　　失算了啊。 　　“师兄啊，是你逼着师傅讲，讲完了你又这种态度，烦不烦人啊？师傅，你已经把财富密码公布于众，有人死活不相信也没办法，想开点吧。”宋慧珍双手一摊，然后继续给粥粥及粥粥爸剥虾仁。 　　“也对。这个月我再拿十万出来，庄城办事我放心。”朱奶奶想的开，笑着又掏出一张存折。 　　“啪叽”，大虾掉到桌子上。 　　宋慧珍循着存折追索到师傅脸上，屏息凝神。此时她眼中，师傅就是金光闪闪的财神菩萨。 　　财神菩萨一洒手，大把大把钞票就朝她飞来。爽啊。 　　这是什么神仙师傅，她值得拥有。 　　“我决定了，我要把宋记抵押三十万，我要买股票，谁都不许拦我。” 　　看来，这对师徒中毒太深了。 　　连海胆战心惊的咽了咽口水，和鹤年交换个眼神，才哆哆嗦嗦一拍桌子，“干他娘的，老子出十万。庄城，阿城，妹夫，你可要帮你海叔把钱看牢。这可是海叔赚的血汗钱，少掉一分都心疼半天。” 　　“别，连海你还是赚血汗钱比较踏实。” 　　“对，师兄的血汗钱还是不要糟蹋了。” 　　“嗯，海叔要不还是算了吧？” 　　…… 　　“呸，我看哪个敢劝老子。” 　　连海面色潮红，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摸出一张存折拍到桌子上。 　　“这里多少我不记得，拿～去～” 第65章 “嘻嘻，师兄放心。…… 　　“嘻嘻, 师兄放心。”宋慧珍抓着存折一角，用力一拽，存折就到了她手里。 　　看着快哭出来的连海, 她得意洋洋的用存折拍着掌心。配合这两个老人家演了一台戏，她也怪不容易的。 　　要不是早有准备，怎么可能有人随手掏出十万块钱来？她又不傻。 　　宋慧珍吸了吸鼻子, 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趁师傅跟连海说话的工夫, 她偷偷摸摸抽出木匣子放到腿上。要让她等到明天，估计晚上睡不着。 　　“咔哒”。 　　木匣子应声而开, 里面是朱砂色的丝绒打底, 一本破破索索的古籍卧在正中央。 　　只一眼, 就让宋慧珍呼吸急促，心“砰砰砰”直跳。她有预感，她日后成败都系在这本泛黄的食谱上。 　　近乡情怯, 好一会她才敢小心翼翼的取出古籍，迫不及待的翻开。纸张泛黄发脆不说, 还有水浸油污虫蛀的现象, 不过并不影响阅读。 　　第一页作者长篇大论叙述了固本培元汤的功效。按他描述, 简直就是体弱多病者的福音。就是寻常人服用, 也能强身健体百病不侵。 　　第二页作者简单粗暴的讲述了固本培元汤的食材, 宋慧珍看了只能咋舌称奇。足足翻了三页她才把原材料看完，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无所不用其极，还有人参灵芝天山雪莲之类名贵药材。 　　据宋慧珍的不完全统计，各种材料足有一百多种！把这么多材料收集齐都是个大难题, 更何论把不同品性的食材融汇贯通。 　　难，确实是难。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作者并没有讲述制作过程, 只在最后留下一行蝇头小楷：此汤完成时会有异象，厨师应在七秒内取其出华。 　　否则，此汤无用。 　　啧啧啧，这哪里是做菜，感觉这是炼丹了好吧？！ 　　宋慧珍满头大汗合上食谱，心里面翻江倒海。看完后她的第一感受就是扯蛋，煮个汤还有异象？ 　　是不是还有可能要渡个雷劫？ 　　可转念一想，重生这么不科学的事都发生了，煮个汤有异象也许……是可能的？ 　　而这个汤的功效也是逆天，改变体质且没有丁点副作用，谁都想拥有。看清楚了，是改变不是改善噢。 　　沉淀一下心情，宋慧珍继续往后翻看，接下来讲述的是芙蓉白玉羹。 　　如果说固本培元汤的复杂程度让她咋舌，那芙蓉白玉就让她口水直流三千尺。 　　宋慧珍敢肯定，只要是母的都会被芙蓉白玉羹的功效吸引。由内而外作用于身体，让人轻松拥有婴儿般嫩滑无暇的肌肤。 　　她双手捧着脸，陷入狂热。 　　不不不，至少四页的原材料根本不能动摇她的决心。等固本汤弄好，她一定要给自己熬这个芙蓉白玉羹，不惜一切代价！ 　　至于最后一道菜，不用详细说，是个人都明白效果。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市场需求也是巨大的。 　　宋慧珍合上食谱，夜风夹杂着粥粥欢快的笑声，才让她从狂热中挣脱出来。她深呼吸一口，颤抖着把木匣子关上。 　　她的预感是对的，只要她能做出这三道菜，惩治个把幕后黑手毛毛雨。 　　加油吧，宋慧珍。 　　连鹤年回归，宋记又不用多操心，宋慧珍就把精力放到固本汤上面。连海这个老狐狸，第二天就把食材备齐，一百多种食材把厨房堆的满满当当。 　　谁说连海没事先准备，宋慧珍跟谁急。 　　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宋慧珍骂骂咧咧的在厨房里处理数不清的食材，一样都没有假手于人。 　　凭着本能把各色食材依次放入大锅中，然后不时添加药材。“咕嘟咕嘟”，空气中先是肉香，接着是药香。问题是它们像两条平行线，各走各的阳关道。 　　朱奶奶坐在心爱的躺椅上，轻轻的摇了摇头。慧珍最近有些着急，好像有老虎在她身后追。 　　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做菜的大忌。今天这次尝试，慧珍表现的特别急躁，失败是必然的。 　　果然，没过多久，朱奶奶就听到厨房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徒弟灰头土脸从浓烟滚滚的厨房里跑出来。 　　“唉”，朱奶奶见人没事，这才安心的躺下，继续摇她的蒲扇。 　　徒弟这段时间发展的太顺，顺的她都忘了进厨房的初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是该让她尝尝失败的滋味了。 　　宋慧珍撑着膝盖，呆呆的望着冒出浓烟的厨房。居然失败了，这不应该啊？从重生获得金手指开始，她就没有在厨房失败过！ 　　宋慧珍咬着牙，恨恨的捶着膝盖。她不能做出这三道菜，拿什么和幕后黑手抗衡？ 　　她居然失败了？ 　　她怎么会失败的？ 　　失败了她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打击让宋慧珍心急如焚，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住厨房。她拎着一桶井水冲进厨房，“次啦”浇灭火星，幸好没有引起火灾。 　　看着狼藉的厨房，宋慧珍顶着大花脸欲哭无泪。踩着积水走到灶台边，她直接上手揭开锅盖，焦黑色的块状物出现在她眼前，还散发着刺鼻的臭味，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从作者的描述来看，他似乎也没有成功过，以致于对制作过程讳莫如深。海叔也没有成功，可见这难度是破表级别的。 　　这样安慰自己，宋慧珍心里好受一点。 　　叹了口气，她开始打扫战场。 　　明天再战。 　　她一定会成功的。 　　第二天，宋慧珍接过海叔送来的材料，一头扎进了厨房。昨晚她一夜没睡，在脑子里一遍遍演练制作过程。 　　窗户半开，风裹挟着淡淡的桂花香吹了进来，秋天真的到了。很快又是一年，没有岁月可以蹉跎，她必须进击。 　　第二次操作，宋慧珍熟练很多，甚至根据推测调换了几种食材入锅的顺序。随着火的威力，她明显感觉到各种食材在锅里交融。 　　厨房里飘出奇异的香味，仿佛两根线条时而交汇时而融合。 　　朱奶奶站在桂花树下，不耐烦的踱了几步。手扇扇风，再次感受厨房里飘来的香味。虽然很香，可是……少了精髓，没有灵魂。 　　比昨天有明显进步，但…… 　　“砰”，厨房里又一次传出声响。过来好一会，徒弟才蔫不拉几的走了出来。她脸上黑一条白一条，跟狸花猫似的。 　　宋慧珍垂头丧气从厨房出来，再次的失败给了她沉重打击。扑进师傅怀里，她“呜呜呜”哭了出来。 　　朱奶奶拍了拍徒弟的背，就冷酷无情的把人一把推开，“哭什么哭！你急躁成这样，怎么可能成功？你以为你是神仙，老想着一把成功，做什么白日梦。赶紧洗洗，像什么样子。” 　　灰都擦到我衣服上了，这倒霉徒弟。 　　宋慧珍用手背揉了把脸，哭唧唧的看着师傅使劲的拍肩膀，“师傅你好狠的心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推我！你这么冷酷无情，其实是不想弄脏衣服吧？太过分了有没有？” 　　宋慧珍难得孩子气的发起脾气，气鼓鼓的指责朱奶奶。要换作平时，借她十个狗胆都不敢。 　　不过失败冲昏了她的头脑，此刻的她变得无所畏惧，“真的好难的，失败两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我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师傅，对待徒弟要表扬为主。” 　　朱奶奶失笑，摇着头走近徒弟，在她脑袋上撸了一把。这是她千挑万选的，那里基本没沾到灰。 　　“你需要我安慰吗？你不需要，你反到需要有人骂醒你。慧珍，你失败不是因为技术，而是被你的心境拖累。功到自然成，你仔细品品。” 　　庄城加班回家，看到的就是坐在台阶上捧着脸陷入迷茫的妻子。他把自行车靠墙停好，脱下湿透的衬衫，一屁股坐到妻子身边。 　　似乎一下午的时光，桂花就盛开了。树上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散发出浓郁甜腻的香味。 　　宋慧珍看着庄城推着自行车回家，看着他把自行车停到墙角，看着他边走边脱下衬衫。皎洁的月光下，男人毫无顾忌的向她展示好身材。 　　发达的肱二头肌，漂亮的六块腹肌，还有隐约的人鱼线，以及包裹在长裤下的大长腿，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她捧着脸，吞咽着口水看的饶有兴味，暂时忘记了烦恼。 　　等丈夫坐到自己身边，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小腰蹭啊蹭。 　　这世界上只有这个怀抱，永远无条件的对她敞开。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陪伴，真好。 　　妻子急切的扑进他怀抱，庄城有些受宠若惊。他平举着手，不敢有进一步动作。等到妻子蹭了又蹭，他才明目张胆的把妻子抱紧。 　　“是不是今天又没成功？” 　　他笑着调侃。 　　这下子可是算是捅了马蜂窝，宋慧珍猛的直起身，拧着丈夫的耳朵，气势汹汹的责问，“庄小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又？今天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庄城不退反进，凑过去在宋慧珍脸上嘬一口，然后高举着手，做投降状，“慧珍，你难道没觉得你最近特别焦虑吗？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制作这么高难度的菜品，成功的概率不会高的。” 　　焦虑！ 　　这个词最近反复出现。 　　宋慧珍失去和丈夫打闹的心情，继续捧着脸迷茫。她四十五度角望着桂花树，整个人颓丧的不得了。 　　“庄城，我怎么能不焦虑？那个京城来的幕后黑手就像这棵大树，而我就像大树底下不起眼的小蚂蚁。无论我怎么倾尽全力，都不能撼动大树分毫，这太可悲了。” 　　“再说我能侥幸躲过一次算计，下次还能这么幸运吗？谁又能保证，明天、后天、后后天她不会再来算计我们？我害怕啊，怕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那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如果站在树下的是一头八百斤重的野猪，你猜大树会不会害怕？”庄城揽着宋慧珍的肩膀，打起比方。 　　“野猪？谁是野猪？！庄小城，我看你是存心找打。”宋慧珍思维偏到西伯利亚，她怒不可遏的捶着丈夫的胸口。 　　“哎呦”，庄城抱着胸脯又不敢跑，只能怂叽叽的求饶，“我！我是野猪还不行嘛。再说野猪怎么了？野猪三下就能掀翻一棵大树，力气不要太大。” 　　咦？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算了算了，自己男人，打坏了心疼的还是自己。嗯，明天把灶台搬到院子里，她就不信了，还有她金手指搞不定的菜品？ 　　不过，她总觉得庄小城是在用野猪内涵她，不过没有证据。 第66章 今天，宋慧珍在院子…… 　　今天, 宋慧珍在院子里砌了个简易灶台，架起大锅开始第三次尝试。 　　焦不焦虑她搞不清楚，但对成功的渴望到是一天比一天强烈。凭着必胜的信念, 她决定勇敢的冲冲冲。 　　第三次站在大锅前，宋慧珍已经淡定了许多。一件件食材在她手里变得格外乖顺，它们“咕咚咕咚”挨次跳进锅里, 为最后的成功添砖加瓦。 　　连海围着灶台转起圈圈, 他浑身哆嗦比宋慧珍本人紧张一万倍。前两天他根本不敢看，今天他鼓足勇气才来到现场。 　　怎么还不好？这从下午一直到傍晚, 足足有六个小时了！ 　　急死个人。 　　连海抓着衣袖擦汗, 可这汗就跟坏了的自来水龙头似的, 永远都擦不干净。他没走几步就腿肚子发软，只好扶着桂花树喘粗气。 　　转眼工夫，出门赚钱的陆陆续续回家。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恨不得把脚扛到肩膀上。就连平时上蹿下跳无所顾忌的粥粥，今天也是出奇的乖巧。 　　粥粥靠在朱奶奶怀里, 瞪大眼睛看着麻麻做菜。麻麻太辛苦了, 一头大汗站在灶台边, 还要不停的翻炒。 　　哎, 粥粥捏捏自己的肚肚, 下定决心要次多多的饭菜，快快长大，这样麻麻就不用这么辛苦啦。 　　朱奶奶把粥粥肉乎乎的身体抱在胸前，脸色平静的摇着蒲扇。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慌乱着急一点不比连海少。 　　徒弟是急躁不假，但她那种迎难而上的拼劲更是感人。她有预感，今天徒弟会成功！ 　　这样想着, 她连蒲扇都摇得欢快起来。 　　庄城满头大汗赶回家，他甚至把自行车停在弄堂里，就怕弄出声响影响妻子发挥。一走进院子，他就知道到了要紧关头。 　　宋慧珍出了多少汗她自己也搞不清了，只知道衣服是湿了干干了湿，反反复复无数次。头发更是像被水淋透，黏在一坨沾在脸上。 　　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锅里。金乌西坠，她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搅动间她发觉锅里的药材已经全部融化，汤色呈现漂亮的琥珀色。 　　快要成功了！ 　　宋慧珍精神大振。 　　果然，在她一个兜底翻之后，本来有无数细碎泡泡的汤神奇的平静下来。直径一米的大锅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小水泡，它像顽皮的孩子，一会出现在锅沿，下一秒又在锅中央跳舞。 　　真是见所未见的奇景。 　　所有人围到锅边，屏息凝神等待最后时刻的降临。 　　那么问题来了，所谓的异象是这个吗？ 　　谁都不能肯定。 　　朱奶奶用眼神询问连海，毕竟这个老头子曾经做过，算是有经验，吧？ 　　连海看到了师叔询问的眼神，只能尴尬的笑笑。他只是炸了几次厨房，根本没到达过这一步，嘿嘿嘿。 　　“咦”，宋国豪吃惊的叫了出来。看到大家谴责的目光，他怯怯的捂紧嘴巴，用指了指大锅。 　　哦豁，这是什么玩意？ 　　宋慧珍握着大马勺，全神贯注盯着锅里的景象。水雾弥漫着大锅上方，凭空出现一片迷你版七彩祥云，缓缓飘动。 　　哇靠哇靠哇靠，奇迹啊！ 　　宋慧珍却无心欣赏，她挥动大马勺朝着大锅就是一勺。手起勺落，快稳准，正好把那调皮的小气泡舀到碗里。 　　不多不少，恰好一平碗。 　　宋慧珍端着碗，身体晃了晃，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把碗递给连鹤年，她的笑比七彩祥云还要绚烂。 　　“不辱使命，我、成功了！” 　　连鹤年端着碗，深深的看了小师叔一眼。这个笑容过于美丽，以致于他无法忘记。 　　“不是，小师妹你是怎么捉到小气泡的？它的运动毫无规律啊。”连海揉着眼睛，不服气的嘟哝。 　　“直觉。” 　　宋慧珍把马勺丢进锅里，然后放松的往后倒。因为她坚信，那个男人绝对能接住她。 　　靠在庄城胸口，宋慧珍打了个呵欠，就这样直挺挺的睡了过去。 　　天赋！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 　　连海气的七窍生烟，只恨自己少了这点天赋。抬头看见小师妹已经累的睡着，他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朱奶奶站在锅边，神色不定的盯着连鹤年。在慧珍下手的后一秒，她也锁定了气泡。在她之后，她发现连鹤年也有收获。她是有几十年的积累，可见小连天赋惊人。 　　但最令她吃惊的，却是宋国豪。 　　这个孩子除了赤子之心犹在，她还没发现有其他优点。直到今天，这个孩子跟连鹤年前后脚锁定气泡，她才能确定宋家姐弟是老天爷赏饭吃。 　　啧啧啧，这种天然呆果然是老天爷最偏爱的。 　　睡了半个小时，宋慧珍就被“咕噜噜”叫的肚子饿醒。她顾不得身体酸臭发馊，直挺挺坐起来，光着脚就往院子里跑。 　　“天啦，有什么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敢怒不敢言。 　　“你不来，我们怎么会动筷子？”朱奶奶用蒲扇遮住半边脸，没好气的说。 　　“那你们一副快要吐出来的表情是为什么，嫌我臭？粥粥，麻麻臭吗？”宋慧珍故意凑近粥粥——爸，瞪着眼睛问道。 　　粥粥皱着小眉头为难的思考一会，才目光躲闪的说，“麻麻不臭，麻麻最香了。真的。” 　　要是粥粥不捏鼻子，宋慧珍要真的相信了，可惜……她捏了把粥粥的肥脸蛋，又暗戳戳摸了把丈夫的屁股，才哼着歌往卫生间钻。 　　洗了个战斗澡，宋慧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跑出来。刚坐下，面前就递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 　　汤色清亮，香味浓郁，闻一口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这么完美的汤品，竟然是她亲手熬出来的？！ 　　真是了不起。 　　宋慧珍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然后不客气的接过碗。捏着汤勺，她舀起一勺就往嘴里送。 　　“唔唔唔。” 　　院子里只有鼻子里发出的赞叹声，以及勺子碰到碗发出的清脆撞击声，和着甜蜜的桂花香，让人陶醉。 　　“唔，这也太好喝了，就是神仙都不换。” 　　“嗝。”宋国豪把碗底的肉屑捡到嘴里，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感慨。 　　“嗯，我看这汤就叫神仙汤，怎么样？”朱奶奶掏出手帕，翘着兰花指擦了下嘴角。不知不觉一碗汤下肚，不但不觉得撑反而觉得浑身舒坦，这是普通肉汤难以企及的。 　　真挺神奇的。 　　朱奶奶的提议全票通过。 　　宋慧珍只觉得一碗汤下肚，浑身暖洋洋的，仿佛全身细胞都在做按摩，爽的人直想呻吟。 　　“哎，鹤年呢？” 　　吃饱喝足她才发现饭桌上少了个人，她懒洋洋的靠在丈夫肩膀，用力掩唇，打着呵欠问道。 　　“他喝完头汤就回房睡去了，这可能也是他身体自我修复的一个过程。”连海高兴的眉飞色舞，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不对，鹤年他睡哪了？”宋慧珍咬着筷子，有些蒙圈。 　　“睡哪？睡东厢呗！”宋国豪迷瞪着眼，哼着鼻子说，边说边瞄了瞄东厢。海叔肯定是早有预谋，估计行李就寄放在小卖部。 　　凭余大姐那贪财样，铁定帮人保密。 　　“不不不，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奶奶喜欢清净，怎么肯让连海父子登堂入室？宋慧珍觉得自己只睡了半个小时，怎么就跟家里脱节了？ 　　朱奶奶没有正面回答，她单手托腮，无奈的望着桂花树。连海就像牛皮糖，没脸没皮的，她……第一次遇到。 　　头疼。 　　“嘿嘿嘿，小师妹啊，我这是为了鹤年身体考虑。再说，这样我也能近距离照顾师叔啊。”连海“砰砰砰”拍着胸脯，说的冠冕堂皇。 　　呸，连老狐狸上门，准没安好心。 　　宋慧珍心里吐槽，脸上笑嘻嘻。院子是朱奶奶的，不容她置喙。 　　时间如流水，很快就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十九日，天空灰蒙蒙的，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雪。 　　宋慧珍坐在大堂里，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打瞌睡。已经过了饭点，宋记只有零星客人，她也不用招呼。 　　“砰”，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冲进来一股冷空气。 　　宋慧珍被冷风吹了个激灵，怒气冲冲的瞪着来人。哦豁，原来是“大哥大”赵永利。他穿着绿大衣带着狗皮帽，嬉皮笑脸的露着大白牙。 　　“嗨，宋老板，我又来了。” 　　这个家伙已经神隐了几个月，宋慧珍一度以为他被人谋财害命死于非命。她懒懒的招了招手，并没有站起来，“赵老板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 　　“来碗面，可想死我了。宋老板，我……现在是一言难尽呐。”赵永利一屁股坐到宋慧珍一桌，然后脱下装备，搓着手捂住耳朵，“这天气，肯定要下暴雪。” 　　面是宋国豪亲自端出来的，他和赵永利算老熟人，说话直来直往，“赵哥，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照顾宋记生意？” 　　“嗐，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去跟踪我对象了。”赵永利满脸悲愤，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挑起一筷子面条，“呼噜呼噜”大吃起来。 　　很快，大堂里只剩下赵永利一个客人。宋慧珍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赵老板，我的胃口被你吊起来了，赶紧继续啊。” 　　赵永利抹了一把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皮夹，取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宋慧珍，“宋老板，这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他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吧，可能有可能没有。”宋慧珍眼睛盯着钱夹，趁赵老板分心一把夺过。“吁”，她指着钱夹里女孩的照片吹了个口哨，“哇哇哇，赵永利你眼光很好，这姑娘漂亮。” 　　照片上的女孩长发披肩，笑容灿烂。 　　“丁月是很漂亮，又清纯又大方，我一眼就看中了。刚来我就展开热烈追求，她点头同意了。可是没多久我就发觉她对我有些……敷衍。” 　　“于是我放下公司的业务，偷偷摸摸跟踪她，最后发现她和一个野男人卿卿我我。” 　　“哎”，赵永利抱着脑袋，声音哽咽，“我样样不如那个男人我知道，我没有奥迪小轿车我，没有漂亮的脸蛋，但我有一颗真心啊。” 　　奥迪小轿车？ 　　宋慧珍猛的坐直身体，抓着赵永利的胳膊追问，“赵老板，这辆奥迪小轿车是什么牌照？” 　　“牌照？” 　　赵永利不解的抬头，意外的盯着宋慧珍，只见对方脸色无比认真，他才回忆起来，“额，宋老板容我想想啊。应该……不是本地牌照，噢对，是京A29748。啧啧啧，还是京城来的。” 　　京A？奥迪小轿车？ 　　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第67章 “揍他丫的，赵哥你…… 　　“揍他丫的, 赵哥你可不能手软。”宋国豪上半身撑在桌子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出馊主意。 　　“那可不，我冲上去就给了那个小白脸几拳, 把人打个鼻青脸肿。哈哈哈，叫他泡我对象，该！”赵永利拍着桌子, 笑得的打跌。 　　宋慧珍担忧的瞅了赵永利一眼, 那可是市委副书记，不知道会不会给他穿小鞋？ 　　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 她就听到门帘掀开的声音, 王志兵走了进来。 　　王志兵走进热气腾腾的宋记, 舒服的眯起眼睛。他从胸口掏出铝饭盒放到收银台，羞赧的抓着后脑勺，“嫂子, 给我来一斤鸡爪，要虎皮的。” 　　“啧啧啧, 王公安这天气都来找刘婷？”庄敏打了满满一饭盒鸡爪递给他, 捂着嘴笑得暧昧。 　　谁能想到, 这王志兵居然跟刘婷搞起对象, 两人你侬我侬感情稳定。听刘婶聊天时说, 两个已经见过家长，就等挑一个黄道吉日就可以订婚。 　　速度可真迅速。 　　“宋慧珍，你个&*@#&，你不得好死！” 　　谁兴致这么高, 天晴都等不得？ 　　宋慧珍叹着气站起来，慢吞吞挪到店门口，用手指在玻璃门上随意擦了几下, 这才把眼睛凑近往外看。 　　哦豁，果然是她。 　　宋慧珍搞不明白，她怎么跟自己耗上了？ 　　西北风呼啦啦的吹着，袁倩倩被吹了个透心凉。可一想到自己这两个月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她心疼的浑身滚烫。 　　“宋慧珍，有本事欺负我，没本事出来吗！”袁倩倩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指着宋记破口大骂，“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你很开心对不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宋慧珍你心肠太毒了。” 　　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宋慧珍觉得自己成了袁倩倩的出气筒，只要对方一个不如意就来骂街。嘁。 　　“小师叔，事情是这样的。上次这个女人不是狮子大开口要一间中山路的店面，我爸知道你们有过结，就……就租了一间店面给她，并且……”连鹤年用围裙擦着手，吞吞吐吐的说。 　　“说！” 　　“是！那些关于袁倩倩的流言传播，我爸没有制止，到是放任自流。小师叔你不要怪我爸，这事是我出的主意。这个袁倩倩这么跟您过不去，是该让她吃点苦头。” 　　连鹤年低垂着头，一副死不认错的表情。 　　宋慧珍恍然大悟，这袁倩倩估计是在中山路也混不下去，这才来宋记骂街的。 　　啧啧啧，真当她宋慧珍是软柿子啊？ 　　不过，连鹤年这小子真损呐。 　　哈哈哈，她喜欢。袁倩倩只说想在中山路开一间服装店，又没说店面产权归谁。 　　在她身后，王志兵拿起赵永利的大哥大，熟练的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庄敏虽然心疼袁倩倩的遭遇，但对她几次三番的无脑挑衅感到无语。说白了袁倩倩就是觉得宋记最好欺负，仅此而已。 　　“袁倩倩，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泼妇没有区别。回家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在宋记骂街。” 　　宋慧珍把门打开一条小缝，透过门缝朝外喊话。只要袁倩倩不怕出丑，她奉陪到底。 　　“宋慧珍我告诉你，我现在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天天到宋记骂街，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袁倩倩吸溜下鼻涕，双手叉腰跳着脚骂得声嘶力竭。 　　快下雪了，真他妈冷。 　　“哟，宋记可不管饭啊。你……有吃饭钱不？”反正天气原因没有顾客，宋慧珍决定逗袁倩倩玩玩。 　　“要你管！外头愿意请我吃饭的小伙子最少一个排，随姑奶奶挑。我告诉你宋慧珍，不要以为眼前的困难能把我打倒，我袁倩倩永不服输。” 　　袁倩倩站在风口，哆哆嗦嗦来回跺脚。 　　两个月的时间，袁倩倩变了很多。漂亮的鹅蛋脸被摧残成瓜子脸，光滑细腻的肌肤也不见踪影，整个人憔悴到不行。 　　宋慧珍看着这样的袁倩倩，又是好气又是可怜。这个傻姑娘愿意相信那些不靠谱的男人，也不愿意听她的话。 　　反骨都长到额头了这是？ 　　“倩倩，真的是你？” 　　哦豁，这是哪路神仙？ 　　宋慧珍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中年男人，被他对袁倩倩熟稔的语气惊呆。 　　“这是袁常德袁教授。”王志兵突然插嘴。 　　“小王……你认识袁教授？”宋慧珍回过头，上下打量。 　　王志兵和平常的退伍军人完全不一样，他是个白白嫩嫩的团子。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大概一百六，脸上常年带笑，看着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额……”，王志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翼，尴尬的出汗了，“那个……嫂子你要替我保密。袁倩倩是我未婚妻，前的，她就是逃婚才从家里搬出来。袁伯伯是安城师范的教授，我的老邻居。” 　　“噢～”宋慧珍眼神更加赤裸裸了，其实小王实在是结婚过日子的第一人选，是袁倩倩没有眼光。 　　“错不在你，小王你放宽心。跟袁倩倩一比，刘婷不知可爱多少倍。她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充满幻想的傻姑娘，你要珍惜。” 　　跟袁倩倩一比，谁都被衬托的可爱无比。 　　“嗯，我知道。”王志兵抓着饭盒，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 　　看来，他对刘婷非常满意。 　　“爸？你……你怎么会过来？” 　　袁倩倩有些怂，面对着从小疼爱自己的亲爹，她突然眼睛发酸，声音不自觉的放软，“爸～你女儿快被人欺负死了，你帮帮我呗？” 　　“倩倩，你从小要强，性子又烈，不欺负别人我就阿弥陀佛了。”袁常德变化脸色，就这样像陌生人一样注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倩倩你说实话，你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老父亲的心又酸又痛，想要确认他听到的流言。 　　“什么干了什么啊，我一个姑娘家就开开店呗。爸，你女儿开店又失败了，您给赞助点生活费不？”袁倩倩俏皮的冲爸爸吐了吐舌头。 　　按照惯例，老父亲心软，总会给她个五十一百的。 　　这些钱够她花一阵子的。到是刚子在局子里，给每个月要固定往他卡里打钱。哎，生活艰辛的滋味她算是尝到了。 　　“只是开店失败？倩倩你不要骗爸爸。” 　　袁常德用食指顶了顶眼镜，心开始冰冰凉。到了这个时候，女儿还不肯对他说实话，他的倩倩怎么成了这副嘴脸？ 　　袁倩倩被亲爸噎了下，她有些心虚。摸了摸干瘪的钱包，再想想刚子，她又生出无限勇气，“爸，你都不相信我，那这世上还有谁能信任？” 　　袁常德痛惜的望着女儿，看着她死不悔改。老教授育人无数却教不好自己的女儿，真是悲哀啊。 　　宋慧珍透过玻璃，看的津津有味。老教授身体明显的晃了晃，显然是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打击。 　　宋慧珍唏嘘不已，孩子教育不好就是害人害己，袁倩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倩倩你跑到宋记门口来，又是干什么呀。”袁常德用他这辈子所有的自制力控制住了即将爆发的怒火，嘴唇哆嗦着问。 　　袁倩倩不以为意的撇撇嘴，“爸，我就是跟宋记老板有点过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就是骂街，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啪”！ 　　袁倩倩等来的不是一大把钞票，而是父亲愤怒的巴掌。 　　咦，宋慧珍龇牙咧嘴的做着表情，老教授那一巴掌是用足力气，看来是气狠了。随着这一巴掌，那银杏树上唯一的一片叶子应声而落。 　　金黄色的树叶飘飘荡荡，在半空中打着旋，不甘心就这样落地。在树梢，它就是学前路上最美丽的风景线，而落地的结局只有一个——化成春泥。 　　“爸，你居然打我！你这个魔鬼。我是你女儿，你不向着我反到帮外人欺负我，你有没有良心？” 　　“我不喜欢那个白面馒头就是不喜欢，你们非逼着我嫁。我不喜欢安稳的生活，你们非逼着我当老师，你们都是魔鬼！” 　　袁倩倩终于彻底爆发，常年积累的不满让她恨极了家人。 　　她真的不喜欢“白面馒头”吗？ 　　可能是因为唾手可得，就变得无所谓。 　　袁常德扶着银杏树杆，身体抖动得像筛子一样，女儿逆反心重他一直知道，却没料到重成这样。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女儿说不出话来。 　　“袁教授，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邢志峰抱着伞快跑几步，担心的扶住袁常德。今天天气变幻莫测，他来给李嫂送雨具，没想到遇到自己的老教授。 　　“邢志峰？你怎么在这？”袁教授又托了托眼镜，可清扶他的人后，他吃惊极了。 　　“教授，我妈在宋记当帮工，我来给她送伞。”邢志峰对母亲的工作没有遮掩，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说不出口。 　　咳咳，第二个月就拿了小一百，有什么可丢人的？ 　　“袁倩倩跟宋老板的纠葛我听我妈说过，教授，您劝一句袁倩倩吧。她一边享受宋老板给她带来的利益，一边到宋记骂街，这样的吃相太难看了。” 　　邢志峰眼里，宋慧珍宋老板那是哪哪都好，他全家恨不得立长生牌位供起来那种。 　　爱徒的话让袁教授更加无地自容，说到底倩倩这副样子他要付主要责任。惯子如杀子，他真的理解了。 　　袁常德老泪纵横，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一脸不服气的女儿，痛苦自责的闭上了眼睛。 　　“倩倩，爸已经老了，管不了你也帮不了你，明天我去安城日报登个广告，我们断绝父女关系。以后，没人啰啰嗦嗦唠叨你了，倩倩你好自为之吧。”老教授浑身颤抖，艰难的做出决定。 　　“爸～你又搞什么名堂？想用这个办法逼我家是不是？好啦好啦，等女儿干出点成绩就回家，啊。”袁倩倩双手拢在嘴边，不停的哈热气。 　　对老教授的做法，她不以为然。 　　“爸，你先回吧，外头怪冷的。噢对了，爸～给点生活费再走。”她边跺脚边撒娇。 　　她的家里独女，爸妈怎么可能不要她？ 　　所以肯定又是老头的新伎俩。 　　嗯，还是给刚子打钱比较重要。 　　哎，怎么住个看守所要花那么多钱？ 第68章 袁常德哆哆嗦嗦把全…… 　　袁常德哆哆嗦嗦把全身口袋翻了个遍, 把找出来的钱一股脑塞到袁倩倩手里。 　　“倩倩，以后你要学会辨别真伪，不要傻乎乎被人骗。还有钱要捏在手里, 不要对人刨心刨肺，要给自己留有余地。还有，爸爸不在身边, 要学会独立, 勇敢面对所有挫折。” 　　让爸爸再唠叨一次吧。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 耳朵都生老茧了好吧。”袁倩倩正一张一张数着钞票, 头也不回的对爸摆摆手。 　　钱也给了, 骂也骂了，回家吧老头子。 　　再见，孩子。 　　袁常德靠着邢志峰才转过身, 踉踉跄跄的离开。 　　王志兵忍无可忍，他已经捏着拳头把牙齿咬的“咔咔”作响。“砰”, 他用力拉开大门, 对着袁倩倩用全身力气吼道。 　　“袁倩倩, 你爸是要和你断绝关系, 你居然无动于衷？” 　　“呵呵呵, 还有你那个刚子，他早放出去了。他不过就是个小喽啰，关个十天半个月顶天了。怎么，他居然没告诉你？也是, 告诉你了就没有傻逼给他打钱了。” 　　王志兵这辈子说话没这么恶毒过，可看看狂风中摇晃的背影，以及袁倩倩错愕的表情, 他觉得有点爽。 　　“这是真的？那个陈刚一直在欺骗袁倩倩？”宋慧珍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不该同情袁倩倩。 　　“呵，不光如此，他出来后就和一个女的同居了。生活费么，有外面那个傻逼提供。” 　　王志兵抱着饭盒，替袁伯伯不平，“倩倩小时候主意特别正，九头牛来不回那种，没想到居然会有鬼迷心窍的一天。” 　　“咦”，宋慧珍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寒，她揉着胳膊原地跳了几下。一个傻一个渣，绝配。 　　“嫂子，那袁倩倩不得把陈刚扒层皮下来？”庄敏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袁倩倩，怒其不争，那个狗男人有什么好的？ 　　“我看不见得。” 　　宋慧珍和连鹤年异口同声说道：“和陈刚和好的可能性更大。” 　　庄敏撇了撇嘴不敢相信，她觉得袁倩倩不至于傻成这样吧？ 　　“沙沙沙”，天空落起雪粒子，打倒脸上生疼生疼。袁倩倩毫无知觉，她仰着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就跟她心情一样，阴沉沉的没有边际。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不敢细想。 　　呵呵，很好！ 　　她已经活成全安城笑话，陈刚你给姑奶奶等着。 　　昂着头，袁倩倩像得胜的公鸡一样昂首阔步离开宋记。绝不能在宋慧珍面前低头，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至于爸爸？ 　　只要她活出头，爸爸怎么会跟她计较？ 　　宋慧珍唏嘘不已，袁倩倩要么出头要么沉沦，就看她怎么选择了。雪粒子越下越大，宋慧珍当机立断决定关门回家。 　　刚跑到院子里，鹅毛大雪就纷纷扬扬飘下来。粥粥“嘎嘎嘎”的魔性笑声穿透万千雪花，直击宋慧珍心灵，她不由自主跟着露出笑容。 　　“慧珍，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连海捏着报纸在堂屋里激动的转圈，“全国第一个股票交易市场在沪市成立了！我们先前投入的资金，现在已经身价翻番，哈哈哈。百万富翁指日可待啊。” 　　“不是骗子了？” 　　朱奶奶带着老花镜，正在给粥粥缝补衣服。那个调皮鬼，不知在哪里刮了一道口子。 　　“真的？”宋慧珍激动的一蹦三丈高，这是确确实实的好消息。她要在最短时间实现小目标，就看股票的了。 　　连海不愿意了，他摊开报纸，怼到宋慧珍眼前，“小师妹你看清楚了，安城日报长篇累牍的报道了这个新闻，怎么可能是假的？” 　　“确实是真的。”庄城也回家了，只晚了一步，他身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花。 　　“哇好大的雪！”粥粥捧着脸蛋一脸兴奋，然后“蹭蹭蹭”踩着凳子爬到桌上，凑近玻璃窗看着外面。 　　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傻样子。 　　今天粥粥穿着姑姑织的天蓝色毛衣，衬得小脸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别提多可爱了。 　　“你怎么能肯定？”宋慧珍需扶着粥粥，被自己儿子迷的神魂颠倒。 　　妻子连眼神都不给自己一个，庄城很是无奈。他脱下外套，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水，“沪市的老岳给我来电话了，成立沪交所的消息一经确实，我们的股票已经翻了三番。同志们，我们发财了。” 　　有消息灵通人士认证，大家这才欢呼起来。 　　宋慧珍抽空看了眼丈夫，两个人相视而笑：这才到哪，再过几个月再庆祝才对。 　　三天后大雪初晴，宋慧珍接到一个等待已久的电话，来自青山精神卫生医院。 　　她叫上庄城，马不停蹄跳上公交车。 　　她和师傅师叔沟通过，毕竟孩子无辜，她愿意不记名赞助孩子上学。当然，这也是逼胡爱兰开口的筹码。 　　关于幕后黑手的消息少的可怜，她一丝都不愿意错过。海叔动用势力，暗中探查了两个月，依然……一无所获。 　　但愿，胡爱兰能给她惊喜。 　　精神病院的门卫室里，炭盆里火烧的旺旺的。橘红的火舌卖力的舔着吊壶，留下黑漆漆的印迹。 　　“噗噗噗”，水气从壶嘴喷出来，湿润了空气。 　　宋慧珍和庄城一走进去，就被这温暖的湿气扑了一脸。炉子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瘦到脱相的小姑娘，是……杨梅吧？ 　　宋慧珍眼光掠过这个小姑娘，停留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他穿着不合时宜的老棉袄，拘束的捧着陶瓷杯，紧张的眼睛都不知道朝哪看。 　　“哎呦，宋老板您来的真快。” 　　胖医生翘着兰花指迎了上来，笑容谄媚。才过了几个月，他更胖了，兰花指也翘得更熟练了。 　　宋慧珍留意到，杨梅这个小姑娘脸上露出吃惊到极致的表情，挺有意思的。 　　“朱医生你打电话过来，我知道肯定是有急事，当然要动作迅速。”宋慧珍和庄城十指相扣，说着客套话。 　　好吧，其实是真心话才对。 　　“哎呦，宋老板太会说话了。今天麻烦你跑一趟，是胡爱兰的家属想要探视，您看……” 　　“探视胡爱兰？她现在状况怎么样，能够满足探视条件吗？”宋慧珍对探视没有意见，她等到就是这一天。 　　这胡爱兰口风之紧，甚至出乎庄城的预料。 　　“胡爱兰刚住院的时候有些狂躁，后来到挺稳定的。真要探视，应该可以。”胖医生推了推眼镜，说起病人，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我这里有个请求。” 　　“哎呦～宋老板您太客气，您的请求我们无条件满足。” 　　“朱医生就是爽快，我……”宋慧珍穿着红色的滑雪衣，百货商店里的最新款。红色不但喜庆，更衬肤色，她眉尖蹙了蹙，“我要先跟胡爱兰见一面。” 　　“嗐～就这啊，没有问题。”一激动，胖医生翘着兰花指隔空点了点宋慧珍的额头。 　　咦～那妖娆的身段，似嗔似怒的媚眼，真的是…… 　　让人呕吐啊。 　　医院接待室很简陋，除了木制的栅栏和几张椅子，连个火盆都没有，简直就是冰窟窿。宋慧珍裹紧身上的滑雪衣，才感到几分温暖。她靠着庄城，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趁胖医生去找胡爱兰的时间，宋慧珍凑近庄城，在他耳朵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 　　装疯卖傻四个多月，胡爱兰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跨出隔离病区，她甚至有了再世为人的错觉。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朱医生的脚步，眼睛却不停的偷瞄着天空。 　　真蓝啊！ 　　空气真新鲜啊！ 　　自由……真好！ 　　走进接待室，胡爱兰呆滞的坐到栅栏后边。自始自终，她都没敢光明正大的抬头。 　　泥塑木偶般坐定，她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是谁？今天她要见的是谁？会是福根和杨梅吗？见到他们她该如何表现，才能不引起医生怀疑？ 　　“胡爱兰。” 　　是宋慧珍！ 　　这个声音她就是死都不敢忘记。 　　“嘿嘿嘿。” 　　“杨福根和杨福准备来看望你，现在就在门卫室里等着呢。” 　　“……嘿嘿嘿。” 　　女儿！胡爱兰心头大痛，却不敢表露分毫。 　　“胡爱兰，你可能不知道。你住的是隔离病区，探视需要出资人的签字。也就是说，他们能不能见到你，就看我心情如何了。” 　　“哼哼哼。” 　　就算刚进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慧珍这招，正好掐住了她的七寸。 　　歹毒。 　　“而我心情好不好，就取决于你。” 　　“嘻嘻嘻。” 　　无非是为了幕后之人罢了。 　　“我想知道，是谁指使你的？如果你肯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你转到普通病区。但是你不配合的话，那……就在隔离病区住到老死吧。” 　　“……吼吼吼。” 　　胡爱兰一瞬间心动，可随即又控制住了雀跃欢呼的心。有些事，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哎，只是可怜了杨梅这个孩子，瘦的不成人形了。” 　　“嚯嚯嚯。” 　　宋慧珍，你敢对杨梅出手，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啧啧，笑声还挺多种多样的。看来，你还是清醒的，至少目前还是。就是不知道，这份清醒还能保持多长时间。毕竟，这青山医院的药可是出了名的有效。” 　　这是事实，时间久了，谁还能分的清真疯还是假疯。 　　“……喳喳喳。” 　　要你管！只要你承诺不伤害杨梅，什么都好商量。 　　“最后一个筹码。我愿意出钱，以匿名的方式资助杨梅上学。她能考到什么程度，我就资助到什么时候。我的信誉度，还是挺高的，至少比指使你的人要高。好了，我耐心有限。” 　　果然，宋慧珍这个女人还是心软了，胡爱兰心里松了口气。 　　“……沈雁娇，京城沈家。” 　　“这点情报……貌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只能选一样。” 　　胡爱兰心机可真够深的，在精神病院熬了四个月，楞是守口如瓶。如今也是为了女儿她才愿意松口，宋慧珍都有些佩服她了。 　　“杨梅。” 　　胡爱兰没有一丝犹豫。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为了让她可以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呵，对自己的女儿到是心疼。别人的孩子，在你眼里就是赚钱的货物？你个人渣，活该在隔离病区住一辈子。想想那么多被你拐卖的孩子，你敢闭眼吗？” 　　“……” 　　胡爱兰哼着摇篮曲，呆呆的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能换来女儿的前程，这已经足够。至于她自己，本来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住在隔离病区，正好。 　　走出门卫室，宋慧珍鬼使神差般回头，正好看到杨梅趴在玻璃窗上，阴恻恻的望着自己。她长叹一口气，挽上丈夫的胳膊，“希望小杨梅能多读点书，知识多了阅历够了眼界开阔了，也许就能明辨是非。” 　　“但愿吧。” 　　庄城并不乐观。 第69章 “沈雁娇？” 　　…… 　　“沈雁娇？” 　　朱奶奶嘴里含着这个名字, 靠着躺椅神思恍惚。姓沈，京城人，会是她认识的那个沈吗？ 　　呵, 事情好玩了。 　　朱奶奶敛眉冷笑，眼神似乎穿越时光，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回想起那个身着军装的英挺男人,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他的誓言。 　　“等我们亲手种下的桂花树华盖亭亭，我就会回来娶你。” 　　去他妈的娶你！ 　　宋慧珍抿紧了唇, 细心的发现了师傅那一瞬间的怒气值直冲云霄, 这是…… 　　在替粥粥生气？ 　　她感动得无以复加, 泪水盈眶。师傅对她是真的好，她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那种。 　　“师傅，到今天我们总算摸到了幕后黑手的小底, 京城沈家，沈雁娇！我和她无冤无仇, 为什么？！”宋慧珍咬牙切齿。 　　朱奶奶呆住了：不会是卓怡这个臭女人暗中指使吧？那……岂不是慧珍和粥粥在替她受罪？ 　　这样一想, 还真的极有可能。那个女人心眼针尖大心肠又歹毒, 这貌似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砰砰砰”, 朱奶奶恨恨的拍着扶手, 她一世忍让，却换来对方步步紧逼。好，好，好。她倒要去京城看看, 亲眼看着沈家覆灭！ 　　“慧珍啊，沈家和我有些渊源，是他们看我们亲似一家人, 这才丧尽天良报复到你和粥粥身上。是师傅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师傅。”朱奶奶拉着宋慧珍的手，难堪的哽咽。 　　宋慧珍恍恍惚惚走出正屋，下台阶时一脚踏空，她无知无觉就往地上倒。直等到肉垫子庄城“嘶”的疼出声，她才回过神来。 　　像个木偶人般被丈夫牵回家，坐到床沿，看着在家里大闹天宫的粥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原因，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怪师傅吗？ 　　当然没有。 　　怪只怪沈家人丧心病狂，师傅也是受害者。 　　虽然师傅没有明说，但她已经脑补了一百万字的爱恨情仇。一定是沈家害的师傅孤独终老的，绝对是。 　　再看师傅那深恶痛绝的样子，看来也是决意和沈家斗到底的。 　　哼，沈家是吧，等着接招吧。 　　转眼就到了新年，一家人团团圆圆赚了个盆满钵满。至于秦梅女士和江新梅女士，两个小的应付起来不要太轻松。 　　寄几十块过节费，两个妈妈感动到眼泪决堤，哪还想的起找宋慧珍一家三口的麻烦？ 　　而过年后，股票更是像窜天猴一样“蹭蹭蹭”往上涨，离宋慧珍的小目标越来越近了，她也下定决心要去京城发展。 　　庄城先请假过去探探路，顺便买处房产，不然这一大家子住哪里？ 　　咳咳，主要是不差钱。 　　说要离开，但也不是能说走就走的。 　　宋慧珍站在宋记大堂里，感慨万千。想当年她开一间宋记就已经心花怒放，现在要去京城反而平静如水。 　　人啊，真奇怪。 　　“姐，这赵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人了。”宋国豪装模作样擦着桌子，忧心忡忡的问。他和赵永利关系很铁，想到就要离开还挺舍不得的。 　　宋慧珍立即丢开失落，皱着眉头来到隔壁小卖部，拨通了赵永利的大哥大。这个赵老板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而且得罪的又是林副市长，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稍候再拨。” 　　甜美的女声给了宋慧珍当头棒喝，居然停机了！这赵永利不会真出什么意外吧？看林副市长草菅人命的样子，很有可能啊。 　　付了钱，宋慧珍恍恍惚惚走到店里，抓着滑雪衣就往外跑。虽然不知道赵老板躲在哪，但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刚推开门，宋慧珍一眼就看到靠着银杏树的“乞丐”。她把滑雪衣搭在胳膊上，歪着头慢慢接近，凭着直觉问道，“赵永利，是你吗？” 　　“嗯”，一脸沧桑的赵永利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都这样了，难为宋老板还能认出我来。” 　　说着，这个汉子孩子样痛哭起来。 　　把赵永利拉进宋记，关上门，店里的人忙碌起来。半个小时后，被清洗一遍的赵永利总算有了几分人样。 　　赵永利捧着大碗，大口大口吃着面条。整整撑下去五碗，他才打着饱嗝停下筷子。瘫倒在椅子上，赵永利摸着肚子感慨，“总算吃饱了，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赵哥，你这是怎么了？” 　　宋国豪殷勤的递给他一杯面汤，看到瘦的不成样子的赵永利他难受极了。 　　“还能咋滴？公司关门了，员工跑光了，对象吹了，有家不敢回了，就这样。”赵永利咧嘴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宋慧珍坐到他对面，严肃的敲了敲桌子，“是……因为那个小白脸吧？” 　　“呵，宋老板您真是慧眼如炬啊。谁能想到，这个小白脸居然是副市长？”赵永利痛苦用胳膊遮住眼睛，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的脆弱。 　　“砰”，宋国豪义愤填膺的拍了下桌子，一只脚踩到凳子上。刚想开口，就被姐一巴掌拍下去。 　　“这个副市长太过分了，这可是你的心血啊。赵永利，你想过报仇吗？”宋慧珍揉了揉弟弟的头顶，制止他胡说八道。 　　现在宋慧珍心跳加速，脑子里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报酬嘛？ 　　宋记如何？ 　　应该……没有几个人那抵挡诱惑吧？ 　　林副市长，小心哦。 　　“报仇？”赵永利坐直身体，盯着宋慧珍看了好一会，最后丧气的抱住头，“怎么会不想报仇呢？可是……我们没有那个实力啊宋老板。我不想用鸡蛋碰石头，也不愿违心的说不想报仇。” 　　“鸡蛋碰石头？我们又不傻。” 　　宋慧珍拍了拍赵永利的肩膀，她转头朝着连鹤年挤了挤眼睛，“赵永利，你不嫌弃的话就先到宋记帮工，先从捞面干起，怎么样？” 　　这些人里面就这个娇滴滴的师侄心眼多，宋慧珍对他还是挺放心的。 　　果然，连鹤年秒懂，找出个口罩给赵永利戴上，“赵哥，这口罩第一个是为了卫生，第二个嘛，也可以掩人耳目，你没意见吧？” 　　“没，没意见。”赵永利看着连鹤年摘下口罩，不由的目瞪口呆。我的妈呀，这个男的长得好好看，比他对象还要好看。 　　经过小半年的调养，连鹤年的身体明显改善。体现在脸上，就是皮肤白嫩细腻，还微微透出粉色，再加上卷而翘的睫毛忽闪忽闪，说不出的精致漂亮。 　　对！放到三十年后，就是倾国倾城的花样美男。 　　回到春深弄，宋慧珍就拉着连鹤年钻进了朱奶奶的房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仨就赵永利此事展开讨论。 　　噢，你说连海？ 　　他老人家哭着喊着跟庄城去了京城。照他原话：妹夫年轻不经事，他必须去把把关。 　　算了，去就去吧，反正在家也没啥大用。 　　宋慧珍揉揉鼻子，感觉家里冷清的一塌糊涂。可不应该啊？才少了两个人，而已。 　　“师傅，我觉得可以利用赵永利这件事做点文章。操作的好，说不定能把林昭拉下马。”宋慧珍对沈雁娇的这个狗腿子恨到不行，巴不得这个人倒台。 　　朱奶奶没有徒弟乐观，她用食指敲着大腿，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小师叔，这个林昭就是下来镀金的。这个市委领导班子心知肚明，一般不会去得罪他的。” 　　因为没必要，两三年林昭就会回京城，忍忍就过去了。 　　“额”，宋慧珍挠了挠脸颊，给了师侄一记眼刀。叫你泼凉水，好好动脑筋。 　　“其实，还是有人愿意得罪林昭的。”朱奶奶突然睁开眼睛，里面精光闪过，“林昭属于空降，那被他挤掉的人会不会恨他？” 　　“噢”，宋慧珍瞪圆眼睛，频频点头，“如果我是那个人，一定恨死林昭了。如果他拿到林昭作奸犯科的证据，会不会让林昭吃个哑巴亏呢？” 　　借力打力，她又学到了一招。 　　“还是师叔祖有办法。”连鹤年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他拎着热水瓶给两位前辈蓄满热水，“不瞒师叔祖，不瞒师叔，我……已经对市委领导挨个捋过一遍，还真有师叔祖说的这个人。” 　　宋慧珍豪放的拍了下师侄的肩膀，大大咧咧催促，“快快快，把你侦查到的情况都交出来。” 　　连鹤年腼腆的咧咧嘴角，“这个人就是公安局的黄局长。他是部队转业干部，也是公安系统的老领导，本来这次应该轮到他升职，可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哦豁”，宋慧珍打了个响指，“难怪黄局长会把林昭露出来，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那，怎么才能说服他，这是个问题？” 　　“笃笃笃”，朱奶奶敲起了桌子，沉着说到，“这个不用担心，又不用他出面，但又能得到实际的好处，他没有理由不答应？现在问题是这个赵永利，他愿意告到底吗？” 　　“不错。” 　　连鹤年小跑到朱奶奶身后，给她捶起了肩膀，“我这边有人，可以托他把赵永利推到黄局长面前。而且，我也能找到人暗中使劲。但赵永利能不能不受干扰坚持到底，才是此案关键。” 　　宋慧珍单手托腮，柔和的灯光下，脸上细碎的小绒毛依稀可见，茶色的眼珠子半眯着，整个人显得无辜又可爱。 　　连鹤年看的有些呆，可又拍给人发觉，只得低下头，细细品味。 　　“我有个主意，等事成之后，把宋记作为筹码转给赵永利。”宋慧珍迷茫的眼神坚定起来，她两眼放空，猛的抓住“师傅”的手。 　　“单说店面产权就价值不菲，更何况我把酱汁也教给他。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就不怕赵永利反水。” 　　咳咳，小师叔，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我害怕。 　　“什么？宋、宋、宋老板你不是开玩笑吧？”赵永利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 　　“你先冷静，赵永利。我把宋记转给你是有前提条件的，第一你要把其中一分利给李嫂，她帮了我这么多，这是她该得的。第二青山精神医院那里，你别忘了每年都要续费。第三经营宋记必须诚信为主，别贪小利砸了招牌。” 　　说了一大通宋慧珍有些口干，她“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水，“还有，说不好你还要为此吃点苦头，你愿意吗？”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算什么条件？” 　　“至于去告告林副市长，也是我的愿望。我没意见，真的没意见。” 　　妈呀，有了宋记他就可以东山再起。再说海叔势力还在，他经营宋记不要太顺利。 　　赵永利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对宋慧珍的大方咋舌称奇。况且扳倒林副市长也是他的目标，何乐不为呢？ 　　至于吃点苦头之类，他现在吃的苦头还少吗？吃苦他是不怕的。 　　宋记，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宋记啊。 　　“行，赵大哥你爽快我也不含糊，等林副市长的事有个结果，我们就办手续。至于酱汁的做法，有我师侄连鹤年全权负责。你放心，他可是海叔义子。” 　　宋慧珍激动咬着唇，拍了下桌子。 　　现在就看黄局长给不给力了。 　　和赵永利做出约定，宋慧珍回到春深弄都是神采飞扬的。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 　　这心情一好，这手感就好，一不小心芙蓉白玉羹就给她做成了！嘿！ 　　好兆头。 　　神仙汤是最简单的一款，这芙蓉白玉羹难度直接翻番。宋慧珍试了不少于三十次，居然都没有成功，失败到最后她都没了脾气。 　　收集齐一锅原料至少三百大洋，“彭”的一声，再“噗嗤噗嗤”冒点黑烟就算结束了。要不是宋慧珍有底气，真没人敢这么尝试。 　　哈哈哈，今天她手痒随便试试，居然就成功了。最后时刻，大锅上方百花齐放，美的人心醉神迷。 　　而熬制成功的芙蓉白玉羹呈现出淡淡的粉色，一百多种鲜花，一百多种中药，一百多种食材，已经完全融化在汤里，散发出迷人的幽香。 　　宋慧珍把最精华端给师傅，没有丁点犹豫。 　　“不用推来推去，慧珍你趁热喝。” 　　朱奶奶瞪了宋慧珍一眼，她这把年纪还需要这汤？她需要的是最后难度爆表的延年益寿汤，好不好？ 　　见师傅确实不想要，宋慧珍不再纠结，端起碗一饮而尽。砸吧着嘴，她眯起眼回味这滋味。 　　飘飘欲仙！ 　　宋慧珍觉得有万千只手在为她服务，有的给她按摩肌肤，有的给她抹平细纹，有的给她清除积淤……一套流程下来，她的肌肤就像获得了新生。 　　只要是女人，就会爱上这样的感觉。 　　宋慧珍可以打包票。 　　剩下的汤，还是大家分着喝了。 　　朱奶奶含着一口汤，在口腔里滚了几个来回才舍得咽下去。按照食谱上记载，这些都只能算渣渣，但依然让人爱不释口。 　　“就叫美人汤吧。” 　　回味无穷的咂咂嘴，朱奶奶笑着放下碗，“只要是女人都会爱的发狂，等看到效果，女人们不疯才怪。” 　　宋慧珍矜持的抿了抿唇，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等庄城两个月后回来，看到宋慧珍都挪不开眼睛，这也太漂亮了吧？妻子皮肤白到发光不说，还找不出一点瑕疵，真的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深深看了眼妻子，就蹬上自行车往公安局赶。黄局长已经催了又催，到了发怒的边缘了。 　　匆匆赶到单位，庄城就直接敲开局长大人的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对面，他第一时间递上辞呈，“黄局长，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不过我家里情况特殊，为了妻儿我也没有办法。” 　　黄局长还是老样子，双手交握，两个拇指转着圈，三圈顺时针三圈逆时针。办公桌上的辞职报告他看都没看，只是这样死死紧盯着庄城。 　　“辞职的事再议。我想问的是，你知道林副市长的下场吗？” 　　“林副市长？我不知道啊。” 　　庄城坐直身体，一脸懵逼。 　　看庄城脸上表情不像做伪，黄局长这才叹着气感慨，“也对，你一直在京城。那我告诉你，他被双规了。原因是有人告他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还乱搞男女关系。” 　　“双规？好！说明我们领导眼睛还是雪亮的，这样不称职的干部就应该严肃处理，还安城朗朗晴天。” 　　庄城击掌大笑。姓林的果然落马了，痛快。 　　他们这些个蚍蜉，终于撼动了大树！ 　　“你呀，就是在我这里，不然……刚才那番话有你受的。”黄局长熟稔的指了指庄城，也跟着哈哈大笑。 　　这个庄城看着没有背景，不料却把京城下来的林昭拉下马了，真人不露相啊。 　　哈哈哈，他的升职通知已经下发。 　　“要不，你去市委帮我？” 　　“啪”，庄城立正敬了个军礼，“谢谢局长栽培，不过……我已经准备辞职，全家搬到京城发展。” 　　京城？ 　　不会追着林昭不依不饶吧？ 　　不至于不至于。 　　黄局长摇头，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他摆摆手示意庄城坐下说话，“我很遗憾，公安队伍少了一员干将。不过我相信，凭着你庄城的能力，到哪都能发展的很好，继续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说完，黄局长不再犹豫，“唰唰唰”在辞职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离开是最好的。 　　办理好辞职手续，在大家各式各样的眼光中，庄城抱着自己的东西大步走出了公安局大门。 　　站在门卫室，庄城回头凝望身后的大楼。 　　别了，战友们。 　　有了庄城亲自认证，宋慧珍就大胆的和赵永利办理了过户手续。从今天开始，宋记就姓赵了。 　　没有和左邻右舍道别，宋慧珍带着一大家人悄悄离开春深弄，奔赴火车站，奔赴新的战场。 第70章 “沈雁鸣你这个王八…… 　　“沈雁鸣你这个王八蛋！” 　　林晖咆哮着一脚踹开门, 顶着大家五彩缤纷的眼神，气急败坏的冲进办公室。 　　“砰”，办公室的门随即关上。 　　大家伸长脑袋、削尖耳朵想要窥探里面的情形, 同时对林家小少爷充满敬佩之情。 　　敢捋老虎胡须的，都是真勇士。 　　不过，沈林两家是世交, 林小少爷更是老板的准小舅子, 应该、也许、可能……会从轻发落吧？ 　　办公室里空调“嗡嗡嗡”的不知疲惫工作着，把温度降到最低。“阿嚏”, 林晖穿着短袖, 一进门就冷得打了个喷嚏。 　　林晖的满腔怒火也似乎随着这个喷嚏烟消云散, 特别是当他抬头看到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时，他小腿肚开始哆嗦。 　　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一哆嗦，林晖脑子就成了空白, 一个急刹车站在办公桌前面。他乖巧的站定，讨喜的对着男人招招手, “嗨, 沈大哥, 你好。” 　　“滚出去。” 　　“好, 我马上滚。”林晖一秒钟都不敢耽搁, 利索的转身。当他鬼迷心窍般开门走出办公室，才惊觉自己好像是来找沈雁鸣算账的？ 　　至于是什么事，他一时想不起来。 　　哦豁，大家这是什么眼神？ 　　是啊是啊, 进去不到三秒钟就被赶出来，他林小少爷面子往哪搁？ 　　回去？ 　　至少，待满十分钟再出来。 　　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动静, 林晖这才鼓足勇气，再次踏进办公室。 　　“嗨，沈大哥，好巧。” 　　“带着你那坨屎滚出去。” 　　坐在真皮老板椅里的男人显然是动了真怒，他把慢条斯理的钢笔笔盖拧紧，然后愤怒的拍到桌子上。 　　“砰”。 　　林晖吓得抱头鼠窜，然后战战兢兢四下寻找“屎”的踪迹。 　　哦豁，原来是蒜香鸡爪。 　　这可是他排了两小时队才买到的！ 　　诶嘿嘿，沈大哥从小就不碰大蒜，难怪。 　　其实吧，怪香的。 　　林晖吸溜着口水把掉在地上的鸡爪捡起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津津有味的啃起来。 　　美食当前，天王老子都要靠后。 　　“真……有这么好吃？” 　　“当然，不然排队买鸡爪的都是傻子？”林晖正在舔手上的汁水，漫不经心的回道。等反应过来提问的人是谁，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鸡爪砸人一脸。 　　沈大哥这脸虽然巨帅，但凑这么近还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林晖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屈吧啦的打开塑料袋，卖力推销，“沈大哥你尝尝呗，包管你吃了还想吃，真哒。” 　　林晖林小少爷，从小养尊处优长大。一张白净的娃娃脸上挂着老少通吃的笑容，看着还挺可爱的。 　　沈雁鸣的心思却不在林晖身上，他的魂都给鸡爪勾走了。他鬼迷心窍般盯着鸡爪，平生第一次觉得大蒜其实也没那么差劲？ 　　试试就试试？ 　　十分钟后。 　　真香！ 　　“沈大哥，你就是魔鬼！你真的是第一次啃鸡爪，不可能吧？居然比我这个老江湖水平还要高，我不服！”林晖披着沈雁鸣的西装，盘腿坐在沙发上怪声大叫。 　　“给我留一个，这是我排队买的。” 　　“这么小气干什么，再买一份不就可以了？”看着孩子样鼓起腮帮子的林晖，沈雁鸣有些哭笑不得。 　　“嘁”，林晖气呼呼的别过头去，“想的美。人家宋记一天只卖八百斤，售完为止。都是要排队抢的，你懂吗？” 　　“宋记？” 　　沈雁鸣把这个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有些不得劲。 　　他怎么没听过，是他孤陋寡闻了吗？ 　　“嗯，就是宋记。这是新开的店，最多也就一两个月吧。不过，宋记的鸡爪真的绝了。”林晖眼巴巴的看着沈雁鸣啃最后一个鸡爪，馋的口水滴滴嗒。 　　“一天八百斤？赚不了多少钱。” 　　小家伙把心情都写在脸上，沈雁鸣觉得有趣。故意把啃鸡爪的速度放慢，看小家伙跳脚怪可乐的。 　　“十块钱一斤，赚很多钱哒。”林晖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 　　十块？ 　　那是不便宜。 　　一只鸡爪就那么点肉，啃光只是时间问题。等沈雁鸣卫生间洗完手走出来，林晖看着这个擦手都异常养眼的男人，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今天的上门兴师问罪的缘由。 　　“好你个沈雁鸣，你他妈居然敢背着我姐在外面搞女人！”恶向胆边生，林晖不知哪来的勇气，窜下沙发，一把揪起沈雁鸣胸前的衣服，“你玩玩也就算了，还搞出人命这是几个意思？” 　　当我们林家是纸糊的？ 　　黑色的西装被遗忘在沙发的角落，像主人纷乱的心。 　　“胡说八道什么！” 　　沈雁鸣不耐烦拂开林晖的手，皱紧眉头怒喝，“我再次声明，我当你姐是好朋友，并没有任何特殊感情。呵，我乱搞？麻烦你林小少爷动动脑子好不好。” 　　沈雁鸣是他们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林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但转眼想起孩子和沈雁鸣如出一辙的眼睛，随即又指着自己的眼睛，梗起脖子争辩。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那个娃娃就是你的翻版，不是你的种还能是谁的？好啊，所以你才是绝世大渣男，吊着我姐，却在外面风流快活。” 　　沈雁鸣被林晖的话气得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可看看小家伙嫩生生的脸，又不忍心。他单手扶额坐回到椅子上，沉着声逼问，“你在哪看到的孩子？你凭什么确定孩子跟我有关系？” 　　“我就是能确定。” 　　林晖异常坚决，他怒气冲冲的来回踱了几步，才一屁股坐到沙发，然后捡起黑西装把自己裹成蚕宝宝。 　　“我是在白云幼儿园门口看到的，五岁左右吧，肉嘟嘟的特别特别可爱。还有，他的眼珠子是茶色的！这可是你们沈家传男不传女的基因。呵，综上所述，不是你沈大公子的种，才怪。” 　　想起姐姐追了沈雁鸣这么多年，闹的人尽皆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太惨了一点吧？要不是今天他凑巧遇到，大家还要被蒙骗多久？ 　　茶色眼睛？ 　　沈雁鸣心一瞬间乱了。 　　不过，这世上肯定不止沈家独有。这样想着，他便放下心来。 　　“白云幼儿园，毛毛想进都没成功。麻烦你林小少爷动动脑筋，一个有本事把孩子塞进白云幼儿园的女人，会这样不明不白跟我？” 　　太抬举他了。 　　额，这……的确是个问题。 　　林晖抓着后脑勺，愁的头发都掉了好几根，“也许，那个女人被你美色迷花了眼？哎呦，说得口水都干了，不如我们去亲眼见证？” 　　“不需要见证，我相信我自己的人格。”沈雁鸣倒进宽大的椅背，捏着鼻梁疲惫的闭上眼睛。 　　“呸呸呸，我看你就是心虚！去不去？信不信我去找沈爷爷告状！”林晖使出杀手锏。 　　“林晖！不许去闹爷爷，他需要静养。”沈雁鸣对这个世交小弟感到头疼，他发起疯来什么都干的出来。 　　真闹的爷爷那里，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好，依你。” 　　宋慧珍夹着帆布包一溜小跑往幼儿园赶，离四点半放学还有七分钟，她要加快速度了。 　　今天是粥粥正式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宋慧珍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道粥粥在陌生的地方能不能适应？ 　　白云幼儿园里的孩子都是非富即贵，粥粥有没有被欺负？ 　　说起粥粥能进全京城最好的白云幼儿园，还是多亏了海叔。 　　对，五个月前，那个老狐狸也挤挤挨挨跟着到了京城，还在他们家隔壁买了一间四合院。 　　中间开个侧门，跟一家似的。 　　庄城很有眼光，托关系买了一间四合院，后门一开就是北海，漂亮的白塔极目可见。位置顶顶好，当然价钱也不便宜。 　　房东一家准备移民美国，这才愿意兜售祖产。一口价三十八万，吓退了多少看房人。 　　掮客把这套房子推销给安城来的土包子，本来是不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庄城一看这个地段还有这个完整程度，价都没还直接要了。 　　咳咳，那个时候股票翻了N番，确实不差钱。一大家人住一起习惯了，房子小了可不行。 　　庄城和海叔找了施工队，又跑遍旧货市场，把这套房子彻底翻新。 　　当宋慧珍到了京城，站在气派的大门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漂亮大气豪华的房子，居然是她的？ 　　这是一间典型的四合院，正屋是三间朝南大房间，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最让人心动的，是这个超级大的院子。 　　院子里各色花木争奇斗艳，绝对是一家人聚餐纳凉的好场所。 　　一家人搬到京城，足足忙了小半个月才把各种事情捋顺。然后立即重开宋记，坐吃山空总归不是办法。 　　京城嘛，天子脚下，，有钱人多，吃穿用度都应该比别的地方精致，所以这鸡爪…… 　　十块钱一斤，每天限购八百斤！ 　　凭着好手艺，宋记已经在挑剔的京城食客心里留下印迹。 　　而让宋记闻名京城的，却是一份挑战书！ 　　两个月前，宋慧珍花钱在京城日报大篇幅登了一则消息，她狭促的把龟鹤延年羹的方子公布于众。 　　最后她做出承诺，谁能做出此菜，奖励现金十万元！ 　　京城美食界顿时一片哗然，被人打脸打到家门口来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咳咳，为了奖金，冲啊。 　　从那天开始，京城老百姓经常能听到“砰砰砰”的爆炸声，接下来就是指桑骂槐的咒骂声。 　　嘿，说起来大家也许不相信，宋慧珍靠着囤积原料倒买倒卖，已经赚到一套四合院。 　　开心。 　　一个月前，为了不打击广大厨师的积极性（不是），宋慧珍又把神仙汤的方子登到报纸上，并且同样承诺奖金十万。 　　哎呦，一不小心又赚了一套四合院。 　　京城的美食界就是热（有）情（钱）。 　　至于即将开业的御膳楼，店址选在离故宫不远的闹市，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 　　全权负责此事的是朱奶奶朱殷。 　　对于师傅的审美，宋慧珍是一万个放心。现在老太太斗志昂扬，誓要给粥粥小盆友报仇雪恨。 　　至于自己和沈家的纠葛，她到并不是很在意。但欺负到她看中的人头上，她誓要百倍奉还。 　　匆匆赶到幼儿园门口，宋慧珍还是迟到了。她心急要得跳出嗓子眼，冲进门卫室寻找。 　　看到百无聊赖荡着肥腿的粥粥，她的心才落到实处。 　　等宋慧珍牵着粥粥从走出门卫室，好巧不巧，一辆小轿车正好停到幼儿园门口，尾气喷了母子俩一身。 　　素质真差！ 第71章 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码…… 　　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码, 宋慧珍心跳加速。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居然这么快就和沈家人碰面，真是孽缘啊。 　　停顿一秒, 宋慧珍翻着白眼对着车轮啐了一口唾沫，然后蹲下来用手帕遮住粥粥口鼻，“什么人嘛, 素质这么差。” 　　一口地道的安城土话。 　　再加上蓬头垢面的厨师装扮, 以及爆表的演技，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透过后视镜, 沈雁鸣看到一个“粗鄙”的妇女对着他的爱车吐了口水。看着“妇女”匆匆离开的背影, 他捏了捏拳头, 脸上肌肉止不住的颤了颤，差点没把方向盘给拽下来。 　　他的车还能要吗？ 　　不知道洗三遍能不能干净？ 　　倒在椅子上，他黑着脸给林晖下了最后通牒, “要是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个孩子，林晖你就准备好绳子吧。” 　　“为、为、为什么要准备好绳子？”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林晖可怜巴巴的, 鹌鹑样缩成一团。 　　“自挂东南枝！” 　　“不～沈大哥, 今天来晚了。幼儿园已经放学, 这不能怪到我头上啊。”林晖抱着脑袋, 抓着沈雁鸣的胳膊, 据理力争。 　　“沈大哥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赖在你车上，吃喝拉撒睡都在车上解决！” 　　显然，林小少爷对于沈雁鸣的弱点，那是一清二楚。 　　看着谪仙一样的男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林晖得意的哈哈大笑。 　　“粥粥，幼儿园……好不好啊？” 　　“好哒。有好多小盆友，还有好多好玩哒, 粥粥已经交到好盆友啦。”粥粥同鞋抬头挺胸，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真哒？粥粥真棒！你这个好盆友能不能介绍一下？” 　　“他叫周遇，我叫粥粥，他还是我的同桌啦。我把麻麻做的蛋糕分给他，他给我吃了水果，那我们就是好盆友啦。” 　　粥粥皱了皱鼻子，显然是心疼那块蛋糕。 　　“哇，粥粥也太能干了吧！” 　　“麻麻你太客气了，我也就一般般啦。” 　　“班级里的小盆友有没有打架？” 　　“有啊有啊。有好几个小盆友为了跟我坐一起打起了啦，嗯。”粥粥认真的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感到无奈，“粥粥太可耐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啦。” 　　“哈哈哈，都怪爸爸妈妈把粥粥生的这么可爱。”宋慧珍大笑起来，遇到沈家人的郁闷一扫而空。 　　更让她开心的，还是粥粥的活泼开朗。 　　真好。 　　“麻麻，我明天可以带点汤汤给周遇吗？”粥粥仰着头，肥脸上难得一本正经。 　　宋慧珍停下脚步，低下头认真的看了看粥粥。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儿子的脸已经呈现D形。 　　粥粥，是不是应该减减肥？ 　　“为什么？妈妈需要理由。” 　　“是这样的。”粥粥抠着指甲，糯糯的说，“周遇好瘦好瘦，一阵风就阔以吹倒，好可怜的。小盆友都不喜欢他，也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坐。麻麻，我想帮帮他，阔以吗？” 　　“一阵风就可以吹倒，那得多瘦啊？” 　　“麻麻，我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这样的。”粥粥挣脱宋慧珍的手，着急的比划了半天。 　　说到自己时他把两条胳膊张到最大，说到周遇时两条胳膊已经并拢。 　　虽然粥粥的比划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宋慧珍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个孩子的虚弱。将心比心，他的家人得多着急啊。 　　“好哒，妈妈会给粥粥准备好的，两个小朋友一起喝，粥粥就跟周遇小盆友说这是肉汤好不好？” 　　宋慧珍摸了摸粥粥的脑袋，对于孩子不过分的愿望，她都会给予支持。 　　“好哒。麻麻快点，我肚肚饿啦。”粥粥把手塞进麻麻的大手，拖着她往家里赶。 　　“周遇！” 　　一跑进班级，粥粥就举着小书包大声嚷嚷，“快看，我带了好多好次哒。” 　　“谢谢。” 　　靠窗的角落里，穿着长袖的瘦弱小男生难得露出个笑脸，对着那个冲自己跑过来的白包子挥了挥手。 　　阳光包围下的周遇，周遇常年惨白的脸上似乎也带上几分血色。他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的，里面兴味盎然。 　　真是个有趣的白包子。 　　白包子不会真的以为，小盆友都不喜欢他吧？ 　　其实，是他懒得和这群幼稚鬼玩。 　　不过，白包子带来的蛋糕确实好吃，昨天他难得吃撑了。 　　就当为了蛋糕，他勉为其难应付一下吧。 　　“给，遇遇我们一人一份。” 　　遇遇是什么鬼？ 　　周遇完美的笑容逐渐凝结。 　　“请叫我周遇。” 　　“为什么？我叫粥粥，你就应该叫遇遇啊？”粥粥瞪圆眼睛，坐到座位上，不解的问。 　　漂亮的茶色眼睛，无辜又单纯。 　　好吧，是单蠢。 　　周遇有些气结，决定单方面解除好友关系。 　　周遇低下头，捏了捏手指，突然又有些舍不得。 　　他五岁了，只找到过一个好朋友。 　　丢了怪可惜的，是吧？ 　　要不，再看看？ 　　哇哦，遇遇长得好好看！ 　　粥粥吸溜着口水，伸出手指摸了摸遇遇长长的睫毛，奶声奶气的惊呼，“真的像小扇子哎。” 　　“庄翼你干什么？”周遇愤怒的盯着白包子。看着乖巧，胆子到肥。 　　周遇觉得自己表情一定是超凶超可怕的，殊不知落到粥粥眼里，就跟朱奶奶家的狸花猫似乎，奶凶奶凶的。 　　他老气横秋的摸了摸周遇的头顶，叹了口气说道，“遇遇挺好听的，我就叫你遇遇啦，不许反抗。哼，你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考虑要不要跟我生气。” 　　粥粥挺了挺小肚子，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这个小表情，跟宋国豪一模一样。 　　额……鉴于力量对比过于悬殊，周遇被逼冠上了遇遇这个小名。 　　一辈子。 　　“来来来，吃汤汤咯。这个是麻麻亲手做的，敲好吃，遇遇你要全部喝完噢。”粥粥专心给好盆友倒汤，以至于错过了老师惊讶的眼神。 　　这个傻乎乎的小家伙，真不知道周遇的真实身份？ 　　那可是周家的太子爷！ 　　周家，是周遇咳嗽一声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周家啊！看来乡下来果然是土包子，花点钱把孩子塞进白云幼儿园就完事了？ 　　万一周遇不开心，三天内庄家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老师胆战心惊的看着粥粥把汤端给周遇，更让她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周少爷笑眯眯的接过，还礼貌的道了声谢。 　　天啦，老师擦了擦眼睛，刚刚一定是幻觉！ 　　对，就是这样。 　　周遇出生时难产，脾胃发育不全，他的命是周老爷子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来的。 　　可即便如此，所有医生都断定，这个孩子活不过二十！ 　　可今天白包子端给他的肉汤确实香，闻着就让周遇有食欲。他礼貌的道了谢，然后捏着勺子先把汤兜底搅拌。 　　周遇很清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人在保护他。这样即可以让他们看清楚，也让自己心里有个数。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周遇自打生下来就开始吃药，多少还是有些分辨能力的。 　　嗯，这里面有很多种中药，不知道粥粥麻麻怎么熬的，药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剩下纯粹的香味。 　　“嗝，遇遇你还没喝完吗？” 　　粥粥一口气就把自己那份干掉了，然后咂咂嘴看向周遇，“你不吃就还给我。” 　　粥粥虽然不明白这汤的功效，但知道是极难得的，一滴都不能浪费。 　　说完，粥粥已经伸出手去。 　　“我的。”周遇难得护食。他用胳膊把汤碗圈起来，还霸道的把上半身压低，“粥粥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你不能抢。” 　　说完，周遇认真的盯着粥粥，然后“呼啦呼啦”往嘴里舀汤。 　　哎，为了好盆友喝汤，粥粥觉得自己太难了。不过，遇遇大口喝汤的样子也好好看。 　　粥粥捧着脸，看的津津有味。 　　…… 　　不一会，这个家伙就趴在课桌上，睡着啦。 　　“哈”，睡觉是会传染的？周遇打了个呵欠，撑着下巴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遇遇，放学啦。哈哈哈，你居然睡了一下午。”粥粥把好盆友推醒，然后不客气的做了个羞羞的鬼脸。 　　遇遇脸上有衣服的印子，刚醒过来还傻里傻气的，真好玩。 　　和粥粥手牵手走出教室，周遇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了一下午？ 　　这是头一次吧？ 　　不过，睡饱了真舒服。 　　所以，他大人大量原谅了白包子的冒犯。 　　“舅舅！” 　　越过铁栅栏，粥粥一眼就看到歪歪扭扭靠在墙上的宋国豪。他和好盆友道别，蹦蹦跳跳朝幼儿园大门跑去。 　　舅舅来接他，四不四就能吃两根冰棍？ 　　哇塞，太棒了吧。 　　“舅舅！”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呼喊，吵醒了在车里打盹的沈雁鸣。 　　正是放学的时间，幼儿园门口围着一大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可这一声呼喊穿越人群，直击他的灵魂。 　　不用怀疑，这肯定就是林晖说的那个孩子。 　　沈雁鸣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动作潇洒贵胄天成，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一声声尖叫。 　　京城四公子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沈雁鸣觉得全身血液都在燃烧，那种血脉深处的牵绊让他战栗。 　　不由自主蹲下身，露出春风一样的笑容，他张开双臂迎接天使。 第72章 沈雁鸣这个时候，应…… 　　沈雁鸣这个时候, 应该坐在沈家的客厅里，陪妈妈和妹妹喝茶。可他似乎被鬼迷住了心窍，居然守在了白云幼儿园门口。 　　可当他见到那个孩子的一瞬间, 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那个孩子，有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睛。 　　如果这真的是他的孩子，他愿意把整个世界捧到孩子面前。 　　孩子扑进他怀里, 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惜,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有些人注定和他无缘。 　　沈雁鸣眼睁睁看着孩子和他擦肩而过，扑进一个小白脸怀里, 还熟稔的蹭了蹭。 　　他妒忌的整张俊脸都扭曲了。 　　粥粥伸出三个手指头, 歪着脑袋问, “舅舅，舅舅我可以吃两根冰棍吗？” 　　宋国豪傻了，他托着粥粥的肥屁股, 看着那三根手指陷入怀疑：这真的是京城最好的幼儿园？ 　　“粥粥啊，这是三。” 　　“我知道啊。我是想, 万一舅舅你大意没有看清楚呢？那我四不四就可以吃到三根冰棍了？”粥粥得意的叉腰。 　　为了吃, 他也是绞尽脑汁了。 　　合着傻子是自己啊？ 　　宋国豪气的把头埋在粥粥的肥肚子, 狂吸奶香。又软又嫩又香, 太太太好吸了吧？ 　　“嘎嘎嘎, 舅舅大人饶命。”粥粥不敢全力挣扎，舅舅那小鸡崽一样的身板，经不起折腾。 　　甥舅两个吵吵闹闹越走越远，留下蹲在地上的沈雁鸣, 看着他们都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晚御膳楼有大活动，宋慧珍邀请了京城美食界的扛把子和记者朋友，来观看神仙汤的制作过程。 　　即可以打破外界传言, 也可以让御膳楼扬名立万。能否打开京城高端美食市场，就看这一哆嗦了。 　　咳咳，外界传言御膳楼这两个方子都是骗人的，纯粹就是忽悠大家。 　　当然不是啦。 　　虽然连鹤年和宋国豪都已经能够独立熬煮神仙汤，但他们没有绝对把握，不敢在大众面前表演现场版。 　　宋慧珍当仁不让，成为今晚的绝对主角。 　　接到邀请函的不过区区十人，这十人肩负着挑刺找茬的重任，雄赳赳的来到御膳楼的地址。 　　哦豁，“御膳楼”三个大字挂在门楣之上，笔走游龙气势磅礴。 　　“好字！” 　　一个干瘦的老者背着手，站在牌匾底下欣赏了好一会。这个字不知道出自哪个大家之手，惊艳绝伦啊。 　　光看这字，董老就对今天之行充满期待。 　　“哎呀呀，董老您亲自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连海厚着脸皮充当迎宾，他也是老江湖，见人说人话他最拿手，“来来来，各位，里面请。” 　　临时门童有连鹤年友情客串，他露着标志性浅笑，替这些贵宾推开大门。 　　“这孩子不错。” 　　董老一脚踩在台阶上，指着连鹤年说道。 　　“哈哈哈，董老您过奖了，这是犬子。”连海那个得意呀，比他自己被董老夸奖还要高兴。 　　董老可是美食界的泰山北斗，能写在教科书第一页的那种。 　　“噢，连师傅你好福气呀。”后头马上有人拍马屁。 　　“哈哈哈，同喜同喜。大家快请进，我小师妹要等急了。”连海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门就是影壁，石雕的岁寒三友，清雅风流，逼格一下子就上来了。绕过影壁，入目是郁郁葱葱的植被，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曲折，耳边还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董老边走边赞叹，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脸上还能绷得住。而他身后的记者朋友，已经举着相机，“咔咔咔”不停的按下快门。 　　哪怕最后证明那什么汤是故弄玄虚，光这美景就不虚此行！不知道是哪个大师设计的，把南方园林的秀雅和北方庭院的疏朗完美结合，美到登峰造极。 　　真的步步是景，处处是画。 　　嗯，给小连多照几张。小连这盛世美颜，才能不辜负这盛世美景。 　　“咔咔咔”，就是不知道胶片带够了没？ 　　一番移步换景，他们只知道跟着小连的背影一个拐弯，就到了一处雕梁画栋的院落前面。 　　台阶下，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合身的旗袍，正这样浅笑轻颦的看着大家。 　　董老第一个刹住脚步，仔细打量这个老太太。岁月只能增添皱纹，并不能削减一个人的魅力。 　　只站在那里，老太太就已经夺目耀眼。 　　而更让大家侧目的还是老太太身侧站着的一个女子，她长身玉立，婀娜娉婷。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最难得的还是她的气度。 　　“欢迎大家光临，我是宋慧珍。” 　　“我是董安邦。” 　　“董老，我知道您。您今天能来，我真是太开心啦。”宋慧珍笑着伸出手。董老亲眼认证，比打多少广告都管用。 　　“我为什么来，你宋老板可是心知肚明啊。哎，再试下去，我就要倾家荡产啰。”董老单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董老至少给她赞助了半套房。宋慧珍笑容更加亲切，热情的搀着董老，往屋里走。 　　“所以，我们御膳楼今天要请各位嘉宾来见证，亲眼见证奇迹的诞生。各位，你们准备好了吗？” 　　宋慧珍把人搀扶到主位，奉上热茶。 　　她的言语里锋芒毕露。这样自信满满的宋慧珍，着实招人恨啊。 　　她话音未落，就有好几个大厨就开始交头接耳，对她的自信感到不以为然。 　　或者，直接解读为年少轻狂。 　　连海同情的看了那几个大厨一眼，等会脸打肿可没人同情哦。想当年，他就是轻视宋慧珍，结果，惨遭打脸。 　　闲话少说，宋慧珍等嘉宾落座，立即换上工作服，来到玻璃墙后面。点火、添柴、各色食材依次放入…… 　　这些步骤宋慧珍早就滚瓜烂熟，她甚至做出几分韵律感。反正看她做菜，就是享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宋慧珍一站到锅旁，气势就发生了巨变。那种锅铲我有天下在手的霸气一出来，就震慑到了那几个大厨。 　　他们对视一眼，暗戳戳收回前面的轻视。 　　至少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宋慧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麻麻，你在做汤汤吗？” 　　粥粥拉着宋国豪的手跨进门槛，对着厨房就来了一句。 　　本来习以为常的一件事，落到嘉宾眼里，差点没把半条命吓没。神仙汤已经到了要紧关头，哪能有丝毫闪失？ 　　哪家的熊孩子啊？ 　　哎呀呀，宋老板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嘉宾们遗憾的闭上眼睛，等着炸锅声响起。这是这段时间来，他们最熟悉的交响乐。 　　董老没好意思闭眼睛，他单手扶额，正好遮住眼睛。咳咳，这样不会显得太失礼。 　　不过宋慧珍年纪轻轻，就能到达这个高度，真是后生可畏啊。 　　董老已经在心里酝酿怎么安慰宋慧珍，就听到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各位嘉宾，你们真准备闭着眼迎接最后时刻吗？” 　　粥粥对于徒弟，从来不是负担。 　　这些老前辈低估慧珍了。 　　朱殷把粥粥揽到胸前，亲昵的亲了亲他的额头。这个小宝贝噢，可是慧珍进步的动力源泉。 　　咦？原来可以做到不受外界干扰吗？ 　　这这这，不可能吧？ 　　事实证明，这是可能的。 　　不消几分钟，这十个嘉宾已经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到玻璃上，来近距离欣赏奇迹的诞生。 　　迷你彩虹出世！ 　　“咔咔咔”，好吧，最敬业的其实是连鹤年。他拿过记者的照相机，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了照片做依据，再不怕那些人质疑。 　　“刚才不是我眼花？刚刚那个小彩虹你们都看到了？”董老眼珠子已经塞不回去了，他吃惊的手都在颤抖。 　　要知道，一个常年握刀的厨师，手是最稳不过的。 　　“不不不，我要捋捋。我真的不是眼花吗，可这明明不科学啊？” 　　“啊啊啊，我居然忘了拍照！小彩虹小彩虹小彩虹，我的普利策就这样飞了！” 　　“建国以后，不允许……的吧？” 　　宋慧珍端着新鲜出炉的神仙汤，递给董老，“前辈，请品尝头汤。” 　　这是时候再来看宋慧珍的表情，才发觉她已经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嘶”，汤到了手里，董老才回过神来。他把汤放到桌子上，盯着宋慧珍的眼睛追问，“宋老板，最后一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朽一直不能成功？” 　　“那个啊，我知道。” 　　宋国豪腆着肚子站了起来，骄傲的小表情跟粥粥一样一样的。 　　宋慧珍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来不及反应，弟弟已经“嘚啵嘚啵”讲了个唾沫飞溅，“董老是吧。您最后一步始终不能成功，因为您缺少一点点天赋。说起天赋这玩意，鄙人到是有那么一点点滴。” 　　嗯嗯，此处应该有掌声和欢呼声。 　　可等宋国豪说完，看到的确实大家便秘的表情。他……难道他又说错话了？ 　　没有啊？！ 　　他不解的挠着后脑勺，怂怂的蹑手蹑脚的溜回连海身后。嗯，海叔身板最宽，适合躲猫猫。 　　“哎呀，哈哈哈，我弟弟这是……开玩笑呢。”宋慧珍气的吐血，还要替傻弟弟圆场。她决定了，今晚回家要家法伺候。 　　打到这倒霉孩子听话为止。 　　董老蠕动嘴巴，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被誉为当代厨神，弟子遍布全国，是响当当的美食界第一人，居然有被一个小子说没有天赋的一天？ 　　真是挺稀奇的。 　　“小家伙，出来。”董老朝宋国豪招招手，好脾气的笑了笑。看到这个白白嫩嫩的孩子瑟缩的站到他面前，他忍不住问道，“孩子，你也能做这神仙汤？” 　　“嗯”，宋国豪眨着眼睛瞄了下亲姐的脸色，这才带着哭腔点头，“我当然可以的啦。” 　　“那你是怎么确定最后的位置？”一个老者身体前倾，步步紧逼。 　　“就是知道啊，大概凭……直觉吧。”宋国豪傻白甜一样瞪圆眼睛。 　　哎，老天爷赏饭吃，说的就是这个孩子吧？傻人有傻福啊。 　　董老靠着椅背，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叹了口气，他端起碗，把头汤一饮而尽。 　　唔！不堕神仙之名啊。 第73章 号外！ 　　…… 　　号外！ 　　御膳楼准备对外营业啦。 　　普通席面一千八百八, 神仙汤席面三千八百八，美人汤席面更是贵到离谱，高达五千八百八！ 　　当然, 绝大多数人只能望楼兴叹。 　　号外号外！ 　　御膳楼面对各界招募三名美食见证官，和董大师、乔欣一同见证美人汤的诞生。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报名从速啦。 　　哇哦, 赶紧报名。万一……万一这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呢？实在不行，现场围观一下国民女神乔欣, 也是好的。 　　自从乔欣上次拍戏出了意外, 半边脸被烫伤以后, 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哎，天妒红颜啊。 　　号外号外号外！ 　　京城日报大篇幅报道了董老昨天的观后感，同时刊登的还有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可就是这样的破照片, 依然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这特么一定是特效，对吧？”甲指着照片, 目瞪口呆。 　　“记者光顾着吃是吧, 拍清楚点会死？”乙“砰砰砰”拍着桌子, 气的脸红脖子粗。 　　“好像、也许这锅子上方的是彩虹？啊啊啊, 有关部门赶紧出来解释一下, 说这是拍摄角度的问题。”丙把报纸团成团，眼神逐渐呆滞。 　　“我表哥的三姨妈的邻居的同事他听参与的一个大厨说，那绝对是真实发生的。”丁贼兮兮的凑过来，透露独家消息。 　　甲、乙、丙：“真哒？太厉害了。” 　　这样的对话在京城四处可见, 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御膳楼就成了现象级热门店，炙手可热的那种。 　　“粥粥, 我给你带了樱桃，敲好吃。” 　　“我带了麻麻亲手做的鸡蛋糕，还有汤汤，敲敲敲好次。”粥粥神采飞扬的坐到座位上，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 　　“遇遇，你今天敲好看哎。” 　　粥粥捧着脸，陶醉的眯起眼睛。 　　“嗯，还行吧。粥粥你也敲好看哎。” 　　周遇把一粒大樱桃塞进嘴里，幸福的眯起眼睛。把核吐到桌子上，他又把装着樱桃的碗往粥粥那边推了推。 　　嗯，好盆友就要学会分享。 　　他和粥粥是好盆友哒。 　　“哇哦，樱桃敲好看。”粥粥也不是会谦让的主，他捡起一粒大个的，丢进嘴里，“唔，樱桃又好看又好次，我叫我麻麻也去买。” 　　傻瓜，这个季节你在市面上根本看不到樱桃好吧。 　　“喜欢次你就多次点。”说完，周遇才发觉自己被粥粥带歪了，忍不住“咯咯咯”大笑起来。 　　很快就到了激动人心的喝汤环节，周遇充满期待。两个小盆友都没有发现，等他们喝完汤，就有一个工作人员打扮的过来帮他们把碗碟收拾干净。 　　今天来接粥粥的是庄城，小家伙高兴坏了，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叫声。 　　庄城双手插在裤兜，温柔的看着儿子朝他跑来。转眼之间，小不点已经能蹦能跳，变成一个讨人喜欢的小肉墩。 　　特别是跟粥粥身边的孩子一比，粥粥显得好大只。是不是要考虑给粥粥减减肥，或者增加下运动量？ 　　庄城摩挲着下巴思考。 　　这个冷峻的男人是谁？ 　　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哇，原来是粥粥的爸爸。 　　他的胳膊好有力气，居然能把白包子举到空中。 　　空中飞人是不是很好玩？ 　　应该是的吧？ 　　看粥粥笑得那么开心就知道了。 　　有些羡慕怎么办？ 　　“遇遇，遇遇。来来来，我把粑粑借给你，借给你玩举高高，敲好玩。”粥粥拉着好盆友的手，把人往庄城身边推，“额，只能借一分钟哦。” 　　“谁要你借，我也有爸爸的。”周遇臭屁的板起脸，侧过身去生闷气。 　　呵，人虽小脾气却很大呢。 　　庄城拉了拉裤子蹲下来，眼睛和周遇持平，认真的说，“周遇小盆友你好，我可以当你一分钟的爸爸吗？” 　　可以，非常可以。 　　周遇咬着嘴唇，盯着地面不肯回答。 　　“遇遇，你真不要玩举高高吗？可好玩啦。你看我粑粑的胳膊这么粗，接得可牢啦。”粥粥搂着庄城的脖子，亲昵得贴贴脸。 　　“那……那就借一分钟，是你要我借我才借的。”周遇瞄了一眼庄城的胳膊，更加心动了。 　　庄城亲了亲粥粥的额头，然后抱起周遇。刚把孩子抱起来他就皱紧了眉头：太轻，实在太轻了。这个孩子抱到手里轻飘飘的，跟粥粥没法比。 　　他很自然的亲了亲周遇的额头，然后还亲昵的摸了摸头顶，然后猛的把孩子抛到空中，然后稳稳当当的接住。 　　“啊～啊～啊～”周遇以为自己肯定能保持淡定，可真的飞起来，他浑身僵硬不说，还止不住想颤抖。 　　可是，“粑粑”的胳膊好有力气，接的好牢，他就一点都不害怕。他宣布，举高高真好玩，嗯，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玩的游戏，没有之一。 　　额，“粑粑”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没有之一。 　　今晚的嘉宾都是重量级的，除了美食界的扛把子董老，还有著名电影明星乔欣，更有首都大学数学系的老教授…… 　　看来，董老是决定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开最后一勺的秘密。 　　看着老教授严谨的脸，宋慧珍不明觉厉。她战战兢兢的和老教授握手，显得异常谦虚低调，“范教授，您的到来真是让御膳楼蓬荜生辉啊。” 　　“不，我受邀而来主要是对报纸上刊登的文章感感兴趣。如果数学的方法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奖金……” 　　老教授非常耿直，非常非常耿直。 　　“只要您真的能够解决，奖金不会少。”宋慧珍敏锐的感觉到，这也可以成为御膳楼以后的一个宣传点。这可是大学知名教授亲自计算得出的结论，公式如下…… 　　再说，全国能达到范教授水平的，有几个？ 　　不怕不怕啦。 　　“乔欣你好，能把面纱解开，让我看看你的脸吗？”乔欣是国民女神，但对于宋慧珍这样的土老帽来说，不过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没啥好稀奇的。 　　“宋老板客气了，当然可以。”哪怕遮住半张脸，乔欣笑起来依然眉目如画，想当年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嘶”，哪怕早有准备，乔欣的受伤状况还是超出大家预期。宋国豪和庄敏这些个忠实粉丝，已经泪水涟涟，心疼不已。 　　宋慧珍不为外物所动，她捏着乔欣的下巴，来来回回把受伤的左脸看了又看，以前花容月貌的左脸现在像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 　　应该是被浓硫酸之类腐蚀性很强的液体泼到，才造成大面积皮肤乃至肌肉溃烂坏死。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但现在还流黄水并散发恶臭，可见乔欣的脸恢复的很不好。 　　情况不容乐观啊。 　　“宋老板，您这样失礼了。”一个男人怜惜的把乔欣揽到怀里，对宋慧珍怒目而视，“宋老板，我怀疑你在不懂装懂，请体谅一下欣欣的心情。” 　　她怎么就是不懂装懂了？ 　　她就是一窍不通嘛。 　　至于观察这么久，是想彻底弄清楚状况而已。万一有改善，对方却矢口否认，她也有个证据不是？ 　　乔欣依偎在男人的胸膛，被看得浑身颤抖。三个月前发生的惨案，至今仍叫她不敢回想。 　　鼻子似乎又闻到肌肉被腐蚀散发出的腐臭味，她的脸，她赖以成名的脸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唔唔唔”，乔欣捂着脸，失声痛哭。 　　“嗯，乔欣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一定要搞清楚，我这不是仙丹，只服用一次就想彻底痊愈，那是不可能的。你要做好长期食用的准备。”宋慧珍抱臂，把丑话说到前头。 　　“嗤”，男人低着头冷笑，“果然是浪得虚名。” 　　声音虽小，但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董老，这……” 　　乔欣是托董老关系才过来的，说愿意尝试，没想到……宋慧珍颇感无奈，早晓得这样，她不如在报纸上招募一个。 　　“乔欣你不愿意就离开好，哭哭啼啼浪费大家时间算什么？”范教授耿直的怼了回去，浪费时间事小，关键是不要影响他赚研究经费。 　　“嗝”，乔欣抹着眼眶抬起头来，软软的靠到男人肩膀，“教授您误会了，我只是感伤自己命苦，并没有不愿意尝试的意思。宋老板，长风只是心疼我，您不要怪他。” 　　哇哦，不愧是前国民女神，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既然如此，宋慧珍也不愿意拖延。来到厨房，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女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要紧关头。大锅里无数个小气泡汇聚成一个，然后开始调皮的跳跃起来。 　　就在这时，范教授掏出一沓草稿纸，开始快速的进行计算。他大半个身体趴在桌子前，草稿纸雪花样飘了一地。 　　不明觉厉。 　　宋国豪只看了一眼就头昏脑胀，那些个曲线坐标，已经全部还给高中老师。他用敬畏的眼神呆滞的看着范教授，脚不自觉的往后缩。 　　只有粥粥是真正的勇者，他踮着脚尖好奇的看着教授爷爷写写画画，好腻害的样子噢。 　　没多久，满头大汗的教授指着一个点，自信满满的说，“老董，经过我的精密计算，最后一勺的位置应该是……这里。” 　　“真的？”董老凑过去，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就抽搐着嘴角发出疑问。 　　“当然，在数学建模这一块，我才没有失过手。”范教授把铅笔别到耳朵，然后把一张张草稿纸收拢起来。 　　“我觉得吧……”宋国豪躲在董老身后，探头探脑的提出不同意见，他讪笑着伸出食指，点了个和刚才截然相反的位置，“我怎么觉得这个位置的可能性更高？” 　　“你懂微积分吗？你懂空间解析几何吗？你懂线性代数吗？那你凭什么确定你的对的？”范教授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的专业，他气壮山河的瞪着宋国豪。 　　就好像对方是他回答不出问题的学生。 　　宋国豪不由想起高三时的教导主任，恐惧感油然而生。他浑身僵硬，磕磕绊绊的张了半天嘴，最后吐出两个字。 　　“直觉。” 　　“小伙子，要相信科学。” 　　范教授很有为人师表的热情，他拉着宋国豪，一张张翻开草稿纸，决心要好好给这小伙子上一课。 　　朱奶奶有些不忍心，国豪那孩子吓得直哆嗦。她咳嗽一声，指着厨房说道，“范教授，宋老板快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您不来亲眼验证一下吗？ 　　噢对，奖金比较重要。 　　范教授立马丢开宋国豪，挤到玻璃墙边。一分钟后，他揪着头发发疯般跳了起来。 　　“不，怎么会这样？我是不会算错的。” 第74章 “不，怎么会这样？…… 　　“不, 怎么会这样？我是不会算错的。” 　　宋国豪悠闲的双手抱臂，同情的看了眼疯癫状的范教授，心底里暗戳戳幸灾乐祸。 　　“长风, 刚刚……百花齐放那是真的？”乔欣双手撑在玻璃上，甜美的嗓子因为激动破了音。 　　长风拍了拍乔欣的后背，手指隐隐在颤抖。当然, 脸肯定是肿得不能再肿。 　　这完全不符合科学。 　　宋慧珍笑盈盈的端着头汤出来, 她把汤递到乔欣面前，认真的承诺, “乔欣, 喝下这碗汤, 至少脓水不会再流。放心吧，原材料全部是鲜花和药材。” 　　光看这制作过程，就已经非同凡响了。乔欣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希望, 她小心翼翼接过碗，仔细观察。 　　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 　　这“美人汤”呈现娇艳的粉色, 还有异香扑鼻而来。乔欣对原材料自然是放心的,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疗效。 　　把碗凑近嘴边, 才风隐晦的拉了下她的裙角。乔欣喝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咪了一小口。 　　嘁, 小人之心。 　　宋慧珍对这个长风感官坏到极致，她淡淡的越过乔欣二人，拉着庄城用嘴呶了呶范教授。 　　这是发哪门子疯？ 　　听庄城把事情讲述一遍，宋慧珍到是肃然起敬, 任何热爱自己专业并全身心投入的人都值得尊敬。她捏着丈夫的耳朵，让他低下头，然后嘁嘁促促的讲起悄悄话。 　　庄城笑着揉了揉妻子的脑袋, 慧珍现在鬼点子越来越多，不过他喜欢。 　　“范教授，对您的学术精神我深表佩服。听说您研究的项目最近资金方面有点困难，我们御膳楼愿意无偿赞助十万元，只希望您和您的团队能为我们国家做更多的贡献。” 　　宋慧珍这番表态当真是振聋发聩，感人肺腑。范教授原本以为今天奖金没有了希望，没想到峰回路转，这宋老板愿意赞助，这实在是太好了。 　　他一秒钟冷静下来，搓着手腆着老脸走到宋慧珍跟前，刚想弯腰，就被宋国豪勾住了肩膀。 　　“范教授，这是您该得的。虽然您讲的我都听不懂，但我就是佩服您这样的人。” 　　假的。 　　要是这老头弯下腰，他姐可不好下台噢。 　　果然，上阵亲姐弟。 　　宋慧珍给了弟弟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这才笑着请今天的嘉宾品尝美人汤。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御膳楼正式开门营业。如园林般美轮美奂的建筑，如仙女般衣袂飘飘的侍女，再加上惊艳绝伦的菜品，御膳楼红了。 　　当然，这神仙汤和美人汤更是一汤难求。 　　三天时间，足够乔欣惊喜。 　　脓水不流了，恶臭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香萦绕。 　　光这些变化就足以让她激动，更令她欣喜若狂的是：经过专业医生检查后得出结论，她脸上有活性成分存在，在日夜不停的对伤口进行修复。 　　如果她一个月能喝三次左右美人汤，不出一年，她就可以恢复往日美貌，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可是，乔欣的欣喜只维持一分钟。 　　一分钟后，她好不容易拨通御膳楼的订餐电话，却被服务台告知，美人汤的预订已经排到十月份。 　　十月份，那怎么可以？ 　　还有，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富婆？ 　　宋慧珍站在服务台，看着厚厚的预订本，有些哭笑不得。京城的有钱人真多，她开出天价都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哎，神仙汤还好，连鹤年、宋国豪，甚至师傅都可以制作，可这美人汤……愁死个人啊。 　　“对了，这预订不收任何费用，你们千万要记牢。” 　　这样合约不成立，她想不干就不干。 　　“好的，宋老板。”前台是一个漂亮姑娘，叫唐洁。她穿着合身的旗袍，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特好看。 　　别小看这御膳楼服务员这份工作，她们至少高中毕业，并且经过层层选拔，最后还要接受朱奶奶一个多月的严苛训练，才能走马上任。 　　当然，工资也是相当可观的。 　　翻看完预订本，对御膳楼的火爆有了全新认识，宋慧珍就匆匆赶往幼儿园。 　　今天庄城有事，接粥粥的任务就落到她头上。 　　御膳楼开张，宋慧珍作为老板自然也精心打扮过。一袭薄荷绿的连衣裙，奶白色的高跟鞋，衬得她好像三月枝头第一枚嫩芽，亭亭玉立都不足以形容她的风采。 　　站在幼儿园门口，宋慧珍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她却捏着小包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御膳楼看似很红，但还没有真正打响名气。或者说，她的汤还没有真正发挥作用。 　　呵，她甚至不能把“沈家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挂到大门口，真是失败啊。 　　“哗啦啦”，幼儿园的铁门打开，孩子们排着队依次走了出来。宋慧珍收敛思绪，踮着脚尖寻找粥粥。 　　“吱嘎”，沈雁鸣把爱车挺靠在路边，然后摇下窗户，开始搜索孩子的身影。这几天他食不知味夜不安寝，满脑子都是孩子、孩子、孩子。 　　就像今天，他居然推掉一个重要客户的邀约，鬼迷心窍般驱车来到幼儿园。 　　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他这样安慰自己。 　　“麻麻，麻麻，麻麻。”粥粥高兴坏了，他甚至忘记还牵着周遇的手，就这样拖着好盆友三步就窜到宋慧珍身前。 　　“就这么想妈妈？”宋慧珍把包斜挎，然后蹲下来把粥粥迎进怀里，蹭了蹭宝贝的脸蛋。 　　“嗯嗯嗯”，粥粥搂着宋慧珍的脖子，眼泪汪汪的吸了吸鼻子，“麻麻，我们分开已经一天了，好久好久的，粥粥想麻麻想的心都疼啦。” 　　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在耳朵边，宋慧珍觉得无比心安。她把粥粥松开一些，看向那个传说中的好盆友。 　　“哇，周遇小盆友长得好好看，像小王子。” 　　这样孩子果然跟庄城说的一样，瘦的可怜。不过，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麻麻，那个叔叔长得跟粥粥好像。” 　　“笨粥粥，那是你舅舅吧？外甥像舅舅。”周遇一本正经的说，他严肃的样子，真的敲可爱。 　　宋慧珍第一时间把粥粥抱到怀里，然后慢慢转身。看到来人，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最后完全消失。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车门大开，一个贵气逼人的年轻人站在车门旁。 　　无需认证，宋慧珍突然明白幕后黑手的真正企图。 　　呵，真是可笑至极。 　　宋慧珍抱紧粥粥，心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她眼前仿佛有一团团乱麻，千头万绪令她无从下手。 　　沈雁鸣呆呆的看着马路对面的女人，浑身血液沸腾起来。他头皮发麻，完全不能呼吸。 　　那是谁，怎么会有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是谁，怎么会和他如此相像？ 　　那是谁？那是谁？！ 　　不行，现在的她还很弱小，还没有资格和沈家硬碰硬。宋慧珍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但她告诉自己，必须冷静。 　　既然实力不允许，那还是走为上策。 　　至于那可悲又可笑的相像，她抛之脑后。 　　老的骗了朱奶奶，小的为非作歹。 　　只要是沈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揉了揉周遇的头顶，宋慧珍转身就走。 　　“请等一下！” 　　看见宋慧珍转身就走，沈雁鸣再也站不住了。凭着直觉，这个女人和沈家一定有必然联系。 　　不能放她走！ 　　宋慧珍拔腿就走，可脚上的高跟鞋成了拖累。 　　当机立断，她甩开鞋子，光脚跑起来。 　　对方拔腿就跑，沈雁鸣迈着大长腿追了上去。对方看见他就像看见鬼一样，肯定知道些内幕，他一定要弄清楚。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糟糕透顶。 　　距离在缩短，他又不敢逼的太狠，只能边跑边喊，“慢一点，别摔着孩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周遇看的目瞪口呆。 　　粥粥有多重他很清楚，可是他妈妈居然可以抱着他跑的飞快，是超人吗？ 　　还是……妈妈都非常爱自己的孩子？ 　　周遇当然不愿意好盆友被人抓住，他拉了拉忠叔的衣角，板着脸吩咐，“忠叔，拦住那个男人。” 　　粥粥可是我好盆友，唯一的。 　　虽然不知道他带来的是什么汤，但他最近身体感觉舒服很多。 　　哪怕为了肉汤，他也要保住粥粥。 　　忠叔秒懂。 　　眼看就要抓住那个女人了，一个工作人员斜前方插过来拦住了沈雁鸣的去路。工作人员指着小轿车的方向，严肃的掏出罚单。 　　“同志，那里是禁停路段，罚款十块。请同志多一点责任心多一点爱心，这里可是幼儿园门口。孩子进进出出，磕磕碰碰就不好了。” 　　沈雁鸣被缠的没有办法，等他交完罚款，前面哪里还有宋慧珍和孩子的影子。 　　“砰”，他狠狠的捶了下树干。 　　捡起对方的高跟鞋，沈雁鸣顶着大家谴责的目光，一步三回头的走回小轿车。 　　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总有一天会给他等到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幼儿园不远处的一处树丛里，林晖狠狠的捶了下大腿，目光阴鸷的看着宋慧珍离开的方向，骂骂咧咧道，“好你个沈雁鸣，居然真的背着我姐在外头养女人！王八犊子，真的给我逮到了，呸。” 　　趁沈雁鸣不注意，他偷偷摸摸跟上宋慧珍，最后来到御膳楼。他看着气势恢宏的御膳楼匾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呸，这不就是害的他家至味斋生意大幅下滑的罪魁祸首吗？ 　　好好好，今天他要让大家见识见识林小少爷的厉害。不把这破楼闹个天翻地覆，他今天就不姓林。 　　林晖撸起袖子，冲进了御膳楼。 第75章 宋慧珍抱着粥粥一路…… 　　宋慧珍抱着粥粥一路飞奔, 直到冲进御膳楼才略感安全。 　　脚底破了，伤口火辣辣的疼。逃跑的时候不觉得，一停下来, 她就龇牙咧嘴疼得受不了。 　　“宋老板，这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前方的一个男人见到宋慧珍凄凄惨惨的模样,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嘶, 疼疼疼。” 　　宋慧珍忍着钻心疼痛先把粥粥放下让他去找朱奶奶，然后才有时间查看自己的脚底。 　　嘶, 难怪疼的受不了。 　　光着脚跑了半个多小时, 脚底磨出好多个泡不说, 还蹭破了皮渗出血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来的。 　　疼痛袭来，宋慧珍已经是眼泪汪汪。 　　“宋老板, 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男人皱着眉头，看了眼扶着树娇气的掉眼泪的宋老板, 准备搀扶她的胳膊。 　　“干什么？” 　　宋国豪从斜对面直冲过来, 不明就里的他一把推开男人, 当回头看到亲姐的惨状, 他吓得“哇哇”大叫。 　　“姐啊, 这是哪个杀千刀干的，老子要去告诉姐夫。” 　　“这位……” 　　宋慧珍扶着树抬头看向男人，他被弟弟推了个趔趄，正扶着腰喘气呢。 　　额, 有点虚。 　　“我叫秦泽。” 　　“噢，秦先生，谢谢你关心。您是今天顾客, 我怎么……看着有些面熟？”宋慧珍已经顾不了形象，她把体重全压在傻弟弟身上。 　　“咳咳”，秦泽握着空心拳咳嗽起来，不一会已经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停止，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无奈的表情，“我……” 　　“哎呦，秦先生你在这里，叫我好找。”董老拾阶而下，红光满面的招呼男人。跨下台阶，就看到了一团糟的宋慧珍，他“哇呀呀”大叫起来。 　　“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敢欺负我们宋老板？” 　　“你们……认识？”宋慧珍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就疼出一身汗。 　　“诶嘿嘿嘿，秦先生我当然认识。宋老板你贵人多忘事，前两次御膳楼试验，他都在的。”董老讪笑着站到秦泽身后。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宋慧珍看在眼里，垂下眼眸略一思量，就知道这个秦泽身份低不了，以至于美食界第一人董老在他面前都有些唯唯诺诺。 　　这又与她何干？ 　　“不能怪我眼拙，实在是秦先生前两次伪装的太过成功，和现在判若两人啊。秦先生今天光临御膳楼，这是……” 　　“宋老板厨艺非凡，神仙汤更是功效卓著。”秦泽笑得很和气。当然了，眼前这个漂亮女子，是他救星。 　　得罪不起。 　　果然，是为了神仙汤来的。 　　“秦先生你能讲一下自己的情况吗？如果不方便，那也没关系。”这个秦泽有权有势还有财，看着也不像病歪歪的样子啊？ 　　“当然没关系，不过，我到是觉得宋老板最好先包扎一下。”秦泽都开始佩服宋慧珍这个女人了，忍着钻心疼痛还能与他周旋，而且不落下风。 　　有趣。 　　“宋慧珍！”朱奶奶从里面冲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徒弟的额头，“脚不要了是不是？现在厉害了，庄城不在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指挥宋国豪把徒弟往屋里背，自己则把董老和秦泽请到预约好的房间，“小孩子就爱逞强，等收拾好伤口我再让她出来给两位道歉。” 　　说完，她兴冲冲就走了。 　　清洗上药的过程堪比刑法，宋慧珍咬着毛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傅肯定是故意的，疼死她了。 　　她想把今天下午幼儿园门口发生的事告诉给师傅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等庄城回来，商量以后再决定吧。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粥粥暂时是不能去幼儿园了。 　　天杀的沈家。 　　宋慧珍忿忿的捶了捶扶手，对这个姓恨得咬牙切齿。 　　“说吧，脚是怎么回事？” 　　朱奶奶放下紫药水瓶，冷着脸问道。 　　徒儿欲言又止想隐瞒真相，她看在眼里。但事关重大，她必须刨根问底。 　　“师傅，我……我还没捋清情况。您容我缓一缓，好不好？”宋慧珍使出杀手锏，挽着师傅的胳膊撒起娇。 　　朱奶奶被徒弟磨的没脾气，最后只能无奈妥协，“好，这次可以饶了你。希望宋慧珍同志能够痛改前非，尽快把事情真相告诉师傅，明白了吗？” 　　“明白了！”宋慧珍松了口气，脸上也带出笑意，还俏皮的行了个军礼。 　　“今天你犯了大忌知道吗？”朱奶奶突然推开宋慧珍的脑袋，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宋慧珍目瞪口呆，傻傻的摇头。 　　她除了没把遇到沈雁鸣的事隐瞒，其他没做错什么啊？ 　　“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了吧？”朱奶奶点了点徒弟的额头，语重心长的说，“这个秦先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就不应该追问他的身体状况。豪门是非多，你知道越多越不安全，明白了？” 　　噢，原来如此。 　　宋慧珍乖乖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至于下次？那还是下次再说。 　　今天御膳楼开业第一天，神仙汤每天预订是三桌。宋慧珍这个情况，只能朱奶奶亲自出马了。 　　宋慧珍闲不住，师傅她不担心，连鹤年一肚子坏水他也不担心。到是宋国豪又蠢又怂，她最不放心了。 　　踮着脚尖挪到海棠厅，刚推开门，她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秦泽。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宋慧珍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边走，边走边对蠢弟弟的幸运值感到无语。刚刚只是瞟了一眼，她还是从秦泽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师傅果然是对的。 　　哪怕秦泽看起来温和有礼，那只是表象。 　　“秦先生，好巧。我以为你会选鹤年，毕竟他看着靠谱一些。”宋慧珍担忧的看了看玻璃墙后的弟弟，然后和秦泽打哈哈。 　　秦泽一桌总共只有三个人，除了董老陪在左手边，还有一个陌生面孔坐在秦泽右手。他其貌不扬，看到宋慧珍进来身体瞬间紧绷。 　　这就是传说中的保镖吗？ 　　宋慧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连大厨自然是好的，不过我更喜欢小宋。”秦泽笑了笑，一个把表情直接写在脸上的人，处着不累。 　　听到有人表扬弟弟，宋慧珍不由的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即又想到今天遇到的沈雁鸣，好心情瞬间离她远去。 　　所以，宋国豪到底是不是她弟弟？ 　　其实，这个弟弟她疼了快二十年，就算没有血缘上的牵绊又如何？ 　　兄弟，她只认宋国豪。 　　这样想着，她心底的积郁散开了点。 　　“宋老板，对我的身体还有兴趣吗？”秦泽看着这个女人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心情大好。 　　“啊？不不不，我不感兴趣。” 　　宋慧珍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的摇手。这个秦泽说的那叫什么话，叫人浮想联翩容易产生误会。 　　果然，豪门里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哈”，秦泽抚掌大笑。多少年了，他多少年没有这样纯粹的开心过了，“宋老板，我指的是我的身体状况。” 　　右手边的男人看了老板好几眼。在他印象中，好像还没见过老板如此开心大笑过。稀奇。 　　这个宋老板不简单。 　　“我知道是身体状况啊，不过我突然觉得还是算了。我又不是医生，我只是厨师哎。”宋慧珍双手一摊，能逗这位秦泽一笑，也算她功劳一件。 　　“宋老板，没什么不好说的。是我前几年出了车祸，恢复的不太好，需要调理。而你的神仙汤，恰好对症。”秦泽三言两语把情况讲一下。其实当时的惊心动魄，现在依然让他额头冒汗。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索性，他向老天挣回了性命。 　　“哦，那你这个情况最适合神仙汤了，它的主要功效就是改变体质。你看看鹤年，不会想到吧，一年前医生下诊断，说他活不过四十岁。经过一年的调理，现在他就是上山打老虎都不成问题。” 　　宋慧珍站到玻璃墙边，边看傻弟弟边说。 　　“真的？” 　　听到宋慧珍这番话，不动声色如秦泽，都忍不住露出激动的表情，目光灼灼盯着宋慧珍。 　　右手边的男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真的，比珍珠还真。” 　　“宋老板，有些牛是吹不得的。”董老表情严肃，他有些替宋慧珍担忧。这个傻孩子估计还不知道这个秦泽是何方神圣，你夸下海口要是办不到，御膳楼开不下去是小事。 　　“嗐，你们都低估了神仙汤，它的作用远超你们的想象。秦先生，只要你一个月两到三次，坚持一年，必定有奇效。” 　　宋慧珍对神仙汤充满了信心。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秦泽已经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激动的人不是他。 　　“那谁谁谁，别当缩头乌龟，赶紧滚出来！你有本事勾引男人，就有本事出来！” 　　海棠厅外头由远及近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宋慧珍皱起了眉头。服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女生，怎么拦得住硬闯的人？ 　　看来，庄城说的对，是应该找几个保安。 　　“臭表子，赶紧滚出来，不然老子拆了你这御膳楼。什么狗屁不通的神仙汤，不过就是哗众取宠的玩意。” 　　叫骂声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门口。 　　林晖手已经按在海棠厅的大门上了，却不知为何一阵心悸。他蜷了蜷手指，转头就往另一门走去。 　　哦豁，敞开式的厨房？！ 　　正好，小爷今天就毁了这锅汤。 第76章 宋国豪哼着小曲，正…… 　　宋国豪哼着小曲, 正忙的不亦乐乎。 　　“哇咔咔咔”，秦先生居然选他当主厨，真是荣幸之至啊。主要是, 他可以硬压连鹤年一头，这是何等的卧槽。 　　比长相比口才比厨艺，他宋国豪完败。 　　嘻嘻, 可秦先生却偏偏选了他。 　　真是慧眼识珠的绝世大好人啊。 　　啦啦啦, 宋国豪恨不得昭告天下。 　　别以为他真傻，这秦先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得到他的肯定, 说明他也没那么差劲？ 　　锅里的汤已经沸腾, 无数细碎的气泡在水面跳跃。水汽缭绕间厨房恍若仙境。宋国豪握着大马勺, 专心致志的盯着汤面，眼睛都不带眨的。 　　“砰”，厨房门被人踢了一脚。 　　紧接着“砰砰砰”的声音响起, 来人疯子样狂踢大门。 　　宋国豪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大马勺给丢出去, “这可是最后关头, 那个王八蛋敢来砸场子？” 　　说话的工夫, 水汽烟消云散, 气泡也归拢成一个。调皮的气泡玩起了躲猫猫游戏, 成败在此一举，宋国豪不敢有任何疏忽。 　　“哐当”，厨房门硬生生被人踹倒，一个人冲进来, 举着砖头就往宋国豪脑后砸去。 　　宋国豪急得跳脚，但锅里的情况又容不得他躲避。举着大马勺，他哭唧唧的盯着汤面。 　　姐, 救命！ 　　“宋国豪你个蠢货，你到是躲啊。” 　　等宋慧珍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禁心动魄的场面。她的傻弟弟痛哭流涕都不肯转身逃跑，而身后的那个人却毫不犹豫的敲了砖头。 　　来不及了，宋慧珍扶着门框往下滑。 　　她的傻弟弟怎么傻成这样？ 　　汤值钱还是命值钱？ 　　事后宋国豪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勇敢。他摸着包成粽子的脑袋，傻笑着说，“姐，我当时只想着把汤做好，不能辜负秦先生的选择。至于其他，我都来不及想。” 　　秦泽呆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这个宋弟弟明明知道身后有人，明明知道身后那人要砸他，他居然能边哭边熬汤。 　　宋弟弟用最怂的表情做着最勇敢的事。 　　不用秦泽吩咐，保镖先生已经冲了过去，对着那人就是一脚。敢破坏老板的健康大计，杀无赦！ 　　宋慧珍闭着眼睛手刚搭上门框，就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哇”，她再也坚持不住，开始号啕大哭，“国豪要是出了意外，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庄城，你赶紧去就他。” 　　“不怕，慧珍。秦先生这边已经有人去帮国豪了，他吉人自有天相。”庄城只恨自己回来的晚了一步，才让妻子受这样的惊吓。 　　不过，这保安的事要抓紧了。 　　“哇，好疼。”宋国豪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沿着伤口往下淌，他……快死了吧？ 　　“唔唔唔”，未来厨神不会就此陨落吧？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时间胡思乱想。 　　“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他是不是要倒下了？不不不，他还有最后一道工序没有完成，他还能再坚持坚持。 　　宋国豪脑子精彩纷呈倒没有影响他的判断，手上更是干脆利落的把头汤打到碗里。捧着碗，他转向门口，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秦先生，我不负重托。” 　　说完话，宋国豪又表演欲爆棚的看向姐姐，“姐，来世我们还做姐弟好不好？姐夫，麻烦你给我立块碑，上面要写未来厨神宋国豪之……” 　　“啪”，宋慧珍活生生被气笑，她几步就到了傻弟弟跟前，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叫你不爱惜生命，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这辈子当你姐我已经够够的，下辈子？做梦去吧。” 　　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 　　这已经是他们的下辈子了，傻弟弟。 　　宋国豪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她姐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越来越暴躁有没有？ 　　咦，哪来的血？ 　　“血啊！” 　　宋国豪翻了个白眼，被自己的血吓晕了。 　　秦泽看着宋家姐弟感情自然流露，内心掀起轩然大波。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真情的，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而已。 　　保镖先生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晖，难得的变了脸色。他凑近老板，低语几句。 　　毕竟，林家也不是什么阿狗阿猫。 　　秦泽端着头汤，怀疑林小少爷是借机发作。听说，这御膳楼一开，林家的至味斋生意一落千丈。 　　原来如此。 　　林家好算计。 　　不过，现在的林家就是纸老虎，一根稻草就能压垮。呵，林昭是在安城栽的跟头，就是不知道，跟同样安城出来的宋老板有没有干系？ 　　略一沉吟，秦泽就有了计较。 　　目前来说，宋老板的价值要远超林家，更何况这林小少爷今天打的是他秦泽的脸。 　　要是他没有作为，岂不是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林家这块肥肉，他先吃为敬。 　　“宋老板，我的私人医生已经在路上。你放心，宋弟弟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保证不留疤痕。”秦泽把汤一饮而尽。这是宋弟弟拼着命给他熬成的，一滴都不能浪费。 　　“阿成，通知下去，和林家的所有合作项目全部停止。” 　　宋慧珍抱着昏过去的弟弟，看着秦泽冷静的做出安排。所以，这就是神仙汤的“药效”。她和秦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心里这样想，她脸上却都是茫然，“秦先生，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宋老板，这个家伙是林家的小少爷林晖，无法无天惯了。而林家……最近林家出了点状况，你这御膳楼又影响到林家生意，估计小孩子寻仇来了。”董老作为大厨，对京城豪门那是了如指掌。 　　“影响林家生意，不至于吧？还有这小少爷上来就砸人脑袋，这也太过分了。要是国豪有任何问题，拼了命我都要找林家理论。”宋慧珍把护弟心切演绎的入木三分。 　　她不怕董老，就怕秦泽的火眼金睛。 　　“不用担心，这小子今天算是踢到钢板了，他要是砸晕国豪，岂不是毁了这一锅汤？秦先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你就等着看林家的热闹吧。” 　　董老显然跟秦泽关系更密切，并且似乎对林家也颇有微词。 　　“林家……很厉害吗？要不，秦先生你还是算了，影响到你就不好了。我们新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再说这小少爷也吃到了苦头。”宋慧珍看着佯装昏迷不醒的林晖，突然有些想笑。 　　那眼睫毛颤的跟扇扇子似的，很不专业嘞。 　　差评。 　　“宋老板放心，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秦泽端着空碗，没有从宋慧珍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也对，林昭毕竟是当市委领导，和小摊贩还是有距离的。这宋慧珍有本事把林昭扳倒，那才叫奇迹。 　　他现在，对宋老板男人更感兴趣，这男人一看就是部队出来的，居然甘心躲在女人身后？ 　　林晖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的预感成真了。今天这锅汤居然是熬给秦泽秦疯子的，早知道他情愿自断双腿也绝对不迈进御膳楼一步。 　　完了完了，秦疯子居然要停止和林家合作？他们家本来为了捞大哥已经伤筋动骨，现在…… 　　林家危矣！ 　　要是爸妈知道是他鲁莽得罪了秦疯子，他的腿估计真的保不住。林晖汗出如浆，手指不停的抠着地板。 　　冷静冷静冷静。 　　他、他、他一定会找到办法…… 　　脱罪的。 　　说到底都怪宋慧珍，全天下男人死绝了吗？偏要勾搭沈雁鸣，那可是他姐夫！ 　　哼，等小爷顺利脱身，一定弄死她。 　　“妈～妈～大事不好。”林晖一瘸一拐跑进家门，对着客厅大声疾呼。他趁秦家私人医生到来的空隙，才找到机会偷偷溜走。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咋咋呼呼的？”林太太坐在靠窗的沙发里，翻着一本英文书籍，对小儿子不成熟的表现直摇头。当看到小儿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时，她捏着眉心开始头疼。 　　阿晖估计又惹麻烦了。 　　“坐下喝口水，又不是火烧眉毛，急什么？”林太太倒了杯果汁，递给小儿子。 　　“砰”，林晖哪有心思喝水，他不客气的把杯子扫到地上，气急败坏的吼道，“妈，你醒醒吧，这比火烧眉毛还要着急。我们林家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说罢，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痛苦的抱着头，开始□□。 　　“嘁，林小少爷这是危言耸听吧？” 　　林昭端着酒杯站在二楼楼梯口，笑容冷漠。林家在京城算不得顶级，但也绝不是软柿子。 　　“你还有脸问。”林晖被激怒，跳起来指着林昭的方向咆哮，“林昭你到底在外面干了多少坏事？据我所知，秦泽已经准备出手对付我们林家了。” 　　“妈，秦泽是出了名的疯子，他实力雄厚，根本不是我们林家能应付的。妈，我害怕。” 　　林晖说完，靠着林太太肩膀上抽抽搭搭掉起眼泪。 　　…… 　　“林晖你说的什么鬼话？我跟秦泽根本没有交集，他对付我对付林家这是为什么？”林昭张开双臂，对弟弟的疯言疯语不屑一顾。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事实。就在一分钟前，王秘书打电话过来，说秦泽突然中止和林家的所有合作。明天事情还会进一步发酵，秦泽的态度将会影响到其他合作单位。” 　　林建予穿着睡衣走出房间，说话的工夫，他头上肉眼可见的多了许多白头发，“林昭啊林昭，爸爸对你失望透顶！安城多好的机会，哪怕是个傻子都不会搞砸，你呢？你还不如个傻子。” 　　“你知道吗，为了不让你蹲监狱，老子我把脸都豁出去了。”他“啪啪啪”打着自己的脸，对一向看中的大儿子恨到不行，“现在你又惹出事端，你不把林家败光你是不甘心是吧？” 　　林昭不服气的撇了撇嘴，颤抖着把杯子里的酒仰头喝尽。 　　换成林晖，爸爸还会发这么大火吗？ 　　在林昭闭着眼喝酒的同时，林建予捂着胸口直挺挺向后倒去，头重重的磕到地板，就这样“骨碌碌”滚下楼梯。 　　“林昭，你这个逆子！ 　　林太太看的眦目欲裂，她“腾”的就从沙发站起来，心急慌忙的往楼梯口赶。崭新的细高跟鞋看着漂亮，但不适合走路，特别是晚上。 　　“扑通”一声，刚走几步，林太太就摔倒在沙发边，揉着脚腕痛得“嗷嗷”叫。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林昭喝干一杯酒，家里就发生了巨变。他心急如焚的向前大跨一步，想要下楼处理善后事宜。 　　可往楼下一看，他那往日里游手好闲不谙俗事的亲弟弟，正抹着眼眶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嗤，他……还是不要下去丢人现眼了。 　　毕竟，他现在是林家的罪人。 　　“砰”，林昭把手一松，玻璃杯直直的掉到地上，摔了一地的玻璃屑。他决然转身，踉跄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眼角的泪，则被他尘封在角落。 　　“妈～哥……哥怎么能这样？”林晖蹲下来帮妈妈揉着脚腕，痛心的望着楼梯的方向，“爸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 　　“乌拉～乌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林晖想要说出口的话。 　　林晖并没有觉得遗憾，反而觉得这样刚刚好。他在心底暗戳戳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是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但……怎么才能保住林家呢？ 　　额，等明天吧，明天他去求沈大哥。只要沈大哥肯出手，林家一定能平安度过这个难关的。 　　林晖对沈雁鸣充满了蜜汁信任。 　　殊不知，他无所不能的沈大哥也即将大难临头。 第77章 “什么，你今天遇到…… 　　“什么, 你今天遇到沈雁鸣了？他怎么会知道粥粥？”庄城听完宋慧珍的叙述，黑着脸站起来。 　　“阿城，我和害怕。这个沈雁鸣不但知道了粥粥, 而且……而且他有一双和我一样的茶色眼睛。”宋慧珍抱着丈夫的腰，难得的脆弱。 　　“也许……沈雁娇的目的，不是为了打击师傅, 而是冲我来的？” 　　“不要胡思乱想, 慧珍。事情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不过, 这个沈雁鸣是个麻烦, 我们不能让他影响到粥粥。”庄城拍了拍宋慧珍的背, 咬着后牙槽定下主意。 　　“慧珍”，庄城坐到床沿，双手抓着妻子的肩膀, 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这里有关于沈雁鸣的黑料, 操作得当, 他将会大难临头。到时候, 他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堵粥粥。只是, 慧珍你……你对沈家怎么看？” 　　“沈家？我对沈家只有恨, 我的兄弟也只有国豪一个人。”宋慧珍抬起头，在庄城脸颊上亲一口，“你今天出去，就是有关于沈家的消息？如果真的能让沈雁鸣消停, 那就太好了。” 　　得到妻子的保证，庄城也放松下来。他挑了挑眉，得意的说, “事情就是这么巧，我有一个老部下就在沈家工作，负责仓库管理。” 　　“前几天我联系到他，才知道他被打断了腿。今天我特意抽出时间去看他，嘿，就得到了关于沈家的消息。” 　　“被打断腿？不要紧吧。”宋慧珍对沈家的感官是一天比一天差，打断人腿都干的出来，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太好。他赚了几个钱都花进去还远远不够，我去的时候正拖着断腿煮面条。人又黄又瘦，跟在部队时判若两人，看到我只会哇哇大哭。” 　　庄城愤怒的捶了下大腿，一起当兵的战友混的这样惨，他真的很心痛。 　　“慧珍，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人给塞到医院去了。医生说再晚一点，这腿就要保不住了。” 　　“阿城你做的对，这医药费我们来出。对了，他为什么断腿？”宋慧珍坐直身体，认真问道。 　　“呵”，庄城冷笑一声，脸上的愤怒化成实质，“他发现沈雁鸣进口的这批货物有违禁物品，报告给主管后……嗤，沈家可真能啊。” 　　“真是无法无天，跟沈雁娇如出一辙。”宋慧珍想起那个看起来霁月光风的男人，背地里却如此不择手段。 　　真是……无耻之尤。 　　“那……你想让老王把事情捅出去？” 　　“傻了吧？”庄城刮了刮妻子的鼻梁，“匿名信了解一下。” 　　哦豁，宋慧珍抓着后脑勺，傻笑起来。她在安城摆摊时吃过匿名信的亏，确实是成本最低的坑人良方。 　　“你今天已经把匿名信寄出去了？” 　　“当然，我都不带犹豫的。”庄城拍了拍胸脯，然后蹲下来扶着妻子的膝盖说，“老王以后是不可能再回沈家工作了，我们能不能……其实，和老王一样混的不如意的战友还有好几个。慧珍，把他们安排到御膳楼当保安，你看怎么样？” 　　“可以啊，我举双手赞成。他们都是你的老战友，人品都是信得过的，用这样的人最放心。”宋慧珍不会有意见，她对这些曾经的军人很有好感。 　　能帮到他们，她非常愿意。 　　“慧珍，谢谢你。我替战友们感谢你。”庄城激动的语无伦次，他傻笑着跳了起来，抬腿就往外面跑，“慧珍，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通知他们。” 　　“嘿”，宋慧珍靠到床头，笑庄城难得活泼。笑容还没收敛，丈夫又扶着门框回头，“慧珍，你放心好了，我特意把匿名举报信塞给海关缉私大队一个姓周的负责人手里。” 　　见妻子一脸懵逼，他忍不住得意的露出一口大白牙，“粥粥的同桌姓周，你忘记啦？这可是一个比秦更厉害的姓，交给周大队长，这事妥妥的。” 　　瞧庄小城给得瑟的！宋慧珍给了人一个白眼，懒懒的摆摆手，“赶紧去打电话吧，不要影响我看电视。” 　　“得令！”庄城斜着身子敬了个礼，然后飞奔离开。 　　既然庄城做了小动作，宋慧珍就没有阻止粥粥继续上幼儿园。再说有丈夫亲自接送，沈雁鸣那小身板不够他塞牙缝的。 　　沈雁鸣现在的确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粥粥的事。 　　首先是林家，林家几乎是一夜之间倒台，快得让他都措手不及。沈家受到波及，生意有所下滑。 　　林家当家人林建予躺在特护病房里成了植物人，林太太扭伤了脚只会哭，林晖天天来堵他，林晗天天到沈母跟前哭诉。 　　这一件件一样样逼得沈雁鸣快要发疯。 　　而就在这时，他停在仓库的那批货又出了问题，被人举报到周大队长跟前。他好话说尽，姓周的就是不肯高抬贵手。 　　哭哭哭，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货物被羁押，还面临高达数百万元的天价罚款，谁来救救沈家？ 　　当沈雁鸣求爷爷告奶奶跑了一天回到家，就看到林晖林晗姐弟俩又坐在沈家客厅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帮忙。 　　“沈大哥，我爸爸还没有醒过来，可医院已经来催了，说是即将欠费。唔唔唔，我该怎么办啊？”林晖哭的像一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沈雁鸣。 　　“是啊，雁鸣你赶紧帮你林伯伯续费。”方锦仪搂着林晗，不在意的说。她是大学教授，最是端庄优雅。 　　“哥～帮帮晗晗吧。”沈雁娇坐在闺蜜身边，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 　　“沈大哥……帮帮我们吧。现在知味斋已经盘出去，房子可能也保不住，我们一家人可怎么办？”林晗从方锦仪怀里抬起头来，满怀期待的看着心上人。 　　这几天她天天以泪洗面，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好不可怜。 　　家里这么多人都眼巴巴的望着沈雁鸣，期望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沈雁鸣则呆呆的看着妹妹的脸出神。他们兄妹打小就长得不像，他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现象。 　　直到他遇到粥粥…… 　　“呼”，沈雁鸣悲怆的仰头叹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娇娇是他疼了二十年的妹妹，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取代。 　　至于…… 　　他会多补偿的。 　　现在首要问题，是如何保住沈家。 　　“不好意思，我……现在生意上出了点状况，实在是无能为力。”沈雁鸣苦笑着摊手，他都恨不得卖了老宅，来填补窟窿。 　　客厅里的气氛沉默下来，最后变成嘲讽。 　　“呵，沈雁鸣见死不救你可真够意思！我看错你了。”林晗本来就到了临爆点，被沈雁鸣的推辞一激，不由的原地爆炸。 　　她巍巍颤颤站起来，指着沈雁鸣的鼻子，眼睛里失望透顶，“原来沈雁鸣你和外面那些人没有两样，就是个活脱脱的资本家，眼睛里只有钱钱钱，根本没有亲情。算我求错人了。” 　　捡起茶几上的包包，林昭就往外面冲。家族败落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被心爱的男人拒绝，更是压垮了她全部骄傲。 　　不，现在还有一个人能帮林家。 　　对，就是秦泽！ 　　跑出沈家，林晗咬咬牙，转身往御膳楼跑去。今天她豁出去了，就是拼了自己也要说服秦泽。 　　“沈大哥，你是开玩笑的，对吗？”林晖扶着沙发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沈雁鸣。这几天林小少爷天天在为家里奔波，没时间好好打理，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却分外无辜。 　　沈雁鸣别过头去，没脸面对这份信任。 　　“哇”，林晖失声痛哭，捂着嘴也跑出去。 　　方锦仪被事态的发展惊呆了，这个不近人情的男人真的是她儿子吗？她板起脸，严厉的批评，“沈雁鸣，你是不是赚钱昏了头，连朋友的死活都不顾了，你还是人吗你？” 　　沈雁鸣捂着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肩膀颤抖。 　　无能为力的滋味，真他妈难受。 　　“妈，你听我解释。” 　　“哥，你要是没有合理的理由，我和妈都不会原谅你的。”依偎在方锦仪怀里，沈雁娇气鼓鼓的说道。 　　“林家破产，我当然心疼。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们沈家离破产也不远了！”沈雁鸣揉了把脸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胡说八道！”方锦仪一把推开女儿，大声呵斥，“沈雁鸣你说什么胡话，为了不给林家帮忙你居然诅咒我们沈家？我们沈家也是林家可以比的？破产，不可能。” 　　沈雁娇被吓了一跳，可听到妈妈斩钉截铁的话，她又安下心来。 　　“妈，我没必要骗你。”沈雁鸣疲惫的往后仰，倒在靠垫上，他苦笑着说，“是真的，我有一批货被海关缉私大队查封，还面临巨额罚款。弄不好，沈家就会步林家后尘。” 　　“哪个乌龟王八蛋敢封我们沈家的货？”沈雁娇大惊失色，忍不住破口大骂。 　　“呵，周家，是周家。” 　　…… 　　“额，周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和我们沈家过不去？”方锦仪身体紧绷，显然已经相信儿子的话。她娘家不得力，就靠大学教授的工资，还不够她买一件旗袍的。 　　要是沈家倒了，她可怎么办？ 　　“是有人投了匿名举报信。”沈雁鸣用胳膊遮住眼睛，现在的情况他已经解决不了，难道真的要请老爷子出山？ 　　……匿名信？ 　　怎么这个手段如此熟悉？ 　　沈雁娇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秦泽，秦先生，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你们家吧！”林昭哭哭啼啼的闯进了御膳楼，扯着嗓子哭的好不可怜。 　　“宋老板，你还是雇几个保安吧，不然……”秦泽双手一摊，“我都没有隐私啦。” 　　这段时间他一直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已经跟宋慧珍他们混的很熟了。 　　“秦大哥”，宋国豪谄媚的一溜小跑，站到秦泽身后，殷勤的给人捏起肩膀，“秦大哥，我们御膳楼小门小户出生，哪里知道你们京城人脸皮这么厚。咦，这次好像是个女的，不会是……诶嘿嘿嘿。” 　　这个家伙头上包着纱布，笑容猥琐。 　　咳咳，没脸看！ 　　这样没脸没皮的家伙居然是她宋慧珍的弟弟？她有些不敢承认。哎，算了算了。 　　“秦先生，你不去看看吗？” 　　“宋老板，一起？” 　　“秦泽，我总算找到你了！”林晗不管不顾的冲进秦泽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呜”哭起来。 　　就好像秦泽是什么绝世负心汉。 　　“林小姐，投怀送抱这是什么意思？”秦泽皱紧而，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起对方的衣领往外拉。 　　“秦大哥，我……”林晗直起身体，眼波荡漾瞅了秦泽一眼。哇靠，原来秦疯子这么帅？ 　　“秦大哥，只要你愿意帮助林家，我、我、我就@&你。”说完，她已经满脸通红、心跳加速怎么办？ 　　秦大哥这么帅，一定是好人。 　　传言误我！ 第78章 宋慧珍靠在庄城怀里…… 　　宋慧珍靠在庄城怀里, 笑得直不起腰。这个林小姐好大的脸，她都不知道秦泽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吗？ 　　所以，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宋慧珍倏然而惊, 开始自我反省。 　　“哼”，秦泽忍不住推开林晗，不客气的拍了拍衣服, “林小姐恐怕是得了失心疯吧？和林家停止往来的命令是我亲口下的, 我凭什么出尔反尔？” 　　就凭你这副姿色？ 　　“我知道我知道。”林晗扭捏的理了理鬓发，娇滴滴的说, “我知道是我大哥无意中得罪了秦大哥, 你大人大量原谅他吧。额, 我可以让他跟秦大哥道歉。” 　　林晗眼睛亮闪闪的，还有些小得意。 　　要是她能不费吹灰之力解救林家，还吊到秦泽这样的金龟婿, 爸妈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啊啊啊，她真的太棒了。 　　“你大哥, 林昭？”这下轮到秦泽吃惊了, 他狐疑的看了看包着纱布的宋国豪, 他明确记得是林晖干的啊？ 　　啧啧, 看来这“天真”的林小少爷…… 　　传言误人啊。 　　“这事不是林晖干的吗, 怎么又扯上林昭？”宋国豪不见外的趴在秦泽的肩膀上，嘟着嘴不客气的说，“嘁，看来这林小少爷就是个谎话精！” 　　“所以, 这都是你编出来的？”林昭拎着弟弟的衣领，阴沉着脸说。他们立在进门处，不知道站了多久。 　　“哥, 哥我错了。我就是怕爸妈骂我，这才乱说的。哥，我可是是你亲弟弟啊。”林晖缩成一团，哭的超大声，“嗝，姐，姐你快来救我。” 　　林晗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她捏着包包看着黑脸的大哥，有些不敢靠近。但她和弟弟关系更亲近，她怎么能见死不救？ 　　“大哥，你就放开小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小晖他还是孩子，以后你好好教，总会好的。”阿，昏 　　“孩子？呵呵呵。”宋国豪把下巴垫在秦泽的肩膀，挤眉弄眼笑容猥琐，“我以为，只有粥粥才是孩子。当然，我这样的，凑合凑合也算孩子，吧？” 　　说完，宋国豪熟稔的怼了下秦泽的胳膊，强硬的要求他附和。 　　“嗯嗯嗯，说的对。”秦泽一副老好人模样，脾气好的不得了。 　　“孩子？每次都这样，一说到问题你们就推说他还是孩子。好，现在这个孩子惹出天大的祸，把林家败个精光，你满意了吧？”林昭悲愤莫名，一把推开弟弟。 　　他“砰砰砰”拍着树干，觉得他这一辈子就像个笑话。平白无故背了那么多黑锅，现在林家都败了，他有冤无处诉。 　　痛到极致，林昭哭着哭着就笑了。 　　“所以，你们林家这是来干什么，让大家看笑话吗？”秦泽拍了拍宋国豪的胳膊，示意他轻一点。经过几天调理，他至少能睡几个安稳觉。 　　人睡舒坦了，心情自然就好，秦泽这才愿意陪着林小姐闹到现在。 　　“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任何人都一样，包括林家。” 　　“秦大哥，我们林家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就放过我们吧。只要你能够高抬贵手，我……我什么都愿意。”林晗睁着小鹿一样纯净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秦泽。 　　这个男人气宇轩昂，无论是人才家世相貌，哪一样不比沈雁鸣更出色？ 　　“嗤，麻烦林小姐擦擦口水，你们当我秦大哥是垃圾回收站啊？”宋国豪跳到秦泽前面，张开双臂充当护草使者。 　　“林家，我无能为力。林小姐，请回吧。”至味斋，现在是秦泽私人产业。吃到嘴里的肉，他怎么可能吐出来？ 　　“国豪，你去我们御膳楼门口放块牌子，就写……林家与狗，不得入内！”宋慧珍趁机痛打落水狗，她终于找到机会扬眉吐气。 　　“欺人太甚！你们怎么能肯定，我们林家就此一蹶不振？等哪天我们林家再起来，一定把今日之辱加倍奉还。” 　　林晗心高气傲的昂着头，瞪了宋国豪一眼，如骄小孔雀般骄傲的离开。 　　御膳楼又一次恢复了宁静，宋慧珍望着林家相携离开的背影，突然心有所感。这最后一道长生汤，她似乎摸到门槛了？ 　　林家三兄妹铩羽而归，刚回到自己大别墅，就看到法院的人来封房子。所以，他们现在这是……无家可归了吗？ 　　“嘟—嘟—嘟—”，林晖的大哥大响起，他像行尸走肉一样机械的按下接通键，里面传来林太太气急败坏的叫声，“阿晖，你快想想办法，医院要把你爸爸移出特护病房，这怎么行？你赶紧过来，把费用交一下。别忘了，再给妈妈带碗海参粥。” 　　海参粥？今晚的大米粥他们兄妹都没得喝了。林晖眼泪决堤，高举着大哥大就想往地上摔。 　　可他甩了几下手，都没舍得真丢。 　　“哥，姐，把这个卖了换钱吧。”他吹了个鼻涕泡，可怜巴巴的捧着大哥大说。 　　林昭接过大哥大，再回头留恋的看一眼林家老宅。 　　别了，林家。 　　他们现在，真的是一穷二白。 　　不过，要是兄妹能够齐心，林家还是有希望的，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哥，我要住京城饭店……可以吗？”林晗抓着小包包，怯怯的说。 　　林昭突然笑了，他掂了掂大哥大，笑容讽刺，“我帮你开房，你自己付钱！林晗，没有林家了。” 　　说完，他握着大哥大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瞥了眼神色张皇的弟弟，“照顾好小晗，她是女孩子。阿晖，你要学会坚强。” 　　说完，林昭毅然转身。 　　“麻麻，我可以去遇遇家做客吗？”粥粥拉着宋慧珍的手，仰着头认真极了，“遇遇说他们家房子有辣么大，他还邀请我明天去他们家玩。” 　　边说，他还把手张到最大。 　　“明天是礼拜六，时间到是不错。粥粥，你很想去吗？”没有沈雁鸣骚扰，宋慧珍又开始了接送。 　　儿子大了，要去好盆友家做客，宋慧珍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想到周家还是基本安全的，况且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跟自己较了半天劲，宋慧珍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好吧，妈妈答应你了。不过，到了好盆友家里，一定要懂礼貌，还有不能乱跑，好不好？” 　　“麻麻会担心的，对不对呀？”粥粥雀跃的蹦蹦跳跳，快活极了。 　　“对对对，我的粥粥最乖了。”母子俩愉快的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低调的军绿色吉普车停到了宋慧珍家门口。宋慧珍把儿子亲手送到车上，嘱咐几句才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 　　“哇，这就是小轿车吗？坐的好舒服啊。”粥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坐在座位上东摸摸西看看。 　　“粥粥，你喜欢吗？”周遇矜持的笑了笑，眼睛里却幸福的冒泡泡。 　　“嗯，不用寄几走路，真好。遇遇，我晚上激动的睡不着觉哎。”两个小盆友手拉手，开始倾诉衷肠。 　　“我……还好吧。”就是五点钟起来指挥忠叔干这干那。 　　很快，车子就停到了一处哨位密集的大房子前，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爷爷，这是我的好盆友粥粥。” 　　“爷爷好！”粥粥不用招呼，腆着肚子冲老爷子招招手。他今天被特意打扮过，海军蓝的条纹T恤，藏蓝色的短裤，加上雪□□嫩的肥脸蛋，没有一个老年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周老爷子自然不例外，他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粥粥的肉手手就往客厅里走。 　　至于自家孙孙？ 　　有手有脚自己不会走？ 　　“哇，周爷爷你家房子好大。”粥粥牵着周老爷子爷子的手，一边走一边赞叹。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只听有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平白让这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粥粥小盆友，你要喝牛奶还是汽水？”老爷子也是前所未有的和气，把粥粥揽到胸前，亲自询问。 　　亲孙孙自小不和人亲近，他老人家第一次感受到小孩子的魅力。 　　软乎乎的肉墩墩的，还带着奶香的小娃娃，乖乖的依偎在他胸前，真的是快把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遇遇，你怎么坐辣边？”粥粥扶着周老爷子的胳膊，探着身子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好盆友。他有些奇怪，遇遇怎么就不扑到爷爷怀里？ 　　想不通那就干！ 　　这是庄翼小盆友的哲学。 　　他轻轻推开周老爷子的手，“噔噔噔”跑到周遇跟前，不顾他的反抗，把人拉到周老爷子怀里。 　　然后粥粥抓着周老爷子爷子的手，调整好角度。这才拉起僵硬的周遇，心满意足的叹息，“哎～这样子才对嘛。” 　　说完，他对着忠叔甜甜的笑了笑，奶声奶气的说，“管家爷爷，我和遇遇都喝牛奶，要热的哦。” 　　“哎～好的，请粥粥小盆友稍等。”忠叔抹了下眼眶，忙不迭的往厨房跑去。 　　周遇僵硬的站在爷爷怀里，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和爷爷这么亲近过，感觉……还不坏。看到好盆友喧宾夺主的安排起忠叔，他又忍不住想笑。 　　也只有粥粥这样无知无畏，才能保持纯粹吧？ 　　怀里被塞进两个孩子，铁血了一辈子的周老爷子顿时手足无措，整个人有些惶恐有些……甜蜜。 　　粥粥交待好，回过头来，他很自然的搂住周老爷子的脖子，把肥脸蛋贴上去，软软的蹭了蹭。 　　这是他表达感谢的习惯性动作。 　　这一蹭哦，把周老爷子的魂都蹭飞了。他一手搂一个孩子，脸上笑开了花。他对这个宋慧珍越发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妈妈，才能教出粥粥这样可人疼的孩子？ 　　接过温热的牛奶，粥粥第一时间举着杯子递到周老爷子嘴边，“周爷爷，您先喝，就喝一口哦。” 　　第一口先孝敬老人，这是粥粥的优良传统。 　　“爷爷不喝。额，爷爷不爱喝。” 　　“哎……你们老人家都这样骗小孩子吗？我已经上幼儿园了，有文化了不好骗哒。”粥粥高举着手，坚持。 　　“……那谢谢粥粥。”周老爷子扶着杯子咪了一口，入口只觉得比蜜还香甜。 　　“爷爷你也喝。”周遇有样学样。 　　“嗯嗯嗯，好好好，哈哈哈。”周老爷子已经乐的找不着北，来者不拒了。 　　“爸，我带周宣来看您……了。”客厅里的情形出乎周思的预料，他以为的冷冰冰完全不存在。 　　周老爷子一手搂一个孩子，笑声震天响。忠叔还有几个帮工围在四周，也跟着捧腹大笑。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啊。 　　周思的声音一出现，周老爷子的笑梗在喉咙口，而帮工们则立即做鸟兽散。 　　周遇浑身紧绷，好似进入战斗状态。唯一淡定的，就只有粥粥同鞋了。他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注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这个，就是遇遇的粑粑吗？ 　　跟小鸡崽似的，好弱。 第79章 “哪来的野孩子？”…… 　　“哪来的野孩子？”周思不耐烦嘀咕, 然后把躲在身后的小儿子拉出来，谄媚的推到周老爷子面前。 　　“爸，这可是您亲孙子。” 　　粥粥没有说话, 只是吸着鼻子反身扑进周老爷子怀里，带着哭腔说，“周爷爷, 粥粥才不是野孩子哩。” 　　粥粥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 但一直是父母手心里宠大的。等到宋慧珍还是摆摊挣钱，他就一直是团宠的角色。 　　野孩子这个称呼, 粥粥就是再傻也知道不是好话。 　　既然……那就告状。 　　粥粥就是个小太阳, 现在晴转多云, 可把周老爷子心疼坏了。他揉着粥粥的脑袋，刚想出声训斥，有人快他一步。 　　“粥粥才不是野孩子, 他是我好盆友。”周遇捏着小拳头，直愣愣的盯着跟前的爸爸。这个爸爸跟粥粥爸爸一比, 好差劲哦。 　　“噢”, 周思讪讪的摸了摸逼翼, 瞄了眼跟前妻一模一样的笑脸, 咽着口水说, “原来、原来是周遇你的朋友啊，是爸爸误会了，不过……” 　　周思华风一转，变得严厉起来, “不是我说你周遇，宣宣才是你亲弟弟，你应该多关心关心他。当哥哥的, 要有当哥哥的气度。” 　　而不是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当什么朋友，这是本末倒置。 　　“要你管！” 　　周遇声音尖利，突然指着缩在周思身后的孩子大声尖叫，“他不是我弟弟，我也没有弟弟。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就死了，我没有兄弟！” 　　粥粥分开手指，透过指缝看着好盆友发飙。只见遇遇俊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含着眼泪。 　　好可怜，原来遇遇已经没有麻麻了。 　　“咳咳咳”，愤怒的说完一长段话，周遇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抓着前襟，嗑的天昏地暗。 　　忠叔熟练的帮周遇拍背顺气，可即便这样，还是嗑了好久才渐渐平息。而周遇，就那样睁着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爸爸。 　　他眼眶里全是眼泪，却倔强的不肯掉下。 　　粥粥看到好盆友脸上迅速变得苍白，他很有经验的从小书包里拿出带来的神仙汤，倒了一小杯递到遇遇嘴边。 　　周遇没有推辞，“咕咚咕咚”喝了精光。 　　周老爷子目光闪了闪，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个肉汤经过反复化验，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这是一款神奇的汤，经过高温熬煮却能生成活性成分，来改善体质。 　　如果能长期服用，周遇一定能恢复的和常人无异。 　　看了，他是要去拜访一下大名鼎鼎的御膳楼宋老板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给周遇喝，你们是嫌他活的太长？”周思这个时候到想起来这也是他儿子了，开始指责别人。 　　不过，这乱七八糟的汤怪香的。 　　当年，周思为了爱情毅然脱离周家，以为肯定可以混出一番成绩。那料到，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离开周家，他……什么都不是。 　　为了修复关系，他隔三差五回周宅，美其名曰让老爷子享受天伦之乐。可每次来，都是以周遇发病结束。 　　周宣感觉到没人关注他，他才放松下来。他扶着爸爸的腿，好奇的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喝完汤，周遇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刚才他脸色惨白发青，看着像要背过去的样子，挺吓人的。 　　粥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鼓鼓的瞪着周思。这个粑粑好坏噢，一来就让遇遇生病。 　　“好了好了，你每次回来阿遇就要病一次，回来做什么？赶紧滚。”周老爷子挥挥手，疲惫的闭上眼睛。 　　儿子碌碌无能，他已经死心。孙子周遇绝顶聪明却身体羸弱，周家……前路渺茫啊。 　　看来，在幕后推林家一家这个力度不够，沈家？老沈当年为国家立过汗马功劳，还是给他们小辈一点苦头尝尝吧。 　　“爸～宣宣也是您的孙子。快看，他聪明又调皮。要不，我把他留在周宅陪你？”周思摸了小儿子的后脑勺，把孩子推到前方。 　　这是他和妻子深思熟虑的结果，只要老爷子肯接受宣宣，那么他父凭子贵，重回周家就指日可待了。 　　“不了。”老爷子摆摆手，“周遇在这里就可以了。周宣……他有你们爸妈疼，这就够了。” 　　“哪里够？”周思是真的急眼了，现在一家三口全靠几个死工资撑着，太艰难了。他有些赤急白脸，尬笑着把宣宣往前再推了推，“同样都是你孙子，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周宣，你离开周家时叫嚣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这才过了几年，你就忘光了？”周老爷子捏着眉心，快乐荡然无存。 　　“嘿嘿，儿子那个时候是得了失心疯，一个疯子的话你也信？你实在不愿意宣宣回来住，那随便给点生活费也是可以的。”周思搓着手，笑容逐渐谄媚。 　　“爸，整个周家以后都是宣宣的，你也可以提前把一些产业交给宣宣打理，反正迟早的事嘛。” 　　“你别想了，等我百年之后，整个周家都是周遇的。” 　　“周遇？那个短命鬼？爸，你疯了吧？”周思急红了眼，开始口不择言。 　　“你是坏人！” 　　短命鬼？这一定是骂人的话。 　　粑粑怎么可以骂自己的孩子呢？ 　　粥粥的好盆友肯定能长命百岁，他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哒。他听不下去了，他挤到前面，叉着腰怒怼周思。 　　粥粥仰着脖子，突然感觉自己不够威风。麻利的爬到茶几上，粥粥基本能和周思齐平。嗯，这样才对啦。 　　“你这个遇遇粑粑好糟糕的，进来到现在你都没有抱抱遇遇贴贴遇遇，这是不对哒。”粥粥理直气壮的竖着一根手指头，给了周思一个白眼。 　　“你不但不抱遇遇，你还说遇遇坏话，你怎么能这么坏哩？遇遇辣么可爱，你居然说他是短命鬼？这是骂人的话，我们上幼儿园的小盆友都知道不可以骂人的，你个大人都不知道吗？” 　　哪家的小屁孩，小嘴叭叭叭没完没了。周思气结，可又不能真和孩子置气。 　　周宣仰着脑袋，崇拜的望着粥粥。这个大哥哥好威风啊，居然敢和爸爸吵架。了不起。 　　他也可以这样威风咩？ 　　“还有遇遇粑粑，你会不会教育孩子啊？这个小孩子进来都没有喊人，一点都不讲礼貌，将来幼儿园都不会收的。上不了幼儿园就没有文化，没有文化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只能讨饭，你知道不知道？” 　　周遇靠在爷爷怀里，对这个软乎乎的白包子故目相看。粥粥居然这么有条理这么勇敢，为了他能和大人对峙。 　　美滋滋有没有？ 　　“爷爷，粥粥好棒，对不对？”周遇学着粥粥的样子，搂住爷爷的脖子，骄傲的抬起下巴。 　　“嗯，很棒。”周老爷子爷子突然觉得，沈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周遇喜欢，沈家…… 　　哎，吵架好累哦。 　　还口干。 　　忠叔失笑，赶紧捧上一大杯果汁。 　　小少爷的这个好朋友怪有意思的，天不怕地不怕性子又好。今天他来了，老爷子比一年笑得都多。 　　骂完周思，粥粥就跳下茶几。双脚着地后他还知道屈膝缓冲，看来在家里没少干。他跳下来后，腆着肚子走到周宣面前。 　　嗯，居高临下看人，真爽。 　　粥粥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周宣的肩膀，歪着脑袋看了好几眼。 　　个子好矮，没有遇遇可爱。 　　眼睛好小，没有遇遇好看。 　　呆头呆脑，没有遇遇聪明。 　　头发软塌塌的，没有遇遇精神。 　　……总之，样样都不如遇遇。 　　端起果汁缩回到周老爷子怀里，粥粥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每天都感觉自己棒棒哒，粥粥幸福的眯起眼睛。 　　看着爸爸灰溜溜的离开，周遇心里痛快极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被气病，多亏了粥粥。 　　“遇遇明天你到我家做客好不好？”粥粥喝完果汁，已经在和大樱桃做斗争。 　　“可以吗？”周遇捏着一粒大樱桃，有些心动。把樱桃递到爷爷嘴边，他恳求的看向爷爷。 　　周老爷子“啊呜”一口吞掉樱桃，沉吟了三秒钟就同意了。 　　“爷爷你也一起去玩啊，不然你一个人在家好冷清的。”粥粥挽上周老爷子的胳膊，把身体扭成麻花。 　　左右两个孩子一起撒娇，那个人能扛得住？周老爷子归根结底还是凡人，不出三秒钟就举手投降。 　　所以，当昨天那辆军用吉普停到家门口时，宋慧珍赶紧跑出来迎接自己的心肝宝贝。可当看到粥粥拉着一大串人从车上跳下来，她更是吃惊的不得了。 　　好小子，这是要吃穷爸妈的节奏？！ 　　“老头子不请自来，莫怪莫怪。”周老爷子泰然自若的拱了拱手。说实话，凭他的名头，到哪都应该夹道欢迎。 　　“欢迎欢迎。您是周遇爷爷吧？来来来，里边请。”对面的老头气势惊人。可那又如何，在她这里就是孩子家长，而已。 　　周吉平抬步跨进这间四合院，院子不大，但收拾的各位温馨。 　　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在修剪花枝。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在一边指指点点。 　　院子中央，一个精神的老头正打着太极拳。不过他边打边留意老太太那边的情形，显得三心二意。 　　院子最角落里，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领着两个小年轻打军体拳。“哼哼哈嘿”，打得虎虎生威。 　　见有外人进来，老太太握着剪刀抬起头来。花木扶苏，摇落一身雪。 　　“你是……朱殷？你还活着！” 第80章 哇哇哇，师傅的老情…… 　　哇哇哇, 师傅的老情人遍、遍、遍天下？ 　　师傅～海王要不得。 　　宋慧珍摸着心口感慨，比起师傅五彩斑斓的感情生活，她没趣多了。哎, 早婚早育害人啊。 　　“周、周吉平！”朱奶奶把剪刀递给庄敏，眯着眼睛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相隔四十多年，老友相遇, 是幸事。 　　周吉平迫不及待握住朱殷的手, 老泪纵横，“当年,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沈穆说你牺牲了？” 　　朱奶奶抽出手, 平静的笑了笑：“老周，不坐下来说吗？这个是我徒弟宋慧珍，来见过周伯伯。” 　　宋慧珍背着手上前。转眼之间,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周伯伯好。”她到是不慌不忙，反正一切有师傅兜着呢。 　　坐到客厅, 周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还在颤抖。他放下茶杯, 无奈苦笑, “朱殷, 我找你找的好苦。” 　　“找我做甚？”相比周老爷子的激动, 她平静的就跟没事人一样。 　　“沈穆完成密取沪市城防图的任务，就说你牺牲了，我不敢相信。你机智百变，怎么可能……可沈穆言之凿凿, 而且那段时间他一直如同行尸走肉，容不得人不信。”周老爷子揉了把脸，似乎又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 　　“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还有, 沈穆说城防图是他拿到的？”朱奶奶放下茶杯，脸上隐约有了几分怒气。 　　“对！沈穆说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取到图纸。而你，则倒在了胜利的曙光前。”周吉平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脸色越发难看。 　　“哇哇哇，肯定是姓沈的为了独占功劳，故意把我师傅丢在敌营。这样的人渣忝居高位，他就不做噩梦吗？” 　　关键还欺骗我师傅的感情，该死。 　　“什么？老沈他……”周老爷子脸色已经全黑，他攥紧裤腿，恨沈穆更恨自己。 　　为什么当然勇敢表白的，不是他？！ 　　“……我深入敌营，把城防图用绝密方式传递给沈穆，并且约好了接应地点，最后……我落入包围圈，九死一生。”朱奶奶说的波澜不惊。 　　宋慧珍却听出惊心动魄，她可以想象师傅当时的绝望与痛苦，被最爱的人背叛，该有多么痛。 　　“哇”，宋慧珍扑进师傅怀里，放声大哭，“师傅，我这就回去把桂花树给砍了，好不好？那个人渣，不值得你想……嘶！” 　　宋慧珍泪珠挂在睫毛上，揉着腰吃惊的抬起头来：她……也许、大概、可能，说错话了？！ 　　我的妈呀，师傅您感情世界太丰富了吧？ 　　哦豁，周老爷子这满脸红云、扭扭捏捏绞着衣角是几个意思？ 　　哇靠，难道师傅等的不是渣男，而是…… 　　“哎，其实房子已经卖了，我总不能冲到别人家去砍树，是吧？呵呵呵。”宋慧珍吐了吐舌头，竭力挽尊。 　　朱奶奶嗔着点了点徒弟的额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欠了这个姑娘的。不然换以前，她有一万种方法让人消失。 　　现在么，她笑着揉了揉宋慧珍的头发，这事就算过去了。 　　自己选的徒弟，忍着吧。 　　“殷殷，你真的种了一棵桂花树？”周老爷子一副堕入情网的愣头青模样，傻的没眼看。 　　“噢，随手种的。” 　　朱奶奶给自己续了点茶。徒弟只顾八卦，一点不给力啊。 　　“嘿嘿嘿，桂花树好，我最喜欢桂花树。”周老爷子搓着手，时不时羞涩的瞄一眼朱殷，“你脱险后，怎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等了你……” 　　十年。 　　可归根结底，他还是负了朱殷。撑着沙发，周吉平巍巍颤颤的往下跪。他对得起天下，只对不起她。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宋慧珍搀住周老爷子，不让他跪下去，“你反正已经娶妻生子，现在跟我师傅没一毛钱关系了，知道吗？” 　　“知道。” 　　错了就是错了，周吉平不会推卸责任。他强忍泪水，被搀回到沙发。城防图上交后，作为负责人都他得到最高嘉奖。然后各种事情忙得他焦头烂额，等他抽出空来，已经找不出蛛丝马迹。 　　而沈穆，更是凭着这份功劳咸鱼翻身，爬到国家高层的位置。 　　呵，真是讽刺啊。 　　“请叫我朱殷。”朱奶奶端着茶杯，腰依旧挺的笔直。 　　遗憾吗？痛恨吗？ 　　也许。 　　但她已经走出这段历史。四十年来怀念的，也许只是那段无悔的岁月。 　　以及，年少轻狂的自己。 　　让她主动出现到他面前，绝对不可能的。 　　“今天我们能够重逢，多亏了粥粥，这真是个好孩子。还有沈穆，我一定会让他后悔。”周老爷子咬牙切齿的说。 　　嘁，宋慧珍不屑一顾。搞得好像自己很深情的样子，还不是老婆照娶儿子照生？沈穆吸了师傅的血当上高官，周老爷子不也差不多？ 　　“我来京城，就是找沈穆算账的。”朱奶奶皱了皱眉，想到粥粥差点被拐她就心痛难忍。 　　“嗯，这样的人渣是该得到报应。朱殷，这是不用你出手，我来。”周老爷子胸脯拍的震天响，然后偷瞄人脸色。 　　额，没有一点变化。 　　他有些气馁。 　　又偷偷摸摸瞄了眼朱殷，他心更乱了。四十年前的朱殷意气风发、光彩照人，现如今的她风华内敛、温润沉静，但同样都能撩拨他的心弦。 　　他们已经错过四十年。 　　他以为她为国捐躯，所以把她放在心底祭奠了四十年。 　　苍天有眼，她还活着。 　　他是不是……还有希望？ 　　“不用，报仇的事，自己动手比较过瘾。”宋慧珍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周老爷子不过也是个老糊涂而已，想用这个办法来讨好师傅，没门！ 　　“是的，我和徒弟历经千辛才来到京城安家，就是为了报仇。蚍蜉虽弱，却能撼树。”朱奶奶故意说的含含糊糊。 　　“朱殷，这已经不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这关系到D的纯洁性。我们不能让这样的冒名顶替之徒占据高位，这是对国家的不负责。” 　　周老爷子说的冠冕堂皇。 　　“嘁，时间过去这么久，人证物证俱无，你用什么来惩罚沈穆？再说，我不是为了这事来的。好了，孙子留下，你回去吧。”朱奶奶深谙说一半留一半的艺术，然后下起逐客令。 　　“那个恐怕不行，周遇身体虚弱，我要盯着他才放心。”离开，不可能的。 　　等了四十年才重逢，不肯叙旧还把人往外推，哪有这样的道理？ 　　朱奶奶拍拍屁股站起来，她老人家不奉陪了。一个人过了四十年，挺好的。 　　“周大队长，念在我初犯，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爷爷沈穆，当年可是和周老爷子一起扛过枪的老战友，没必要搞得这么……” 　　坐在缉私大队办公室里，沈雁鸣放下骄傲苦苦哀求。这批货价值不菲，他赔不起。 　　周忞靠着椅背，双手交握搭在腹部。看到京城四公子之一的沈雁鸣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心里痛快极了。 　　“我们前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今天的幸福生活，不是让你用来谋私利的。沈兄，你这次做的太过了。” 　　“哎，不瞒周兄，其实这事只能怪我管理不力，是下属在糊弄我。周兄你也知道，我摊子铺的有点大，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如今我吸取教训，那些不合规定的货物我认罚，您看……” 　　沈雁鸣急得嘴角燎起一圈水炮，对寄匿名信的人真是恨之入骨。 　　不过今天周大队长态度松了些，想来凭着爷爷和周老爷子的交情，事情能够得到圆满的结局。 　　“嗯沈兄，下不为例啊。”周忞没有为难人，他拉开抽屉，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处罚单，这罚款金额栏点了点。 　　沈雁鸣秒懂，他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罚款金额一百万圆整。 　　“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这笔钱对普通人就是天文数字，但对他而言，还是能够接受的。 　　幸好幸好。 　　周忞把钢笔笔盖拧开，“唰唰唰”签下自己大名。把钢笔插进笔筒，他才不慌不忙的打开身后的保险箱，从里面取出公章。 　　沈雁鸣不错眼的盯着周忞的一举一动，看见公章沾上红通通的印泥，只需要用力敲下去，这事就算了结。 　　“铃铃铃”，电话突然响起，周忞举着公章的手不上不下。他骂骂咧咧的嘟哝几句，可铃声不依不饶的响着，不得已，他用另一只手拎起话筒。 　　“谁啊，不知道我正忙着吗？” 　　态度有一丢丢恶劣。 　　也是，周忞有恶劣的资本。沈雁鸣垂下眼眸，认真的盯着公章。 　　恨不得自己动手，把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不然，他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不着落。 　　“是忠叔啊……”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周忞瞬间变了脸色。哪怕对方看不见，他依旧点头哈腰笑容谄媚。 　　作为周家旁支，能坐到缉私大队大队长的宝座，靠的都是周老爷子的余荫。那对于忠叔，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 　　不好，沈雁鸣心里一个咯噔。 　　周忞接电话后态度大变，甚至还用手捂着话筒，显然不想让他听到通话内容。 　　沈雁鸣额头冒冒汗，总觉得这个电话是针对他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 　　周老爷子是爷爷的直系领导，关系一向亲近。小时候他还带着妹妹去周家做过客，后来不知为何两家才慢慢冷淡下来。 　　“好的，是，是是，我知道了。” 　　周忞后背已经湿透，幸好他这公章还没盖下去，不然坏了周老爷子大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放下话筒的同时，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沈雁鸣。这个家伙得罪了周老，沈家……难了。 　　“抱歉，刚刚领导来电话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沈兄，恕我无能为力不能帮忙啦。这事，我必须秉公执法，严格按法律程序来办。”边说，他把钢笔捡起来，“唰唰唰”写下一大串数字。 　　写完，他把处罚单推到沈雁鸣跟前。 第81章 “不不不，周兄，周…… 　　“不不不, 周兄，周大队长，这、这绝不可能。”沈雁鸣双手抓着处罚单,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六百万”三个大字刺痛他的眼睛，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个处罚不合理, 我要上诉。” 　　“请便。”周忞看着大惊失色的沈雁鸣, 心里不是没有触动。权势的魅力就在于此，一个电话, 就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对违禁物品进行买卖交易, 可处以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沈兄, 你自己掂量吧。”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沈雁鸣脸色煞白，他捏着处罚单, 双手抖得像筛子一样。周老爷子就是故意给沈家难堪，这是为什么？ 　　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沈雁鸣颤抖着双手, 歪歪扭扭签下自己大名。 　　颓丧的靠在椅背, 他在心里计算资产。把边边角角都凑起来, 应该还有不小的缺口。 　　怎么办？怎么办？ 　　看来, 不惊动爷爷，是不可能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沈家，客厅里灯火通明，还时不时传出“哈哈哈”的大笑声。也许, 沈家的欢笑……也要戛然而止了。 　　沈雁鸣解开领带，坐在台阶上仰望满天星斗。 　　他一直都是父母的骄傲，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今天，他却失败到一塌糊涂。沈家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还是未知数。 　　哎，就让他们的欢乐多延续一会吧。 　　“咦，这不是大哥吗，你坐在台阶上干什么？”沈雁娇隐约看到门外有人影晃动，她推门一看，原来是大哥。 　　她拉着沈雁鸣的胳膊把人往屋里拖，“毛毛快来，我们一起把舅舅拖进来。” 　　“妈妈，舅舅，我来啦。” 　　“哈哈哈”，屋子里笑声震天。 　　“雁鸣，你……这是怎么了？”沈文乔第一个放心儿子的异常，心里有些不痛快。 　　一家人团圆，摆什么脸色？ 　　“爸、妈、妹妹、毛毛，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沈雁鸣头发缭乱，眼睛红肿，西装更是皱巴巴的。 　　哪怕毛毛，也知道有事发生。 　　他怯生生扑进外公怀里，一动不敢动。 　　客厅里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沉默，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 　　“雁鸣，好端端的你这是干什么？”方锦仪坐直身体，尴尬的笑了笑。她心口“砰砰砰”跳的厉害，肯定没好事。 　　“我刚从缉私大队回来，处罚结果出来了。”事到如今，沈雁鸣反而平静下来。他从皱巴巴的西服口袋里翻出处罚单，苦笑着递到爸爸面前。 　　把自己摔进沙发，他疲惫的捏着眉心。 　　“不可能！”沈文乔一目十行看完处罚单，直挺挺向后倒去。手里的纸，像落叶样飘落。 　　沈雁娇眼明手快，她一把抄起单子，挤到妈妈身边，两个人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罚款六百万？！ 　　沈雁娇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软绵绵的往后倒。她结婚，家里给了十万的压箱底，已经羡煞一众姐妹。 　　六百万！ 　　怎么不去抢？ 　　“唔唔唔”，方锦仪捂着嘴，失声痛哭。林家败落就在眼前，现在轮到沈家了吗？ 　　“老沈赶紧给老爷子打电话，沈家的天都要塌了，只有他老人家出马才有用。”方锦仪眼光闪动，连声催促丈夫。 　　事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真的？沈家被罚款六百万？哇咔咔咔，太好了。”宋慧珍听了庄城的得到消息，叉着腰仰天长笑。 　　果然，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 　　沈家，沈雁娇，该！ 　　“吧唧”，宋慧珍实在高兴，搂住丈夫就亲了一口，“庄小城，我有预感，这长生汤我就要做出来了。” 　　“再说件事让你高兴高兴，说不定你立马把汤做出来。”庄城搂着妻子的小蛮腰，刮了下她的鼻梁，神秘兮兮的说。 　　“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宋慧珍捏着丈夫腰间软肉，威胁道。 　　自从到了京城，他们小夫妻就有了独立空间。那那那啥和谐，夫妻感情自然更上一层楼。 　　“要不，慧珍我们屋里去仔细审？到时候辣椒水小皮鞭还是老虎凳……随你挑。”庄城呼吸急促，连哄带骗的揽着妻子往屋里走。 　　小夫妻这一审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晚饭结束都没能审完。 　　“你说沈雁娇夫妻不和睦，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知道？”宋慧珍枕着丈夫的胳膊，娇喘着问。 　　“私密？这在首都师范基本是公开的秘密，随便拉一个人都能嘚啵嘚啵说一大堆。夫妻俩当着学生面吵架，不是一天两天了。”庄城心满意足的抚摸着妻子光滑细腻的肩膀，嗤笑着说。 　　“不是说沈雁娇自己看中的男人，哭着喊着要嫁的，那怎么会闹到这样？”宋慧珍被丈夫摸的痒，扭着腰闪避起来。 　　“乖乖，别闹。”庄城被扭出一身火气，很快身体就发生了变化。 　　哦哟，这么精神？ 　　宋慧珍害怕，这才老实。 　　她摸着丈夫漂亮的腹肌，望着天花板发呆，“庄小城，你也是我自己看中的呢。你看，我们过得不是甜甜蜜蜜？所以，我觉得百分百是沈雁娇的问题。” 　　“被你说对了。”庄城亲昵的蹭了蹭妻子的额头，也亲了亲她的耳垂，“沈雁娇看中的男人，是个农村出来的穷读书人。听说长得好，可以说貌比潘安。可靠脸吃不饱饭，穿不了新衣。尤其是儿子出生，他们的日子越发艰难，沈雁娇就受不了了。” 　　“啧啧啧”，宋慧珍失笑，“我男人长得也不错，小黑脸一个。” 　　“只是不错？”庄城不干了，翻身把妻子压在身下，恶狠狠的威胁，“宋慧珍，我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不然，嘿嘿嘿……” 　　“额、额、额，我投降。庄小城你长得好好看，只比潘安黑了一点点。”宋慧珍红着脸投降。 　　老虎屁股摸不得，尤其的这个时候的丈夫，她只能顺着来。 　　“然后呢？”她无辜的转换话题。 　　咳咳，她饿了，不想吃夜宵再出去。 　　“等孩子出生，沈雁娇就搬回沈家，把丈夫一个人丢下。即便如此，她只要一有空就去查岗，一看到她丈夫跟女学生讲话，她就不依不饶开始吵架，一直吵到丈夫告饶为止。” 　　庄城遗憾的躺平，把知道的一一讲来。 　　“她……她是怎么知道我的？”这个女的就是上辈子她疯疯癫癫的罪魁祸首，她就恨到不行。 　　“不知道。” 　　“嗯，也对。看沈雁鸣的样子，他应该是不知道的，那沈雁娇的消息来源就更值得怀疑。阿城你说，会不会是秦梅把两个孩子……” 　　“不不不，不是，肯定不是。” 　　宋慧珍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推测。 　　“要是是秦梅换的，沈雁娇就不可能知道。”庄城斩钉截铁的说。 　　“是的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沈太太……她脑子有毛病？”宋慧珍就是想不通了，她支起上半身，皱紧眉头。 　　“谁知道？慧珍，你想想你出生的年份，也许……她是不想让自己的亲身骨肉吃苦头？” 　　“六七年，运动刚刚开始。莫非，已经波及到沈家？呵，我真是谢了她八辈祖宗。这个沈太太脑子有坑，而且是天坑。”宋慧珍气笑。 　　随随便便安排好她的人生，凭什么？ 　　“我很庆幸，不用生活在沈家这样三观不正的家庭。我很庆幸，这样我才能认识你，认识师傅。”宋慧珍闭上眼睛，对沈家的厌恶到达顶峰。 　　“你说什么？罚款六百万！” 　　沈穆阴沉着脸，用拐杖“咚咚咚”敲击地面，“周家这么不给面子？” 　　老周啊老周，这么多年，你还在嫉恨我？ 　　恨我得到了殷殷的心？ 　　恨我可以和殷殷出双入对？ 　　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纪念殷殷？ 　　呵，可失去殷殷的痛，是别人永远不能体会的。 　　要不是有云芝，他早就追随殷殷而去。 　　“老沈，你给首长打个电话吧？”卓云芝弯下腰，轻轻的揉着丈夫的胸。四十年过去，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老了，却依然让她爱入骨髓。 　　“肯定是周老头子在报复我！”沈穆眼含眼泪，拍着沙发扶手发脾气。 　　“爷爷是孙儿办事不力。”沈雁鸣恭恭敬敬的立在沙发旁，大气都不敢喘。 　　“是，当然是你的错！沈文乔你给我滚过来。”孙子固然有错，儿子却更让他恨的牙痒痒。 　　果然，乡下女人的种，就是差劲。 　　沈文乔是沈穆和童养媳生下的，后来他离家积极投身革命，就把这个原配童养媳丢在老家。 　　等国家成立后，他才把儿子接到身边。 　　至于童养媳？ 　　那是包办婚姻，是腐朽的封建思想，是他革命的需要推翻的。 　　离婚！ 　　可没想到，这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每个人的表情纤毫毕现。沈文乔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双腿更是灌了铅似的沉甸甸。 　　老爷子不喜欢他，他知道。 　　老爷子甚至跳过他，把沈家直接交给孙子打理，他认。 　　可不要有事没事把他拉起来骂一顿？ 　　再说，这次沈家这事跟他没一分钱关系。 　　“爸，您叫我？” 　　沈穆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又不是老虎，他不吃人，儿子怕成这样算什么？ 　　“你去联系周思，看他能不能说上话。”摆摆手，儿子怕他，他也不愿意看见那张脸。 　　两两相厌，说的就是他们父子吧？ 　　沈穆则亲自拨通了周宅电话，“喂，周老吗，我是沈穆。” 　　隔了近十年，他居然还记得周吉平家的号码？ 　　他和周老永远没有和解的可能。 　　因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殷殷。 　　殷殷，殷殷，我好想你啊。 　　殷殷，殷殷，别怕，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第82章 “喂，周老吗，我是…… 　　“喂, 周老吗，我是沈穆。” 　　沈穆靠在沙发里，声音低沉。 　　“是沈老啊, 哎呀真不巧，老爷子出门去了。您知道，我们小少爷身体羸弱, 老爷子这是去给他寻神医咧。好好好, 周老回来我一定告诉他。” 　　话筒里传来忠叔的声音，客套而疏离。 　　“好, 麻烦老忠。” 　　挂完电话, 沈穆捏着鼻梁叹息。到底为什么, 老周居然电话都不接？ 　　“爷爷，那……现在怎么办？” 　　沈雁鸣更惶恐了。爷爷在他眼里是无所不能的，他老人家亲自出马都没有效果, 那沈家…… 　　巨大的客厅里安静到可怕，大家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方锦仪捏着手帕, 无声的抹着眼泪。林家五口现在挤在八十平的旧家属院里, 苦巴巴的挨日子, 想想都可怕。 　　现在要轮到他们沈家了吗？ 　　“哭什么哭！把眼泪擦擦, 沈家还没败呢。”这个儿媳妇, 真的一点都不顶事。 　　卓云芝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这个儿媳妇一直不得老沈喜欢，遇事哭哭啼啼，小心思又多。 　　要不是生下一对好儿女, 估计连老宅都进不了。 　　“把手里的钱都归归，看看窟窿到底多大。”沈穆的手抓着手杖，上面青筋暴起, “云芝，我们可以拿多少出来？” 　　沈穆握紧妻子卓云芝的手，感慨万千。这双手已经不复当然年的细嫩，握着也像左手握右手般毫无感觉。 　　可握的久，他已经放不开。 　　“我们的存款，再加上投资分红，拿两百万出来没问题。”卓云芝略一思索，便给出了一个大约数字。 　　老爷子只能拿出这几个钱？ 　　爷爷居然拿的出这么多钱？ 　　沈家父子俩心思各异。 　　沈雁鸣羞愧到无以复加，因为他的疏忽要让爷爷动棺材本，真是失败之极。 　　他单膝跪地，扶着沈老爷子的膝盖，说，“爷爷，谢谢您！这笔钱就当您借我的。等熬过了眼下的难关，我赚了钱就还您。” 　　孙子知恩图报，沈穆很是欣慰。 　　他拍了拍爱孙的肩膀，把目光投向儿子沈文乔，“文乔，你那里能拿出多少？这个时候可不能藏着掖着，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正理。” 　　沈穆话是对儿子说的，可眼睛却盯着方锦仪不放。这个女人，一心只想往娘家扒拉，拿的出拿不出能拿出多少，都成问题。 　　“嗯嗯嗯，爸说的对。那个锦仪，我们有多少存款？”如果沈家败了，有再多钱有何用？沈文乔觉得，他这辈子没有这样拎得清过。 　　沈穆难得给了儿子一个好脸。这个儿子虽然碌碌无为，但胜在听话。 　　比周吉平那个败家子好太多。 　　“额……爸妈，文乔，雁鸣，我这里没多少的。我们平时开销大，前几年又刚把娇娇风光大嫁，哪里攒得下几个钱。”方锦仪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有些支支吾吾。 　　钱，她那里自然还是有一些的。但沈家如今大难临头，她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就是老头子，也不可能不留后手的。 　　“别含含糊糊的，直接报数字就可以了。”今天得到老父亲的认同，沈文乔背都挺的比往日直几分。 　　再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好害怕的。 　　催什么催，沈文乔你个傻子！ 　　方锦仪被丈夫气得眼前一黑，顶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她给了一个她认为合适的数字，“五十万。” 　　不少，但也不多。 　　沈雁鸣原来估计，自己爸妈至少可以拿出个百来万。不过娇娇刚出嫁没几年，能攒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 　　那批货减价处理也有个百多万，公司账上可以提百多万，这样一算，缺口也就五十来万的样子。 　　“呼”，沈鸣吐出一口浊气，掉在半空中的心落到了实处。 　　这点钱，他豁出老脸，总能凑齐吧？ 　　沈雁鸣自信满满。 　　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别说借钱了，见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雁鸣卸下骄傲，一家家上门拜访，最后总算筹集到四十万。 　　现在，只剩下十万，他就可以度过难关。 　　“娇娇，你能借十万给哥应下吗？罚款就差最后这点，等事情过了哥立马还你。”沈雁鸣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对妹妹开口。 　　妹妹出嫁有十万的压箱底，再说，凭他们兄妹这么多年的感情，这十万块就是板上钉钉的。 　　妹妹说不定早就准备妥当，只等他开口。 　　他踌躇满志的看着妹妹，心里志在必得。 　　“啊，哥哥居然还没凑齐？”沈雁娇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敢置信。爷爷战友部下同事一大把，只要他们哪一个肯松松手，五十万算什么啊？ 　　“还没。”沈雁鸣苦笑着摇头，对妹妹的表现有一丝丝不舒服。 　　“哥，钱我存银行一时取不出来。要不，你再找别人想想办法？”十万块钱是沈雁娇全部家当，她另有用处，可不愿意轻易动用。 　　娇娇居然不同意？！ 　　沈雁鸣眼前一黑，这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过的场景。 　　“娇娇，钱只是拿来应应急，事情一过连本带利还你，这都不可以吗？再说，你也是沈家的一份子，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沈雁鸣揉了把脸，越说越严厉。 　　娇娇的表现，让他浑身冰凉。 　　自私自利，没有大局观，这真的是他宠了二十几年的妹妹？ 　　“妈～你看哥说的那是什么话？我是外嫁女，肯出钱是情义，不出钱是本分，这样逼我算什么？”沈雁鸣不满的嘟起嘴，挽上方锦仪的胳膊撒娇。 　　“啪”，方锦仪抬手就是一巴掌。 　　果然，沈雁娇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家大难，你却坐视不理，你还有道理了？沈雁娇麻烦你动动脑子，沈家败了你能落到好吗？” 　　蠢货，气死她了。 　　这一巴掌把一家人都打懵了。 　　沈雁鸣习惯性的心疼了一下，可随即又觉得有些许痛快。在关系到沈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娇娇却临阵退缩，真是让他失望透顶。 　　“打的好！” 　　沈文乔放下茶杯，看着千宠万娇的女儿，气的脸红脖子粗，“爸妈对你怎么样，你哥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现在需要你帮忙就这样推三阻四，成何体统？沈家还没败你就想着留后路，那你有本事就永远不要踏进沈家大门！” 　　沈雁娇捂着脸，心里恨到不行。方锦仪平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真有事抬手就是一巴掌。 　　不是亲生的就不会心疼，呵。 　　眼泪“簌落落”掉下来，沈雁娇委屈的抽泣，“我只不过说钱取不出来，你们就给我扣帽子。存心不想让我回娘家早说，我走，我走不就行了。” 　　拎起茶几上的包包，沈雁娇捂着脸跑出沈家大门。惨白的月光下，秋风渐凉。被冷风一吹，她亢奋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身后沈家灯火通明，那里却不是她的家，至少不是真正的家。而前方……前方霓虹闪烁，她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抱紧自己在三岔路口徘徊良久，最后闭着眼睛选择了一个方向。 　　就那了。 　　自从一年前意外从方锦仪嘴里得知，她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开始，她就终日惶惶不安。 　　她，原来是鸠占鹊巢的那只鸠。 　　她不想离开沈家，不想回到困苦的宋家。她才是沈家大小姐，谁都不能改变。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通过关系找到沈家真千金的位置，她想尽办法想让人消失。只有那个人没有了，她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 　　可惜，功亏一篑。 　　沈雁娇歪歪扭扭的走着，心里茫然无措。现在沈家大难，她居然感觉有几分痛快，但更多的，还是对前途的渺茫。 　　“爸、妈，这事……人之常情，娇娇也要为她的小家庭负责。再说，不过就是十万，你儿子动动手指头就能借回来。你们不要担心。” 　　沈雁鸣磕磕巴巴的说话，连自己都不能被说服。 　　他现在手脚冰凉，心更是痛的碎成渣渣。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自觉的担心娇娇的安危。 　　这是贱。 　　“爸、妈，娇娇一个女孩子跑出去不安全，我去找回来。”把皱巴巴的西装搭在小臂，沈雁鸣跌跌撞撞也跑了出去。 　　至少，外面的空气可以尽情呼吸。 　　家里太压抑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神灵指引，沈雁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膳楼门口。 　　宋慧珍拉着庄城的手出门送客，这几天生意火爆，可把她累坏了。不过，林家沈家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她忙得心甘情愿。 　　“秦泽，再见。” 　　“真是难得，我居然有宋老板亲自迎送的一天，受宠若惊啊。”秦泽哈哈大笑，显得心情极好。 　　也是，不费吃灰之力就瓦解了林家，他又得到了至味斋，成了最大赢家。 　　赚钱使人快乐。 　　他也找过连鹤年，对这个神仙汤的功效更是充满了信心。喝过两次头汤，他身体感觉很明显。 　　医生给他做过全方位检查，他的身体在慢慢好转。这是医学奇迹，说是逆天都不过分。 　　“对了，庄城，你有没有兴趣进国家安全部门。你这样的人才流落在外，我看着都心疼。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不了，我……” 　　“不了，庄小城要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宋慧珍大言不惭的说，然后借着夜风，踮起脚大胆的亲了下丈夫的侧脸。 　　他们俩不分彼此，不可分割。 　　庄城犀利的眼神瞬间柔软，最后化成一汪幸福的水，滴滴都围绕着妻子。他占有欲十足的搂上妻子的腰，笑容比星光还要璀璨。 　　“我和慧珍不会分开，这样要紧的工作岗位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说完，他亲了亲宋慧珍的额头。 　　报效国家的愿望，他上辈子已经达成。 　　这辈子，他只想好好陪着妻子。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过得如此幸福？！ 　　沈雁娇脸色逐渐扭曲。 第83章 “宋、宋老板，我们…… 　　“宋、宋老板, 我们……可以谈谈吗？放心，我没有坏心。”等秦泽坐车离开，沈雁鸣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到了宋慧珍面前。 　　离得越近, 他的血液沸腾得更厉害。 　　毋庸置疑，这肯定是他的亲妹妹。 　　真好。 　　“怎么回事？”朱奶奶脸色不虞，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跟徒弟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 徒弟到底隐瞒了什么？ 　　“师傅～”宋慧珍看到沈雁鸣冲过来, 就知道要糟，她瞪了人一眼, 然后拉着师傅的手, 说, “师傅，这是沈穆的孙子，找我有点事。等下回家, 我原原本本都告诉师傅，好不好啦？” 　　沈穆的孙子？ 　　沈穆居然有这么大的孙子？ 　　呵, 那个男人估计没一句是真话。 　　怪她, 怪她当时瞎了眼。 　　“好, 要一字不漏。”朱殷眯着眼斜了沈雁鸣一眼。从他身上, 她依稀能看到沈穆当年的风采。 　　得到师傅首肯, 宋慧珍这才给了沈雁鸣一个正眼，然后把他让进御膳楼。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树丛里，沈雁娇目光阴鸷，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哈哈哈, 她的好哥哥居然也知道宋慧珍！ 　　所以……她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吗？ 　　还有，今天沈雁鸣的表现，是在试探她？ 　　沈家, 沈家！ 　　难道血脉就真的这么重要？她在沈家生活了二十四年，还比不上那一点点的血脉吗？ 　　我至于沈家，到底算什么？ 　　沈雁娇浑身颤抖，恨毒了宋慧珍。 　　“沈雁鸣，你来找我有是什么事？”宋慧珍挽着丈夫的胳膊，把人带到接待室。 　　没有茶水，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你，果然知道我。”沈雁鸣坐在宋慧珍夫妻对面，他含着泪注视着面前的女子，“所以，我们是兄妹，亲兄妹？” 　　“我哪知道？”宋慧珍没骨头一样赖在丈夫怀里，双手一摊。 　　她确实不知道，所有一切不过是推测。 　　庄城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很自觉的帮妻子按摩肩膀。熬制美人汤，需要连续站立三小时以上，非常辛苦。 　　对面的女子态度随意，并没有迫切回到沈家的愿望。沈雁鸣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今天他来找“亲妹妹”认亲，说白了是为了借钱。 　　他有可能成功吗？ 　　沈雁鸣突然心里没底。 　　“我觉得是，我们一定是亲兄妹。”沈雁鸣斩钉截铁的说，“我们有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睛，这遗传自我们的奶奶，是独一无二的。” 　　“噢。” 　　“你到京城来发展，不就是想回沈家？京城沈家可是响当当的，多少人仰望。” 　　“噢，沈家是我想回就能回的？” 　　宋慧珍抓着庄城的手，放到自己手心，仔细把玩。 　　“额……爷爷比较看中血缘，只要能确定你是沈家遗失的孩子，他肯定欢迎你认祖归宗。” 　　果然是京城四公子之一，一下子就把她的身份钉在了“遗失”上。这样，沈家就可以有两个女儿了。 　　好算计。 　　宋慧珍忍不住想要为沈雁鸣的天真鼓掌。 　　“那……怎么才能确定呢？” 　　“我听说，现在首都第一医院可以做DNA检测，这个是万无一失的。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去做。” 　　沈雁鸣激动的绷紧身体。在他看来，宋慧珍没有推辞的理由。 　　“噢。”宋慧珍懒洋洋的应了声，丝毫不感兴趣。 　　回沈家？ 　　她脑子有坑了才回沈家。 　　哦，沈雁鸣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投匿名信的人，就是她。 　　沈家落难，她想想都开心。 　　嗯，今晚夜宵她要多吃一碗，庆祝一下。 　　“你，你不感兴趣？” 　　今天意外一个接一个，打击的沈雁鸣有些神经衰弱。宋慧珍这样的表现，他居然没有觉得特别意外。 　　也对，如果宋慧珍诚心想回沈家，怎么见了他跟见鬼似的？ 　　原来，沈家，并没有那么吃香。 　　“一般般吧。”宋慧珍抬起眼睛，目光直视沈雁鸣。和半个月前相比，这个男人憔悴的不是一点两点。 　　宋慧珍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这里面有她的功劳，真是棒棒哒。 　　总之，沈家过得不好，她就好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去了，那个假货怎么办？”她突然来了兴趣，坐直身体。 　　“什么假货？那是你姐姐！”沈雁鸣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下了结论。看到宋慧珍冷笑着躺回丈夫怀里，他一脸严肃的打补丁。 　　“娇娇就是你姐姐，她在沈家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慧珍，沈家会好好补偿你的，你没必要和娇娇争长短。” 　　“噢。”宋慧珍平平淡淡回答了一声。 　　她甚至没有动气。 　　也对，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沈家人的节操，她从不敢抱有幻想。 　　“那还是算了，我现在家庭幸福事业有成，挺好。”宋慧珍拉着庄城站起来，准备结束今天的谈话。 　　跟沈家人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 　　“不不不，等等！”沈雁鸣跟着起身，他着急的伸手，拦住了宋慧珍的去路。 　　认亲固然重要，但借钱才是主要目的。 　　“慧珍，现在沈家生意上有些困难，你能不能……” 　　“不能。” 　　让她堵窟窿，沈雁鸣想的到美。 　　不过，那是白日做梦。 　　“你怎么这么冷血？你可是沈家的骨血！沈家有难，你难道不应该鼎力相助？只要你能帮沈家度过难关，爷爷那里，包在我身上。” 　　沈雁鸣看到宋慧珍拒绝的如此爽快，忍不住勃然大怒。他看宋慧珍的眼神，就像看什么绝世白眼狼一样。 　　宋慧珍被气笑了，她摇着头反问，“首先，你怎能证明我是沈家的种？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沈家的种，我长这么大又没吃你沈家一粒米，你凭什么要我来拯救沈家？” 　　“果然，沈家男人自己没本事，只会到女人面前耍威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肯定是沈家的孩子。只要你是沈家的孩子，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沈雁鸣板起脸，脸红脖子粗的争辩。 　　“嘁嘁嘁，沈公子，你应该去拿面镜子照照，你这副嘴脸，跟泼妇骂街有的一拼。”宋慧珍看着犹如困兽的沈雁鸣，心里乐开了花。 　　活该！ 　　“你说我是沈家的孩子就是了吗？请拿出证据来。” 　　“DNA检测需要时间，可……沈家等不及。” 　　“沈家等不及关我何事？” 　　“你……冷血无情。” 　　“噢，总比你沈公子为了钱脸都不要强。” 　　“你……” 　　沈雁鸣捂着胸口，被气的头昏目眩。他没有料到，这个宋慧珍如此难缠。他好话说尽，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难道，沈家气数已尽…… 　　不不不，十万而已，他一定能筹到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沈雁鸣闭着眼睛晃了晃。等他睁开眼，已经双目通红，“宋老板，那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借十万应应急？”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男人，一下子变得低三下四。宋慧珍莫名打了个寒战。 　　能屈能伸，是条汉子。 　　“看在你的面子上？请问，沈公子你在我这里有什么面子？我只看到一个为了借钱连里子都不要的蠢货，十万块，想都不要想。” 　　“宋慧珍，你不要后悔！”沈雁鸣眼睛充血，目光阴狠，那还有谦谦君子的姿态。 　　没了钱没了沈家，他也不过如此。 　　庄城闪身把妻子挡在身后，他不客气的推了沈穆鸣一把，“沈公子，要点脸吧。我看认亲是假，借钱是真。就是不知道沈公子靠着这个方法，认到几个妹妹？嗤。”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雁鸣被推了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听到庄城的话，他更是跳着脚暴怒。 　　“要不是宋慧珍长了一双茶色眼睛，我会来认亲？你们以为沈家是什么地方，是阿狗阿猫都可以进门的吗？沈家是京城大家，我爷爷沈穆更是开国功臣，威名赫赫。” 　　“噢，那怎么会自身难保？难道就是以为沈家里阿狗阿猫太多了？”宋慧珍毫不犹豫怼了回去，然后单方面结束此次不愉快的谈话。 　　嗯，还不如回家吃夜宵。 　　吸溜。 　　沈雁鸣是被庄城拎出御膳楼，然后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趴在地上好半天，他才有力气爬起来。他还以为，刚才那个男人想打断他的腿来着。幸好没有。 　　站起来阴沉沉的看了眼御膳楼高高在上的招牌，他跌跌撞撞往沈家跑。 　　这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没有之一。 　　“师傅～夜宵吃什么？” 　　刚跨进院子，宋慧珍就看到客厅里正襟危坐的主奶奶，缩头缩脚的凑过去，还殷勤的敲背捶腰，谄媚的不得了。 　　“师傅，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哈，明天还要早起，我回屋睡觉啦。”敲了几下，宋慧珍便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企图逃跑。 　　“说，你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朱奶奶摇着她心爱的蒲扇，不为徒弟所动。还想蒙混过关，没门儿！ 　　“师傅”，宋慧珍想了想，便吸着鼻子挤到师傅身边。靠着师傅的肩膀，她无声的掉眼泪。 　　说到底，她还是被沈雁鸣冷漠的态度伤到了。这明明是她的哥哥，却把一腔宠爱都给了冒牌货。 　　如果没有现在这些家人，她活脱脱就是个笑话。 　　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第84章 “所以说，你可能是…… 　　“所以说, 你可能是沈家的真千金？而那个沈雁娇是个假货。她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为了留在沈家，所以想把你解决掉？” 　　朱殷脸色铁青，“砰砰砰”拍着扶手。 　　“师傅, 仔细手疼。” 　　宋慧珍哭了一会，心里的郁气就散的差不多了。见到师傅为了这事大动肝火，她就不忍心。 　　“我没有证据, 这一切完全就是推测。师傅, 现在沈家大难，他来找我是为了借钱。真是好笑, 谁给他的脸噢。他当我提款机还是软柿子？真是好笑。” 　　“有沈穆的风采, 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慧珍你做的对, 这种人就应该拒绝。现在就这样对你，真回了沈家你能有好果子吃？” 　　朱殷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给她安慰。 　　“师傅, 我才不回沈家呢。” 　　宋慧珍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她神气活现的挑了挑眉, “说不定, 沈家跟林家一样直接败光也是可能的哦。你们说, 我是傻了还是疯了才想回沈家？” 　　“噢, 沈家这事, 你做了手脚？” 　　朱奶奶人老成精，一下子就感觉到有猫腻。 　　“诶嘿嘿嘿，师傅～你要不要这么敏锐？我才没有动手脚，我……就是寄了封匿名信。”在师傅睿智的眼睛里, 宋慧珍觉得自己就是无所遁形的透明人。 　　“沈家……沈家不比林家，我们要防止沈家反扑。沈穆可不是心慈手软的角色，不会因为你是他孙女就手下留情。”朱奶奶把徒弟揽进怀里, 拍着她的背。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奇妙。 　　她厌恶沈穆，却偏偏遇到了沈穆的孙女，还欢欢喜喜收做徒弟。 　　不过，宋慧珍是宋慧珍，沈家是沈家，她分的很清。 　　“慧珍，你那个长生汤现在有几分把握？”徒弟手里的筹码还是太少，如果真能做出长生汤，那…… 　　解决沈家，就是轻而易举的。 　　宋慧珍噎了噎。 　　上次她在庄小城面前夸下海口，结果……差点把厨房给炸没了。 　　功效越大，炸锅威力也越大吗？ 　　气人。 　　她多久没尝过失败的滋味了。 　　“师傅，我……还需要时间。”长生汤的作用毋庸置疑，而它能产生的巨大能量，宋慧珍也是相当期待。 　　但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 　　“可时间不等人啊。慧珍，想想粥粥的遭遇，想想今天受到的羞辱，再想想我们这老老小小一大家人，你就知道没有多少时间给你挥霍。” 　　朱奶奶难得对徒弟板起脸，“今天沈雁鸣回家，肯定会把你这事告诉家里。过几天，说不定明天，他们一家子就会杀到御膳楼来。慧珍，你做好准备了吗？” 　　宋慧珍摇摇头，不过随即又点点头。 　　怕啥，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爸、妈，我有事跟你们商量。”沈雁鸣头发散乱，神情憔悴，“我见到一个姑娘，有一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她肯定是我们沈家的种。” 　　“啪”，方锦仪惊得拿不住筷子，“不、不可能吧？雁鸣你是不是看错了？” 　　二十四年了，她从来没想过能有再见那个孩子的一天。 　　她……好吗？ 　　“你妈说得对。” 　　沈文乔不在意的放下报纸，夹起一根油条，说，“眼睛一样就是沈家的孩子，那沈家岂不是要人满为患？我看，不过就是哪个一心攀龙附凤的人搞出来的名堂。雁鸣你把握住，不要上当受骗。” 　　沈雁鸣端着牛奶苦笑，要真是攀龙附凤之人就好了。看昨晚宋慧珍那坚决的态度，是巴不得和沈家划清界限。 　　嗤，白日做梦。 　　人都有逆反心理，沈雁鸣也不例外。要是宋慧珍哭着喊着要回沈家，他估计就会嗤之以鼻。 　　可现在宋慧珍对沈家不屑一顾，他又不乐意了。就好像他珍藏的珍宝，却被人丢弃在一边。 　　反正就是各种不爽。 　　“爸、妈，你们言之过早。等你们见过这个姑娘，你们肯定会改变想法。万一，她的确是我们沈家的孩子，就一定要认祖归宗。” 　　“况且，这个姑娘是御膳楼的老板。御膳楼有多炙手可热，你们……想过吗？” 　　我们都错怪沈雁鸣了，他可不是找宋慧珍借钱的。 　　我们格局都太小了。 　　沈雁鸣……是想把御膳楼划拉进沈家！ 　　这样，这一点点罚款，就真的只是毛毛雨了。然后凭着御膳楼打拼下来的人脉，沈家说不定可以更上一层楼，甚至成为京城一流豪门也说不定哦。 　　心有多大，野心就有多大。 　　御膳楼？！ 　　这下，连漫不经心的沈文乔也严肃起来。哪怕他只看新闻版块，但也不妨碍他知道御膳楼。 　　听说，御膳楼的菜肴都是天价。 　　听说，御膳楼日进斗金。 　　听说，能出入御膳楼的顾客非富即贵。 　　听说…… 　　关于御膳楼的传说，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这个疑似沈家姑娘的人，居然是御膳楼的老板。 　　如果情况属实，那必须认祖归宗。 　　方锦仪心“突突突”乱跳，更是被这条信息惊呆了，她不是把孩子换给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吗？ 　　这样出身的孩子，怎么可能成为御膳楼的老板呢？ 　　“有了御膳楼，我们沈家就有了用之不竭的人脉。那点罚款？小意思啦。哈哈哈。”不愧是她方锦仪的种，哪怕逆境也能翻盘，成为人生赢家。 　　好好好，她的后半辈子有着落了。 　　沈家餐桌上，一家三口陷入美妙的幻想，久久不愿清醒。 　　可他们仨就不想想，这孩子到底为什么流落到外头？ 　　还有，沈雁娇又是怎么来的？ 　　“让我先去和她接触接触，毕竟……我们好沟通。如果她冥顽不灵，老沈你再出马。至于告诉老爷子？我看还是等我们把事情敲定再说。” 　　方锦仪踌躇满志的放下碗筷。 　　“孩子，我是妈妈啊！”方锦仪在御膳楼门口等了一下午，已经等出一肚子怒气。可真见到宋慧珍，她突然泪流满面。 　　毋庸置疑，这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妈妈？！ 　　哦豁，哥哥的亲情牌不管用，又换亲妈出场？ 　　嗤，真当她是缺爱的三岁小孩？ 　　不过……宋慧珍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想从这个“妈妈”嘴里，知道当年的真相。 　　谈谈，就谈谈吧？ 　　不过，是你坚决要谈的哦。 　　“这位女士，你一定认错人了。可看你哭哭啼啼爱女心切，我愿意听你讲讲你的故事。”宋慧珍觉得自己特别的大度，特别的有担当。 　　方锦仪却是气的嘴都歪了。她已经屈尊降贵前来，不肯当场相认还说她认错人？ 　　真是没有教养！ 　　这孩子在外头养废了，就是回了沈家，也只能是上流社会的笑话。 　　哎，看在她会做菜还开了御膳楼的份上，让她姓沈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孩子，我知道你有很多情绪，但妈妈都是为你好。既然你想谈谈，那就谈谈吧。”方锦仪说话时腰挺的笔直，姿态优雅高贵，态度温和从容。 　　“行叭。” 　　这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施舍母爱的口气，真让人作呕。宋慧珍嘴角抽搐，对这个惺惺作态的女人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来到个新开的咖啡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宋慧珍懒散的翘起二郎腿，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让她先开口？ 　　不可能的。 　　咖啡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靠在心爱的人怀里，宋慧珍有些昏昏欲睡。这段时间她没日没夜研究长生汤的材料，争取把每一种食材的特性了熟于心。 　　好困啊。 　　方锦仪脸色还能保持镇定，但桌子底下捏着包包的手指已经泛白。她没有料到宋慧珍会这么轻视，甚至无视她。 　　她可是亲妈！ 　　“孩子，你在怪我？” 　　她饱含热泪，真情流露。 　　“大妈，你谁啊？” 　　宋慧珍打了个呵欠，不耐烦的嘀咕。一上来抓着人就认妈，不是疯就是傻。 　　大妈？！ 　　她才四十八好吧？女人四十一枝花，她走在路上还有小伙子搭讪呢。果然，不是她养大的就是不亲，一点都没有娇娇贴心。 　　方锦仪沉重的叹了口气，颤抖着手端起咖啡，深情的说，“我叫方锦仪，是沈家太太。慧珍，你是我遗落在外的女儿。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了。幸好老天有眼，让我们在京城得以重逢。” 　　“噢，原来沈太太当年生了双胞胎？” 　　宋慧珍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丝毫不为对方的深情表演感动。 　　演的再好，都不能掩盖这个女人遗弃孩子的罪行。 　　“……额。” 　　方锦仪脸上的肉抖了抖，这孩子怎么爱刨根问底？事情含含糊糊不就可以了，到时候宣布沈家有两个千金，岂不是皆大欢喜？ 　　“妈当时刚生完孩子，迷迷糊糊睡着后也搞不清楚。孩子，你不相信我吗？” 　　“嗯，恭喜你，猜对了，我是不相信你。你连自己生了几个孩子都搞不清楚，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在骗人？” 　　宋慧珍张开嘴，“啊呜”一口吞下丈夫递过来的小点心，小夫妻俩在桌子底下甜甜蜜蜜搞起了小动作。 　　要是对面没有电灯泡，那就完美了。 　　瞧瞧，没有教养就是没有教养。方锦仪胸口闷闷的疼，要是自己的娇娇，绝对不会惹她生气。 　　看看，还在公众场所和男人打情骂俏，乡下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孩子误会了，我当然只生了你一个。” 　　想想沈家的现状，想想干瘪的荷包，再想想御膳楼，方锦仪才缓过气来。 　　“嘁，那……沈雁娇就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沈家怎么不把她赶出去，留着祭祖宗？” 　　对，就是说给你听的——沈雁娇。 　　别以为乔装打扮就能瞒过庄小城的眼睛。 第85章 沈雁娇捏紧拳头，恨…… 　　沈雁娇捏紧拳头, 恨不得当场去世。 　　她偷偷摸摸盯了沈家有好几天，今天她特意跟上方锦仪，没想到能偷听到这一幕。 　　宋慧珍, 你不得好死。 　　“孩子，你这话说的有点难听。娇娇是无辜的，我们沈家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家, 怎么随随便便把她赶出去？” 　　方锦仪皱着眉头, 对宋慧珍越发不满。 　　没有名门淑女的教养，没有大家闺秀的姿态, 尽搞些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小动作。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 她自然向着沈雁娇。赶出沈家？她想都没有想过。 　　沈雁娇坐在卡座后面, 感动的热泪盈眶。妈妈还是喜欢她的，这可真好。 　　哼，宋慧珍, 爸爸妈妈是我的，哥哥是我的, 你永远别想占据我在沈家的地位！ 　　啧啧, 宋慧珍不屑的撇撇嘴, 横挑眉毛竖挑眼就这个样子吧？方锦仪可真做的出来。 　　也对, 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年前随手丢弃的孩子, 能有多少感情？ 　　“噢，沈家把自己孩子遗弃，这居然不是无情无义？沈太太，你空口说白话的嘴脸, 真丑陋。我想，我们没有继续的必要。”宋慧珍冷笑着坐直，把茶杯摔到餐桌上。 　　“不不不, 孩子。”宋慧珍态度强硬，方锦仪反而服软，“你误会了，我……我当时真的是为了你好。”说着，她抹起眼眶。 　　“那个时候，运动已经波及到沈家这边，为了不让孩子你跟着我们一起下放到农场吃苦，我才把你换到一个工人家庭。呜呜，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孩子，妈妈当时是真的没有办法。” 　　“你刚生下来有六斤三两，肉嘟嘟的特别可爱，还会对我笑，我怎么忍心让你跟我们一起吃苦？孩子，你什么都可以怀疑，但绝对不能怀疑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想起二十四年前被逼到小城生孩子，方锦仪不由悲从中来，伏在桌上抽抽搭搭哭起来。 　　卡座后面的沈雁娇已经不知道该做何种表情，今天的事情颠覆了她的认知。妈妈真的是故意调换，只为了不让她的亲生女儿受苦！ 　　啊啊啊，她到底算什么？！ 　　这二十多年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妈妈，你心太狠了！ 　　听到这里，沈雁娇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也没有偷听下去的必要。 　　离开吧，离这个可怕的“妈妈”远远的。 　　“噢，原来沈家下放了整整二十四年？”宋慧珍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对方锦仪的悲伤不屑一顾。 　　沈雁娇已经气跑，她也可以放开手脚。 　　也许，换孩子的一瞬间，方锦仪是真的为了孩子好。可后来呢？恐怕早把孩子忘得一干二净。 　　或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被放弃的孩子，感叹一声造化弄人也就过去了。 　　不然，沈雁娇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 　　这倒霉孩子尽挑刺！ 　　方锦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坐直身体，然后从小包包里掏出化妆镜，仔细替自己补了个妆。 　　无论如何，妆不能花。 　　“孩子，你被养的偏激了。”她把镜子合拢，眉眼沾上几分凌厉，“事情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努力回归沈家。要是你有了沈家千金的身份，做起事来必然是事半功倍，想想你的御膳楼。” 　　这才对嘛，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人能够嫁入豪门，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 　　也许，刚刚那种哭哭啼啼拎不清只是她的伪装，这副精明外露工于心计才是她的本质。 　　“噢，也有道理。”宋慧珍好像多了几分兴致。她拿出商业谈判的架势，捡起银质的小勺，慢条斯理的搅拌起来。 　　“可是，就这样回归，很没有面子哎。沈太太，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孩子，还叫沈太太？”方锦仪伸出手，握住宋慧珍的手。粗糙的手感让她皱了皱眉，随即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慧珍，你做的很好，非常好。御膳楼开的很成功，成功到让沈家都羡慕。” 　　“你要回归沈家，就要摆足姿态。记住，轻易能得到的，谁都不会珍惜。沈家现在有难，但绝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你哭也好闹也罢，但一定要把钱袋子捂紧，千万不要借给沈家。” 　　“切记切记。” 　　方锦仪把手搭在餐桌边，说得唾沫飞溅。她坚信，血脉亲情永远比不上利益。只要有共同利益，就不怕对付背叛。 　　“为什么？你不是沈家一份子吗，沈家倒台……” 　　“不会的。老爷子手里好东西多着呢，随便拿一件出来就能卖天价。就看……怎么逼他拿出来。”方锦仪翘了翘嘴角，看向宋慧珍的眼睛里都是欣赏。 　　不愧是她的种。 　　掉到泥潭里都能爬出来，一步步爬到受人敬仰的高度。她现在只庆幸当时的果断，这样两个孩子都过上了好日子。 　　一个成了温柔大方的解语花。 　　另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女老板。 　　“孩子，眼光要放远一点，不要去纠结娇娇的事，她不影响大局。我们母女齐心，目标是沈家，整个沈家。” 　　方锦仪第一次肆无忌惮的露出她的野心，她要做的，从来不是什么沈太太。 　　嫁给沈文乔这个草包，她已经受够了。 　　她要做——方总。 　　“噗嗤”，宋慧珍笑了。这个方锦仪确实野心勃勃，就是缺少和野心匹配的手腕。 　　“对，我的目标也是沈家。” 　　让沈家覆灭。 　　她顺势抽回自己的手，端起杯子朝方锦仪点了点头。 　　但愿沈家倒台的那一天，方锦仪不会哭鼻子。她会递手帕的，真的。 　　“林昭，林昭，我的心好痛。”沈雁娇向往常一样扑进林昭怀里，开始呜咽。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果不出意外，她长大后一定会嫁给林昭。 　　可没想到，世间真有一眼万年，她遇到了真命天子赵缨。为了和赵缨在一起，身为沈家大小姐的她甚至学会了洗手做羹汤，手上烫出疤痕也无怨无悔。 　　可即使结婚，林昭依旧是她的秘密花园。她坚信，就是全世界都背叛她，林昭也会站在她一边，和她一起对抗全世界。 　　“谁欺负我的娇娇？好了好了，先放开好不好？我一身臭汗别熏到你。”林昭拍了拍沈雁娇的背，有些心疼。 　　“嗯，难怪臭死了。” 　　沈雁娇娇气的捂着鼻子，忙不迭的离开林昭的怀抱，嘟着嘴开始叨叨，“林昭你现在生意做的怎么样，有起色了没？我把十万块钱借给了你，哥哥要我都拿不出来，还被臭骂一顿。” 　　“我对你够意思吧？” 　　她点着林昭的心口，自顾自的说，“哥哥都对我有意见了，你知道吗？林昭，你要赶紧赚钱，赚多多的钱，让那些看低你的人高攀不起。” 　　“嗯，我在努力。娇娇你呢，和赵缨幸福吗？”林昭脱下湿透的外套，然后捡起衬衫穿上。说到赵缨，他忍不住情绪低落。 　　败给那样一个人，他总觉得冤。 　　“额……我和他就那样吧。你知道，他那个人自尊心超级强，和我多少有些格格不入。每次吵架，都是我放低姿态迁就他。次数多了，我……有些累。”沈雁娇想起丈夫的盛世美颜，却有些笑不出来。 　　原来生活光有爱情还不够。 　　柴米油盐，每一样都让她抓狂。 　　难怪，当初没有一个人看好她的婚姻。 　　林昭穿衣服的手一顿，随即又苦笑着继续。因为失去娇娇，他也曾醉生梦死过，特别是在安城，他可以说是花天酒地，万花丛中过。 　　可心里唯一的绿叶，只有沈雁娇。 　　“听说，你们上次吵架是因为我？”林昭苦中作乐的想，至少他对娇娇还是有影响力的。 　　“嗯，就是从安城回来。赵缨不知怎么知道我是去找你的，吃了老大的醋。嘻嘻，是不是说明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沈雁娇拉了张凳子坐下来，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呆呆出神。 　　月亮一会变成毛毛可爱的样子，一会又变成赵缨温润如玉的侧脸，最后定格在宋慧珍那张脸上。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一定不能让宋慧珍进一步发展壮大。 　　“林昭，御膳楼老板就是宋慧珍，她从安城追过来，不会放过你的。林家败落，肯定有她的挑拨。林昭，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哪怕到现在，沈雁娇依然相信宋慧珍不知道她是安城事件的主谋。因为她相信林昭的手段，更相信林昭绝不会出卖她。 　　林昭坐到沈雁娇对面，认同的点点头，”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不过林家败落是多方势力角力的结果，这不是宋慧珍一介女流能够参与的。” 　　“林昭，你总是小看女人，你忘了宋慧珍有御膳楼？比如秦泽，他可是御膳楼的常客。你想想，如果宋慧珍让他出手对付林家，秦泽会答应吗？” 　　沈雁娇冷冷的推了推林昭，让他清醒。 　　“嗯”，林昭苦笑，“我要是秦泽，在有求于人的情况下，别说对付林家，就是对付沈家……” 　　乖乖，原来宋慧珍这个女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 　　“好，我们先下手为强！娇娇，你有什么主意？” 　　“宋慧珍现在如此嚣张，依仗的不过都是御膳楼。哼，我要她这御膳楼开不下去！” 　　“……娇娇，好主意！” 第86章 “这就是御膳楼的待…… 　　“这就是御膳楼的待客之道？” 　　“呸呸呸”, 林晗拍着胸脯把茶吐出来，“我们花了大价钱进来，可给我们喝的这是什么玩意？这哪是茶, 我看就是厨房里的刷碗水吧？” 　　林晗说得痛快极了。 　　自从林家落难，她也从凤凰变成了鸡。而御膳楼居然挂出“林家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这是把林家踩到尘埃里的节奏。 　　欺人太甚。 　　林晗一直想报复宋慧珍, 现在找到机会, 她一定要往死里整。 　　“就是，御膳楼这是店大欺客吧？” 　　“呸呸呸, 店大？有没有搞错, 御膳楼店大, 那世界上还有小店吗？” 　　“嘻嘻，御膳楼不就是卖鸡爪发家的，你们要求不要太高。还有那什么神仙汤啊美人汤的, 我看啊都是噱头。” 　　“欸～话不要这么说，我看宋老板水平还是很高的, 当然, 是勾搭男人的水平。哈哈哈。” 　　这越说越不像话。 　　不是来挑事, 宋慧珍都不相信。 　　林晗起的头, 看来这是林家的反扑。烂船也有三尺钉, 林晗还是有几个死党的嘛。 　　林家倒台，依附林家的也没有了好日子。这不，一起跑到御膳楼闹事来了。 　　闹得好闹得妙，闹得呱呱叫。 　　来到京城就像打仗, 她时时刻刻神经紧绷，看来终于可以休息休息。 　　她也可以用这机会，来检验御膳楼汤水的威力。 　　真好。 　　宋慧珍拍着手走到姐妹团对面, 笑嘻嘻的吩咐服务员，“小李啊，查一下是哪位太太把林小姐带进来的？这么有想法的太太，我们御膳楼不敢再打交道。” 　　御膳楼的预约已经排到明年，能减少一笔预约，真是开心啊。 　　至于钱不钱的？ 　　她现在还缺这玩意吗？ 　　“宋老板，没有必要这样上纲上线吧？林晗是我老同学，我带她进来也是出于好心。再说，我又不知道她是来闹事的。您这样搞一刀切，会把生意做绝的。” 　　一个年轻时髦的女人站了出来，不冷不热的瞧了眼宋慧珍。 　　说白了，她就没把宋慧珍的告示当回事。 　　难道，做生意还真能把顾客往外推？ 　　她还真就不信了。 　　“噢，原来是江太太。有您这样的朋友，是林晗的幸运。不过，我宋慧珍这个人就是一根筋，说出去的话必须做到。小李，把江太太所有预约取消。” 　　“记住，以后只要江太太的约，我们都不接。这京城这么大，吃饭的地多了去，江太太还是去别处吧，至少别处允许你带好朋友，对不对呀？” 　　宋慧珍故意把“好朋友”三个字读重音对，她就是说给林晗听的。 　　“宋老板，你这样就不怕把整个京城的富豪太太都得罪光？”江太太有些傻眼，冷笑着威胁宋慧珍。 　　不过就是带了个朋友，就要取消所有订单？！太狠了吧。 　　“嗤，搞得江太太能代表全京城的贵太太似的。江太太，放狠话前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吧。” 　　宋慧珍被“自信”过头的江太太逗笑。 　　“你……” 　　江太太觉得自己如今骑虎难下。 　　真抬腿就走？ 　　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御膳楼太太的圈子，就这样一事无成的灰溜溜回家，娘家婆家都不会放过她。 　　跟宋慧珍低头？ 　　她好歹是京城名媛，宋慧珍不过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这让她如何甘心！ 　　林晗啊林晗，今天被你害死了。 　　江太太阴沉沉的横了眼林晗，高抬着下巴不肯挪步。 　　也许宋慧珍嘴上说的凶，并不会付之行动呢？ 　　“林小姐，今天专门来砸场子？林家现在日子不好过，你不替家里分忧还要捣乱真的好吗？” 　　宋慧珍已经安排下去，江太太不相信也无能为力。至于林晗，不过就是马前卒。 　　林昭感觉受到了羞辱。 　　林家兴盛的时候，哪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现在看着林家不行了，阿狗阿猫都跑出来了。 　　她气的满脸通红，漂亮的眼睛怒视着宋慧珍，说：“宋慧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什么叫砸场子？我这是实话实说，还是宋老板尾巴翘到天上，听不得一点反对意见？” 　　“本小姐来御膳楼吃饭是给你面子，不过御膳楼这么垃圾，下次你请我我都不来。” 　　林晗努力瞪大眼睛，表演凶巴巴的恶人。 　　其实她心虚着呢，就怕宋慧珍发飙，当着这么多太太的面直接把她拖出去。林家虽然败了，但林小姐的派头不能丢。 　　“我早就在门口挂出公告，林家与狗不得入内。可偏偏有人不识字，绞尽脑汁挤进我御膳楼来，我也很为难好不好？” 　　“我人微言轻，京城也是初来乍到，大家看不上我这个乡巴佬也是理所当然的。那既然大家都看不上，那御膳楼就先暂停营业吧。” 　　“至于什么时候开门？”宋慧珍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赖皮的双手一摊，“林小姐什么时候解了气，我什么时候开门。” 　　“啪啪啪”，宋慧珍拍了几下手，“各位嘉宾，请回吧。国豪，帮忙送客。” 　　说完，她踱着四方步，悠哉悠哉的走出了御膳楼。嗯，时间还早，接了儿子出去逛街。 　　等大家反应过来，已经找不到宋老板的影子。这是……说不开就不开，做生意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小宋总，这……御膳楼停业这不是真的吧？这预约都排到了明年，说不做就不做，不太好吧？” 　　“别理那些个疯婆子，我们大家都对宋老板尊敬得不得了。” 　　“是啊是啊，小宋总去求求情呢？我这……好不容易才轮上的。” 　　“嘁，预约又没有收你们一分钱，你们又没有任何损失。再说，我们御膳楼停业还不是因为有人来闹事？大家散了吧，我姐就是牛脾气，犟起来没人拉得住。” 　　宋国豪背着手四十五度角望天，他是不是有时间和庄大姐约个会什么的？ 　　不错不错。 　　想到这里，宋国豪严肃的板着脸，开始赶人，“江太太，林小姐，我们御膳楼不欢迎你们，请立即离开。” 　　江太太和林晗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人的怒火，她们承受得了，她们的家族承受得了吗？ 　　答案是，承受不了。 　　“江太太你脑子有坑是吧？宋老板明明说了不欢迎林家，偏你多事。好了，现在大家的美人汤都没了着落，可怎么办哦？” 　　“是呀是呀，上次喝过美人汤以后，我脸上的斑褪了一大半。现在可好，直接给你弄停业了，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才轮到，就这样被你毁了。江太太、林晗，咱们走着瞧！” 　　“哼，本来还准备跟江先生合作的，现在……没有必要了。” 　　“我的神仙汤啊……我等着汤来救命的！江太太是吧，我诅咒你十八辈祖宗。” 　　“林晗，你是嫌林家败得不够彻底？” 　　…… 　　就在场这些顾客就不是江太太和林晗能招架的，她们俩面色苍白，喏喏不敢反驳。 　　她们更清楚，现在事情还是小范围传播，闹到人尽皆知也是眨眼的事。走出御膳楼，她们面临的才是真正的挑战。 　　宋慧珍啊宋慧珍，你这是逼着所有顾客选边站。 　　太狠毒了。 　　当她们灰溜溜的跑出御膳楼，这件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连周老爷子都惊动了。他听说殷殷的徒弟被欺负，立即坐车赶过来。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老爷子中气十足，身上更是带着上位者的气度，一上来就镇住了大家。 　　宋国豪掏了掏耳朵，对老爷子不是很感冒。不过他转念一想，有些事姐姐不好说出口，还是他出面比较合适。 　　等他“叭叭叭”一说完，周老爷子觉得自己三观尽毁。他仍不死心，抓着宋国豪的手追问。 　　“沈雁娇居然安排人拐卖粥粥，她还有没有人性？林昭也是，他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丢失了。怎么能这样，我和他们的长辈抛头颅洒热血建立新国家，难道就是让他们为所欲为的？” 　　老爷子痛心疾首的拍着大腿。 　　“不信？胡爱兰还在安城青山精神病院关着呢。林昭更是在安城无法无天，随意篡改人高考成绩，一个不称心就把人公司搞破产……罪行是罄竹难书。哎，老百姓怨声载道有什么用？没人治得了这个京城下来镀金的林副市长。” 　　说起这些，宋国豪是满肚子怨气。想想这安城创业时的艰难，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们走到这一步，吃了太多的苦。 　　这些高高在上的太太小姐，凭什么看不起姐姐。他姐姐，比她们努力一万倍，更优秀一万倍。 　　“罔顾国法，罔顾国法！老忠，去，给我去把林昭的案底吊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还有什么是这些人不敢干的？” 　　“安城那边你去落实一下，情况属实就要依法严办。谁谁谁说情都没有用，记住。严办。” 　　周老爷子很清楚，朱殷有多看中这个徒弟。就是他，也很喜欢这个坚强开朗大方的姑娘。 　　当然，粥粥也非常可爱。 　　只比周遇差了那么一点点。 　　想到粥粥这样可爱的孩子差点被拐卖，周老爷子就不能忍。 　　沈家……是该管管了。 第87章 沈家人还不知道，他…… 　　沈家人还不知道, 他们真的要大难临头。 　　自从沈雁鸣和方锦仪打亲情牌相继失利，沈家便决定另辟蹊径，从孩子入手。 　　听说这个宋慧珍特别宠爱儿子, 只要他们能得到孩子的欢心，一切……都好商量不是？ 　　白云幼儿园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是人山人海。随便拎一个出来, 都是一方大人物。可在幼儿园门口, 他们或蹲着或站着，不过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孩子家长。 　　沈家三人一到幼儿园门口, 就看到站在人群外的宋慧珍。不需要多言, 沈文乔就相信, 这绝对是他的女儿，是沈家的种。 　　那个姑娘翩翩然长身玉立，明明没有过多的装饰, 依然耀眼夺目，美好得让人过目不忘。 　　他红着眼眶就想上去认亲, 却被沈雁鸣和方锦仪死死拖住。 　　“你们做什么？那是我的女儿, 是我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我凭什么不能相认？” 　　“老沈, 老沈, 我们没有不让你相认。现在的问题是她还有怨气，是她不肯相认，不肯回沈家啊。你平心静气想一想，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好不好？” 　　方锦仪被丈夫气个半死, 平时温吞如白开水一样的男人也有着急慌忙的一天？ 　　真是活久见。 　　沈文乔擦了擦眼眶，又不舍的看了眼宋慧珍的背影，这才勉强克制下来。 　　很快, 孩子们陆续放学，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无忧无虑的往外面冲。 　　粥粥拉着周遇跑在最前面。一个是因为周遇现在身体好多了，可以活蹦乱跳。另一个么，当然是因为其他孩子不敢跑在周家小少爷前面。 　　“那是我外孙？嘿嘿嘿，真可爱。”沈文乔在后面看到粥粥，笑容出奇柔软，“这孩子，一看就养的好。哎呦，跑慢点跑慢点，小祖宗哎。” 　　沈雁鸣眼里，多了势在必得。 　　毛毛和粥粥都是他外甥，他一样疼。 　　关键是，宋慧珍回归沈家后，最好把御膳楼交给他打理。当然，如果不愿意也行，不过沈家肯定要占股，股份至少要超过百分之五十，这样才能确保绝对的控制权。 　　其实，他并不反对女孩子抛头露面出来工作。当然，最好是坐坐办公室之类的体面活，像老师啊银行职员啊最好了。 　　只要宋慧珍愿意，他都可以安排。 　　御膳楼在他手里，才能发挥最大效应。 　　“咦，和粥粥手拉手的那个孩子是谁家的？”三个人里面，最冷静的要数方锦仪了。 　　她自认为已经和这个女儿达成默契，现在等掏空沈老爷子，沈家不就落入她的掌控？ 　　不过等她细看粥粥，却和粥粥手拉手的孩子对了一眼。她心里一个咯噔，总觉得这个孩子说不出的眼熟。 　　“咦，锦仪你这么一说，这孩子还真有一点眼熟，可能是老爷子哪个战友家的孙辈？”沈文乔眯着眼睛，把那个孩子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 　　眼熟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是哪家的。 　　“嘶”，沈雁鸣倒吸一口凉气，慌张的拍着爸爸的手臂，说：“是周家的！” 　　“听说，周家的小少爷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再看站在宋慧珍边上的，是不是忠叔？” 　　忠叔？！ 　　那可是周老爷子的铁杆。 　　如果接孩子的是忠叔，那这个孩子肯定是周家小少爷。 　　嘶，这宋慧珍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还是她早有预谋？不管如何，都相当了不得啊。 　　现在，御膳楼开的红红火火不说，连周家小少爷都搭上关系。 　　这老天爷亲自给开的挂吧？ 　　沈雁鸣看得眼红不已，更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这个妹妹。 　　能搭上周家的关系，宋慧珍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他求而不得的呀。 　　还要走孩子路线吗？ 　　三个人对视一眼，一致觉得这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少今天不可能了。 　　他们……还是撤吧。 　　来日方长，他们再做打算。 　　沈文乔一步三回头，是最遗憾的一个，自己的亲女儿亲外孙近在眼前却不能亲近。当然，他们身上的资源能为沈家所用，就最好了。 　　刚回到沈家，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赵缨就慌慌张张抱着毛毛推门而入。 　　毛毛满脸泪痕，看起来蔫嗒嗒的。 　　毕竟是亲手带大的外孙，方锦仪心疼的不得了，忙不迭的站起来，说：“赵缨，毛毛怎么哭成这样？对了，娇娇呢？这个孩子，还在跟爸爸妈妈呕气？” 　　“爸、吗、大哥。”赵缨俊脸刷白，脸上泪痕犹在，他把毛毛放到地上，“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求你们救救娇娇吧，她、她被公安抓走了。” 　　“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敢抓我的女儿？赵缨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沈雁娇乖巧听话，沈文乔也是疼到骨子里。听到女儿被抓，他第一个坐不住，抓起话筒就想给公安局长打电话。 　　在他心里，乖巧软糯的娇娇绝对不会做坏事，肯定是公安搞错了。 　　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话筒，“等等。赵缨你缓一缓，把娇娇被抓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还有，公安带走娇娇的理由是什么？是协助调查还是正式逮捕？” 　　方锦仪语速超快，想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把话讲完，可见她此时内心的焦急。 　　“对，赵缨你先喘口气。王嫂，把毛毛带到二楼去看电视。”沈雁鸣把外甥安排好，这才勉强扯了扯嘴角。 　　娇娇肯定会没事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嗯，我没事。今天娇娇有课，上课地点是在阶梯教室。我正好没课，就带着毛毛去旁听。课才上了一半，就看到校长满头大汗过来，身后跟着三个公安局同志。” 　　“校长亲自带着公安过来，一定是有大案子，同学们大气不敢出。他们闯进教室，带头的直接给娇娇戴上了手铐。同学们都被吓坏了，有的女同学还大声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毛毛也被吓得哇哇大哭，边哭边说找妈妈。我自然不能让娇娇这样不明不白被抓走，就抱着毛毛挤到讲台。质问公安，他们为什么抓人，知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恶劣影响？” 　　“娇娇……娇娇脸色惨白惨白的，已经被吓懵，见到我只会哭。她一直在喊冤，可公安同志不为所动。” 　　“据公安同志说，娇娇她指使他人企图拐卖儿童，情节严重，在当地造成恶劣影响，他们这是依法抓捕。” 　　“什么！指使他人拐卖儿童？有没有搞错！”方锦仪听不下去了，咬着后牙槽，说：“公安抓人也要找靠谱点的理由好吧，娇娇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我们的娇娇是千宠万娇长大的，没事拐卖儿童干什么？” 　　方锦仪脑子充血，身体无力的晃了晃。这样的理由怎么让她信服，让全天下信服。而且娇娇就这样在讲台上被铐走，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妈，我当时也是这样跟公安争辩的。可公安说，他们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这才实施抓捕行动。而且……而且另一个嫌犯林昭也已经抓捕归案。” 　　“该死的林昭，一定是他蛊惑娇娇。娇娇从小爱跟林昭玩，这次被他给坑死了啊。林家，林家就该不得好死。” 　　方锦仪承受不住打击，摇摇晃晃跌进沙发，捂着脸掉眼泪。 　　“妈，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找崔律师，让他先把娇娇保释出来。其他的，我们徐徐图之。”沈雁鸣关键时刻头脑清醒，他抓起沙发里揉成团的西装，跌跌撞撞想往外跑。 　　娇娇还在受苦，他一分一秒都等不及。 　　“大少爷，不好了。” 　　何嫂慌慌张张跑进来，指着院子，如丧考妣：“稽查大队的人来了，已经到院子里。” 　　真是祸不单行！ 　　坚强如沈雁鸣都有些难以承受，他高大清瘦的身体一个踉跄，扶着沙发才勉强站稳，咬牙切齿的说：“周忞，一分钟都不能宽限吗？” 　　直到此刻，沈文乔和方锦仪才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沈文乔和方锦仪急得团团转，可又无计可施。他们年轻时活在沈老爷子羽翼下，临老又有儿子给他们撑起一片天，真遇到点事，他们就没辙了。 　　方锦仪牙齿咬的“咔咔”响，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过于想当然。沈家离败落只有一线之隔，她真的能守住？ 　　“沈先生、沈太太，还有……沈大少爷，我今天冒昧打扰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沈家的罚款一拖再拖，现在已经过了最后期限，不好意思，我只能按法律对沈家有效财产进行查封。” 　　“把沈宅贴上封条，什么时候缴清罚款什么时候解封。” 　　“是。” 　　稽查大队的执法人员如蛟龙下海，凶神恶煞的扑向沈家。 　　很快，沈家开始鸡飞狗跳，哭声震天响。 　　“周忞，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沈雁鸣眼睛猩红，毒蛇样盯着周忞。 　　“日后？哈哈哈。”周忞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仰头大笑，直到笑出眼泪，他才摇着头感慨：“你是我见过的最天真最不要脸的豪门公子，沈家也是我见过的最龌蹉的豪门。日后？你们觉得你们还有什么日后？” 　　“好好好”，周忞毫不畏惧的和沈雁鸣对视，“日后见面我一定客客气气的，这总行了吧？” 　　周忞这说话的口气是什么意思？ 　　是确定沈家爬不起来？！ 　　嘁，只要有御膳楼在，沈家……就永远不会倒。 　　宋慧珍，宋慧珍，这个女人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重要到可以决定沈家的生死。 第88章 完结倒计时一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林昭被捕了。 　　沈雁娇被抓起来了！ 　　她现在还能左右沈家生死？！ 　　宋慧珍站在院子里，得意的仰天长笑。她这只小蚍蜉, 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要推到参天大树？ 　　太棒了有没有！ 　　“哈哈哈，哈哈……”笑容逐渐扭曲。 　　“姐, 姐我就说做人不能太得意, 看你笑岔气了吧。那些个烂人，吃牢饭迟早的事, 没必要大惊小怪。” 　　才怪！ 　　昨天笑了一晚上骂了一晚上的, 是谁？ 　　宋国豪忧心忡忡的张开双臂, 老母鸡似乎护着亲姐。 　　庄城紧张的站起来，大步上前把妻子搂到怀里，轻拍后背让她缓缓。 　　“啊啊啊～”宋慧珍突然发疯般攥紧丈夫的手腕, 摇着头大喊大叫，“天啦天啦天啦, 我这次肯定能行。” 　　这下, 海叔他们也加入忧心忡忡的大军。 　　听说, 大悲大喜之下, 脑子转不过弯来陷入疯癫是极有可能的。 　　具体案例请参考范进中举。 　　勉强保持镇定的只有庄城和朱奶奶, 他们俩目光一触即离。 　　妻子/徒弟不像沉不住气的人。 　　“慧珍，你做什么肯定能行？” 　　“长生汤啊。”宋慧珍猛的收敛笑容，好奇的看着大家脸上来不及收回的表情，“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 　　“哈, 你们不会以为我发疯了吧？ 　　宋慧珍手指点过众人，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说：“你们对我多点信任好不好？我刚刚突然顿悟了。顿悟你们懂吗？就好像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一起打通了一样。这个时候我就知道, 这长生汤我可以做出来了。” 　　“来来来，师傅你赶紧联系老周，国豪你去电话秦泽，鹤年你和董老最熟，赶紧把他们都叫来。我马上要开始终极表演，让他们雨露均……沾。” 　　宋慧珍自信满满，叉着腰指挥若定。 　　沈雁鸣带着全家灰头土脸回到老宅，一只花瓶正好擦着他额头飞出来，“咔嚓”一声摔在不远处。 　　四分五裂。 　　沈雁鸣P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的一溜小跑扑倒沈穆脚边，抱着老爷子的腿“呜呜”痛哭流涕。 　　“爷爷，孙儿知道错了。今日沈家受到的羞辱，我来日必定加倍奉还。您相信孙儿，也求爷爷再给孙儿一次机会，好不好？孙儿必定倾尽全力，带着沈家重回巅峰。” 　　沈穆阴沉着脸看着爬匍匐在他脚下的孙儿，抬脚就把人给踹飞，“沈宅被缉私大队查封，沈家千金在课堂上被公安铐走。” 　　“如今，沈家已经成了全京城甚至全天下的笑话，你怎么让沈家重回巅峰？抹去他们记忆吗？” 　　“说！” 　　这声怒吼就像雄狮咆哮，虽然迟暮但依旧威风。 　　沈雁鸣捂着肚子爬起来跪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一丝□□。老爷子刚刚已经脚下留情，他还能爬起来。 　　老爷子说的都对，但他不知道宋慧珍的存在。 　　只要掌控住御膳楼，沈家……绝不会倒。有了御膳楼源源不断的人脉，谁还会想起沈家的今天？ 　　“爷爷……” 　　“为什么罚款至今没有凑齐？五十万的缺口并不是大事，雁鸣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犹犹豫豫错失良机，以致于把沈家推入深渊，你该死！” 　　沈穆打断孙儿的辩解，他现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孙儿，这是他重点培养的接班人。手腕眼光能力样样出众，唯一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 　　可惜……沈家就败在这优柔寡断上面。 　　“是孙儿无能。” 　　“爸，雁鸣已经尽力。他这段时间跑断腿，最后只差了十万块……” 　　“砰”，一只烟灰缸准确砸中沈文乔的额头，鲜血一下子“汩汩”冒出来，顺着鬓发往下淌。 　　“你还有脸说！你个窝囊废，你问问你老婆，她账上到底还有多少钱？看着沈家落难无动于衷，方锦仪你野心未免太大了！” 　　“想吞下沈家，也不怕撑死了？” 　　沈穆冷冷的扯了扯嘴里，秃鹫像冰冷的眼神钉在方锦仪身上。 　　方锦仪吓坏了。 　　她的心思就这样□□的暴露在大家面前，这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死死捏着衣角，战战兢兢的为自己辩解：“爸、爸你在说笑是吗？” 　　“我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和沈家是一体的，沈家落难我有什么好处？我是有小心思，我是想着贴补娘家，我认。但您说我对沈家见死不救，这绝对是冤枉我。” 　　“文乔，雁鸣，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方锦仪越说越有底气。 　　对，她就是不忍心娘家人受苦，补贴他们一点，那又怎么样？ 　　至于其他指控，都是无稽之谈。 　　只有她咬死不认账，老头子能耐她何？ 　　沈文乔目光闪了闪，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迟疑。妻子有私心他当然知道，但要说对沈家见死不救，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抬起头，血渍有些干涸，他视线模糊。刚想开口求情，就被老爷子打断了。 　　沈穆摆摆手，往沙发里倒。他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坚持了，好儿媳旺三代，这样鼠目寸光的玩意，坑死沈家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随你。雁鸣，起来说话。罚款我已经交好了，沈宅最迟明天就能解封。至于这钱的来路吗？是某人用方锦安的名字存的。” 　　“文乔，方锦安这张存折里足足存了八十万现金。交完罚款我们还能剩三十万，当个启动资金都够了。哎，真是天佑沈家。” 　　方锦安？这不是他的小舅子吗？ 　　沈文乔眼前一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方锦安游手好闲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怎么可能攒这么多钱？ 　　是锦仪给自己留的后手吧？ 　　呵，枉他一直认为和锦仪是真爱。 　　哈哈哈，沈文乔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血糊了他一脸，让他俊秀的脸看起来狰狞恐怖，“锦仪，你有心吗？我对你掏心掏肺几十年，你呢？你……” 　　他确实是个窝囊废，这个时候都不敢问妻子爱不爱他。 　　不爱吧，他可以确定。 　　方锦仪被吓懵了。 　　她没有想到她算计老头子没成功不说，还直接被掏空了老底。方锦安这张存折，是她辛辛苦苦攒起来的私房钱，就这样没了？ 　　就这样没了？！ 　　“沈穆你个老不死的，你敢动我的钱，我跟你拼命！”方锦仪心里只记得钱的事，对于丈夫的质问她理都没理。 　　三十多年了，这个男人有多窝囊她最清楚，事后她撒个娇服个软肯定没事。 　　嗯，就这样。 　　方锦仪还没靠近沈穆，就被老爷子一脚踢飞。这和刚才踹沈雁鸣完全不一样了，刚刚那是做做样子，这一脚老爷子可是用了全力。 　　方锦仪被踢到最远处的沙发边，她趴在地毯上，只觉得腹中剧痛，“哇”，吐出一口鲜血。 　　“爷爷，爷爷，我妈……毕竟生了我和娇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现在她攒的钱已经没了，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您，您仔细脚疼。” 　　沈雁鸣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妈，心里一疼。 　　“唔，听雁鸣的。现在为难的就是娇娇，这是周老亲自下的命令。”沈穆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想不通，“雁鸣，你说娇娇去拐卖儿童干什么？还是一个毫不相干人的孩子，真是莫名其妙啊。” 　　“爷爷，你知道娇娇想要拐卖的，是谁家的孩子吗？” 　　沈雁鸣心如擂鼓，总觉得答案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知道一点，听说就是御膳楼老板的儿子。” 　　“噗”，沈文乔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向后倒去。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女要拐卖亲生女儿的孩子？！ 　　难怪，难怪宋慧珍死活不愿意会沈家。 　　想通这一点，社沈文乔痛苦的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昏过去。 　　“文乔！” 　　沈穆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儿子突然昏迷，他自然心疼。虽然平时嘴上骂的凶，但到底是独子，叫他如何不担心？ 　　“文乔这是急怒攻心，很快就会醒过来，老沈你不要着急。对了，雁鸣，你知道你爸爸急怒攻心的原因吗？” 　　卓云芝亲自给沈文乔做了检查，然后吩咐把人扶到沙发上。做完这一切，她擦着汗问道。 　　“……知道。”沈雁鸣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几的坐在地毯上，像被抽去魂魄的人偶。 　　哈哈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娇娇无意中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担心被沈家抛弃，就去对付沈家真正的千金宋慧珍，甚至想出拐卖孩子的臭点子。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娇娇为此进了监狱，名誉扫地。 　　听沈雁鸣磕磕绊绊讲完，沈穆脸没有任何表情。说实话，他一点不觉得娇娇做的有错。反而觉得这孩子杀伐果断，好好培养倒是个好苗子。 　　可惜……手段太过拙劣。 　　“这宋慧珍的孩子不是没事吗？我们说说好话，必要时牺牲个把人，把她安抚好不就行了？”老爷子说话时，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方锦仪。 　　这个女人蠢而不自知，为了沈家振兴做出牺牲，是她的福气。 　　“对！爷爷说的有道理。只要能解开宋慧珍的心结，御膳楼唾手可得，沈家……就可以屹立不倒。” 　　沈雁鸣平静的垂下眼眸，瞄了眼躺在地上的妈妈。宋慧珍满肚子怨气，必须有人承受。这是她惹出来的祸事，就应该由她亲自解决。 　　如果能为沈家挽回宋慧珍，也算大功一件？ 　　方锦仪趴在地毯上，浑身逐渐冰凉。可比身体冷得更彻底的，是她的心。沈老头子的话，以及儿子逡巡的目光，她统统感受到了。 　　所以，这是要放弃她来讨好宋慧珍？ 　　哈哈哈，这是她的报应到了吗？ 　　方锦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却并没有彻底绝望。 　　对，她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宋慧珍对她存有一丝亲情，她照样能咸鱼翻身。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没有养恩也有生恩。 　　对，到时候她就用这个来要挟宋慧珍。现在大家都看重孝道，要是宋慧珍有胆子拒绝，她就把御膳楼闹个天翻地覆，让宋慧珍在京城混不下去。 　　她方锦仪可不是林晗这样的小喽啰，被宋慧珍一吓唬就跑个无影无踪。 　　她——可是宋慧珍亲妈。 　　嫡亲的。 　　这样安慰自己，方锦仪心里舒服多了。 　　“老爷子，有重要情况。” 　　平叔小跑着进来，凑到沈穆耳朵边，嘁嘁促促讲起悄悄话。 　　“噢？还有这样的事？” 　　沈穆耷拉着眼皮，抓着拐杖的手一张一合，想是有些犹豫不决。 　　卓云芝像以前无数次一样，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给他鼓励。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她无条件服从。 　　“好！” 　　沈穆本不是纠结的人，他立刻拿定主意。 　　“我们立刻动身去宋家。我得到消息，宋慧珍邀请了周老、秦老、董老齐聚宋家，显然是有什么大动作。我们赶过去，正好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做个了结。” 　　“不是，爷爷，我们要不要先把娇娇保释出来？”赵缨憋到现在，终于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娇娇？” 　　沈穆只是沉思了一秒钟就抛之脑后，他露出和蔼的笑容，说：“赵缨你是个好孩子。娇娇的事现在急不得，等我今天见过周老爷子，她的事就能迎刃而解。你不要担心，在家把毛毛照顾好，怎么样？” 　　蠢货！ 　　娇娇重要还是沈家重要？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沈家倒台，娇娇就永远不可能出来。只有保住了沈家，才有营救娇娇的可能。 　　“把方锦仪带上，说不定有用。” 　　至于什么用？ 　　就要看宋慧珍的态度了。 第89章 完结倒计时二 　　方锦仪死狗一样躺在…… 　　方锦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却并没有彻底绝望。 　　对，她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宋慧珍对她存有一丝亲情，她照样能咸鱼翻身。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 没有养恩也有生恩。 　　对，到时候她就用这个来要挟宋慧珍。现在大家都看重孝道，要是宋慧珍有胆子拒绝, 她就把御膳楼闹个天翻地覆, 让宋慧珍在京城混不下去。 　　她方锦仪可不是林晗这样的小喽啰，被宋慧珍一吓唬就跑个无影无踪。 　　她——可是宋慧珍亲妈。 　　嫡亲的。 　　这样安慰自己, 方锦仪心里舒服多了。 　　“老爷子, 有重要情况。” 　　平叔小跑着进来, 凑到沈穆耳朵边，嘁嘁促促讲起悄悄话。 　　“噢？还有这样的事？” 　　沈穆耷拉着眼皮，抓着拐杖的手一张一合, 想是有些犹豫不决。 　　卓云芝像以前无数次一样，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 给他鼓励。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 她无条件服从。 　　“好！” 　　沈穆本不是纠结的人, 他立刻拿定主意。 　　“我们立刻动身去宋家。我得到消息, 宋慧珍邀请了周老、秦老、董老齐聚宋家, 显然是有什么大动作。我们赶过去，正好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做个了结。” 　　“不是，爷爷，我们要不要先把娇娇保释出来？”赵缨憋到现在, 终于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娇娇？” 　　沈穆只是沉思了一秒钟就抛之脑后，他露出和蔼的笑容，说：“赵缨你是个好孩子。娇娇的事现在急不得, 等我今天见过周老爷子，她的事就能迎刃而解。你不要担心，在家把毛毛照顾好，怎么样？” 　　蠢货！ 　　娇娇重要还是沈家重要？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沈家倒台，娇娇就永远不可能出来。只有保住了沈家，才有营救娇娇的可能。 　　“把方锦仪带上，说不定有用。” 　　至于什么用？ 　　就要看宋慧珍的态度了。 　　“哎呦呦，宋老板总算肯露脸了？你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不气都不敢喘，就怕惊着宋老板你。林家已经成了过街老鼠，宋老板您就消消气吧。这御膳楼再不开门，全京城的食客快要哭晕过去哩。” 　　董老笑声爽朗，他自诩跟宋慧珍关系最好，说起话也是随心所欲。 　　知道他今天来宋家，去打听御膳楼开门时间的人险些挤破了门槛。 　　“宋老板，江家在京城发展不是很顺利，已经回到宁城老家去了。至于江太太，听说最近身体抱恙，但还是带病回了宁城。”秦泽推着轮椅，浅笑着说。 　　轮椅上的老者满头白发，歪歪的靠在扶手上，看上去垂垂老矣。 　　“爷爷听说宋老板相邀，硬是从疗养院赶过来。”秦泽对老者异常恭敬，还仔细帮他把毯子掖好。 　　“秦老亲临，是我的荣幸。” 　　玛德，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嗅觉怎么这么灵光？ 　　宋慧珍喜气洋洋的站在院子里迎客。见到德高望重的秦老，她赶紧走下台阶，站在轮椅边执小辈礼。 　　“不，能得宋老板邀请，是我的福气。”秦老撩了下眼皮，暮色沉沉的脸上露出期待。他的直觉一向灵光，今天宋老板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公平！ 　　周老爷子心里酸溜溜的，他地位比老秦还要高那么一丢丢，也没看到宋慧珍对他毕恭毕敬？ 　　这是欺负老实人吧？！ 　　“欢迎各位嘉宾，今天我突然请大家过来，是想让大家共享长生汤。我对此汤已经研究了一年多，今天才突然开窍，希望能够成功。” 　　食材依次摆在长桌上，宋慧珍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是哪一种。一年的心血、一年的付出、一年的努力，是到了成功的时刻。 　　食材依次入锅：已经成型的野山参、磨盘大的龟壳、伞大小的何首乌、洁白的天山雪莲、晶莹的犀牛角……无数难得一见的珍惜药材就这样汇入锅中，成就长生。 　　宋慧珍鼻翼微微扇动，不同的气味在鼻腔里融会贯通。通过气味，她可以分辨出锅中的具体情况，然后调整火力大小。 　　容不得一点闪失。 　　不一会，她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 　　宋国豪全身紧绷，捏着拳头替姐姐使劲。只有做过汤的厨师才明白，这有多难。额……差不多就是幼儿园的数学题和哥德巴赫猜想之间的差距吧？ 　　可以跨越银河系的那种。 　　秦泽到是很淡定。 　　“ 　　他其实挺羡慕庄城这个傻当兵的，居然找到宋慧珍这样的女人当老婆，啧。 　　他曾经有意无意的撩过宋老板，当然不是因为爱情。跟他这样纯种的商人讲爱情，那是就是笑话。 　　他只是觉得宋慧珍这样的明珠如果有更好的舞台，一定会闪耀夺目的光彩。而他，恰好能提供这个舞台。 　　说不定……宋老板就心动了呢？ 　　可惜，宋慧珍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每次都像躲在龟壳里的小乌龟，怕他怕的要死。 　　他明明很温柔的，好不好？ 　　既然如此，他也就放弃了，转而退一步，认真扮演知心朋友。 　　这不，有啥好事知道带上他。 　　挺好的。 　　“慧珍，宋慧珍，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妈妈，我是你的亲妈，让我进去好不好？” 　　方锦仪的声音嘶哑虚弱，显得楚楚可怜，让宋慧珍呆滞了超过三秒。 　　三秒过后，她才反应过来，心无旁骛继续熬汤。 　　“老周、老秦，这事必须麻烦你们了。长生汤难度实在太大，慧珍必须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操作，这样吵吵嚷嚷我就怕……” 　　朱奶奶眉尖轻蹙，显得忧心忡忡。 　　不用吩咐，不知隐藏在哪里的保镖就蜂拥而出，把沈家人团团围住。 　　“别犹豫，赶紧把人捆起来，记得堵住嘴。要是影响到宋老板，你们担得起后果吗？”忠叔走了出来。 　　他远远看到沈穆，就知道必须自己出场。 　　想想得罪宋老板得罪几个大佬的下场，保镖的动作异常利索。他们很快就把沈家几个人捆成粽子，嘴还用黑胶带牢牢封住。 　　宋国豪笑眯眯的跑过来看热闹，他坏心眼的安排保镖把人抬进院子。让沈家人亲眼见证长生汤的奇迹，却只能看不能喝。 　　想想都带劲！ 　　“看什么看，没见我这么帅的小伙子吧？说出来就怕吓你们一跳，我——可是御膳楼的小宋总，我们宋老板的弟弟宋国豪。哼，你们沈家都是垃圾，一群垃圾。” 　　“哟，还敢瞪小爷！我要……” 　　忠叔制止了宋国豪的进一步动作，当然不是怕得罪沈家，而是担心影响宋老板的发挥。 　　回头瞄了眼姐，宋国豪骂骂咧咧回到观众席。他可不是心慈手软，他……就是怕耽误姐。 　　如果眼光能够杀人，那么宋国豪已经死了无数回。沈穆浑身颤抖，这是他人生中的最耻辱的时刻。 　　没有之一。 　　这样一个无赖混混都可以欺负到他头上，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 　　他愤怒的凝视着忠叔，用目光把人碎尸万段。 　　“沈穆，你横什么横？老周早看你不顺眼，你今天这是自投罗网。认命吧，老周加上老秦，根本不是你能对付的。至于宋老板？你们也不要抱有任何痴心妄想。” 　　忠叔蹲下来，觉得自己真的是苦口婆心。不过良言逆耳，就怕沈家人听不进去。 　　“宋慧珍的确是你们沈家的种，可那又怎么样？你们沈雁娇居然想着拐卖她的儿子，这让爱子如命的宋慧珍如何能忍？你们之间横亘着拐卖之仇，这是永远不可能和解的。” 　　“而且……要是宋老板今天能熬出长生汤，我想整个京城的大佬都会对她弯下腰。你们懂？如果真能延年益寿，其威力堪比□□啊。” 　　小声说完，忠叔撑着膝盖站起来。 　　“忠叔真是心善。” 　　秦泽抱臂站在一边，挑眉轻笑，道：“沈老爷子你这个新造型不错，可惜我今天没有带相机，不能留作纪念。” 　　说完，秦泽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 　　沈穆气的浑身“咔咔咔”颤抖，但目光阴狠如旧。他像烂蛇一样被人丢在地上，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羞辱？休想！ 　　沈家的其他人都已经泪流成河，他们记忆里就没吃过什么苦，今天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们根本接受不了。 　　沈雁鸣眼睛淬了毒，毒蛇样狠狠盯着秦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要他有一丝机会都要往上爬，然后把所以看不起他们的人狠狠踩在脚底，然后使劲的碾压。 　　“对了，粥粥在找您，忠叔。” 　　“嗷，好好好，我们赶紧过去。” 　　谁都不想错过盛事。 　　沈穆追随着忠叔的背影，最后目光定格在正中间的位置。太师椅上坐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依稀可见年轻时风采。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旗袍，身段窈窕，笑容温婉，举手投足间依然散发着卓然不群的魅力。 　　殷殷？！ 　　他这是到了阴曹地府，所以才能见到殷殷？沈穆瞪大眼睛，舍不得闭上。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痴痴的仰望着女神。 　　多看一眼都是幸福。 　　不对！ 　　坐在殷殷身边大献殷勤的，不就是周吉平这个老小子吗？难道说，殷殷当年并没有遇难，还是殷殷来找他算账来了？ 　　沈穆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却像被青春撞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有无数的问题要问，也有无数的思念想要倾诉。最终，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也模糊了殷殷的身影。 　　终究，是他负了她。 第90章 完结倒计时三 　　宋慧珍所有的注意力…… 　　宋慧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锅里, 随着最后一支蛇蜕加入，所有药材全部到位，剩下的就是熬制。 　　慢慢的, 混浊的汤汁变得清澈，沸腾的气泡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宋慧珍浑然忘我，适时的搅拌着汤汁。 　　突然, 整锅汤像被按下暂停键, 沸腾的水面平静下来，就像暴风雨前夕的宁静。宋慧珍握着马勺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却依旧坚定的在锅中按顺时针画了一个圆。 　　“噗, 噗, 噗”。 　　气泡此起彼伏，像韵律的舞蹈，又像华美的乐章。随着气泡翻腾, 汤汁逐渐变得浓稠，空气中更漫延出带着淡淡中药味的清香。 　　秦老身体大幅度前倾, 脸颊绯红似回光返照, 眼神贪婪的盯着汤面。 　　秦老如此激动, 其他人也不例外。 　　淡定如朱殷, 也握紧拳头神情紧张, 替徒弟感到着急。功亏一篑也是常有的事，就看慧珍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一步。 　　至于最后一步有什么？ 　　抱歉，书中并未记载，大家当然无从得知。 　　宋慧珍百忙之中歪了歪头, 让庄城给自己擦把汗。她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现在就差最后一哆嗦。 　　和丈夫相视一笑，又看了眼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粥粥, 还有师傅、国豪、海叔……这些是她的家人，更是鞭策她不断进步的源泉。 　　为了你们，我也一定会成功。 　　宋慧珍满脸都是汗水，笑容却比阳光还要耀眼。没有犹豫，她握紧大马勺，又逆时针搅了一圈。 　　成了！ 　　宋慧珍开始雀跃。 　　果然，足足一分钟后，汤面再次恢复平静。这次平静的时间有点久，似乎在酝酿什么大招？ 　　“嗝～嗝～嗝～” 　　先是平缓而富有韵律的鹤鸣声在院子里传唱，慢慢的，一只引吭高歌的仙鹤在院子上空凝聚。 　　它时而顾影自怜，时而翩翩起舞，时而引吭高歌，最后张开翅膀，展翅欲飞。 　　仙鹤是长寿之神，而鹤鸣九皋，声能闻于天。仙鹤的出现，便预示着长生汤大功告成。 　　仙鹤在大家头顶盘旋低飞，所到之处，洁白的羽毛如血般纷纷落下。飘落到大家身上，便“咻”的一下化成光点钻进身体里。 　　宋慧珍作为大厨，自然受到仙鹤的重点照顾，掉到她身上的羽毛特别多。她只觉得星星点点的小光点不停往身体里钻，让她精神大振，这段时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好东西！ 　　绝对好东西。 　　当大家沉醉在仙鹤绝美的风采中，并且尽情享受鹤羽时，宋慧珍却抓住机会舀起头汤。 　　成了。 　　本来已经脱力的宋慧珍反而精神奕奕，她现在觉得自己可以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端着头汤来到秦老面前，恭她恭敬敬的递给他老人家。 　　“秦老，请。” 　　虽然宋慧珍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这丰硕的成功果实她更愿意献给师傅。但看今天这情形，她还是老老实实交给秦老吧。 　　老狐狸。 　　宋慧珍的话把大家拉回现实，他们已经分不清刚才是虚幻还是现实。不过身体的轻松写意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 　　那绝对不是幻觉。 　　“哈哈哈，我就却之不恭了。” 　　秦老一改前面病歪歪即将离世的模样，当仁不让端起碗，先深嗅一口，闭上眼睛，表情沉醉。 　　刚刚鹤羽飘落他已经感受到大大的好处，这头汤…… 　　秦老端碗的手纹丝不动，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这碗汤的价值，只能说是无法估量。小姑娘明显不是很情愿，但依然把汤给他。 　　这份情，他心领了。 　　仰头把头汤一饮而尽，秦老靠着轮椅似睡非睡。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额……就像在进行基因重组。 　　这个宋慧珍啊，了不得…… 　　无声无息的喝完汤，大家匆匆离去。有些事他们需要回家好好捋捋。而身体的状况虽然能感受到，但还是要有专业医生做全面检查才好。 　　周吉平厚着脸皮留下来。 　　他要保护殷殷。 　　他……也是当事人好吧？ 　　把人松绑，再客客气气请到客厅，呆若木鸡的沈家人总算回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看宋慧珍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敬畏。 　　如果宋慧珍弱小可怜无助，他们可以威逼利诱，乃至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宋慧珍已经强大到需要他们仰望的程度，沈家反到不敢嚣张，他们鹌鹑样乖乖坐好。 　　宋慧珍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敏锐的发现她和沈家之间地位已经发生翻转。 　　如今，她才是那棵参天大树！ 　　嘻嘻，真好。 　　她更清楚，从今天开始，再没有人敢看不起她。凭着长生汤，她和家人能够在京城横着走。 　　“说吧，你们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好好做过了结，省得你们不死心。” 　　沈穆把目光从朱殷脸上收回，饭要一口一口吃，对吧？ 　　“我是沈穆，沈家当家人。孩子，你这么多年你吃了不少苦吧？哎，到底是我们沈家亏待了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们沈家能办到。” 　　人老成精，沈穆绝口不提回沈家的事，只说亏欠。 　　小姑娘嘛，哪个不渴望亲情？ 　　“我还真有。额……就是请你们沈家不要再来骚扰我，可以吗？你们已经给我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了困扰。” 　　宋慧珍无辜的眨眨眼，显得有些烦恼。 　　沈穆表情一滞，随即又无奈失笑。 　　好像宋慧珍是那个调皮中二，爱跟家里对着干的熊孩子。 　　这个笑真他妈恶心。宋慧珍当场翻脸，她冷冷的看着沈穆表演，坚决的说：“沈老爷子，我说最后一遍，请沈家人不要来骚扰我。不然……后果自负。” 　　沈穆的笑凝固在脸上，他有些窝火。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软硬不吃，这么难缠？ 　　“好好好，听你的。孩子，沈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哪天你倦了累了，就回来看看，毕竟那里有你的亲人。” 　　“这是庄城和粥粥？嗯，孩子你眼光很好，御膳楼也经营的很成功。刚刚我看到了，老秦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不要浪费。看到你过得很好，生活幸福事业有成，爷……我就满足了。” 　　“嗯，然后呢？” 　　磨磨唧唧还不说重点，宋慧珍听得想睡觉。如果上辈子的她，说不定会被这番真情告白感动，毕竟，这是她一直希望得到的亲情。 　　可惜，这辈子师傅还有海叔，已经提前让她体验到了亲情的滋味。相当不坏。 　　比假惺惺的带有目的性的，强一万倍。 　　“孩子，我是你的爸爸啊。”沈文乔盯着宋慧珍已经看了好半天，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激荡，说：“你和雁鸣长得真像，特别是眼睛，可以说一模一样。” 　　“关于这点，我非常遗憾。” 　　她长得居然跟沈雁鸣这块叉烧很像，老天爷瞎了眼吧？不过看这便宜爸爸真情流露，倒比方锦仪之类可爱一点点，她突然来了兴致。 　　宋慧珍挪了挪屁股，然后撑着下巴，好奇的问，“沈……先生，你知道你太太为什么调换孩子吗？你知道原因后有什么感想？或者说你对此事有什么评价？” 　　沉默，难堪的沉默！ 　　方锦仪已经缩在最后，没想到还被宋慧珍拉出来鞭尸。 　　沈穆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他给了傻儿子一个眼神，让他好好回答。看了，这调换一事是宋慧珍跨不过的坎？ 　　所有人把目光落到沈文乔身上，他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在裤腿上擦一下，然后又习惯性看了眼方锦仪。 　　妻子脸色苍白，柔弱无依，他……有些心软，眼神里便不自觉的带出几分。 　　方锦仪见状大喜，她有救了。老头子再厉害有卵用，他还能活几年？沈家最后当家的不是她老公就是她儿子，嘁，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转过头，沈文乔双手抓着习惯，喏喏的说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当真是五雷轰顶。锦仪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一定是逼不得已才会那么做的。孩子，你……你原谅妈妈吧。” 　　“噢”，宋慧珍无动于衷。 　　“当时沈家要下放到劳改农场，她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吃苦，这才起了调换的念头。孩子，她是爱你的。” 　　“嗯”，宋慧珍点点头，如果一瞬间的爱也是爱，那么方锦仪当然是爱她的。 　　沈文乔见宋慧珍点头，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希望之光，“关于沈雁娇，她跟着我们在劳改农场吃了几年的苦，我们多疼她一些也无可厚非？” 　　说着，他怯生生看了眼宋慧珍。 　　“嗯”，宋慧珍恢复了面无表情。 　　沈文乔心里一个咯噔，以为他的话让宋慧珍不开了，顿时紧张的满头大汗，可想到娇娇还在看守所吃苦，他又生起无尽的勇气：“孩、孩子，娇娇她不是故意拐卖粥粥的。再说，粥粥这不好好在你身边吗？要不……要不你原谅娇娇算了？” 　　“嗯”，宋慧珍皱了皱眉头，有些难以选择，“沈先生你一会要我原谅方锦仪，一会又要我原谅娇娇，我好难做的。要不，沈先生替我拿主意？” 　　宋慧珍心无波澜，反倒有心思逗沈文乔玩。 　　“啊？！” 　　沈文乔汗出如浆，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他僵硬的转头看看妻子，又想想看守所的娇娇，这让他如何选择？ 　　“我……我……”他不停的擦着汗，眼睛都红了。哀怨的看向宋慧珍，就好像她是绝世大混蛋。 　　“哈哈哈，沈先生不会当真了吧？我是成年了人，我最讨厌选择，所以……我一个都不原谅。” 　　“因为，她们不配得到我的原谅。” 第91章 完结！（修） 　　“怎么样？沈先生你…… 　　“怎么样？沈先生你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一个把我随手丢弃的母亲，一个想拐卖我孩子的人渣，她们居然想让我原谅？呵, 笑话。” 　　宋慧珍龇了龇牙，凶巴巴的说道。 　　看着沈文乔的脸瞬间惨白，她心里别提多痛快。沈雁娇把她当蝼蚁踩的时候, 他们怎么不说原谅？沈家如日中天的时候, 他们怎么不说原谅？ 　　所以说，现在这个原谅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不傻。 　　“其实, 我挺感激方锦仪的, 感谢她的不养之恩, 感谢她让我早早远离沈家这样的……虎狼窝。只有远离沈家，我才能嫁给庄城。” 　　说到丈夫的名字，宋慧珍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心里甜滋滋的。这个男人有愿意陪她重生，如果这都不是爱, 那世界上已经没有爱情。 　　“然后我又有了我的粥粥小宝贝, 有了师傅、师叔、师侄……还有国豪啊庄敏啊这些讨厌鬼, 我很幸福, 我一点不想回沈家。” 　　“可……可娇娇已经知错了。而且, 她的行为对你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宋慧珍，我请求你，再给娇娇一次机会吧。”沈雁鸣扶着扶手，哪怕知道不合时宜, 他还是说出了求情的话。 　　宋慧珍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托腮，好像陷入沉思。看, 沈雁娇多成功，沈家各个爱她如命，呵。 　　“可以。” 　　宋慧珍笑着坐直身体，看了眼抱着苹果啃的不亦乐乎的粥粥，她心中柔软如水。无视宋国豪他们紧张又带有谴责的眼神，她敲着扶手，说：“只要让我把毛毛也拐卖一次，我就原谅沈雁娇！” 　　“你疯了！” 　　“绝不可能。” 　　“无理取闹。” 　　“想都别想。” 　　“毛毛是无辜的。” 　　”看看，你们连说说都不愿意。可我的粥粥，确实实实在在被拐卖过的。所以，我凭什么原谅沈、雁、娇！” 　　宋慧珍冷笑着，一字一顿的说，“我来京城的目的，就是要把沈雁娇绳之以法，我恨不得她把牢底坐穿！原谅她？做梦去吧。” 　　宋慧珍眼睛猩红。 　　只有庄明白，宋慧珍说的是他们上辈子。上辈子沈雁娇成功的拐卖了粥粥，以致于慧珍疯疯癫癫找了一辈子儿子。 　　两世的仇，今天得报。 　　“你们的毛毛是宝，我们的粥粥就是草吗？告诉你们，我们来京城，除了找出拐卖粥粥的幕后黑手，就是替孩子报仇！看到林家沈家的现状，我们……很开心。” 　　庄城把有些失控的宋慧珍揽进怀里，他亲吻着妻子的发顶，给她力量，就像前世能无数个疯癫的日子一样。 　　有些仇有些怨，他们无法公之于众，但又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粥粥看见最爱的麻麻掉眼泪，他立刻丢开苹果，屁颠颠的跑到宋慧珍跟前。一家三口抱在一起，这团圆是他们向老天爷抢来的。 　　沈家人个个脸色铁青，却不知道怎么排解。被自己的孩子恨之入骨，哪怕这个孩子他们并不看重，可依然不好受。 　　尤其是，这个孩子不但不想着回归沈家，而是想着怎么颠覆沈家，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沈文乔软软的摊在椅子上，心像被针扎一样的疼，不激烈，但闷闷的连绵不绝。 　　方锦仪则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宋慧珍一家三口。难怪宋慧珍当时说她的目标也是沈家，原来是要颠覆沈家啊。 　　真是……心狠手辣。 　　沈穆是最冷静的一下，毕竟这个所谓的亲孙女他今天第一次见面，谈何感情？现在看来，只要宋慧珍不跟沈家做对就是阿弥陀佛。 　　回归？不敢想不敢想。 　　而另一个孙女沈雁娇，经此一难，也已经废了。沈家……还有未来吗？ 　　沈穆撑着额头，痛苦自责。 　　既然宋慧珍这边走不通，那就放弃。他拿得起放得下，当机立断抬头望着朱奶奶，深情款款的说：“我知道是你，殷殷。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啧啧啧，沈穆果然是老奸巨猾啊。 　　师傅……不会心软吧？ 　　只有卓云芝知道，她见到朱殷有多么害怕。要不是嘴被堵住了，她肯定不顾形象大声尖叫。 　　所以，她偷来的幸福要结束了吗？ 　　“是啊，殷殷姐，你应该知道沈大哥对你的感情有多么深？你既然没事，怎么就不来找他呢？” 　　“噢，我只是怕被再出卖一次。而这一次我没有上次的好运气，可怎么办？”朱殷低吟浅笑，举手投足间依然魅力四射。 　　时光对她太过厚爱。 　　她脸上的皱纹甚至褶子，都美不胜收。 　　沈穆看得痴了。 　　他仿佛看见殷殷笑着扑进他怀里，慵懒的搂着他的脖子，还踮起脚尖大胆的亲吻他的唇。 　　他的殷殷啊，终于找到了。 　　“殷殷，什么叫被出卖？谁出卖了你吗？”沈穆难得的心都开始颤抖，目光滚烫一如四十年前。 　　“是啊，沈穆你好好回忆一下，沪市的城防图到底是谁拿到的？”周吉平已经打翻了醋坛子。当年他是偷取城防图的总负责人，遇到殷殷只比沈穆这个老家伙晚一步。 　　晚一步啊，就是晚一辈子。 　　周吉平的话，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沈穆的满腔绮思。还殷殷的情情爱爱当然重要，不过肯定比不上切身利益。 　　“老周，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吗？” 　　“嘿嘿，就是怀疑你！沈穆你说说看，你真有本事拿到城防图这么绝密的情报？还有，殷殷到底死没死，你居然不知道？所以你的深情是对殷殷，还是对殷殷拿到的情报？” 　　”老周你不能污蔑我对殷殷的感情，更不能污蔑我D对国家的忠诚。当时取到城防图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我们整个团队一起努力的结果。周吉平，你是负责人，想清楚再说话。” 　　沈穆是动了真怒。 　　要是剥夺他身上的功勋，他就是个普通老人，沈家就是个P。 　　再说，殷殷拿到的，不就等于是他拿到的吗？他和殷殷是男女朋友，是一体的。 　　“呦、呦呦，这是戳中软肋了？我当然知道你要付出，我现在只是在质疑城防图的来源。你敢正面回答吗？”周吉平身居高位多年，身上的气势比沈穆强很多，特别是他现在处于盛怒之中。 　　宋国豪缩头缩脚拉着庄敏开溜，一起跑出来的还有海叔他们。老爷子身上一身正气，咳咳，五行不合，撤为上策。 　　“……”沈穆咽了咽口水，眼神哀怨的看向朱殷。周老头子发飙，不就是为了博红颜一笑？ 　　只要殷殷肯替他说话，周老头算P啊。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老家伙想殷殷想了一辈子。 　　朱殷看到了沈穆求助的目光，只是无动于衷的侧过头去。当年英姿勃发的少年郎老了，满脸褶子不说，走路都跌跌撞撞，真是辣眼睛。 　　她居然会看上过这样的男人？ 　　朱殷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殷殷姐，你到是帮帮沈大哥啊。”卓云芝见不得沈大哥难堪，她软软的向朱殷求助。 　　一如四十年前。 　　“云芝是吧，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不知道……”朱殷居高临下俯瞰卓云芝的方向，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和四十年前一模一样。 　　四十年前，朱殷很喜欢这个软萌可爱的小妹妹，工作中生活上对她非常照顾。可惜…… 　　她到现在都不相信，这个好妹妹会出卖她。好人没好报，说的就是她吧？ 　　卓云芝慌乱的张开了嘴，拒绝的话却不敢说出口。 　　“那时，我们约定的接应地点，到底在哪里？” 　　“说！” 　　一个说字，如雷霆万钧，扑向卓云芝。她承受不住，一下子滑下椅子瘫倒在地上。她流着眼泪望着沈穆，支支吾吾说：“殷、殷殷姐，时间太久，我、我忘记了。” 　　怎么殷殷会纠缠这个问题？ 　　沈穆心里疑窦丛生。他眯着眼睛狐疑的看着地上的妻子。一起工作生活四十多年，今天他才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他的妻子。 　　“嘶，难道不是百老汇？” 　　周吉平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他拉下脸盯着卓云芝，嗓子嘶哑。 　　叛徒！ 　　“云芝……你说啊。所以，他们在百老汇死等都等不来殷殷。后来打听到当天军统击毙女GD一名，他理所当然认为殷殷牺牲了。 　　然而……殷殷的意思，他们约定的接头地点不是同一个？ 　　“殷殷姐，我对不起你。”卓云芝突然笑了，她眼睛始终痴痴的看着沈穆，“我喜欢沈大哥，非常非常喜欢。可只要有你在，沈大哥就绝不可能看到我。” 　　“你深入敌营窃取城防图，然后信任的把接头地点告诉了我。是我动了坏脑筋，我想你去死，于是……哈哈哈。” 　　卓云芝不知想到什么，快活的大笑起来，她歪着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说起来好笑的很，你们双方居然都这么相信我，对我传递的假情报没有丝毫怀疑，好好笑呢。” 　　卓云芝趴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伏。 　　等笑够了，她才擦着眼泪说，“殷殷姐你到了接头地点一定吓坏了吧？因为我把这个地点不小心露给军统了。哈哈哈。” 　　温文尔雅的卓云芝这辈子没有这样痛快过，把朱殷这样绝顶聪明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感觉真的太棒了。 　　“殷殷姐，我非常好奇，你是怎么突围的？凭……美貌吗？哈哈哈。”她笑个不停，想似乎想要把一辈子的笑在这一刻用完。 　　“芝芝你好聪明啊。围剿我的人看见我貌美如花，对我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然后……就把我给放了。”朱殷笑嘻嘻的一摊手，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比可爱，老娘也没输过。 　　宋慧珍把指甲掐进肉里，心疼师傅一万遍。别看她老人家笑得轻松，可据她对师傅的了解，她能够脱身一定吃了许多的苦头。 　　多到难以想象的苦头。 　　赵一曼、江姐这些英勇无畏的女英雄依次在宋慧珍眼前闪过。接下来就当老虎凳、辣椒水、沾血的皮鞭、火红的烙铁…… 　　宋慧珍眼泪汪汪的看着师傅，对她是前所未有的崇拜。 　　朱殷看到徒弟的眼神，就知道这傻孩子脑补得厉害。她当时就像惊弓之鸟，警惕异常，根本没进包围圈。 　　当然，几处枪伤是难免的，但都不致命。 　　不过，徒弟崇拜的眼神挺不错。 　　嗯，就让这傻孩子继续误会下去吧。 　　“叛徒，你就是个叛徒！卓云芝，我要把你押上军事法庭判你死刑！”周吉平站起来，愤怒的叉着腰咆哮。 　　就因为女人的妒忌心，她差点害死了一个英雄。 　　“沈穆，跟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睡了四十年，你就不害怕吗？哪天她看你不顺眼，说不定在睡梦中就给你一刀，你真不怕？呵，也对，一丘之貉而已。” 　　沈穆握着拐杖，盯着卓云芝一言不发。这个女人永远不会背叛他，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但是……她怎么可以为此陷害殷殷？ 　　他有多爱殷殷，云不知道么？ 　　因为云芝的一念之差，害苦了他。 　　“殷殷、老周，事情过去了四十年……就是把云芝告上军事法庭又能如何？不是我偏袒云芝，实在是……” 　　沈穆闭上眼苦笑，握着拐杖的手暴起青筋。他不能让云芝上法庭，他们结婚四十年，早已不分彼此。 　　错了……那不如将错就错吧。 　　“所以，卓云芝这么做，其实是你指使的吧？你就是怕我师傅分薄你的功劳，所以故意当做不知道卓云芝的诡计。为了独占功劳，你连我师傅的可以出卖，你还是人吗？” 　　宋慧珍哭唧唧的站起来，指着沈穆骂道。沈家没一个好人，老的小的都一样。 　　“宋老板，信口雌黄要不得。我对殷殷的感情日月可鉴，怎么可能置她于不顾？至于云芝，我的确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我知道，宋老板对沈家有很深的成见，请你不要把罪名强加给我。” 　　沈穆义正辞严，就差没有指天发誓。 　　“我倒觉得，宋老板说的很有道理。”庄城掏出个录音机放在周老前面，说，“刚刚卓云芝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录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为证据？” 　　“哈哈哈，当然能。” 　　周吉平最欣赏这样有眼色有胆识的年轻人，当然他更喜欢欣赏沈穆惊怒交加的脸色。 　　过瘾。 　　卓云芝今天第一次变了脸色。她没有料到庄城会录音，这录音对她还很不利。说实话，她刚刚说的痛快，是料到沈穆会保她。 　　在沈穆眼里，什么情啊爱的，在利益面前统统可以抛弃。 　　沈穆无疑是深爱朱殷的，但可以独享战果当然更好，特别是在朱殷有明显的摆动时。其实可以说，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沈穆的默许下完成的。 　　无辜？ 　　整个事件里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周吉平作为总指挥，沉溺于朱殷的美色，以至于和手下产生龌蹉，让手下心生不满这是起因。 　　朱殷有男朋友却还和新上任的总指挥眉来眼去，暧昧丛生。这让手下怀恨在心，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哈哈哈，她呢？ 　　她不过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苦命人。 　　“云芝，我这里还保存着你当年递给我的情报，上面有错误的接头地点。老周，这也算证据吗？” 　　朱殷笑容很浅，说话时依旧细声细气，但内容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朱殷！”卓云芝开始着急，朱殷智多近妖她的最了解不过的。由此可直，她手里还握着不少好东西。 　　难怪能够稳坐钓鱼台。 　　“殷殷姐，何必呢？你已经不喜欢沈大哥，把他让给我又怎么样？我是换了地点，可……你不是照样顺利脱身了吗？殷殷姐，我是你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你原谅我吧。” 　　卓云芝趴在椅子上，双肩抽动开始抽泣。 　　“哇靠，原来绝世白眼狼就是卓云芝你啊？师傅，你一定后悔救了她吧？这样的人渣，就该让野狗把她碎尸万段。呕。” 　　宋慧珍替师傅鸣不平。 　　“是有点后悔。不过，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自己救的是个什么玩意，对吧？见死不救我真做不到，但不会掏心掏肺就是了。”朱殷早就想开了。 　　没有爱哪来的恨？ 　　“沈穆你也走吧。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看看沈雁娇给你们娇惯成傻样？至于她会不会坐牢，我听公安局的。走吧，再不相见。” 　　宋慧珍突然想通了许多事，只要她过得比沈家人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一群野心勃勃的人只能碌碌无为，比死都难受。 　　而她，会带着万丈荣光，活成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