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嫁屠户》   作者:骰玲珑   文案:   做鬼飘荡了十几年的姚晴天重生后选择嫁给一个屠夫,这个屠夫是曾经丈夫的大哥。   这大伯哥长得人高马大,却被媳妇指责床上不行,全村都知道他被带了一打绿帽子,最后媳妇还跟野男人跑了。   为报上辈子帮她收尸立坟的恩情,姚晴天决定联合曾经的大伯哥在出嫁时来场调包计,   保住他的名声也让自己逃过死于非命的劫难。   反正床上行不行的,她也不介意,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能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就够了。   男人是屠户就是好,进门三个月腰上就长了一层膘,这还不止,眼看着肚子也鼓起来了……   且看娇花一般的女子如何挽起袖子做一名杀猪佬的婆娘,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重生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晴天 ┃ 配角:赵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篇美食与治愈的年代文   立意:人间不值得但你值得 第1章 买肉   坐落在鱼米之乡的五谷乡东迎长江西靠龙湖,水土肥美。   一条宽阔顺直的土石路和并行的河流穿过五谷乡,串联起几个村落,将水田和旱地划分开。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可以春种稻、夏打鱼、秋收棉花冬卖甘蔗,除了历史上偶有发过大水,一直还算是风调雨顺,衣食无忧,去年包干到户分了田地老百姓更是少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姚家运气好到让人嫉妒,分田地时三个儿媳全娶来家生了六个孙子孙女,女儿还没出嫁,户口本上足足十五口人,一人一亩一分旱地,三分水田,他们家一共分得了二十一亩田地,居全村第一。   姚家除了在乡里窑厂上班的姚父和幺闺女姚晴天外成年人都要到地里劳作,姚晴天因为即将嫁人,今年入夏之后便在姚父姚母做主下留在家中,意在养养皮肤。   毕竟姚晴天头上有三个哥哥三个嫂子,姚父姚母也还算年轻力盛,姚家并不缺劳动力。   不下地之后姚晴天都包圆了家中所有的活,包括洗衣做饭、扫地摘菜甚至割猪草喂鸡鸭,从不用其他人操心分毫,但是三天前这情况变了,如今的姚晴天除了烧饭炒菜勤快点,是衣服不洗,院子也不扫了,几个嫂子已经在背后开始嘀咕了。   要知道分开单干之前这小姑子一年下来挣得公分比姚家三儿子都高,说明她有能力顾得过来,这会啥都不干,纯粹是犯懒,要是放任下去这些活迟早会落到她们这些做嫂子的身上。   今日是第四天了,姚晴天带着几个侄子侄女睡了长长的午觉,刚起床领着三个小些的孩子在后院摘豆角早早准备起晚饭,大侄子跑来喊卖肉的来了。   姚晴天听了眼中开始有了些神采,心想总算来了。   她做鬼随风飘了十几年,见惯了各种人间悲喜剧,自身的那些仇怨不放也慢慢放下了,当初作为鬼都无能为力只能选择淡忘。   到了后面能小范围控制漂泊的方向时,姚晴天就爱往烟火气足的地方去,尤其爱飘到各种小吃街、美食城看人们制作美食的过程。   美食是能治愈一切悲伤的,姚晴天靠整天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享受美食时愉悦的表情来冲刷遗忘生前的事。   只不过后来这副鬼身能闻着香味了,她便飘离了人群闹区去看山河湖海了,毕竟能看能闻却不能吃也是很能折磨鬼的。   变成实体重生回到八十年代初,姚晴天已经吃三天蔬菜了,她想吃肉,非常非常想吃肉。   邻村的赵家长子赵军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屠户,据说每天凌晨就会去镇上杀猪卖肉,如今物资相比前几年宽裕了很多,正午过了收摊时,如果还有剩下的肉,赵军会放在自行车后面的案板上,回村时沿路叫卖。   不过五谷乡离镇上很有段距离,中间隔着七个乡村,哪怕有剩下的猪肉,赵军一般在经过前面一两个乡村就会卖完了,本乡的人想要买肉需要提前几天跑一趟赵家说好,这样赵军会提前预留需要的肉带回来。   姚晴天昨天下午让家中侄子侄女在门口望风,吩咐他们看到人说一声,麻烦赵军给带两斤腰条回来。她还以为得等几天,不想第二天人就送肉过来了。   姚晴天翻出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嫁妆钱,一点不心疼地拿了两张一元的大票子。   要说这世上能治愈一切伤痛的肯定是舌尖上的美味,重生回来几天,那些前生的是非恩怨开始慢慢在记忆里复苏,可在这些之前首先觉醒的还是味蕾。   姚晴天一路想着那两斤腰条待会该怎么烧,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红烧肉,烧好的红烧肉色泽红润晶莹,肉质滑嫩酥软,各方面都能凭实力碾压,可红烧肉费时,得小火慢慢炖,不如切成薄片炒青椒……   如此想着也就走到老人跟前,姚晴天一抬头便看到壮硕的赵军推着自行车站在槐花树下。   生产大队上一直有着此人的传说,姚晴天知道赵军十二岁身形就像成年人那样高,能充当一个劳力给生产队上养猪一天能拿九个公分,秋收过后和年边队上杀猪也是此人。   上辈子姚晴天嫁进赵家五年,同这位大伯哥接触并不多,因为赵军的职业和名声都很有威慑力,加上他和姚晴天上辈子的丈夫同父不同母,说是兄弟其实和仇人差不多。   不过关系虽差却没有分家,赵军回来那也是一个锅里吃饭,毛兰花再厌恶这个前头媳妇生的孩子也不会提分家,因为赵军每次回来都会拎着些肉回来。   想到肉,姚晴天便向赵家手上望去,好大一刀肉,虽然是下午时分,肉看上去还挺新鲜的,漂亮的五花三层用稻草绳系着,肥的油汪汪瘦的红润润。   要知道这年头养猪喂得都是野菜青草,绝对不掺杂任何人工饲料,肉质纯天然无公害,不需要多高超的厨艺和五花八门的调料就能做出很美味的菜肴。   “大哥,你怎么保管的?我还怕等下午肉不新鲜了呢。”   所以这时节村里人很少吃肉,也很少办喜事。   听到对方那句大哥的称呼很自然说出口,赵军愣了一下,外面都传他残暴狠厉,找他买肉都战战兢兢地,唯有这女孩自小到大从没怕过他,言行举止之间还带着一丝亲昵。   只不过以往她也只称呼自己为赵大哥,这会改口喊大哥是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赵明那货色的媳妇了吗?   想到这里,赵军掩盖住了眼底的神色低头看着对面的姑娘。   简单说了一声:“镇上肉铺有冰柜。”   其实赵军并没有将肉放在冰柜里面,冰柜温度太低,肉冻结实了再解冻的话味道会差很多。   他是将特意挑选出来的肉放在铁盆里,铁盆坐在放满冰块的水缸里,这样就能很好地在夏末秋收的时节保存住肉的新鲜。   回来一路也是连盆带冰放在案板下面的竹篓里。   姚晴天不错眼盯着那肉,伸手将两块钱递过去。   她之前说要两斤,接过肉才发现远不止两斤的分量。   “这肉多重,两块钱不够吧?”   姚晴天只隐约记得当前肉九毛一斤,原本还想着不用找了。   赵军顿了一会到底接过钱,道:“够了。”   姚晴天听了总算抬头看向赵军,她重生回来没几天,许多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连曾经最亲的那些人的面孔都模糊了,但是一直记得是这样一张脸上辈子给她收尸立坟。   她被推下悬崖后,被说成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是此人上山不顾危险下悬崖找到她的尸身从山崖下背了出来。   出嫁女横死不能埋回娘家祖坟,那个所谓的婆家更是不让。   而赵军的娘也是横死被埋在荒山上做了十多年孤魂野鬼,赵军长大后才修了坟立了碑,再后来赵军将她埋在那个既不是她娘也不是她婆婆的坟边,年年清明寒食也有她一炷香。   赵军见姚晴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似在盯着他看,可眼神却是空洞的。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姚晴天从陷入的记忆清醒过来,掂了掂手上的分量,肯定地说:“这少说有三斤了,你等会儿我去拿钱。”   “不用了。”赵军阻止道。   说着还要把那两块钱还回来,道:   “不就一点肉吗,我至于收你的钱吗?我小时候要不是你偷偷接济,早饿死了。”   赵军是赵家第一个孩子又是男孩,头几年那女人也不敢太虐待他,等她生了儿子就开始想方设法弄死他,不给他饭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好在他命硬还有就是亏得面前这小姑娘。   姚家有一份窑厂做工的收入,比一般家庭条件好一点,一日三餐能吃饱饭,还时常有些剩饭咸菜留着半下午孩子饿了填肚子。   最初是赵军快饿死的时候见姚家几个大的孩子出去玩了,翻墙进姚家从这个还是小娃娃的姑娘手上硬抢,她不哭不闹看着他吃,后来居然会还偷偷给他藏吃的。   很长一段时间赵军就靠着那每天小小一碗剩饭度日。   这些事姚晴天却是都不记得了,她自然也不会去接赵军塞回来的钱。   想了想问道:   “你明天回来吗?你们肉铺上会有排骨吗?有的话你明天给我带两斤——算了不要两斤,三根好了,三根就够了,我单单想要肋骨,不要大骨头。”   姚晴天也没纠结,想着明天给钱的时候再把今天欠的一起补齐就是了。   赵军自然点头答应了。   “要是方便的话,再帮我从镇上带点冰糖回来,我烧排骨用。”   糖醋排骨这道菜姚晴天从来没吃过,但是她做鬼的时候看到不少人烧,看上去诱人极致了。   家里倒是有白糖,可她见到的做法都是用冰糖。   得到肯定答复,姚晴天心满意足提着肉回屋了。   她穿着的水绿色格子斜襟盘扣棉麻衬衫从身后看很显腰身,娉婷婀娜,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在秋风中摇曳着。   进院子后,她叮嘱几个大的孩子照顾着小的,不许跑出去野,等会儿有肉吃。   因为祖祖辈辈好几代人都在窑厂里干活,姚家从来不少砖瓦,从姚晴天有记忆起她家住的就是红砖青瓦房,屋里地面甚至铺满砖块,她死那年还会率先盖起村里第一户靠背椅楼房。   姚晴天有三个哥哥,三个侄子三个侄女,最大的五岁多最小的才两岁出头,这会听说有肉吃,哪还顾得上玩,都成了姚晴天的小尾巴跟着去了厨房。   姚晴天压出沁凉的井水,把肉泡进水里洗净沥干然后摆在案板上。   这么大一块肉,姚晴天先将其切成两个长条,想了想分成三部分:肥肉厚的那段切下来待会切成薄片爆炒,面上的瘦肉取一层剁碎做肉汤几个年幼的孩子也可以吃,剩下的切成两厘米的厚快放在砂锅里小火慢炖做她心心念念的红烧肉。 第2章 吃肉   姚晴天将瘦肉切成细长条然后一边剁碎一边喊大侄子大侄女去拿三到四个鸡蛋来,等孩子从房间里拿来鸡蛋,满满一海碗瘦剁好放在搪瓷盘里备用了。   自家磨的红薯粉挖上几勺子,加上蛋清、酱油,然后搅拌均匀备用。   因为肉多,姚晴天舀了满满两瓢水进锅里,大火烧开,先小心将之前剩下的蛋黄划进沸水里,等蛋黄外层凝固后,用锅铲推到边上,端起搪瓷盘让搅拌好的瘦肉慢慢流淌进水中,数到十,用锅铲轻轻搅一搅让肉分散开来,放盐,等水再次沸腾就可以停火了。   一滴油不用放,肉嫩汤鲜,灶台上一溜排摆着七个小碗,没有大汤勺,姚晴天直接拿来一个干净的小碗从锅里舀,诱人的色泽和淡淡的肉香引得几个孩子口水直流脖子申得老长。   “太烫了,你们先到堂屋坐着等,小姑打托盘端过去。”   等姚晴天端着托盘过来,连两岁的小侄女都坐得端端正正了,六个孩子坐满三方八仙桌,剩的一方正好留着姚晴天上菜。   姚晴天小心将盛放六只碗的托盘放在桌上再次警告道:“不要动,我马上来端,谁先动烫着了之后的肉都没有他的份。”   说完姚晴天再次去了趟厨房,托盘只能摆六碗,还差她自己的和小汤勺。   简单收拾一下,将剩余的生肉按照老法子放在盆里坐在水缸里,锅台上盖上大锅盖压上切菜板,然后端起自己的那碗过来,一起坐下来享受美味。   孩子们虽然尽量在克制,可从第一勺软滑鲜香的肉和汤入口就停不下来,只余此起彼伏的碗碟撞击声。   飘飘荡荡十几年,今天终于能吃肉了,姚晴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勺子,先从面上撇了一勺子肉汤,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小抿了一口,感觉不是太烫,便大口都含到嘴里,温热的肉汤沿着食管滑下去,美味瞬间治愈心房,姚晴天喟叹一声紧接着伸手挖起一勺肉送入嘴中。   半下午正是饿的时候,一人一碗这样的肉汤填进肚子哪怕额头冒出细汗肚子里也是哪哪都熨帖,美食最能抚慰人心,吃饱喝足这一刻姚晴天空荡的心房仿佛被填补上一丝空缺。   吩咐几个大的孩子去后院压井水洗碗后,姚晴天又回到厨房开始处理剩下的肉,她厨艺很好,这些年到处飘荡还见识了不少新颖的吃食做法,可惜现在农村只有当季一些果蔬,没有菜市场,她身上钱也不多,暂时还实现不了吃喝自由。   引了个小炉子,姚晴天将摆满肉块、酱油、葱段、少许白糖的砂锅放在炉子上,用最小的火慢慢煨着。   然后回到灶台上将剩下将近一斤的两肉段切成均匀的薄片,舀三勺油将铁锅底部都润上一遍,倒入肉片翻炒,很快就有香味弥漫开来,那是油脂的味道,随着翻炒开始有滋滋的响声,五花肉开始出油了。   开始有焦香味传出时,姚晴天倒入两勺子酱油翻炒均匀上色,然后将肉片装盘,油控回锅里,倒入切好的青椒。   这青椒自家菜园里种的,不会特别辣,姚晴天切了一大海碗,大火快炒,猪油的酱香混合着淡淡的辣味闻着就胃口大开。   一勺子粗食盐放在水中化开,倒入锅中,然后将炒好的肉片倒进去翻炒一两分钟就可以装盘了。   大海碗堆得冒尖,锅里还剩了一些,姚晴天直接拿来饭碗从架在烧水灌上的饭盆里装了半碗剩饭,然后将锅里剩下的肉和汤汁装在饭碗里,端着坐到灶前大口吃起来。   蹲坐在厨房灶台前吃饭是嫁到赵家那几年养成的习惯,姚晴天想起这么一遭顿感碗里的肉不香了,端着碗到堂屋坐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才恢复食欲。   几个三五岁的孩子肚量只有那么大,满满一碗连肉带汤吃干净后原本饱了,正散落在庭院里玩着,闻到肉香又围了过来。   这青椒炒肉不止辣还带着四五成肥的,姚晴天不敢让他们多吃,一人夹了一两块偏瘦的就打发他们继续玩去了。   等红烧肉煨好时,姚晴天硬塞了两块进肚子也不敢多吃了,实在是肚子装不下了。   收拾收拾姚晴天便开始烧晚饭了,家中人口多,每次做米饭都需要四五碗米,好在去年分开单干后几季水稻都是大丰收,自家田里产的米除了交公粮完全够一家子吃的。   夏季的新米下来没多久,米缸里上一季的陈米还有小半缸,姚晴天想了想舍了陈米,挪开另一口大缸上盖着的旧铁锅,伸手进去舀了四碗新米。   新米白中带着几分透明,看着就比暗黄的陈米让人心情愉悦,姚晴天淘洗干净加水下锅焖煮,水开过后再煮三分钟让米汤变得浓稠便用大铝瓢舀起来倒进铝饭筛里分开还是夹生的米饭和米汤。   然后开始炒菜,姚家人口多,除了剩下来的肉菜,姚晴天另外炒了茄子和豆角两样最近常吃的时令菜。   茄子需要重油,姚晴天一点不心疼连着挖了五六勺子,倒入蒜头炒香,然后先放青椒最后才将切成手指粗的嫩茄条倒在面上,大火快炒,除了化盐用的一点水不再添水,一直爆炒到茄条软化装盘。   豆角的话因为孩子们都喜欢吃,姚晴天便没有放油而是一手抄起装肉的那只大海碗另一只手用锅铲按着碗里的辣椒炒肉片,将碗底的油水控到锅里,用猪油炒豆角自然会更香。   等豆角快熟时,姚晴天已经挑了满满一小碗瘦多肥少的肉片出来,倒入锅中,翻炒装盘。   铝盆里肉汤只剩小半盆,一家人吃很明显不够分,好在姚晴天提前泡发了一把自家制作的红薯粉丝,用刀简单从中间切断使粉丝不至于过长,在沸水里滚上几开等粉丝飘在水面上后和剩下的肉汤混在一起再次煮沸就行了,虽然没有之前的汤鲜美,可这红薯粉丝本就软糯哪怕只是加入少许肉汤也是一道美味。   菜烧好了,姚晴天将饭筛里夹生的米饭重新倒入锅中,用筷子将其划松散均匀堆成小山丘模样,挨着铁锅边沿饭堆外圈倒入一碗水,盖上大锅盖,小火焖,直到淡淡的焦香味传出来就成了。   如果此时灶台里面还有没烧尽的木材得第一时间扒拉出来,塞进灶台下面的灰堆中。   还未到正式秋收时节,现在地里活也不多,农民也不像头一年才分开单干时那样恨不得住在地里,随着夕阳西下,田地间都是扛着锄头、铁锹回家的人们。   一进村,袅袅炊烟中夹杂着饭香鱼味,引得人们纷纷加快脚步。   这是分田到户的第二年,因为前一年的大丰收,交完国家的和集体的粮食、棉花,剩下的很充足,足够一家子嚼用。   生在鱼米之乡的老百姓饭桌上除了逢年过节,也能时常见着点荤腥,特别是杀猪卖肉、摇船打鱼的家庭大多会在秋收来临之前好好吃上一顿。   眼看着出门干活的家人陆续到家,姚晴天喊几个哥哥来厨房端饭端菜,除了晚上做好的菜还有之前剩下的两样咸菜碗,一个是酸豆角,一个是辣酱豆腐乳。   大的小的七八个碗碟将八仙桌摆的满满当当,几个嫂子见着丰盛的晚饭特别是带着诱人光泽的红烧肉脸上的疲惫和忿忿不平一扫而广,纷纷围了过来。   姚家三子一女,长子生了两个儿子,次子生三女,小儿子生一子,幺女姚晴天还待嫁闺中。   八仙桌四方按照惯例三兄弟一家坐一方,剩下的一方主位坐着姚父姚母和姚晴天,挤挤挨挨一大家子,看着桌上的菜,就要动筷子。   姚晴天站起来拉过装烧肉的炖罐,说:“红烧肉数量有限,除了爸妈其余人一人一块为了防止出错,我直接帮你们分了,也省得孩子小够不着回头哭闹。”   其实不止一人一块,在不久之前,姚晴天见肚子空了些又吃掉四五块的样子。   以往吃饭时姚晴天都会接过二哥家一个孩子,让他们那方不至于拥挤,吃饭时也能放开手脚抢菜,毕竟这个家里田地里的活出力最多的是他们夫妻。   可死过一遭,姚晴天已经学会不干涉他们兄弟妯娌之间的官司了,她其实也没想给他们做红烧肉吃,谁让赵军送过来的肉超出她的食量了,留过夜更不合适。   肉切得大小均匀一致,姚晴天拿着还没动用的筷子很快就分好了,炖罐里还剩五六块肉和一些汤汁,放在了她们这一方桌子面前。   “哇,今天这么丰盛,跟过年似的!”   姚老三抄起筷子就将饭面上的那块五花肉放进嘴里,一口要下去,顿时满嘴的软糯香甜。   小火慢炖的五花肉肥而不腻,让姚老三眼都瞪圆了:“嗯!好吃,太好吃了!”   还不忘催促身边的媳妇道:“小雨,你快吃吃,太好吃了,比上次在解放饭店吃的还好吃!”   红烧肉就一块,瞬间就吃完了,姚老三想也不想夹过儿子碗里的那块还对媳妇道:“泉泉还小,红烧肉太肥腻了,你给他舀那个肉汤喝。”   自己碗里的红烧肉都顾不上吃正从桌上挑肉片的夏小雨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肉看着多,可也经不起这么多双筷子抢,姚成田这个憨货,不知道先抢一些到碗里居然吃已经分到碗里的。   原本他们一家只分到三块红烧肉,二嫂那边却分到五块就很让夏小雨生气了,姚成田这一犯蠢她更气了。   靠她一个人等孩子吃饱她还能吃到啥? 第3章 纷争开始   “肉汤在你那边,你给他弄就是了,我上了一天课,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再不吃饭就得饿岔气过去了,可不像一些啥也不用干尽在家睡懒觉的。”   说着把孩子抱起来硬塞到姚老三怀里。   姚泉泉也就是姚老三的独子,刚刚满两岁,那个年月的孩子懂事早,会自己吃饭,可按他的身高坐在这板凳根本够不着,以往都是坐在妈妈怀里吃饭。   孩子被猛地塞到怀里,吃得正欢的姚老三傻眼了。   “不是,我这……!”   看着冷着脸的媳妇,姚老三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姚母。   “老三毛毛躁躁的,冷热不知别回头烫到泉泉了,小婷你这做妈的也放心?”   看着三儿媳充耳不闻的样子,姚母只得将视线转到自己生的闺女身上:   “晴天……”   然后见小闺女戳了点豆腐乳在那里食不知味吃着,回想闺女这两天反常的情形心里想怕是前几天同她说起嫁妆的事让孩子心里不痛快了。   闺女打小没上几年学,比几个儿子上工都早,按说她出嫁该陪一些值钱的嫁妆,可家里这些年娶媳添丁手上其实并不宽裕。   姚母心里是打算等过两年手上宽松再贴补女儿一些,可看这情形女儿根本不体谅她的难处,也不明白她的苦心。   “你将泉泉抱过来给我,你赶紧吃,也累一天了,这天虽然入秋了,可秋老虎才厉害,一天下来,衣服都汗湿好几茬,别人不心疼我这做娘的……”   姚母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姚老三已经将孩子塞过来在窜回去开吃了,根本没将姚母的话往心里去。   夏小雨听了姚母指桑骂槐的话,瘪瘪嘴,也没反驳,忙着吃肉呢,被说几句怎么了,身上又不会少长肉。   老大家两个孩子大一些,轻微的辣根本不在意,大儿媳陈玉便不停的给孩子挑肉片,刚刚听了婆婆的话,飘了眼他们面前装红烧肉的炖罐,示意大儿子找奶奶要肉吃。   婆婆帮着老三家的带孩子,让老三能空出手来抢肉,眼看着肉片没有了,而老二家三个丫头片子居然比他们还多分了一块肉,陈玉心里极其不平衡。   姚母是非常传统的农村妇女,是那种只要儿孙吃得好,她一年不沾荤腥都能很满足的传统思想。   早几年条件比现在更困难,只有生产队杀猪分肉家里才能见着荤腥,在姚晴天记忆里家里肉拎回来煮好姚母直接分四份,最多的那碗自然是归当家的姚父,然后是三个哥哥,她一般能混到一些带肉味的炖菜,姚母自己是不吃肉的。   按她的说法,看着他们吃就行了,她心里比自己吃上肉还高兴,还说再早些时候得先紧家里老人,哥哥们都分不到一两口。   姚母就是这样过了一辈子还这样来教导姚晴天的。   没有肉就是分蔬菜、白米饭,反正好的一定要先紧着姚父和哥哥们,原本姚晴天在姚母的言传身教下也习惯了,可做鬼飘荡的那些年,姚晴天有了不一样的见识,她越发看不惯姚母这种无私贡献自我感动的精神。   重生回来每到再次见到这种情况,姚晴天的食欲会迅速消退,所以她做好了肉就提前私底下先吃个饱。   这会盯着饭桌上大家的举动,见姚母一如既往准备贡献她的那份肉,可能还想连她的那份也贡献掉,姚晴天迅速拉过炖罐,夹了两块大的到姚父碗里,然后夹了两块到自己碗里,剩下两块最小的孤零零躺在碗底。   “这肉是我出钱买的,多吃一块大家没意见吧?”   姚家没有分家,所有收入都在姚母手上,但是每年收成的时候会给孩子一些零花,姚晴天前面近十年都在出工,多少也能拿到一些钱,虽然没有几个哥哥得到的多,可她花的也少,加上成年后偶尔还去镇上做点零工,其实有一些积蓄。   以往姚晴天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姑娘,未出嫁前她的零花钱都花在侄子侄女身上了,出嫁后被赵家剥削了。   如今姚晴天打算早早花了,全部花在自己身上。   女儿这两天有些脾气,姚母是知道的,便上前打圆场将留给她的那两块肉一块夹给了大孙子另一块给了小儿子。   姚成田只要有肉吃啥都不想,一个劲夸妹妹做的饭菜好吃,每一道菜都好吃,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   坐在身边的夏小雨眼看着菜碗里翻不出肉来便端起碗开始吃饭,听着姚成田的话翻了个白眼,心想都是肉,能不好吃吗?   她这小姑子就是命好,明明小学都没毕业的村姑一个居然能嫁给做老师的男人。这人还没进门,婆家就送肉来了,说是花钱买的,也就嘴上说说,当她们几个做嫂子的不知道,那杀猪佬十次有五次都不收她的钱。   夏小雨是真后悔,后悔嫁到姚家来。   诚然,姚家一家都长得不错,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出挑,儿子里要数她男人最标致,想当初夏小雨也就是看上姚成田长得好,但是嫁人后才发现皮囊对于男人来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可恨她生不逢时,嫁人的时候,夏父才刚刚平反,学校还没有复课,等她嫁人孩子都生了上头才给了平反的父亲一个代课名额作为补偿。   哪怕夏小雨自身只是小学毕业,可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这个代课的名额自然落到她头上,不过由于自身学识有限只能教一年级的孩子。   可怎么说也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一名站在三尺教台上的老师了。   原本像她这样条件的怎么也得嫁到镇上去,最起码也得是村里数一数二人家顶门立户的长子,偏偏她嫁了个油嘴滑舌的花架子。   吃到后面,莫名其妙地姚家几个儿媳又不高兴起来,只有姚母是真正开心,看着一家子吃得心满意足,姚母打内心散发出舒心的笑容。   “现在日子好过了,月月都能吃上一顿鱼肉,哪像我们小时候,那日子才叫苦啊,我怀老大的时候,蔬菜都没得吃……”   姚母又在那里追忆往昔,姚晴天硬将那两块红烧肉塞到嘴里,味同嚼蜡吃完,好在她发现自己这几天一家子一起吃饭时胃口奇差,没有装米饭,只装了一碗米汤,慢慢喝着倒也见底了,而其他人不是在添饭就是在添米汤。   往常姚晴天会照顾大家的需要,见谁碗里空了主动站起来接过碗帮着去厨房添饭添粥,这都是姚母经年累月教导出来的。   现在姚晴天早早吃完,将自己的碗筷拿回厨房便回房了,不止不帮人添饭很明显刷锅洗碗的活她都不做了。   见状,当着几个儿媳的面,姚母依然不露声色,不过打算晚上找女儿谈一谈,这孩子大概钻牛角尖了。   姚母虽然器重老大疼爱老三,可儿媳妇又不是儿子,她自是不会为了心疼儿媳而委屈幺闺女。   对三个儿媳,大体时候姚母还是能做到公平公正的,特别是在干活这件事上,如果家中活不安排均匀了,几个儿媳闹起来,姚母怕牵连到儿子,所以她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老二两口子地里活已经干得非常多了,所以平常在家务活上姚母一般不会过分压榨,当天晚上的刷锅洗碗任务便落到三儿媳头上,这其中有没有姚母敲打的意思就不好说了。   姚晴天坐在房里,听着外面的争论声,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姚母很固执,几十年如一日,在她心中有个经年不变的排序,最重要的是当家姚父,然后是大小儿子,再是孙子和排在中间的二儿子。   她也不错,最起码在姚家所有女性里排名最高。   曾经她也是这样以为的,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还是老幺,在父母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却不想排在她后面的嫂子、外甥女,在各自的男人、爸爸面前排在首位,自然顺带着就超过了她地位,她自始至终排在最后,永远都是首先被舍弃。   活着尚且争不过,死后就更不提了。   她死后,不是没人起疑心,也不是没有人将疑点捅到姚家她的生身父母面前。   姚母也一度哭得肝肠寸断,也平白添了好些白发,可在大哥大嫂劝说下,他们最终接下了赵明补偿过来的钱,顺利将孙子送到镇上赵明任职的学校就读,也算是没有白生养她这个女儿一场了。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也没有必要去追寻,像大嫂说的,死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刨根究底有什么意义?   到底是活着的人要紧。   她一条命换来兄嫂一家顺利在镇上安家落户的确更有意义。   现在赵明还只是乡里小学一名任课老师,和三嫂夏小雨一样连编制都没有,工资也不高,一个月也就十来块,只有他那同父异母哥哥工资的四分之一,如果她要死要活闹着不嫁给赵明,姚晴天想家里应该也会同意,毕竟姚家一大家还是很疼爱她这个幺女的,哪怕是浅表层面的疼爱。   可是她能就这么白白放过赵家,放过赵明吗?她在赵家吃过的苦、受的累,被赵明害死的两条命就这么白白丢了?   既然活过来了再走一遭,剐也好片也好,不将赵家、赵明狠狠折腾一番,怎能消了这心头恨? 第4章 思想斗争   外面安静了,应该是各自回房梳洗了,然后姚母推开姚晴天的房门走了进来。   进来后关上房门脸黑了不少:“你这丫头这几天怎么回事?你一个做小姑子的同你几个嫂子较什么劲?你以后嫁人了还想不想得娘家帮衬?”   姚晴天黑溜溜一双眼睛盯着姚母,这个女人是真的为了儿孙掏心掏肺、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哪怕儿孙榨干她的血汗钱去了城里安家对他们不闻不问,还满怀欣慰。   挂在嘴边的永远是:“孩子们过得好她死也瞑目了。”   寄予厚望的长子长媳不孝顺不养老都毫无怨言,但凡他们得到一点好东西还要巴拉巴拉送过去。   不止自己奉献所有不求回报还驯导女儿和她一样。   浑身散发着圣母的光辉,姚晴天却看得浑身发冷。   “我嫁人了还能得娘家帮衬吗?怎么帮衬,嫁人后我能回来种我分到的地吗?”   分田到户是按人口分的,男女一视同仁,姚晴天名下也该有她的一亩五分田地。   这年头,田地可是老百姓的命根子。   姚母听了这话震惊得像不认识女儿似的看向姚晴天。   “你怎么问的出这样的话?那都是家里的田地,你一个女儿家家,这还没嫁人就惦记着娘家的东西,我就是这样教你的?我和你爸白疼你一场了,你……你要气死我了。”   姚母出奇的愤怒姚晴天却没法子感同身受,她依然冷冰冰开口说道:   “田地一分三十年不变,真正疼女儿的人家都会尽量在分田地之前让女儿嫁出去。我的年龄也不算小,当初也有不少人家上门说媒,为什么你和爸一直不松口,等田地分完才给我相看人家,你们就是这样疼我的吗?”   姚母听了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一向驯良乖巧的女儿会问出这样尖锐刺心的话。   到今年年底姚晴天就要满二十二了,在农村里,绝对算的上大龄未婚青年。   可姚母不这样认为。   “我看你是魔怔了,真正疼闺女的人家才舍不得早早将女儿嫁出去,嫁到别人家做媳妇你以为日子能比在家做闺女舒服吗?”   “女人一旦嫁人了,一辈子起早摸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照料公婆……”   反正怎么说都是做父母的一片用苦良心,姚晴天也不是想和姚母争个是非曲直,姚母的思想固化了,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姚晴天只想问一声:“那能一直把我留在家里不嫁人吗?”   “像妈你说的嫁人不就是受苦吗?我有田有地,好手好脚,自己能养活自己,留在家做老闺女不是一辈子快活?”   “怎么能不嫁人?不嫁人日子怎么过?你哪来的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自古以来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姚母一边说,一边拉过椅子坐下来,眼看着要长篇大论来一次洗脑,姚晴天却不想听了,她故作轻松笑着说:   “我说着玩的,没真那样想。我就想着我马上要嫁人了,以后日子肯定没现在好过,那最后这点在家做女儿的日子能不能让我松快松快?毕竟好日子不多了。”   姚母到嘴边的话又被噎回去了。   姚晴天这话说得好像嫁人就是去受难似的,二十岁的大姑娘不正是对未来夫婿满怀憧憬的怀春年纪吗?   姚晴天笑得特真诚:“明天开始几个哥哥家的脏衣服归嫂子们自己洗,我只帮爸爸妈妈洗怎么样?我总要出门子,总要让她们适应适应不是?”   姚母思路很快给姚晴天带偏了,又想到女儿那未来的婆婆,的确不是个好打伙的人,想来女儿嫁过去的日子没那么顺心,心疼道:   “行,就按你说的,反正秋收这段时间你爸也不去窑厂,家里忙得过来,我和你爸的衣服也让她们三个洗,你自己两件衣服也别费那事跑去池塘边,在用水井里的水搓搓就行了。”   秋收过后,女儿就要出嫁了,拢共也没两个月了,是该让她歇歇享受一把在家做女儿如做官的待遇。   姚母这样安排其实或多或少有些受之前谈话的影响,嫁妆、田地方面姚母没法退让,让女儿少干点活也算是一种补偿。   姚母离开后,姚晴天脸上表情又没有了,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安静的洗漱脱衣服上床,盖上被子。   也没有闭上眼睡觉,只是直愣愣地躺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无一丝神韵,好似在看着头顶褪色的蚊帐。   却又仿佛陷入了不能醒来的梦中,前面二十一年,姚晴天是个单纯而快乐的孩子。   姚母前三胎都生的是儿子,她这个女娃子也是姚家上下心心念念期盼才生出来的老幺,那个年代没有锦衣玉食一说,可姚晴天从来都没挨过饿受过冻,可以说是这十里八乡最好命的女娃子。   赵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杀猪卖肉不愁吃穿,一个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更是乡里小学老师兼主任,姚晴天要嫁的就是这个前途一片光明的高中生,人人都道姚晴天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会投胎,嫁得更好,好日子都在她身上。   除了赵军那场被设计的仙人跳闹了一场,短得没有留下印象的新婚期一过,赵明调到镇上小学,离家四十里,他住在学校宿舍里,寒暑假才会回来,姚晴天开始长达五年近乎守活寡生活。   没有糟心的丈夫在身边,其实也挺好的,最起码晚上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   如果丈夫能把蛮横的公公,毒嘴的婆婆、娇蛮任性的小姑子一起带到镇上去就更好了。   后来又多了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一天天拉扯着她的神经。   那五年婚后生活简直一地鸡毛。   原本姚晴天已经麻木了,像姚母说得,女人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熬着,谁让她命不好没生个儿子,被公婆、大小姑子和妯娌磋磨只能忍着,熬过去就好了。   的确情况慢慢好转了一些,天天挑事的妯娌卷走家中财产跑了,婆婆被闹事的大伯哥掰扯着都顾不上折腾她。   娘家出了这么个名声败坏的女人,还既是嫂子又是表姐妹,姚晴天的大小姑子也羞于往娘家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时候赵明回来说他有机会调到县城学校去了,终于有了将他父母接到县城去享福的想法,姚晴天又升起了一丝盼头,总归是要打破这如死水般看不到头的日子了,结果还没等她设想清楚去了县城她怎么过,留在乡下又怎么过,就被赵明骗到山上亲手推下悬崖摔死了。   那些当初夸她有福气的羡慕她能时常吃肉的人又说姚晴天这个女人福气薄,压不住好日子。   她成了孤魂野鬼,不过姚晴天觉得做鬼比做人容易,特别是后来她放下女儿随风飘荡时,比做人容易多了,也快活多了。   她死后,赵明很快就和大他八岁的薛丽华领了证,在县城安了家,女儿第一次见面时就改口喊妈,一直黏在薛丽华身后,妈妈长妈妈短的喊。   姚晴天不怪女儿,亲娘死了,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只要她能好好活下来就别无所求了。   她死后赵军发现她死得蹊跷,私底下将此事告知她的父母,父母亲虽然悲痛愤恨但最后在大哥的劝说了,找赵明要了九千块钱,自此绝口不提早死的女儿。   生她养她一场,给了她二十年的衣食无忧和爱心呵护,现在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回报,直接一死了之,害得生身父母白了多少头发掉了多了眼泪,死了拿到九千块赔偿,总归比同那有钱有势的赵明死磕要明智。   姚晴天怪不了女儿,怪不了父母,只不过心冷罢了。   她刚做鬼的时候,一直待在女儿身边,后来女儿长大了,被赵明和后妈养得性子越来越古怪,眼看着往歪路上越走越远,赵军拼命拉也没能将她拉回正路,做鬼的姚晴天更是无力改变。   再后来赵红星跟着一群不良少年在街上飙车,摩托车都撞得解体了更不要说一个小女孩了。   等赵军闻讯找来赵红星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她不忍继续看,就飘远了,漫无目的的四处飘荡,就这样飘啊飘,自己都不知道飘了多久,看了祖国的大好河山,见了科技的高速发展,听了千禧年的钟声,她觉得自己慢慢变轻了,好似要消散,她想着自己大概会魂飞魄散了吧。   这飘的时间久了,也挺没意思的。   人间是很美,可下辈子,她不想再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回来这几天姚晴天的确犯懒没干什么活,可脑子一直是各种思想在斗争。   她不可能再嫁给赵明,更不想生下孩子来这世间受苦。   或许她该忘却放下这些恩怨出去走走。   她可不是一只没有见识的鬼,她看过海越过高山平原,见过人世间繁华,大不了去福建去广东,做厂妹,打工挣钱,不图别的,多吃一些这人间的美味。   总不能再白白来人世间走一遭。   第二天一早,姚家又是吵吵闹闹开场,不过姚晴天出房门后,几个嫂子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也没开口指责什么,二嫂甚至笑着问姚晴天有没有脏衣服,她顺带着洗了。   姚晴天看见姚父姚母的脏衣服在她桶里,想来以后这也是常有的现象,上辈子她总是心疼这个干活最多二嫂,她还心疼父母操劳一生。   其实大可不必,她们并不需要姚晴天的帮助和心疼。   她们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的,她们都是具有传统美德的妇人,这就是她们心中自以为体现人生价值的方式。   姚晴天自然也没让二嫂帮她洗衣服,她不愿被剥削者也不想做剥削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行了。   等大人都出去干活家里只剩下些还待雕琢的孩子时,姚晴天觉得空气都新鲜了不少,肚子咕咕叫,食欲上来了,便开始生火做早饭吃。 第5章 劝诫   昨晚带肉味的菜自然是当餐就光盘了,早饭大概是姚母做的,剩的一点炒扁豆里一丝油星都看不见,姚晴天没打算吃。   这小半年绝大多时候都是姚晴天烧饭,家里有哪些食材她是门儿清。   从姚母房里挖了一碗小麦粉出来,这还是今年五月新出的小麦,上个月才在粮站排队磨出来的新粉。   细白的面粉倒入搪瓷盆里,再舀上一瓢水,加化开的盐巴,搅拌均匀。   倒油烧热,舀上一大汤勺稠度适中的面糊,倒入油中,小火慢烤,很快一块碗口大小厚实的油饼出锅了。   这年头人肚子里都缺油水,油汪汪黄橙橙的饼看着就分外诱人,姚晴天轻轻吹凉然后小心咬上一口,满嘴的焦香酥脆,再配着一些自家腌制的酸葱头,非常解腻。   姚晴天一边吃一边做剩下的的饼,不过除了第一块用油稍微多一点,后面姚晴天没再加油,就着油锅将剩下的面糊倒进锅里,用锅铲尽量摊平,依然是微微小火,等面饼变色熟透便小心地将面饼起锅,放在案板上切成菱形小块。   然后用刚才和面的搪瓷盘装了大半盆水,倒入锅中烧开,将切好的面饼块倒入沸水中,等水重新沸腾,简易的面疙瘩就煮好了。   没有多余的调料,纯天然无公害的小麦粉,吃起来就是香。   喊几个孩子来厨房,一人端了一小碗,吃的很尽兴。   小孩子好动肚子小,很容易饿,以往半上午半下午的姚晴天也会变着法给几个侄子侄女弄吃的,所以孩子们在她面前非常乖巧懂事。   遗憾的是,上辈子嫁人后,姚晴天没了进项手上越来越紧,回娘家也就少了,这几个孩子很快忘了悉心照顾他们几年的姑姑,生前最后几次见面,半大的孩子对她半点尊敬都无,小姑都很难听他们喊上一声。   所以如今姚晴天弄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自己吃个够才给他们分一些,吃完还吩咐几个大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吃完饭简单收拾下厨房姚晴天就开始洗自己的脏衣服,如今外头日头晒,池塘也远,反正就是自己两件衣服费不了多少水,她就当真在后院井里打水洗。   而后是全家的中饭,她做得很简单,菜园子里有什么就摘什么,不够吃的话还有咸菜。   姚家厨房里有许多菜坛子,姚晴天不上地里干农活之后将这些坛子全部装满了,有酸豆角、剁椒葱头、腌黄瓜等等,菜园子青黄不接时,从坛子里掏出一把,细细切了,过热油爆炒,酸辣开胃。   姚晴天在厨艺上很有天赋,任何食材到了她手上都能发挥出最好的价值。   上辈子起初她很满意赵家那门婚事的,就想着赵明到镇上教书后她正好可以凭借这一手厨艺在镇上开个小饭馆之类的,姚晴天有信心养活自己。   没想到赵家根本没这想法,眼高手低的赵家给有学问又体面工作的赵明娶了个农村姑娘,大底是因为赵家一大家子都是懒人,需要个勤快懂事的媳妇料理家里家外的事务。   说是娶个媳妇不如说是为了找个免费的劳力,所以等赵明终于攀上高枝,她这个身份就碍事了。   姚晴天做好中饭后,带着几个孩子给送到地头,等地里干活的人吃完再带着提篮回去。   回来继续带着孩子们午睡,这次她睡的时间更长,起床后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拿个小板凳坐在前院枣树下,原本百无聊赖,等看到远处骑来的自行车,才知道自己在等赵军。   或者说在等赵军可能会给她带来的排骨。   赵军依然将自行车停在路边槐花树下,一抬头便见穿着青绿色小碎花衬衣的姚晴天迎了过来。   赵军看了眼便低下头,从案板下面的竹筐里掏出排骨。   排骨和昨天的肉一样新鲜,也的确是三根,可这三根真不少,肋排前头的脊椎骨和尾上的肉块都留着,怕是两斤都不止。   “你昨日好像说是要做糖醋排骨对吗?我给你剁成一寸左右长的断块怎么样?”   赵军说话的同时已经抽出案板边上挂着的砍肉刀,刀背厚实刀口锋利的大砍刀此时笔直立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案板上,炫黑反光的刀身看上去的确有几分骇人。   赵军一米八几的个头,这在当前农村绝对算拔尖的身高,身上肉也多,加上他常年不苟言笑,看着是能止小儿啼哭那种长相。   毛兰花还时常在村里宣扬赵军的蛮横和凶残,虽然村里人不是那么相信后娘嘴里的话,可趋利避险的天性,听得多了人们潜移默化地对赵军有了一些不好的刻板印象。   要说上辈子赵军的生活和她还真差不多,都是一地鸡毛。   不过她的水深火热是闷不吭声的,赵军的日子那才叫真的鸡飞狗跳。   本来赵军打小没娘张罗,又被后娘传出心狠手辣的名声,就算村里有个像样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也被后娘搅合黄了。   上辈子姚晴天嫁进赵家,赵军已经二十六了还是光棍一条,不缺胳膊瘸腿的小伙子在农村这么大年纪没讨上媳妇是很少见的。   所以她嫁进赵家隔天大清早,赵军趁喝醉酒欺负了毛家表妹的事情闹开,姚晴天起初也信了。   毛婷婷哭哭啼啼可也没要死要活不嫁,赵军却不愿意娶了,直言聘礼一分没有,爱咋的咋的。   姚晴天起初也不理解,她印象中赵军不是那种浑不吝的滚刀肉,按他的处境有个媳妇还是使手段得来的不应该好好疼着?   相处久了,姚晴天摸清一些门道,那的确是一场算计,算计的人却不是赵军,而是她婆婆毛兰花和毛婷婷自己。   借着她的婚礼找人将赵军灌醉了,然后毛婷婷趁他没意识的时候爬上赵军的床。   毛兰花是为了借机敲诈搜刮赵军的钱,毛婷婷则是因为名声坏了想找个接盘侠把自己嫁出去。   所以后来哪怕没有聘礼没有婚礼毛婷婷依然硬赖上赵军后,却同赵军不是一条心,和毛兰花一起到处造谣,使得赵军名声越来越臭。   起初毛婷婷到处哭诉赵军打她虐待她,可农村里打婆娘的男人不止赵军一个,那些人听了只会让毛婷婷忍着,还让她多干活讨好男人,别一天到晚只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   姚晴天亲耳听到毛兰花给毛婷婷支招,隔天毛婷婷便对外说赵军不是个男人,因为床上不行才打她,果然大家就感兴趣了,开始谴责、嘲笑赵军,甚至一些泼皮混子明目张胆调戏毛婷婷。   同住一个屋檐下,姚晴天倒是从没碰到过赵军动手打人,哪怕是从小虐待他的毛兰花母女,惹到他头上也只是言语刺激气得她们跳脚,没动过手。   甚至碰到毛婷婷公然把野男人带回家鬼混,赵军也只是闷不吭声提着他的砍肉刀劈在床上,床劈得七零八落却愣是没伤到床上赤身裸体的两人。   当时毛婷婷吓得鬼哭狼嚎的,姚晴天被毛兰花硬拉着进去解救毛婷婷看了个全乎。   架子床被赵军砍得惨不忍睹,床上的人除了吓尿了没啥皮肉伤,赵军心平气和坐在椅子上喝茶。   姚晴天想毛婷婷也是因为赵军对她越来越抠搜,才兵行险遭,想将赵军打压下去,不想最后把自己吓破胆,晚上哪怕赵军回来她也不敢和他在一个屋里睡了,最后趁赵军去山里收生猪卷了赵家的钱财跑了。   是的,毛婷婷跑路之前卷走的是毛兰花的钱,嫁进来两年,毛婷婷没翻到赵军的钱藏哪里的,只有毛兰花对这个侄女不设防,所以她能卷走的是毛兰花存下的家业。   毛婷婷跑后,姚晴天过了一段轻松日子。   被外甥女卷走了钱毛兰花气得病了好些时间,还同闹事的赵军吵,吵又吵不过,没时间挑姚晴天的事。   大小姑子也都没脸回娘家,所以那段时间姚晴看着毛兰花气的仿佛要升天的架势在背后心里偷偷乐呵着。   毛婷婷带着孩子跟人跑了,赵军回来的勤些,每次回来必定同婆婆吵,因为毛婷婷是她引进来的。   家里天天吵闹,姚晴天反而觉得日子松快了不少,最起码吃用的水不用姚晴天去江里挑了。   姚晴天觉得赵军挺好的,可惜毛婷婷走前把他的名声彻底搞臭了,三十出头都没人上门给他说媒。   总归对自己有恩,姚晴天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对赵军说道:“赵明结婚的时候,你后妈会算计你,一辈子翻不了身那种。所以不管赵明跟谁结婚,你不要在家中,可记得?”   反正两兄弟关系摆在明面上的恶劣,赵明结婚赵军不出现一点也不奇怪,就是他闹点事人们也觉得正常。   上辈子那场破绽百出的捉奸大戏便是村里人以为的赵军在赵明婚礼上寻找的晦气。   谁让赵军给人的刻板印象不好,他又是个不爱说话解释的性子。   姚晴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赵军也没多诧异,只当是毛兰花说话没避着这个未过门的儿媳,毕竟姚晴天行过认门礼,认门那天女方会在男方家住一晚。   姚晴天见了赵军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急了,上辈子就是这样对什么都不在意不解释的性子,才让毛兰花一盆盆脏水往他身上泼。   “真的,你后妈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毒且坏,你但凡不想一辈子在她跟前过日子憋屈死就把我说的话记在心里。   不管赵明还是赵蕊结婚你都不要在场,反正你们也不亲。她一肚子坏水,就惦记着害你。”   赵军哑着嗓子轻声问道:“赵明结婚不就是你结婚?”   没说出口的是你结婚我怎么也得来恭贺一场。   面对赵军,姚晴天也没敢将话说死:“不一定,我没想清楚要不要嫁给赵明。”   大概率是不会嫁了,报复人的法子有许多,没必这么作践自己。 第6章 给你带肉吃   见身强体壮的赵军一脸懵愣的样子,姚晴天突然觉得还怪可爱的,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的话你听听就行了,可别回去乱说。”   姚晴天知道赵军不会同赵家说这些,他们一直水火不容。   赵军一直盯着姚晴天依然没开口。   姚晴天不知为何好像看懂了,便简单解释了几句:“上个月不是去你家认门,我不小心听了不少你后娘的算计,啥阴狠毒辣的都有,讲话还特别难听……赵明是她儿子,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认门时要在男方家过夜,当时姚晴天住在赵家没出嫁的小姑子赵蕊房里,准婆婆的确进房了不少时间,不过毛兰花又不傻,那晚中规中矩没说一句出格的话。   赵家的真面目得等姚晴天嫁进去才慢慢暴露在她眼前。   反正,赵军又不可能听见毛兰花那晚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什么德行,赵军比她清楚,她也不算造谣生事。   不过姚晴天也没说死一定不嫁赵家,虽然重生一次她已经想清楚怎么快活怎么过,可嫁不嫁赵明她还真没彻底定下来。   她总觉得不看到赵家鸡飞狗跳、毛兰花心肝肉疼、赵明水深火热,她哪哪都不舒服。   赵军盯着姚晴天看了许久,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还真考虑过不嫁赵明?”   原本没想过姚晴天会回答,小姑娘或许只是口头抱怨几句。   不管毛兰花私下怎样刻薄,赵明在村里名声很好,长得又俊、工作还排面,是许多人惦记过的香饽饽。   不想姚晴天这次没犹豫,她点点头,还说了一句:“嗯,我发现他真不是什么好对象。”   赵军跟着重重点了下头,附和道:   “你发现得太及时了!”   然后一向沉默寡言的赵军像放连环炮似的说了许多话:   “我跟你说,你听我的,可千万别嫁。   前两年盖那房子毛兰花借了不少钱,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呢,赵家都是一群懒鬼,好吃懒做,只会越过越穷。   一个村的你也看得出来,赵家地里的收成每季都是最差的那一拨,到时候吃饭都有问题。   还有赵明那老师的工作还是继承我妈的,我妈当初是被毛兰花活活气死的,我肯定想法子搅了赵明的工作,他根本去不了镇上。”   没了工作的加持,赵明也就那样,虽说是高中生,可那些年他也没好好念书,镇上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除了一张脸白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姚晴天却想起上辈子,赵明一直好好在小学做他的老师,然后去了镇上小学,赵军并没找他麻烦反而好似还出了些人力和财力,要不然赵明没那么容易调到镇上。   后来赵明调到县城还进来教育部门,赵军却同他硬磕了起来。   但是那时候赵明已经站稳了脚跟,后头还有岳家护着,赵军虽然挣了不少钱在县城也是有房有铺有脸面的人,可同后头有人的赵明斗起来基本上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做鬼的姚晴天一直不理解,上辈子赵军为什么不在赵明羽翼未丰时收拾他?   那后娘天天在村里造谣赵军打人,他怎么也该打赵明一顿消消气,反正大家觉得赵军打人很正常,到时候打了不就打了吗。   而赵军见姚晴天迟迟没有反应,以为她不信,赵军又下了一记重锤:   “还有,赵明和他表妹不清不楚,三年前两人就亲过嘴。”   不过他也就见过一次,还是几年前的事,没看到过两人做出更出格的事,要不然赵军早就说出来了。   姚晴天这下是真吃惊了,共同生活了两年,姚晴天知道毛婷婷是个特别奔放,男女关系非常混乱的女人,没想到她还真和赵明有过一场。   不知道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两年两人有没有滚到一起。   姚晴天不由想到上辈子,赵明在男女之事上一直没什么需求,姚晴天生孩子后也排斥这事,更不会主动。   姚晴天以为夫妻都当如此,不为生孩子没必要睡在一起,当时计划生育抓的紧,赵明工作还不稳定更不敢挑事,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就算他回来两人也是各睡各的被窝。   后来听毛婷婷和那些妇人讲的荤话,姚晴天才知道夫妻之间相处并不是如此,可她也只当赵明和名声在外的赵军一样床上不行,没有往深层想过。   此时想来,后面那几年赵明大概是嫌弃她这个被生活折腾得没个人样的妻子。   回想过往,毛婷婷的确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在男人堆里很吃香。   同赵明这个表哥也很亲昵,赵军不在的那些日子,赵明好似进过不少次他们的房间。   原本以为是正常的表兄妹相处,如今想来,姚晴天有些被恶心到了。   赵军将剁好的排骨装在盆里递给姚晴天,看她脸色不好,不想再逼问她。   便换了个话题:“明天要带点什么吗?肉?大骨头?还是想吃点鱼?”   听到吃的,姚晴天果然精神了些,不过摇了摇头。   “还能天天吃肉?”   鱼就更不必大费周章从镇上带了,村里就有打鱼的。   她倒是想天天吃鱼吃肉,可现实不允许,何况姚晴天其实也没攒多少钱,她还没想清楚以后怎么办,不能把钱都拿来吃喝掉。   最重要的是被村里人知道得有说不完的闲话。   赵军想了想又问道:“苹果呢?明天给你带点水果过来?”   “你明天还回来吗?”   镇上离村里不近,虽然有条笔直的大路,可路面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哪怕骑自行车来回差不多也得三个小时。   赵军得凌晨赶回镇上杀猪,还得打着手电,姚晴天记得以往他隔五六天才回来一次,有时甚至十天半月不回来,怎么这会连着三天,加上明天四天了,都回来?   不待赵军回答,姚晴天喊道:“你别经常回来,躲远点!”   话说出口姚晴天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看了看四周,好在半下午的村里没什么人在路上,便压低声音补充道:   “我听说,你后娘打算在赵明结婚那天算计你,让你跟毛婷婷睡一床,造成你酒醉后耍流氓的事实,到时候你不想坐牢就只有娶毛婷婷,那就正中他们下怀,你后娘会联合毛家找你狠狠敲诈一笔钱做聘礼。”   虽然赵军铁公鸡一毛不拔,上辈子毛氏女一分钱没敲诈出来,可赵军一辈子也算毁在了她们身上。   赵军没当一回事,只是有些疑惑,毛兰花也不是个傻的,相反她一向精于算计,怎么什么都当着未过门的儿媳说?   “放心,她们在我这里占不到便宜。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   早些年在毛兰花磋磨下,他几次差点没挺过来,现在长大有能力了,他收拾那些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自己和毛姓女有牵扯。   哪怕打一辈子光棍他赵军也不可能娶毛家女人,那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想着上辈子无以回报的恩情,姚晴天不放心再三交代道:   “也不仅仅是赵明、赵蕊结婚的时候,逢年过节都要注意,平常还是少回来为好,回来了也别喝酒。”   赵军身强力壮的,除了醉酒时候,轻易别人也奈何不了他。   赵军慎重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不回来了,再三天正好中秋节,到时候给你带点月饼回来?”   不想姚晴天又摇摇头:“我不喜欢吃月饼,就喜欢吃鸡鸭鱼肉之类的荤食。”   可能小时候熬肉熬得狠了。   上辈子姚晴天活着的时候没吃过几顿肉,死前那几年赵军倒是时常拿肉回来,可那时候姚晴天已经被毛兰花磋磨得胆子很小,脸皮也薄,不敢在烧饭的时候偷着吃点,偶尔上桌吃饭夹个菜也战战兢兢地。   她被赵明推下悬崖的时候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可惜了那么重一副猪大肠,她一口都没吃上。   出门之前姚晴天已经把大肠打理干净卤上了,都能闻着香味了。   “中秋那天你给我带副猪大肠吧?我烧的猪大肠可好吃了,到时候烧好了给你装一半,保证你也会爱吃。”   赵军虽然是杀猪的,但是姚晴天记得上辈子赵军不怎么爱吃肉,饭桌上他从来不抢肉吃,也不知道平常吃的啥长了这一身肉。   赵军听了点了点头,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些笑意。   “我也爱吃肉,这样你以后要吃什么肉食跟我说,我都给你弄来,你烧好后给我分一碗就行了,怎么样?”   “我出肉你出力,你也不用给我肉钱了。”   说着那排骨钱也不要了,直往姚晴天手上塞。   姚晴天端着装排骨的盆,也不好推迟。   想着做鬼飘荡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做小吃的大排档之类商家,最起码是五成利润,高档点的酒店利润就更高了。   她这个厨艺怎么也够得上大排档厨师的水平了,和食材成本打个平手也讲的过去。   “你这会回去是不是要洗衣服?洗完衣服你来一趟,到时候我的糖醋排骨该烧好了,你尝尝我的厨艺,要是觉得还行,我们可以考虑长期合作下去。”   赵家没人给赵军洗衣服,他都是回来后自己洗。   “我昨晚洗过了。”   赵军笑着说道,推着车准备走了。   “这排骨也不多,你们留着自己吃。等中秋节,你要什么别的让你侄子傍晚来跟我说,鸡鸭鱼肉之类的我弄来很方便,不用给钱,你负责烧就行了,到时候我也来蹭点好吃的。”   走前还凑近小声道:“为了避免惹人非议,到时候我从你家后院翻墙进去。”   姚家后院后面是大片坟地,一般没人会去那一块,小时候赵军便是从那钻进姚家吃剩饭的。   还挺怀念的。   重活了一辈子,姚晴天现在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声,不过还是确认了一番。   “你真的也喜欢吃肉吗?” 第7章 糖醋排骨   “自然,这年头谁人不爱吃肉,不爱吃肉难不成爱吃菜?”   赵军自然爱吃肉,他也有途径经常吃肉,所以他长了一身腱子肉。   赵军说这话是想告诉姚晴天爱吃肉是人之常情,和什么好吃懒做扯不上关系,不用有负担。   姚晴天听了却傻愣了半天。   是啊,这年月的人,哪有不爱吃肉爱吃菜的?可上辈子赵军为什么总不夹肉吃只夹菜吃?   这次是姚晴天看着赵军骑上自行车走远,她才慢慢端着盆进了屋。   一路回想着上辈子那些情景。   重生回来好几天了,一开始她连几个兄长、嫂子的脸面都分不清了,如今记忆慢慢复苏,连一些生活的细碎片段都能回想起来。   嫁到赵家头几年她甚至不允许上饭桌吃饭,要干的活却一点不少,其中包括要洗一大家子的衣服。   作为妯娌,毛婷婷是毛兰花亲侄女,在家娇生惯养惯了,嫁人了,虽然赵军不爱惜,但是毛兰花带着一家子依然娇养着她,自然也不干活,所以包括赵军和毛婷婷的衣服一度也归姚晴天洗。   后来赵军在家里打了一口井,虽然找的位置不好,水质太差不能用来烧水煮饭,饮用水依然需要到很远的河里去挑,可洗衣服不成问题。   最关键的是,赵军有次从外面回来一脸得意地向毛兰花传了外面的流言,说赵明有出息又怎样,他媳妇在家不还是要伺候这个杀猪佬大哥一家子吃喝拉撒。   还说村里人都看得明白,长子就是长子,身份地位本就不是赵明这个后娘生的儿子能比的。   毛兰花听了这话醒悟过来,她同毛婷婷再亲,对外毛婷婷也是前头短命女人的儿媳妇,她抬举毛婷婷打压姚晴天不就无形中抬举赵军贬低了亲生儿子?   想清楚这一点,毛兰花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之后,毛兰花再怎么压榨姚晴天这个儿媳妇也不会让她帮毛婷婷干活,吃喝虽然依然亏待,可她也开始克扣毛婷婷的伙食。   哪怕后面毛婷婷生的是男孩,毛兰花只要想到那个白胖的孩子是那女人的亲孙子就爱不起来。   姚晴天生活依然没有多少改善,可看上去是毛婷婷这个妯娌更惨,姚晴天获得了少许诡异的平衡,倒也没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反而是毛婷婷耐不住了。   由奢入俭难,毛兰花的这一操作加上赵军的钱她一点拿不到,使得毛婷婷不得不向外面发展,她开始接触那些游手好闲的男人。   举止越发轻浮,毛兰花发现毛婷婷这样一弄,赵军名声更臭了,甚至比当初她运作好些年来得效果显著,很快这对姑侄就和好如初了。   毛婷婷毕竟年轻,开始还顾着点脸面只敢偷偷摸摸的来,在毛兰花鼓吹下,她是一点不觉得丢人,公然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厮混。   后来还爆出赵军不行的言论……赵军这一方面应该真有些缺陷,姚晴天听到过好几次毛婷婷因为这事同赵军争吵。   依照姚晴天的理解这男人不行顶多是一种病又不是道德问题,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攻击的。   赵军虽然抠搜,可他也没让毛婷婷饿着累着,哪怕他心里清楚赵宏磊不是他儿子却从没断过他的奶粉,奶粉可是个稀罕物,赵军一箱一箱往家里抗,毛兰花时不时去偷偷抱两罐回来都够那孩子吃的。   孙子再好,那也是赵军儿子,是那个女人亲孙子子。   毛兰花看着白胖的赵宏磊再看看面黄肌瘦体弱多病的孙女,只觉得埋在地底下的那女人该笑醒了所以她从赵军房里搜出来的奶粉大多进了孙女的口。   所以外人再怎么说赵军不好,姚晴天都不往心里去,毕竟她得到了好处。   他带回来的鱼肉,姚晴天烧好后不敢自己私底下偷偷吃,但是她尽可能给赵军留着点。   毕竟是赵军带回来的,毛兰花也不好多说什么,可赵军却总是说他不爱吃肉。   姚晴天记得清清楚楚,赵军不止一次说过他不爱吃肉,他爱吃菜。   姚晴天也的确没见过他夹肉吃。   所以是习性变了还是上辈子赵军骗了她?   姚晴天只是想不明白赵军为什么要拿这样的事骗她,有肉不能吃这代价也大了些。   姚晴天有些心不在焉地开始烧糖醋排骨,成品虽然和想象中的美味差了那么点意思,可她依然是至今为止姚晴天吃过最美味的一道佳肴了。   三根排骨,垛出来有二十多块,最后起锅时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香甜味,外表棕红色,因为有浓稠的汤汁,所以看上去比红烧肉色泽还漂亮,中间的骨头甚至能抽出来,脱落下来的肉,颤巍巍的,香甜诱人,姚晴天握着筷子将其夹起来,在空中慢慢移动,使其自然冷却稍许,然后真快塞进嘴里,一口要下去,鲜美甜滑,十分可口。   姚晴天想着不管赵军上辈子是真不喜欢吃肉食还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骗她的,她相信但凡赵军尝过如今她的手艺一定会爱上大鱼大肉地肇。   见得多了,也有可能是觉悟提高了,如今的姚晴天烧出来的饭菜和上辈子水平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他俩合作吃肉这路线是可行的,赵军一点都不吃亏。   姚晴天都没吃过的糖醋排骨,几个孩子自然更没有吃过,并且这本来就是特别适合小孩子吃的一道菜,所以姚晴天没有约束的情况下,几个孩子很快将满满一搪瓷缸糖醋排骨吃得一根不剩,甚至连汤汁都舔干净了。   姚晴天只是很认真提出每个孩子必须吃一样多,二十多块排骨,姚晴天自己独吞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一个孩子分到三块,这么小的分量也不担心他们吃伤食。   吃完洗刷干净搪瓷缸姚晴天开始慢悠悠准备晚饭。   并没有让大侄子去找赵军说要买些什么。   虽然两家在同一个乡,可五谷乡有七个小村子,两家正好在距离最远的俩个小村子里。   五谷乡中有条姚晴天都不知道起点和终点在哪里的河流穿行而过,河边上还有条宽阔的土石路,虽然路面凹凸不平,一到雨雪天还泥泞不堪,可这是所以村庄的主干道,村民们建房子都会围绕着这路两边建,所以村子都是狭长的占位。   姚晴天家在五谷乡最北头,屋后就是坟场,而赵军从镇上回来要经过姚家这头,骑着自行车大概还要一刻钟才能到赵家,如若是走路得半小时了。   她若真需要什么只要让孩子在下午赵军必然要经过的大路上候着就行了,没必要跑一趟。   几顿肉告慰过了五脏庙,她暂时没了特别想吃的。   姚晴天这两天一直在琢磨怎么整治赵家那群人,她不算聪明,哪怕多做了一二十年游魂,可那期间记忆都是模糊的,也没有喜怒哀乐,只盯着那些吃吃喝喝的看,自然没学到什么收拾人的法子,能想到的都是拾人牙慧。   姚晴天甚至想过她要不要向毛婷婷学学,毕竟上辈子毛婷婷最后可把毛兰花气得够呛,赵明那两个妹妹赵燕和赵蕊也受毛婷婷的名声所累日子过得艰难不少。   可那毕竟太过伤风败俗,姚晴天觉得她豁不下去那个脸,再者世间男人都一个货色,姚晴天只要一想到那些男人的嘴脸,就有一股作呕的冲动。   或者她可以在婚礼当天来场逃婚,应该多少能打击到一向眼高于顶的赵明。   不过操作起来还有些难度,其可行性还需要斟酌一番,别到时候赵明卖卖惨收获一拨同情将骂名都引向姚家。   虽然姚家最后放弃了追查她去世的真相也没有在得知她可能是被赵明害死后争取她女儿的抚养权,可姚家毕竟没有主动伤害过她。   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灌输,姚晴天虽然对父母兄长寒了心却也不会主动去给他们制造麻烦。   如果不是上辈子,大嫂说那凉薄话时,姚晴天的鬼魂听了个全乎,说不定她会找大嫂支支招。   姚晴天原本很敬重和佩服陈玉这个长嫂,为人处世方面,陈玉绝对是个中翘首。   她设想过如果是陈玉嫁到赵家,肯定能将毛兰花和赵蕊那对母女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上辈子姚晴天回娘家说过在赵家的遭遇,希望娘家人能看到她的难处和委屈出次头,毕竟人人都说她有三个哥哥,以后嫁到哪里也有娘家人撑腰不会受欺负。   可每次都被大嫂批评,说她不懂事,不会体谅人。   姚晴天犹记得大哥娶亲前看着忙前忙后的她吩咐其余两个兄长说:   “我们家三个哥哥才得这一个妹妹,血脉亲血脉亲,妹妹哪怕嫁人了也永远是我们的亲人,以后无论是谁娶了媳妇都不能忘了妹妹……”   当时姚晴天可感动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三个哥哥的新房都是她一手布置的,对几个侄子侄女更是掏心掏肺,可实际上大哥的那段话在场的几人中唯有姚晴天一人入了心。   姚晴天相信大哥说那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和他曾经说以后必定赡养父母一样真。   可大嫂进门没多久,大哥就变了,吃饭做事不再谦让弟妹,全心全意为他的小家算计着。   脑子里翻着这些旧事,姚晴天也来了气性,想起大嫂前几天话里的意思,她站起身拿了个碗去姚母房里装了六个鸡蛋出来。   晚饭依然是几样蔬菜,都准备好了,姚晴天零时决定加个炖鸡蛋,孩子们正长身体,合该吃好点。   陈玉一回来就听大儿子偷偷说起小姑子下午带着几个孩子吃甜甜的排骨这事。   原本小姑子最近一改性子开始好吃懒做本就让陈玉记在心里了,因着孩子跟着吃了些好的,她暂且按耐着没说什么,可家里六个孩子什么时候吃东西是平均分了?   她家孩子最大,还都是男孩子,以往哪次吃点鸡蛋什么的好东西不是紧着他们,怎么到了小姑子这里搞出个按人头平均分?哪岂不是老二家三个丫头片子比他们分到的还多? 第8章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一块排骨没看到,反而看着几个孩子分着满满一海碗鸡蛋羹,少说也打了五六个鸡蛋进去。   陈玉更恼了,仿佛找到突破口,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冷着脸批评姚晴天道:   “早上妈都煮了五个鸡蛋,晚上又煮?哪能这么霍霍东西?   照这么霍霍下去,金山银山也不管够的,小妹你眼看着要出门子了,下次可不能这么行事了,传出去不好听。”   陈玉这会是真心疼,虽说家里鸡鸭蛋下的不少,可两个孩子长身体肯定要吃,老三家那个厚脸皮的也得每天一个,婆婆还时常给小姑子、老二家三个丫头片子做几个,拢共也剩不了几个蛋,她娘家弟媳生孩子,她不多提一些鸡蛋回去,脸上不好看她娘也会不高兴。   最近天不那么热了,好容易鸡下蛋勤了些,她正松了口气,不想积了十来天眼看着够了,这几天全被小姑子嚯嚯掉了。   陈玉在娘家是长姐,在婆家是长媳,一进门就生了两个大胖孙子,虽然人年轻,但是很强势,在姚家很有话语权,眼下饭都不吃,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老二一家子先是不敢动了。   姚晴天却像没事人一样轻声哄着被吓得不敢张嘴的小侄女。   “天还算热,鸡蛋积蓄久了该放坏了,那才让人心疼。何况水兰、水梅今早都没有吃到鸡蛋,家里又不是没有,哪用那么抠搜?”   “她们三个本来就不用天天吃鸡蛋。”   “为什么不用?她们没长嘴,不需要长身体?”   刚刚是气急了了,脱口而出,陈玉倒不至于没脑子到直愣愣喊丫头片子不用吃好的。   只改口说:“她们还小啊,吃得自然就少,像是下午你私下吃排骨,斌斌那么大块头也就分三个小的,她们那么小个人也吃三块,有这么分的吗?”   姚晴天一脸说得有道理的表情:“大嫂的意思是下次不给泉泉分,把他的分给斌斌和水兰?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六个侄子侄女,大哥家泉泉最大,再是二哥家水兰,最小的是三哥家泉泉。   姚晴天这话一出,三嫂夏小雨炸了。   虽然姚父姚母最看重长子长媳,但是老三这边属于低嫁,一家子或多或少让着供着。   夏小雨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一时之间,两人是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   晚饭后,姚母又来到姚晴天房里。   这一次,她的脸色很难看,耷拉着脸,眼神狠厉。   以前的姚晴天一向乖巧驯良,还真没见过姚母这一面。   这猛一看姚晴天还有些害怕,不过她很快掩盖住了,故作轻快地过来拉姚母去床边坐下。   “我知道妈肯定觉得我今天在饭桌上那样说是挑事,引发几个嫂嫂闹矛盾,可我这么做,其实是有原因的。”   姚母并没有去问原因,也没有因女儿亲昵到近乎讨好的举动而缓和态度,开口严厉,狠狠批评了姚晴天最近的所作所为。   “你个做妹妹的,还没出嫁就挑几个嫂子的事,这要是出嫁了还得了?你最近”   “都说了不是为了挑事,我知道大嫂想留着鸡蛋拿回她娘家,说是给弟媳过月子,可妈你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嫂明目张胆留着鸡蛋拿去娘家,二嫂三嫂已经很有意见了。   像三嫂,她是独生女没有理由拿鸡蛋,所以她最近天天闹着要吃鸡蛋,你以为她这么闹只是为了吃几个鸡蛋吗?她是在抗议你这个做婆婆的不公允。”   然后故作小声抱怨道:“为这事她都在学校说了不少闲话。连男老师都知道妈你处事不公。”   有道是人言可畏,姚晴天知道姚母一辈子最不能接受人家背后说她不好。   果然姚母听了这话愣住了,她想到的肯定是同为老师的准女婿听到闲话,继而在女儿跟前说了起来。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些话传着传着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做了姚家近三十年媳妇,姚母自认上孝公婆下养子女,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好让人诟病的,如今却成了旁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话柄。   越想越生气姚母怒而起身:“原当她是个好的,却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家里什么事都往外说,还不知道她背后怎么编排我呢,我找她去。”   姚晴天忙拉住姚母:“妈,妈,算了。你这一去找她,我不真成了挑事的吗?再说大嫂这事上你的确做的不对,不怪我二嫂、三嫂心里存了气。”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呢,我怎么就做错了?你大嫂娘家弟媳生孩子,还是男孩子,她做姐姐的不拿点鸡蛋脸上好看吗?到时候村里人不会说你大嫂,只会说你妈我这个做婆婆的……”   “说两句就说两句,身上又不少快肉,难不成比自己亲孙子孙女吃不到鸡蛋长得黄皮寡瘦还来的难受?”   姚母还要争论,姚晴天直接打断了。   “再说大嫂拿就拿了,像你说的,她娘家弟弟生孩子了,那几个鸡蛋也无可厚非,可她拿的是几个吗?她要留一篮子,六十个起步。   这还不止,我还听说,大嫂到时候还要拿三十块钱,拿两批新布,红糖,挂面还不知道多少……真当我们家是大户人家啊?   六十个鸡蛋吃在自家孩子身上每人少说也长两斤重了,谁的孩子谁心疼,能怪二嫂、三嫂生气吗?”   姚母还真不知道大儿媳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一时脑子里也容不下其他。   “你哪里听来的?”   姚晴天面不改色说道:“三嫂说的,她说大嫂同她娘家妹子说话时她听到的。妈,你可别傻到去问大嫂,要不然她们妯娌还不知道怎么闹呢,到时候真的是家宅不宁了。   你要问就说是听我说的,反正我是小姑子,迟早得嫁出去,不会一直在家碍着大嫂的眼。”   姚母瞪姚晴天道:“我脑子又不是有问题跑你大嫂跟前去问这事。”   “我不过是想为我妈你分担一下,可能经历少,做得不好。我只想着一碗水端平。   妈,你说这吃食,除了按人头分,还有更公平的方法吗?”   姚母想说她做孩童也好,女儿做孩童也好,都不是这么分,她从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到底时代不一样了,姚母也不好硬压着女儿和她们那辈人一样。   “行了,我也不说你了,早点休息。你做小姑子的,什么也别管,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你做好自己分内事,好好养着漂漂亮亮嫁人。”   眼看着姚母要出去了,不想她握着门把的手又松开了,回身严肃说道:   “对了,你别同那杀猪佬来往过密,肉也少买点免得老碰到他。”   姚母自然知道赵军打小就喜欢围着女儿转,早些年她还担心过,好在女儿上工后同他疏远了。   “你未来婆婆容不得他,你要是同他来往,指不定还没进门就碍了你婆婆的眼。   赵明也一样厌恶那人,虽说是亲兄弟,可他们和仇人差不多,暗地里都会相互使袢子那种。   他对你和善,说不定就是看你年轻不经事,哄骗你同赵明闹矛盾,用你来打击赵明。   这事上你可要分清楚好赖,有时候这疙瘩一旦埋下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下轮到姚晴天愣住了。   “哦!”   却说赵军回到赵家,这个点全村也就赵家几个成年人都在家窝着,所以赵家穷是有道理的。   以往赵军回来的少,会趁着时间还早去附近地里干点活,毕竟家里的粮食全在后娘房里,他干活时顺便收点粮食带走做口粮。   今日却没动,将刚才挑剩的三根排骨扔到桌上,让赵蕊去烧了,他要吃。   人们买肉都不喜欢夹带排骨,所以姚晴天说要排骨,赵军便挑好的割了几条下来留着,刚才如果她透漏出一点想多要一些的意思,赵军就都留在那了。   平常赵军轻易不带肉回来,这都到了眼前,毛兰花怎可能放过,她才不管是赵军带回来的,肉到了她手上就是她的。   赵军还能不知道这后娘的德行,他慢悠悠说道:“三根排骨加起来有两尺五寸长,一共是一斤七两,待会要是少了一块或是一两,中秋节休想我带一丝一毫肉回来。”   赵家去年盖得房子,赵军被要求出钱,在得到族里老人保证下,赵军出了六百块,享有这房子一小半使用权,五间房屋,赵军占据了其中一间堂屋一间房间。   毛兰花之所以同意,是因为盖房子剩下的三千块都是借的,她惦记着让赵军来还这笔债,毕竟他也住了。   可她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法从赵军手上拿到钱。   去年年关,毛兰花便想到一个办法,她跟所有债主说用赵军贩卖的猪肉抵债。   去年分开单干,正好碰到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大丰收,村民们手上有钱了,年肉自然买得比往年多。   都是乡里乡亲,不凑手的时候赵军也会赊账,可帐不过年,按说年底不会有人赊账,所以赵军很快就发现了,他首先跑到毛兰花娘家将人家腌制好的年肉硬扛了回来,并且放出消息,不付账的以后别想从他手上买肉,给钱他都不卖。   这十里八村的就赵军一个屠户,镇上的肉铺里伙计都是赵军徒弟,得罪他大概以后真吃不上肉,所以大多数债主在年前将欠的肉钱送回来了,唯独毛兰花娘家,肉都被拿走了,自然没有送钱来。   可在赵军去将肉扛回来时,人家在三天内已经吃了十来斤,这十来斤肉,最终没给钱,赵军便记在毛兰花身上。   自那过后八九个月时间,毛兰花和她娘家一块肉都没有从赵军手上拿到,哪怕是村里有人家杀猪,那也是请赵军去杀,不管他们来的早晚,赵军都将人排到最后面,十次去九次空手回,所以毛兰花和她娘家这半年是熬得辛苦。 第9章 心思   没办法,就算是同主人家亲厚,这杀猪割肉还得是掌刀的屠户说了算。   赵军杀猪手法娴熟,从放血、退毛到去首尾、开膛、劈开他能一个人干净利落地快速完成。   他杀猪过程中从来没因为手法问题出现过猪内脏破裂的问题,劈半的时候也能最大程度地保持两边胴体的完整性。   猪两半边胴体重量误差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一之内,单这一条怕是没几个屠户能达成。   有年岁的老人都说,别看赵军只是个杀猪佬,可这本事学到极致也是一门手艺。   村里要杀猪的人家把活交到赵军头上很放心,除了个别亲厚的交代屠户给留两刀好肉,其他都是屠户割哪是哪,没得挑。   正常情况下,掌刀的屠户也不会针对谁,可他要是针对了,主人家也不会干涉,毕竟这活不是其他人能替代着干的,并且是不收钱。   杀完猪帮着卖完肉在主人家吃一顿杀猪饭,然后走的时候再拎上几斤肉算是辛苦半天的报酬。   赵军外家那边只有一个亲姨娘还嫁到江东边的山里去了,没有长辈在世又隔山隔水的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   赵军帮村里人杀猪得到的肉也只能拎回家,所以这些年不止毛兰花没少吃肉,连带着她娘家也捞到不少油水。   可是自去年发生以肉抵债事情后,赵军有肉也只会往赵姓族人家里提,哪怕不是多亲厚的隔房叔伯家,哪怕他还得贴上酒水。   为了避免被村里老人骂不孝,赵军还会喊上他那有了后娘就成了后爹的生父去叔伯家吃饭、喝酒。   就这样,彻底断了毛兰花以及她父母、姐妹、儿女能弄到肉的途径,哪怕他们出钱也买不到肉,原本吃的比谁都多突然一点没有了,能不熬的嗷嗷叫吗?   盖房子赵军只出了六百元,占据了家中五分之二的房子,原本毛兰花想着最后债都是他还,他占两间就两间吧,等债还完了她在慢慢想法子将他赶出去。   现在债是一分没还,毛兰花自然不同意他占两间房屋。   小时候毛兰花对这个继子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可自打他长得人高马大,手边还能随时随地抽出砍刀后,她也只敢心里咒骂,脸上轻易都不敢表现出来。   不止她,连赵大强对这个儿子都惧得很,再也不会像前些年那样为她出头收拾人了。   为了拿回房子赶走赵军,毛兰花只能找村里老人,族里长辈哭惨。   可经过大半年的酒肉手段,赵军已经同整个赵姓族人亲厚了不少,他们难得站在情理之上,不偏不倚没用理会毛兰花的哭诉。   毕竟家里还有三间房,赵家最有出息的赵明至少也能和赵军一样得到两间房屋。   长子和次子一样多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提赵军只出了六百块钱的问题也没用,在农村房子应该是父母盖,不盖房娶不到儿媳,何况这是盖房之前说好的,赵大强这个做老子的点头同意了,族里老人都在场见证了。   后面毛兰花也不敢闹了,再闹,赵军就要在中间隔墙围院子了,这院子一围房子拿回来的概率就更小了。   当初那些钱有很大一部分是毛兰花回娘家借的,现在说没钱还还害得他们有钱也买不到肉吃,毛兰花是回一次娘家就挨一次骂,她已经很长时间绕着娘家走了。   前几天毛兰花亲娘都上赵家骂了,说今年中秋节她还见不到肉,毛兰花以后就不用回娘家了。   毛兰花都想着让儿子赵明坐船去江对岸县城买肉了。   等中秋节过了,她怎么也要想法子狠狠整治赵军一番。   别以为她真怕了,一个杀猪佬就算笼络住了村民也是虚的,她儿子可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以往她只是不想名声好的儿子牵扯到这些事里来。   再者,她娘这次来过来还下了个任务,毛兰花自己没有亲兄弟,但是她娘家有个堂哥,堂哥家侄女毛婷婷自小养的娇惯,早些年有些挑,一般人家看不上,不想如今成了老大难,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她堂嫂看中赵军,想将毛婷婷嫁过来。   毛兰花听她娘话里的意思是挺迫切的,她思索了一番,倒是觉得这主意挺好的。   去年她也找这个堂哥借钱了,到时候让赵军多给点彩礼钱,明面上是彩礼,暗地里是她还堂哥家借债。   并且毛兰花可以劝说堂嫂多给侄女一些嫁妆,哪怕赵军不还房不给钱,可侄女是亲侄女,侄女给就行了。   房子给了侄女住她心里也不至于一直憋闷,还能回娘家讨好。   现在问题是赵军是个刺头,她说的话人家根本不听,做什么都要反着来。   婷婷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好,怕赵军因为她是毛家女先入为主不喜,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这几天毛兰花一直在想折。   此时听赵军的意思,那事算是过去了?   以后还能正常吃上肉了,不要钱的。   虽然毛兰花此时很馋,想吃肉,但她是一个目光长远的人。   如此内心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想着中秋的肉和侄女的婚事,头一次没在心里骂人,并且脸上堆起了笑。   “这都大半年了,你老子你弟弟几个都瘦得没个人型了,是该补补,要不然这秋收谁来干得动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你到时候打算拿多少肉回来?”   赵军冲排骨努努嘴道:“待会烧好一块没少就八斤,少一块减一斤!”   毛兰花听了激动得嘴唇不停抖动着,不怪她没出息,半年多没吃顿肉,这些年她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好嘞,你静坐着,我来烧,马上就好!”   因为赵军工作时间点的关系,他的一日三餐比常人提前三四个小时,所以下午三四点的确是他的晚饭时间。   不过以往回来,家里只有冷锅冷灶,连米面都会锁起来,赵军会在镇上肉铺里做好或者干脆买一份晚饭回来吃。   这还是第一次像大爷似的静坐着等饭吃。   约半个小时后,一碟子红烧排骨和一海碗白米饭被毛兰花亲自端到赵军面前。   赵军杀了十几年猪,每块肉他甚至不用提到手上看都能看出斤两,毛兰花也清楚这个继子的本事,所以哪怕她馋的直流口水也没敢偷吃。   不过她想着赵军多少要留点,最起码给他老子留些,到时候她怎么也能吃上点。   不想赵军一句客气话没说,端起碗就吃,直到一块排骨不剩,他还端着排骨碟子去厨房装米饭,直接就着排骨汤又吃了锅里一小半的米饭。   那可是全家四个大人的晚饭,这会眼看着不够吃了。   毛兰花脸上有些绷不住了,心里更是已经骂翻天了。   暗暗发誓,等侄女嫁进来,她一定收拾得赵军哭都哭不出来。   赵军吃干抹净将饭碗扔桌上开口了:   “虽然味道差了点,不过放心,我说话算话,中秋节那天我会带足八斤肉回来。   过节吗,肉不能少。”   赵军只说带肉回来,也的确打算为家里带,但是这肉会给到谁手上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并不打算说出来。   此时姚家,姚晴天正在思索着姚母出去之前最后说得那段话。   姚晴天脑子里有个想法,总觉得姚母那话里有什么有用的片段,她还没有捕捉到。   而东边房里,陈玉也在思索小姑子最近的变化。   这群人里面大概是陈玉这个做大嫂的最先发现姚晴天的变化,毕竟姚晴天对她的态度最近差了很多。   还有那眼神,陈玉一时形容不出来,反正看着很不舒服。   原本姚晴天对她很是敬重的,做事说话都会顺着她的意思来,孩子中也和公婆一样最喜欢她家两个儿子,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三番五次挑她的事。   陈玉喊住要去打水洗澡的姚成才,问道:“你上次同爸妈商量晴天嫁妆的事,不会傻愣到说是我的意思吧?”   陈玉其实早就想分家了,可一旦分家,姚晴天这个没嫁人的小姑子到时候肯定跟着姚父姚母和他们住一起。   这样一来,到时候这个传言中受尽宠爱的小姑子嫁妆就不能少了,因为一旦少了,村里人都知道是她这个长嫂的意思。   陈玉嫁到姚家六年,也看明白了公婆对小姑子还是挺疼爱的,小姑子也怪会卖乖讨巧,如若她不精明强势一些,到小姑子出门的时候还不知道哄骗多少姚家的东西走。   果然,陈玉从婆婆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出家里打算给小姑子陪嫁非常丰厚。   当然,她做儿媳的不会傻傻站出来反对,她只教了姚成才怎么同公婆说这事。   自古只有借钱娶媳就没有赔钱嫁女的,果然,在姚成才的分析和劝说下,公婆很快改变了主意。   为此陈玉很得意,一大家子没分家,哪怕到时候没什么实质的嫁妆也没人盯着她说事。   可看这几天小姑子的举动,难不成她知道她的嫁妆前后差异的原委了?   这可不是小事,小姑子可是要嫁给做教师的赵明,眼看着明年她儿子斌斌要上小学了,可不能在最后关头惹了小姑子的眼,连带着赵明也不照顾孩子了。 第10章 风高夜黑   姚成才一脸老实相,听了陈玉的话立马反驳道:“自然没有,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   他又不傻,如果说是陈玉的意思,父母哪可能那么容易就听进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姚成才的想法越来越趋于陈玉一致。   结婚之初两人还偶有争执,可自姚成才发现按陈玉说的做许多事情都更容易达成,他的日子越过越有滋味,在家地位也提高了不少。   何况陈玉还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他没有理由不全心向着她。   陈玉盯着姚成才看了一会,料想他也不可能骗自己,方罢休。   “我做这些还不一心都是为了为了你父子三个,你以前还同我吵。   也不想想咱们是两个儿子,手上不紧着点,以后上学、工作、娶媳哪项不是天文数字,难不成你想你儿子一辈子同你一样在地里刨食啊?”   这几天被小姑子气得,陈玉动不动就发脾气,姚成才为了哄媳妇开心赶紧接话:   “我知道,你全心全意都是为了我们的小家,我也一样的。   你不是想分家吗,我已经在爸那里敲了边鼓,等晴天出门咱就分,保证年前就完成。”   陈玉这才笑了起来:“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担心地问道:“你可别忘了晴天的那一亩五分田地。”   在姚晴天出嫁后分家是陈玉乐于见到的,但是她又怕姚晴天出嫁后,姚晴天名额下的土地充公到时候三兄弟平分了。   农村分家父母跟着长子,姚父姚母的地自然归他们一房,若是小姑子没出嫁,她的地自然也归他们一房。   原本陈玉不担心,就算姚晴天嫁了再分家这地肯定也是他们大房的,毕竟过年过节小姑子回娘家得在他们锅里吃饭。   何况小姑子一直向着他们,到时候哪怕争执不下,让小姑子出来说两句话公道话,这地怎么说也是她名下的,小姑子虽然没有处置权,可她的意见公婆会听,老二老三也没法子反驳。   如今看姚晴天这个态度,怕是对她这个长嫂有意见了,到时候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了。   陈玉这会在想要不还是姚晴天出门子之前分家好了,反正现在嫁妆也定了,被说闲话就说闲话,土地拿到手才是实在的。   正好这时姚成才说话了。   “那一亩五的田地平分就平分吧,你不是想我尽早接我爸的班,田地多了,到时候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陈玉听了这话气得猛拍姚成才的背:   “你是不是傻,那可是一亩五分田地,你不拿打算给谁?   人老二家三个丫头片子田地都比你多,人老三有份额外的收入,你有什么?你两个儿子,负担比谁都重,你不多拿点田地,怎么培养他们成才?”   “老二,老三都卯着劲继续生孩子?你不打算生了?我们现在名下田地看着还行,可一旦再生一个,村里又不会给这些后出生的孩子分田地,我问你,到时候怎么养活?喝西北风吗?”   “你就尽大方,就知道惦记着你的弟弟妹妹,都不管我娘三个的死活……”   眼看着媳妇说越大声,姚成才赶紧将她拉到房间床后面,小声解释道:   “我原本没那想法,但是上次妈私底下跟我说老三家是老三,老三一直种地也不是个事,他还懒散,不是种地的料,我听她话里的意思是想让老三接窑厂那活。”   陈玉听了眼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看向姚成才。   姚成才安抚道:   “那我肯定不能同意。所以才想着分家时吃点亏,到时候爸妈也不好张那嘴。”   陈玉很快就想通了公婆怕是真动过让老三接班的想法。   幺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虽然公婆器重他们,但是他们更疼爱小叔子。   去年分田地的时候,老三家只有一个娃,分得本就少,像姚成才说得,弟妹是老师,老三又懒散,按她的意思分家后,老三父子说不定还要靠弟妹养着,那样他日子可能好过?   平常这小叔子最是滑头,最后哄人,说不定公婆就被他哄骗了去。   可那是一亩五分田地,陈玉怎么舍得放手。   窑厂工作更不可能让,公婆要是敢给小叔子,就别怪她到时候闹得夏小雨工作都不安稳。   “想都不要想!这事你不要管,我来办,你听我的就行。”   因着这个消息占据了陈玉全部心神,她也没时间去计较姚晴天态度变化的缘由了,开始紧盯着婆婆和弟妹夏小雨的一举一动。   而此时姚家老三房里气氛也比较微妙。   姚成田是真喜欢夏小婷这个媳妇,他也一直想再生一个孩子,最好是生一个和媳妇那样娇娇俏俏的小女儿,可夏小婷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姚成田亲热的意图。   今晚也是如此,农村一向没有什么夜生活,吃过晚饭洗漱过就准备睡觉。   姚成田早早把儿子送到两老房里去了,等夏小雨收拾好上床后他便挪过去抱着她,上下其手。   夏小雨偏过头冷冷说:“别动手动脚的,被你家人气得头疼,浑身不舒服,我要睡了,你少来烦我。”   听说媳妇不舒服,姚成田自然歇了心思,从夏小雨身上翻下来躺平,将人搂在胸前,一阵嘘寒问暖。   见媳妇懒得说话,姚成田邀功似的将姚父窑厂的工作会传给他的消息告诉了夏小雨,意在让她高兴高兴。   不想夏小雨眼皮都没抬,不屑地说道:“你也就那点出息,窑厂的工作又累又脏,还没几个钱拿,看把你乐得跟个傻子似的。”   说完夏小雨就闭上眼睡觉了。   不过时间还早,夏小雨也根本睡不着。   此时她不由想起学校另一个代课老师,和她一样是接家里班进的学校,不过人家已经被学校报上去了,一旦上面批复就是正经国家教师了。   农村小学一年级就一个班,那人和她一样是小学毕业,夏小雨因着“后台”硬一些,教的是一年级数学,是正课,那人只能教音乐画画体育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副课,教的是全校五个班级的,所以比她这个教正课天天有课的老师还累,但是永远出不了成绩,说出去都不像个正经老师。   可人家找到转正的门路了。   说不定以后两人就要掉个个,她去教音乐画画体育,人家教数学。   对方长得没她好看,能力也没她强,却比她更受其他老师和领导的喜爱。   活得更是有滋有味,经常穿新衣服、新鞋子。   她们俩最大的不同是人家在结婚前夕有了工作,她直接退了婚是单身女性,而夏小雨是已婚已育的妇女,在办公室和男老师讲话得时刻主意身份,不能像那人那样轻浮娇嗲。   同样是女老师,人家穿着体面光鲜,她吃个鸡蛋都要吵吵闹闹。   所以夏小雨后悔了,暴躁了,开始频繁地嫌弃、迁怒无用的丈夫。   好容易快睡着了,房门被拍的嘭嘭响,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夏小雨气得一脚将姚成田踹下床。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姚成田也动怒了,可门还在响,姚母也在喊,姚成田只得按住性子去开门。   原来是姚泉泉在吃晚饭时被饭桌上吵架的阵状吓着了,睡觉时又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便一直在哭闹。   姚母见是儿子来开门,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把小孙子给儿子,而是直接抱着他进了小儿子房间。   “小雨,你赶紧哄哄泉泉,看把他哭得,可怜见的别回头伤了嗓子。”   夏小雨躺在床上没动,姚母便空出一只手去推人,这下可把夏小雨火勾出来了。   她猛地坐起来,喊道:“姚成田你是死人吗?我都说了我不舒服,不舒服,你就不能哄着他,非要抱过来吵我,只有我长手了,长嘴了?”   姚成田还没来的及反应,原就对小儿媳有些意见的姚母听了这话彻底气炸了,从来没朝儿媳动过手的她抬手推了夏小雨一把。   “怎么说话的呢?”   夏小雨原本坐在床上,姚母气头上推人的力道有些大,夏小雨被推得倒在床上,虽然没受伤,可这一推深深伤害到她的心灵。   夏小雨一边爬起来要去挠姚母一边骂姚成田和姚家所有人。   好在姚成田反应过来挡在两人中间。   姚母看儿媳妇像疯了似的居然敢打她,简直是不孝至极,可听她哭喊着姚家欺负人要回娘家,要同姚成田离婚之类的混话一时也不敢计较了。   眨眼间姚成田脸上被夏小雨挠的一脸伤,在姚成田安抚下,夏小雨总算慢慢消停下来。   姚母张了张嘴最后忍住了,抱着被吓得哭不出来的孩子又出去了。   吵架声惊动了隔壁房的姚晴天,她原本一直在想姚母之前说的话。   听了一会见争吵的声音小了,姚晴天便丢开了没去管。   三哥姚成田是姚晴天见过对妻子最好的男人,可上辈子最后三嫂扔下丈夫孩子跑了,跑到城里做了有钱人的小情人了。   有些人心是捂不热的。   等外面彻底没有响动了,姚晴天拉开房门出来上厕所。   姚家前后都围了院子,厕所在后院拐角。   因着院子后面是坟地,原来的姚晴天从不敢在天黑以后独自上厕所,可做了十几年游魂,姚晴天啥都不怕了。   不想从厕所出来没走几步听到院墙上有个人幽幽喊着她的名字。 第11章 密谋   虽然临近中秋,可今晚是个阴天,风高夜黑的,突然从坟地那边院墙上飘来一声轻轻的呼喊。   姚晴天还真没吓到。   大概做游魂时听这人喊她的名字听多了,姚晴天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趴在她家院子墙头的人是谁。   脑子里堵了好长时间的回路好像也突然通了似的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   回过身果然看见赵军趴在那上头,根本不是什么鬼怪。   飘着的那十来年姚晴天也没碰到过同类,不知道是不存在还是互相不可见。   姚晴天踱步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你在那上头做什么?”   赵军没想真看到姚晴天,他以为她睡下了,晚上不会出门。   赵军凌晨一两点要起床赶往镇上,所以他一般从傍晚就开始上床睡觉,可是今晚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原本他能上山抓兔下河捞鱼,曾经他也有朋友的,特别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姚家三个哥哥,因着姚晴天的关系,他们曾经也有接触。   后来还是半大孩子的赵军接过大队里胡屠夫的杀猪刀开始干起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活,村里再没有小孩同他玩了。   除了懵懵懂懂的姚晴天一如既往亲近他。   姚家因为姚父在窑厂烧砖,能拿到不少烧废的砖,而姚家后面是大片的坟地所以这后院比她家房子盖得还早。   赵军时常趁着姚家大人不在家翻墙进来,小时候他会和姚晴天一起玩,长大了一些后,他更多的是趴在墙头看着姚晴天玩。   赵军头几年都是帮生产队上杀猪,特别是秋收后或是过年前,会大队上会杀猪给村民分肉,每到那时候基本每家每户都会有人提前去看着,等第一时间分肉。   姚家人自然也看了他杀猪的情景。   后来赵军无意中听到姚家人对他的评价,姚母更是吩咐三个儿子看着姚晴天不要让她和杀猪佬玩,赵军便来得少了,来了也只是趴在墙头看着,有时候趴那里几个小时都看不到人影。   自成了杀猪佬,毛兰花虽然不敢打骂他了,但是她喜欢在外面造谣生事,使得他名声越来越差,赵军甚至听到过哪家孩子淘气,家长哄不住就说再哭让杀猪佬带着他的杀猪刀来将你捆走。   每每这样说,孩子就不哭闹了。   自那过后,赵军来的更少了,更不会同姚晴天碰上照面,也不会同她说话,就静静看着。   姚晴天记忆来的迟好忘事,慢慢就不记得小时候天天陪她玩的大哥哥了。   赵军也是猛然听到两家要结亲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姚晴天这个女孩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是他二十年人生里唯一的温暖和救赎。   如果没有小时候姚晴天的救济,赵军早就饿死了。   如果没有孩童时她的陪伴和笑容,赵军说不定早在有能力的时候将毛兰花捅死了。   如果不是想靠近她,赵军不会计较那些难听的传言,不会想着法子扭转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   可他没有父母筹谋,没有亲友告诉帮助,在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些姚晴天就定亲了。   他的女孩居然要嫁给他最仇视厌恶的人的儿子。   赵军知道那段时间他内心很暴虐,杀猪的时候眼都是红的,几个徒弟都不敢靠近说话。   赵军最终选择放手这段不能言说的感情缘与一个炎热的午后,那天他也是从镇上赶回来,特地在姚家那个村头出了大路绕进村里支路。   他运气很好,碰到打猪草回来的姚晴天。   对方一边走路一边哼着好听的曲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两人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路面不是很宽,赵军扶着自行车停在那里,姚晴天也停了脚步。   她一张脸晒得红扑扑的,散发着健康快乐的气息。   赵军忍不住先开口:“打猪草?看着挺沉的,要不放我车上,我帮你把东西给送家去?”   姚晴天愣了一会,嘴张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不……不沉,不用了……谢谢你,赵大哥。”   终究是没了年少时的那份亲昵,虽然眼中没有惧怕,却多了一股生疏。   赵军闻言,也没坚持,他停下来,握了握车把手,让姚晴天先过,放低声音道:“那你慢点。”   姚晴天歉然一笑,正准备错身而过,赵军忍不住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同赵明的亲事是你自愿的吗?”   姚晴天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自然!”   爸妈兄嫂都说这是一桩特别好的亲事,纷纷告诫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了,自小驯良的姚晴天自然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哪怕有也不会在赵家人面前说。   如此想着,姚晴天还补充了几句家里对这件亲事的看重和对赵明的认可。   “他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是教师,教的还是高年级,我家里没有不满意的。   并且据说他马上能调去镇上小学了,到时候我就开个小饭店之类的……赵大哥你也在镇上干活,到时候来我开的饭店吃饭,我烧的菜还挺好吃的。”   这门亲事定下后,姚母就私底下同姚晴天透露过,家里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到时候什么都不制备,直接给钱让她收着,等嫁过去后跟着赵明去了镇上就能拿着钱做点小生意了。   这些年农闲的时候,姚晴天没少跟着同村人去镇上打零工,她觉得凭她的手艺和勤劳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对婚后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她那么善良美好,为了她眼中的光,赵军愿意同这个对他没有一丝善意的世界和解。   如此,赵军就彻底放下了。   可是今天,姚晴天改变想法了,她说她觉得赵明不是个好对象,她说她不想嫁给赵明了。   在家也睡不着,赵军便关上门摸黑来到姚家所在的村。   他必须来弄清楚下午那些话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赵姚两家同属于五谷乡,五谷乡有七个村,原本两家是在同一个村。   赵军外婆只生了两个女儿,早些年就过世了,外公生前是教书先生,他的妈妈余毓秀从小学习就好,也早早成了老师。   当初赵大强娶了赵军娘的时候赵家没有房子,赵大强便住到了   余毓秀家里,余家同姚晴天家在一个村子。   赵大强算是半入赘,说好第二个孩子姓余的。   赵军小姨嫁得早,后来外公和亲娘也相继过世,赵大强娶了毛兰花,他们依然住在余家房子里,直到余家房子破败到没办法修复他们猜才搬回赵家所在村子准备盖新房。   他们自然是不想带上赵军,但是又想赵军出钱只有带上。   而赵军呢,这些年已经找到收拾毛兰花的法子,何况他们住了余家房子那么多年,赵军自然要去赵家住回来。   这样一来两家在不同村里,中间还有宽阔的土地,隔得有些远了。   不过这点路,赵军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都能骑车来回。   原本,赵军也没料到这次能见到姚晴天,毕竟天都黑了,她肯定睡下了。   他不过是想来看看,却真的看到姚晴天来了后院。   姚家这房屋院子盖得早,是村里乃至乡里盖得最早的砖瓦房,在别人家还是土培泥房时,他家已经能用砖块围院子了。   这院子虽然不结实,可赵军爬墙的次数多,自然知道哪里能乘力,哪里不能碰,一旦碰了说不定就倒了。   此时赵军趴在西北拐角墙墩上,朝姚家屋里望去,没有灯光没有烛光,应该是都睡下了。   而后低下头,望着院墙下的姚晴天,轻浅却坚定地说道:   “我来是想再问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在今年秋收后嫁给赵明了?”   姚晴天仰头望着院墙上的那人,哪怕在黑夜中,那张脸却越来越清晰,脑子也在窜着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想着上辈子结婚那天的混乱失望和第二天的鸡飞狗跳。   她想起赵家那一群人恶心的嘴脸和赵军将毛婷婷捉奸在床时,一脸淡然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样子。   她想起赵军将毛兰花气得快升天时挂在嘴角的讥笑。   她还想起上辈子此人常年紧抿着的嘴唇和眼中的苍凉。   姚晴天越发坚定了脑子里的想法。   不过还需要细细筹谋,更需要眼前此人的配合助力。   “还是要嫁的,婚期都定了,我还是打算那天嫁到你们赵家。”   听了姚晴天的话,赵军眼中的光似乎熄灭了,人也变得没精打采。   所以那些话果然是他的臆想出来的是吗?   也是,赵明看上去多优秀,长得也好看,不像自己,风吹日晒皮厚肉糙的,手上还总带着一股猪油的味道。   赵军抬起头,正想让姚晴天回屋,他看着她回屋后再离开,不想那小姑娘朝他招了招手。   赵军确认了,不是摆手,是招手。   让自己下去进院子?   行动比脑子反应快,赵军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已经站在姚晴天身前了。   姚晴天示意赵军弯下腰,府身过去对着他耳边小声说了好一会话。   赵军听完后,人是傻的,好半天都不知道直起腰,就这样仰着头愣愣地盯着姚晴天。   姚晴天不担心赵军不同意,毕竟他那么仇视毛兰花,能让毛兰花憋闷一辈子气一辈子的事他肯定愿意无条件配合。   何况等以后,他还会发现两人合作的更多好处。   “刚才的话,你谁都不要说,等我想清楚细节再同你商量。” 第12章 策划新戏   赵军自然是点头应允可是他依然站那一动不动。   姚晴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看赵军那呆愣的样子忽然觉得挺可爱的。   她家里人要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怕是觉得她眼瞎了。   姚晴天示意赵军可以离开了,她得回屋里好好想想思索完善一下细节。   赵军转身爬上墙头,而后又回过头来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话,你真的确定不会嫁给赵明了?”   姚晴天给了赵军一颗定心丸:“我自是不会骗你。”   “那我明天还从镇上回来,你再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做?”   姚晴天想了想点了点头:“明天下午我去后面打猪草,你去那边找我。回去早点睡觉,路上注意安全。”   “我看着你进屋再走。”   姚晴天没坚持,转身回屋了。   赵军并没有回赵家,他现在非常亢奋,想来回去也睡不着,便直接将丢在一旁的自行车架过来骑着去镇上了,如果有人经过还能听到不苟言笑的杀猪佬他在唱歌,只不过赵军大概有些五音不全,真听到怕是会把人吓到。   而姚晴天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开始复盘上辈子的事。   她出嫁时除了几床喜被和村里一些小姐妹送的小物件没有什么实质的嫁妆,赵家给的聘礼也轻薄,都花在了酒席上。   结婚那天晚上,赵明得知她身上只有一百来块钱脸色就难看起来。   那钱是她辛辛苦苦存了五六年剩下的,在新婚夜被闯到新房里的毛兰花搜刮走了。   出嫁前,姚母反复告诫她嫁人了要孝顺公婆体恤赵明,要勤快驯良,要事事妥帖。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让人觉得姚家不会教女。   可姚母没告诉她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回门那天,家里隆重地招待了新女婿,赵明也一改前几天私下的冷脸,衣冠楚楚。   姚晴天找到机会私底下同姚母说了一些在赵家的不适,姚母觉得她是新嫁妇还不适应,等过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还说就知道她没大嫂会来事,让她多学着点,等去镇上日子就松快了,到时候再生个大胖小子就能站稳脚了,在毛兰花面前也硬气。   到底疼她,看她身边一点钱没有开箱子拿了五十块钱给她。   钱放在床上的时候,大嫂正好抱着三岁的小儿子姚浩浩进来看见了,她误以为是回门的姑姑给侄子们准备的礼,拿走了二十。   剩下的钱,姚晴天最终也没拿,她想她大概也没有花钱的机会,毛兰花知道了她有钱只怕又会抢走,还会说很难听的话。   虽然嫁过去时间还短,对赵明还不算了解,但是姚晴天有一种直觉,赵明不会带她去镇上。   后面的日子就如她新婚日预料的那样晦暗。   苦难的日子在她和毛婷婷前后脚生下孩子时达到了顶点。   同样是七个月早产,毛婷婷生的是白胖壮实的男孩,她因孕期营养不良生的女儿羸弱多病。   孩子三天两头生病,她整夜整夜不敢睡,白天不顾脸面找能找的人讨要钱财给孩子看病拿药。   后来村里赤脚医生主动同她说起他们家买肉都是记账年底找赵军结算,她要是手上紧张有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记账,赵军同意的,年底对账冲销。   如此姚晴天终于得以喘息,再不用为了要钱、借钱备受奚落。   并且那段时间毛兰花被赵军刺激得顾不上折腾她,还因为被笑话赵军的儿子长得白胖而赵明闺女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时常去赵军房里偷奶粉给女儿吃。   姚晴天过意不去,拿着毛兰花偷来的奶粉准备还回去的时候听到赵军和毛婷婷在房里吵架,大多是和是毛婷婷在骂骂咧咧,赵军没发出什么声音。   姚晴天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毛婷婷生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赵军的,毛婷婷骂赵军不是男人。   自那次听到这事之后的一段时间姚晴天总忍不住关注两人,果然慢慢有流言在村里传开了,越演越烈,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赵军不行,正因为他床上不行心里有问题,是变态,一回来就折磨毛婷婷,喜欢打她。   人们开始同情毛婷婷开始在背后笑话赵军,似乎因为他不行也不觉得他可怕了。   后来就是毛婷婷卷着赵家的钱财跑了,村里人茶余饭后说得还是赵家一大家子的闲话。   那段时间姚晴天日子反而好过了起来,甚至有闲情看戏。   而赵军回来的次数明显增多,姚晴天发现赵军很神奇,只要他回来,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视线内毛兰花就能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旦他开口说两句话,保准毛兰花心肝肺哪哪都疼得冒烟。   姚晴天越想越激动,上辈子她看到毛兰花这个老巫婆气得跳脚只能暗暗在心爽,还时常反思自己内心是不是过于阴暗,作为晚辈是否太过不孝。   可如果她成了赵军一方阵营里的,就可以光明正笑着看毛兰花哭,甚至可以煽风点火、出谋划策。   因为毛兰花是从小虐待赵军的后娘,村里人哪怕看不过眼也不好站出来指责他们做晚辈的不孝。   赵军的杀伤力她是见识过得,那绝对是杠杠的。   他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那方面不行,可等她做了赵军媳妇,只要她不说,谁人能知道?   赵军有那方面的疾病与她来说其实还是好事,这样她就不会怀孕了。   曾经的姚晴天是如此地坚信她以后一定会是一位好妻子、好妈妈,可现实将她击打得粉碎,她厌恶她的丈夫,她拿她的孩子束手无措。   那个孩子自从怀上的那天就让她吃尽了苦头,刚出生的那几年更是让她耗尽心血一度身心俱疲近乎崩溃。   后来她死了,再也护不住了,那孩子连赵军都拉不回来执意走上了弯路,她眼睁睁看着她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所以何苦要生孩子,让她惘来这人间走一趟受尽苦楚?   赵军那方面不行,她不生孩子还不会被苛责,多好。   姚晴天又想到赵军的营生,他可是屠户,以后两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她吃他的肉不过分吧?   赵军肯定会同意的,之前就说她烧菜给他吃的话,一人出肉一人出力,不用掏钱。   等她真嫁给了赵军,以后还不是想吃肉就吃肉,想喝汤就喝汤?   这样想着赵军这个对象真不错,真不知道毛婷婷是怎么想的,男人行不行的有什么好抱怨的,能吃香喝辣不比什么都强?   也是等毛婷婷跑了后,姚晴天才知道她之所以赖着也要嫁给赵军是因为她在家做女孩时勾三搭四,名声很差,根本嫁不出去。   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关于毛婷婷新的艳情流出,连她儿子生父可能人选都扒出来了,甚至有人去毛家要过孩子。   那孩子虽然父不详可的的确确是毛婷婷亲生的,身上留着毛家人的血是毋庸置疑的。   而毛兰花娘家没有亲兄弟,她们三姐妹也没有招赘的,毛兰花正愁娘家要断了香火时毛婷婷跑了,那孩子便被毛兰花抱回娘家交由本该是孩子的二外婆养。   听说毛婷婷早些年小产大出血后差点丢了性命,所以后来又怀上后就不敢再打掉孩子了,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已经珠胎暗结了。   不过日子还浅,怕连毛婷婷自己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但是据说和她相好的其中一位男的家中已经发现两人的勾当,那男人的媳妇很泼辣,已经联合娘家人朝毛家发难了。   毛家现在应该急于将她嫁出去,怕是已经把注意打到赵军这个倒霉的冤大头身上了。   上辈子她结婚第二天一早便被吵闹声惊醒,姚晴天清楚地记得她循着声音走到赵军房门口时看到房里一地狼藉。   赵军一脸伤面无表情站在窗边任由众人对他肆意谩骂,毛婷婷衣不蔽体坐在床前脚踏案板上嘤嘤直哭,毛兰花搂着毛婷婷一起一边哭一边骂,而赵大强扛着扫把气冲冲进来对着赵军劈头盖脸打……   那天毛婷婷联合整个赵家演了非常热闹一场戏。   姚晴天想,她该在同一天还他们一场更热闹的大戏。   毛婷婷不是想嫁人吗?想必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更合她的心意。   再说像她那样自私自利、寡廉鲜耻的人,威逼利诱谁便哪一招都好使。   为了省钱,姚晴天相信赵军很容易说服毛兰花让他们四个同一天举行婚礼。   赵军常年给人杀猪,不知道吃了多少杀猪饭喝了多少酒,就这却遭了毛兰花的算计被灌醉了,后来姚晴天再没有见赵军沾过酒,但是她听说过,赵军的酒量深不可测。   如今如果赵军乖乖答应了娶毛婷婷,毛兰花必不会再作妖来设计陷害他。   让赵军将文弱的赵明灌醉想来是易如反掌的事,到时候再来个李代桃僵,入夜后将她和毛婷婷调换过来就更容易了,毕竟赵军和赵明的房间正对着就隔了一间堂屋。   然后就坐等第二天好戏上演了。   上辈子毛兰花提前安排了毛家和赵家人来看戏,这辈子该轮到她姚晴天来安排了。   到时候叫谁过去好呢?   曾经姚晴天出嫁是大哥送的嫁,之前三兄弟还争论过,因为送嫁的兄弟不止可以多吃两顿酒席还能有一笔礼钱拿。   这次姚晴天打算到时候让三个哥哥一起送嫁,最好是第二天早上大嫂也赶过去吃席。   陈玉的确很有想法和手段,早前姚晴天没能学到一二,如今她要好好学习起来,不止要学还要学以致用。   第二天一大早,姚晴天活力满满地出了房门,碰到大哥大嫂还主动打招呼,声音清脆,笑容满面。   陈玉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思量:小姑子怎么好似又恢复正常了?   姚晴天才不去管这个心眼多得和筛子似的大嫂在想什么,她上前揽着姚母的胳膊,不知道说了什么,一早拉着脸的姚母同她去了厨房。   母女俩亲热得很。 第13章 前路未知   姚晴天自然知道姚母大早上拉着个脸是因为昨晚三哥房里吵架的事。   此时他们房门还紧闭着。   三个嫂子中,姚母其实最不喜欢夏小雨,可人家是独生女还有份体面的工作,姚母只得供着。   可姚母又是那种非常传统或者说愚昧且固执的农村妇女,在她的观念里哪怕长辈有错那也是长辈,做晚辈的不应该跟长辈计较,否则就是不孝,村里唾沫钉子都能淹死你。   姚母的心思,姚晴天再了解不过。   刚刚她对姚母说的是她昨晚思考了一夜,想出了一些好点子能缓解家里的一些难题。   女儿阴阳怪气了好些天,如今好似又变回了那个依赖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满眼乖顺濡慕,姚母心里首先舒服了。   儿媳再多再好,她们对婆婆也不可能像女儿那样亲昵。   母女俩手挽着手去厨房路上碰到了洗衣服回来的二嫂,姚晴天乖巧地喊人,然后懂事地说:   “前两天我身上不舒服,害得二嫂格外辛苦,从今天开始二嫂不用再抽空去打猪草了,后院还够中午用的,下午我去割新鲜的回来。”   高兰妹听了自然满脸高兴,她嫁的是不受重视不受喜爱的二儿子,生的三个又都是女孩,总觉得低人一头,有什么脏活累活只得抢着干。   姚晴天耍性子这几天最累的就是她了,可她不敢有丝毫怨言。   姚母难得和颜悦色夸了二儿媳妇两句,然后点了点姚晴天的额头,笑着说她以后可不准再耍小性子。   出堂屋之前,姚晴天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神色难辨的二嫂,脸上露出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   这对夫妻,勤劳惯了,二哥最是愚孝,二嫂人也不坏除了私底下总是抱怨家中不公,上辈子辛劳一辈子倒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辈子就把家中最让人眼红的窑厂工作给他们这一房吧。   厨房里,母女俩在做一家子的早饭。   锅里水还未煮开,姚晴天蹲在灶台下烧火的姚母身边,撒娇道:   “妈,我昨晚想了一夜没睡好,下午打算去后面打猪草顺便拾些柴禾,我待会上午小小睡一会行不行?”   “你刚刚还打包票说不犯懒的。”   “没犯懒,就睡一小会,昨晚没睡好。”   “想事情?你之前说……”   姚母还没说完,姚晴天就趴在她耳边小声嘘道。   然后两人靠的更紧,姚晴天一脸关切地小声说:   “我昨晚听到三哥房里吵架,说是爸窑厂的工作以后传给三哥。”   这事自然不是姚晴天昨晚听到的,吵架声音是比较大,但是隔着一面墙,许多话听不清。   “哪怕你和爸有这想法也往后拖一点,大嫂同她娘家妹妹夸过海口,这工作板上钉钉是大哥的,你们这一弄,大嫂能同意?到时候大哥和三哥说不定要生嫌隙。”   姚母哪里知道她只是私底下同老三透露了一点这个意思,老三居然早早同媳妇说了,还闹得女儿都知道了。   想着大儿媳那不能吃亏的性子,姚母一时也有些慌。   姚晴天见状接着往下说道:   “所以我说你们先把这事放放,等大哥有了更好的工作,大嫂自然也不会盯着那烧窑的活。”   “现在和前些年形势不同了,现在那些大城市都鼓励青壮年自主创业,做生意不再是投机倒把了,听人讲城里卖个盒饭,一月比人工厂里的正式工一年挣得还多。”   “大哥和大嫂那么精明,做生意还能不挣钱?等挣到大把的钱腰包鼓了孩子都送到镇上读书了他们还至于惦记老家里这三瓜两枣吗?”   姚母被说得心思活泛了,不过到底阅历丰富。   “这做生意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咱们家一没商铺二没资本,就你大嫂那厨艺……只能说普通。”   “眼下就有个好机会啊,再说我也没想让大嫂去卖盒饭。   你看我们家现在吃喝也不愁了,旁人家只要不是太懒散的也差不多,咱老百姓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平常熬狠了吃点好的补补也不是奢望。   赵明大哥都说了,现在镇上买肉的人越来越多,他每天比往年同期多杀一头猪但是依然没得剩肉往村里卖的。   我们村还好一点,偶尔能让赵大哥带一些,像是蔡洼沟那些更偏远一点的地方那真的是有钱也难买到肉。   你说要是大哥和赵家大哥合伙,他每天去镇上背肉回村里沿路叫卖,能卖不掉?   这样村里人吃肉也方便,大哥也有进项,你就说这是不是一份比窑厂轻松来钱快的活?”   姚母眉头依然皱着:“你大哥也不会杀猪,靠从赵军手上拿肉做二道贩子,那赵军同赵明不对付,他会那么好心带你大哥?”   “什么对付不对付的,那都是你们以为的。他们可是彼此唯一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赵大哥顶多和后娘……不是,顶多和兰花婶子有些隔阂,可不管怎么讲兰花婶子是长辈,赵军一个晚辈还能一辈子记恨长辈?何况还有同骨血的赵明在中间调和,他们根本没你以为的那样水火不容。”   姚母听了觉得姚晴天说得也对,自古后娘难做,毛兰花年轻的时候的确有些苛刻,可如今都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赵军毕竟是晚辈,也不能一辈子揪着长辈这点错不放。   所以姚母认同般地点了点头。   “赵明都说了,以后他去了镇上肯定要和他大哥相互扶持的,要不然你以为赵大哥为什么给我们家称肉时秤都是翘得老高老高的?还不是看在赵明的面子上。”   而后姚晴天瞟了姚母一眼:   “你不会真以为是赵大哥就想着用那点子肉拉拢我们家站到赵明对立面去吧?赵明可是姚家准亲姑爷,人们常说女婿相当于半子,是人都知道哪怕是真金白银收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赵大哥能不明白?他要明白能每次多给一两二两的肉?”   姚晴天此时在心中想别怀疑还真就是这原因,可惜上辈子的她传统愚昧,注重名声,不敢附和怕有违世俗人伦遭人耻笑唾骂。   姚晴天面不改色地总结道:“赵大哥多给肉纯粹是为了给他兄弟做脸。”   “你说的也对。”   姚晴天正想再接再厉说两句,姚母一拍大腿:“糟了,锅里烧糊了!”   姚晴天方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掀开锅盖,米汤已经是干了,大概因为灶里火太大,锅底已经有焦香味传出来。   姚晴天赶紧从水缸里舀来一大瓢水倒在锅里,然后一边用锅铲搅着一边说:“没事,就当早上吃粥吧。”   五谷乡坐落在鱼米之乡,水多田丰,能打鱼能收稻,旱地夏收小麦秋收棉花,还夹杂着油菜玉米高粱,可以说是一年四季没有真正闲的时候,只有正忙和更忙,所以自丰收年后这一带的农民家庭一日三餐都吃大米饭,早上也不例外,要干一上午的活,喝粥的话根本不抵饿。   可今天姚家不喝粥也得喝了,好在这粥烧的还算黏稠,配上一些自家自的小菜,到别有一番滋味。   姚晴天还磨着姚母煮了一小框白水蛋,不止孩子,连大人都能人手一个。   也算是缓和同三儿媳之间的关系。   至于脸色黑透的大儿媳,这会姚母不担心了,老大以后可是要赵家带着做生意的,到时候挣到钱了陈玉哪里好甩脸色给晴天看?   女儿说得不错,这鸡蛋吃在自己人嘴里它不香吗?   当然姚母总是想做得个个儿媳都说不出闲话来,所以她同大儿媳解释了一番:“到时你妹妹你弟媳娘家肯定都要拿鸡蛋,这鸡蛋也的确不耐放,不如你多准备点面和糖,布料也拿上一些,一样体面好看。”   陈玉还能说什么,看了饭桌上小叔子一脸伤也知道两夫妻有官司,公婆怕是真考虑将窑厂工作给老三。   这种时候,陈玉也不好去在那些小事上发难,闹赢了也就得一篮子鸡蛋,还是送给弟媳吃的,犯不着。   就这样一家人心思各异吃完早饭,下地的下地上班的上班,姚晴天将家里简单收拾一番,关了院子门让六个孩子大的带着小的玩,她回房间补觉了,她昨夜没怎么合眼,这会是真困了,再说她还打算中午早点送饭然后去打猪草呢。   这一觉姚晴天什么都没想安安稳稳地睡了两个小时,起身后先看了眼六个孩子,除了身上脏得不成样玩得挺好的,反正现在他们几个的衣服也不需要姚晴天洗,她就没有太过约束,让他们自由自在的接着玩,她去菜园子摘菜准备做午饭了。   姚家有两处菜园,一处就是后院里还有一处在村子东南拐角的荒地上。   五谷乡相对而言土地宽广人均能分到的田地一两亩,一些带着沟沟畔畔一下雨就涝还夹杂着坟包的荒地没人管,谁家占了就占了,姚家也占了这么一块面积约有五六分的荒地,作为菜园子。   姚晴天今天就选了这个远一点的菜园子,到这个菜园子去要经过一条又窄又长的小路,这小路有两条河沟围着,河沟里原来的土被两边占地的人家挖了,填起高高的堤坝。   小路一边是布满杂树坟包的荒地一边是种满棉花的土地,行走在这条路上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以往姚晴天每次到这个菜园子来都会喊上大侄子和大侄女,这次她想快点,就没带上小孩子,但是她带了菜刀。   不赶巧,姚晴天正走到小路深处前方传来自行车铃声。   姚晴天已经不怕黑夜不怕鬼了,但是这世上有一种人比鬼可怕。   姚晴天一边握紧菜刀一边用力跨过小沟,准备从远离小路的荒地上走,必要时找个能遮盖的坟包躲一躲,等人走过去再说。   自行车铃声越来越近,突然停了,姚晴天头皮一紧正准备拔腿就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晴天,别怕,是我。”   姚晴天惊喜地转过身,一颗慌乱的心安定了:“赵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早?你平常不都得下午三点多才回来吗?”   “今天肉卖的快,我就早早回来了。”   实际上,赵军一早杀好猪,卸成块忙过早上人最多的那段时间就把肉铺交给几个学徒骑车赶回来了。   赵军把自行车掉个向问道:“去菜园?我也没什么事,陪着你一起。”   姚晴天点点头,两人便一个走在小路上一个走在荒地上,并行往东边走去。 第14章 烤肉   这条路上少有人经过,两人从刚才相遇的位置走了两百多米到了姚晴天家菜园子里。   姚晴天从荒地里跨过河沟回到小路上,然后小心地走上两条木棍搭成的小桥进入菜园子。   赵军在身后虚扶着,等姚晴天安稳站在里面后他提起自行车直接跨进去了。   菜园子四周围上了篱笆,篱笆上爬满扁豆角和丝瓜禾,蹲在稠密的地方就算路上有人经过也看不到菜园子里有人。   何况菜园子里还有两座并列的土坟,那里面住的是姚晴天爷爷奶奶。   赵军将自行车打倒放在地上,然后看着姚晴天大概是想摘茄子忙走过去:“这个叶子上的毛沾到身上很痒,我来帮你。”   姚晴天便站在那里没动,其实那是秋茄子,比夏季的禾杆矮上许多,叶子也小,注意点不会碰到。   不过两人现在已经初步达成合作关系,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你中饭还没吃吧?待会回上湾村吗?要是不回去我回头去找你时给你带点饭菜。”   赵军手上动作顿了一会道:“回去也没什么事,那边也不会准备我的饭。”   姚晴天便点了点头,问道:   “那你喜欢吃茄子吗,还是炒冬瓜?   对了,我家早上吃了火葱头,我腌制的火葱头可好吃了,酸辣可口,吃起来嘎嘣嘎嘣脆的,带时候带点你一定要尝尝。”   赵军听了也笑了。   “好,到时候我一定认真品尝。”   “茄子就好,我喜欢的。不过我带回了一些肉,这也不能放,你中午拿回去烧了?”   姚晴天听了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想吃肉,可这天天吃肉,家里人肯定觉得不正常,肉那么香一旦烧了也瞒不住。   “不是说今天肉很早就卖完了吗?”   赵军有一丝心虚地转开目光,道:“落下的,就一小块。”   赵军也知道当前处境还不适合天天送肉给姚晴天吃,可他看到漂亮的五花三层就忍不住留了下来。   姚晴天跑去自行车边扒开看了一下,依然是腰条,肥少瘦多那一小段,的确不多,看着就一斤的样子。   姚晴天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小跑到赵军身边激动地说:   “我知道怎么办了,待会肉我先拿回去处理腌制一下,下午去我家后面那个荒地里我俩烤着吃。”   她还没吃过烤肉呢。   五花肉那油脂烤出来时滋滋的响声,还有那金黄的色泽,哦……姚晴天赶紧摇摇脑袋,不能想,再想她口水要流下来了。   “你下次在镇上帮我看看有没有孜然粉、胡椒粉之类的调料,有的话帮着带一点回来。”   “以后我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姚晴天看到赵军笑了,不是那种仅仅勾起嘴角的讥笑,而是深达眼底、暖暖的充满着喜悦的笑。   是一种姚晴天从没见过的笑。   不知为何,姚晴天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赵军不知道上辈子他也过得很不好,他都没有笑过。   自己好歹前面过了二十年傻乐的日子,赵军却从小就在棍棒下求生,为了养活自己他小小年纪就拿起了杀猪刀。   旁人只知道做杀猪佬有肉吃,可谁人能体会那份工作的难处?   姚晴天拼命忍住了鼻头那股酸意,偏过头看向菜篮子。   菜摘够了,赵军提着从菜园子里跨到小路上,姚晴天提着先走,赵军准备在原地等一会免得两人走一起被人碰到了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姚晴天嘱咐了一番,转身前又交代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要多像今天这样笑笑,还有少喝酒!”   才说完,赵军眼中又露出刚刚那样的笑意,姚晴天看着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这样听话,他们一定能合作的很好的。   往后余生也值得期待不是。   有赵军在后头看着,姚晴天从这条小路上走回去也不再害怕了。   她回到家快速洗菜切菜腌肉,然后饭烧好后自己也忙着不吃,先装了一提篮饭菜送到地里去。   农村的孩子散养惯了,姚家孩子多,大的完全可以带着小的,以往姚晴天也天天需要外出送饭、割猪草、洗衣服什么的,孩子就锁在院子里让他们自己玩。   姚晴天从地里回来,看着几个孩子吃好饭,吩咐他们困了就集中一起到爷奶房里睡然后就背着装了东西的竹篓出门了。   走过姚家房子便远远看见赵军在一边的荒地斜山坡上坐着,自行车大概藏在那个丛林里了。   姚晴天也没打招呼,径直往荒地西北边的山脚走去。   这一带河沟很多,时不时夹杂几处小小的浅浅的池塘,高高的芦苇遍布,就是杂草也能有一米高,人走进去就没影了。   原来姚晴天打猪草从不往这边来,不过今天她知道赵军会在身后看着,什么都不担心,边走边哼起了歌儿。   和赵军的五音不全相反,姚晴天的歌唱得非常动听。   赵军屏住心神想去听那如天籁般的声音,可惜两人离得有些远,听不清。   一路全副心神在前面那道身影上没注意到脚下,要不是他腿长反应敏捷,差点一头栽进河沟里。   姚晴天找到一处隐蔽的好地方停了下来,后面是没有路的山,山面陡峭,侧面是密林,真有人过来,赵军钻到密林里也是找不到的。   姚晴天的计划是她和赵军在外人眼中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她给姚母洗脑的那样,赵军是因为亲兄弟赵明才和姚家有些往来。   赵军和赵明,老师和杀猪佬,在村民眼中自然觉得赵明受人尊敬,而赵军固然小时候可怜,如今却也过于残暴和可怕。   如果和赵明定了亲的女孩公然在婚期之前同赵军勾搭在一起,所有人都会来唾弃咒骂女方,就是他家里也不会理解,说不定会觉得她疯魔了,只会关着压着让她嫁给赵明。   这个社会就是对女性更苛待,攻击起女性也更加容易,特别是牵扯到这种男女关系,男的一般轻轻放过,女的会被一辈子揪着不放。   上辈子的毛婷婷就是如此,她虽然放荡,可又不是她单方面放荡得起来,哪怕扒出那些男的,被拿出来骂的永远只有毛婷婷,因为她是女的。   她弃赵明转投赵军怀抱的话,对心高气傲的赵明或许有些杀伤力,可毛兰花本来就是不问是非的老泼妇,一旦她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更会气焰高闹得她和整个姚家不得安宁。   这并不是他们要的结果,也达不到报复毛兰花作用。   她要毛兰花以后看到她一次就难受一次,还不能说什么,因为姚晴天也会是受害者,还是受赵家从小苛待赵军所累。   反正赵军已经白白担了恶人的名声那么多年,那么就坐实它,也不枉毛兰花这些年兢兢业业的造谣生事。   所以为了事发后仍然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她和赵军的关系暂时不宜被人发现,并且赵军还要散发出一种他要和赵家和解的信息。   因为后续许多事操作起来需要两家人有这样的认知。   此时赵军已经在一处干燥平坦之地堆砌简单的土灶了,姚晴天也将竹篓里东西整理出来。   姚晴天一边让赵军先吃点饭填肚子一边开始烤肉,茄子非重油不好吃,因着下午还有五花肉,所以姚晴天还是单炒了一份冬瓜,能刮油解腻。   那五花肉被姚晴天削掉皮切成长长的薄片,用酱油、料酒和少许食盐腌制过了,可惜家中没有花椒、辣椒面。   因着材料有限,姚晴天做的简单,她拿了一个铝制的汤罐盖子来做烧烤盘,不用放油将肉皮反过来铺在盖子上,然后将肉片一块块摊平在上面。   赵军捧着海碗蹲在姚晴天身边大口扒着饭。   姚家饭他小时候吃过不少,那时候是姚晴天偷偷给他留的剩下的杂粮饭或是菜饭,而姚晴天煮的饭菜他还是第一次吃到。   赵军不会形容,只觉得油焖茄子也好清炒冬瓜也好都是从来没吃过的美味,当然还有那浸泡在红辣椒酱中的火葱头,的确像姚晴天说得,嘎嘣嘎嘣脆,超级下饭。   赵军看姚晴天一直在忙着,她带来的饭菜也多,想来自己也还没吃,犹豫了一会捧着碗凑到她嘴边:   “要不,你也先吃点?”   姚晴天才张开嘴被赵军扒拉了一筷子饭菜进去,便不要吃了。   她目不斜视紧盯着开始滋滋响的红烧肉,道:“你先吃,我得留着肚子吃肉!”   赵军并没有听:“不行,得先吃点饭菜垫垫,那肉太过油腻了,赶紧趁热再吃两口。”   姚晴天便真的就再吃了两口,然后怎么也不吃了。   “好了,我烧饭的时候喝了一碗粥,垫过肚子。”   说完姚晴天夹起第一片已经烤焦泛黄的红烧肉到赵军的饭碗里。   “尝尝,虽然调料不齐,相信味道不差。别烫着了!”   毕竟是姚晴天辛辛苦苦做的,赵军本想等肉自然冷凉一点夹给她吃,不想他还在试探那块肉烫不烫时人家已经夹起第二块肉塞进嘴里了。   一边哈赤哈赤呼着气一边鼓着嘴不停咀嚼着。   “果然,烤出来的肉就是香!”   说着没等嘴里肉咽下,她又去夹起第三块在空中摆着散热。   姚晴天这次动作稍慢,小心吹凉了些方塞到嘴里,细嚼慢咽,细细品味,好吃到眼都眯起来了。   赵军看得都忘了吃那第一块出锅的肉,姚晴天好奇看了眼一直举着肉不动的赵军嘟囔道:“吃肉都不积极,思想肯定有问题!”   “大老爷们吃肉有啥好矜持。”   姚晴天说这个是想起族里一位姐姐。   表姐没嫁人前去婆家认门,在饭桌上就故作矜持,说她是女孩子不爱吃肥肉只爱吃瘦肉,肥肉油腻她吃不下。   那次她倒是如愿吃的都是瘦肉,可真嫁过去后,哪有瘦肉给她吃,她婆婆还说肥肉油腻,沾荤油的菜都不敢让她吃,那姐姐出嫁后一两年都沾不到荤腥熬得直接哭回娘家。   原先姚晴天想起这一幕觉得挺好笑的,但是自己经历过才知道其中苦楚。   姚晴天夹起一块肉直接塞进赵军嘴里,嚷嚷道:“吃,不喜欢吃也给我吃!以后我做什么你吃什么,不许挑!”   赵军一副要吐不敢吐的样子,姚晴天直起身子,眯着眼,沉着声问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姚晴天哪怕其他不行,这厨艺是绝不容污蔑的。   赵军硬着头皮将肉咽下去了,然后小声委屈说道:“好吃是很好吃,只是……有点点烫。”   姚晴天听了,转头看了铝盖上滋滋冒油的肉片,傻眼了。   不想这一表情取悦了赵军,他噗呲一声又笑了出来。   姚晴天听到笑声嘴硬道:“吃你的菜去吧,这肉我自己吃了。”   过一会又补充道:“火葱头别吃了,那个又咸又辣,回头嘴里疼别怪我。”   还嘟囔了一句:“笨死了,烫也不知道吐出来。”   两人吃完饭就开始小声讨论计划,大多是姚晴天在说赵军在听。 第15章 没安好心   姚晴天虽然知道很多事,像毛婷婷应该已经有孕在身了,她这段时间和哪些人有染等等,可她不能直白说出来,毕竟连毛兰花都不清楚的事,她一个不相干的姑娘咋知道得那么清楚。   姚晴天只能说因为毛婷婷急于嫁人,毛兰花准备算计赵军娶她——这个可以说是上次去赵家认门时听到的。   至于毛婷婷的实质把柄就要赵军去探寻出来,他卖肉的,哪个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一些。   “我猜毛婷婷应该是私生活不检点,要不然她各方面条件也不差怎么会嫁不出去?你上次还说她以前就同赵明亲过嘴——反正你从这方面着手,肯定能查出点什么。   她肯定也乐意嫁给赵明,说不定都不需要你要挟,她就愿意同你合作了。”   两人讨论了一个小时总算是方方面面的细节安排都说清楚了,姚晴天也说累了喝了口水说要躺在草坪上歇会。   赵军便提着竹篓在姚晴天周围帮她割猪草。   姚晴天躺在那里看了会蓝天,然后望向勤劳割猪草的赵军坦诚道:   “这事最后总归要你扛下来,怕是后面你名声更难听了,不过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以后的日子我会补偿你的。”   姚晴天自然知道方案与赵军而言,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线,可终究只能他来抗。   姚晴天曾经总是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让旁人吃亏,可死过一次,她变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首先得护住自己,哪怕被说自私自利她也不在意了。   可赵军于她而言总归是不同的,他是她身处孤寂黑暗人生时的一盏灯,让她还能感受到光和热,让她觉得这人生不全事不值得。   “我一点不觉得吃亏,你说了好几种选择,我最喜欢的就是我们现在选的这种方案。”   姚晴天听了故做蛮横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就觉得你吃亏了,受委屈了,我就是要补偿你!”   “那自然是听你的。”   然后赵军又笑着说:“其实我更向往计划出现意外生变后我提刀抢亲的预案环节。”   只要在脑中想象那个场景,赵军就觉得通体舒畅、热血沸腾。   姚晴天笑骂道:“到时候你就彻底出名了,不止能止小儿啼哭还能让大人绕道走了!”   说了要补偿赵军要对他好,姚晴天便不再躺在那里看蓝天白云,爬起来同赵军一起打猪草。   两人四只手干起活来就快了,竹篓分分钟就满了。   姚晴天便带着赵军换了块地,开始拾柴禾。   中秋时节,这荒山野地有依然绿叶葱葱的树木也有开始枯黄的植物,之前因为要生火烤肉,所以姚晴天挑的是低洼潮湿偏绿色的地方,现在猪草也割好了,火也彻底浇灭了,两人要找相对干燥的地方,拾一些枯枝干草。   也不需要拾太多,意思意思拾一些好回去交差,虽然家里不缺柴火,可姚晴天不是要努力改回原来勤俭节约的好形象给家里人看吗。   这个点路上一般也碰不到什么人,特别是这一片荒地,便由赵军拎着,到了姚家后院,姚晴天回到家从里面打开后院常年闭着的木门,将东西提进来。   此时差不多是下午三点钟,正好平常赵军从镇上赶回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他便从草丛里拖出自行车,骑上车子往南边上湾村去了。   像往常一样,赵军径直将自行车停在西边属于他的堂屋里,拿锁锁上然后扛着铁锹拿着围兜往地里去了。   毛兰花见了只当他惦记地里刚刚成熟的红薯,亏得昨天她还以为这继子改性子了,不再一回来就扒家。   不过惦记着明天过节的猪肉和侄女的婚事,毛兰花决定暂且忍了,反正吃了她的迟早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五谷乡几个村子都在那条布满石头渣子路的西边,村与村之间和村子西边都是大片土地。   上湾村南边土地尽头的村子就是毛兰花娘家。   为了公平,分地的时候每家都有远有近,所以都是狭长的一块,像是赵家这一块地足足有两亩,但是只能分出两垄,一拢就一亩可见它有多长。   像旁人家一样,这块地分成好几段,最近的一段大多拿来做菜园子,然后有种红豆绿豆的,有种棉花的,赵家在最南边也就是最远的那段地里种的是红薯。   毛兰花才不愁这么远,红薯那么重怎么扛回家,种在这头最主要是为了方便她娘家时常来挖一点。   赵军的确是来到红薯地里,这块地就在毛兰花娘家屋后,他过了石板桥就到了前湾村。   赵军自然是来摸排毛婷婷情况的,姚晴天说了好多次,毛婷婷是这事的主要推手,有了她暗地里配合,那就事半功倍。   所以赵军来探访一下情况,他得知己知彼,有百分百把握才能动手。   这一带前前后后的村子,赵军都来杀过猪,毛兰花娘家赵军自然记得清清楚楚,毕竟去年年底他拿着砍刀来将肉扛回去的。   赵军熟门熟路摸到毛家附近,然后发现毛家居然围了不少人,挺热闹的。   赵军找了个不显眼的偏僻角落蹲着观察情况。   毛家门前骂声挺大的,不需要赵军去打听便听明白了,原来是毛婷婷勾搭了有妇之夫,被人家发现了,那妇人正带着娘家人已经将毛家砸了个稀巴烂,这会还在骂着。   正当大家看热闹正起劲的时候,前湾村村长来了,将闹事的妇人及家人教育了一顿,然后把人遣散了。   那妇人将怒火都发泄在毛婷婷身上,但是让她去报警告两人通奸她又不愿意,她就想把毛婷婷这个祸害赶出村子,那样她男人就不会出去乱搞了。   不止不愿意还不让村长报警,撞破两人奸情的就是妇人自己,她不作证也告不了两人通奸,村长更不想村里出两个劳改犯,让其他村笑话,不过是吓唬妇人不让她闹事罢了。   一群人在村长勒令下散开了,村长等人走后进了毛家对着毛家人批评教育了一顿,让毛家尽早将毛婷婷嫁出去不要留在村里惹是生非。   这一带附近人家是不想了,但是后湖西边的山区相对蔽塞落后一点,那里面好多汉子讨不到媳妇,毛婷婷嫁过去没准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不愧是做了几十年村长的人,整段话没有一句难听的,却叫没有廉耻心的毛婷婷都抬不起头。   村长走后,毛婷婷还闹着要去找和她相好的那男的,说对方答应离婚娶她的,那泼妇今天这样对她让她丢尽了脸面,等他们离了婚自己嫁过去一定对着她孩子一天三顿打!   赵军听到一记耳光子响起来,然后是争吵哭闹的声音,最后毛家人似乎将毛婷婷关了起来,毛婷婷娘避开人群从地垄里往上湾村去了。   应该是去找毛兰花,果然如晴天所料,毛家想找自己做冤大头。   傍晚,赵军拎着半袋红薯半袋青豆荚回来,毛兰花见了也没骂骂咧咧的,而是,态度还算和善地喊他过去吃晚饭。   赵军在心中嗤笑,实在是蠢,脸上明白挂着算计,还当自己是小时候那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孩子呢。   赵军自然去了,赵家人口相对简单,除了赵燕出嫁了,二十二的赵明即将结婚,二十岁的赵蕊也相看好了人家,明年会嫁过去。   赵军娘还未去世时,赵大强就和毛兰花有了首尾,赵燕就是证据。   赵军四岁的时候赵明出世,赵明的出世就是赵军苦难日子的开始,如今   他清俊高雅地坐在那里,微微邹着眉头彼为嫌弃地看了眼坐在他附近的赵军,到底没说什么。   赵明自然看不上赵军,他好歹是名教师,家里有个做杀猪佬的哥哥觉得很跌份,赵明有时候去别的学校交流都羞于提家里人,也怕人家知道的问起来。   却是忘了他那教师的岗位是怎么得来的。   赵军一如既往上了饭桌闷不吭声夹菜吃饭,大家还没怎么动时他一碗就见底了,正准备起身去装饭,毛兰花居然让赵军坐着,喊女儿赵蕊去帮赵军装饭。   赵军自然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他正好在等着,便难得没唱反调坐在那里等着。   毛兰花本来想等中秋过了再找机会提侄女的事,她担心提早了与赵军关系又紧绷起来,到时候他不拿肉回来怎么办。   可今天她娘家堂嫂急冲冲过来,态度非常强势,让她尽早拿个章程出来,要不然就早日还借她家的钱,还说就是因为把钱借给他们盖房子,使得侄女没有丰厚的嫁妆,要不她早嫁到好人家去了,也不至于如今拖成老姑娘了。   总而言之,这事于情于理毛兰花都要使劲。   毛兰花还是不放心先试探着提了肉的事。   可能是赵蕊帮忙装饭这举动取悦到了赵军,他很爽快说了:“放心,我早点带肉回来,毕竟中秋节吗,我知道家里要送礼节,不会误事的。”   在毛兰花心中过节送礼自然是指对她娘家,所以虽然有些奇怪赵军的好说话但是她没往深处想。   既然肉的事得到了保证,毛兰花便示意赵大强向赵军提给他找媳妇的事。   赵大强便放下碗,端着一脸慈父样开口了:   “赵军啊,你也二十六了,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平常忙不时常回来,我和你兰花婶子也不知道哪样的女孩子合你的心意,可眼看着比你小好几岁的赵明都要结婚了,你这边也该赶紧张罗起来。”   毛兰花附和道:“是啊,平常你自己主意多,我和你爸本来想着你自己有章程,可听到不了解我们家内情的人说弟弟赶在哥哥前头结婚,肯定是我这个做继母的苛待你。”   “天地良心啊,我毛兰花自认对你和对赵明是一样的,我嫁进来你才三岁,那么瘦小,我连亲生的女儿都顾不上……”   眼看着母亲越来越夸张,赵军丝毫不受影响大口吃饭,赵明不得不咳嗽几声打算她的话。   旁人管不了毛兰花那张嘴,赵明管得了,他哼一声毛兰花就不说了。   赵大强便将话头接了回去:   “你兰花婶子或许平常对你苛刻了点,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坏心的。”   “这不看那些姑娘害怕你,我都愁着呢,她回了她娘家好说赖说让她娘家侄女答应听你相看,其实你们见过,叫婷婷的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赵军丢了几个字:“不记得,我也不会喜欢。”   然后继续扒饭。   “你都说不记得怎么知道见了不喜欢呢?”   毛兰花也急了,争取道:“婷婷很漂亮的,盘条靓顺一看就是好生养的福相。”   此时赵军吃完了,他站起来说:“因为我不想娶个姓毛的媳妇。”   然后起身回西边他的屋子了。 第16章 中秋礼节   赵军就这样连用过的碗筷都不收拾,拍拍屁股走人了。   毛兰花也没生气,她就知道赵军不可能轻易答应娶她侄女,可这情景已经比她预料的好多了,毕竟赵军也没掀桌子骂人,所以毛兰花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侄女那些不太好的风评继子根本不知道。   继子不接受单单只是因为侄女姓毛。   那这就好办了,自古女追男隔成纱,她侄女在这方面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她想,怕是没几个男人能耐得住她的手段。   毛兰花决定等中秋节后让侄女来家里住两天,到时候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好行事,只要他们发生点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交缠,毛兰花就能压着继子认下这门亲事。   赵军因为他那杀猪的情景太过深入人心,一般人家都不敢将女儿嫁给他,像毛兰花本人就是见过一次赵军杀猪的情景后再不敢打他。   他年纪也不小了,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赵家那些长辈也不会说什么。   毛兰花没有亲兄弟只有姐妹三人,那姐妹二人嫁人后在婆家没有话语权,过年过节要在婆家等着招待回娘家的姑爷、姑娘,不能回自己娘家。   毛兰花不一样,她嫁的赵大强当初算是半入赘出去的,赵家这边亲朋不需要他们接待招待,毛兰花等于是上无公婆压着,中间还没有大小姑子妯娌挑事。   其实换种说法就是赵家根本就没怎么把毛兰花放在眼中。   不过这情况在赵明做了小学老师后得到不少改善,她怎么说也是养出来做教师的儿子。   老百姓最看重的一是土地二是孩子学习前程,哪家那户还能没有孩子要上学?   五谷小学五个年级,一个年级一个班,赵明是四、五年级的老师,也就是说村里的这些孩子有一半概率要走赵明手底下过,所以不管他们在背后怎么看不上毛兰花,当面还算尊敬,最起码不会故意得罪她 。   赵家也因为这些不那么将毛兰花当边缘人了。   而赵大强早被毛兰花拿咩得死死的,家里事都是她做主,所以每到逢年过节,毛兰花都会带着一家子回她娘家。   唯一的例外就是今年上半年的端午节,那时候赵明刚刚和姚晴天定下亲,在这种节日里,作为男方得送节礼过去。   那是唯一一次毛兰花过节没回娘家的,不过她提前补了礼过去。。   这是毛兰花答应她爹娘的,最初她家里是准备让她招个上门女婿回来,本来人选都找好了,但是毛兰花嫌弃对方瞎了一只眼看着吓人,跑去勾搭了赵大强,可惜她头一胎生的也是女儿,毛家不要,而后她只生了一个儿子,自然舍不得给娘家,赵大强也不同意。   按说中秋节,赵家也该送一些礼节去姚家,毕竟他们已经是儿女亲家,这亲事定了就该走动起来,何况两人秋收后就要结婚的,前面笼统就走了一个端午节。   可这走动男方得出钱出物,有那看重女方家手上又宽裕的拿五六斤肉过去都是有的。   毛兰花舍不得东西,更不想让人家觉得他们拿不出东西,所以就当做没那回事,中秋节依然和往常一样回她自己娘家。   这亲事都板上钉钉了,姚晴天本就是高嫁,毛兰花料着姚家就算是有些意见也不好表现出来。   何况她也不过是因为要对自己爹娘尽孝分不开身罢了,还能拦着人尽孝?   而赵明自去了姚家几次被安排到田里收稻谷累死累活就尽量避免往下湾村去,他在家都没怎么下过田地,到了姚家干不完的活不说和姚晴天私下也说不了几句话,他才不乐意去。   反正姚晴天很快就要嫁进来,中秋节他还是像往年一样去外婆家好了,在外婆家他可以和家里一样,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会被指责只会被夸。   就这样,第二天中秋节毛家一家人依然没有下地,半上午就收拾妥当,坐在堂屋等着答应今日早些回来的赵军送肉过来。   此时堂屋八仙桌上摆着个八成新的提篮,里面被毛兰花准备的糕点、罐头还有月饼填的满满当当,这些都是毛兰花要拿回她娘家过节的礼物。   至于赵军待会送回来的肉自然是提在手上,这样沿路碰到人都能看见。   “八斤肉呢,想也挺沉的,也不知道赵军会不会切开,要是切开正好你们爷俩一人提一块,看着敞亮。”   “按理说要提两斤去你堂舅家。”   毛兰花也就嘀咕了一句没往下说。   她娘没生儿子他们一房一直被堂哥家压着,要是以往别说有八斤肉,就算只有两斤也得拎到堂哥家去,可如今她爷爷奶奶过世了,堂哥那边因为侄女的亲事还要求到她头上,他们娇养着长大的宝贝女儿以后得在她这个做婆婆的手下讨生活,她根本不需要再对他们低一头。   如此这般,毛兰花越想越舒心。   赵蕊坐不住了,不停跑出去朝路那头望着,然后叹着气回来。   “看日头都快十一点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待会赶路热死了。”   毛兰花心情很好,哄着道:“没事,到时候让赵军骑车送一趟,你正好坐自行车去。”   赵军最近好说话了很多,给毛兰花一些错觉,觉得他会看在他们东西太沉的情况下骑车送一趟。   不想赵蕊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我才不要坐杀猪佬的车,再说他那车后面装了案板,坐不了人。”   “家里怎么不给大哥买辆车,这样我们每次去外婆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大哥去学校也方便。”   买辆自行车要两百多块,还要想方设法弄到自行车票,毛兰花哪里拿的出,她刚想扯开话题,赵蕊却好像是想到了,又问道:   “是不是准备等姚家买?他们家嫁女儿总要陪嫁,到时候就让他们陪嫁一辆自行车吧!”   毛兰花听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还是拿着钱比较好,家里最近手头有些紧,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至于自行车可以等等。   赵蕊坐回去后嘴里也不停歇:“我到时候出门你们别给我准备自行车,给我买块手表就行了,我要梅花牌的。”   这次毛兰花没说什么,赵明却喝止住她:   “你一个女孩子张口闭口陪嫁也不嫌害臊,还有你以为梅花牌的手表又能便宜到哪里去吗?”   赵明做了几年老师,教训学生习惯了,他一开口赵蕊就不说话了,赵家一时也安静下来。   而此时让他们望穿秋水的赵军已经在姚家卸下了肉。   姚晴天已经同家里打过招呼,说赵家今天会送过节礼来,所以姚家人今天难得也都没有上地里干活,不止如此,姚晴天的亲叔叔也早早从地里回来了。   一大家子坐在堂屋等着新亲家上门。   不想先到的是亲家大哥。   对方一声不吭将自行车停在院子门口,一手提着肉一手提着一副完整的猪大肠,那肉看着有十来斤的样子,这阵状把姚家所有人都镇住了。   这年月就是结婚那天,男方也少有拿十几斤肉到女方家的。   姚父和几个儿子忙上前去接,然后将人往院子里迎。   “这么多,亲家这真的是太客气了。”   “就是,就是,人来了就行了,何必那么客气。”   赵军瞟了一眼堂屋,然后才开口:“他们还没到吗?家里老头子昨晚交代了好几次,让我今天早些,不能耽误了,怎么他们还没到?”   姚父特别善解人意,道:“怕是以为你还没到,想着晚点来。”走新亲,自然是礼在前人在后。   这种礼节,男方要出钱出礼,所以之前姚家不好上赶着去问赵家中秋这节上不上门,要是人家根本不打算送这份礼,你跑去问难免跌份。   所以昨晚女儿通知他们赵家今天要来送礼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这事。   不想人家是真重视,姚母也终于信了赵军和赵明关系没有那么差。   像女儿说得,平常一些口角难免,但真到了这种婚丧嫁娶的大事还得亲兄弟张罗,像今天,赵家再有心,赵军不拿肉回来不都是白搭。   赵家两个儿子一个教书受人尊敬,一个买肉收入高,兄弟两处得好,女儿嫁过去日子肯定好过。   赵军习惯了沉默寡言,见赵家人还没到,就说他回去接一接。   姚家人自然不让,说他从镇上回来累了一路,让自家大儿子姚成才去,可姚成才没骑过自行车,最后还是拗不过赵军,他自己骑着车走了。   姚父在后面喊着让他待会一定要来吃饭,一定要一起来。   盛情推却不过,赵军应了一声便骑着车子走远了。   赵军一路骑着车很快到了赵家门口,因着待会还要骑,便没有将自行车推到屋里去。   他空着手进了堂屋问道:“都这个点了,你们怎么还不动身?”   毛兰花没看到肉,有些不好的预感,站起来问:“肉呢?说好的八斤肉呢,在车篓里?”   赵军一边准备去拿桌上的提篮一边说:   “肉我已经拎到姚家去了,我以为你们早到了呢。所以直接在闸口那里进下湾村了。”   “赶紧走吧,姚家一大家子人在等着呢,这些放我车上就行了。”   这种节日上新亲家肯定不能光拿肉,得准备几色糕点,若是家里困难的,肉可以没有,糕点得有。   好半天毛兰花才反应过来,嚎道:“你个天杀的,怎么把肉拎到姚家去了?赵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耍老娘玩呢,还有那提篮你给我放下。”   这可是给她老子娘准备的。   赵军听了一脸不解问道:“你们让我带肉回来,不是要去姚家送礼?”   毛兰花奔溃了:“我什么时候说了那样的话?像中秋这种节新亲可走可不走,没有规定一定要走这个礼。”   再说那可是八斤肉,哪家亲家能厚着脸皮接下来,当他闺女镶金的吗?   “可他们定亲定的急,就走了一个端午礼节,姚家女年前就要嫁进来,年节走不了,中秋节都不走动的话说得过去吗?”   毛兰花都想破口大骂了,可她不能,肉还没拿回来。   “你现在给我去把肉拿回来,立马去拿回来!”   赵军听了这话,将提篮又提回桌子上,皱着眉头难得说了很长一段话:   “要不是因为要走这礼节,我拿那么多肉回来做什么?什么礼节需要送得比送新亲还多?   你们昨晚又不说清楚,我现在去拿回来也行,可姚家一屋子叔伯兄弟坐着,还等着你们去吃饭,我现在去把肉拿回来像话吗?   这脸丢的也不是一家的,拿去了就拿去了,我个杀猪卖肉的也不至于拿不起,犯不着做这么跌份的事。   要不然回头姚家伤了脸面,这亲事生变是不是又要怪到我头上?”   毛兰花知道亲事不至于生变,可的确脸上不好看。   可那可是八斤肉,姚家怕是已经切了煮上了。   毛兰花只要一想到肉就心疼得厉害,不行,她无论如何都要去拿一些回来。   毛兰花看向赵明,一阵嘀咕,意思是让他去,私底下找姚晴天说明误会,哪怕已经切了、煮了也得送点回来,但是一定要避着人。   赵军听了点点头道:“这也不适是个好法子,那捡几样糕点带上吧,空着手上门总归不像话。”   毛兰花就算再不愿此时也只有掀开提篮上的红布,拿出一些糕点,罐头,还要挑品相好的让赵明带着。   赵军直接接了过去,准备待会放在自行车篮里。   “我骑车带赵明过去,也快些。”   然后又冲赵大强道:“那边喊你过去喝酒。”   以往像这种日子,毛兰花要求赵大强必须去她娘家的,可今日去姚家也好,他们肯定煮了不少肉,还不是道能拿多少回来,要不是怕她老子娘发火,他们今天一家子都该上姚家吃饭,最起码吃他个几斤肉回来。   “正好你父子俩留在那里吃饭,赵军你把肉送回来。”   赵军听了也没反驳,但是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第17章 扑通一声   赵军将毛兰花忍痛贡献出来的几样糕点,用红方巾包裹好,放进前头车篮里,然后又卸下后座上的案板和竹篓。   “你待会紧追两步跨坐上来。”   说着赵军一脚踩在脚踏上一脚在地上蹬了两步,干脆利落地上了车子。   赵明本来想说让他先上车,现在也不好张嘴了,只得紧跟着小跑几步伸手拉住自行车后座硬着头皮往上蹦。   好在他腿也不短,一次就蹦跶上去了,赵军前头重心很稳,赵明蹦上来那会车子都没有大的晃动笔直往前跑着。   上湾村和下湾村是紧挨着的村子,不过中间隔的土地面积比较宽广。   从赵家去姚家,得先往东走穿过上湾村和一些田地到达东边那条布满土石子大路,然后沿着大路往北走到下湾村并排的位置,出了大路沿着东西走向的乡间小路往西走,进了下湾村往村最北边走便是姚家了。   所以虽然姚家和赵家房子大概在一条竖线上,直线距离也就两里不到,但是走正规路上得绕出一倍不止的距离,步行走的快也要半个多小时。   个别时节,可以直接从地里穿行走直路过来,但是这个时节,地里都是高高稠密的棉花杆高粱禾,从地里穿行困难非常大。   赵军骑车自然走大路,到达下湾村并排的那处岔路时,赵军并没有拐进来而是说了走北边近一些的小路。   赵明没有自行车,靠脚走来过姚家两次,知道如果从刚才那个岔路过来是远些,因为那条路得先走到最西边再往北边走,像一个直角三角形,走宽的路得走两条直角边,走这条小路相当于是直角三角形的斜边。   赵明上过高中,他是知道这些知识的,但是他觉得小学都没读过几年的赵军肯定不懂,他会选这条路不过是走得多了的经验之谈吧了。   赵明总觉得今天在赵军那里跌了面子,便有心卖弄一番,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其实真不难,不过我想你应该听不懂。”   身后的话早随风飘走了,赵军也没听清说了些什么,便一直沉默着,赵明便越发肯定赵军什么都不懂,他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对牛弹琴吧。   赵明便不再说了,可等他空下来打量周围场景才有些吓到,这小路又窄又长,两边还是小河沟,步行肯定没问题,可这骑自行车别一不小心骑到沟里去了。   眼看着赵军越骑越快,赵明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去了,好在平安到达小路尽头。   小路尽头有一个较缓和的上坡然后路面变宽了许多,而这头路边是两个很大的池塘。   较宽的路面大概有十来米,然后是一条三四米的石板桥,石板桥很狭窄,平常赵明经过时都得小心翼翼,就怕掉下去了。   可赵明看赵军这架势根本不打算减速在这块较宽的路面停车下来走过去,他居然打算骑着自行车过桥?   赵明吓得跳了下来。   赵军便在上桥之前急促刹车停了下来。   回过头脸色不愉地看向赵明道:“你做什么乱动?差一点我俩就栽到河里去了。”   赵明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杀猪佬的大哥,可他冷着脸还是有些惧怕,争辩道:“到这还不停车,你还能骑过桥去?”   赵军挑眉反问:“我一直骑着过桥,有什么问题吗?”   眼看时间不早了,赵军也不跟赵明啰嗦道:“你害怕啊?那你早说。”   “行了,我先过去然后过来扶你。”   都到了桥跟前没空间助力也没有流畅的惯性,赵军自然不能再上车骑过去。   他一手轻松一提便架着自行车准备上桥,上去之前还很有兄弟爱地让赵明不急,害怕走不稳就等他待会过来扶着他。   这话可把赵明烧的脸上通红,只有小孩子过桥才需要扶的,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害怕的。   所以赵明没听赵军的,在他上桥后紧跟着上了桥。   那桥不足一尺宽,下面是衔接两个池塘的大河沟,水面还是流淌着的,赵明看得有些晕乎,而身前自行车稳稳当当直线平移着,他便小心伸出手去抓着。   靠近村子这边的桥头和那边有些差异,过了水域沿着桥延伸的土地只有桥面那么宽,其余地方会比桥面矮一些,但是比较宽阔平坦。   赵军提着自行车自然往宽阔平坦的地方就下了桥,并没有笔直沿着石板往前走,他往侧边一脚跨了下来。   自行车便跟着他和桥面斜出了一个角度,扑通一声自行车尾处的赵明被扫进了河里。   赵军回过身见了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斥责道:“不是让你害怕就等着的吗?”   这处河沟是为了两边池塘相通特地挖的,倒也不是多深,可为了防止一下雨就涨水淹桥,桥两边的土抬得有些高,河沟边布满水草很是湿滑,赵明折腾一番又滑回水里。   赵军见了忙将车撑起来架住,然后去拉赵明。   此时赵明在河沟里大概呛了水,手在水里扑腾,赵军便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准备把他拉起来,不想衣服刺啦一声撕裂开了。   赵军一紧张又将人放回水里。   最终将赵明弄起来时,头发里身上全都是绿色的水草,还是那种很小的湖缥,很难摘除干净,何况他衣服还破了。   赵军皱着眉头说:“你这样太不像样了,路人看了都要笑话,何况姚家家中现在一屋子人。”   赵明刚刚从水里被救起来,此时还惊魂未定,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赵军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去边上菜园子里躲着,我去赵家说一声,将肉带回来,然后带你回家换身衣服再说其他。”   说着赵军骑着车子走了。   赵明自从做了老师后,包袱很重,如今看自己的确很狼狈,怕被人看了丢脸便不做他想到了边上菜园子里将自己藏起来。   赵军骑自行车哪怕驼着一个赵明也比赵大强走路快,所以赵明眼看赵军没人影后等来了赵大强。   赵大强却不是一个人,他走半路上碰到一个下湾村的汉子,对方从东边田里灌水回来。   赵大强在这村里住了二十多年,也算是老熟人,赵大强好吹牛并且他如今的确比以往风光,逮着个人便说了一路。   有外人在蹲在菜园子里的赵明自然不好喊人,他反而往里面藏了藏。   赵军到姚家后,堂屋坐着许多人,他不好说细节,只说赵大强在后面很快就到,姚父想拉着赵军让他坐过去喝茶,赵军没动,他将提篮交到姚母手上时尽量压低声音说起了肉的事。   “是我听差了,以为肉都是拿来这里的,不想老头说是给两边准备的,这不听说毛家那边还在等着肉下锅。”   姚母听了这话便忙将赵军往厨房那里带,路上还挽尊着说:“我就说没有拿那么多礼的,人来了就行……那拿一半回去还是怎么说?”   “不用那么多,切两斤下来也就够了。”   听了赵军的话姚母脸色又好看了不少,原本姚家拿来的肉也的确多到离谱,原先她还起疑呢。   如此听了才明白过来,想着也就合理了。   可这么一弄,便是好事也坏了三分心情,就算最后剩下五六斤肉在这里,她也承不了五六斤肉的情。   可赵军说意思意思切两斤回去打发了那边就行了,这样一来剩下的那也还有近十斤,足足够了,她们家脸上也好看。   姚母让赵军在厨房门口等着,她进去切肉出来。   此时姚家厨房可热闹了,儿媳、妯娌都在这,这种事姚母不好对儿媳、妯娌开口,便切了肉让姚晴天悄悄地拿出去。   陈玉倒是看见了,还以为姚母是想拿点肉到她娘家,她做儿媳的也不好开口,只当没看见。   姚晴天拿着肉出来,将赵军引到后院门口送人出去,不忘小声问赵军,赵明有没有被打发掉掉,今天会不会来这?   大好的日子,姚晴天不想看到赵明。   赵军笑着说赵明失足掉水沟了去了,一身狼狈,大概不好意思过来。   姚晴天听了便也高兴了。   关院子门前说了句:“那你快去快回,今日的小鸡贴饼特地给你烧的,回头记得多吃的!”   说了要让赵军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她肯定得言而有信。赵军大概猪肉吃的多不喜欢了,所以姚晴天磨着姚母杀了两只一斤多一只的嫩公鸡。   这样还没开始打鸣的嫩公鸡肉最为鲜嫩,最适合做小鸡贴饼了,姚晴天记得赵军爱吃辣,所以她放了几个干辣椒进去,这样姚母也不会说紧着孩子吃,反正孩子有其他肉吃。   赵军在半路碰到了赵大强,此时赵大强已经和同行一路的人分开了,因为人家到家了。   赵军同赵大强说了赵明掉河里不打算去姚家吃饭的事。   “那你把肉给他让他送回去,你赶紧回来。”   赵大强跟着赵军吃杀猪饭次数多了,也习惯他出来喝酒赵军陪着,所以根本没做他想。   赵军走到桥边找到赵明,将肉交给他说道:   “姚家叔伯兄弟都来了,老头子一个人怕下不来台,我就先不回去了,留下来给老头子挡挡酒。”   赵明便想起姚家的酒桌文化也想起上次端午节在姚家差点喝死过去的经历。   越是这种穷酸的农村人越讲究这些陋习,新女婿上门非得把人喝趴下才好,说这样以后女儿到了婆家才不受欺负。   对此赵明嗤之以鼻甚至深恶痛绝。   他是知识分子是老师,喝的酩酊大醉不止有损他的形象更有辱斯文。   所以赵明其实并不想去姚家吃这顿饭,不过他看着赵军离开的身影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最后赵明提着两斤多肉一路遮遮掩掩回到上湾村,毛兰花已经等得很不耐了,见了赵明的样子,知道他是自己掉进河里也来不及追问其他,三人收拾好便匆匆往前湾村毛家去了。   而此时姚家堂屋里,热热闹闹摆着两大桌,一桌按席位坐了八个大男人喝酒,下面一桌便不讲究妇人孩子都围在这里。   新女婿上门,自然要坐主桌东边一席,要是赵明来了就是他和赵大强坐一席。   可来的是亲家大哥,那也只能搁一席上,因为东边本就有两个位置。   如此赵军和赵大强并排坐到东边席位上。   这个位置少不了要被敬酒,一般人家也只会对准姑爷放点水,亲家公和男方亲戚或是媒人那肯定是跑不掉要被灌酒的。   而赵军呢,在座的大多在别的酒桌上碰到过,但是他这个杀猪佬和别人不一样,他话特别少,加上今天他的身份也有些尴尬,便没有人找他喝酒,都逮着赵大强劝。   偏偏赵大强特别喜欢这种氛围,来者不拒,所以上面热闹得很。   陈玉把大儿子派到主桌去蹭肉吃了,所以时时瞟一眼,看了主桌情况便笑着打趣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军是新女婿呢,你们看看那架势是不是很有意思。”   大家听了纷纷往主桌看去,别说,看平常不苟言笑的杀猪佬坐在那里吃肉躲酒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乖巧。   虽然很违和,但是真的很有意思。   刚从厨房赶过来的姚母不明所以,谦虚道:“今日饭菜有些简陋,嫂子和婶婶们多担待啊。”   实际上姚母觉得今天格外得脸,这顿饭有鱼有鸡,肉和肥肠加起来也有十好几斤,就是一般人家娶媳妇酒席也没这么大手笔。   何况他们这只是过中秋节,她觉得可以拿出去夸十年了。   今天来客都是冲着女儿的,以后姚晴天出嫁了,在座的都是她最亲近的娘家人,受委屈了得这些人出头,所以姚母招待得分外殷勤周到。   姚晴天是她唯一的闺女,哪有不疼的,不过是条件有限,而十根手指头有长短罢了。 第18章 一天两顿鸡   姚母来了,姚晴天也跟在后面出来了,大家都忙着去夸这顿饭菜了,夸姚晴天勤劳能干、福气好,自然也没人再不知分寸拿赵军打趣。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赵大强不出意外地喝醉了。   这种事情赵军碰到的次数不少,不过那都是在上湾村赵家附近一些叔伯们家中,要么被那些人送回赵家要么直接在人家饭桌上或是床上睡一觉醒酒。   赵大强老酒桶了,真喝高了除了有些飘好讲胡话也没太疯癫,今天赵军来姚家吃饭打着就是照顾赵大强的苗头,自然不能将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醉酒了坐不了自行车,赵军便先将车留在姚家,扶着赵大强离开了。   赵军比赵大强高一个头,一身腱子肉,不过赵大强也不轻巧,因为经常喝酒肚腹宽广,出了下湾村后,赵军便不那么讲究,连拖带拽的将人弄回了家。   此时赵家大门还锁着,赵军直接从门后取了钥匙将大门打开,房门也都上了锁,赵军便拉来几条条凳,简单搭成一张床,将赵大强扔上去躺着。   赵大强前脚刚躺好,后脚,毛兰花带着一双儿女和她那亲亲侄女来家了。   本来毛兰花今天气得不行,等了老半天就不说了,说好的八斤肉最后只有两斤出点头。   到了娘家还晚了,她娘早早生了火等着,水都烧开几趟,结果只有那一小刀带着骨头的肉,她娘一见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以往他们家每次肉烧好最起码要给住在隔壁伯父家的爷爷奶奶送去一半,如今爷爷奶奶虽然早过世了,但是这习惯没变,因为伯父生了儿子,有孙子,跟着爷奶吃肉习惯了,爷奶刚过世时,毛兰花娘打算断了供给,还被伯父劈头盖脸骂,说她生了三个闺女都嫁出去了,毛家他们那房算是绝后了,还吃独食,死了都没人摔盆。   自那之后,毛兰花娘每次烧肉吃,最起码要给那边端一碗。   自去年年底,赵军那个天杀的掐断了毛家买肉途径,毛兰花以及她老子娘日子别提多难过了,她手上这两斤肉要是搁平常也不少了,可这不是熬得久了吗。   就在毛兰花快扛不住让她娘杀只鸡,她回头补一只过来时,她那堂嫂过来了。   原本毛兰花很怕这个堂嫂,不过她想到人家现在有事求到她头上,也就硬气了一回没有主动站起来喊人。   果然,因为侄女的亲事,她那眼高于顶的嫂子这次没敢说些难听的话,反而很是亲切。   还说今天过节她那边杀了鸡让都过去那边吃饭,虽然只是一只下了许久蛋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肉的鸡可配上两斤肉倒也每个人都分到了几块。   吃完饭后,堂嫂又将毛兰花喊去房里推心置腹说了一番话,然后毛兰花回来时便带着侄女毛婷婷一起了。   毛婷婷没怎么下过地,皮肤白皙,屁股大,胸前也是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毛兰花将侄女带过来就是为了让赵军见见,毕竟毛婷婷长得不差,娇娇滴滴的大姑娘摆他面前,就不信赵军不心动?   不想这时碰到了赵军头也不抬地就出门,还是赵明问了一声才开了口,说是要去把自行车骑回来。   毛兰花顾不上其他的,赶紧跟着到门口喊着让他晚上早点过来吃饭,说今天过节,家里没肉就杀只鸡。   毛兰花这也算是下血本了,要平常她饭都不愿意让赵军多装一勺,现在居然舍得杀鸡,可以想见所谋者大。   听到有鸡吃,赵军顿了一下,想起了中午那份专门为他烧的小鸡贴饼。   那绝对是世上最好吃的小鸡贴饼,他厚着脸皮吃了半盘,当真是齿颊留香念念不忘。   他赵军也是吃过鸡腿的人了。   赵蕊走在最后头,此时才到家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那个终年拉着一张脸像谁都欠了他钱似的杀猪佬居然笑了。   赵蕊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肯定是眼花了。   此时姚家人也散了,酒多精贵,不可能都喝醉,眼看着已经在家歇息了大半天,姚家人又纷纷扛起锄头、扁担去地里干活了。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着,看着中午在家里吃过饭的伯伯又来了也不觉的奇怪和害怕了,喊了几声姑姑,依然玩自己的。   姚晴天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两人在院子里光明正大说了会话,赵军才推着自行车出去走了。   毛兰花一直让赵蕊盯着西边屋里动静,一边同毛婷婷关在房里说些劝慰话,她只知道侄女不想嫁进来,但是她堂哥夫妻决定了就是赵军,让她务必要放在心上促成此事。   在毛兰花心中赵军自然是比不上赵明一根脚趾头,更非良配,但是出于一些私心,她的确想侄女嫁进来。   所以便决定听堂嫂的好好劝一劝侄女,毕竟勾引赵军还得侄女心甘情愿,要是两个都抗拒,她这戏台子搭起来也不管用。   毛婷婷之前听到所有关于赵军这个杀猪佬的消息都是毛兰花那边传递过来的,自然没有一句好话,所以她先入为主对赵军生了几分厌烦之心。   以前毛婷婷也来过赵家,却没去注意赵军,今天猛一碰上觉得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所以她难得乖巧坐在那里听毛兰花碎碎念了一下午。   让毛兰花违心说赵军的好,那也是真为难她,并且每说一句要夹带三句赵明更好的话,习惯使然毛兰花说着说着又成贬低骂人的话了。   说到最后,毛婷婷也糊涂了,不知道她姑姑是劝她嫁给赵军还是想劝她不要嫁给赵军。   发现赵军回来后,毛兰花狠狠心当真逮了一只鸡杀了,反正自家人最近也熬狠了,今天中午那点肉根本不够解馋的。   赵大强喝酒喝习惯了,醉了也没啥事,晚饭熟了他自然就醒了了。   反而是赵明,可能因为掉池塘里冻着了,有些萎靡不振,晚饭也没吃爬床上睡了。   毛兰花抓着时间对赵大强下了死命令,让他必须让赵军同意娶毛婷婷。   这事赵大强觉得挺好的。   赵军自小不像赵明聪明乖巧,就上了几年小学还总是逃课跑山里逮鸟雀掏鸟蛋的,还特别不服管教,活该讨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   原本赵大强也懒得管他,可今年经常跟着这个儿子吃肉喝酒,他觉得赵军也不是那么忤逆不孝,便想上一份心,也免得被族里叔伯兄弟说嘴。   饭桌上,毛婷婷斯斯文文地夹菜,不时瞟赵军一眼,不想人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鸡肉吃,像没见过肉似的。   其实赵军此时嘴里味同嚼蜡,毕竟他中午吃的是珍馐美馔,面前这个简直难以下咽。   可赵军愣是面不改色抢了一块块鸡肉到碗里,好歹就着毛兰花肉疼的样子塞进肚子里。   这里同样不馋肉的还有赵大强,他最近可没被短了嘴,可他也一样抢肉抢得凶,吃着还要嫌弃这鸡烧的不好吃,说中午姚家那顿饭真正是让人想起来都馋。   赵家平常烧饭是赵蕊的活,但是有鱼肉这样的大菜,毛兰花便亲自掌勺。   毛兰花的说辞是赵蕊烧饭勉强能吃,鱼肉在她手上怕被糟蹋了,赵蕊却觉得毛兰花烧的更难吃。   听说姚家今天中饭是姚晴天这个准大嫂烧的,不服气嘟囔着:“我才不信真有那么好吃。”   毛兰花笑着说:“等她嫁进来天天让她变着法子给你烧好吃的你就信了。”   端午节那次去姚家过礼毛兰花也是去了的,姚家丫头手上的确有些火候,要不然她也不会同意赵明娶她。   其实那丫头配赵明还是高攀了,可谁让这一带没有更出众的女孩子。   高攀就高攀吧,这样进门才好拿咩。   赵蕊又嘟囔道:“那做什么非要等到秋收过后才让她过门,这两个月要忙死的,到时候家里家外都得我忙活。”   “行了,你也就累这两个月,等你嫂子进门我啥都不让你做,尽养着,保准……”   话还没说完,对面飞来一块肉,打在毛兰花脸上后落到桌上,居然是一块鸡屁股。   此时赵军冷着一张脸,盯着对面,让毛兰花心中有些发毛。   “抱歉,失手了。”   说着饭也不吃了,扔下碗筷走了。   想让我媳妇干活伺候人,也看你们有没有那命享。   今天这鸡屁股只是小惩大诫,等媳妇进了门,他必定要好好收拾这一群人给媳妇看,毕竟媳妇好像挺喜欢看戏的。   虽然赵军离开时脸色很难看,可人说不定明天去镇上十天半月都不回来了,所以毛兰花硬着头皮扯了赵大强过来游说。   赵大强口若悬河说了一大通,比专业的媒婆还会夸人,结果赵军皱着眉头依然是拒绝,不过这次他好歹给了新理由:   “长得胖屁股沉(指静坐着不起来干活),一看就是好吃懒做的货色,我不要。”   懒是事实,毛兰花也不去辩驳,不过说毛婷婷胖,毛兰花有话说了:“那怎么叫胖呢,你见识少不懂,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   心里嘀咕道:喜欢她侄女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在村里坏了名声嫁不出去,哪里轮得到你。   毛兰花正因为知道侄女的事,才想撮合她和继子。   这女孩子别的方面再好,一步走错了便跌了价,侄女因她前面有这些底子嫁到别人家去可能一辈子被抓着这个说事,到时候婆婆男人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她?   嫁到自己家中,她这个姑姑自然不会磋磨亲侄女,堂嫂也念她的情。   可惜不管赵大强两人怎么劝说,赵军全程没怎么吱声。   后来赵大强累了,懒得说了,骂了句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就走了   那对夫妻俩离开后,赵军正准备回房,赵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赵家五间房屋,三房俩堂屋交替相排,赵明住正中间那间房,相邻两边都是堂屋,当初为了以后将赵军的房子收回去后方便,他的房间两面靠堂屋的墙都开了门。   不过临着西厢的那扇门常年关闭着,这还是他首次从里面打开。   赵明在毛家从小见识到因为没有生男孩亲外婆他们被轻视压榨的情景,包括他娘和他。   赵明曾经动过娶毛婷婷的念头,那个舅妈让赵明很厌恶,他娶了她的女儿就可以肆意欺辱回来,舅妈还不能说半句,他还可以让毛婷婷伺候他们一家子吃喝,父债子还不是。   不过后来赵明当上小学老师,毛婷婷有些不好的话语传出来,他也知道她的确有些轻浮,赵明就断了这个念头。   今天在毛家赵明第一次看到舅妈在他们面前好声好气说话,加上家里欠的债,赵明觉得将毛婷婷嫁给赵军这主意很妙。   所以他决定纡尊降贵劝一劝这个冥顽不灵的大哥。   赵明自诩是文化人,能说会道,他真心实意夸一个人那简直能夸出朵花来,还不显浮夸。   不过他嘴里说得和毛婷婷对不对得上号就不重要了。   还说女的婚前懒点没关系,婚后自然会改……   不知道那句话打动了赵军,他还真松口了:“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我再想想吧。明天还要起早摸黑去镇上杀猪,我先睡了!”   赵明在心里骂了句蠢货,见赵军要关门了,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不想赵军突然杀个回马枪,赵明忙捂着嘴装咳嗽。 第19章 同意了亲事   “对了, 你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没去姚家,改天是不是应该去赔个礼?   正好秋收了,据我所知,姚家田地特别多, 你该多过去帮帮忙留个好印象。”   赵明想起前两次在姚家差点累脱一层皮的经历, 忙摇摇头:“我今天落水着了凉, 怕是没有力气干活。再说我每天都要上课,孩子们学习很重要。”   打死他也不去,不知道哪来的乱七八糟的说法,亲事定下来后准女婿得时常上女方家做牛做马。   前两次他便是不设防穿得工整干净去了姚家, 结果一上来就给他一把铁锹, 让他跟着挖地施肥去, 那正是六月最热的天,赵明记忆中他一辈子流的汗加起来都没那天流的多。   热得他饭也吃不下, 又热又累的, 整个人都虚脱了, 想他赵明从小到大哪遭过那种罪。   赵明现在就准备装死扛过这两个月, 等人娶进门那边就没有什么好拿咩的了,到时候姑爷上门都得供着。   赵军听了挑眉道:   “我听说秋收时节学校要放忙假的吧?哪家秋收,新女婿不上门帮忙干活,你这病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装病躲懒呢。”   “你看赵蕊那小伙子见天往我们家地里来,哪个看了不夸?你要实在不行,就让爸去帮两天忙,要不秋收时节男方家里都不露面,说起来也不好听。你大哥我可是还没说上娶媳妇呢。”   “再说吧,家里地里活也不少, 再说爸每年不是还要去前湾村我外家收庄家吗?怕是没有时间。”   毛兰花让赵大强干点活都要三催四请,每年夏种秋收家里都会因为干活的事情吵起来,赵明不想搭理这些。   赵军却笑着说:“就是这个话,老女婿都少不了去老丈人家地里帮忙,你这毛脚女婿躲着多不像话?”   “你好像有两天只有半天课吧,你同校长说说,那半天回来去地里摘棉花,校长自己家也种地,秋收时节,大家都理解……”   赵明听了赵军没完没了的话有些烦闷,学校也是,好好个学习的地方,放什么忙假,还一年两次,还一次一周长,多耽误孩子学习?   赵明丢下句感觉很不舒服,要去房里躺着,便不再搭理赵军退回他自己房里。   那道终年关着的房门又关上了,赵军能听到里面落栓的声音。   屋里恢复静谧,赵军慢慢走近赵明的房门,手在门把上掂量了一番。   这样的木门,他都不需要用脚踹,一只手就能破开。   果然如毛兰花所料,第二天赵军凌晨去镇上后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   这本寻常,可毛婷婷来赵家就是为了围堵赵军,如今赵军没个人影,赵蕊这个比她小的丫头还整天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的,毛婷婷也烦了,她在家都不用做这么多活。   这天毛兰花居然还嫌她吃得多,说她好吃懒做的毛病一定要改一改,毛婷婷一生气就跑回自己家了。   因为前几天被人堵家里破口大骂,刚回来头两天毛婷婷乖乖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可关了两天实在憋不住了,外面都忙着秋收,风平浪静的,她便按捺不住又偷偷跑出来,准备去找洪建成。   洪建成便是毛婷婷的相好。   洪建成家里有门搭灶台的手艺,他家就他一个男孩,头上还有几个姐姐,时常给他补贴点,所以手上比较宽松,毛婷婷便是被他几根漂亮的头绳哄着好上了。   洪建成哄毛婷婷的时候承诺尽早和他媳妇离婚娶毛婷婷过门,还说她那媳妇身上没几两肉抱起来都硌人,脸又黑皮又糙,比不上毛婷婷一根脚趾头。   毛婷婷傻乎乎信了,直到洪建成媳妇带人打上门,将毛家砸个稀巴烂。   洪建成在村里,那几天却不见他露面,毛婷婷不信洪建成说离婚是骗她的,她必须要找到他亲口问一问。   而赵军正好今天准备回来看看能不能收网了。   其实这几天赵军每天都有回来,不过他没有回上湾村,而是去了下湾村。   前面已经有几天提前离开了,这些天赵军是等卖完肉收拾好肉铺才回来的,一般下午三点多到,呆一两个小时便启程回镇上,这样他也不用摸黑走夜路了。   姚家在村尾,村子后面都是荒地沼泽,最近大家忙着秋收,半大的孩子都去地里帮忙了,路上得闲看不到个人影,赵军每次回来先把自行车骑到余家老屋里,然后去姚家院子后面等姚晴天。   这天姚晴天竹篓里除了平常常带的东西多了一个绿铁皮水壶。   得益于赵军找来的各种调味料和工具,姚晴天这几天没少吃烧烤,除了肉、鱼,菜园子里的茄子、豆角、毛豆等等都被她开发出了新吃法。   前两天赵军听姚晴天念叨说这烧烤啊,灵魂是羊肉串,没有吃过羊肉串,都不算真正吃过烧烤。   然后赵军便从镇上弄了块鲜嫩的羊肉回来,姚晴天也总算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羊肉串,结果就是两人都上火了。   姚晴天还好一点,她吃不得太辣,赵军呢,不止尅下去斤吧羊肉,辣椒面也给他撒了三分之一。   姚晴天只觉得喉咙有些干痒,赵军直接鼻子喷血了。   所以姚晴天三令五申让赵军最近一定必须不能带肉回来了。   今天见面时,姚晴天让赵军张开嘴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起泡才放下心来,把水壶递过去。   赵军打开仰头喝了几口,看向姚晴天的眼睛亮晶晶的,肯定地说:“甜的!”   “里面泡的是金银花茶,去火消炎的。”   金银花泡茶有股淡淡的苦味,所以她放了些老冰糖。   姚晴天看赵军像孩子逮到糖水似的时不时捧起来喝一口,浓眉大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好笑地问道:   “真有那么好喝吗?   我家里金银花多着呢,都是我五月末去山里摘的,回头拿一些给你,你爱吃辣,备一点这个在身边比较好。”   打小野蛮生长的赵军却耍赖道:“我不会泡,泡的肯定也不好喝,就搁你家你得空给我泡一壶带着就行了。”   “你泡的好喝!”   “我发现你挺会说话的嘛,以前怎么总是锯嘴葫芦似的。   你这饭烧的也不好吃,茶也不会泡,以后可记得别惹我生气了,要不然你不止没饭吃,水也没得喝。”   ……   影影绰绰的声音时不时从荒草丛里传出来,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随风飘散开了。   因为今天赵军要去前湾村看情况,两人打猪草动作明显加快。柴禾前面几天拾得也多,够烧好长一段时间了,所以姚晴天打算最近都不拾了。   两人交流了信息,在姚家院子后分开,赵军去余家老房子里将自行车推出来骑上走了。   路过上湾村时也没停,一直到了前湾村。   此时毛婷婷终于等到洪建成。   人人忙着秋收,洪建成也不例外要下地。   虽然他有几个姐夫帮忙,可才被媳妇娘家兄弟和自己父母狠狠收拾过,他不勤劳点,顿顿吃饭时都要被削,所以洪建成每天跟着几个姐夫一块下地。   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洪家两老虽然嘴上骂的凶,看他又累又热的模样也免不了心疼总是让他提早回去歇着。   可不就是被守在这里的毛婷婷逮着了。   毛婷婷看到洪建成的模样起初还有些心疼,可对方看到她却像什么脏东西似的想往边上躲。   毛婷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她总是不死心,还是要问一问:“你说你会同李秋叶离婚娶我的,我就问你自己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洪建成眼光闪躲,顾左右而言他。   他怎么可能离婚,他家三代单传,可李秋叶进门后一连给他们洪家生了两个儿子。   李家放话说他要是敢动离婚的念头,他两个儿子一个也别想留下来,李秋叶全带走改嫁喊别的男人做老子。   李家人除了李秋叶个个长得和土匪似的,说得出口他就做得出来,所以洪建成不止被大小舅子收拾了还被家里老子削了一顿。   现在每次上桌吃饭洪建成是大气都不敢乱喘,就怕媳妇摔碗筷回娘家。   看着咄咄逼人的毛婷婷,洪建成只觉得平常那些柔情似水交往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我姐说你都不知道处过多少对象,我也不是你第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真离婚娶你?你也拿了不少东西,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最后还扔下一句“求求她行行好放过他”的话,然后人跑了。   毛婷婷站在那愣了许久,赵军以为她会回家,不想她又往地里去了。   五谷乡旱地里大部分种的是棉花,这个季节棉花禾一两米高,人在棉花地里摘棉花时一般看不见人影。   毛婷婷运气比较好,她第一站便找到了另一个她要找的人,并且人正好到地头来倒围兜里的棉花。   “洪峰,你说你喜欢我,我现在答应和你处对象了,你明天就让你爸妈带着媒人去我家把亲事定下来好不好?”   洪峰虽然也姓洪,和洪建成却没什么关系,并且他比洪建成年轻,还没有说对象,之前对她很是殷勤,要不是毛婷婷已经同洪建成处上了,说不定他们俩就定亲了。   洪峰是真心喜欢过毛婷婷,他也是真的期盼过有一天能娶毛婷婷回家做他的媳妇,可发生前几天的事后,毛婷婷还流出更多传言,不说洪峰还愿不愿意,他家里人是决计不可能同意的。   他好手好脚一大小伙子凭什么娶别人睡过的女人,听说她打过好几次胎,怕是不能生了。   洪峰也没说什么刻薄话,只说家里已经在帮他相看了,孤男寡女的,让毛婷婷赶紧离开这里,免得有人看见又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对两人都不好。   说完,洪峰便系着围兜又扎进棉花地里去了。   毛婷婷还想喊可似乎看着地里又有人像是摘满了围兜要出来倾倒,便慌不择路跑了。   毛婷婷跑到一处池塘边才停下来。   这下是真急了,她这个月月事没来,虽说她的月事从她记事起就没准时过,可她有一种该死的直觉,觉得自己大概倒霉怀上了。   她几年前怀过孕,当时她年龄小,也不敢跟家里说,喝了当时对象给她抓来的药,然后大出血差点死掉。   那次是真吓到了,也被家里狠狠管教了一段时间,后来毛婷婷哪怕跟人处对象也不敢真的发生关系。   和洪建成,是因为洪建成说他会离婚娶她的,他还说让她给他生个闺女,说闺女贴心,他就喜欢闺女。   毛婷婷自然不想早早生孩子,可洪建成说会娶她,她也就不害怕真怀上。   其实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却一直都没怀上,毛婷婷一度以为她身体因为那次大出血败坏了怀不上孩子了,为此她无所顾忌放纵了一段时间。   偏偏如今她可能怀上了,但是说要娶她的人都变心了。   毛婷婷哭了,哭得有些伤心,她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在懵懵懂懂的年纪被男孩子勾着迷失了,当时只觉得新鲜觉得好玩,如今却是走在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骂她不要脸,爸妈还打她,关她。   赵军等她哭得差不多,站了出来。   “我就说呢,怪不得毛兰花那么好心给我保媒牵线,原来是她亲侄女名声不好听,嫁不出去了,想让我做个现成的乌龟王八蛋呢。”   毛家人,赵军比谁都清楚,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要是旁人见了这个情景说不得还担心女孩子受不住打击跳水自杀呢。   毛兰花以为赵军不知道毛婷婷的那些传闻,实际上他一个杀猪的,哪个村的事不知道些?怕是许多毛兰花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   像毛婷婷这种今天能因为好奇跟赵明搂在一起亲嘴明天因为一块香脂让人动手动脚的女孩,根本没有廉耻心和健全的三观,她根本就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她只会觉得委屈,最委屈的是那些承诺对她好的男人都说话不算话。   果然毛婷婷听了赵军的话,不是羞愤而是恼怒。   她抓起一把烂泥朝赵军扔过来:“轮得到你嫌弃吗?我名声再差也比你这个杀猪佬好吧,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求着我我都不嫁!”   其实毛婷婷也不是那么担心,对她献殷勤的男人大把,就不信个个是虚情假意,就是不知道万一她真怀孕了,这孩子该怎么办。   “求着你嫁你都不嫁?洪建成求你,你嫁不嫁?”   不等毛婷婷回答,赵军就自顾自说起来:   “不过人家是不会娶你的,人家媳妇给洪家生了两个孙子,洪家就是不要儿子也不会舍下两个孙子。   洪建成都不行,你肚子里那个是男是女都还是未知的孩子就不行了。   何况人家只是哄骗你来着,根本就没想过娶你进门。”   姚晴天之前同赵军分析了毛婷婷这个人。   按毛婷婷的性子她根本不像急于嫁人的人,的确她年龄不小了,可嫁人意味着要操持家务,要生儿育女,要照料公婆等等事情。   毛婷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沉迷于玩乐,她之所以急于嫁人,会不会是怀有身孕了。   所以姚晴天让赵军有机会炸一炸毛婷婷。   此时看了毛婷婷的表情,赵军知道姚晴天料准了,那这事情就更好办了。   赵军先是仔细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情景,确认无人后走到池塘边的一颗垂柳旁靠树站着。   “且不说人家媳妇娘家不是好惹的,你呢,你自己真的确定那个孩子就是洪建成的吗?据我所知,你上个月去镇上玩了好几趟。”   毛婷婷大声打断道:“关你屁事!”   “像你这种女孩想嫁出去,难!”   “我嫁不出去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不也是娶不到媳妇吗?你可年纪一大把了。”   “我也没说你嫁不出去啊。”   赵军突然像是换了个芯子似的,说话不再硬邦邦的带刀子似的,像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上钩。   “其实对于你来说有个特别合适的对象,就是赵明。”   “赵明是老师,固定教四五年级,洪建成家大儿子现在已经上二年级了,迟早会是赵明的学生。   你要是嫁给赵明了,到时候你就是那孩子的师母。   你想想,到那时候洪建成媳妇她还敢见你一次打骂一次吗?她不止不敢再得罪你怕是看到你还要恭恭敬敬的。”   赵军见毛婷婷像是听进去了,却没有停,继续下饵。   “你若真怀孕了,那就更要嫁给赵明,毕竟哪怕孩子父不详,可百分百能肯定这个孩子留着你们毛家的血脉。   赵明外婆也就是你叔奶奶家可还没有传宗接代的孩子呢,哪怕你这个孩子赵明知道不是他的他怕是也得忍下来。   当然最好就是你瞒住他们一家,让他们知道这就是你和赵明的孩子,这样一来,你嫁过去后的日子绝不比你在娘家做闺女时过得差。   毕竟是亲姑姑亲表哥,总不会对你不好不是吗?”   赵军已经说得够详细的了,剩下就需要毛婷婷自己参详,再说下去是个人都能发现赵军的不正常,毕竟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上面那些也不像他说出口的话。   那些话也的确不是赵军想到的。   包括最近赵军的一些行为大多都是姚晴天在背后指点的。   姚晴天上辈子虽然受尽磋磨,却也在苦难中摸清了那些人的思维想法和各自的弱点,她那体弱多病的孩子随着年龄增长身体也好了一些,姚晴天开始能分出时间和精力来周旋。   其实上辈子姚晴天已经慢慢找到收拾毛兰花的法子,生活也有了些起色,再给她两年时间或者她能重新把那死水一样的日子盘活过来。   可惜她没有那时间,她汲汲营生的日子刚刚有了点喘息的空间便被赵明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扼杀了。   她终究是看轻了人性的自私与恶毒。   同样的错犯一次是笨,犯第二次就是蠢了。   所以这一辈子,姚晴天不再以己度人,她往人性最丑陋的地方去挖掘,挖掘出他们各自内心阴暗的想法,去引诱着他们放大这些想法并付诸于行动,事情就会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展开着。   毛婷婷很傻很天真,给赵军这么一引导还真立马改变了目标非赵明不嫁了。   现在难题是,赵明再将将两个月的时间就要结婚了。   她该怎么办?   姚晴天说过犹不及,让赵军点到为止,最主要的是姚晴天不想赵军和毛婷婷牵扯过多,那太过为难与他。   可赵军觉得他不说清楚,按毛婷婷的秉性,她说不定脑袋一热就直接回去求着她父母压着赵明退亲娶她。   赵明会不会屈服另说,不管怎么样他没资格退亲。   他的媳妇他会自己去抢轮不到赵明来退。   恰好此时毛婷婷反应过来了,猛地抬头问赵军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毛婷婷才不相信一个杀起猪来像切菜似的眼都不眨的刽子手会那么好心特地来给她出主意。   那些男人对她好是因为她讨喜,可赵军明显厌恶她,毛婷婷感觉的到。   赵军站直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   “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你不也说了我年纪一大把一直娶不到媳妇?   其实我觉得姚家那姑娘就很不错,会种地能做饭,勤劳能干,配的上我!   我平常跑镇上忙得很,娶她回来田里地里家里的活她能一把抓。”   毛婷婷听了这话很快反应过来了,赵军这是看上了赵明未过门的媳妇。   姚晴天真倒霉,被杀猪佬觊觎上了,还没娶进门就惦记着让她一个女人种田种地。   不过对于毛婷婷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刚才还愁着怎么把姚晴天解决掉呢。   “那我们说好了,我们俩合作……”   毛婷婷还没说完,就被赵军打断了。   “用不着你动脑,你要是想嫁给赵明,就安安静静等我安排。   今天我在这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你亲爹亲娘都不行。   要是因为你坏了我的好事,透露了哪怕半点风声出去,就别怪我的剁骨刀不长眼了。”   毛婷婷虽然没见过赵军那套杀猪十八件刀具,但是她早有耳闻,此时听了吓得直摆手:“不会,我肯定不会说出去,这个事透露出去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一定闭紧嘴巴,静待安排。”   “最好是这样!”   赵军冷冰冰留下这句话便走了,走之前看毛婷婷的眼神像是看待案板上待活剐的猪一样,让毛婷婷毛然悚骨。   这种男人怎么能嫁,她姑姑是想害死她不成?   不过等赵军走远过后,毛婷婷又神气了。   想着心头之患解决了,心情大好。   还冲着赵军离开的方向唾了一口:   “呸,在我面前耍什么横?这么多年还不是被我姑姑收拾的跟个小可怜似的。等着,等我嫁给了我表哥,第二天就把你们赶出去,睡猪圈去吧!”   想到赵家那簇新的五间红砖青瓦大屋,毛婷婷更高兴了。   她嫁过去就让表哥分家,赵明是儿子,房子至少三大间都是他的,他还有份体面的工作,月月有工资拿,家里地就让姑姑他们种是了,反正她又不会种地。   都是自家人,到时候也不收他们租金,收成给她一半就行了。   有吃有喝有房有钱还有体面,想想前途真是一片光明,毛婷婷一改先前的沮丧,起身就着水面倒影看了下自己的脸,依然美美的,然后心情愉悦地起身回家。   赵军恐吓她不准私自行动,毛婷婷便耐着性子等了两天,那里依然没个准话,她便安奈不住了。   正好赵明来喊她去赵家小住,毛婷婷便高兴地收拾了一大包衣服跟着来了。   原来是毛兰花见赵军回来了,没死心地又提了让继子和侄女相处看看,不想赵军这次还真松口答应了。   不过赵军说他从镇上回来在家呆的时间不长,一路也很辛苦,不太想跑到更远的前湾村去。   这正中毛兰花下怀,她也不想赵军去前湾村,万一他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这事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所以毛兰花让赵明去娘家接了侄女过来,意在和赵军培养培育感情。   不想赵军真是个闷葫芦,十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侄女和家中任何人都有说有笑,唯独引不开他的口。   倒是每天都回来,可下午三四点才到家,五六点天还没黑便要吃饭,吃完饭就关门睡觉。   不想连毛兰花都觉得等赵军开窍彻底没戏她准备设局之时,赵军突然在饭桌上点头答应了和毛婷婷处处看。   赵军这里刚点头同意处对象,前脚去镇上毛兰花后脚就跑到前湾村,同毛婷婷父母商量了一番将婚礼时间直接定下来了,定在了和赵明婚礼同一天。 第20章 登堂入室   毛家人怕夜长梦多, 赵军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亲事生变,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越早越好嫁过去越好。   赵军是个闷性子,前前后后村里也没有玩得来的朋友, 相信没人会多嘴到他面前说是非, 只要等毛婷婷进了门洞了房这事就成了, 最好是婚后让毛婷婷跟着赵军去镇上生活。   毛兰花自然也有她的说辞,不都说她这个做后年的苛待前头的孩子,赵军年纪都那么大了也不张罗孩子亲事,眼看着一辈子都耽误了。   现在这亲事一办还是赶在赵明一起办, 总不会再有人说她恶毒不管继子的死活。   最主要的毛兰花原想着家里才盖了房子, 手头紧, 赵明的婚事得掂量着办。   这下不用了担心了,赵军一毛不拔了那么多年, 他如今自己要结婚了, 总不能再把钱死抠在手里不花用吧?   两兄弟一起办婚事, 到时候给女方的聘礼、送的礼节、结婚酒席上的鱼肉烟酒糖果还有回门时需要的各色糕点都可以拢在一起让赵军出钱准备。   或者让他出钱, 毛兰花这个做准婆婆的准备。   至于收的礼自然也是她这个当家做主的婆婆拿着。   最妙的是没有人能说出她毛兰花一句不是来。   越想毛兰花越是心花怒放,看侄女也顺眼多了。   这十多年毛兰花没少想法子收拾赵军,可随着他性子越来越古怪,她是一点办法没有, 还吃了不少暗亏。   如今好了,等侄女嫁进来,赵军这一辈子就到头了,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赵军不是死鸭子嘴硬一直不喊自己妈吗,想起小时候她烧火棍都打断好些根,也没让他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 毛兰花就恨得牙痒痒的。   那时候她跟着赵大强住在下湾村,一个村的人都不待见她,因为继子,她遭了多少闲话和白眼。   如今好了,他不改口,他媳妇是自己嫡亲的侄女,总会改口。   毛兰花不止想到了要让侄女当着众人面亲亲热热地喊她妈,还想到了以后侄女生的孩子首先得教会他们喊奶奶。   就不信这样几年磨下去赵军还不改口,等磨到赵军改口了,毛兰花一定要亲自去那女人的坟头去告知一声。   如此想着,毛兰花是走路生风,她的赶紧回去列个章程出来,婚礼需要采买的东西也得列出来,早点让赵军从镇上买了带回来。   这些时赵军自然就不知道了,他第二天也没回上湾村。   虽然猜到了一些毛兰花要采取的动作,可到底没有亲耳听到,和姚晴天商量着还是摸摸清楚心里有底。   赵军没有回去赵家,倒是姚晴天在晚饭前嘀咕了两句,然后姚母在吃晚饭的时候交代了媳妇夏小雨一件事。   赵家如今在上湾村,姚家不好特地跑一趟喊准女婿来家里走动,但是夏小雨和赵明在一所学校任教,两人每天都会在办公室碰头。   姚母交代夏小雨的事便是让她带话给赵明,让赵明得空来家里吃顿饭。   五谷小学在前湾村,也就是毛兰花娘家那个村里,五谷乡七个村的孩子都在这个小学上课,一个年级一个班,五个年级加起来约有四百学生。   小学一共九名老师,二女七男,都在一间门办公室,除了赵明和一位女老师其余都是已婚已育,且大多是四五十朝上的年龄。   学校还有一个看门老头,中午会给几个家里比较远的老师烧顿饭,每个老师每月交块钱伙食费。   赵明家离学校不算远,不过他一向是在学校吃午饭,吃完午饭会窝在学校的图书室里整理图书。   乡村小学的图书室其实就一间门小房子几排书架,书籍也就两百来本,都是城镇学校淘汰下来和几名老师捐献出来的,其实也不对学生开放借阅,更多的是个摆设。   也是作为一所学校比较高档的配置,常丰镇下设十一所乡村小学如今还只有五谷小学和另一所临近镇子的小学设有图书室。   这所图书室便是由赵明管理着,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   夏小雨便是在图书室里找到了赵明。   “赵老师就是勤奋,一得空就来图书室钻研学习,瞧瞧,这书架都擦得一尘不染,比我家条柜干净不知道多少。”   赵明见了便站起来,合上做笔记的书本,很有涵养地喊了声:“嫂。”   农村习俗是男方双方上门礼过了就改口,当然也有那脸皮薄的姑娘等婚后才改口,姚晴天上辈子便是等婚后再改口,赵明却是早早改口了,如此倒有些衬托姚晴天小家子气。   因着这事毛兰花觉得跌了面子没少揪着折腾姚晴天。   夏小雨却也并不喜欢人喊她嫂,在外她只是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不是姚家儿媳。   “诶,这是在学校,喊我夏老师就行了。”   夏小雨说着在赵明对面坐下来,图书室里只有一张长课桌,赵明拿来做办公桌了。   夏小雨坐下来后,饶有兴趣地伸手去拿赵明刚才合上的书,笑着问道:“看什么书呢?”   赵明也坐了下来,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也不像农村人那样总喜欢将袖子挽得高高的,书生味很足。   两人面对面坐着聊了几句,夏小雨越凑越近,孤男寡女的赵明觉得不太妥当便站起来装着去倒水。   然后歉然一笑:“好像没水了,我去办公室倒些。”   夏小雨脸色有些难看,她也是看那些男老师好像挺吃小吴老师这套,才想着学学。   这群老师中她好歹和赵明有些渊源,再说整个学校也只有赵明年轻有为,其他都四五十的老头,夏小雨也不乐意和他们说话,不想赵明居然这样下她的面子。   夏小雨有些急促地站起来,讪讪表明来意:“赵老师,是这样的,我婆母说前两天中秋节你家里破费了,当时忙也没顾得上,让你有时间门去家里吃顿饭。”   赵明听了客气回了两句:“都是应该的,等我得空肯定去看看爸妈。”   心里却嗤之以鼻,说什么让去吃饭,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这时节菜园子里都没个像样菜了,不是冬瓜就是南瓜。   现在正农忙,所以吃饭是假,让他去下地干活才是真。   看样子躲是躲不过去了,赵明面上依然如沐春风握着水杯的手越握越紧。   五月他帮着姚家收割油菜种棉花红薯,六月最热的时候姚家让他去挖地下肥料,现在大概想拉他去摘棉花挖红薯,都是累的要死的活。   等赵明回到家,知道赵军和毛婷婷的婚事细节都敲得差不多时,突然发现赵军什么礼节都不用过,丈母娘家地里的活也不用他去干。   毛家根本没打算喊赵军去干活,一者毛家年轻的一辈都没有成家生孩,分得的土地不多,最重要的是毛家和那些人家土地夹杂在一块,这新女婿去了万一一不小心听到什么闲话,煮熟的鸭子飞了怎么办?   正好赵军镇上有工作,所以毛家索性做个好人,不喊赵军去丈人家表现了,反正等成亲后有大把的日子可以表现。   赵明听了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有了思量。   几天后,赵军回来时,发现毛兰花不止给他定下了亲事甚至连婚礼细节都安排妥当了。   事情已经都朝着他和姚晴天预期的方向发展,这是好事,可赵军也不能就这样由着他们安排,这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也让毛兰花过得太舒坦了。   他拿着采买单子一件件挑事:   “这聘礼单子怎么回事,毛家那边是手表,姚家却要自行车?   自行车比手表票难弄多了,也贵上许多,一辆自行车都够买两块手表了。我顶多只能弄到手表票,姚家那边的自行车票,你们执意要出就自己去张罗,钱也自己出。”   毛兰花心里骂赵军一对上钱就抠得要死,那些东西就自行车值钱,他们准备了票,彩礼也给了,姚家还能不买辆自行车陪嫁,到时候她家赵明去学校也方便。   可赵军就是撂担子了,他不弄来自行车票,拿什么买?   不过哪怕心里一直骂天骂地,毛兰花脸上却一丝都不表现出来:“那就都买手表吧,你们亲兄弟,不能差太多。”   赵军还是不同意:   “那我也只准备一块,我就娶一个媳妇,凭什么什么东西都要我准备?   再说赵明又不是像我似的没爹没娘管,什么都要自己出。”   赵军这话是将他亲爹直接说死了是吧,毛兰花气结,但是她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要顺着他来,不能吵不能骂。   毛兰花又一想,一块就一块吧,到时候送礼节去女方家,东西都得经她的手,她将手表塞到姚家聘礼竹篓里,姚家自然会陪嫁回来,最后还是给赵明。   赵明是老师,有个手表显身份。   反正她侄女那边也不能说什么,等婚事成了,赵军闹又如何,到时候她再来一条条骂,将今天的火都翻出来喷发。   后面毛兰花没敢让赵军继续说,她抢占话语权说:   “你这边因为你年纪大了等不了,婚事有些赶,什么礼节都没有走,所以聘礼准备的东西要多些,也是一次补足礼节的意思。   这都是应该的,不能有意见吧?”   毛兰花指的是婚礼那天和前天送去女方家辞家礼所需要的各色糕点、糖果和酒水鱼肉,当然条件好的还会准备布料、被面之类的。   总算赵军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有些得意的神色:   “我是大哥,排在前面的,这些东西准备多些脸上也好看。送礼的箩筐我到时候全买新的回来,六个担,挑起来也排场。”   然后看到赵明,难得心情好地大方一回:“买八个好了,到时候分一担子给赵明。”   一副施舍的口吻,毛兰花听了脸上笑呵呵,心里却想着,到时候我将两家东西互换一下,大头还是我儿子的,气死你丫的!   聘礼的事说完又说起准女婿到丈母娘家下地干活的事。   赵明说得非常在理:   “小学在前湾村,我抽空很快就能走过去毛家地里帮大哥干活,大哥呢,你从镇上回来正好要经过下湾村姚家,这样我们俩换着做,省时省力。”   赵明觉得他这说法简直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前湾村、上湾村、下湾村在一条南北走向的直线上,而镇上在下湾村更北边的方向,他如此安排两人都能节省不少时间门。   关键是毛家就几亩地,他大外公也不至于让他一个老师去下地,做做样子就行了。   毛家他表舅都得夸他做的好,毕竟他们暂时还不想在前湾村看到赵军这个准女婿。   赵军却觉得不好:   “我这亲事定的匆忙不去好好表现一番说得过去吗?再说姚家应该是想看看他们亲女婿,干不干活也是其次,我去也没有什么用啊。”   赵明心里呵呵,姚家地多,你去怎么可能没用?说不定挖好的红薯就等着你去扛!反正你力气大,一扇一百四五十斤的猪肉都能扛着跑的人合该就是干苦力的命。   赵明笑着说:“等成亲后我常带晴天回去看看就是了。”   又不是儿子,谁会真想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婿,   不过想他去干活吧,反正过了今年姚晴天娶进门以后再去姚家就上门是客了,不需要再下地。   最后自然是赵军被赵明说服了,连着几天,赵军都在下午早早从镇上赶回来去姚家地里干活。   下湾村哪有人不认识赵军的,一时见了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和姚家闺女定亲的不是做老师的赵明而是杀猪卖肉的赵军。   姚母只得尴尬地解释着,说是亲家见他们有些忙不过来,让亲家大哥来帮帮忙。   不说姚家其他人,姚母到底是对赵明这个女婿颇有了几分微词,从赵明最近的表现看来,他似乎对晴天过分地不上心。   中秋节中午去了外婆家她没话说,可晚上是不是应该来一趟?   两家也没隔山隔水不是?   她当初让小儿媳去喊赵明来家里吃饭时的确没多想,可他人不来,让他大哥来,说是替他帮岳家干活,这话说得就有些难听了。   准女婿在婚前得帮岳家干活这习俗又不是姚家首创的,赵明这么一说,姚家成了什么?压榨还是剥削者。   可这两个月的确太忙了,自从秋收,姚家所有人都在地里吃中饭,女儿也不得不又接过洗全家人衣服的担子,赵军的到来也的确帮了大忙。   姚母虽然心里存了气,却也不会这个时候跑到上湾村找赵家。   赵军力气大,倒也不用他下地,不过是一趟趟帮着他们把采收上的棉花、粮食从地头运到家里,这样天黑后累了一天的姚家人只要直接空手回来吃饭就行了。   就这样,赵军拉一趟粮食作物回来就光明正大坐在姚家堂屋里,喝着姚家闺女准备的各种凉茶、点心。   姚晴天还时常偷偷背着几个侄子侄女给赵军塞点她给孩子们制作的点心零嘴,赵军也弄到了手表票,问了姚晴天喜欢的牌子和款式,下了定金就等着过几天去拿了。   这年月镇上买肉都需要票的,当然除了偶尔发放一些特供的,否则没有票买肉就比较贵,这也是农村人很少吃肉的原因,城里人吃商品粮,定期有肉票发放,农村人没有票,除了自家杀猪就只能买高价的肉。   正因为如此,虽然如今发展经济,可以自由做买卖,镇上村里却还没有别的肉铺。   而赵军负责整个肉联厂生猪屠宰也管着镇上唯一的肉铺,他想换各种票轻而易举。   衣服、鞋袜甚至收音机、缝纫机,只要姚晴天说想要他都能弄来,可姚晴天充其量只是隔一两天想出一个她特别想吃的菜肴或是这边比较稀少的食材或是调料。   就这点需求,赵军自然尽力去满足了,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成亲,赵军想竭尽所能都不能光明正大,只有一条条记在心里。   姚晴天呢,最近尝试了许多心心念念的美食,心情也是美美的,完全没感受到家中略有些沉闷的气氛,这天又想杀只鸡犒劳犒辛苦操劳的赵军。   赵军将她拿来指使自己去后院杀鸡的刀放回厨房案板上,转身忍不住轻轻刮了刮他的傻姑娘挺翘又小巧的鼻子。   “怎么感觉你变得有些笨了呢?”   姚晴天在家做闺女时并不瘦,最近更是养得有些圆润了,脸上春色十足,此时还带着几分难得的娇憨。   听了赵军的话,瞪他道:“我怎么就变笨了?再说我就算变笨了也不影响我做出来的饭菜好吃。”   赵军听了,忙笑着认错:“我说错了,不是变笨了,是厨艺见长了。”   “可惜的是我最近一段时间门都不能再留在你家吃晚饭了。”   姚家已经有人觉得不对劲了,他们不能在这临了关头打草惊蛇。   姚晴天真不笨,赵军一说她就明白了。   “那你暂时没口福了,不过放心我回头把打算今晚要杀的那只鸡做上记号,等事成之后,我找我妈要下那只鸡,专门烧给你吃!”   如此说好,赵军又去姚家地里拉完一趟棉花便骑车回上湾村了。   这些天赵军也的确辛苦,每天除了去姚家干活还得一天不落地回赵家。   他当然要回去时时留意事情的发展,万一出现什么纰漏也好第一时间门发现及时补救。   目前发展一切顺利。   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也慢慢制备齐全了,赵家特别是赵明房中添了不少物件。   毛兰花以装扮婚房为由让赵军买了许多东西,偷偷开始装饰赵明的房间门,她以为赵军不知道,赵军却已经在想怎样把赵明那间门房收回来。   他不能容许赵明以后一直住在离他们婚房那么近的地方,哪怕是后来把那扇门封了都不行。   赵军一边骑车一边想着这些问题,眼看着车子要驶过下湾村时,被人喊住了。   喊住赵军的是姚晴天嫂,她从学校回来。   因着是姚晴天嫂,赵军便停了车下来了。   赵军当前的身份喊夏小雨嫂不合适,而在年龄上赵军比夏小雨大。   所以他喊了声夏老师。   夏小雨喊住赵军是因为她知道了赵军要娶毛婷婷的事。   她在前湾村小学上课一年多,哪能没听过毛婷婷这个人,对于毛婷婷的行事作风也多有耳闻。   不止如此,夏小雨还时常见到毛婷婷本人,比她同事吴老师还招摇,整天穿得花花绿绿的,头上头绳更是天两头换。   毛婷婷没份正当工作,也不下地,家里条件一般,她之所以生活的那么滋润都是因为那些男人在后面支援的。   男人这种生物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对人好,肯定是有所图的。   夏小雨觉得很荒谬,就毛婷婷那样不知检点的女孩居然能顺顺利利嫁人,还是嫁给有工作有能力的人。   杀猪佬怎么了,杀猪佬挣得才多呢,天天吃肉都不是问题。   夏小雨也挺为赵军不值的。   她觉得小姑子肯定知道毛婷婷的一些传言,毕竟那是赵明表妹。   可她和赵家人一条心,忽悠着赵军做冤大头。   亏得她大哥大哥叫的那么亲热。   “赵军,听说你要和赵明表妹,那个叫毛婷婷的结婚,婚事还和晴天是同一天,是吗?”   赵军听了,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点点头。   “是的,家里已经安排好了。”   夏小雨一脸欲言又止,她的教养不容许她像村里那些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妇人一样在背后说人是非。   可眼看着赵军要蹬车走时忍不住了:“你了解毛婷婷那个人吗?”   赵军应道:“自然。”   为了行事顺利,他可是把毛婷婷查的个底朝天,没人比他了解得更透彻了。   夏小雨自然是不信的。   “你还是问一问吧,别回头被人当傻子。”   “晴天肯定都知道,你问问她,看她怎么说,然后你再去上湾村打听打听就明白了。”   赵军闻言回过头看向夏小雨,眼中没有温度:“这事就不劳夏老师费心了。”   说着骑车走了。 第21章 婚成   因为这事, 说好为避嫌打消影响这两天不来下湾村的赵军第二天下午依然来了。   不过比前段日子来得晚,和他平常回来的点差不多。   站在姚家院子门口说他昨天走的时候将他的麦草帽落下了。   姚晴天帮着找了,没找到,便让赵军自己进屋里看看。   赵军进到屋里时, 姚晴天正泡着赵军最爱喝的金银花茶。   一边端到赵军手边一边问道:“中饭吃了吗?”   赵军忙去接过茶杯。   姚晴天见状解释了句:“兑了凉茶, 不烫的。”   赵军吃了中饭才回来的, 他将昨天傍晚碰到姚晴天三嫂的事仔细说了。   姚晴天听了皱了皱眉头,不过觉得问题不大。   “按我三嫂的性子,在你那里吃了瘪就不会再提。   再说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可以装着骑虎难下没办法,毛家那里只要你不是态度特别强硬拒绝, 肯定要把毛婷婷塞进来。   大不了他们发现端倪那边亲事作罢, 我们就将偷天换日改成明抢好了。   如今现成的缘由也有了, 毛家骗你在先,你娶妻不成人财两失怒而抢亲也是正常走向, 毛兰花都没办法骂人。   只是这样一来不能将赵明和毛婷婷促成对, 后面恶心他们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   最难的是, 抢亲的话有难度, 毕竟姚晴天有三个亲哥哥,三个堂哥,赵军再强悍,双拳难敌四手, 她又不能让哥哥们放水,明抢不现实。   那就只剩私奔这条下下策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赵军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好想闹起来,我不想去毛家迎亲。”   “不就一个过程,你是不是因为毛婷婷太胖了,不愿意载她?你那自行车后面不是经常载一两百斤的猪肉吗?”   自然是不愿意载, 结婚多高兴的事,他不能来接自己媳妇去接那么个玩意,能不糟心吗?   “他们家酒席肯定难吃,我想吃你家的。”   姚晴天笑了:“你是为了吃席啊?可那天席面也不可能是我烧的啊。”   “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掌勺专为你办一场生日酒……”   姚晴天说到这里想起赵军的经历,从小到大他大概都没有过过生日,上辈子到死……   她怎么想到死这个事,她死后赵军还活得好好的,他生意都做到省城去了,买了房买了车,是大老板。   姚晴天摇摇头,驱散脑子里的想法道:“离你三十岁还有好些年,这样好了,以后你每年过生日我都按照酒席的规格给你置办一桌怎么样?”   赵军听了这才开心起来。   行辞家礼在那天,赵军回来后脸色很难看,毛兰花刚开始以为是因为送聘礼的事惹怒了他。   不错她调换了两家的聘礼,姚家那里满满当当三担,赵明在媒人和赵家几位年轻力壮的叔伯兄弟陪同下挑着去了下湾村姚家,赵军那里只有一个没啥出息的族弟陪同,一担箩筐除了摆在面上托盘的几样衣物,里头还是空的。   后天人就要嫁过来了,反正她嫂子又不能说什么,赵军这里毛兰花打算说几句好话糊弄过去,实在不行就开骂。   她一个后娘辛辛苦苦帮前头孩子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他能娶上媳妇还累出错了?   可居然不是聘礼的事,赵军说他今天在毛家听说了一些关于毛婷婷的风言风语,他直白地问毛兰花和赵大强毛婷婷是不是乱搞过男女关系。   这话问得毛兰花唬的不行,赵大强糊里糊涂的是真不知道,所以他听了也有些吃惊和赵军一起看向毛兰花,要她给个说法。   赵大强就是再不喜欢赵军这个儿子,可也不能要他娶个不知检点的媳妇回来,那有损赵家门风。   赵军听了心中嗤笑,赵家还有什么门风可言?   毛兰花自然疾口否认,还嘴硬地骂起来了,骂哪来的黑心肝烂肺的胡说八道,这样随意污蔑一个如花似玉乖巧待嫁的女孩子也不怕遭报应……   然后为了转移话题把那个聘礼的事拿出来说。   毛兰花也是急中生智,说上午送礼不是弄错了,是准备两人都从下湾村姚家发嫁,所以东西都送姚家去了。   毛兰花这话一出来,赵军和赵大强又一脸震惊地看向她。   毛兰花干笑着,一咬牙就继续说了:“这不是看赵军不喜欢前湾村我娘家吗,我这也真是一番苦心,就想着干脆让婷婷去下湾村我们老房子里待嫁,到时候也不用担心两头跑无法兼顾。”   毛兰花口中的老房子自然是赵军亲娘余家的房子,和姚家只隔了两排房屋。   赵大强有些疑惑:“这样会不会太委屈婷婷了,你嫂子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赵军本来只是想闹一下,显得他结婚的时候拉着个脸不那么违和,结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一时之间脸上的神色差点都绷不住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本来就说过,我讨厌毛家人!我觉得去下湾村很好,就一起去下湾村结亲,免得到迎亲的时候又没有人得空陪我去。”   赵大强本来想说毛家这样都能同意,怕是那姑娘真有什么毛病,被赵军这一闹又忘了。   辞家礼的确亏待了赵军,明明他是家里老大,但是赵明的婚事先敲定,子侄都愿意跟着赵明去姚家送聘礼,只落下一个畏畏缩缩没啥出息的小子来不及站队分给了赵军。   不止如此,赵军这亲事连媒人都没有,毛兰花为了省笔媒人酒钱,她自己做了这个媒人。   这亲事也的确是她保媒拉线的。   “行,只要毛家那里愿意就这么办,搁在一起发嫁的确省事。”   如此毛兰花便火急火燎跑到娘家找到她堂嫂说这事,毛家自然是不同意,他们家就一个女儿,这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从别人家出嫁?   毛兰花现在很赶时间,讲话也顾不了那么多,像连环炮似的说了许多诛心的话:   “你还不同意,你还想着到时候亲戚乡亲都来看热闹是吧?   我的好嫂子诶,你以为家里那些亲戚谁不知道婷婷那些破烂事,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想祝福婷婷来喝这喜酒的吗?他们不过是来看热闹。   上午辞家礼来家里的哪个不是至亲,可就这一上午,闲话都传到赵军耳朵里去了。   赵军都回去闹着不娶了,不是我硬掰扯过去,他就信了。   等结婚那天还不知道要来多少人,到时候赵军再听到什么闲话,他当场跑了你怎么办?   你听我的,我是婷婷亲姑姑,我还能害她。   我们现在要做的的咬牙忍着过了这一关,等婷婷进了门,生米煮成熟饭,他赵军就算再发现什么,我和她姑父也能压着赵军捏着鼻子认了。   等婷婷再给他生了个孩子,这日子就过下去了。   她前面不懂事,走了弯路,也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教好,现在拼了一切也得给她把后面的路捋顺了,要不然她一辈子就真毁了!”   只能说这么多年把赵大强捏的死死的毛兰花的确有两把刷子,一通话下来将她嫂子说得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问到毛婷婷,她大咧咧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毛家最后自然是点头了,毛婷婷娘却跑到房里哭起来,骂毛婷婷没心没肺,弄得毛婷婷也不敢出声了。   原本她在欢欢喜喜收拾上午送过来的聘礼,都是些她喜欢的小物件,她已经被父母关在家中好些时日了,想到后天嫁人后就解禁了特别开心。   对于她来说在这个屋里出嫁和在别的屋里出嫁又有什么差别,都是把她关在屋里。   再说她有什么好难过的,该难过的是即将被抢的姚晴天,她娘以后才有得哭的。   毛家那边说通了,姚家那边就更不影响了,不过毛兰花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姚母心底原本对赵明和赵家有些意见,可今天辞家礼赵家弄得这么隆重排场,她心里那点气和疑问自然烟消云散了。   赵家想的也周全,兄弟两个同天娶亲,还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到时候的确不好办,偏了哪一边都不好看,毕竟他们虽说是亲兄弟却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像今天的辞家礼,姚家这边是热闹了,可给人一种欺负赵家老大没亲娘张罗的感觉,实惠拿了,脸上却也不风光。   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姚母自然也不想她委屈了,可到时候要还是这样处处把赵军压在下面,就是胜了也落了下乘,到底不美。   这样推心置腹一分析,难得两个亲家惺惺相惜起来,手挽着手将人送出院子,姚母等毛兰花走出很有才回院子,来到姚晴天房里说起这事。   “以前看她不像样,如今看来是着相了,只是后娘难做吧了。   你以后嫁过去要懂事,有什么事不要强出头,听你婆婆的……”   像上辈子那样的婚前教导,都是一个母亲的人生感悟和智慧,想在女儿出门前子之前再多叮嘱一声,满满的殷切期盼。   心是好的,这份母爱却是沉重的,说的话姚晴天实在是不想再听一遍。   她拿来上午赵家送来的手表,戴给姚母看。   那是宝石花牌的女士手表,很是精致,姚母看到这个手表卡顿了一会,上午这个手表拿出来就很轰动。   原本姚家人听说聘礼里有块手表还以为是男士款的,只当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拿来走个过场,以后肯定会给赵明戴。   不想拿出来是款女士手表,还真是为女方准备的。   说到这个,毛兰花也实在没办法,这是赵军给他媳妇准备的,人家就是买了块女表回来,毛兰花也不能说她会将聘礼换掉以后这表会落到赵明手上,只能想着等婚后再拿去城里换,或者卖掉重新买。   而姚母卡顿住是因为午饭过后,她听到小儿子房里又吵起来了,儿媳说她当初嫁进来都没有手表,她现在还是老师,她想让小儿子去找晴天要那块表。   那是男方送来的聘礼,姚成田怎么开得了那样的口,所以夫妻俩在房里吵起来了,姚母明显看到小儿子脖子上又多了道抓痕。   姚晴天自然也听到了一些。   这个三嫂她上辈子还真是了解得少了。   姚母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姚晴天装着看不到,她戴着手表喜悦地欣赏了半天,然后一脸小儿女娇羞的搂着姚母的胳膊,往她身上靠,撒了半天娇。   “后天都从这边出嫁的话,到时候谁走前面谁走后面呀?”   “按说赵军是大哥,他走前面也是应该的,不过你婆婆说了,必不让你们吃亏,虽然赵军走最前头,但是她侄女走最后面。”   听了这个安排,姚晴天整个震惊了。   所以赵军毛婷婷一四名,她和赵明二三名是吧?   这样奇葩的主意也真只有毛兰花那个脑子有毛病的人才想得出来。   就没有人觉得这样排很搞笑吗?   姚晴天嗯了一声,对着小指头问了另外一个话题。   “妈,你说到时候我和毛婷婷一起,那个嫁妆会不会明显看得出哪个是她的哪个是我的,会不会差距很大?听说她家里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我有些担心,会被人拿出来说事,毕竟今天送聘礼的事都被拿到酒桌上说笑了。”   这下姚母也卡壳了。   今天他们家是风光了,所以几杯酒下肚难免得意。   “我们给你准备的也不差,新被子都俩整套了,必定不会被比下去,再说她到了我们村出嫁有没有相熟的小姐妹过来还不好说。”   姚晴天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早知道赵家会送手表过来,我们家应该出钱买辆自行车,赵明去学校正好用得上呢。”   姚母听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转头诧异地看向女儿。   大儿子那边计划了很久买辆自行车,到现在都还敢定,今年收成不错,等卖了棉花和粮食是打算去看看自行车,原本姚母担心只买一辆的话怕小儿子儿媳有意见,若是给他们补上一块表想来小儿媳也不会说什么。   此时姚晴天却低着头,还在拨拉她手腕上那块宝石花手表。   听说这手表不便宜,差不多抵得上一辆自行车的价格了。   姚母深吸一口气,再不好打那手表的主意。   “我柜子里有几批花色还算鲜嫩的新布,回头添在你嫁妆里,我再私下里给你六十块钱,你嘴把紧点,别让你几个嫂子知道了。”   没办法,原来制备的那些勉强也说得过去,可没料到赵家如此大手笔。   何况像闺女说得,到时候两对新人一起走,那差距一目了然,别回头赵明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脸面反而给他们丢回去了。   隔天,毛家一大家子低调地来到下湾村,在余家老房子里安置下来,姚母还抽空去看了下可需要帮忙,回来后又给姚晴天拿来两床新背面和枕套。   姚晴天一脸欢喜地收下了。   那边怎么忙乱姚晴天不得而知,作为待嫁女,这两天她没再外出洗衣服或者打猪草,就窝在院子里打扫家中卫生。   很快到了第三天,出门子的日子。   一早姚晴天起床后便乖巧坐在床边,等姚家婶娘来给她梳头,扎上崭新的红头绳,还插上了两朵红绒花,白净的脸蛋打上薄薄的胭脂,更显红润水嫩。   一身大红的棉袄,特地打薄做了收腰处理,穿在身上喜庆又娇艳。   这些衣服头饰两边是一样的,都是赵军准备的。   这辈子姚晴天还没见过毛婷婷,在她记忆里的的毛婷婷漂亮中带着妩媚,这些都是天生的,姚晴天也不打算做那效颦的东施,反正她也不差就是了。   她得打起精神站好在娘家的最后一班岗,出了这个门,她就要步步为营了,因为她没有能退守的地方。   手边放着几十份红手帕和小盒的香脂,这些是要散给今天来看新娘子的小姐妹和家下嫂子、婶娘的,至于小孩子也准备了花生、糖果等。   所以一上午,姚晴天其实不得闲,并且她早饭也只是吃了两个鸡蛋,水都不让多喝,说怕到时候不方便。   外面鞭炮声响起了,男方迎亲的来了。   姚晴□□窗外看了眼,人头攒动,她并没有看到赵军。   坐回床上,姚晴天无意识地卷着薄棉袄的一角,心中一片茫然。   她又要嫁人了,这次没有对新生活的忐忑与憧憬,更多的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   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上辈子,她这第二次投胎连带着将第一次投胎的福运和底气都扼杀了。   那么今天第三次,将是结束也是新生。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姚晴天抬起头朝门口望去,看到穿着一身簇新中山装的赵军站在门口,他身壮腿长的,走在最前面,一个人堵了大半个门,姚晴天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从来没真正哭过,这一刹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泪腺似的湿了眼眶。   姚家婶娘见了还以为姚晴天是舍不得爹娘,笑着打趣道:“还没有到哭嫁的时候诶,这么舍不得,大伙待会可要把门堵好了!”   引来一屋子人笑着起哄,赵军手上的糖果包裹被人轻松拽进去了,赵军只好转身抢走赵明手上的,要不然到时候到了余家毛婷婷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她那边大概没有堵门的。   还没吃过中饭,是不给男方进新娘子门的,所以赵军一行很快给姚家人拉走了。   虽然今天是两兄弟都娶媳妇,可娶亲这种喜事是不能走回头路的,也就是说他们来是一条路回去时一条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所以来的时候赵家一行是往东走绕道长江大堤过来的,进村走的是那条又长又窄的小路,先到最北边姚家接姚晴天然后从姚家出发,走村里那条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的阔路去余家接毛婷婷,然后走那条公路回赵家。   中午这顿饭自然在姚家吃。   至于毛家嫁女本就决定的仓促,也不好大势宣扬,只和一些亲近的人家打了招呼,这会说嫁女酒和回门酒一起办也没有太让人意外。   这边姚家也知道今日情形有些不同,并没有拖拖拉拉,男方来了坐定便上菜开席,酒菜一撤桌就往新娘子房里闯搬嫁妆。   赵家包括两个新郎官来了八个人,因为借不到那么多自行车,一行人走过来的,待会带着新娘子和新娘子的嫁妆走回去。   好在两个村离的不远。   不过以后村里自行车肯定会越来越多,毕竟分开单干这两年风调雨顺的都是丰收年,最近很多人托赵军弄自行车票了。   赵军站在姚家院子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去镇上的路不平整,大小石头从地面凸出来,他自己骑着车来回没事,以后带着媳妇,可别把她颠坏了。   这边姚家收拾妥当,新娘子出了门子后,在姚家看热闹的村民孩子被吆喝着去余家继续讨要糖果香烟。   连姚家人除了哭了厉害的姚母和一脸不舍的姚父也都过去了。   姚家三个儿子送妹出嫁本来就要跟着一直到赵家。   而等在余宅的毛家人,今天心情格外复杂,又看姚家送嫁的就有三人,可他们家三代单传拢共就只有一个儿子。   总觉得处处憋屈,便有意放任看热闹的人闹着。   毛家最亲近的像毛兰花爹娘,也来了几个人,这些人辈分大,是赵明亲外公,闹着要烟要糖,赵家带来的都散完了还不松口,一直让去买。   仿佛要把这两天受到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难得赵军也好说话了一次,他大方地掏钱让人去买,可这附近连个杂货店都没有,指使去买东西的赵磊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跑了六里路才买回来一包糖果。   姚晴天和姚家兄弟就坐在门口等着,后来赵家人也闹累了纷纷过来坐着,   除了赵明,他是毛家外孙,在里头劝着。   足足耽误了快两个小时,天都快黑了,终于把毛婷婷这个新娘子请出来了。   在家等消息的姚母气得骂了好几回,她们看在赵明的份上一点不刁难早早让女儿出门,也是为了避免毛家人一直等在那里脸上难看,为了周全她们的脸面还带着一村的人去凑热闹,结果那边倒拿起乔来了。   果真有些人就是重不起。   好在一行终于顺利出发了,赶在天黑下来之前到了赵家。   早些年破四旧现在也不兴拜堂了,新娘子接来家直接送到新房,嫁妆一件件搬进来摆好,然后就开席喝酒。   而两间新房,虽然大小格局是一样的,可里面装扮完全不一样。   赵明的新房是毛兰花带着赵蕊辛辛苦苦装扮的,墙面粉刷过了,窗帘桌布都是簇新的。   床上铺的是大红的被子,喜鹊登枝的枕套,连里面的被芯、枕芯都是今年新收上来的棉花弹的。   到这时候,毛兰花又要称赞自己一遍,她想出一起办婚事这主意真的是太妙了,钱没花多少,婚事弄得排排场场。   因为赵军的房间没怎么装扮,为了怕人看到说闲话,毛兰花将来看热闹的都引到赵明的新房里。   赵家有两间堂屋,足够摆桌了,赵军作为兄长自然要带头敬酒了。   在毛兰花心中,今天完全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赵军只是个顺带的,她必定不能让他喧宾夺主。   所以毛兰花交代赵明一定要抢站在赵军前面,不要让他压了风头。   反正酒水里参了大量的凉开水,不怕喝醉,让赵明今晚好好陪赵家那些叔伯兄弟喝一场,也让人知道他们家以后真正的当家人是谁。   赵明平常不沾酒的,所以他喝着被赵军换回来的白酒,尽管很辣喉咙,却不清楚这是多少度数的酒,以为参加水的酒也这么辣。   赵明到底是喝醉了,酒劲慢慢上头,都站不住了歪在椅子上脸红脖子粗的。   新郎官喝醉了在农村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不看赵大强那个大酒桶都喝醉了吗,所以就连毛兰花都没多想,她今晚很忙,厨房里一堆事等着她拿主意。   赵军早前抽个空也去了趟厨房,拜托赵蕊炖了一只老母鸡,说她大嫂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想晚上喝口鸡汤。   为着婚事,赵军一早让人从镇上送了几十斤肉,六只鸡过来,东西自然没用完。   当着一厨房人的面,毛兰花拍胸脯应下来。   那可是给她亲侄女炖的鸡汤,毛兰花有什么不乐意的?这场婚礼侄女总归是受委屈了,新婚夜给炖上老母鸡汤,毛兰花回头也好在兄嫂那里卖个好。   等明天,明天她就回趟娘家,说说先前借债的那些事。   借债也是为了盖房子,现在房子都给侄女住上了,债也该分担一点。   如此,毛兰花是走路都生风,她当年没名没分跟着赵大强,后来那女人死了她都没正式摆酒。   今日总算是办成了人生中一件大事,她给赵家生的出息的儿子结婚了。   今天也是第一次毛兰花以赵家女主人的身份办酒席,赵家族了老老少少的人都来喝喜酒了。   不像上次嫁女,厨房的话语权都在掌勺的侄媳妇和老嫂子手上,她当时就像个跑腿的,被指使得团团转。   忙碌的一天终于到了尾声,吃席的客人也陆续离开了,连送嫁的姚家三兄弟也要回去了,毛兰花虽然心里唾弃人家一来就来三个,脸上却挂着笑,一人塞了一个红封,让他们明天一早就过来吃饭,不要等人去催。   赵军特地放下手上的东西将三人送出门,至于毛婷婷的弟弟今天会在赵家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还要做一顿丰富的酒席专门招待送嫁的大小舅子,所以毛兰花简单收拾下让赵军将赵明扶回新房交代新媳妇照顾好人就要回房休息了。   姚晴天也很懂事地站起来说明天她会早起帮着烧饭收拾。   赵军跟在毛兰花身后出了赵明的新房,转身去厨房提着炉子和那罐鸡汤回了自己的新房。   赵军回房不久又出来了,身后跟着着同样一身大红的毛婷婷。   两人来到赵明的新房门口,毛婷婷敲了敲门,姚晴天来开的门。   “听说表哥喝醉了,我不放心来看看。”   说着毛婷婷径直挤开姚晴天进了这间装扮一新的新房。   毛婷婷已经在那间啥都没有连床上被子都是旧的新房里枯坐了快两个小时,手和腿都冻僵了,这会见了这间红彤彤暖和和的新房方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新房该有的样子,她很满意。   见姚晴天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毛婷婷笑得一脸得意。   “你还不动手?”   果然,她话音一落,站在门边的赵军走进来对着姚晴天颈脖子劈了一记,姚晴天没来得及挣扎便晕死过去了。   毛婷婷第一次见,一脸惊奇:“还挺厉害的!”   赵军直接将晕死过去的姚晴天扛在肩上往外走。   毛婷婷轻手轻脚跟着送赵军出门,然后把东西俩扇们都锁死。   做好这些,毛婷婷便翻箱倒柜找吃的,她今天也饿了一天,刚刚见了鸡汤想分一点,赵军居然不同意。   果然像姑姑说的那样死抠,好在她不是真的嫁给他。   很快毛婷婷就扒出许多糕点,坐在摆着龙凤烛的桌子旁狼吞虎咽,最近不知怎么搞的非常容易饿。   而出了房门的赵军迅速将扛在肩上的姚晴天换成公主抱的姿势,一直处于昏死状态的姚晴天也睁开了眼睛,小声抱怨赵军刚才的粗鲁。   “你身上肉硬死了,还好我没吃饭,要不然进了胃的东西都要给你顶出来了。”   赵军手上越抱越紧,嘴上却轻声道歉:“是我的错。”   这边房门只是轻轻掩上的,赵军抱着姚晴天用背将门给抵开,然后将人抱进去放在一张铺着垫子的椅子上。   这房间一点都不喜庆,连龙凤烛都没有,但是姚晴天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   姚晴天惊喜而又肯定地说道:“有鸡汤!”   赵军便走到窗边将小炉子提过来,上面的炖罐里两个大鸡腿在汤里咕噜着,汤面上飘着金黄色的油圈圈,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赵军又拿来一把洗的干净水嫩的青菜和一桶面条。   “先给你打一碗起来喝着垫垫肚子,再下面条?”   姚晴天不错眼地盯着炖罐里的肉,像小鸡啄米似的连着点头,她饿一天了。   赵军便捞起一只大鸡腿和一碗汤,放在姚晴天面前:“小心点,别烫着了。”   姚晴天喝了一口,美的很,然后朝赵军摆摆手,意思是不要打扰她吃东西。   赵军见状笑了笑,抽出很小一把面条下到鸡汤里,然后去开柜子了。   赵军火力足,所以入冬了床上也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现在有了媳妇,过日子自然不能再这么糙了。   他从柜子里抱出两床新被子,把床上的旧被子直接全部当垫絮铺在下面,再铺上一床新棉絮,然后是大红的床单,鸳鸯戏水的对枕,最后是大红的龙凤喜被。   这些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连被子都是他这个大男人偷偷一针一线定起来的,好在定被子不需要看针脚。   还有配合架子床特制的蚊帐,这种料子的蚊帐赵军找了许久,夏天能防蚊冬天还能挡风保暖。   床上收拾妥当,赵军又从箱子里抱出一些垫子和衣服鞋袜,垫子铺在房里各处凳子上,衣服鞋袜是给姚晴天换洗准备的,她的嫁妆现在还在赵明房里,得等明天姚家人闹起来再去拿回来,反正他相信毛婷婷也没那个胆子动。   见收拾得差不多,赵军又开门出去提了两大桶热水回来。   而此时的姚晴天吃饱喝足想着活都干完了,可以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了,明天早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赵军喊她洗洗早点睡,姚晴天也没多想,抱着衣服起身往后面走去。   房间后方有个帘子围着的木制浴桶,此时已经注满了八成满的热水,如今已经入冬了,南方天气有些湿冷,姚晴天简单泡了会就起身了。   穿得有些单薄,姚晴天快步走到床边,上床,拉来柔软的被子将自己盖起来,一气呵成。   趁着还没有睡意,她在脑子里完善着明天早上的细节,思考着要怎样表现才能将毛兰花和赵明气到极致,最好是怒急攻心吐两口血出来。   毕竟法治社会,她也不能以暴制暴,能将他们收拾得多狠就看明天早上力度了,可惜她没有相机,这样高光的时刻要是能记录下来多好。   对了,要弄点血出来,或许让赵军明天早上再逮只鸡杀了,血能抹在被子上,肉还能烧着吃,最好是崽公鸡,烧起来熟得快。   还有什么?   男女之事与姚晴天来说也没什么记忆了,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上辈子毛婷婷放|浪|形骸的模样,或许她看看不能能试着装出几分神韵来。   就在姚晴天苦思冥想琢磨的时候,赵军用剩下的水洗漱好将用过的水打出去倒了,又回来了。   赵军关上房门转身看向床上,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坐在那里,刚洗的澡,脸颊粉嫩嫩的,仿佛枝头成熟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引诱着人采摘品尝。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让你经历磨难,历经困苦,然后总有一天生活将告诉你,你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苦难也总将结束了,以后的日子只剩下欢欣与喜悦。   姚晴天,这个女孩的存在,便是生活对他的善待。   赵军上床时,姚晴天还没有什么实质的感觉,在她心中赵军是无害的,是安全的,是像姐妹一样的存在。   也不怪姚晴天有这样的感觉,他们相处就像姐妹似的,亲昵可靠,是可以过命的交情。   直到赵军将她楼进怀里坐在她身后,姚晴天还想着赵军这时候大概也不知道他其实是不行的,按照上辈子经验来看,男人好像非常在意这事,姚晴天想着待会赵军发现自己不行,她该怎么安慰。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赵军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姚晴天只觉浑身一阵战栗。   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着怎么安慰啥都不知道的男人。   姚晴天自然不会这么直白说出来。   在她看来夫妻间房事真不重要,没有什么意思,但是赵军是男的,上辈子人们都用这个事攻击他。   姚晴天想让他放心,有她这个挡箭牌媳妇在绝对不会让他传出这样的名声,哪怕不能生孩子最后也会说是她的原因。   姚晴天还想告诉赵军,让他不想杀猪以后就不杀了,他们开个做熟食的铺子,赵军有力气,她有手艺,不做杀猪佬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赵军问完话后,姚晴天一直没出声,赵军也不在意,他又不是真的想问问题。 第22章 石破天惊   最初赵军不懂, 后来是一直在克制。   他还害怕,害怕这段日子的相处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场梦,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媳妇在他怀里,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再也不需要惶恐不安了。   “晴天, 我们得抓紧时间, 万一你大哥大嫂发现了端倪,杀个回马枪,洞房没来得及入这杀伤力就大打折扣了,你说是不是?”   之前赵军送三位大舅哥出去的时候, 单独给姚成才塞了一个红封, 其实是一封请柬, 请姚晴天大嫂明早一起过来看戏,不是是吃席的请柬。   姚晴天也想起了那个红封, 那里面的话是她口述, 赵军持笔写下的。   她猜她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大嫂今晚得睡不着了, 怕是得琢磨一夜。   屋外风声阵阵, 赵军像是完成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把衣服脱了,他现在身上热得像个火炉似的。   **苦短,趁着媳妇还在愣神之际, 赵军已经开始攻城略地,将娇弱无力的女孩压在吃裸的胸膛放肆地亲着。   姚晴天感受到了能徒手抱起两百斤猪肉的男人手上的力道,那揽着她的腰和按着背的手虽然没有弄疼她却像钢筋铁壁似的根本撼动不了丝毫。   此时姚晴天只觉得脑袋浆糊掉了,她使劲去回想上辈子毛婷婷歇斯底里的那些喊话和在得不到任何回应时做出的疯狂行为。   越想却越糊涂了,赵军还越来越放肆地在她周身点火,姚晴天只觉得她被赵军感染得也要冒火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   赵军说完又把人嘴封上了, 姚晴天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他根本没给她时间说话。   姚晴天就是再迟钝此时也明白过来了赵军他根本就不是不行。   而等到了半夜,姚晴天已经被折腾得像搁浅的鱼儿似的靠张大嘴巴吸气赵军还不放过她,时不时还要取笑她两句:   “可怜见的,吸气都这么费劲吗?给你渡两口……”   如果不是他的笑声太过醉人,姚晴天高低要骂两句,当然她还有力气的话。   那男人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和精力。   姚晴天只能在心里将毛婷婷骂了个遍,你丫的误我啊。   这叫不行?就没有比他更行的。   一夜被翻红浪,姚晴天本来还苦恼第二天该怎样装出个受害者样子来,这下彻底不用愁了,根本不需要装,因为她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   昏睡过去之前那一秒,姚晴天觉得唯一庆幸的是她不用再想怎么说服据说不行的赵军在她身上弄出点痕迹的事而尴尬了。   不需要照镜子,姚晴天也知道她全身上下如今有多惨不忍睹,一个绝壁真实的惨遭蹂|躏的可怜女子形象。   她也真的的确确是太可怜了,这哪里是合作,明明是她单方面掉进了狼窝,上辈子是虎穴这辈子是狼窝呜呜呜   可这匹狼在事后将她身体打理的干净清爽,然后抱着她换了一个干净的被窝,还贡献自己的皮肉供她取暖。   冬天来了,姚晴天迷迷糊糊的想,她也只好先取暖保命了。   入冬了,粮食作物都收上来了,虽然地里还有许多秸秆、柴禾需要去拾掇,可到底不是那么急迫的事。   收成好,地里事也不急,这段时间正是农民们难得清闲的几日,再有那粮食作物卖过了钱拿到手里的人家已经开始买鱼买肉犒劳一年的辛劳了。   农村娶媳一般有两顿酒席,都是请同族的女性过来帮忙张罗,第一顿自然是媳妇进门那天晚上,那是正席,第二天早上还会设一席招待昨天送嫁过来的大小舅子。   当然第二顿酒席会简陋一些,也省事许多。   可赵家昨天是两房媳妇一起娶进门,何况那些来赵家帮忙的妇人们也看到了,赵军让人送了几十斤肉回来,鸡鸭鱼也有不少,昨晚上桌的盘子里还有剩的,最主要的是厨房里还有许多没上桌的鱼肉呢。   夜里散席的时候天都黑透了,毛兰花又不说分菜的话,只让今早还来帮忙吃饭。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赵家女人上门了,再等一会赵家男人孩子也会都过来。   再热热闹闹弄一顿席面,吃完再兜点菜回去,要是主人家还不分菜的话,孩子们肯定要留下来继续吃,女人也可以留下来帮忙收拾。   不说新人房里,毛兰花都才刚刚起来,赵大强昨晚喝高了,自然还在睡。   赵蕊这些天也累了,她娘都说了,嫂子进门她就可以歇着什么都不用做了,所以这会也关着门睡觉。   赵蕊的房间是东厢也就是赵大鹏和毛兰花的正房隔出来的个小单间。   家下嫂子进了赵家屋,看见新房门是关着的,只是善意地笑了笑,看到赵蕊这个姑娘家的门也还是关着就有话说了。   这堂屋可是一地狼藉,很明显昨晚她们离开,这里没人收拾。   毛兰花虽说是长辈,可来的是赵家长房的长媳,最是看不惯女孩家家四体不勤,便说教了一顿。   毛兰花在赵家家族里本就没挺直过腰杆,昨天好容易才意气风发了一回,这一大早上被个晚辈奚落,心里自然憋着一肚子火。   她本来就打算今天要在新媳妇那里好好立下婆婆的威势,如今又看昨晚承诺一早起来收拾、烧饭的新媳妇一点动静都没有,气得跑过去咚咚咚敲儿子房门。   敲了两下,又想着这一敲门不得把儿子吵醒了,他昨晚喝多了怕是夜里没休息好,好不容易趁结婚请了假,得让他好好休息。   于是,毛兰花又跑到西厢堂屋里,对着继子的门敲起来,让赵军起来收拾桌椅板凳。   赵军早在东边房里有响动时就醒了,而臂弯的媳妇睡得香甜,长发散落在红艳的鸳鸯枕头上,散发出一种极致的柔情和诱惑。   怪他昨晚太沉溺放纵,将人折腾狠了,累得给她擦洗穿衣人都没醒,   此时听到恼人的拍门声,姚晴天也只是皱着眉头下意识往赵军怀里躲,赵军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哄着让她继续睡。   两边都没有回应,毛兰花火气开始上来了,一边是儿子另一边也是亲侄女,吵醒哪一个她也心疼的。   毛兰花正骂骂咧咧地,厨房嫂子过来问东西收哪里的,让毛兰花去找。   那赵家老嫂子见毛兰花站在赵军房门口,知道她的毛病,想着厨房那一摊子鱼肉都是赵军张罗来的,便说了毛兰花两句:   “这都是过来人,怎么新婚头天还不让人睡个懒觉呢?虽说你是后娘,可好歹念着赵军快三十了才娶上媳妇,这大冷天的……”   赵家老嫂子话音还没落下,西边厢房里门打开了,赵军一脸春风得意地站在门边,笑着纠正道:“伯娘,我才二十六,没到三十。”   说着人走出来,小心把门关上。   在场的哪个见过赵军笑得如此温和和小心翼翼,一时都有些愣了。   因着不在一个村,赵家人知道点毛婷婷的风言风语,却也不多,这会想着赵军能娶上媳妇也是不容易,以后肯定捧在手心护着,不看平常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现在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希望那丫头能收收性子别不惜福。   厨房那边又在喊了,老嫂子瞟了毛兰花一眼也不说了,她得去厨房坐镇。   这一眼和赵军站在那里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毛兰花彻底火了,她也顾不上其他,走过去猛拍赵明的房门。   亏得大家都说姚晴天是个勤劳麻利的,说好早起收拾桌椅也没个影,嫁进来第一天就让婆婆吃了挂落,她今天不把她收拾乖顺了怕是以后要爬到她这个做婆婆的头上去作威作福了。   越想毛兰花越气,拍门的声音就越大。   房里毛婷婷总算给吵醒了,但是她第一时间记得闭上眼睛装睡,昨晚她折腾了一夜想和赵明发生点实质的,不想喝醉酒的赵明不止身上臭死了,还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她只能自己试着制造出一些痕迹。   外面拍门的声音持续响着,房里毛婷婷也在折腾着,她费了老大劲将还没醒的赵明拉过来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被子下面两人都是赤身落体的,是个人看了都会知道昨晚洞房多激烈。   毛兰花把门拍的震天响,房里就是没一点响动。   这时赵军走过来帮了她的忙,赵军手握在门把上用力一推,房门后的插栓连带着钉子直接脱离了门框。   赵军站在门边,对看傻眼的毛兰花做了请的手势。   他的笑在毛兰花看来有些毛然悚骨。   毛兰花腿脚不太听话,有些踉跄地进了赵明的新房。   进都进来了,毛兰花自然要把儿媳弄起来,她先是打量了一番摆放在墙边的嫁妆,昨晚她就想翻看了,可是那会儿赵明喝醉了,赵军还站在身后看着,她也顾不上。   看着一箩筐一箩筐满满当当的,毛兰花很满意。   然后毛兰花才往床上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事白花花赤条条的皮肉摞在一起,顿时对着新媳妇不喜起来。   要知道赵明昨天可是喝多了,人该多难受,她不好好伺候男人让其好好休息而是勾着胡天搞地,像样吗?   要是知道姚家女是这种德行,这媳妇她当初就不会要。   对方没脸没皮,毛兰花也就不顾忌了。   农村老妇女骂起人来,那话是要多难听就多难听,何况对着的是毛婷婷这个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子,毛婷婷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了,在被窝下面使劲掐着赵明。   此时,赵军站在赵明房门口,面朝着堂屋的正门口,看见又有人来家了就招手示意人进来。   来的不明所以也就进来了,取代赵军的位置一脸好奇往里看。   赵明给毛婷婷弄醒了,毛兰花也终于发现床上被儿子压在身下的人居然是自己娘家侄女毛婷婷。   这下人傻掉了。   一时控制不住,毛兰花尖叫起来:“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毛兰花虽说疼这个娘家侄女,可再疼也不表示她能接受她做自己儿媳妇。   她这侄女毛兰花可是知道,十**岁就不知羞地和知青钻油菜地。   虽然这几年家里管教的严厉,可那也不行啊。   毛兰花嚎的这一嗓子成功把厨房的人都喊来了。   纷纷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有那急躁地直接跑进赵明新房里,然后都看到了。   “怎么回事啊,姚家闺女呢?”   “是啊?”   赵军媳妇在赵明床上,那姚家闺女……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赵军,却没有人敢上前问。   赵军站在自己房门口好心给大家解惑了:   “毛兰花不是夸她侄女百里挑一万里难寻吗?赵明也总说他表妹哪哪哪都好,正好毛婷婷也喜欢赵明,看不上我这个杀猪佬,她呢威逼利诱让我陪她做了这场戏,也好拨乱规整。   侄女嫁给亲儿子做媳妇,这才真真是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至于晴天她现在是我媳妇了,自然在我被窝里!   昨晚我没克制住将她累狠了,现在还在睡着呢。”   这时候毛婷婷坐起来哭哭啼啼反驳道:“明明是你看上姚晴天,趁着表哥喝醉酒,打晕我们两个弱女子交换的,姑姑,我是无辜的……我都和表哥这样了……如果表哥不负责,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我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赵军双手抱胸:   “我一个人可办不了这么多事,你要不是同谋,我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你借着要聘礼要去的那些东西我也不追讨了,送你好了,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两边了。”   毛兰花这时候也想明白了侄女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为什么改变主意看,合着她勾结赵军这个继子算计他们。   “赵大强你个杀千刀的还不来,赵军这是要害死我们儿子啊”   赵明虽然醒了,却因为第一次醉酒,后劲太大,这好半天也没提起精神,头晕脑胀的,毛兰花嚎的这一嗓子更是让他头痛得像要裂开了似的。   毛婷婷见状忙嘘寒问暖,抱着他的头没什么章法地按了起来,两人衣不遮体地搂在一起简直没眼看。   毛兰花更是气得怒目切齿上次对着毛婷婷劈头盖脸地打,姑侄两个闹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旁人看不过去只能进去拉架,给毛婷婷裹上衣服。   毛婷婷的弟弟毛卫华是毛家三代单传,昨天他也送嫁,并且在毛家住下了。   这会见到事情的全过程然后看到毛兰花打他姐姐,一边放狠话一边往外跑,看样子是回前湾村喊毛家人了。   赵明缩在被子里穿了半脱衣服也没穿好。   毛兰花让毛婷婷滚,拖着拽着她往前湾村去。   屋里大多是赵家人,这会听了也不想管这堆烂事了,总归都是姓毛的,他们插手回头说不定说他们多管闲事。   不想这时姚家人到了。   话说回昨晚,姚家昨天三兄弟一起送嫁,回去的时候毛兰花一个给包了一个红封,里面放了两块钱。   回去拆了陈玉就一顿说。   差不多的人家都包十块钱,姚家就算三兄弟一起来了,最起码每人包个五块钱,这两块钱也太寒碜人了。   然后姚成才又拿出一个,说是赵军单独塞给他的。   按说赵军娶的是毛婷婷,就算要给也是给毛卫华。   他单单偷偷塞一个给姚成才算怎么回事?   夫妻俩拆开一看,里面放了两张大团结。   然后他们找到了一段话,话里意思是请姚成才、陈玉夫妇明早务必一同去赵家吃席,散席后商讨姚成才跟随赵军贩卖猪肉的可行性。   落款人妹婿,赵军。   这事,陈玉听婆婆透露了一些,他们也算计了一番,如果能借着赵军的关系拿到特供的肉来村里贩卖的话,他关照着点让他们低于市场价格拿肉,能挣老不少钱了。   可这落款是什么个意思。   赵军比姚成才小一岁,牵强一点也不能喊妹婿吧?   所以第二天一早,陈玉一头雾水跟着来了。   到了赵家门口正好碰到这场热闹,陈玉一下就想明白了,这是赵军事先想好了要贿赂他们夫妻,好让他强取豪夺姚家女儿事情暴露后,放过他?   正在这时,穿着单衣拢着被子的姚晴天拉开房门跑了出来,她脚步虚浮、眼红嘴肿、头发凌乱、茫然无措,没跑两步就腿软地瘫坐在地上哭得好不伤心。   可怜见的手无缚鸡之力娇花一般的女子落到暴虐狠厉的杀猪佬手上,以后这狂风暴雨般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得亏毛兰花以前总是不遗余力造谣赵军残暴蛮横,说他动不动就拔杀猪刀,不能惹只能躲着。   大家对赵军能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一点不觉奇怪。   这会虽然可怜姚家女儿落到赵军手里被折腾的不成人形却无人敢过去搀扶。   最后还是赵军蹲下去把人抱起来。   姚晴天自然挣扎。   只见赵军轻柔说了声:“乖,别闹了。”   姚晴天听了一阵战栗,不敢动了。   别人见了越发害怕,纷纷后退。   天知道姚晴天是因为这人昨晚一遍遍哄着她乖然后为所欲为,她越是动他就越是起劲,最后累惨的姚晴天也真学乖了,一听他说乖就一动不敢动了。   就这样,赵军抱着姚家女回房了。   门口的姚家三兄弟见了此种情景,气得要冲上去打人,被陈玉拦住了,陈玉让老三姚成田回村里喊姚父姚母过来。   姚家人来了,可以想见毛家人待会也会来,赵家人大多退出去了,除了退到厨房里继续烧菜做饭也派人出去寻了赵家族里长辈过来。   陈玉让姚成才、姚成军两兄弟在堂屋等,她进去房里了解前因后果。   陈玉进来的时候,小姑子整个人窝在被窝里,赵军背对着门弓着腰好像在同床上的人说话。   听见有人进来,赵军转过身,眼神凌厉,看是陈玉脸上的凶狠之色很快就缓和了,还像没事人一样喊她大嫂。   这声大嫂,陈玉可不敢应。   赵军笑笑也没变脸,依然笑着说话。   “今天事情比较多,招待不周还请大哥大嫂见谅。明天我陪晴天回门再同大哥大嫂好好叙叙。”   “斌斌明年九月该上学了吧,其实有能力还是把孩子送到镇上念书比较好,农村的条件就那样,一年级一个班都是□□十个孩子,家里离五谷小学也实在是远了些,中午时间都不够孩子跑趟来回的,更不要说吃饭了。”   这是事实,五谷小学要考虑整个乡的孩子,设在最中间的前湾村,而下湾村是离学校最远的一个村,姚家还在最北边。   所以陈玉怎么也得让公婆给买辆自行车。   可其实买了自行车又如何,地里活那么忙,姚成才以后接了窑厂的活更是走不开,没人能去接,靠孩子小短腿走,来回两小时过去了。   原本想着就是夏小雨不能托付,可以让赵明这个姑父照顾着点,如今是都不成了。   小姑子这明显被赵军占了身子,赵明也同他表妹同房了,结亲没成说不定还要成仇了。   赵军看陈玉陷入了思考,伸手揉了揉躺在被窝里的媳妇的头,然后帮她把被子往下拉一些,口鼻露出来。   昨晚的确是累狠了,这会迷迷糊糊又要睡了。   “麻烦大嫂在这陪会晴天,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陈玉看着赵军就这样出去了。   一声不吭陈玉跟着走到门口,看堂屋坐着的兄弟俩见赵军出了房门要上前教训的样子,陈玉冲两人摇了摇头,说等爸妈过来再说。   赵军依然没事人似的好像看不见兄弟俩一脸要啥人是的模样,分别喊了声大哥、二哥,然后脸上带着笑出门去了。   陈玉回身掀开被子检查了下小姑子的情形,衣服下面到处是青紫,她是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现在也只能往好处想。   陈玉打量着这婚房里的一切,布置得还算精心。   之前小姑子要嫁给赵明时,家里不是不知道,赵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多事赵军出钱出力张罗来的,可作为既得利者,他们没人为赵军打抱不平。   如今想来,赵军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吃了他的鱼肉、拿了他的钱物,就得陪一个姑娘给他。   厨房里此时沸反盈天,大家都在说着今天的闹剧,见赵军进来了,纷纷禁声。   赵军像是感觉不到气氛似的,找到昨晚用的炖罐,淘米、倒水,放在小炉子上熬粥,离开厨房时还礼貌地麻烦伯娘帮忙看着点火,留意别让粥扑了。   他刚回西厢堂屋时,姚晴天父母赶到了。   姚父阴沉着一张脸,在来的路上碰到赵家家族里几位辈分大的也没缓和脸色。   赵家人知道这次赵家对姚家是理亏,自然也不好计较。   赵军那孩子从小就没娘,因着赵大强当初有半入赘的说法,赵家也没管过这孩子,哪怕明知道他受了委屈,受了欺负。   这么多年赵军也从来没给赵家添过乱,反而是赵家因为他得了一些或大或小的好处。   不想这次捅了这么大篓子。   可这次却是不能什么都不管让他自己抗了。   如今赵军羽翼渐丰,成了第一个从农村里走出去能在镇上安家的能人,或许这次事件是一个机会,赵家正好借此笼络住他,让赵军有一些自己是赵家人的归属感。   外面把赵军传的像能吃人的怪兽似的,他们几个长辈还能不知道那是毛兰花那个无知蠢妇造的谣,原本因为赵明对她看重几分,不想越发张狂。   如今赵明怕是要毁在毛家人自己手里,好在他们还有赵军。   早知道他看上了姚家那丫头,当初给赵明做媒的时候就该提出来,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下不来台的样子。   姚父越走越快,甩开众人跨进赵家门槛对着迎上来的赵军就是一耳刮子,再要去打时已经被后面的赵家人和姚成才拉住了。   姚父又去骂刚才坐在赵家堂屋的两兄弟:“这种情况下,你们哥俩还要等我来,等个屁,大耳刮子抽死他!”   赵家人理亏,自然只能好言好语劝:“姚老弟,都是一家人,消消气消消气。”   但是在他们这些大男人心中,婚也结了房也同了,最后也只能这样错有错着,不可能再换过来。   再说这事是赵军伙同毛家女做的局,他们要是愿意换,就不会费尽心思做这场局。   赵明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只有姚家女是无辜的,可也不可能让她做回赵明媳妇了。   他老丈人这顿打,赵军得受着。   姚母便跟着陈玉进了赵军的新房。   姚晴天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喧哗声,猛地睁开眼,才坐起身就看见姚母进来了。   姚母示意陈玉将房门关上,   姚晴天眼泪汪汪扑进姚母怀里,哭着问她现在怎么办,她还能嫁给赵明吗?或者她能回去,回去不嫁人了。   姚母看着女儿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声音也哭得哑说不出话,也是一边心疼地掉泪一边骂赵军。   骂完赵军还骂赵家人,特别是毛兰花,她觉得赵军就是被这后娘欺压狠了,才会选这样的方式报复与她。   只是可怜了她无辜的女儿。   外面谈话的声音影影绰绰传进来,陈玉等母女俩情绪缓和了些就开始慢慢劝慰两人。   虽然有些迟疑,陈玉终于还是说出来她的想法:“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有将错就错了,好在赵军也不差,最起码挣得多,不缺肉吃,以后晴天说不定真能去镇上呢。”   姚母没有接话,姚晴天却是知道她心里和大嫂是一样的想法。   在他们心里,遇到这样的事,她只能认命和赵军过下去,不管赵军是什么样的人。   她们果然还是没有另自己失望啊,好在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伤心难过害怕都是装的。   上辈子姚晴天不是没想过同赵明离婚,逃脱那样让人窒息的一家人,可每次都被几个嫂子劝,被姚母说教。   她们觉得离婚就是没人要了,是件很丢脸的事,是姚家不会教女。   “可是,妈,我身上好难受,我好怕,我想回家。”   姚母还没开口,陈玉抢了先:“晴天,出嫁女三天才能回门,提前回去不吉利。”   姚母便没再开口,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或许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比年轻人更信这些。   他们这一带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传出来的,说出嫁女不能提前回门,提前回去会妨碍到娘家兄弟,还有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孩子出生没满月也不能回去。   还有就是死后也不能葬回娘家坟地里。   说有碍娘家风水对后代不好。   上辈子,她还是横死的,最后被赵军葬在他娘坟边上。   他很少对着自己的坟头说话,但是他会跟他娘说她,他说晴天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可他是一个好女人,她照顾过儿子前半生,儿子将她托付给娘,娘帮儿子照顾点她,不要让那边的鬼欺负她……   倒是没有鬼欺负她,她上辈子被人欺了。   人善被人欺嘛,哪里是命苦,是她自己太懦弱太过于听信这些所谓的老人言了。   这辈子谁也别想欺负她,她要怎么快活怎么来。   姚晴天知道毛兰花拖着毛婷婷往前湾村去了,可奇怪的是一直没有听到赵明的声音,这种情况下按说他就算是打不过也应该同赵军打一场啊。   姚晴天现在不方便出去看看也不方便把赵军喊进来,便问了大嫂陈玉。   陈玉怕她心思还在赵明身上已经开始贬赵明褒赵军了,他们兄弟最大差异在于嫁给赵明的话有难缠的公婆和大小姑子。   陈玉开始给姚晴天分析做赵军这个没有婆婆没有小姑子甚至没有正经妯娌需要打交道的媳妇日子会有多好过。   一席话不知道有没有说到小姑子心里,但是陈玉发现说到婆婆心里去了。   “有你这样劝人的吗?媳妇都希望没有婆婆在上头压制是吧?没有婆婆的日子就好过了?”   “我好好的女儿都给你教坏了。”   日上三竿了,外面那群男人已经一片祥和了,赵家嫂子来请姚母和陈玉出去吃饭。   姚母自然是不去的,这种时候她得陪在女儿身边。   她倒是让陈玉去了,说让她去看看情况和赵家的打算。   事情都这样了,两兄弟自然不能住在一起,分家是必须的。   还有就是姚晴天的嫁妆,也让陈玉去处理。   待会毛家人总要过来,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不用等待会,陈玉都还没起身的时候,毛家人已经来了。   毛婷婷改口了,她不承认她和赵军合谋,她说之前是赵军这个杀猪佬拿杀猪刀逼迫她那样说的。   姚晴天在房里听了只觉得好笑,但凡不是个傻的,先前大清早爆发的时候就该这样说。   毛婷婷这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这日子还长着呢,她可要好好和毛兰花天长日久相处下去,千万别再跑了。   至于毛兰花会妥协,姚晴天一点不觉得奇怪,那边可有她亲爹亲娘,亲爹亲娘还听大哥的话。这样轮番一劝说,毛兰花也只有选择打落牙齿和血吞,委屈赵明认下来了。   可毛兰花从来不是吃亏的性子,吃了亏自然要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这不就盯上了赵军的,她不好过,自然就要让赵军更不好过。   就是不知道当她知道毛婷婷这个时候已经珠胎暗结了会不会后悔,或者会不会直接气死。   陈玉很快就想明白了,毛兰花这是准备联合毛家将责任都推到赵军头上,为的大概这两家房屋,或者还有一些其他的财物,把赵军和小姑子彻底赶出去。   倒是想得美。   陈玉站起来往外走去,姚晴天知道她要去会一会毛兰花了。   可惜,这样难得的场面,她不能搬个小板凳去看戏。 第23章 大戏   赵军平常沉默寡言的,那是他不愿意开口,但是他真有心算计的话,那场面就冷不下来,怎么说也是混过最多酒场和饭局的人。   厨房里香味一阵阵飘散过来,在座的绝大多数都还饿着肚子,赵军便提议先吃饭,吃完饭再好好说道说道今天的事。   毛家人自然是没有胃口,去了赵明房间。   赵大强却没有跟着,赵大强在毛兰花那里是天,在整个上湾赵家却只是个小老弟,还是曾经半入赘出去的末枝,在赵家族里人都过来时,他就只有陪着听话的份。   这事赵明还能说有些无辜,其他人特别是毛家人,在场的都不太在意,因为从毛兰花那里算,毛家就不算赵家正经亲家。   毛兰花虽然给赵大强生了二女一儿,可他们没有摆酒更没有打什么结婚证之类的,顶多只算赵大鹏这个入赘出去的赵家子在外招惹上的风流债,得亏余家没人了,要不然当年就要和赵家掰扯这事。   后来赵明做了小学老师,也算是赵家这几辈人中唯一的做学问的人,所以当初赵大强找到赵家,说想回上湾村,赵家同意了也帮扶他们重新在上湾村落脚。   可赵大强他们一回来就赶上分开单干,这土地按村划分的,村里在按人口平分,他们赶这档口回来,其余所有人都会少上一两分田地。   所以别说其余上湾村的人,就是赵家本家也对他们很有意见。   至于毛婷婷这个新妇,就算再信誓旦旦说是赵军胁迫她,赵家人其实不在意这起因经过,他们看到了结果。   结果就是因毛婷婷这个风评差的女人在中间做搅屎棍,搅得赵家两兄弟要彻底反目了。   世情就是如此,哪怕这事中,真的是赵军和毛家女各占一半错,大家眼睛只会盯着犯错女方,进行放大苛责。   赵家人对毛家人完全没有对姚家人那份重视或者说在意,毛家人看在眼中,可因为毛婷婷那些事,他们没有底气发难。   而最憋屈的要数毛兰花了,她像在荡秋千似的,昨天还高高扬起,今天就被打落谷底。   她儿子那么有出息,眼看着要去镇上教书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去县里去省里,可她在爹娘劝说下或者说是强迫下,只得认下毛婷婷这个儿媳妇。   因为前面赵军停了毛家人猪肉供应的事,毛兰花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娘家,所以毛婷婷在前湾村闹得最轰动的那段,毛兰花并不知道。   毛兰花知道的都是几年前的陈年旧事,可这样的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不会因为过去几年就不存在了,毛兰花更不可能当作没发生,哪怕她堂嫂再三保证,说侄女这些年已经管教得很严厉了,毛兰花心中也有根刺。   可不管毛兰花多憋屈多不甘,她最终点头认下来,谁让她没有亲兄弟,她爹娘百年之时都得堂哥或者侄子来摔盆。   还有一点是,堂嫂说以后就真正是一家人了,之前她在毛家借的钱就一笔勾销了。   没了七八百块钱的债,按说毛兰花心中会舒坦一点,可别忘了这个债她本就打算赖掉的。   现在却要用卖儿子来抵这份债,能叫毛兰花不挠心挠肺似的抓狂吗?   而屋里的赵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毛家人讨论的点是最起码让赵军把这两间房屋让出来,当然能让他把赵家剩下的债还掉是最好的,这样以后赵明小两口过日子也轻松些。   此时的赵军却去了厨房,他来看看先前他在厨房熬的粥好了没有。   好在那边炉子早就封死了,粥熬得粘稠香糯,赵军拿来干净的抹布端了起来。   赵家大房伯娘带着几分试探地问他是不是端去给姚家闺女垫垫肚子。   赵军很自然地点头,道她肯定饿了。   伯娘便语重心长劝了一句:“既然她是你大费周章娶回来的,那就好好对人家姑娘。人心是肉长的,你好好对她,她就会好好跟你过日子。”   先前姚家姑娘跑出来的模样,这大伯娘也看见了,可怜见的。   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那姑娘不死钻牛角尖,过了心上那道坎,和赵军把日子过下去,赵军是个能干的,她转个弯来了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差。   赵军虚心听了,认真点头道:“伯娘放心,晴天是我竭尽全力娶回来的媳妇,我自然会对她好,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当初赵军出世,这位伯娘可是亲手抱过的,余毓秀生前也为赵家好几个孩子取过名字,这么些年赵军像个野孩子似的孤苦伶仃的,如今也算有家了。   “好好好,赶紧去吧,别让人姑娘饿着了。”   房里只有姚晴天母女,赵军端着粥进来像没事人似的很自然地冲姚母又喊了声妈。   然后把炖罐放到桌上,去床边将嘟着嘴的姑娘,不是姑娘了,是小媳妇。   赵军将很明显还没消气的小媳妇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坐着。   姚母虽然此时恼恨上了赵军,可她思想特别传统,女儿已经和赵军同房了,她只能是赵军媳妇,那赵军便是她女婿。   而此时她打量着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觉得不大对劲的样子。   赵军把炖罐盖子掀开,开始舀粥。   姚晴天看了一眼娇嗔道:“昨晚还有鸡汤喝呢,今天就成白粥了呀?你这未免也太前恭后倨了吧?”   赵军将粥搅拌着放凉,轻声哄道:“你喉咙哑了,昨晚又……你乖,今天先吃清淡点,明天往后,你想吃什么都行。”   姚晴天拿过勺子又嘟囔了一句: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老把那个字放在嘴边,把我当孩子哄。”   赵军笑了笑,没说什么,伸手又揉了一把媳妇头发。   出去之前再次喊了姚母一声妈,让她跟着一起去外面吃饭。   姚母看了眼眼中带笑的赵军又回头望了望坐在那乖巧喝粥的女儿,有些糊涂了。   “你先去,我等等就来。”   也不再说留下来陪伴女儿的话,她看姚晴天这会好的很,还能挑三拣四。   赵军出去过后,姚母好半天还回不了神,望了望四周,这精心布置的房间和女儿身上眼生的衣服,让姚母脑子里升出个离谱的想法。   “你们……你们”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而姚晴天却不甚在意似的耸了耸肩:“大概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样。”   姚母这下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坐过去,再次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压低声音结结巴巴问道:“真是你们……你们俩设计的?你们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相比姚母的不敢置信,姚晴天淡定得很。   她懒得装了,姚母又不傻,她还能大咧咧说出去?   姚母想前想后,然后盯着姚晴天问:“那刚刚只有我和你大嫂在屋里时,你怎么还那样说?”   “你是你,大嫂是大嫂,嫂子也只是嫂子。”   姚母内心是心疼女儿遭遇的,可迫于现实舆情,再无奈她也只有认下赵军这个女婿。   陈玉不一样,她心中只会权衡算计得失。   原本姚晴天还想看看二嫂是个什么想法,后来想想算了,人心是经不起算计的,她也没必要过于在意。   姚晴天在姚母这里挑明,也是散发一种信号,她不再是那个驯良乖顺听话的女孩儿了,她有自己的想法,父母不再是她的天,她可以自己撑起一片天,她甚至可以连娘家人也一起算计上。   这很颠覆姚母一贯以来的认知。   姚母出去吃饭了,虽然赵家人招待殷勤周到,她却从头到尾食不知味。   赵家人自然以为姚母在忧心闺女将来,也理解,纷纷宽慰保证地说了一大通。   吃完撤席,赵家女人快速打扫了现场的卫生,然后退了下去,只余赵家大伯娘婆媳二人在场陪同。   毛家人也喊出来了,这事是要当面锣对面鼓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毛家人以毛兰花为主力一上来就一盆盆脏水污名往赵军头上扣,说得赵军简直是个人神共愤的存在。   姚家这会完成站在赵军的立场上了,姚家长媳不像毛兰花那样满口脏话,却是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陈玉抓着毛兰花这个后娘在下湾村时如何苛待甚至是虐待赵军的事实一条条反驳,将毛家人的指控全都堵了回去。   所以哪怕赵军真如他们说得十恶不赦,那也怪不得赵军,谁让他命苦,碰到了这么个恶毒的后娘。   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今日种种,追根到底还是后娘虐待、赵家放任,方酿成的恶果。   “无辜的是我们家晴天!”   “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自夸,但凡去我们村打听过,就知道我的话没一句虚的,晴天最是驯良不过,能干又乖巧,我们姚家精心教养的好女孩儿,因你们赵家双媒四请,诚意满满地嫁过来,却平白遭受了这样的事情。”   毛兰花同陈玉这个晚辈你来我往的,哪怕她再会胡搅蛮缠,最后却句句落了下风,因着她也好,毛婷婷也好根本就站不住脚的,说谁谁惹火上身。   陈玉一点面子也不给毛兰花留,但凡她提房子财物之类的,陈玉就能将她老脸都扯下来。   不同于毛家人,姚母端坐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姚母其实是心虚,在场没人知道这事是她女儿和赵军主导的,可女儿却让她知道了。   她只能坐在那里看着大儿媳冲锋陷阵,给两个始作俑者争取利益。   赵家人不知道啊。   姚家作为百分百的受害者,态度如此隐忍克制,而毛家简直是一脉相承的胡搅蛮缠,这么一对比,毛家人的嘴脸太难看了。   如今时代不一样了,赵军不再是什么杀猪佬,他现在叫个体户,还走出来农村在镇上立住了脚跟,上下几个村也不会有几个能比他有出息有前途了。   赵明是老师,可有这么个娘这么个媳妇,他的未来也看得见,村里小学大概就到头了。   就不认这些,单说这身份,赵军是老大,正经的婚生子,赵明……不说也罢。   这事赵军有错,却情有可原。   如此,赵家大家长发话了。   “其实今天总归是喜事,我们赵家赵军、赵明都娶了媳妇回来。   大强你们也算是一下完成了俩桩大任务,是好事。   当然姚家丫头受了好些委屈,这样,赵蕊明年也要出门子了,我代你做回主,等赵蕊出门后,她的那份田地就落到姚家丫头,也就是赵军媳妇头上,怎么样?”   赵大强一辈子没做过几回主,既然大伯这么说,他没做多想就点头应了。   在农村,国家分下来的土地不可能随着女儿出嫁带到夫家去的,除非男方入赘进来,要不然这田地等女孩子出嫁就自动成了娘家父母的,或者是兄弟的。   对于赵大强来说,给赵明也是给,给赵军也是给,既然大伯说该给赵军那就给赵军。   赵大强不胜在意,毛兰花却要疯了。   他们的计划一个个都失败了,不止一无所获还要赔上赵蕊名下的田地。   毛兰花自然是不服的,可不管她怎么闹,改变不了赵家人的决定。   毛兰花气得像疯子一样直接上去要打赵军。   都是这个孽障,都是他的存在,让她一辈子都没有舒坦过。   赵家伯娘婆媳在中间坐着,赵军身边还有姚家人,毛兰花怎么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赵家当家人直言,毛兰花再像疯子似的耍泼就滚回前湾村毛家去。   当着毛家人,还有姚家这些外人的面,赵家人一点情面都没有给为赵家生儿育女的毛兰花留,归咎到底还是因为最初她的立身不正和虐待赵军造成的。   事情谈的差不多,毛家、姚家和赵家女人都出来了,就剩赵家一些男人似乎还有事要探讨。   自然还是有的,赵军可一直没开口。   赵明也没有。   毛兰花一直幻想着将赵军那两间房收回来,赵军却直接开口要赵明现在住的那间房。   这要求一提,赵家当家的伯爷也皱了眉头。   前面他们已经站在赵军这头了。   这事说起来赵明也是受害者,赵军得了他想要的媳妇,赵明作为一个老师,却得接受一个风评很差、水性杨花的女子做媳妇,这对他的事业未来肯定都有影响。   当然这媳妇是毛家的,如果他不主动认,他们也不会强压着他认。   就这赵军还要咄咄逼人,那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赵明也不再沉默,他对赵军说做人不能太无耻,不要把抢东西当做理所当然,这世上除了父子人伦还有礼法。   意思是赵家长辈再不公,他就要去上告。   “你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人,不能把抢东西当做理所当然。”   “那么你赵明继承了我娘的工作岗位这事怎么说?”   “毛兰花带着你们抢占了余家的房屋二十年这事又该怎么说?”   这下赵家人集体沉默了。   赵大强那笔糊涂账发生在下湾村,余家没人了,没人计较,他们也就懒得管。   赵家伯爷敲了敲黄烟杆,深深吸了一口,道:“赵明他自己是高中生,教一个小学绰绰有余,老师那个岗位他自己也能拿到。”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前农村里学校大多是继任进去的,要不然怎么还有小学毕业进去当老师的。   赵明就算是高中生,但他却不是学教育专业的,要是的话,他就去镇上了,以他当年的条件顶多只能去一些更偏远的地方的学校,在五谷小学,他当年的的确确是凭借余毓秀的那重身份进去的。   不过赵军没有揪着这事不放。   “所以我只说了让他把房子屯出来,没说让他就这个工作给我一些补偿不是吗?”   “房子给了你,你让他住在哪里?再说你现在也还没有孩子,等过几年,如果你孩子大了……”   赵家伯爷还没说完,赵军问:“伯爷,赵磊住在哪里?”   赵磊是赵家伯爷的小孙子,他的亲生父母都具在,可他的父母是重组婚姻。   赵磊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赵磊和大哥二哥同父异母,和三哥姐姐同母异父。   他的父亲心疼大哥二哥没有娘护着,他的母亲可怜三哥姐姐没有了生父,最终是赵磊这个双亲健在的孩子和没爹没娘的孩子过得差不多。。   更难过的是,他大哥二哥抱团,三哥姐姐抱团,就喜欢欺负他,养得他自小性格懦弱。   如今赵磊也结婚了,却只能和媳妇在堂屋搭块板子拉个帘子住着。   赵家也给他分了房间,但是被他娘挪去给她带进来的儿子占用了。   当初说好只是借着结婚用,可等赵磊要结婚时,他那三哥死活不让了。   大哥二哥也不同意再分,就是赵磊提出将他住的堂屋隔出一道墙来都不行,大哥说没有哪户人家堂屋是隔开的,真隔开的话逢年过节,亲戚来家里,看到要笑死了。   总归是个和赵军小时候一样可怜的孩子。   赵军和他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实诚的孩子。   也是最让伯爷心疼又无法子的孩子。   “那间房,我要来给赵磊住。总归是我们赵家的孩子,总不能让他娶了媳妇还没地住,去媳妇娘家投靠吧?”   赵磊媳妇娘家在女儿嫁过来之前也没料到赵磊是这个处境,如果赵家再不管,赵磊可真就要去岳家投靠了。   “赵磊也是我的弟弟不是?这间房,我可以立字据至少给赵磊住二十年,二十年后,他们要是还要我就还给他们。   我也用不着,毕竟我迟早要去镇上的。   家里属于我的地也可以给赵磊种,包括说好的给我媳妇的那份田地,到时候赵磊给我们一些粮食棉花,够我们嚼用就行了。   这些都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立成字据。”   赵军这话一出,以赵家大家长为首的一群又都沉默了。   最后赵家伯爷对赵明说:“你是个好孩子,伯爷回头会补偿你。”   如此,尘埃落定了。   赵军陪着赵家长辈多坐了一会,然后赶回西厢招待岳父家一大家子。   按理明天才是回门日,姚家人今天也不适合在赵家久呆,既然事情谈妥当了,姚家人便起身离开,赵军自然又是一番相送。   原本赵家族人也该撤了,该干嘛干嘛去,可赵家这里发生这样的事,后面还要将两兄弟分家,牵扯较广,所以大家不止没走,还去喊了包含赵磊在内的几个晚辈过来。   赵家族里的妇人直接接管了赵家厨房,也不用想着分点什么菜回去了,全做了端上桌一起吃。   赵军送了岳家人后回到房里,刚将门关上便听到东厢传来毛兰花撕心裂肺的嚎叫,比当年打他时那笑声听起来悦耳动听多了。   姚晴天本来因为昨晚太过劳累,到现在还腰酸腿疼的,正卧床休息,听到这声嚎叫也来劲了,猛地坐起来,一脸激动向往地问:   “快说说,她脸上是什么颜色?有没有吐血?”   赵军握拳笑了笑,边走过去边说:“有没有吐血就不知道了,但是脸色应该会很精彩。”   姚晴天听了却有些失望:“你没看到啊?真是的,我是得避嫌不好过去,你干嘛不多看看,多难得的机会。”   “回来也好详细说给我听听呀。”   赵军也上床了,将小媳妇团在怀里一顿揉搓。   哄着道:“以后还有机会,不能一棍子打死了,那多无趣不是。”   然后问:“你跟妈都说了些什么,我看,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终究还是折腾狠了,刚打的一记鸡血能量很快耗完了似的,姚晴天又没劲了,浑身像没骨头似的,歪倒在赵军身上。   懒懒地说:“很怪吗?你肯定看错了,明明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赵军又笑了。   姚晴天见了,伸手将他凑到跟前的笑脸给推开了。   “让你多笑,你也用不着这么实诚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   “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赵军还是笑,笑得格外荡漾。   并且振振有词:“那媳妇说得话自然要时时铭记在心才行。”   说完又把脸凑过去。   姚晴天两手托着,也揉搓了一把,然后依旧无情地推开。   “那我昨晚说累了,说要睡觉,喉咙都喊哑了,咋不见你听了呢?”   赵军直接扣住小媳妇的手,不让她捣乱,然后对着红润的小嘴一顿啃。   “我们家大大小小的所有事都听你的,但这床上的事,我说了才算。” 第24章 家分清楚了   早上的酒席拖到了半上午,中午那顿饭自然又得拖到半下午。   赵军打算在今天彻底把这家分清楚,所以他把赵家族人都留了下来,待会该搬的搬该立字据的立字据。   忙完大伙肯定又饿了,所以赵军还得麻烦族里嫂子、婶娘们也继续留下来烧下一顿饭。   连着两顿席面,赵家厨房里鱼肉所剩无几了,蔬菜也不多,赵军正想着要不要趁毛兰花无暇顾及之时让人去把她养的鸡都抓来杀的吃了。   他之所以犹豫倒不怕毛兰花事后知道了会发疯,就有点担心族人的看法,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今天有点过火了。   不想此时赵磊一手扶着他奶奶过来了,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个装了五六只鸡的鸡笼。   赵军忙上前帮着搀扶老人。   赵奶奶不像赵大伯爷也就是赵磊爷爷那样腿脚利索,所以今天早上那顿席面她没过来,不过当她听说赵军给了她小孙子赵磊一间门红砖青瓦房住,还把自己的田地也给赵磊种,又知道老赵家老老少少绝大多数人今天都在赵军家吃饭,她便让赵磊赶紧把她养的鸡都捉了送过来,说是给大伙添个菜。   赵磊大哥赵全今日见识到赵军、赵明这对异母兄弟的这场闹剧,也有些感悟,更明白了家中爷爷奶奶对他们兄弟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难过在心中。   赵磊毕竟和赵明不一样,他们兄弟也没有被后娘虐待过,所以赵全见奶奶让赵磊提了一笼鸡过来,也跟着到了厨房让他媳妇回家把今年新铡的面粉拎一袋子过来,说待会烧小鸡的时候可以加些贴饼。   其余人听了大多也纷纷回去了一趟,有的拿了几个鸡蛋来,有的提来了一篮子蔬菜,还有那勤快的早早晒了红薯干之类的拿来给孩子们做零嘴。   旁人都纷纷拿了不少东西来,赵军便顺势提出把家里几只一年龄的公鸡也都杀了,反正公鸡也不下蛋,养着浪费稻谷。   赵奶奶拿来的鸡放些辣子,大人拿来下酒,至于那些仔鸡不放辣烧来孩子们吃,如此大伙听了都高兴,直接在屋外架起了两口大铁锅,热火朝天烧起饭来。   赵军一直留意着那锅没放辣的仔鸡贴饼,眼看着香味四溢了,他凑到之前劝他要好好对媳妇的伯娘身边,略带担忧地说他媳妇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早上送进去的粥也说没胃口……   伯娘听了拿来一个大海碗,装了小半碗米饭,挑了好些块嫩滑部位的鸡肉,还铲了一些浓稠的汤汁浇在面上,最后再在上面盖上一层面饼,满满当当一碗饭菜交到赵军手上,还不忘多叮嘱一遍道:   “正好趁这会她饿狠了,你将这香喷喷的鸡肉送过去,哄着她吃了,记得态度一定要和缓些,不要硬邦邦的。   有道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软和着多哄几次,伯娘保证,你媳妇她不止嘴会软,心也会软的。”   赵军一脸虚心地听取了长辈的意见,捧着大海碗去了西边他的新房。   姚晴天早就闻到了那烧小鸡的香味,她馋得睡不着正在心里嘀嘀咕咕念叨赵军,可真见他端着大海碗进来,她捧着碗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又有话讲了:   “为什么要把小鸡搁在外头烧,香死个人了!还有你怎么好意思挑了这么多好肉过来,你送过来我也不能吃啊,我现在这形象能大口吃肉吗?”   然后一脸哀怨道:“你要是不端进来让我的眼睛看到,我好歹不馋的那么厉害。”   赵军仔细打量了娇俏的小媳妇一会,认真说道:   “事情已经成定局了,你这小可怜形象其实也没太多人在意了。”   “再说——你不觉得有我这么好一男人将你从赵明那道貌岸然的弱鸡手上夺过来有一种脱离苦海的庆幸吗?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弃暗投明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你根本不用一直伪装小可怜,我赵军的媳妇哪里会是小可怜?”   姚晴天听了,想了想,好似狼窝的确比虎穴暖和许多。   她伸手拿起一只油汪汪的鸡腿恶狠狠咬了一口,鼓着肉嘟嘟的脸颊说道:   “行吧,姑且算你说得对!”   这年月又有谁能拒绝得了香香的鸡腿,反正明天回门后,她赖在娘家多住几天,由着那些人想象去。   赵军忍不住又笑了,托起那张白嫩的脸,对着油油的小嘴亲了一口。   “慢慢吃,别噎着了,我可能要晚点才能来收拾碗筷。”   说着转身准备出去了,待会外面也要开饭了,得他去张罗。   姚晴天抿了抿嘴,伸出舌头小心舔了舔嘴唇上的汤汁,然后想起了她之前就惦记的事,忙喊住赵军。   “你吃过饭后有没有空?”   赵军回过身,笑眯眯诱哄道:“今天下午没太多时间门陪你,你乖,先睡会多休息休息,到了晚上,我整晚的时间门都是你的,你要我怎么陪我都配合。”   一席话把姚晴天说得目惊口呆。   “我发现我真是小瞧了你。”   然后才认真说道:“跟你说正经的,明天回门日,我想我们起早点,先绕去山上给你妈妈也就是我的婆婆上柱香,你下午抽点时间门出去买一些上山祭拜需要用的东西。”   赵军生母余毓秀是下湾村人,她的坟墓修在下湾村西北边的荒山上的。   赵军听了懵愣了一会,他娘过世的时候他才一岁多,没有什么记忆,后来大一点知道她被埋在荒山上,每次挨打、挨饿了他就会跑到山上窝在他娘坟边上。   再后来认识了这小丫头,那时候姚家后面是用篱笆围起来的菜园子,他饿了、痛了更多的是偷偷爬进姚家找她,等他彻底长大有能力了,便把那坟墓都修缮了一遍,除夕春节、清明寒食他都会上山祭拜。   如今他有媳妇了,有家了,是该上山和娘说一说,也好让她放心。   赵军点点头,说道:“我记下了,要是我没工夫就麻烦赵磊或者赵康去帮我买一下。”   说着出去了。   整个上湾村赵家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宴。   家宴过后就正式分家了。   其实这家也没什么难分的,厨房包括里面的锅碗瓢盆还有家里的粮食、钱物,赵军不惦记也不要,他就要那间门房,住谁都行,只要不是赵明。   五间门房,坐北朝南,毛兰花最初的打算是她和赵大强住东厢一房一堂屋,西厢两房一堂屋是赵明的,所以家里的厨房都在东厢屋后面,这样分起来也省事。   如今西厢三间门成了赵军的,他打算回头得空就把院子围起来,再盖上新的厨房和厕所。   田地需要回头测量,但是位置划好了,如今正好秋收完,地里种的是油菜,不需要打理,明年五月毛兰花他们收割完,赵磊就可以接手种棉花等作物了。   其实真算起来,赵军也并没有占多大便宜,毕竟他是家里的老大,农村里分家时或多或少都会偏心点老大,一家有两个儿子五间门房的话,一般是老人一间门,两个儿子各两间门,赵军是多拿了一间门房,可厨房加上家里那些细软算下来和一间门房子价值也差不离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毛兰花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便想着最起码分一半债务给赵军。   不过最终被赵家大家长骂回去了,说他们夫妇这么多年好吃懒做,也没有大的花费,盖的房子的钱全靠借也就算了,借了还不想着多干活挣钱还债,一天天尽躲懒。   他们所处的这个地带,田也好地也好,一年最少是两季收成,没有大的花销,居然连着俩个丰收年,他们家将将够嚼用的一点钱都没存下,可见田地伺候得多不精心。   反正那些债大多是毛兰花从她娘家屋场找人借的,便是有人讨债也不敢讨到赵军身上,只要他不主动往身上揽,这债就不会和他有关系。   要知道当初盖房时他已经出钱出力又出物过了,所以综合算起来赵军顶多只能说没吃亏,真没占什么便宜。   事情谈妥立下字据后大伙便开始帮着赵明搬家。   赵大强他们住的东厢是一分为二隔开的,赵蕊住在北边的隔间门里,如今只有先把赵蕊挪出来,挪到毛兰花夫妇房里支张床拉个帘子。   赵明和他媳妇便住在赵蕊原来住的房间门里,到也真不像毛兰花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似的艰难,毕竟农村还有许多人家在儿子结婚时连这样大小的一间门房都屯不出来。   原来那间门新房看着鲜花锦簇满满当当的,其实最多的便是两位新媳妇的嫁妆。   特别是姚晴天的,她香脂手帕散出去几十份,那些小姐妹也给她送了不少小礼物,大一点的有水瓶、脸盆,更多是刷牙杯、头绳、袜子、毛巾这些,加上姚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大件有两床十二斤重的厚棉被,一整套木盆加上一些零零散散小东西,这些搬去了赵军的新房,去掉一大半。   剩下的便搬到原本是赵蕊的房间门,包括床、柜子、椅子还有用来做窗帘的床单也扯下来搬走了。   搬东西的时候,毛兰花满血复活,跟前跟后生怕少了什么,等东西搬完,她又回过神了,看什么都眼中冒火,嘴里不干不净骂着,看那群赵家人没人搭理她是又气又怨,最后带着赵蕊去了前湾村,也喊了赵明,但是赵明把自己关在房里没应。   就是被毛兰花拿捏得死死的赵大强都没将她的抗议太当一回事,赵大强可是知道毛兰花娘家根本就没有他们住的地方,等到天黑人自然得回来。   这边开始搬东西的时候赵磊便带着她媳妇回去了,傍晚时分拉了一板车东西过来。   赵全、赵磊他们几个兄弟原先就分过家,这会见赵磊要离开他们觉得一直被占用的堂屋,去投靠房下堂哥,两个做哥哥的心中又开始不是滋味,多多少少送了他们夫妻一些能用得上的家当。   赵全还亲自拉着板车将他们送过来,几个大男人齐动手不一会功夫便将赵磊夫妇的新家收拾妥当了。   赵军原本回来的很少,没有盖厨房、厕所,这会既然分开了,他就不打算再去借用赵明他们的。   反正赵家族人都在这边,今天肯定也不下地了,赵军便麻烦几个年轻力壮的现挖现搭建一座简易的厕所。   农村并不是家家有厕所的,有的大多也就是个茅草房,不分男女。   赵军带头挖了两个蹲坑,准备搭建两个临时的先用用,木头、木板敲敲打打不足一个小时就完工了。   赵磊房里也收拾妥当了,夫妻两个看着宽敞明亮的房间门,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说好。   虽然没有厨房,但是赵磊媳妇带了炉子,带了锅碗瓢盆,带了柴米油盐,可以在堂屋搭个简易的台子暂时烧水、烧饭用。   厨房不能凑合需要认真搭建的,特别是灶台要找老手艺师傅,要没弄好炊烟不容易散出去不说还费柴火。   赵军和姚晴天以后在家吃饭睡觉的时间门大概不会太多,所以他带着赵磊屋前屋后走了一趟,告诉他回头盖院子、盖厨房该从哪里起地基。   是的,赵军在分家时便想好了要盖院子,房子只是借给赵磊住,不是给他,所以这盖院子、盖厨房的钱物他来出,赵磊呢就负责找人盖。   最后赵军还一脸得意地说:“你也知道,我老丈人是窑厂里烧窑的,拿砖也便宜,我不止要盖院子,等手上宽松了,这屋里地面我都打算铺上砖。”   赵家有这个打算最主要的是姚家屋里地面铺了青砖,赵军不能容忍姚晴天嫁过来反而生活质量下降了,所以姚家有的,赵军要全部给媳妇补齐,只能多不能少。   相比赵家的热闹兴盛,此时前湾村的毛家是一片阴霾。   今天这一张婚事,毛家是丢人又丢财,毛兰花丢了一间门最重要的房子,也丢了她在赵家辛苦经营二十几年才握紧的话语权,毛兰花兄嫂赔了许多嫁妆嫁女儿嫁出一场笑话,借出去的七八百块钱也打水漂了。   毛兰花的兄嫂甚至想过算了,这场婚事作罢,大不了他们把毛婷婷一直留在家中做老姑娘。   他们看得长远,女儿和当年的毛兰花一样身上有着不可抹杀的污点,毛兰花因为她曾经的那些破烂事辛苦一辈子张罗起来的家,一下子给继子扒走了一大半。   女儿会不会重蹈覆辙,和毛兰花一样到老在赵家也站不住脚?   可就怕村里那几家不同意,他们直言不能留毛婷婷在村里。   还有一点就是儿子眼看着也大了,有这么一个名声坏掉的大姑子在家做老姑娘,怕是儿子也娶不上媳妇。   毛兰花兄嫂愁的饭也吃不下,毛婷婷却不停喊饿了。   堂屋里,毛婷婷和弟弟都在大口吃饭,毛父抽着老烟枪一声不吭,毛母一会抹泪一会劝说一会还骂几句。   毛婷婷肯定不同意毛母讲的一直留在家里,她要留在家里,父母只会继续关着她,那日子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何况,毛婷婷就是再粗枝大叶,如今她也发现自己八成是怀孕了。   毛婷婷也上过初中,她仔细算了一下,这怀上的日子还算浅,她和赵明也洞房了,到时候就说早产。   赵军说得不错,他们相信孩子是表哥的最好,不相信也没办法,这孩子总归留了一半毛家人的血,大不了抱给三叔奶家去。   不过千万不要是女孩,三叔奶家不要女孩,要不然当初大表姐就抱回来了。   反正她打死也不流产,上次她差点痛死,后来大出血更是让她接下来一两年身体都特别虚弱,虚弱到有段时间门床都下不来的地方,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痛苦她再也不要经历一次了。   嫁给表哥虽然没有了大房子住,但是他们总不至于和家里一样喜欢管教她。   表哥月月有工资发,以后说不得还能带她去镇上,镇上可比农村里好太多了,所以她好不容易成功嫁给了表哥,怎么可能反悔归家呢。   毛母还要劝,毛兰花带着女儿赵蕊过来了。   此时外面天都黑了,毛兰花这次是赌着气赵大强不拿出态度过来求她回去,她就真的不回去了。   纵然,她娘家因为生的都是女儿,毛老头早早就没有挣钱的压力和动力,这些年穷得时常饭都吃不起,更不可能有闲钱盖房子。   他们家拢共也只有靠着大房也就是毛婷婷家建了一间门砖瓦房,厨房一直是泥墙草顶。   以往毛兰花回娘家必须天黑前回去,因为娘家没有地方给她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堂哥家侄女是她儿媳妇,从前总不正眼看她的堂嫂现在见到她总归也要客气些吧。   所以毛兰花打算这段时间门带着女儿赵蕊住在堂哥家。   堂哥家室还算可以,因为他们生了毛家唯一的男孩,上头老人没过世前都帮着他们挣公分,死后家业也都留给了他们,所以他们家也早早盖起来四间门砖瓦房。   毛婷婷和旁人家的儿子似的一直一个人住一间门大房间门,这一度是赵蕊嫉妒羡慕的存在。   此时,毛兰花便是带着赵蕊要和毛婷婷挤一挤住在一起。   她们可是她的婆婆和小姑子,毛婷婷既然嫁给赵明做媳妇,那以后就得好好伺候公婆照料小姑子,不过这到底是在堂哥家,毛兰花还不习惯在堂哥堂嫂面前耍威风。   最后是毛母住到了毛婷婷房里,毛父住到儿子房里,将他们的那间门房空出来给了毛兰花母女住,毛母还是想劝劝女儿或者是最后教导一番,所以她搬到女儿房里住。   新婚第二夜的晚上,赵军房里依然其乐融融如昨夜。   姚晴天半下午吃了那么大一海碗饭菜进肚子,好悬没撑坏,后面也没再睡一直在房里踱步消食,晚上就喝了一碗稀溜溜的米汤,说什么也不吃东西了。   南方地区,冬日阴冷潮湿,所以哪怕姚晴天较为丰满,湿冷的冬日也是常常冻得手脚发凉,被窝中入冬开始就要灌热水瓶子。   可嫁人两天后,姚晴天发现她灌热水瓶的习惯以后应该可以戒了,因为某人身上暖和和的,窝在他怀里就跟窝在火箩桶上似的,手脚都敢舒展开了。   某人还能帮着按摩酸痛的腰腿,那力道拿捏得总是恰到好处,让姚晴天舒服得直嗯嗯。   “我发现你优点还真挺多的。”   姚晴天得承认,这日子过得比预期好许多,哪怕是她那对妻子百依百顺的三哥也比不上赵军,当然赵军这么优秀也是因为碰到自己这个善解人意、足智多谋的媳妇。   赵军原想着昨天太过放纵,明天还有正事要做,今天就让媳妇好好休息,可温香软玉在怀,对方又一副全身心信赖任君采摘的诱人模样,赵军立马抛弃了原有的想法,手足口并用三管齐下。   姚晴天没想到一句话就惹火上身,她赶忙坐起来,义正言辞地拒绝。   “干什么,干什么?明天还要去你娘坟前上香呢,能不能顾着点。”   赵军失笑看着跟炸毛猫儿似的媳妇,只好安耐住躁动的身和心,开始顺着毛撸。   反正他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这几天就先让她养养,等养精神了再好好教她享受这其中的乐趣。   而姚晴天心里却想着,好是挺好的,就是不行这个最大的优点没了。   要知道她可是一只有见识的阿飘,不止听过千禧年的钟声还听过有句话叫做不孕不育保平安。   赵军要是不再不行,怕是这孩子迟早要来。   想到这里,姚晴天瞟了赵军一样,一边把玩着他的手一边懒洋洋问道:“你先前说,除了床上的事,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都我说的算,你这话可算数?”   赵军不做他想点头道:“自然,大丈夫说话算话,我只要床上的话语权就够了。”   说完赵军还笑得很浪荡地颠了窝在他怀中的小媳妇一下。   姚晴天告诉自己要忍。   “既然除了床上的事都我说了算,那我不让你上床不就行了?比如说让你睡地上,地上的事总是我说了算吧?”   赵军听了傻眼了。   “所以呢,你,乖一点,冬天还好,你还算有点价值,到了夏天天热的时候你要是惹我了,那你可就要睡地上了!”   “现在,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赵军听了,忙抽出钻进媳妇衣服里面的双手,老老实实交握在媳妇肚腹处。   姚晴天便安安稳稳窝在乖巧的某人身上进入了梦乡。   梦里……   两人早早起床将提前准备好的上山所需的物品和回门所需的物品放在两个提篮中,提篮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至于姚晴天坐在车前档上,那横梁处被赵军绑了厚厚的旧棉袄,让姚晴天不至于太癫。   两人骑着自行车先走下湾村西北的路去了荒山,余毓秀便埋在这山上。   到了山脚,赵军把车子藏好,一手提着提篮一手拉着姚晴天开始上山。   姚晴天看了赵军说:“这两天不是笑得挺多的,既然学会了,今天去看你娘,你也笑笑,让她知道你如今过得不错。”   姚晴天昨晚做梦了,她梦到许多次赵军去山上坟头,小娃娃时是哭着去的,常常趴在坟头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长大了眉头也没展开过,虽然没再哭了,可说出口的话哪怕是她一个阿飘听了都忍不住泪流。   姚晴天想赵军他娘怕是没见过他笑,她肯定想看着赵军笑。   赵军听了,果然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虽然看着依然让人有流泪的冲动,可他笑着是真好看。   两人到了坟前,赵军脸上的笑也一直没有消失,他也不说话,将贡品摆上后便开始清理坟墓周边的杂草。   无法,姚晴天便跪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同这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婆婆细细说着赵军的事,说以后她会照顾他,说不会再让人欺负他。   赵军听了,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第25章 怼怼   上辈子, 赵军过来上坟时话说得很少,大多是默默坐着,这会又闷不吭声收拾杂草之类的去了, 如此姚晴天便絮絮叨叨对着那墓碑说了许久的话,都是发生在赵军身上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说他如今很有本事, 顿顿吃肉都不在话下。   最后还说到赵军现在可爱笑了,笑起来还挺好看, 以前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怕他, 买肉都不敢靠得太近, 等她们见到了他笑着的样子, 怕是以后要追在他的自行车后面买肉了……   拔完草站在姚晴天身后的赵军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姚晴天以为赵军还在另一边拔草, 哪想他跑到自己身后偷听来了,有些恼羞成怒地指着旁边那块上辈子埋她的地, 指派赵军过去把那边上的草也清一清。   两人在山上呆了近一个小时才下来,拾掇一番开始往姚家去。   赵军推着自行车,姚晴天在他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直低着头看路,大多数人也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洞房换亲或者叫抢亲这样狗血的事情经过一天的发酵,前、上、下三个村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就像赵军和姚晴天预想的那样,大家特别是下湾村的村民首先想起的二十几年前赵军可怜又凄惨的遭遇, 倒也没有什么人过于去谴责与他。   姚晴天觉得吧, 最主要的还是赵军平常给大家的印象太过于凶狠,毕竟除了孩子,下湾村很少有人没看过赵军杀猪时的情景。   听说赵军十三四岁就开始杀猪,第一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他手也不抖,脸上神色更没有一丝变化。   所以对于引发这场亲兄弟之间争夺事件的红颜祸水姚晴天就更不忍苛责了, 毕竟她已经够可怜了。   何况姚晴天是下湾村的,赵军也算是下湾村的孩子,作为下湾村人天然会偏向他们一些。   就这样,路上哪怕碰到行人,也多是善意的点头示意,有那热情胆大的还要拉着赵军说两句话。   姚晴天一直低着头,维持着她的小可怜人设。   很快两人到了姚家门口。   在赵家喝了一场酒,姚家父子四个已经接受并且认可了赵军这个女婿了,姚母回来也没说什么,三个儿媳除了夏小雨比较震惊抓着姚成田刨根追底外,另两人也忙着晒粮食、收割田地里的柴禾,毕竟因为小姑子嫁人耽误了好几天干活时间。   像回门这天,她们依然要在家候着,不过因为这几天吃得好,倒也没有人抱怨。   两人进院子门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赵军停好自行车一手提着装满回门礼的簇新提篮一手将姚晴天拉过来,挡在鞭炮那边拥着她进了姚家门。   姚家堂屋里此时人也不少,一些叔伯兄弟和嫂子、婶娘也过来了,按说回门这样的日子他们没有必要过来,可这不是出了换亲这样的变故,虽然姚父回来讲没事,其余亲友出于关心或者说好奇,总要来看看。   姚晴天便不好意思般躲回自己未出嫁时住的房间里去了。   留赵军这个新女婿一个人在姚家堂屋面对岳家的一堆亲戚的目光和探寻。   这些亲戚中大多中秋节那天也在姚家,那天赵家来的是赵大强和——赵军,当时的准女婿赵明似乎许久都没有在下湾村露过面了,往事历历在目,如此看来这事赵军怕是早有预谋。   农村人大多淳朴老实憨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辈子侍弄着脚下这片土地,哪有见过赵军这样精于算计的人,大家心里嘀咕不愧是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惹不起惹不起。   再有就是眼看着入冬到年边了,农村许多人家不是要杀年猪就是要备年肉了,这关头还是不要得罪杀猪佬为好。   何况赵军如今真正的老丈人和三个大舅子都没有什么话讲了,他们就更没有必要上赶着强为人出头了。   所以看完热闹大多人便离开该干活的干活该回家的回家了,少数几个亲近的叔伯兄弟留下来吃了顿并不热闹的午饭。   因为媳妇曾经说过让他以后少喝酒,赵军只好暂时维持着高冷人设,又变成锯嘴葫芦。   姚家亲戚大多没见着昨日赵军面面俱到或者说是八面玲珑的样子,他一不说话,外人也就不好太过热络,所以场面便有些冷清。   这顿饭早早吃完也就散了,村里人这几天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收拾地里的棉花杆,棉花杆比其余农作物的秸秆耐烧,是农村家庭来年一年烧饭的主要燃料,一根都舍不得抛弃掉,必须全部拉来家中堆成柴垛。   相比而言棉花杆也特别难收拾,像一棵棵一两米高的小树似的,得借助特定的工具使其连根拔起,反正很费劲也费手,是一件很累人的体力活。   因着秋收,窑厂停工了两个月,姚父又因着嫁女儿请了几天假,明天怎么也得回窑厂干活了,至于姚母,也因为女儿出嫁了家中无人照料,她要留在家中照料一段时日,地里的活便只有让儿子、儿媳料理了。   吃完饭后,姚父看赵军想往女儿房里钻,皱了下眉头喊他下午跟着去地里拔棉花杆。   赵军自是满口应了,不过还是先进了媳妇在家做女儿时生活的房间。   他这可还是头一次光明正大进来呢。   姚晴天正在收拾她的一些旧衣服和物品,赵军凑过去想同媳妇亲近亲近,可在农村里青天白日是不能关门拉窗的,所以他也只能离媳妇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有些委屈地说岳丈大人让他去干活。   姚晴天抬头瞟了赵军一眼,又去忙活手上的事了:   “前几天你不都上赶着来干活吗,当时我爸碍于身份,不好给你派太多活,现在想想怕是后悔错过了这么好一个劳力。”   “你多跟着我三哥,他最会躲懒了。”   “还有我大哥,看似精明,其实最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你——加油!”   赵军听了凑过去一边帮着媳妇叠衣服一边问:“那二哥呢?”   “二哥二嫂是家中的老黄牛,最是勤劳不过,你不用学。”   然后姚晴天像是想起了什么,歪着头问:“我二哥好像比你小半岁,你这二哥叫得倒是挺顺口。”   赵军一本正经说道:“那有什么,不管是从外貌上看还是比体力,我都比他年轻力壮啊,叫哥我可是一点不亏。”   原本赵军还想贫两句嘴,老丈人又在外面喊了,农村人下地干活那是争分夺秒的,一时都耽误不得。   赵军一边应着一边打量了一番四周,见门外窗边均无人,迅速将媳妇楼在怀里揉搓了一顿才眉开目笑地出去了。   没有任何防备的姚晴天愣了好一会才弯腰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心里嘀咕道:“看样子是几天没杀猪闲出毛病了。”   简直和她印象中的赵军判若两人。   等大伙都下地干活了,姚母将厨房收拾干净来到姚晴天房里。   见女儿在收拾整理旧衣服便也坐过去帮忙。   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早些年穿不下的衣服早拆了成了侄子侄女的尿片,也就这两年姚晴天自己做的几身衣服。   姚母看姚晴天这样子是打算把这些旧衣服整理了打包带走,点了点头肯定道:   “很该这样。”   “我先前听说赵军把你们的地都给人了,还真怕你像你三嫂说的,因为赵军有门挣钱多的营生,你以后准备什么都不干,净琢磨着吃好的穿好的。   这过日子啊,细水长流,你们手上把紧点,等以后生孩子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何况赵军活在镇上,不要有点钱就嚯嚯掉,你们也该计划着存点钱说不定有一天能去镇上买个房子,实在不行在离镇上近的农村盖几间也比现在强不是?”   姚母这话说得没大毛病,姚晴天心里已经有打算了,打算等来年春天就实施。   见女儿像曾经那样一脸受教地听着,姚母又来劲了:   “像这次回门礼,准备的也太忒多了点。你们头上没有老人指点,不知道这些人情世故,以后要多问问。日子不是这么过……”   姚晴天心中翻了个白眼,她知道姚母这样说不是嫌拿回娘家的东西太多了,而是因为三嫂见了今天这一遭想起她当年回门时的寒碜样,又闹了。   真是好笑,上辈子因为回门礼少,姚晴天被三嫂当着众人的面笑话寒碜了一顿,更甚者后来她回娘家但凡是空手,饭都别想吃个清净的。   这次回门礼是赵军准备的,所以格外丰厚,要是姚晴天自己来,她至少得减半。   “给你拿东西,你还不高兴啊?”   “给你你就拿着,要是真不高兴,觉得我不会过日子,你回头给我提篮里回一半回去好了。”   姚母被噎住了好一会,好气又好笑地戳着姚晴天的额头:   “你个促狭鬼,我是教你道理。你给我拿东西我自然高兴,你娘我啊,辛苦几十年,娶了三个儿媳妇回来,这些年只有往外散东西的份,今日可算有糖喝了。”   出嫁女,回娘家最基本的礼物就是糖和酒,糖给妈喝,酒给爸喝,所以有那光生儿子没生女儿的人也有那嫉妒的人笑话说这辈子没喝糖水的命。   可农村的老人绝大多数是宁愿一辈子没糖没酒喝,也只喜欢生儿子。   姚晴天听了,想着父母这些年也的确不容易,上辈子到老还拖着一身劳伤风里来雨里去的劳作。   便想着给父母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可是告诉你,你女儿我这辈子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命,你要是打现在就跟着我,我如果以后做生意开店什么的你和我爸跟着去帮忙,以后老了也跟着我,我管你们。”   姚母不知道姚晴天说这话是经过怎样的心里斗争,只当对方说笑。   “开什么玩笑,我有三个儿子,我不跟着儿子,跟着女儿过算怎么回事?真要如此,你大哥二哥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你妈我就是劳碌命,我和你爸能动的时候自然能糊口,等真老了趟床上动弹不得了,就看你们哪个有良心给点吃的就行了。”   “不过你要真有能力,以后记得帮衬着点你三个哥哥,特别是你大哥,他两个男孩,用钱的地方多……”   其实姚晴天知道她妈根本不可能跟着她,就不说如今他们还年轻,身强体壮的,想着的都是帮儿子孙子干活挣钱,哪怕等他们老了干不动了,也要留在儿子孙子身边,不会愿意去女儿家。   儿子是根,女儿时泼出去的水。   姚晴天松开揽着姚母的手,兴致缺缺地继续叠她的衣服。   “你是我妈,生我了养我了,老了我要我养,我有口干的自然不会让你们喝稀的,但是照顾他们凭什么呀?”   女儿后面的话,姚母没往心里去,虽说她不会跟着女儿,但是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觉得心里很熨帖,又觉得女儿是那个乖巧驯良的小棉袄了。   便母女俩继续谈心的架势压低声音问道:   “听你大嫂说赵军一个月能挣五六十,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工资,平常他还会背些肉出来卖,听说还有些其他来钱的门路,屠户可真是个肥缺啊。”   姚晴天冷冷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她居然知道,我这大嫂还真是厉害呢。”   姚母此时听出了女儿情绪有些不高,但是话都说到这里了,怎么说也是她亲闺女,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地,直接向姚晴天开口道她大哥要买辆自行车,赵军在镇上有门路,帮着弄张自行车票。   姚晴天也很干脆直接:“一张自行车票十五,你让大哥给了钱,回头我让赵军把票送过来,要是车也让赵军代买的话,百分之五的辛苦费。”   姚母听了瞠目结舌问:“这就弄个票,怎么还要收钱呢?”   姚晴天反问:   “那怎么能不收钱呢?你当票是大水打来的呀?赵军得拿东西跟人换,得请人吃饭。”   “再说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买自行车吗?这个也来找,那个也来托的,那回头有的弄到了,有的弄不到,又该怎么讲?   是先来后到还是先亲后友?到时候不该吵起来,最后都怪到赵军头上?   给钱了就不一样呀,谁先给钱谁先得,弄不来票的,我钱退回去就是了,也不至于被人抱怨不尽力。”   姚母听了还是有话说:   “那这也太贵了,再说他是你大哥,那也能和别人一样吗?十五块钱,差不多要你爸烧一个月窑了,买车的话,你们还要拿辛苦费?”   “那怎么就不一样呢?你也说了,他是我大哥,又不是赵军大哥。那就是赵军亲兄弟那也是这个价,要不然哪个又没沾点亲带点故?   如果大舅哥不是一个价钱,那亲堂哥亲堂弟又怎么算,他家里还有个赵明呢,亲弟弟,万一他也来找要票呢,最后说不定谁都觉得不公平,不得没完没了了?”   “你要说你这做妈的直接找我这做女儿要一点过节过年的费用,我给你就是了,但是这个钱你得让我大哥出,和大家一样,一碗水端平才行,这样你女婿后续开展工作才不至于焦头烂额,明白吗?”   姚母听了脑子都绕晕了,这女儿主动孝敬的钱她拿了是很高兴,但是说让她找女儿要什么过节过年费,她不缺吃不缺喝的也张不了那个口。   不就是一张自行车票吗,怎么说出如此许多的道理。   然后姚母看到了姚晴天手上的手表。   问:“你这手表到底是谁买的?”   当初可是赵明的名义送过来的,可如果是赵明买的,女儿现在都是赵军媳妇了,这表按照毛兰花的德行怎么也得扒回去。   果然,女儿理所当然说:“自然是你女婿赵军买的,想啥呢?”   姚母给怼烦了,也直接道:“那这个手表要的人总不多,你让赵军给弄一张手表票,这个总不要钱吧?”   “这个票啊,二十一张!”   姚母气得眼都瞪圆了:“你钻钱眼里去?”   说着还掐了姚晴天一把。   “你说的啊,让我手上紧着点,早日存钱盖房子。可光靠手上紧有什么用,开源更重要。   你看今年家里收成不错吧,又是想买车又是想买表的。   我这半年是没下地,可这家里家外的话也是我料理的妥妥当当的,还天天变着法子给你没烧好吃的,给送到地里……就这你也没想到该给我点辛苦费啊,我自己挣也有错啦?”   一席话把姚母给堵得脸红脖子粗的。   “我发现你现在是怼人怼习惯了是吧,我说一句你得怼三句回来,你这哪学的坏毛病?”   姚晴天耸耸肩膀,漫不经心的态度成功把姚母气炸了。   然后姚母换了个话题,也开始挑事攻击:   “话说回上次换人的事,我就不明白了,你本是再驯良不过的一个女孩,怎么想出那样毒辣的招式?最后还逼着赵家拿走毛兰花辛辛苦苦盖起来的房子。   你就真不怕毛兰花一个承受不住喝了农药死掉了?   她再怎么也是赵军的长辈,万一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得一辈子扛着这骂名。   还有赵明,他又是哪里不好,你至于这么看不上他,不嫁就算了,还将那么个表妹栽在他头上,我可是听你三嫂说了,他那个表妹跟许多男人都不清不楚的,你们也不怕赵明有一天知道了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姚晴天摇了摇头懒得再费口舌。   只有真正遭受太多不公太多磨难的人才可能一时想不开。   像毛兰花那种人怎么可能有想不开的一天?   再说她虽然丢了一间房子,可这次娶媳妇前前后后花的钱都是赵军出的,她啥都没出,平白娶了个儿媳妇回去。   她赚了!   不止赚了,还血赚,人家还买一送一呢!毛婷婷肚子里可是有个金孙呢。   至于赵明就更不怕了,赵军敢这么干,是因为他没有顾忌,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明不一样,他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那份工作更是容不得有损,所以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上辈子他不选择离婚其一是怕自己纠缠不休,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觉得离婚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污点,所以他选择亡妻。   如今,在他没有能力或者说没有好处的时候,他只会忍着,不会为了心中痛快做些没有实际好处的事。   姚晴天打算让他这一辈子都得忍着、憋屈着过。   姚母最终还是没抗住,被姚晴天怼出去了,吃晚饭的时候都没开口说句话。   姚晴天不受丝毫影响,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后方同赵军起身,走之前还说她明天还过来,并且年前大概一直要住在娘家的话。   不说身后的娘家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赵军将姚晴天架到车前档横梁坐着一路心情飞扬骑着车子很快回到了赵家。   同赵磊再交代了一些事,赵军回到房里时,媳妇已经洗好上床了。   他今天下地干活了,便也打了热水来好好洗了个澡。   上床后照例是先把媳妇楼到怀里,一顿揉搓。   好容易挣脱开的姚晴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她一直在想的问题:   “你们杀猪的,杀猪的时候是都有一个揉搓的步骤吗?我怎么感觉你那个手法娴熟得不行,并且不上手揉搓一把就很难受的样子?”   “那这个步骤起什么作用的?猪都杀了,总不至于还要让它血液流通通畅吧?”   赵军听了将姚晴天紧紧搂在怀里,笑得不可抑止,胸膛都震荡得厉害。   故着一本正经回答道:“绝对没有这个步骤。”   然后一边说一边又跟姚晴天动手动脚起来了:“我只是犯病了,犯了一种一看到你,这手不往你身上招呼他便痒的难受的病!”   姚晴天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话听着怎么像要打我似的?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不然容易得罪人,人长嘴是为了的吃饭,你以后啊,多吃饭少说话。   你原本话也不多啊,变得奇奇怪怪的。”   赵军笑着反驳道:“我长嘴巴可不仅仅是为了吃饭,我这嘴巴最重要的作用是拿来亲你的。”   说着把人压进了被褥里。 第26章 极品小姑子   赵军将姣姣软软的媳妇按在被|窝里轻了许久, 蚊帐之内火速升温,冬日里的被|窝更是暖和得像是夏日的骄阳在炙烤着,随时有着火的风险。   眼看着小媳妇好似又缺氧了, 脸颊都乏起漂亮的绯红色, 赵军体贴地挪开了堵得严丝合缝的醉, 让人得以吸口新鲜的空气。   不忘肯定道:“你说的对,醉的确应该多拿来吃东西。”特别是美味可口的。   姚晴天气息不稳地抗议道:“我还让你少说话呢,你给我把嘴闭起来!”   媳妇说的话, 赵军听了立马该,反正就是特别配合,特别会照顾人, 让媳妇满意到不再说话, 哪怕张着嘴也只是本能地在呼吸。   因着结婚, 赵军前前后后已经连着请了五天假, 他那份活除了除夕和大年初一其余时间是全年无休的,以前赵军是一天都没有缺过,堪称劳模。   所以明天一早他要赶回镇上干活了。   也是因着这个两人早早回房准备睡觉的, 可折腾到这么晚, 赵军却是越来越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   两人也是好不容易有些独处的时间,想着就未来规划聊一聊,为防止再次擦抢走火, 也担心会睡着了,姚晴天拍着赵军的凶膛让他别躺着了,坐起来。   赵军听话地坐起来后,姚晴天又不同意了,离了那温暖的怀抱, 她有点冷。   最后是两人都坐起来,姚晴天被赵军团在怀里,后背贴着温热的凶膛,前面拢着厚厚的被子,至于那在被子里这捏捏那揉揉的大手,姚晴天也只有选择忽略了。   镇上,赵军的肉铺,姚晴天前些年去镇上做工路过时粗略打量过一番,肉铺内里细节是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大概位置和大概大小。   赵军便细细同她说了,肉铺是公家的,就姚晴天看见过得正街路口南边一点,一共有三间大门面。   镇上还有个国营的肉联厂,在粮站后面,那才是屠宰杀猪卸肉的地方。   赵军每天凌晨过去便是先到肉联厂组织杀猪,如今秋收过后临近过年正是肉联厂最繁忙的时候,一日得杀二十头左右的猪,平常一般是十头左右。   当然更早前没有这么多,早些年物质匮乏,有时候连着几天每天才杀一头猪,赵军最初到镇上的时候,只有他一人杀猪,有段时间生猪供应严重缺少,他最长的记忆是连着十天没有猪可杀。   这两年再也没有出现那样的状况了,想来未来也很少出现。   等猪杀完,处理好,肉是肉、内脏是内脏,前夹后腿都剁开后放到肉联厂的拖拉机上拉到街上肉铺。   肉铺一般要赶在天亮时开门。   肉铺除了赵军还有两个年轻的伙计买肉,年后这两人会放到肉联厂去学着做屠宰工作,那份工资高。   而当前肉联厂里屠宰的师傅除了赵军还有四个,他们屠宰完不像赵军窝在肉铺里,而是各自背了肉回他们乡村贩卖,并且年边大多也都要忙着回各自乡村帮着村民杀猪卖肉。   赵军也不例外,每年秋收过后这两个月是他最忙的时节,头一个月大家都等着他背肉回来卖,粮食等农作物收上来了,大家手上也有钱了,需要吃点好吃的补一补。   最后一个月便是各村排队杀猪了,单单五谷乡上下几个村子,每到年边好几十户人家要杀猪过年,赵军一天得跑两三家。   镇上还得天天去,虽说挣得多,也真的是很辛苦,特别是冬日里骑车手冻得红一块紫一块,骑车骑久了内衣说不定还会被汗湿,加上时不时来场雨来场雪的,路上特别艰难。   所以今年姚晴天让他今年不要背肉回来卖了,让她大哥姚成才去,正好他要买自行车了。   “你们内部人从肉联厂背肉出来什么价?外人去批发又是什么价?”   “我的话,因为资历最老,拿出来是六毛一斤,其他几位师傅是七毛一斤,外人有门路进去拿的话算八毛,其实就是我们按照能拿下来的价格拿了,然后八毛卖给批发的人,厂里也是允许的。   我因为拿的价格低,一般很少拿,都让他们拿。”   其实分开单干后也不限制农村养猪养鸡的数量了,物资不再匮乏,所以这两年肉供应上不像前些年那么紧张,特供肉天天都有,不过有时多有时少。   在他们肉铺买肉需要票相对而言比其他路子来的便宜些,又不像前两年那样要靠排队抢,现在想吃肉只要上午来基本都能买到。   他要是拿多了自然比其他师傅挣得多,那样怕是有人眼红,再说特供肉虽说多却也不是无限量供应,他多拿了,自然就有人得少拿。   不像别人要养家糊口,赵军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又不缺钱花,所以一直没认真去经营那来钱快还轻松的路子。   如今不一样了,他要养小媳妇,要把小媳妇养得白白胖胖的,还要多留时间陪着小媳妇,所以他也准备干点来钱快的活。   往年,他十天半月才回村里一次,卖肉也卖的不勤,今年有小媳妇在家,他可以天天跑一趟,自己背肉出来**死工资挣得多。   加上姚成才也不妨事,村落多着呢,他一个人也跑不过来。   何况,赵军看着怀里的媳妇试探着问:“大哥从我手上拿肉,我给他算七毛怎么样?”   毕竟是媳妇亲大哥,要是媳妇不乐意,大不了就改成六毛,不挣那份差价。   不想姚晴天听了转身一掌拍在赵军胸口,说教道:   “你是不是傻,人家拿肉都是八毛,你干嘛来个七毛?”   “这世上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在他那里开了头,你那些天天一块干活的师傅知道了说不定让你都六毛拿了,然后六毛五兑给他们,这样下去屠宰场没意见啊?”   “你能六毛拿到肉那也是你辛辛苦苦杀了十几年猪积累下来的资本,你十几岁杀猪的时候他还在村里玩着呢。   八毛必须是八毛,就得一视同仁八毛给他,卖的话是九毛对吧,那他一天卖一百斤就能挣十块钱了,够多的了啦。   他想多挣点就跑勤些,一年两三千都不是事,再多不得美死他。”   如果不是别人八毛能拿到,她都想收她大哥八毛五来着。   姚晴天此时心里算盘是打得是啪啪响,大哥挣一毛一斤,他们挣两毛一斤,也就是说大哥卖一斤肉就帮他们挣两毛钱,卖的多挣得多,多多益善。   想到这里,姚晴天便决定一定要好好鞭策她大哥勤劳致富。   赵军笑着称不是这么算的,也就接下来这个月肉好卖一点,再后一个月,村里杀猪的人家多了,村里人也都上那些杀猪的人家买肉,其他季节不年不节的也少有人家买肉吃,特别是一年最热的七□□三月,基本上是不用贩肉回来卖,卖不掉还坏的快。   姚晴天听了摆摆手:“现在老百姓生活越来越好的,吃得起肉的人家只会慢慢增多,只要他不怕辛苦,跑勤些,怎么也比种地、烧窑强。他要是嫌贵了,想七毛钱拿肉,那他自己上屠宰场杀猪去。”   这话赵军很认可,自解禁后,大家都拼命养,现在农村里鸡鸭鹅和能出栏的猪数量非常庞大,暂时农民们养了又舍不得吃,这供过于求的话,自然要消耗掉,所以接下来几年应该不再是必须得等到过年过节才吃肉。   这样想着如果他能多卖,或者说多请人卖,应该能挣一段时间快钱。   姚晴天自然早就想到了:“你以后都别背肉出来卖了,虽然挣得多那也是辛苦钱,宁愿少挣那一毛八分的,都给别人卖去,也不要弄太多,和以前差不多就行。   等来年开春我便也到镇上去,到时候我们开个熟食铺子,总归是多个进项,你以后也不用来回跑了。”   说到这个,赵军就彻底来劲了,挣不挣钱是其次,关键是媳妇去了镇上,他省了路上来回的时间,两人便有更多的时间窝在一起了。   他如今一想到以后要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分开大半天看不到人就难受。   “那我得空去镇上找找租个房子。”   姚晴天摇摇头:“租房子不急,等开春我去了再说。倒是铺面得早早找起来,最好是离肉铺近一些。我最近就开始做一些熟食,你带去镇上卖,这个年边好卖。”   “那不用找,我那肉铺有三大间门面,有一间一直只是用来放冰柜和一些杂物,以往我不回来的日子都是住在那间铺面里,默认就是给我用的。   回头我找厂里问问,正式租下来。”   “那就更好了。”   以后两人在一处,有什么事她喊一声,赵军便能听到。   再说她卖熟食,多是荤的,价格不便宜,顾客群体得是家中条件宽裕一些人家,常来买肉的一般也买得起熟食。   熟食铺子开在肉铺边上那可太方便引流了。   想到这里,姚晴天拍了拍赵军的手,指使他下床去拿个东西过来。   “就我那嫁妆箱子里,有个红色的小布包……”然后姚晴天卡壳了。   天哪,她看到了什么,这男人下床居然不穿衣服,冻不死他丫的!   不过那背那月要看着是挺带|感的,手感也很是不错,她模过。   等赵军拿着东西回到床上,姚晴天才回过神。   故着掩饰地批评道:“你下床怎么不穿衣服啊?”   不过不穿衣服下来溜了一圈人皮肤居然还是暖和的,这很不科学。   赵军疑惑:“我穿了啊。”   姚晴天无语,是穿了,穿了条裤衩,并且上来床上后,他又月兑了,光着膀子暴露在外,大概是皮厚,冷空气对这种人都没有法子。   赵军帮着拿过来的东西是姚晴天重生回来后写下的一些食谱,卤肉料的配方她就记了好些个,她需要根据这边人的口味习惯适当地调配改良一番,一些常见的调味料赵军先前已经帮她找齐了,都在姚家厨房搁着。   还剩几味原以为用不上的,姚晴天还是打算让赵军再帮着找一找。   这边还没有厨房,所以姚晴天打算年前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那边灶台、炉子什么的她用着也趁手,最主要的是赵家鸡鸭都被杀得吃了,姚家后院里却是有不少,并且那些可都是她喂养的。   赵军将所需要的单子放在口袋里收好,揽着姚晴天躺下去打算让她休息了。   不想姚晴天此时偷偷伸出小手指对着身后那月要腹间戳了戳,结实紧|绷,然后还上手模了一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八块腹肌?   常年劳作出来的肌肉线条不会特别夸张,显出一种匀称的美感,触感也非常好,让人明显能感受到充沛的力量。   姚晴天越模越起劲,然后终于感觉不对劲了,一抬头便看见狼似的幽深眼神正盯着她。   姚晴天被抓包了气势也不弱,又在那胸凶膛拍了一记,娇蛮嚷嚷道:“看什么看?就许你对着我揉来捏去的,我就不能上手摸模了?”   赵军听了歪下身直接躺平,然后把媳妇拉过来,还拉过她柔|嫩的小手重新放在身上,非常大方地说随便模、尽情模。   姚晴天前方空出来了,她感觉一阵冷风吹过,哆嗦着趴了下去。   “冷死了,不模了,睡觉!”   “冷不了,我带你做点马上就能热起来的事……”   屋外冷风阵阵,屋内热情似火。   冬日里就适合抱在一起取暖。   第二天,姚晴天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赵军凌晨两点多就起床去镇上了,不过他走之前给姚晴天穿上了保暖的秋衣秋裤,肩膀颈脖处还围上毛巾,所以姚晴天睡得一直香甜暖和。   姚晴天出房门便碰到赵磊媳妇在堂屋搅着汤罐里的粥。   “嫂子起来了,饿了吧,早饭马上就好啦。”   姚晴天便走过去和她一块收拾。   赵磊可是赵军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选。   两人之前也讨论了一番,这房子不管他们以后会不会常来住,总归要长长久久留着,不能被毛兰花又占回去。   赵军选了赵磊,除了他们夫妻的秉性和习惯都很好外,最关键的是赵磊是赵家大房当家人的小孙子,按旧社会的说法就是赵家族长的孙子。   赵磊虽然在自己家里是小可怜,但是出来了代表的是赵家长房,毛兰花和赵明想趁赵军不在家赶赵磊夫妇走或者说通过打压赵磊慢慢侵占赵军的房子,得先掂量掂量他身后站着的赵家大家长。   赵全和赵康虽说对这个异母弟弟不好,但是赵明若是想欺负他,那不行。   所以赵军很放心把家里这些交给赵磊照顾。   如今秋收也完事了,他们夫妻还没有孩子,正好在家收拾盖院子盖厨房这些事。   赵磊爷爷奶奶还会时常来看看,族里一些兄弟得空也会过来帮忙。   赵军只要通过岳丈大人拉几车砖、瓦和石头过来,就可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等着住和东厢用院子隔起来的新房了。   姚晴天同他们一起吃了早饭后将这些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出来准备去池塘里洗一洗。   赵磊媳妇忙喊住她。   “嫂子,外面水冻手,先在家里用热水搓一遍,到池塘边就只要漂洗干净就行了。”   入冬了,姚晴天的确会先在家烧热水搓洗一番再去池塘,可姚家有水井,这边没有,赵军又不在家,姚晴天不想出去找地方挑水。   不想这时赵磊挑了水进来了。   “昨天晚上赵军哥就去挑了水,他也交代了,我热水都烧好了,快来吧。”   如此姚晴天也不再推迟,端来大木盆和搓衣板同赵磊媳妇去屋后搓衣服。   赵磊媳妇叫万艳红,年初嫁来上湾村的,大概是因为一直和赵磊住在堂屋不太方便,嫁进来快一年时间肚子一直没什么响动,往常脸上总带着一股郁色。   这两天搬过来夫妻两有独立的房间了,大概也在过新婚般的生活,不看脸上和姚晴天似的带着股掩盖不住的春色。   妯娌两个都不是掐尖要强的性子,也没有利益冲突,说起来赵军是给赵磊夫妇解决了大麻烦,所以万艳红作为弟妹却很是照顾姚晴天这个新媳妇。   她离得近,看得出来姚晴天和赵军相处得还可以,最起码姚晴天对强取豪夺的赵军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排斥。   在洗赵军衣服的时候,万艳霞甚至感觉姚晴天脸上一片柔和,眼中带着温情。   于是万艳霞便放心大胆地对姚晴天说起赵军的优点,比如说能干啊,不说神乎其神的杀猪手法,他还是侍弄庄家的好手。   姚晴天听了,不自觉点了点头,不只是侍弄庄家的好手还是侍弄人的好手,再没有人比她更深有体会了。   想到这里,姚晴天猛然清醒过来,脸上涨得通红,好在边上的万燕红无所察觉,她开始闷不吭声埋头洗衣服。   等两人去池塘里漂洗回来晾晒的时候,从南边冲过来一个人,豁然是毛婷婷。   毛婷婷在农村女孩中绝对是长得丰满的,个子也比她们高五六厘米,总而言之看起来就是块头比较大。   此时她还背着一大包东西,风风火火朝这里来,万燕红见了不做她想先将姚晴天拉到身后当着。   不想人家根本没正眼看她们,背着东西开了东厢的大门,进屋了。   万燕红方放下心。   毛兰花带着赵蕊去娘家后一直没回来,赵明和赵大强的话万燕红一点不担心,因为有赵家人约束,就怕这个毛婷婷是个不安理出牌的,毕竟她也听了不少这人的传闻。   “赵蕊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她这会怎么过来了。”   要知道赵明今天也去前湾村了,他是去小学教书,至于有没有去毛家,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姚晴天虽然对毛婷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挺感兴趣的,可她也没想过搭理这群人。   晒好衣服,关上房门,姚晴天便同万燕红说她要回下湾村了,晚上不回来,麻烦她天黑前帮忙收下衣服。   赵磊夫妇这些天一直会呆在家里,准备盖院子、盖厨房,赵军还说想在院子里挖口井,有好多事情要准备。   而那些费用都是赵军来出,所以赵磊万燕红便负责出力。   这会听姚晴天要回娘家,万燕红便急了。   姚晴天便解释说:“赵军知道,那边近一些,他要是回来也少跑几步路。家里的事还要麻烦你和赵磊了。”   她昨晚在姚家说最近要常住娘家可不是说着玩的,她计划要在那边把熟食店主打的几款食物做出来拿去镇上试卖看看行情。   这边不说没有菜园子、食材、调料,就连厨房也还在计划搭建中,虽然分家时赵家族里人说没菜就去他们家菜园子摘,可谁都知道那是客气话,她要真天天去摘,人家说不定背后怎么肉疼呢。   再者她暂时也还不适合在赵家天天大鱼大肉地煮,何况煮了说不定还要贴些进去给东厢的人吃。   当然,在姚家她说不定贴补进去的更多,但是她可以想着法子从姚母身上找补回来,比如说姚家她养的十几只鸡鸭,再比如她要是真把那些鸡鸭杀了,谁帮她处理、收拾?   再有就是,她出嫁了,姚家很快就会分家,她曾经住的房间大概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吧,嫁出去的女儿,娘家迟早没房,可姚晴天就是见不得她大嫂事事如意,什么都算计到了。   她得回去给她添添堵,她的地她的房她想给谁就给谁,就是不能给陈玉夫妇。   谁让上辈子,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抹杀了她全部的后路,让她一度觉得人间走一趟,没有什么值得的。   她不止让父母兄长对于她的死因漠然含糊而过,还坚决反对姚家去把她女儿接回来养,却不想一个可能连孩子娘都杀的人,他怎么可能善待孩子?   而姚家是唯一有立场去和赵明挣一挣那孩子抚养权的,姚家都放弃了,赵军这个所谓的大伯就彻底没法子了。   想到赵军,姚晴天脸上的神色又柔和了些。   重来一次,她起初真没想过嫁人更没想过再生孩子。   试问这世上父母都靠不住,亲情尚且只剩下算计与权衡得失,还有什么感情值得期待?   是赵军改变了她的想法,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憧憬与激情。   她很开心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   就连给他洗衣服都很开心,这辈子她是他媳妇,有立场为他做这些事。   姚晴天到下湾村时,她大嫂正送大哥出门,他要去镇上和赵军汇合,买自行车。   脸上挂着笑打招呼,心里想着的却是赶紧去买吧,买了回来卖肉帮她挣钱。   等姚成才开始卖肉了,她和赵军回来也就再也不用提肉之类的了,吃现成的。   这辈子她就是那种搬弄是非、挑拨婆媳关系还要吃娘家的喝娘家的扒在娘家兄长身上吸血的极品小姑子了。   想想也很过瘾。   姚晴天知道赵军已经收到了大哥的票钱,不过她不知道这个票钱是赵军当初塞在打发大舅子送嫁礼的红包里的,人家还剩了五块钱。   当初姚晴天告诉赵军意思意思搁两块钱就行了,难得一向听话的赵军理解错啦阳奉阴违了一次。   可以想见,等姚晴天知道之时,赵军怕是少不了要吃一顿挂落。   而此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姚晴天在后院喂鸡。   赵军把赵家的鸡全杀的吃了,毛兰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姚家呢,鸡比较多,姚晴天打算给她妈留两只活口。   姚晴天又抓起一大把谷撒下去,诱哄着道:“吃吧,都过来吃,多吃点,吃完这顿你们就该好好安息了!”   鸡莫名飞离了一些,然后镇上强壮的某人也莫名打了个喷嚏。 第27章 补嫁妆   出嫁再回娘家, 那就是客了。   姚晴天不像上辈子不把自己当客人,她现在很是认得清自己的定位,该把自己当客人的时候绝不当自己是主人, 比如发现这堂屋卫生没打扫、中午饭没烧,再比如收晒粮食的时候。   冬天了,外面也打不了猪草,姚母便提着大提篮去菜园子砍些大白菜回来,大白菜外面的枯黄些的也只陪着夏天晒干的菱角禾喂猪。   姚家养了一头公猪一头母猪, 公猪留着过年杀的, 按照往年也要早早找赵军排上号,他好安排时间杀猪。   但是现在屠户佬是她女婿了, 姚母觉得她说不定不用杀猪了,到时候女婿拎点肉过来过年不就成了, 她养了一年的猪可以直接卖了。   赵军在屠宰场上班,卖起来也方便, 就是生猪卖起来不划算, 杀了卖肉吧, 自己和兄弟家得留些,还有杀猪饭这些都是损耗。   姚晴天只是化身贴心小棉袄, 姚母到哪干活她就搬个小板凳在哪边坐着,陪人聊聊家常唠唠嗑。   中午烧饭的时候, 姚晴天这个娇客愣是磨着姚母炒了一碟子鸡蛋,客人就要有客人的待遇,哪家来客人了不要弄两个好菜。   何况姚晴天说赵军下午会带肉回来, 说赵军虽说不是顿顿让她能吃上荤腥,但是每天一顿还是有保证的。   女儿嫁人后过得如此好,姚母心里自然挺受用的, 何况女儿现在的确是娇客,像一二十年前基本上家里饭桌上大多是咸菜就杂粮米饭,但是她的大小姑子回娘家,家里最起码也得特地弄盆新鲜蔬菜。   如今条件好了,她女儿回娘家,吃碟子鸡蛋过分吗?   当然最后肯定不止炒一碟子鸡蛋,家里还有六个孩子呢,一碟子鸡蛋哪够抢的。   冬天天冷,鸡不爱乱跑了,窝在棚里,下蛋还挺多,所以中午姚母一气用了十二个鸡蛋,一半炒一半**蛋羹。   陈玉一开始见了也挺高兴,掐尖要强的三弟妹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这鸡蛋她吃得也香。   何况,赵军今天在帮他们买自行车,这段时间想买自行车的人可多了,想买的人变多了,它就很难买到,可赵军说保证今天就买到手,所以姚成才上午就赶过去了。   何况自行车买来家,姚成才就要跟着赵军贩肉卖了,能挣老不少钱呢,所以陈玉这会看姚晴天这个小姑子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至于赵明这个做老师的香饽饽早被陈玉忘到天边去了,像赵军说得,村里小学有什么好的,还离那么远,等他们挣钱,把孩子送到镇上去,他们也去镇上买房子。   所以这顿饭,陈玉对姚晴天是格外殷勤。   姚晴天今天到娘家后什么事都没做,倒是姚母把锅碗刷完后,她跑过来说要征用厨房,还让姚母帮她引火烧灶。   姚母耐着性子照做了,生火帮她烧了一锅热水。   姚晴天把前些时间收集到的调味料都翻出来,在锅台上一字排开。   一些像草果之类的带有辛香性味的调料挑出来,草果拍碎,连同那几位辛香的调味品放到温水中浸泡一刻钟,浸泡过后还要用清水清洗两三遍。   这个步骤不可少,能使卤出来的肉颜色更鲜亮。   姚晴天将这些清洗过的连同其他需要用到的调味料一起装入她事先准备好的纱布料包中,锅里重新换了水,纱布料包放入锅中让姚母多塞柴火大火将水煮开,然后放两根粗一些的树根木在灶里小火慢慢烧着,煮半个小时。   接下来姚晴天走到墙角用炉子炒糖色,炒好后将锅里的半成品卤水舀起来,连同炒好的糖色、酱油、食盐一起放到炉子上煮着。   姚母闻着,空气中是有淡淡的香味笼罩着,可其中仿佛也夹杂了一丝丝中药的苦味。   “你这是打算做了用这个下饭?”   不怪姚母如此问,她做孩童的时候家中咸菜都是稀罕的,倒点酱油参水拌饭吃常有的事。   姚晴天笑道:“这只是卤水,肉还没回来呢,等放肉进去卤上半个小时,保证能把你舌头香掉。”   姚母听了不以为然。   “肉怎么做都会好吃,你这还要半个多小时,也太费柴禾和废时间了,也就你有那闲工夫这么折腾。”   姚晴天听了耸耸肩,卤肉是很消耗时间,正是如此一般家庭都不会费时费力来折腾,所以她才准备做卤肉卖,简单好做的菜人家自己在家做了,哪会浪费那钱买现成的。   何况这卤水可是可以反复使用的,一旦她配出好的味道,以后就省心了。   卖卤味绝对会比做其他吃食生意轻松,并且来钱快。   当天下午自行车真买回来,姚成才这两天抓紧找时间练过,已经会骑了,车子拿到手后,跟在赵军身后从镇上骑回来了。   这年月,自行车可是个大件,姚母还特地准备了一小挂鞭炮,等新车进家门便噼里啪啦响起来。   要说姚家最近还真是喜事连连,鞭炮声不断,所以都是喜气洋洋的脸上笑意不断。   赵军还提了一块肉回来,姚母看到更满意了,看闺女和女婿的眼神慈爱得很。   旁人都围着新自行车和姚成才看热闹,赵军拎着肉同姚晴天去了厨房。   将近三斤都是五花肉,姚晴天简单处理下便将肉放进卤汁水中。   赵军见周围没人,凑到姚晴天身边,掏出他今天帮姚成才买自行车时挣到的钱献宝般递给给媳妇。   早在赵军知道他能娶到姚晴天时,他就动过家产上交的念头,是姚晴天没收,说暂时同外面打交道一直是赵军,她拿着也没用。   先前结婚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又要盖院子、盖厨房,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借钱就不错了,哪有什么结余。   这三张大团结是姚晴天第一次从姚成才、陈玉夫妇身上挣到的钱,想着以后会越挣越多,姚晴天拿得相当开心。   媳妇开心,赵军便开心了,也不枉他今天厚着脸皮坑大舅哥,除了毛兰花和赵明,这还是赵军第一次坑人,他发现坑着坑着也就顺手了。   外面热热闹闹的,小夫妻两个没出去凑热闹,窝在厨房里炉子旁说着话。   对于姚晴天来说,冬日里只有炉子旁和这个男人身旁是暖和的。   而西厢姚成才房里此时早没有了先前的喜悦。   买自行车是件大喜事,这钱大头还是公婆出的,可陈玉也是掏了钱的。   有道是穷家富路,姚成才走三四个小时到镇上去买自行车,陈玉自然让他把钱带的很充足。   她以为肯定有剩下的,最起码她给的那份能囫囵着又回来,结果姚成才告诉他一分都没有了。   钱全部花光了。   原来到了镇上,赵军肉铺也差不多收摊了,两人先去饭店吃了个饭,姚成才想着赵军是帮他买自行车,自己怎样也要意思意思说他来请吃这顿饭。   没想到赵军顺势就点头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拜托,他只是客气客气,怎么说他也是大舅哥,这做妹婿的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也是少见。   可他客气了,赵军还真没跟他客气,点了一条红烧鱼一分烧大鹅外加两个素菜,人还一口气干了三大碗米饭,好家乎一顿饭吃了他六块六毛钱。   这就算了,吃完饭,赵军问他带了多少钱来买自行车,姚成才还沉浸在一顿饭六块六的打击中,一不留神就将他身上带了多少钱说出来了。   然后赵军把钱全部拿走了,说弄票不容易,他花好大成本才帮他买来的票,不止票要钱,回头还要请人吃饭,再加上他们这算插队买自行车,要给些补偿,他把这些扣掉,剩下的正好够买一辆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还说这车结实耐糙,是镇上最好的款式,既然买就要买好的,以后他背肉卖也轻松。   所以一分不剩了。   陈玉听了一时没承受住这打击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姚母给了两百元,她咬牙拿了四十,一共是两百四,居然全没了。   之前,陈玉想着自行车顶天了也就一百八十块,这样她的四十元走个过场,还能从婆婆那里挣个二十元,挺好的。   这落差太大,要不是因为后头还要跟着赵军贩肉卖,陈玉当场就要出找这杀猪佬理论了。   谁买自行车也没有花这么多的,这不是坑人吗?还妹婿呢。   可想着姚成才明天就要开始去镇上贩肉回来卖了,陈玉咬牙忍着。   陈玉不能去找赵军,但是她可以去找婆婆。   可惜,姚晴天先前已经在姚母那里打了预防针,对于这辛苦费什么的她已经有了很强的接受能力。   所以陈玉这一番明为抱怨实为痛斥告状的行为并没有得到婆婆的附和。   同样,因为大儿子要跟着女婿挣钱这事,她还说了陈玉几句,让她出了房门就别再拉着个脸。   赵军毕竟是客,这大好的的日子你这拉着个脸,别人看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怎么说呢。   陈玉听了好险没咬碎牙齿。   不止陈玉高兴不起来,二房、三房都有情绪。   姚成军和高兰妹作为家里的主劳力,总是像老黄牛一样,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丰收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活更重了,好处却一点没得到。   可惜姚成军作为家在中间的老二,自小不受重视习惯了,高兰妹又觉得自己进门后连着两胎生了三个闺女,做什么都没有底气。   所以对于公婆出钱给老大家买自行车,他们虽然心中羡慕嫉妒,却不敢嚷嚷着闹事。   夏小雨就不一样了,她已经找姚成田闹过了,让他也去找公婆,要么给她买一辆自行车,要么买一块手表。   其实这两样她都想要,有了自行车她去学校就方便快捷了,不用摸黑起早,手表就更好了,学校办公室里也就校长手腕上有快手表,她要是也戴上一块,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羡慕呢。   夏小雨最近同姚成田吵闹过太多次了,唯独这次姚成田觉得她述求算合理。   这些日子过得最水深火热的要数姚成田了还,他本就不是勤劳的人,这两个月秋收咬着牙干,一天天累死累活的回到家中十天有六天,媳妇要跟他吵跟他闹。   是人都有脾气,姚成田不想冲媳妇发,便都蓄积在心里,也变得有些暴躁。   所以姚成田当场也找到了姚母房里。   陈玉刚从婆婆房里出来便看到小叔子气势汹汹过来,她心中更恼怒了。   陈玉知道这八成又是那掐尖要强的弟妹心中不平闹着小叔子来要好处。   她就不该等小姑子出门再提分家的事,这家早就该分了。   有道是好哭的孩子有奶喝,姚母一直没考虑过老二家的,因为老二家的从来不闹,三儿媳这里她早在决定给大儿子买自行车时就打算好了。   原本姚母是打算托女婿帮着买块手表,可如今看他拿辛苦费拿的那么厉害,想想还是作罢了。   姚成田来一趟,没费什么口舌拿到了一百二十块钱,他还挺高兴的,可惜夏小雨还有话说。   想也知道姚成才他们买的自行车远不止这个钱,那可是凤凰牌的自行车。   说来说去两夫妻又吵起来了。   受陈玉那番话的影响,姚母心中到底也不太高兴了,所以大好的日子,落大的姚家除了不知世事的孩童和始作俑者姚晴天夫妇,其他人都不高兴了。   哦,也不是,还漏了姚家当家人姚父。   这些天重新开窑烧砖了,姚父起早摸黑地上工,天黑透才到家。   家里也在等着他到家才准备开饭。   姚父心情很好啊,一进门就看到崭新的二八式自行车,另一边还摆着女婿的那辆八成新的,在农村一家子有两辆自行车的可不多见。   不止如此,饭桌上还摆着大碗的肉呢,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女儿女婿满满当当一屋子人,一桌都坐不下,他们姚家真是越来越兴盛繁荣了。   累了一天,姚父却在进家门的那一刻神清气爽,这个被岁月雕刻了一道道痕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不用等我,饿了先吃,先吃!”一边洗手一边说着。   姚晴天特别乖巧的帮姚父用的毛巾放回洗脸盆架上去,然后推他赶紧过去坐着吃饭。   人太多了一桌子坐不下,但肯定有姚晴天的位置,她现在可是客人了。   若是以往,这种情况下高兰妹肯定会第一个主动提出她不上桌,可这泥人也有三分性子,高兰妹为了表示抗议不公拉着她男人姚成军带着孩子早早占了一方。   赵军和姚晴天是客必定要有一方位置,夏小雨这个弟妹是个掐尖要强的,姚成才一般不会去惹,所以他坐到姚父身边去了。   如此一张八仙桌就坐满了,至于剩下的姚母和陈玉和一些旁人家一样,要等大家吃完或者在坐着的人后面夹点菜捧着碗站着吃饭了。   这情景姚母觉得寻常,陈玉却在心里窝着火。   分家,必须早点分家!   相对而言,男的心思直白些,不会因为一些事一直在心中存着气,看到桌上那一大盘色泽漂亮的卤肉,他们什么都忘干净了。   姚父也没见过肉这样做的,看着也不像红烧肉,便问了一声。   姚晴天脆生生回答道:“我烧的,这叫卤肉,特地烧了给我爸下酒的。”   姚父听了,那种带着岁月痕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晴天烧的,那必定好吃!”   姚晴天说完就动了筷子,第一块子肉便夹到姚父碗里。   姚父自然给女儿面子,夹起来就往嘴里送。   他原想着,但凡是肉不管怎么烧它都好吃,可没想到原来肉它可以这么香。   那口感和红烧肉不一样,红烧肉对于他们来说不够有劲,这肉不止有浓郁至极的香味还带着些劲道,明明是一块不小的肉,姚父只觉得瞬间就没了,只余满嘴的香味。   贴心的女儿又夹了一块过来。   坐在边上的赵军有样学样,拿起酒瓶给老丈人满上。   旁人也开始动筷子了,这么好吃的肉,边上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时之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赵军不一样,他和姚晴天在肉出锅时已经吃了不少了,也是姚家人今天各有各的心思,没顾得上其他,要不然她们早该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了。   姚父是朴实传统的父亲,平常只知道闷头干活养家糊口,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却也活了一把年纪,人生阅历丰厚。   赵军呢,他混过的饭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常年在镇上和形形色色的城里人接触,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   前些天在赵家,赵军就暗暗哄了一次老丈人,如今已是轻车熟路。   从饥荒年走过来的姚父这一生你说累不累,自然是累的,父母、弟妹、妻儿都是他肩上的责任,可农村的汉子哪一个又不是这么汗流浃背、步履维艰地走过来的。   却从来没有人夸过。可是今天,他女婿夸了,夸他能干,说他这些年辛苦了。   姚父听了心情一点都不平静,他满怀欣慰啊,只觉人生至此圆满。   一时之间看赵军的眼神那绝对比亲生儿子还热烈。   女婿时不时给他添上酒,女儿给夹了一碗的肉,翁婿二人推杯换盏说的热火朝天,把桌上的一纵儿子、儿媳都看愣了。   这还是他们那像大山一样稳重的老父亲吗?   姚父眉开眼笑的样子别说一纵儿子儿媳,连姚母都没见过。   起先他们其实也不太在意。   直到赵军说他希望自己能像姚父那样能干,让晴天跟着他过上好日子,希望以后也起这么大的新房子。   可是如今他连盖院子、厨房都得筹钱,晴天还要跟着她过一段时间苦日子。   说到这里,赵军那叫一个语调惆怅、神色抑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姚父听了,开始大包大揽,说你只是要盖院子盖厨房,那有什么难得?最费钱的不就是砖和瓦吗,我明天就让窑厂给你拉几车过去。   还说窑厂有许多次品砖和一些烧坏变形的,破碎的,便宜得很,回头都给他拉过去,铺院子或者铺地都好用。   赵军自是感激涕零,说等他手上钱宽松了就给姚父送来。   姚父大手一挥,说晴天出嫁时也没几样像样的陪嫁,盖厨房的砖瓦算女婿先欠着,烧院子和铺地的杂砖次砖也不值几个钱,算他这个老丈人送的。   不说儿子媳妇,姚母在边上听了都咂舌,虽说是转头那些不值钱,这一送,也是姚父大半年的工钱。   姚父窑厂工钱都是年底一次结清,先前姚母便是同女儿说因此手上不凑手,以后手上宽松了给女儿补嫁妆。   这下是真不用补了,直接用这个工钱抵扣砖瓦钱了。   一时姚母都开不了口,她的确说过会给女儿补嫁妆的。   如今手上也的确不紧了,今年收成不错,粮食棉花等作物除了交给郭嘉的还卖了六百块钱,扣掉大小儿子拿走的也够一家子嚼用的,何况明年五月又会有新一季的水稻、麦子、油菜出来。   这个工钱是可以结余下来。   姚父心里其实也是算过的,他们原是打算借点钱给女儿陪嫁的,姚母说借钱嫁女不好听,后面补也是一样,姚父当真以为准备后面再补的。   此时陈玉脸色彻底黑下来了,肉都吸引不了她。   所谓后面补那只是讲得好听的,哪有人家真正女儿都嫁出去了,娘家还贴补钱的?   要真打算后面补,还不如早前去借,最起码出嫁的时候看着体面,娘家和她这个娘家嫂子脸上有光、名声好听。   眼看着翁婿二人手都握在一起,就差立字据了,陈玉拼命咬着牙,深深咬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她为什么要今天买自行车,要不是今天买了自行车,她还能闹一闹。   小叔子拿了她忍,这出嫁的小姑子也要回娘家扒拉东西,她还得忍,那这个家最后还剩什么可分的?   不管饭桌上各人是什么神色,姚父喝的有些高了都不忘再三说明天上午就让人送砖去上湾村。   赵军更是连夜回上湾村交代住在他家里的赵磊,让他明天务必要在家里候着。 第28章 半夜杀鸡   姚母也没站出来反对, 母女俩亲亲热热一起去厨房刷锅洗碗了。   两个妯娌都不闹,刚得了好处的陈玉终究是咬碎一嘴牙齿回房了。   要说高兰妹不闹,陈玉不觉得奇怪, 她本就忍让惯了,谁让她生的是三个丫头片子, 闹了东西也不可能会分到她头上, 可这夏小雨也没闹, 陈玉就看不明白了, 这根本不符合她的性格。   其实夏小雨是准备闹的,如果不是她看到陈玉咬牙切齿的模样的话, 她肯定闹起来了。   老大每次得好处都比他们多,争也争不过,再被出嫁的小姑子压一头, 怎么能忍?   可看到她那好大嫂面部表情的第一眼, 夏小雨突然心里就舒坦了。   她不痛快, 大嫂只会更不痛快。   她才不做出头的鸟, 要知道赵军可不是好惹的, 不看学校里最有前途的赵明都被他算计收拾得一蹶不振了吗?   厨房里,姚母在刷锅洗碗。   冬天水冷, 姚晴天在灶台下生火把水烧热。   姚母今天心情有些复杂。   他们做父母的付出惯了, 像是大儿子, 他们生了两个孩子, 出生、满月、周岁、生日姚母都要私底下给点钱, 要是哪次忘了, 儿子还会来提醒。   可是从来没见他们说句好听的话过, 她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   做父母的, 她的一切理所当然最后都要给儿子孙子。   可今天, 她给了大儿子两百块买自行车,最后惹来大儿媳一顿抱怨,给小儿子一百二十块钱,小儿媳连人都不喊,拉着个脸像谁欠了她似的。   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却只有女儿一直笑眼盈盈,另外就是孩子他爸,难得今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她以前真没看出来,赵军这孩子还挺会来事的。   “妈,今天卤肉好吃吗?”   姚晴天的话打破了姚母的思路,她回过神来答道:“肉能不好吃吗?不过也的确怪香的。”   “你让赵军带肉回来的?”   然后又习惯性教导道:   “以后别经常让他带肉回来,哪能天天吃肉?有钱省着点花,不是还没钱盖厨房吗。   烧得那样香,好在我们家不住在村中间,要是旁人闻到那香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姚家哄着他天天带肉回来。”   “他杀猪的,肉吃惯了,不习惯顿顿炒吃素,不过相对于猪肉他更喜欢吃鸡肉!”   姚母听了说教得更厉害了:“不能顿顿吃青菜难不成顿顿吃肉啊?顿顿吃肉金山银山也得吃空。我们小时候啊,连青菜都没得吃!”   “没办法,大概是小时候熬狠了,他说他七岁在山上逮到只野鸡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后来的话,不吃肉他难受。”   姚母顿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   “那也不能顿顿吃。再说,能有多难受,没钱的日子才难受……算了,盖吧,赶紧把你那厨房盖起来回上湾村去,哪有出嫁的姑娘天天窝在娘家。”   “我这才回来一天,你就说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你捡来的呢。”   “你就贫吧,明天让他别带了,真熬不住就别回来,在镇上让他吃过够。”   姚晴天圆眼盯着姚母:“他今天都拿三斤肉回来,说明天想吃鸡!”   姚母气结,果然如大儿媳说得,这杀猪佬的便宜不能白占。   吃了他的肉,得还他一只鸡。   “行,明天晚上烧鸡吃!吃了鸡让他别老是往家里跑,这天寒地冻的路上也不好走。”   还好家里养的鸡多,吃一只就吃一次吧,家里人也能跟着一起吃,这次秋收是累得怪狠。   现在日子啊,的确好过了,偶尔吃吃也行。   姚晴天得到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了。   “那说好了,我明天杀鸡,正好大家都尝尝我的手艺,我以后就打算卖这些熟食。”   母女两个从厨房出来时,大门被敲响了,姚晴天跑过去开门,豁然是赵军回来了。   姚母见了有些惊奇:“怎么这么晚还又回来了?”   她以为赵军今晚必定不过来睡,这女儿喜欢回娘家是天性,哪有女婿爱跑岳家睡。   姚晴天解释了下:“反正他明早也要走这一段路。”   心里想的却是,他不来,明早谁帮我杀鸡。   “明天还要起早,那赶紧去睡吧。你大哥明天也找也要去镇上背肉,他第一回 干这个,脸生皮薄,赵军你多指点指点他。”   赵军自然是满口应了,还关切了姚父几句,得知啥事没有睡着了才放下心牵着姚晴天的手回房了。   赵军倒是更喜欢现在的赵家,到也不是因为姚家陌生不陌生的问题,而是在赵家,到了夜里上了床上,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在姚家,边上住着几位大舅哥,他不好为所欲为。   不过为了媳妇高兴,他可以忍一忍。   人之常情,女孩子嫁人了还是娘家房子住的舒服,夫家那边毕竟都是生人。   所以赵军搂着姚晴天回房后开口说了他的想法:“要不以后我们盖新房子盖在这边,我外婆家那里正好有宅基地。”   姚晴天听了有些好奇地看向赵军,按说余家的房子赵军也不会喜欢,毕竟他的记忆里都是毛兰花住在那里面张牙舞爪的情形。   赵军看懂了姚晴天的表情,问道:“你不是喜欢这里吗?毕竟你娘家也在这里。   ”   不想姚晴天摇摇头,道:“我才不喜欢呢,上湾村不喜欢,下湾村也不喜欢。等过了年我们就般去镇上,以后有钱了找一个我们俩都喜欢的地方盖房子,离这边远远的。”   赵家她不喜欢,姚家也不是她的家了。   要不是年边赵军要回来给人们杀猪,他们还要让姚成才帮着挣一笔钱,她早就想走了。   当然这个月她住在娘家也绝不会白住,娘家要分家,她这个出嫁女高低还是要插上一脚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好大嫂的一番苦心算计。   赵军认真看了媳妇的神色,发现她说出口的话不似作伪,便改口道:“那好,我们就找一处我们俩喜欢的地方安家。”   反正对于赵军来说住在哪里不要紧,只要姚晴天在就行,他原来没有家,如今姚晴天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明年我们就动手盖房子,我们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过自己的日子。”   媳妇孩子炕头人,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姚晴天听了瞟了赵军一眼,面无表情问道:“生什么孩子?你以为孩子是那么好生的、好养的?万一她是个淘气的,不孝的,败家的,生来气死你和我吗?”   赵军笑:“那就不生!”   姚晴天又不乐意了,拍了赵军胸膛一记:“你怎么这么没原则?”   赵军将姚晴天塞到被窝里,一边脱衣服上床一边道:“原则是什么?能吃吗?我只要我媳妇开心,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原则?不在意。”   “油嘴滑舌。”   赵军听了一手按住姚晴天的后劲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脸凑过去很是亲了一会,然后笑着问:“究竟谁的舌头更滑?”   姚晴天从赵军嘴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有些醉人。   “给我安安分分睡觉,明天早上要早起,还有一定要喊醒我。”   说着姚晴天在赵军怀中找个舒适的位置躺好。   她想生一个赵军的孩子。   上辈子,赵军几乎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孤孤零零一个人,这辈子他们有彼此相依为命,可这是不够的。   人有旦夕祸福,她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一直陪着他,如果真有意外,最起码有孩子陪在他的身边。   他们都是心上有伤的人,需要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来治愈这世间给他们的伤,让他们能再次热爱这人世间。   第二天凌晨,朦胧的灯光下,姚晴天睡得正香,赵军再舍不得也得把她推醒,因为她说了让他今天出门之前把姚家她要用的鸡杀了。   媳妇说留俩母鸡下蛋就行了,那样的话得杀十好几只鸡,老实说,赵军有点不太敢。   毛兰花发疯他看得很乐,丈母娘要是发疯,想想头皮都发麻。   但是媳妇的话必须要听,赵军只得狠下心将人从暖暖的被窝喊起来。   赵军也不明白这么怕冷爱娇的小媳妇到底是靠怎样的一股毅力支撑她爬起来的。   赵军给她穿上保暖的衣服,又用自己的棉袄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方牵着她的手打着手电轻手轻脚出来了。   两人先去了厨房,拿上事先垫好报纸的提篮和一个铝盆。   虽然裹得多,到了屋外姚晴天还是感受到一股冷风刮过来。   姚晴天有些心疼了:“这太冷了,你每天还得起那么早,要不不要每天回来吧,反正村里杀猪下个月才开始。”   过了年一定要去镇上,下一年冬天就来回跑了,管他村里的猪谁去杀。   赵军一边将姚晴天的帽子裹紧一些一边轻笑道:   “你当我像你似的,裹得像个粽子还怕冷。”   “我都有媳妇的人了,那点路算什么,比起孤枕难眠,我更喜欢来回跑。”   说着两人便到了院子边上。   姚家的鸡舍在院子拐角,和厕所离得近,真要是吵醒人了,姚晴天就说是赵军陪她上厕所。   鸡也是要睡觉的,此时或蹲着或趴着,眼睛是眯上的。   姚晴天打着手电筒秉着呼吸看赵军轻手轻脚逮到一只鸡在它来不及叫唤时迅速将那鸡头掐着塞到翅膀下一起捏着,然后刀一划,对着盆开始放血,放得差不多姚晴天再接过去。   赵军开始逮下一只。   姚晴天终于切身见识到了赵军的快狠准,一连十三只鸡只有两只无意识地叫唤了两三声,大多在睡梦中就全部被咔嚓了。   甚至没有多余的鸡血贱在外面。   姚晴天全程盯着赵军看,眼睛发亮,不去看他手上的动作,单单他那认真的样子专注的眼神,真的很迷人。   果然如老人所言,一门活计做到极致那就是一门艺术。   十三只宰杀好已经不会动弹的鸡整整齐齐码在提篮中,赵军提着到了厨房,将提篮挂在屋顶横梁上悬挂而下的挂钩上。   拉过姚晴天的手,在温热的水中仔细清洗干净了,然后将人送回房里。   姚晴天重新回到被窝里,还被塞了个灌满热水的玻璃瓶,然后赵军便要出发去镇上了。   临走前,赵军有些犹豫的问:“要不,我今下午不回来了吧?”   他真怕姚母杀了他的心都有。   “你就算不天天回来,今天也要回来,我鸡都杀了,你不回来我卤给谁吃?再说你明天还要带去镇上卖呢。”   赵军深吸一口气:“是得回来,要不然我媳妇晚上睡觉冷着了怎么办?想我了怎么办?”   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句:“机灵点,别让我媳妇挨打了。”   “知道了,保证保护好尊夫人!此去更深露重也请先生保护好我男人!”   赵军忍不住笑了:“那我也保证晚上完好无缺地把你的男人还给你。”   赵军走后,姚晴天过了好久才入睡。   然后被一声高昂的尖叫吵醒了。   姚晴天揉揉稀松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然后后面厨房又传来一声尖叫:“是谁,谁把我的鸡都杀了!”   “哪个杀千刀的?!”   姚晴天这才睁开眼,看外面天已经亮了,姚晴天知道她今天没得懒觉睡了。   失策了,怎么就这么快发现了呢?早知道姚母一早就去厨房翻看高高挂着的提篮她宁愿提到房里放着。   姚晴天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果然,她刚刚穿戴整齐,姚母杀过来了。   姚母已经反应过来了,将她十几只鸡一次姓杀光,只有这个最近很不正常的女儿能做到。   姚母气势汹汹奔过来,正好姚晴天拉开房门。   冲姚母甜甜喊了声妈。   农村人睡得早起的早,姚母一早上已经分别碰到了三个儿媳,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连声妈都不叫了。   姚母正窝着火像是要喷发,被姚晴天这一声妈深深打乱了步伐。   姚母深吸一口气,按着性子问道:“你把家里的鸡都杀了?”   姚晴天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   还不待姚母松口气,这玩意依然轻飘飘地说:“就杀了十来只吧,还给你留了一只公鸡和两只母鸡呢,两只母鸡一只留着下蛋,一只留着孵小鸡。”   看着女儿仰着头一脸孺慕,姚母觉得不是女儿疯了就是她疯了。   她怎么能这样云淡风轻、面不改色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   姚母气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姚晴天抓紧时间解释了一番:   “你以前不是说希望我嫁人后能去镇上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吗?除了烧菜做饭我也不会其他的,那卤肉你们昨天也吃了,很好吃对不对?我今天给你们卤鸡吃,多的拿到镇上去卖,试试水。”   “这猪肉镇上的人想吃也容易,听赵军说本就有一家卖卤猪头肉的,小鸡不一样,街上人家养小鸡的本来就少,我这卤水味道很好,刚开始卖这个也不算抢人生意。”   “再说你昨天答应了啊。”   还不待姚母组织语言表达她的怒火与愤怒,姚晴天又有话说了:   “万一真能挣钱了,我也好跟着去镇上。后婆婆哪有好相处的,再说毛兰花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说让我早点盖好厨房回上湾村去,可赵军白日里又不在家,像你说的,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哪天落雨下雪,他肯定赶不回来。   到时候你女儿我孤身一个人在上湾村被人欺负了,你就不心疼啊?”   然后又嘀咕道:“再说那些鸡还是我喂养的呢!”   这又是撒娇又是委屈的,有理有据说了这么一通,姚母是有火也发不出来,只感觉深深的无力。   这真是她精心教养出来的贴心女儿吗?怎么就这么能气人呢?   姚母现在还不能说让女儿早日回去上湾村的话,赵军是赵大强亲儿子,他都放任不管,任由毛兰花作践打骂,儿媳妇就更不会管了。   姚晴天看着姚母的表情心里嘘了一口气,知道这关勉强是过了。   决定鼓足干劲再接再厉哄哄人:“等女儿我挣钱了,还能不孝敬你和我爸,到时候天天给你买糖喝,给我爸买酒喝!村里人看到都要羡慕你们。”   好话谁不会说,大饼她也会画。   最后吃完早饭,姚母在姚晴天的监督下,不是,是请教下,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开始处理那一篮子杀好的鸡。   十几只鸡全部要人工拔毛,处理内脏,姚母从上午坐到下午,两只手忙到飞起。别说,这拔鸡毛还挺治愈的,姚母拔着拔着心情一片平和,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   反而是姚晴天看着这过程慢慢皱起了眉头,不知道现在市面上有没有脱鸡毛的设备,要不然她怕是请一个人都来不及。   大哥姚成才今天第一天去镇上背肉回来卖,大嫂没心思在家呆着,早早出去了,大概去路上看看能不能拦到人看看卖肉的情况。   姚母马不停蹄地忙了一上午还没收拾完,姚晴天也在帮忙,压井水清洗着小鸡,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二嫂先过来了。   高兰妹看到满满一盆白花花的鸡肉,很是吃惊。   “这离过年还远着呢,怎么家里就杀年鸡了吗?”   一句话问得姚母心口又疼了。   可不是呢,这鸡都杀了过年吃什么?连鸡蛋都没得吃了。   姚晴天听了也不去看姚母的表情,笑着说:“年年吃鸡,今年过年改吃肉了,等大年三十,让妈炖个大火腿吃,那才来劲呢。”   高兰花也不知声了,她也知道大伯哥今天卖肉去了,这成本肯定有是家里出的,挣得钱就是交到公中也交不了几天,因为大嫂惦记着分家。   见小姑子要端着一大盆脱了毛的鸡肉去外面井边清洗,高兰妹忙收起心思过来帮忙。   姚晴天压着井,高兰妹便蹲在盆边上帮着清洗。   井水从地底下压上来,常年是四摄氏度,所以冬日手感还是暖和的。   两人蹲在那里洗着,姚晴天像是不经意提起:“大哥去卖肉了呢。”   高兰妹没吭声。   “等卖肉挣钱了,大哥肯定干不了窑厂的工作,三哥是个懒散的,三嫂怕是也不喜欢,觉得烧窑的工作脏兮兮的。”   高兰花听了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小姑子。   小姑子却好似无所察觉,继续清洗着手上的鸡。   “爸都老了,也该歇歇了。我二哥最是勤快不过了,到时候应该愿意做吧?”   “家里就你和二哥负担最重,三个孩子要供呢,不过好在地也是最多的。”   高兰花听着手上动作越发麻利了,她笑着对小姑子说:“这水还是有些凉,可别冻坏了你的手,这点东西我来洗就行。”   姚晴天听了点点头:“那我来压水。”   三人一起忙活就更快了,姚晴天还能空出来去烧中饭。   别的舍不得用要留着卖,那小半盆鸡血却是用不上的,先前卖豆腐的挑着担子打门前走过的时候,姚晴天还买了一块豆腐,她准备来个鸡血四吃。   好看的鸡血豆腐煲、开胃下饭的爆炒鸡血、麻辣鲜香的红油血旺,再加上一锅清香四溢的鸡血汤就是中午的菜色了。   高玉兰在边上被小姑子要求着一一尝了味道,啧啧称奇,姚母吃了也不再抱怨什么,只说这个孩子吃了不大好。   姚晴天听了,便又将魔手伸向吃一个少一个的鸡蛋筐,“咔嚓、咔嚓”地一连敲了四个,还去后院割了一把韭菜回来,不用十分钟,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韭菜炒鸡蛋出锅了。   姚成才夫妇都还没回来,姚母也不让等了,吃完还要给窑厂干活的姚父送饭呢。   三儿媳中午在学校吃,也不在家,饭桌上除了一群孩子就是老二家两口子,和有好吃的啥都不记得的老三,没有挑事的倒也其乐融融。   听小儿子一个劲夸女儿做的饭菜好吃,难得姚母脸上终于也露出了笑。   女儿手艺的确不错,想来以后是饿不着她的。   看向只顾埋头吃饭的二儿子,姚母微微皱了下眉头,道:“老二待会吃完给你爸送饭去。”   以往这饭不是老大送就是老三送。   所以姚成军听了愣了一下:“啊?上三路棉花杆还没拔……”   姚成军还没说完便被高玉兰打断了:“没事,那点子活,我去干。”   姚母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快吃到尾声时,陈玉和姚成才回来了,看陈玉脸色带着喜色,姚母放下心来,想来大儿子上午这肉卖的不错。   姚成才把自行车推到屋里,明显看出他架起自行车姿势已经熟练了不少。   姚晴天捧着碗过去,打量了自行车后座案板上剩下的肉问道:“这坐臀看着好新鲜啊,待会割点瘦肉下来晚上给孩子们弄个肉汤吧?”   姚成才还沉浸在成功挣到钱的喜悦中,自然是满口应了。   “行,我呆会就割,多割点,大人孩子一起吃!” 第29章 第二个三十   身后的陈玉听了, 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   不过到底是头一天卖肉,她也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   何况先前姚成才路过她娘家,还留了两斤肉呢, 她要是说什么,怕是姚成才心里也不舒服。   可惜了, 一上午挣得钱得去掉一半了。   大家又回到饭桌上吃饭, 陈玉看到桌子上的菜有些吃惊。   姚母已经在追问姚成才上午卖肉遇到的各种事情, 都是很好的反馈。   秋收结束后村民们都等着买点肉补补, 可赵军最近因为忙着结婚的事已经好久没有背肉回来卖了。   要说杀猪吧,现在离过年还有些远, 所以都翘首以盼等着。   姚成才一气背了一整扇猪肉回来,一百好几十斤呢,上午已经卖掉了大半, 八毛拿的肉九毛卖出去, 一斤能挣一毛钱, 一天下来十几块了, 卖两三天肉就能赶上姚父烧窑一个月的工资了。   累是真累, 大冬天的他衣服都汗湿了一身,不过这钱也是真能挣钱。   说着说着陈玉也高兴了, 怪不得赵军时常能吃肉, 这么能挣不说她, 连她娘家以后也少不了有肉吃。   所以知道小姑子又杀了家中的鸡也就恼了一会, 忍忍也就过去了。主要是她还不知道鸡都差不多被杀完了, 她以为像之前那样杀了一两只。   不过越发坚定要早点分家了, 再不分家, 东西都霍霍完了。   就是小姑子住在娘家不走的话, 她住的那间房不好提。   姚家是两间堂屋四间厢房, 老人和三个儿子各住一间房,各家的小孩都还在各家父母房中。   而姚晴天那间小房间是老二的大通房隔出来的,原本陈玉打算小姑子出嫁后就让儿子搬进去先占着,分家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大房的,哪怕不分给他们,孩子都住进去了,也不能往外赶不是?   可惜小姑子出门第二天出了那样的事,她盯着别的东西一忙就没顾上。   姚成才吃完饭放下碗又要出去了,今天全部卖完的话,他明天还能去镇上背肉,虽说冬日气温低,可隔夜的肉总是不那么好,所以最好当天全部卖完。   鸡已经全部处理妥当了,下午姚母便也下地干活了。   赵军依然比往日早些,一点多就回来了。   他自行车后面的案板和竹篓都卸下来给姚成才了,也不用背肉,光个自行车跑起来自然更轻松更快了。   知道姚母他们都不在家,赵军拉过姚晴天仔细检查了一番,才笑着表扬道:“很棒,把我媳妇保护得很好!”   说着对着嘴啵了一口,然后揽着人往厨房去。   “有没有吃的?”   姚晴天皱了下眉头:“那么远的路,不是让你吃了中饭再回来吗?”   说归说,脚下的步子明显加快。   “你来生火,我给你下点面条。”   姚晴天中午烧饭时特地多舀了一碗米,可今天大家食量都剧增,导致没剩多少米饭,菜也只有点边角料。   好在中午盯着大哥割了一斤多瘦肉下来,她先切一小块下来切了剁碎,用红薯粉、蛋清和酱油少许抓匀,又跑到后院薅了一把嫩嫩的小青菜,很快一碗有肉有蛋还有小青菜的面条出锅了。   赵军端着大海碗,姚晴天帮他拿着筷子,去堂屋八仙桌边吃。   赵军才吃了一口感叹道:“有媳妇就是好,面条煮的比山珍海味都好吃。”   想他婚前和婚后的日子,简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看赵军吃的那么香,姚晴天也凑过去吃了两口尝尝味,赵军再要给她夹时,姚晴天摇摇头说不吃了,她中午其实吃了不少饭。   “我们杀了那么多只鸡,你几个嫂子没说什么难听的吧?”   姚家人赵军还算了解,父母不担心,姚晴天自己能搞定,她三个嫂子,最起码两个不是省油的灯。   “我大嫂还不知道呢,她光顾着我大哥卖肉挣钱去了,吃完放下碗就跑了,应该是回娘家了,厨房都没进。”   赵军听了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会,他就说呢,怎么可能一点响动没有。   “那你下午和我一块回上湾村,我得回去看看爸说的砖、瓦安排的怎么样了,你在这我不放心。”   “能有什么不放心,还能吃了我?你案板、箩筐都给他们了,不都是钱?我还没找她呢。再说他们今天靠着你挣不少钱了,怎么好意思指责我杀了鸡,何况那鸡本来就是我喂的。”   不过他们家的案板箩筐也的确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姚晴天说的时候有些郁闷,她知道卖肉挣钱,却没想到能挣那么多,要知道不如直接让二哥去卖肉了,大哥就该烧窑去。   姚成才早上从赵军那里拿的肉,他自然知道大舅哥拿了多少肉,其实那个量是他定的。   “你大哥挣到钱了不好吗?再说他挣多少,你不都翻倍了吗?”   说着赵军从口袋里拿出拿出一把大团结。   “前两天发工资,我请假在家,昨日太忙了也没顾得上,今天厂里特地给送到肉铺了,我拿两份工资,肉铺一月十八,屠宰场一月五十八,另外三十是你大哥今早从我手上拿肉的差价。”   姚晴天拿出其中三十其余让赵军自己收着,家里要盖院子,镇上要租房子,都要赵军去处理。   赵军只得收回去:“等到镇上了,你得把家里的钱管起来。”   “那也不一定是我管啊,我们家以后谁挣得少,谁负责管钱!”   赵军吃面的动作停顿了一会,想想觉得很合理,便一脸受教地听了。   “要不让三哥也去卖肉吧?”   一天真有十几块,也真要把陈玉美死了,姚晴天打算放三哥出去抢一抢生意。   “其实不会杀猪的话,挣不到你想象中那么多,只能做二道贩子。   直接买生猪杀了卖肉还算有个赚头,他这次只是赶巧,这个月的确来钱快,按照我的经验,每年这个月挣得的钱占了全年九成。   你想啊,前两个月忙得狠,大多数人家饭菜都送到地里去,哪里顾得上卖肉煮肉吃?   加上这个月粮食作物卖了手上有钱,自然要买点肉吃吃,下个月就不行了,不说容易霜冻路上不好走,单村里许多人家开始杀年猪,村里根本就不缺肉吃,他这贩肉的就没有生意了。   再下个月就是正月了,吃的是腊肉腊鱼,屠户大多都能休息,一直到天暖和起来,腊肉腊鱼吃完了,才有些手上宽裕的会买点肉吃,所以春季也能挣一笔,到了夏天就没有必要跑了,早上背回来的肉,中午就不那么新鲜了,隔天肯定馊了,吃肉的少了你贩那十斤八斤回来的也实在没什么价值。”   “当然,像你说的,如今吃得起肉的人越来越,可并不是说吃的多了就一定能挣得多,吃得多也可能是因为猪多了。”   “肉联厂最近忙不过来,打算招一批屠夫,不用去肉铺过渡,直接上屠宰场,我觉得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毕竟要是打算长期干这个营生,还是得自己会杀猪,买生猪卖肉才是最挣钱的。”   “比如我们肉联厂,生猪四毛一斤收进来,出肉率大约在零点七,这样一斤肉的成本差不多是五毛七,我拿的话,厂里挣三分钱一斤,我转手挣两毛,你大哥销售再挣一毛。   他要是会杀猪,自己买生猪杀了卖肉,一斤能挣三毛三,还不用受制于人。   并且想作为以后主要谋生的手段,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所以我建议你三哥或者大哥其中一个进屠宰场,最起码待上一年。”   姚晴天听了,这才高兴一些,至于给人介绍进屠宰场还是算了吧,她又不是真的想带着他们发家致富。   “那还是算了吧,又不是所有人像你那样,做了屠夫不像屠夫,他们要是进去了,必定变得油腻且粗鲁。”   赵军这会就更好奇了:“你又见过几个屠夫?还知道他们不好看?”   姚晴天心想她见得可多了,上辈子后来五谷乡的杀猪佬是一户陈姓兄弟,就很油腻粗鲁。   做鬼的的时候她随风飘就见得更多了。   吃过饭后,赵军就骑车去上湾村了,姚晴天便回到厨房,准备重新调试一份卤水。   昨天的也能用,但是赵军今天带了好几样新的调料回来,姚晴天转变再配一种味道试试。   姚家厨房里灶台上安了里外两口大锅,另外有一个煤球炉子,一个烧茶水用的柴火泥炉子。   卤水用的一些调料中有好几味集市调料也是中草药,其实不太适合在铁锅里煮,姚晴天这次配新的卤水准备全部用陶瓷炖罐。   对于当代人来说,肉怎么煮都好吃,要让勤俭节约的当代人掏出钱来买更贵的熟食,那她做出来的食物一定要在色香味上都下足功夫。   对于卤味来说,卤汁非常重要,可以说是灵魂般的存在。   一锅好的卤汁调配出来后,保管得当可以一直用下去,并且越用味道越好,所以哪怕花费再多的功夫都是必须要做的。   浸泡、搓洗、生火、熬制……姚晴天沉下心来仔细嗅着味道,小心掌控着火候。   卤水熬制需要时间,等熬制好了还要调味和调色,调味自然是食盐和辣椒,调色的话姚晴天选的是糖色。   卤水彻底完成后,姚晴天把它们分成大小不等的两份,少的那份放在柴火泥炉子,因为这个泥炉子看上去不是那么结实,已经有过裂痕用铁丝箍着的,用来煮太沉的东西,姚晴天怕它们会直接塌掉。   这个小的炖罐里卤的是内脏,所以姚晴天另外放置了一些辣椒,鸡肫、鸡肠先放进去煮,鸡肝和鸡心等一时再放。   鸡都是完整没有剁开的,但是姚晴天已经提前腌制吊水过了,这样能很好的去除鸡肉中的腥味。   其实农村家庭散养的小鸡,腥味很淡,味道鲜美,绝对是上上佳的食材。   姚家有一个很大的炖罐,是早些年家里熬粥用的,这两年粮食产量跟上来了,这粥便吃的少了,这炖罐也就被束之高阁了,如今被姚晴天翻了出来。   卤小鸡便用的是这炖罐,姚晴天想着最后走的时候能不能把这有了历史的炖罐也薅走,其实搁家中真用不着了。   他们家这炖罐最初是熬一家人的粥用的,非常大,不过也不可能全部放下,   姚晴天挑了六只体型中等的鸡放进去,正好能全部浸没,先大火煮沸后调整进风口该小火。   熬制需要时间,姚晴天看了两处炉子都没有问题后,便开始将灶台的火也升起来。   空间有限,剩下的鸡姚晴天决定用灶台上的铁锅卤制,她提前准备好了手臂粗的木材,火引燃了灶台下面就不需要操心了。   铁锅里这一份,姚晴天降低了辛香调料的配比,提高了糖色的量,所以这一锅出来偏甜口一些。   铁锅大,剩下的鸡姚晴天全放进去了。   此时厨房里已经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了。   做卤味其实掌握好卤汁的配置就真的很简单,一点不像做其他吃食那样又是颠锅又是挥勺的,甚至没有油烟,所以姚晴天虽然同时卤了三锅食物,却一点不显手忙脚乱。   而此时姚家还有一个人在家中,那就是姚家小儿子姚成田。   姚母总觉得姚成田活的很简单,只要有一口好吃的,就很开心。   曾经的确是的,但是娶了媳妇,有了孩子,这个年轻人的烦恼也慢慢增多。   他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当然不是姚母没有给过他钱,但是给了多少都直接去了他媳妇夏小雨那里,并且她永远是嫌不够,随时随地能找到理由同他大吵大闹。   有道是一分钱难道英雄汉,所以姚成田终于磨到姚母松口让他接替姚父的班去窑厂上班时,他有多么高兴。   然后在夏小雨打击、嫌弃下又是多么难过。   是的,窑厂工资并不高,并且都是年底结算,诚然,夏小雨应为还不是正式老师,工资其实也很低,可老师工作追起来听起来很体面。   烧窑,还是最底层的砖瓦窑厂,的确是又累又脏的活,多是年长的人干。   不过今天在吃饭时,听说大哥卖肉一天就能挣十来块钱,姚成田狠狠的心动了。   他想去卖肉,可是他没有自行车,如果当时没有找家里要那一百二十块钱,说不定现在也能软磨硬泡让家里给买一辆自行车。   可钱已经给过了,并且到了媳妇手上,姚成田不知道媳妇手上有没有钱,但是他还算了解夏小雨,就是有钱也不可能拿出来,哪怕拿出来是为经营自己的小家都不行。   这时,姚成田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这股香味似乎似曾相识。   自闻到这股香味,姚成田便慢慢忘了烦心事,循着香味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后,香味更加浓郁了,姚成田很快判定这股香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他已经猜到了是妹妹姚晴天在做什么好吃的,想到大哥是跟着赵军这个妹夫才做上卖肉的生意,姚成田抬脚往厨房走去。   姚成田走进厨房时,姚晴天正掀起煤球炉子上的炖罐的盖子,一股更为浓烈的香味霸道地窜进姚成田的鼻孔。   而此时观察卤味色泽的姚晴天也很满意地点点头,目前看来,这一锅是没有问题了。   姚晴天继续用最小的火咕隆着,让小鸡在卤汁里翻滚。   这时,姚晴天发现柴火炉子里面的细木棍就快烧没了要掉落下来,赶紧伸手过去推一下。   姚成田出声后,姚晴天终于发现了他。   见三哥有些颓废的模样,姚晴天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他忙不忙,不忙的话帮着看住柴火炉子和灶台的火。   炉子里的柴禾姚晴天已经加塞过了,姚成田便坐到灶台前的石墩上,开始按照姚晴天的吩咐添柴加火。   姚成田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姚晴天,她开始按部就班将最后剩下来的鸡心和鸡肝放进卤水里一起煮。   姚晴天一直没开口问,姚成田便自己主动说了。   “小妹,你说我如果也去贩肉卖,成不成?”   姚晴天从姚成田进来就猜到了他有心思。   上辈子夏小雨抛弃他们父子跑去城里做有钱人的小晴儿,姚成田便开始一蹶不振终日酗酒,他惟一的孩子也不管,只得姚父姚母照看起来。   或许是酒喝多了,姚成田早早肝上有病了,家中也没钱给他治疗,最后自己跑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其实算起来,姚成田上辈子也只比她好一点点。   想了想,姚晴天决定还是据实已告:   “赵军说,做二道贩子挣钱不是长久的事,其实也就这个月能挣一笔。你如果觉得自己能吃得了苦,可以去他所在的屠宰场试试,也不一定要杀猪,我猜屠宰场后期肯定也要开始鸡鸭鹅等家禽的宰杀处理业务。”   听到这里,姚成田卡壳了。   杀猪?他肯定不行。   就是杀鸡鸭鹅也不行啊,一天天干这个,太血腥了。   姚晴天又问:“那种地呢?烧窑肯定不行吧,我觉得三嫂活的那么精致,不会喜欢你去烧窑的。”   姚成田挫败地摇摇头,种地他更也不行。   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此时姚晴天走过到灶台边,掀开铁锅上的锅盖,一股浓烈到极致的香味扑面打在站在灶台南边正撑着手掌朝窝里看的姚成田脸上。   然后他透过水蒸气看见锅中酱黄色的卤汁中,那油亮金黄色泽的小鸡在沸腾的水中越发饱满、诱人。   “你觉得我这锅里卤味味道问起来怎么样?”   “香!”香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姚成田还以为姚晴天问完会装一只起来两人品尝一番,不想对方直接又盖上了锅盖。   “我也觉得我这卤味做出来味道不会差,我以后打算去镇上开个卤味铺子。   赵军那边肉拿起来方便,我还打算卤一些鸡鸭鹅,这些食材我打算从乡里人手上买。”   “你也看到了,这两年农村里养鸡养鸭的多了不少,可我们乡离镇上太远了,一来一回走的话靠走路得六七个小时,哪家也不至于为了几只鸡鸭特地跑一趟去镇上兜售吧?关键是跑一趟也不知道能卖出几只。”   据姚晴天所知,整个镇子附近暂时好像还没有成规模的养鸡养鸭厂。   或许她以后有机会可以组织造一个有机生态农场。   不过那都是后话,暂时,她是需要解决食材的问题。   姚成田倒也不是真的赖,他大概对于干农活真没什么天赋,但是姚晴天觉得他人还算机灵,可以帮她收购一段时间食材。   姚成田听了也很感兴趣,整个人神采飞扬起来,正准备和姚晴天详细展开讨论讨论。   姚晴天见了却说起其他事来。   “我看家里最近气氛不太对的样子,大嫂好像打算分家了吧?”   说到分家的事,姚成田一头雾水,他从没有想过这事。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本也是人之常情。”   “按说我一个出嫁女,不该在娘家分家的事上发表什么看法,不过大哥被赵军带着卖肉,我又想三哥你以后帮着我收购鸡鸭鹅之类的,家中地里的农活怕是没人干,还有就是怕二哥二嫂心里不痛快。”   “其实,我说句实在话,大哥三哥都没有二哥勤劳,但是呢,二哥有时候脑子真的就一个筋,有些事再勤劳也没有用,需要脑子灵活,要能说会道。   二哥只会埋头苦干,二嫂倒是侍弄庄家的好手,我名下虽说有一亩多田地,可我出嫁了,也不好安排那些,要不然我倒是想把我名下那点田地给二哥二嫂种,也免得他们在背后觉得家中不公,到最后弄得你们兄弟之间不和。”   “我一直记得大哥结婚前说,我们是同胞血亲的兄弟姊妹,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世上最亲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互扶持相互拉扯。”   “可似乎这些年,我们都没那么亲了。特别是二哥,他现在话都跟我们说得少了。   我记得小时候他可照顾我们俩了,那时候我们屋后还没有院子,围着篱笆,你想转出去玩,一不小心倒葱跟似的摔到沟里去了,二哥见了想也不想跳进水沟里,把你拉起来,看你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也吓哭了。”   “那是我记忆力,二哥唯一哭的一次。”   姚成田也陷入了回忆。   “是啊,那时候多好,我们四个天天只知道傻玩,也没有这些烦恼。”   “长大了,身上就扛着责任了。二哥要养三个孩子呢,使我们兄妹中负担最重的,所以他越来越累了吧,话也越来越少了。”   姚成田听了突然想到:“那你说,让我爸把窑厂的工作给二哥做怎么样?” 第30章 “嘭”地一声   “可以吗?——不能吧?   听三嫂说, 她也是听说的,她听大嫂同她娘家妹妹说爸那窑厂的工作肯定是他们的……不过其实窑厂工作远没有卖肉挣得多,还整日整日得泡在里面, 大哥应该也兼顾不过来。   那她会不会想把我们家的活给她娘家兄弟,这……”   要说姚成田在家中唯一讨厌的人,那绝对是陈玉这个大嫂   他媳妇十次发脾气至少有五次是因为同陈玉起争执,陈玉多精一人, 夏小雨哪里是她的对手, 她争不过就会同姚成田吵。   “这事你不用管, 我心中有数。”   “我不管, 我也管不了, 我个出嫁女干涉娘家分家, 说出去都有人说闲话。   我只是担心三个哥哥以后不和,多少家的亲兄弟分家时为了点桌椅板凳都能弄得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上辈子姚家三个兄弟便是如此, 形同陌路。   夏小雨人刚跑, 陈玉就算计姚成田父子的田地, 姚成田也怪罪因为陈玉这个大嫂天天欺负夏小雨,她才跑掉的。   后来姚成才从赵明手上拿到了一笔钱, 去了镇上安家, 十年都没回过村里。   至于二哥姚成军虽然带着媳妇三个女儿另起炉灶了, 但是依然住在村里,姚父姚母病了痛了他还得管,因为没人管。   三兄弟再也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我只是不想几年后我回娘家, 回大哥家刺了二哥的眼, 回二哥家, 大哥大嫂又不高兴。三个哥哥不和, 我就没有娘家了。”   “人长大了一点都不好, 我们兄妹四个曾经多亲啊,大哥二哥年长,一直照顾我们两个小的,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着我们。”   姚成田感触就更深了,二哥还好,在地里干活时看他累的动不了还会偷偷帮他分担一些,家里的东西也总是不争不抢,不像大哥,有块肉吃他都要第一时间抢到自己碗里。   大嫂就更一言难尽了。   “放心吧,你好好捣鼓你的卤肉,分家的事有我呢,就是我自己吃亏也必不会叫二哥吃亏。”   姚晴天听了这才放心地露出了笑脸:“我也不想三哥也吃亏。”   说完,姚晴天再次掀开锅盖,这香味真的太霸道了,姚成田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次,姚晴天没让姚成田失望,她一手一双筷子,架着一只酱黄色泽的卤鸡出了锅,为了控汤汁还在锅上头停顿了一会,雾气袅袅中,那浓郁的汁水顺着酱色均匀、皮肉完整饱满的卤鸡身上滑落,滴回锅中,再次溅起一窜香味。   当真是神仙才能享受的美食。   然后,姚成田听到比仙乐还好听的声音:“三哥,你来尝尝这味道怎么样?”   姚成田努力将口水咽下去,然后眼睛一直盯着那只鸡,直愣愣走过来。   姚晴天看他不接筷子准备直接上手终于忍不住一筷子敲上他的手背。   “你刚还塞柴禾呢,不洗手怎么能吃东西?”   不得不说,赵军这一方面就表现得很好,哪怕他没干什么,吃东西前都一定会主动洗手,还洗的特别仔细干净。   他不止自己记得洗手还喜欢从身后搂着她,帮她洗也仔仔细细洗干净。   所以,姚晴天决定她一定要好好经营熟食铺子,让赵军做一个只需要坐在干干净净的卤肉店里收钱就行了的老板夫。   手被敲得生疼,姚成田也没恼,忙去打水洗了手,然后依然没有接筷子,直接上手撕下一个大鸡腿。   颤巍巍的鸡皮搭着,同色泽的鸡肉微颤,浓郁的香味,姚成田眼睛都看直了,刚刚才咽回去的口水似乎又要淌出来了。   他赶紧举起大鸡腿塞到嘴里去堵住那可能会泛滥的口水。   一口下去,只觉满嘴鲜香滑嫩,他从来不知道鸡肉还可以这样好吃。   姚成田嘴里拼命嚼着,还不忘同姚晴天翘了一个大拇指。   家养的鸡,鸡腿也就那么大,姚成田三两口就吃掉了,他还抱着鸡腿骨头狠狠啜着上面的香味,眼睛已经瞄上了另一只鸡腿。   不过想到边上的妹妹,他忍痛放过了那鸡腿,拿过姚晴天手上的筷子,试着将那只卤鸡分成两半。   鸡腿轻易就撕下来了,鸡肉更是那样嫩滑入味,想也知道这煮的时间够长,所以姚成田大力之下,鸡很快分成两块,虽然不太均匀,却不影响味道。   兄妹一人一半很快就吃完了。   姚成田通过这半只鸡再次深深感受到他这个妹妹的神奇之处,也对自己将拥有的收购鸡鸭鹅这活计有了非常高的信心和期待,他一定能挣得比大哥还多的。   到时候他媳妇再也不用受大嫂的闲气了。   赵军回到上湾村,发现姚父还真是言出必行,一上午就拉来了好几车的砖,赵磊已经带着赵家过来帮忙的几位族人将其堆放整齐,码成一立方左右的砖堆了。   一立方砖有六百多块,这里已经堆好了十二个砖堆,地上还有一车砖头。   赵军到的时候,又有一辆拖拉机拉过来了,这次是青瓦,上面还坐着前去上货的赵家人。   一顿酒肉,姚父真是出血本了。   今天的车钱都由赵磊结算,这也是之前说好的,赵军负责物料,赵磊负责人力。   虽是如此,车拉来了,赵军赶紧也过去忙着卸货。   赵家人见到赵军就是一顿夸,这厨房、院子是说盖就盖的。   先前还有那眼红的来挑事,说赵军带着媳妇娘家大哥卖肉,却不想着赵家这一群堂兄堂弟。   可你也不看看人家老丈人怎么做的,这么海多的砖瓦,卖肉一两年能挣回来吗?   何况赵军也说了,如果愿意,屠宰场现在招工,他可以介绍进去。   可想着离得远,他们在镇上没有吃住的地方,像赵军每次得凌晨一两点就得出发,最主要的是杀猪佬那活也不是人人能做的下来的,头两年工资给得也不高,一个个便打退堂鼓了。   才分的田地,农民的热情都在土里,这两年风调雨顺的,田地里的收成让他们顾不上惦记那些未知的东西。   赵家人都在这里,回来过的毛兰花虽然早已发现了她的鸡全被杀的吃了,除了血压再次飙升也没有别的法子。   就是外面赵家那群人吃的,就是那群人的婆娘杀的,她却毫无办法。   原来毛婷婷早些天就回来了。   娘家虽然住的自在,可她所谓的婆婆、小姑子跟着也住进来了呀。   晚上,毛婷婷被她妈妈拉着说教劝解,白天曾经的姑姑现在的婆婆对她颐气指使,让她端茶倒水,表妹也摆起小姑子的谱,说做饭洗衣服是她这个做嫂子的事。   毛婷婷能忍住没赶人就不错了,后来她被她妈妈说烦了,包袱款款回婆家了。   是了,这里现在才是她的家。   而赵明呢,浑浑噩噩过了两天,在学校还能装着点,回到家就跟游魂似的。   隔壁赵军依然不怎么归家,但是有赵磊在,这些天是人来人往吵闹得不行。   毛兰花和赵蕊都不在家,家中也没人做饭,赵明便和赵大强有一顿没一顿对付着,后来,赵明连晚饭也在学校吃,看门老头倒是很乐意,对于他来说多一份收入,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天赵明拖到天黑才回来,一回来就直接回房睡觉了。   冬日寒冷,这天他床上却有个暖暖的软软的身体,原本看清楚那个身体是毛婷婷的时候,他便生理厌恶般要跳下床,可反应慢了些,那软软暖暖的身体贴靠过来,将他抱住了。   赵明便忘了这些天那些异样的眼光,忘了自己曾经对这个表妹缘何轻视,忘了那混乱的早晨,全凭本能的驱使,肆意放纵快活着。   毛婷婷都跑去赵家了,等于毛家最后一道脸也彻底扒干净了,毛婷婷父母如今已经是破罐子破摔,想着最坏不过如此了,所以对毛兰花又改回原来的态度,房间也不给她住了,还让她下地干苦力。   面对堂嫂的使唤,毛兰花呸了一声,虽然赵大强没去接,还是带着赵蕊离开前湾村回来赵家了。   她本想回来以婆婆的身份好好收拾收拾毛婷婷这个儿媳,让她嫂子看看什么叫今非昔比了。   可没想到赵明,他的儿子居然护着那死丫头。   果然是不要脸的浪汤货色,连她知书达理的儿子也勾搭住了。   毛兰花很大一部分注意力被吸引住了,以至于她回来隔天才发现家里鸡几乎绝迹了。   毛兰花差点气疯过去。   这还不是最让人发疯的。   自赵蕊把房间让个哥哥嫂嫂后,她在赵大强和毛兰花房里搭张床,拉个帘子入睡,但是她回来后发现,每到入夜后,北边赵明睡的小房间里便传来奇怪的声音,起初赵蕊也不明白,毛兰花听了直接杀过去一顿骂,最后到底骂累了。   赵磊和万燕红刚感受到隔壁吵累了消停了会,见赵军回来了,想毛兰花又该上火了,果然没一会,毛兰花往这边走来了。   今天西边来了好些赵家族人,甚至还有些村里邻居过来帮忙的,毛兰花前几天才丢了那么大脸,这几天一直躲在屋里没脸出来见人。   看到赵军实在忍不住了,这人抢了她看中的儿媳妇,害的赵明现在被那么个货色勾搭住,他还抢了自己的房子,杀了她的鸡,现在还打算把院子围起来,彻底把房子变成是他的?   如今赵大强都不敢站出来为她出头,赵家还那么多人在看着,说不定闹大了真把她赶出上湾村,毛兰花知道她要忍,可看到赵军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赵军现在长得人高马大的,她也不敢上手打,实质的伤害造成不了,还不准她说两句难听的恶心恶心他?   毛兰花就这么盯着赵军,一边心里算计着一边往这边走,这边正在准备盖院子,地上砖块、铁锹什么都有,毛兰花根本没去注意到脚下,就这么不巧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踩到了一个平放在地上的锄头。   那是先前堆砖垛时,有一处地面长了许多杂草和小树苗,赵家一个嫂子拿来将地面锄平用的。   锄头平放在地上就是怕仰着有人没注意踩到刀口,竖着又怕被人碰倒,不想平放也有人中招了。   毛兰花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斤,一脚踩下去,那重量直接让平放的锄头的锄刃从竖立变成和地面贴平,平平地躺在毛兰花脚下,这样一来锄头柄便翘起来,只听“嘭”地一声,锄头柄尾端又快又狠地敲在了毛兰花的脸面上。   毛兰花发出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然后大家眼睁睁看着毛兰花痛倒在地,脸面上隐约看着还有鲜红的血流淌下来。   赵家一位上了年纪的伯娘看了,直拍腿:“这女的是不是故意的,好在今天不是挖地基,这要是挖地基见血看着多糟心。”   在场的的也没人上去搀扶,万燕红只得去东厢屋里喊赵蕊和毛婷婷出来照顾。   因着赵军和赵磊屋里厨房锅台都没有,来帮忙的族人自然不能留下来吃饭,赵军也说了,等厨房和院子盖好,正好到了年边,到时候请帮忙的叔伯兄弟多吃几顿,大家听了都高兴。   天黑前便散了,自行回家弄饭吃,赵军交代赵磊一些事,而后翻出之前为了成亲挑礼买的箩筐,系在自行车后座处,也骑车车子走了。   媳妇可是特地为他卤了鸡,他得赶在姚父到家之前到,姚父没到家,姚家就还没开始吃晚饭。   赵军把时间算得很好,他刚洗净了手,老丈人便到家了。   翁婿俩走的应该不是一条路,如果是的话,赵军在路上就碰上姚父了。   今天姚父让人拉了那么多砖瓦去,晚上赵军自然又要好好陪他喝上一忠。   姚晴天也贡献了两只卤鸡,一直五香味的,一只甜口的,另外还装了一小碟子卤制的鸡杂,再有就是瘦肉汤,青椒炒肉丝。   在场除了兴高采烈的孩子,同样开心的还有夏小雨,家中伙食最近真的是大大大大地提高了。   夏小雨的工作因娘家而来,所以她的工资是不上交到公中的,这也就意味着她对每日的饭菜没有发言权,哪怕顿顿咸菜疙瘩都不能抗议,所以先前她中午都不回来吃,路远是一成原因,最主要的是,家中饭菜实在是太难让人下咽了。   可现在看看,天天都有荤腥,好像生活在人们所说的地主家似的。   不开心的自然是陈玉了,对于她来说这肉也是他们出的,这鸡分家后也是他们的,现在都被这群人霍霍了。   并且她突然发现一件恐怖的事,先前她因为卖肉挣到钱太兴奋了,没有反应过来,中午那几样菜都是鸡血做的,她又不是没杀过鸡,两只鸡根本得不到多少鸭血。   所以当大家坐定正准备动筷子时开动时,陈玉猛地冷着脸问姚晴天:“你今天究竟杀了几只鸡?”   姚晴天正给姚父夹肉,听到陈玉的问话,想也没想回答道:“十四只,我都卤好了准备拿去镇上卖的。”   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多少?!”   姚晴天像是这时才回过神来,有些忐忑不安地说:“我……我还留了两只母鸡和一只公鸡,留着家里下蛋呢。”   “你疯了!你……”还不待陈玉再说出什么,两道重喝喝止住了陈玉的话。   “够了!”这声粗喝是平常从不说儿媳们半分不是的姚父喊出来的。   “你你你,你什么你?”这是还算尊长听话的小叔子堵回来的。   姚母也有些不高兴了,虽然这事女儿做的不对,可女婿还在场呢,你一个娘家嫂子就这样不顾场面指责出嫁的小姑子,让女婿怎么看?   不看赵军脸都黑了吗。   “好好的饭就好好吃,不饿就回房睡觉去。”   饭桌上的气氛使得孩子都不敢动筷子了,陈玉更是愣在那里,看着一桌子人都对她怒目而视。   也不全是,还有夏小雨,她此时脸上表情很是得意。   平常稳重精明的陈玉绷不住了,她嘴里的话都带着哭音:“成才,你就干看着?”   姚成才此时只觉头皮发麻,好好一顿饭,今天还挣钱了,多开心的日子,媳妇何苦闹这一出。   “别说了,吃饭吧,晴天辛辛苦苦准备的,孩子们都饿了。”   陈玉想闹,可她看着两个儿子脸上担忧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以前她只在老二家三个丫头片子身上看到过。   陈玉只得忍了,并且她起身把位置让给站着的高兰妹。   夏小雨看了越发高兴了,上次吃饭也是她坐着,大嫂站着,这次她依然有位置坐着,大嫂还是站着。   难得夏小雨体贴了一回,把孩子抱过去,还给姚成田夹了一筷子菜。   大家开始吃饭了,卤鸡一入嘴,美食当前,连陈玉的两个儿子都忘了其他,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姚成田因为不久前吃了整整半只鸡,现在能控制点吃相,还能照顾点妻儿,这就让夏小雨更满意了,只觉得嫁给姚成田这三年,今天晚上他的表现最得她的心,以往可没见他说过大嫂半句不是,她说的话还要同她挣两句,还总是问她就不能学着大嫂那样。   今日可算是太解气了。   同样心里不平静的还有高兰妹,高兰妹今日算是见识到小姑子的威力了,连一向的脸的大嫂都因她吃了挂落。   高兰妹嫁进姚家这些年日子说好过也好过,说难过那也能倒出一盆的苦水出来。   说好过是因为家里公婆不磋磨人,特别是公公就算是发脾气也都是冲着儿子,不会对儿媳妇过多指责,更有小姑子曾经是个非常勤劳能干不挑事的好姑娘,在她两次月子里照顾得很周到。   最近的小姑子是有些不安理出牌,可好像也没怎么针对她们,反而说窑厂的工作给她二哥最合适。   高兰妹心想,种种迹象看来,怕是大嫂不知道什么时候狠狠得罪她了。   这对于分家在即的他们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   赵军到底动了气,饭桌上没有过分热络,姚父便自斟自饮一个人喝起了酒,在农村里难得有这样多的好菜,对于农村老头来说,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吃完后,姚晴天也没再管桌上的碗筷,同赵军一起去厨房将卤鸡和卤汁那些都装好,提到他们房里。   姚晴天把那炖罐连着里面的卤汁一起放进赵军带过来的箩筐中,另一只箩筐放置的是铁通装着的甜口卤汁,至于卤好的鸡和鸡肫等鸡内脏用干净的报纸垫着放在提篮里,这提篮是姚家的,还是个新提篮,姚晴天也不是有意占用的,而是自行车一边绑了一个箩筐,上头搁这个绑起来安稳。   “明天从你们肉铺找个找个长相俊一些、刀功好的小伙子帮着把这些切成片,对了一定要爱干净的人。   片切得越薄越好,可以让人先尝后买,……你笑什么?”   “我们肉铺刀工最好、长得最俊的、还爱干净,你说的不就是我吗?”   “你直接让我干就行了,何必绕着弯子来夸我?你就是不夸,我也保证给你做的妥妥当当的。”   自从昨晚半夜起来在外面感受到了冬日冷冽的寒风,姚晴天就非常心疼赵军日日早起赶夜路,所以想早早交代清楚,让他早些上次睡觉,此时也顾不上同他贫嘴了。   便继续往说道“还不算开业,主要就为打响名气,反正这些鸡也没有花钱,卖不掉你就都切了让更多的人尝尝味道,但是卖的话,价格定死了,到时候你把我写得牌子都摆上,该是多少钱就多少钱,可以送点鸡杂但是不讨价还价的。”   赵军卖肉好些年,也从来没有让人讨价还价的习惯,这样省心省事,所以他肯定地定了点头。   事情谈妥当姚晴天就催赵军上床睡觉,赵军却把姚晴天拉过来坐着:   “我知道你似乎不太喜欢你大嫂,但是没想到你们关系这样差,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   赵军当时毕竟是求娶的一方,他没有经验没有人指点,只是本能地对想求娶的姑娘的家人多少存在些巴结讨好的心态,当时他也没意识到问题有这么大。   那场婚礼他费尽心思,那些钱物却不能以他的名义光明正大送到姚晴天手上,所以在依他的名义打发送嫁大舅哥红包时,他想也没想塞了二十块钱进去。   姚晴天听了气得去掐赵军腰间的肉。   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掐不动不说掐得她自己手疼。   赵军心疼地把媳妇的手握在手心揉着:“给随便模,消消气。”   “实在不行,我现在去敲门要回来?”   姚晴天瞪了赵军一眼:“你丢得起那个人,我丢不起。   但是钱必须要回来,姚晴天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明天他去背肉让他帮我带四副猪蹄,一个猪头回来,让他付钱!”   赵军连忙满口答应。   此时姚成才房里,陈玉也在说这事,她已经百分百确定,姚晴天肯定是因为当初嫁妆的事记恨与她。   姚成才却觉得她是想多了。   “小妹要是真知道并且记恨你的话,怎么可能让赵军带着我卖肉?你今天也看到了,这卖肉一天能挣一二十,他自己都不干把挣钱的生意让给我,这一般亲戚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家里人都想的和你那样精于算计。”   姚成才也不想这样说,可他今天实在太累了。   早上天微微亮就去镇上背肉,自行车还骑得不是太顺畅,回来又背着一百多斤肉,加上案板、箩筐、砍刀,后面特别重,好几次他下车卖肉的时候没注意按住车头或是托着车尾,车都翘起来了,肉也差一点就翻倒在地。   一天下来,上上下下的,嘴也讲得快冒火了,好在钱挣到了。   可媳妇这一闹,家里都不高兴了,赵军更是脸色阴沉,要不是晴天坐在边上,姚成才都担心他要拔杀猪刀了,明早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妹婿呢。 第31章 开张   “你让我不要把你家里人想得和我一样精于算计?”   这话让陈玉真的伤心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 姚成才,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们父子三个?我精于算计,你们才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我掏心掏肺、累死累活, 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姚成才现在只想上床躺着,他的两条腿已经隐隐作痛,踩了整整一天的自行车。   “算我说错话了,好吗?”   说完, 姚成才往门外走, 他今天骑车把里面衣服汗湿好几回, 所以这大冬天还得去弄热水来洗个澡。   脚最好也泡一泡, 这才第一天长时间踩自行车, 明天还得踩, 不过过两天应该就会好很多,再累也没种地累, 再说种地可挣不了这么多钱。   只是开头难点, 因为他没骑惯自行车, 等他熟练了,甚至可以再多背一点肉, 多跑几个村, 越偏远的地方越难买到肉, 他过去了也就越好卖,说不定以后每天都能挣二十多呢。   姚成才越想越兴奋,经过姚晴天他们的房门时还停顿了一会, 想着要不明天从镇上买点香脂或是头绳之类的回来哄哄小妹, 毕竟是亲兄妹, 她肯定不会往心里去。   小妹不生气了, 赵军就更没有理由生气了。   西厢房中孩子已经爬到床上睡了, 陈玉见姚成才左等右等都不回来,便打开房门准备出来看看,不想一出来便听到他和老三夫妻说话的声音,还有说有笑的。   想到夏小雨今晚看她的眼神,陈玉气得摔门回了房。   姚成才跑到东厢找姚母帮他烧热水,中间老三夫妻还出来同他说了会话,等他提着热水回来也就有些晚了,一推开门便看见陈玉将平常做衣纳鞋的针线筐什么的摔得一地都是,那些收集来的纸鞋样甚至有些撕碎了。   姚成才赶紧关上房门,也有些恼了:“你到底在发些什么脾气?大好的日子就不能消停点吗?”   “再吵外面都要听到了,老三和他媳妇看你笑话了,你就高兴了?”   其实刚刚夏小雨隐隐约约听到这边在争吵,所以她才拉了姚成田出来故意大声同姚成才说话。   陈玉想到平常老三和夏小雨吵架时被她听到的那种心情,一时之间真咬牙忍下来了。   压低声音控诉道:“那你呢?你明知道她处处挤兑我,你还跑出去和他们说说笑笑,你安的什么心?”   姚成才实在懒得多费口舌,将水提进去洗澡换衣服上床睡觉一气呵成,而陈玉一直坐在椅子上生了半夜闷气。   那边吵闹声姚晴天也听到了一些,特别是关门的那声响,毕竟她的房间同姚成才他们的更近。   姚晴天有些兴奋,这是吵起来了?   上辈子两人可以说是狼狈为奸,还真没吵过架。   有个词叫做花钱消灾,她这好大哥好大嫂是不是正好相反,没挣到钱相安无事,这一挣到钱矛盾就来了。   知道他们过得不好,姚晴天就安心准备睡觉了。   赵军此时已经睡着了,姚晴天在他怀里轻轻转个身,看着这人现在睡着了脸上似乎都带着笑意,乖巧的模样挺惹人怜爱的,忍不住仰起头轻轻亲了下他的嘴角。   长时间的生物钟影响,赵军准时在凌晨一点的时候醒了过来,对着怀中的人儿额头亲了一记,然后小心抽出自己的手,用棉袄将她肩膀颈脖处围了一圈,免得不小心暴露在冷空气中冻着了,再轻手轻脚提着箩筐和提篮出去了。   冬天天亮的晚,路过肉铺时,赵军把车后面的箩筐和提篮卸下来,放在左手边那间已经被他租下来的铺面里,然后赶往屠宰场。   屠宰场里除了赵军还有大大小小十来名师傅,赵军负责第一刀和大部分屠宰工作,像开膛破肚、劈边也大多由他来完成,而像其他比如充气、烫洗、刮毛等这些工作自有旁人去处理。   可以说赵军虽然不是屠宰场的负责人,但他是主心骨,有他在,屠宰场就是再忙也不会乱。   而前两天赵军结婚请假了,其余人一个没少全部上工,甚至早一些时候就开工,但是完工出肉的时间愣是比赵军在时晚了一个半小时。   七点钟,屠宰场西门已经有十来个人在候着等肉出厂了,拖拉机拉走镇上肉铺所需要的肉剩下的就是他们要等的特供肉了。   这十来个都是老熟人了,姚成才是新面孔,大家一打听才知道他是赵屠户的大舅哥,拿肉走的是赵屠户的门路。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听说过赵屠户的传闻,前些天每天晚了一个多小时出肉就让所有人彻底记住了赵屠户,并对他印象深刻了。   有人还特地背着肉去肉铺看这个赵屠户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看了回来后大呼人不可貌相。   而今天赵屠户的大舅子也出现了。   大家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围上来打听赵屠户平常是不是也这么不苟言笑,他才娶的媳妇长什么样?   开始大多数人以为赵屠户肯定比他们认识的几位屠户长得还壮实,想着他娶的媳妇该不会也是五大三粗的女子吧,可见了赵屠户的样子,大家都觉得稍微粗糙一点的姑娘都配不上赵屠户。   被这么多人围着,姚成才有些受宠若惊,他才说了两句,那边喊出肉了。   大家便也顾不上了,纷纷往西门门口跑去。   赵军拉着个小推车出来了,姚成才忙迎上去。   他看向赵军的眼神有些忐忑,小妹不在的时候,赵军一直是这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姚成才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还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连大哥都没喊,用着比平常冷了几分的语气说道:“今天一共是一百五十斤,和昨天一样,一百二十块,钱给我,我进去销账。”   姚成才本来是想今天多拿点肉的,多拿一点就多挣一点,但看赵军脸色也不敢说什么,直接把钱剃了过去,然后才低下头打量今天的肉。   “怎么这么多个猪蹄?还有猪头?”   这年头只有家里有坐月子的妇人,家里条件还行的会买个猪蹄炖汤给产妇下奶,这玩意没多少肉,一般没人会愿意买。   再说猪蹄、猪头也卖不了九毛钱一斤。   赵军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姚成才一眼,然后才开口:   “晴天昨天杀了家里的鸡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挣点钱给爸妈买糖和买酒喝,一片孝心没想到惹得大嫂如此不高兴,那些鸡不都是晴天没出门子之前喂养的吗?”   这话听着就是心里还存着气。   姚成才有些讪讪的解释道:“你大嫂就是眼皮子浅,我已经说过她了,保证以后……”   “以后的话,也不需要了,晴天已经让三哥帮着出去收购鸡鸭鹅之类的肉类。   但是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你给她带点猪蹄回去,她今天卤猪蹄,至于猪头肉,晴天卤来给爸下酒的。”   姚成才才想明白昨晚三弟特地跑出来拦着他说的那一通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小妹和赵军也要带着他挣钱了,那他以后是光在村里采买鸡鸭鹅就行吗?会不会顺带着卖肉?   这卖肉是挣钱,但是卖的人多了,每个人挣到的就有限了,不看边上那几位都只拿了百来十斤肉吗?   姚成才一时也想不了其他的,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应下了给姚晴天带猪蹄的事。   再出来是,赵军已经换回他自己的衣服,骑上自行车朝肉铺赶去。   赵军到达肉铺时,外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刚送过来的肉也在上架,赵军停稳了车快速走进去换了衣服洗了手便过去帮忙。   肉铺里除了赵军还有两名年轻的徒弟,一个叫小武,一个叫小刘,两人家都在镇上不需要像赵军那样来回奔波。   在肉铺和屠宰场工作也是正经的铁饭碗,关键是肥缺,不少人挤破头才进来的,等年后他们去了屠宰场也是赵军带着,所以很是听话。   如今屠宰场大量在周边乡村招工,但是招进来的和他们也不一样,出师后大概率会回各自的乡村。   但是总归是人多了,竞争就多了。   师傅一般卖完肉就可以离开,他们得留下来,收拾打扫肉铺卫生,洗洗刷刷,师傅最不喜欢看到脏乱的环境。   此时赵军在后面将整扇的猪肉进行分解,他们二人在前面切肉售卖,赵军一般让一人跟着他垛肉、切肉和称秤,一人收票、收钱和记下简单的账,两人一天一换。   不停歇忙了一个小时左右,第一波早起排队的差不多就都买好肉散了,肉铺门口也迎来了短期的空缺。   往日里这个时候便是师徒三人轮流吃饭的时间点。   但是今天赵军带了饭菜,他交代了一声便去隔壁开门引火生炉子,然后把炖罐放在炉子上,五香味的卤鸡也放进卤汁里一起加热。   因为他以前经常住在镇上,所以这间商铺里一些生活的必需品都有的,煤球炉有两个,还有一些锅碗瓢盆。   这间商铺如今被一分为二,中间赵军让人砌了一堵矮墙,贴了白色的瓷砖,上面暂时拉着一道帘子,后期他打算装上大块的玻璃。   他的一些物品全部清到后面放着,前面大门摆着崭新的玻璃柜台,两个炉子就在前面靠墙放着,给卤味加热。   炉子生好后,赵军又回到肉铺帮忙。   吃过早饭也有很多人赶过来买肉,肉铺外断断续续的一直有人。   小武也一直机械般切肉、称秤,遇到忙不过来或者需要上砍刀剁骨头的时候,赵军便上前搭把手。   突然,专心忙着的小武似乎闻到一股香味。   他抬头看了一下,很快确定不是他的错觉,大家应该都闻到了,正一边微仰着头嗅一边四处张望着找这股勾人香味的来源。   记账的小刘也闻到了,他还说了出来:“哪来的香味,好像是肉的味道。”   说着还凑到小武身边,他以为是他们案板上的生肉发出的香味。   想也不可能,小刘低头凑到肉边吸了吸鼻子然后赶紧抬起头来,重新吸了空气中那股香味来冲刷。   “师傅,你有没有闻到香味啊?好像从你那屋里传出来的。”   赵军听了,笑着解释说:   “应该是我媳妇做的卤鸡的香味,我正放在炉子上加热呢。待会一起尝尝,这几天麻烦你们帮我收拾那屋子,打理得很干净,一直想着怎么谢谢你们呢。”   “小武,你看师傅笑了!”   “这有什么,师傅自娶了师娘,心情一直很好。”说是这样说,小武还是迅速转过头看向赵军,他们这个师傅笑可是很难得一见的。   外面靠的近的人听了他们师徒几人的谈话,他们自然也闻到了香味,并且有越来越浓烈的架势,非常霸道地往鼻子里钻。   “赵师傅,你娶媳妇了?媳妇能干呢,看这味道把我们香得哦,那什么卤的小鸡,卖吗?”   卖肉的大娘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卖。   “得等两个小时,这边清闲下来了,那边才卖。”   到卖起来了时,一生一熟的,他自然不能两边跑,今天因为第一天,所以他早早把炉子升起来散散香味吸引吸引人气,明天开始就要等这边收摊,下午那边才开始营业。   希望年前能走上正轨,等开年媳妇来了,接手起来也容易。   卖是真卖,但是两个小时后才卖,香味也是真勾人,一时之间大伙买了肉后在走和留下来等等情况之间摇摆不定。   他们大多不确定会买,但是又想着今天开业的话,会不会很便宜。   等三人换班轮流过去吃饭的时候,这股香味到了顶点。   平常早饭都是各人买各人的,但是这些日子赵军麻烦小武和小刘帮他收拾那间商铺很是辛苦,他就包圆了他们的早饭。   姚晴天给赵军准备了不少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青菜,三大碗米饭。   小青菜只需要在开水里烫一下,然后浇上一点卤汁就很美味了。   赵军还从卤汁里捞起一只鸡,鸡肫、鸡肝也都捞了些起来。   他切了小鸡前部分约三分之一的重量,就着吃了早饭。   从赵军一开锅,那香味就再也让人忍不住了,不少围在柜台上,伸着脖子看着赵屠户坐在那里吃,难得常年面无表情的赵军脸红了。   他略带尴尬地劝道:“大伙可以等会过来,会切一些免费给大家试吃。”   可他说完也不见人离开。   他只得转头喊脸个徒弟过来吃饭,要不然他怕人直接进来上手抓了。   小武和小刘平常吃东西都会谦让一番,此时却都不记得了,站在外面的小刘占了地里优势,留下句:“我先去,等会换你!”   就跑了。   赵军指着卤鸡说:“俩鸡腿,你两一人一个,不够吃锅里还有卤鸡蛋,可以直接捞。”   说着他抬腿往外走。   走到门口,不忘回头再吩咐一声:“记得给小武留一半。”   小刘满口应了,拽了鸡腿就开始吃。   赵军便回到肉铺,继续卖肉。   排在最后吃饭的小武只觉度日如年,赵军见了,又见此时外面没有太多人排队,便让小武也去吃,他一人看着肉铺。   赵军还是有些担心,小刘吃着吃着把卤鸡都吃完了。   果然,小武过去后,那边爆发了小武咆哮声,想来是小刘吃过界了。   这是两人工作期间吃的最长时间的一顿早饭,也是吃得最干净的一顿,就差把碗底的汤汁都添干净了。   好容易放下了碗,两人方觉时间过去许久,忙将这边门关上,挡住那些视线,跑回肉铺继续干活。   “师傅,师娘做的卤鸡真的是太好吃了,怎么卖的?我想买一只回去给我爷和奶吃吃,他们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卤鸡。”   说话的事小武,他家里条件还可以,父母双职工,是那种隔三差五要买点猪头肉吃的家庭出生。   “卤鸡价格定的有些高,你回头可以先看看。今天我让人给捎了一个猪头回去,明天有猪头肉,到时候切一块带给你爷爷尝尝。”   “小刘也有,看是喜欢卤猪蹄还是卤猪头肉,明天你们可以挑一份。”   两人听了都高兴得不行。   不管哪种手艺,师傅带徒弟的话,让徒弟做事做了也就做了,没几个师傅想着要感谢徒弟,也只有他们师傅又是买饭又是给钱的,买饭还都挑贵的好的买,现在还说给他们带这么好吃的卤肉。   何况他们师傅从来不打骂他们,虽然不爱笑,但是教起东西来却细致周到得不行。   “师傅,师娘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们都想看看师娘长得什么样子呢。”   性子偏活泼的小刘嬉皮笑脸问道。   难得平常“慈爱”的师傅踢了他一脚。   “我媳妇是你想看就看的吗?”   小刘装着“唉唉唉”地叫唤。   小武在边上笑着骂了声“该!”   师徒三人继续卖着肉,空气中香味越来越浓,小武和小刘好歹刚刚已经尝过了美味,只是可怜了外面被四溢的香味勾着走不动路的人。   闻得到,刚才还看到了,却吃不到,那滋味谁试谁知道。   总归是肉铺外的人越围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眼看着一个小时过去了,肉铺外已经有前些年物质匮乏时连夜排队卖肉的阵状。   小武和小刘都才来肉铺一年,哪见过这种阵状,   看着越围越多的人,有些不安问道:“师傅,你要不先过去开张卖起来?”   赵军反而越来越淡定了,他知道这群人里面绝大部分是为了看热闹,和刚才承诺的免费试吃。   真正买的没有几个,并且,媳妇定的价格不低,按着那价格赵军估摸着一时半会卖不掉,到时候他也不能再丢下那边来这边收摊。   说好两小时就两小时,赵军等到十点半,肉铺的肉卖出了四分之三才脱了大褂子去西边。   赵军先洗净手,换上干净的白大褂子,然后把媳妇制作的价格牌摆上来。   当前市场上生鸡价格是一块五一斤,生鸡出肉率一般比生猪高一些,在零点八左右,也就是说鸡肉的价值是一块八毛七角五分。   姚晴天说肉食做熟了还会舍称,所以她算两块一斤,而她定的价格再在成本上翻一倍,也就是说,今天的卤味都是四块钱一斤,包括卤鸡肫和鸡心。   不过媳妇也说了,鸡肝和鸡肠还有卤鸡蛋都可以搭配着送,卖不掉就切了大家都免费尝,但是不允许降价。   所以赵军价格牌一摆上来许多人就开始“嘘”了,隔壁肉铺买肉才八毛一斤,你这是四斤猪肉才能抵一斤鸡肉啊?   有那等得久的大娘已经开始说教了。   好在做买卖的是赵军这样人高马大的杀猪佬,大家本能还是有些惧的。   要是姚晴天那样的小媳妇,怕是有人直接就要开骂了。   赵军也没开口反驳,反正明码标价,自愿买卖。   赵军闷不吭声开始从卤汁里打捞卤味,控汤汁后放在崭新的案板上切开。   他没有夸大其词,他的刀工比一般厨师还来得精湛,让切一毫米厚就绝对不会是零点九毫米。   赵军首先直接切开了一只鸡,因为鸡有骨头,他也就切了五十几片,铺开在放置在玻璃台上的碟子里。   “免费尝,一人一片,不能多拿。”   这话一出,抱怨了半天的大娘也不说话了,赶紧伸手抢了一块她认为最厚的。   这么长时间,她已经被香味勾引得口水趟了好几波。   大娘拿了一片很快被人挤到后面去了,赵军一个个盯着,看到有人重复拿他便把碟子拉回去。   “还想吃,可以等一会,待会我会切鸡肫、鸡肝,也是免费试吃的。这个每人只能拿一片!”   等这一波人走了,赵军还打算切一只鸡试吃,可只能这么多了,带来的总共就十一只,早上他们三人还吃了一只,试吃再去掉两只,就只剩八只能卖了。   真卖不完再说。   哪想赵军才说完那话,就有一位大爷大声问:“你这鸡必须整只卖还是可以切开卖?”   赵军听了,抬头望去,是刚出抢到免费鸡肉试吃过的大爷。   看样子是吃过了知道味道想买了。   “可以切开,但是一次最少得买四分之一。”   大爷听了又问:“也就是说一只鸡可以切四块?那你给我切一只,我只要一半,带腿的那两块我都要!”   赵军听着,笑了:“大爷不止是会吃的爽快人,脑子还转得特别快。”   赵军说着便去捞鸡,这次他控汤汁的时间更长一些。   那香味哦,引得大爷直叫唤:“别控了,留点,给留点。”   赵军忙解释道:“待会称好切好我给你再浇上一些汤汁,这样不算称。”   大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两只带鸡腿的部分要重一些,有一斤四俩,赵军帮着剁成块,鸡杂也挑了一些算赠送的,浇上汤汁,一起放在油纸上,快速打包。   “您是第一位顾客,所以送的东西比较多,一共一斤四两,惠承五块六。” 第32章 大蒜炒肉   大爷的确是个爽快人, 直接给了一张大团结让找钱。   然后拎过沉甸甸的油纸包,笑着说:“你小子可以,是个会来事的, 你家这卤鸡也是真好吃。”   说着话的同时那炯炯有神的大眼还盯着锅里在酱色卤水中翻滚起伏的鸡肉。   狠狠吸了一口气,贼香。   “以后这间铺子天天卖卤鸡了?”就凭刚刚吃到的那味道,他以后得常来。   赵军一边找零一边笑着回道:“天天卖,但是卤鸡不是天天有, 明天主打是卤猪蹄, 还有猪头肉免费试吃, 明天下午一点开始, 大爷有空过来尝尝。”   “好好好!”   第一位顾客离开了, 赵军赶紧又拿着试吃盘子上来。   卤鸡试吃还没结束, 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大姐挤在最前头说她也想买一个带鸡腿的四分之一,还拜托赵军切小一点。   赵军看着剩下来的两个前半四分之一, 如果他再继续卖鸡大腿那部分, 还得切开一只, 怕是最后带鸡腿的很快卖完,前面的全部被剩下来了。   赵军继续摆着试吃的碟子, 对着那位大姐解释了一番:“您稍等一下, 这天冷, 这些试吃的眼看着就要凉,让他们先吃完。”   然后洗遍手作势要去捞新的卤鸡,嘴上却在快速说着话:“其实要少一点, 前面这段就行, 这部分比较轻, 我估摸着也就六七两, 也有鸡小腿, 还有鸡中翅呢,我再额外给你送个卤蛋怎么样?”   大姐还有些犹豫:“鸡肝那些还送吗?”   “今天第一天,都送,送完为止。不过不能像刚才大爷那样多,他毕竟是首位顾客。”   大姐牵在手上的儿子已经等不及地直摇他妈妈的手。   “行,你给我切一半这个,小鸡腿不要切开,直接给我儿子拿着吃。”   大姐话才落,赵军便起刀了,一刀切开,上称称了,秤砣高高翘起,让大姐看得清清楚楚:“六两足足的。”   称好放在案板上,先将小腿划下来,在卤汁锅里涮了一遍沾上卤汁才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拿着迫不及待就凑到嘴边“嗷呜”一大口。   然后一边咀嚼一边嚷嚷:“真好吃,唔唔唔,好香!”   大姐看着儿子吃得一脸卤汁心满意足的样子笑骂道:“看你那馋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我从没给你吃过肉呢。”   “呜呜呜,我是吃过肉,可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和这个比起来我觉得前面的肉都白吃了!”   大家都被小孩的样子和话逗笑了。   媳妇说鸡肝比较多,也相对便宜些,听大姐话里的意思她家人应该喜欢吃鸡肝,赵军便多给了她一份鸡肝赠品。   考虑前部分没鸡腿不那么好卖,赵军特地挑了两个卤鸡蛋送给这位大姐,一边收钱一边和大家说了只有买前半部分的卤鸡才额外送卤鸡蛋,这案板上剩下的四分之一也送两个卤鸡蛋,后面只送一个了。   如此剩下的这块四分之一也被人买了。   赵军便又切开了一只,果然,带鸡腿的那部分首先被两个人买走了,接下来销售便暂时停滞了下来。   赵军便又开始捞鸡肫、鸡肝、鸡肠等出来切了做试吃。   鸡肫切得很薄,鸡肠切成三公分长的段子,鸡肝稍微放凉了些切的片子也厚些。   一边递出去给人试吃一边说:“一只鸡只有一副内脏,送完这些就没有了,后面大概有一半是没得送的。”   所以想买得趁早。   开始说得时候大伙还不觉得怎么样,等免费的吃进嘴里咽下肚子拼命回味的时候,再一看锅里的内脏的确不多了,纷纷挤过来。   “给我来一块,我要前面那段送卤鸡蛋的,那鸡肠多给我点,我不要别的,都要鸡肠!”   “我就要这个卤的鸡肫和鸡肠,两个鸡肫、一副鸡肠,卤鸡就不要了。”卤鸡太贵了,吃不起呜呜呜。   也有那豪气的喊:“我要半只,半只!鸡蛋、鸡肫、鸡肝我都要,要双份的!”   赵军也不急躁,算计着锅里的量,能送的尽量都送了。   手上的刀“咔嚓咔嚓”快速剁着鸡肉,细细切着鸡肫、鸡肝,大家看着老板行云流水的动作都啧啧称奇。   看老板这刀工也知道能做出这么好吃卤鸡的老板娘手上肯定也是有几把刷子。   五只五香味的卤鸡全卖出去了,鸡肫、鸡肝、鸡肠等也全部送完了,卤蛋都没了,光秃秃的卤汁剩在炖罐里。   不过那边锅里还放着五只甜口味的。   赵军将炖罐和锅对换,对外面张望的人说道:“这一锅是偏甜口的,还是四块一斤,赠送的那些都没有了,但是这个我会卖一斤送一块一两重左右的鸡肉。”   “现在,我来切半只给大家免费试吃!”   最后一句话落地,大家又轰地都围了过来。   赵军挑了一只肥瘦均匀,大小中等的出来切开。   凑得近的明显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味,比先前那浓烈的肉香显得清淡一点却更勾人一些。   刚从酱色浓郁的汤汁里捞出来卤鸡,更显饱满和鲜嫩。   赵军重新取了一把崭新的片肉刀出来,避开鸡骨头,把半只鸡片成大小均匀的三十六片,片片带皮片片含汁。   半副完整的鸡架空在一边,散发着独有的香味。   先不说这味道,单这出神入化的刀工便把一纵人镇住了。   鸡肉摆得那么好看,他们都不好意思抢了,都小心地翼翼地拿起一片,虔诚地送到嘴里。   这中间也有刚才已经试吃过五香味卤鸡的人,他也说不出这两者味道有什么差异,只是在前面想着世上再没有比这鲜香味美的鸡了,如今却迅速推翻了前面的结论,原来真的还有更好吃的!   那么小那么薄的一片,却真正让人感受到了这世间极致美味的魅力。   一位四十出头的大男人都在那忍不住舔嘴唇、咽口水。   然后他故着稳重地说:“买一斤送一两是吧?给我来一斤,也像刚才那样将肉片下来可以吗?”   “自然可以!”   赵军说着拿起刚才切开的另外半只掂量了一番商量道:“这个约莫一斤三两,减去送的一两,我算你一斤二两的钱,另外把那个鸡架送给你怎么样?拿回去熬汤喝,绝对很鲜美!”   男子有些怀疑:“你确定一斤三两?”   赵军便拿来秤当面称了,拴着秤砣的细绳一丝不差地压在一斤三两的准星上,秤砣高高翘起,一斤三两足足的。   男子翘起大拇指,一脸佩服地说:“厉害厉害!”   赵军笑:“熟能生巧而已,哪像您知识渊博。”这位赵军还真认识,是镇上中学的校长。   送走这位校长,已经有许多人在喟惋错过了那副鸡架。   不过前面已经顶住了那么久的诱惑,大部分人还在继续熬着。   虽然知道已经没有免费试吃的了,也没走,买吧想想也真贵,舍不得。   就这样犹犹豫豫直到最后一块卖完,才又是懊恼又是庆幸地走了。   懊恼自然是因为没买到这绝顶好吃的鸡肉,庆幸则是流着口水顶住诱惑保住了荷包。   赵军一边收摊一边对后面凑过来的人说:“卤鸡卖完了,明天下午一点还有卤猪蹄和卤猪头肉,想买到时候过来。”   而那边忍着口水卖完案板上肉的小武和小刘刚过来就听到师傅说出这么一句话。   小武震惊了:“没有了,师傅?”   这才一个小时呢,他还准备买点呢。   赵军点点头,一脸愉悦:“说了,明天给你留,不收钱的!”   这么早卖完也是赵军没有预料到的,不过很好啊,他可以像平常一样早早回去找媳妇。   小武哀嚎:“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现在就好想吃啊!”   “那里有卤汁,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打一些装回去。”   小武回想起早上那汤汁浇在开水烫的青菜和白米饭上,两样味道迅速升级成为豪华版套餐勉强承受住这个打击。   而小刘已经跑出去买米饭了。   赵军还是不打算在镇上吃中饭,他把这屋子简单收拾一番,剩下的卤水按照姚晴天教的方法步骤处理了,锁上门去隔壁对账。   每次拉过来的肉重量都是有记录的,赵军对了钱和票,差异在允许范围之内便签了字拿了钱和票要走了。   这钱和票需要赵军亲自送回屠宰场财务室交账,小武和小刘还要留下来打扫整理肉铺。   如果有没卖完的肉,少量的话,赵军可以按照五毛七的成本价格拿下来,自己去卖。   多的话不行,得他们师徒三个一直留在肉铺卖,真卖不完去屠宰场说明清楚原因,然后屠宰场第二天会酌情少杀一到两头猪。   相较于赵军那里的顺顺利利,姚成才却好像一下子从高山跌到了谷底。   昨天是他第一天整天踩自行车卖肉,今天早上起来两条大腿是又酸又疼。   这还不是最让他难受的,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农村种地的孩子也是下过苦力的,他知道这只是因为没有踩惯自行车一时的不适,等两天习惯了就好啦。   他是算清楚了一件事。   昨天扣除掉拿回家和拿到丈母娘家的肉,他净赚了十一块八毛钱,本来想着今天没有损耗,可以多卖一点,怎么也得挣个十五六块。   然后他卖了一上午彻底确定了,赵军所说的一百五十斤肉包括底下那十多条猪蹄和一个猪头,这些加起来二十斤都不止了。   也就是说,他一百二十块钱只拿了不到一百三十斤肉。   他就是全部卖完也还至少亏三块钱。   而他上午从镇上跑回来是昨天卖过一趟的原路,卖到家门口才将将卖掉一半。   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踩不动了。   姚成才便停下来,将猪蹄和猪头提到家中,还要放松脸上的表情,故着轻松地交到妹妹手上。   鸡被杀了,猪蹄和猪头钱也出了,怎么也得把这关系和缓过来。   毕竟虽然这两天挣的钱都填进去了,可还有长长久久的以后不是?   今天在屠宰场外的见闻让姚成才更加确定了想挣钱就得好好跟着赵军干,他凭借着身份的优势抢先,不把握住随时有人上来挤掉他的位置。   实在太累了,加上心情也有些沉重,姚成才在家吃过午饭后,回房躺着歇了一会。   不想刚躺下,拉着一张脸的陈玉进来了。   她刚刚得知姚成才给小姑子带了二三十斤猪蹄和猪头回来,她还不知道这钱是也是姚成才出的,只是看不惯赵军和姚晴天这做妹妹、妹夫的指使做大哥的干活。   从镇上回来好几十里路呢,虽说是放在自行车上驮着,可加背了二三十斤东西也是很累人的。   “赵军下午不是要回来吗,他怎么不自己带?你也是,他们让你带你就带啊,你这做大哥的未免太好说话了。你看你累成这样,除了我还有谁心疼?”   说着说着又把昨晚姚成才说得伤人心的话翻出来旧事重提。   姚成才躺在床上,用手挡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你要是真心疼我,你就不要说了,让我安安静静休息一会。”   “下午还有好多肉要卖呢。”   陈玉听了又憋了一肚子气回去,最后摔门出去了。   而姚晴天正在厨房配置新的卤汁,听到这咣当一声巨响,猜想到是她的好大嫂陈玉发出来的。   她还以为要爆发得更厉害呢,没想到就摔了个门。   姚晴天哪里知道陈玉此时还不知道这猪蹄和猪头是姚成才出的钱拿的货。   此时姚家厨房里,婆婆媳妇小姑子都在,婆婆和媳妇在忙着处理猪头和猪蹄上的毛。   这个媳妇是姚晴天二嫂高兰妹。   那声摔门声姚母自然也听到了,她皱着眉头觉得平常稳重得体的大儿媳是越来越不着调,昨晚饭桌上当着公婆的面冲出嫁的小姑子大喊大叫就不说了,晚上还同儿子争执,儿子累了一天洗脚水还要她这个做婆婆的来烧,今天又是如此。   不过当着二儿媳和女儿的面,姚母也没发作,只是嘴抿得紧紧的。   这猪头和猪蹄姚晴天放在开水中煮到皮发胀,然后姚母和姚二嫂两双手拿着镊子一根根把毛□□。   这样是自家吃一两个也就罢了,以后卖的话,多了怎么处理得过来。   姚晴天上辈子见过有人用松香烧融化了泼上去,等冷却后直接揭开的方法脱毛。   这种方法看着还挺快速的,就是不知道上哪弄那么多松香,还有那玩意贵不贵。   也看到有人用火烧的,姚晴天觉得那样会影响猪蹄的美感和完整度,怕是最外面那层都得刮去,那也太过浪费了些。   想了许多,姚晴天还是决定下一步卤内脏吧,像是猪大肠、猪肚子,也可以卤些素菜。   可惜现在交通不发达,运输行业才起步,南方的牛多是耕地用,没有人家会杀了牛卖肉,要不然卤牛肉妥妥地可以作为招牌主打。   那边处理猪头,猪蹄,这边姚晴天已经在生火配卤汁了。   猪头、猪蹄和家养的鸡相比,味道会更重,需要去腥味,熬制的时间也会更长。   姚晴天已经根据猪头、猪蹄的特色配置好了二十几味调料和中草药组成的调料包。   先炒好了糖色放置待用,调料包温热水浸泡凉水清洗后,切了葱姜炒香,加入黄豆酱、酱油拌匀,少许红油、食盐、一点点胡椒粉,小半勺的白糖提鲜,连同调料包一起,倒水烧开后用小火熬制一小时。   如今这些卤水的配置都是姚晴天在上辈子的见闻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和调制,等年后去了镇上,她会重新购置设备,去陈出新,从新配置。   不说其他,如今现有的条件她还没有能力熬制一锅老汤出来,但是真要以后靠着这些卤味谋生,一锅能传承下去的老汤是必不可少的。   卤水在熬煮着,姚晴天正准备过去和姚母以及姚二嫂一起处理剩下的猪头和猪蹄,她又听到自行车进院子门的声响。   “赵军回来了!”姚晴天才说完,就窜出去老远了,让姚母想说出话都来不及张口。   姚晴天这么兴奋自然是因为赵军这个点就回来了,意味着今天卤鸡卖的不错,最起码不会全是切了免费尝。   可被媳妇如此热情地迎接也是第一次的赵军还是受用到了。   哪怕她是为了钱,也是为了他带回来的钱不是?   两人笑而不语地回了房,房门关起来了,窗帘也拉上了。   好在女儿的房间在北边半部分,唯一的一扇窗户在后院里。   姚母见了还是皱了下眉头,虽然她知道小夫妻两个这时候关在房里应该是在数钱,可为了怕二儿媳误会还是开口了。   自然不能说他们可能挣到钱了,姚母只得把话题转到二儿媳感兴趣的事上。   “晴天说了,她也就这个月在家住得时间长些,等下个月她回自己家了,你就让水兰搬到后面晴天现在住的房间里。   她也五岁了,早些分开,要是能带着两个小的就更好了,你和老二到时候也方便,争取早日再怀上一个。   听说有些大城市已经开始计划生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到我们这些农村了,要抓紧时间。”   家里三个儿子,一人一间房,老大会多一间堂屋。   姚晴天现在住的那房间本就是家里安排给老二的,如今也只有老二一家没有打通的大房间,他们还有三个孩子呢,一家五口挤在一间房里。   高兰妹听了高兴地应了,她就怕小姑子出嫁后,大嫂把那房间占了。   早些时候,高兰妹就听大嫂私底下教他们家斌斌说等姑姑出门了,让他去找奶奶说他要住那个房间。   听说过后,高兰妹心里存了好些时间气,不想公婆到底是公道的。   或者也不是因为公婆公道,更多的应该是小姑子在后面使了劲,要不然她住得好好的,自己不提哪个好开口问她住到什么时候?问了不就是赶人吗?   也有可能是大嫂问了,所以得罪了小姑子。   想明白这点,高兰妹越发坚定家中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站在小姑子这一头的决心。   而房里,赵军掏出一口袋的钱堆放在桌子上。   笑着邀功道:   “我知道价格的时候心里都虚的很,今天是硬撑着的,没想到还真卖的七七八八。   除了搭着赠送的添头,卖的鸡肉和卤鸡心那些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二斤一两,我听你的没让人还价,一共卖了八十八块四毛钱。   加上你大哥拿肉挣的差价三十,一共是一百一十八块四毛。”   赵军心中也相当震惊,这都快赶上他两个月工资了。   他原想着,四块钱一斤的鸡肉,他说不定得买二送一甚至买一送一才能销掉,没想到差不多买十送二就销售一空。   姚晴天也非常满意:“可以想见我姚晴天的男人有多么能干出色。”   姚晴天觉得没有大问题,毕竟上辈子她知道了四五年前就有店把烤鸭卖出了八块钱一只的价格。   如今四五年过去了,那店只会卖的更贵。   当然他们小地方,购买能力有限,可这不是时机正好吗。   最关键的还是赵军能干,姚晴天觉得就是她自己上,怕是也要卖到天黑,这还要算上上辈子见过各种销售手段的阅历。   赵军居然一两个小时就做到了。   姚晴天挑出其中三张干净的大团结,剩下的也不去数了,让赵军收起来。   “说好谁挣得少谁管钱的,你以后好好管着家里的钱,我挣钱养你!”   赵军笑着摇头:“你这挣钱的速度悠着点,我们家总共就两个,花不了那么多。”   然后不放心问道:“明天猪蹄和猪头肉,你不会还定那么高的价吧?”   猪肉比鸡肉便宜,再说猪头和猪蹄一般来说比肉卖的也便宜。   赵军觉得今天能卖完就很夸张的,怕是不少人回去一边吃一边肉疼钱了。   明天要是再那么贵,他不敢想象。   “怎么可能?我定价又不是胡乱定的,我都考察思考过得好叭?”   赵军虚心请教:“那敢问小娘子家的卤猪蹄要价几许呢?”   姚晴天伸出白嫩的小手,俏皮地比出个V,在赵军面前晃悠着:“卤猪蹄,两块钱一斤,猪头肉,一块八一斤,明天允许你把猪头肉全部当做试吃赠品。”   赵军握住软软的手,连手带人拉到怀里搂着,老怀安慰:“非常良心的价格了!”   天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之前也就坑过毛兰花、赵明,顶多加上一个大舅子姚成才,如今对着那群人卖着近十块钱一只的鸡,他也只是表面看着镇静。   姚晴天揉着绷了一天心神人的心口安慰道:“辛苦了辛苦了!”   “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大哥的肉还在家里,我让妈去割一点,用大蒜炒着给你下饭,老香了。” 第33章 猪蹄是好猪蹄   姚晴天和赵军相携出了房间, 一前一后来到厨房。   姚晴天给赵军拿来个小马扎,让他坐那和姚二嫂、姚母一起拔猪毛。   高高大大的赵军便听话地坐在小马扎上,姚二嫂虽然最近见了很多次这让人“闻风丧胆”的杀猪佬温和的一面,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能适应了,可还是被眼前这乖巧的模样震惊得掉了下巴。   而姚晴天拿着一张五元的纸币凑到姚母身边。   “妈,赵军还没吃饭呢,这猪蹄和猪头一时半会也煮不熟, 你去大哥车上割点猪肉来, 我做个大蒜炒肉片!”   “你多割点, 算我买的, 剩下的可以晚上大家一起吃。”   说着把那张五元纸币递到姚母面前。   姚母根本不知道她的好女儿、好女婿已经坑了大儿子很多钱。只想着   老大这工作是女婿张罗的, 昨晚也在饭桌上听到了, 大儿子一天少说也能挣十来块钱,这都得亏女婿照应。   此时, 当着女婿的面, 女儿还说她出钱从大哥那里卖肉给家里人都吃, 姚母也不好意思接那钱,要知道先前女婿拎肉回来从来没提过收钱的事, 这到了儿子贩肉卖了, 家里人吃点肉怎么能收钱呢?   所以, 姚母拒绝了。   “我待会就去割,钱你拿回去。说了多少次,有钱也要省着点花, 赵军挣钱也很辛苦。”   赵军听了这话抬起头来说:“晴天也挣钱, 她还能挣得更多。再说, 我挣钱也是为了给晴天花的, 不用省。”   姚母:……   姚二嫂也再次刷新认知, 刚推上去的下巴又惊掉了。   有这样的男人对比起来,她觉得姚家三兄弟都可以扔掉了。   就很羡慕了。   姚母想说的话全部被堵回去了,她也不拔毛了,站起来在围裙上拍了拍,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就去割!”   其实姚母现在已经很能理解赵军天天要吃肉这事了,你想只要他愿意挣,一天挣一二十不在话下,这都能挣那么多,拿一两块钱出来吃肉过分吗?   不过分,一点不过分。   她要是有那钱,她也吃,肉多好吃,谁会吃得起肉不吃非要吃那咸菜疙瘩。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姚母可以说是适应得非常迅速了。   所以割肉的时候,姚母拿着那又大又重的砍肉刀,很是舍得地割了一大块肉,少说也有两斤了。   姚母虽然没念过书,但是她也知道两斤肉花不到两块钱,这样儿子今天还是能挣十来块钱。   她可是听说昨天儿子经过他岳家豪气地送了两三斤肉呢,老丈人、丈母娘能吃,亲爹亲娘不能吃了?   所以姚母这肉割得一点不心疼,而刚出房门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姚成才心不心疼她就不得而知了。   “我割一点晚上炒了给你爸下酒,他们窑厂最近复工,活重得很,他喝点酒晚上睡得沉。”   “好,应该的,够吗?”最后那个两个字说出口,姚成才听着他声音隐隐在打颤。   “够了够了,晚上晴天还会卤猪头肉,不过有新鲜肉吃,她的猪头肉就可以少出一点,留着多卖钱。”   姚成才:……   所以他的肉留着就不卖钱了吗?   再说他们家什么条件,不年不节的怎能如此奢侈,天天吃肉不说,还一顿吃两样肉?   姚成才心里苦啊,但是他不能说。   三块钱不够亏了,今天至少要亏五块,姚成才硬撑着坚强的自己出门了。   此时厨房里,姚晴天已经从后院拔了一把大蒜回来坐在赵军边上摘菜。   这时候的大蒜还不算粗壮,根和茎细细白白的,叶子嫩嫩绿绿的,姚晴天摘干净一把,赵军便接过去去井边洗了。   “要是有青椒就好了。”   可惜辣椒是夏季作物,这个季节只有辣椒酱和干辣椒了,就是镇上除了几家国营饭店有固定供货渠道其他人也很少能买到。   赵军喜欢吃辣,最后,姚晴天挑了几个干辣椒放进去。   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薄薄的片,热油翻炒一遍就能闻到香味了,一小勺酱油倒进去翻炒使其上色均匀,然后姚晴天把这炒好的肉先装盘。   趁着油锅爆辣椒,斜切的大蒜茎先进锅翻炒,然后倒入大蒜叶,等茎叶都软了三分,之前炒好待用的肉可以下锅了,盐水少许,大火快炒便可起锅了。   赵军也不去堂屋桌上吃,就这么捧着碗坐在厨房里,被婆婆媳妇小姑子围着,吃得专心致志。   姚二嫂看了,不止下巴保不住了,口水也保不住。   太香了,肉香,人也香,搁谁身上谁扛得住?   姚晴天多贴心,她一手托着装肉的碟子,一手拿着筷子,先给姚母夹了块肉,再给目瞪口呆的二嫂嘴里塞了一块。   却是没有夹着往自己嘴里送,赵军见了,下意识托起自己手上的碗凑到姚晴天嘴边,连肉带饭给她扒了一筷子。   姚二嫂:……顿时觉自己嘴里的肉不香了。   姚母也咳咳咳个半天。   解释道:“……有些辣,呛到了!”   如今秋收结束了,地里那点收尾的活姚成军一个人就能干好,姚母收拾完猪蹄猪头看赵军骑车去上湾村了,她便也出门找那几个在外面野玩的孙子孙女。   高兰妹没什么事,要是以往得点空,她便窝在房里补衣服纳鞋底了,时间再长一点她还可以跑趟娘家。   这会她好像无师自通地窝在厨房不走了:“我也没什么事要做,晴天你要是需要烧火之类的活和我说。”   姚晴天满口应了:“那我先谢谢二嫂了。”   其实做卤味,卤汁配好了,根本不费事,灶台里也可以塞粗一些的木棍,耐烧。   可既然高兰妹要留下帮忙,姚晴天自然不能让她干坐着,便让她慢慢往灶台里添棉花禾。   高兰妹默默做了一会,试探着开口了。   “大嫂先前好似同大哥起争执了吧,这会也不在家里,是回她娘家去了吗?”   姚晴天不置可否。   “大概吧。”   小姑子不接话,高兰妹又卡壳了半天。   她发现这个小姑子似乎感染了赵军的特质,两人一旦分开,就变得没有人情味了,既不热情也不贴心,冷漠得像不认识的。   明明原来的小姑子不是这样的。   杀猪佬就是杀猪佬,本事了得,把他们家听话贴心的小姑子同化了。   高兰妹不死心,继续扯着大哥姚成才说事,他们夫妻最近可说的事可太多了,像是买自行车了、挣钱了、大嫂脾气变大了、爱跑娘家了……   好像是想到哪说到哪,其实句句透露着羡慕和委屈。   说了半天,姚晴天总算给了个正面回应: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们要学会自己争取。   我爸、我妈是很有些偏心,可也有你和我二哥纵容的成分在里面,你们自己任劳任怨、委曲求全,指望别人良心发现分一些成果给你们?人家只会一边扒拉更多的东西,一边在背后笑话你们蠢!”   这一通直白的话下来,把高兰妹说得脸红脖子粗,她猛地站起来,嘴张了张却没说出半个字,又坐了回去。   姚家厨房在屋后院子里,但凡有人经过姚晴天所站的位置都能看见。   既然家中没旁人,姚晴天便打算点这个二嫂两句。   “大嫂最近是脾气见涨,今天晚上大概还要闹一场,这些变化妈都看在眼中。   她最近爱跑娘家,肯定是想着分家的事,让娘家出主意,妈会高兴?   其实这个时候分家,对于你和我二哥来说是好事。   家里东西虽然不多,可也有几样值得人惦记的,房子不说了,有定数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爸窑厂的工作——大哥忙不过来,三嫂瞧不上,总不能大嫂一个女的上吧?   再有就是家里的田地了,按人口分的,大小面积也没有可争执的地方,可争执的是位置,田地有肥沃、贫瘠之分,还有远近的差别。   再有就是我爸妈和我名下的那份田地,自古以来老人都喜欢跟着老大,可这也不是法律明文规定不是,更多的是父母愿意跟谁就是谁。”   要说那窑厂的工作,自小姑子说过一次,高兰妹就心里火热火热惦记着了,这公婆和小姑子名下的田地她却是从不敢想的,能保住自己家三个女孩子名下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人现在还年轻力壮,能干活能照顾小孩,谁不想老人跟着,可这事羡慕强求不来的,谁让人家投胎跑得快。   听小姑子的意思难道让他们去争取让两个老人跟着分到他们房?   这怎么可能?要说跟着老三姚成田还说的过去,她和姚成军最不得家里老头老妈喜欢,他们怎么可能不选有孙子的大哥而选全是孙女的二儿子?   “我妈先前看重大嫂,是因为她对我大哥好,一心一意为着他们的小家。”   高兰妹忍不住插嘴道:“不是因为她命好生了两个儿子吗?”   姚晴天听了高兰妹这话但凡她不是和陈玉有过不去的坎,就不往下说了。   “你首先得自己把这个思想转变过来,你做娘的都觉得女孩不如男孩,你让别人怎么想?   儿子怎么了女儿又怎么了?郭嘉分田地不都一样一人一亩四分吗?女孩少一分一厘吗?考大学不也是一样考吗,男孩子能加分还是怎么的?”   高兰妹被熊得惭愧地低下头。   姚晴天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再看大嫂现在天天和我哥吵,三天两头回娘家,你是我妈,你看着会高兴吗?”   这点高兰妹还是知道的,婆婆哪怕表现得再喜欢哪个儿媳妇也是虚的,不可能超过儿子。   如今大嫂着像了,如果她真的继续这样闹下去,不说大哥会不会寒心,公婆大概率会恼的。   老人都不会喜欢儿子们分家,但是树大分枝,这家肯定是要分的,就看谁先提出来,大嫂很明显按捺不住了。   所以她只要像小姑子说的,表面上按兵不动等着大嫂闹起来,私底下却要多多在公婆面前刷好感和哭难处,说不定真能如愿成为分家后的最大赢家?   能说得姚晴天都说了,这人能点醒最好,点不醒就拉倒。   姚晴天也是看上辈子他们夫妻好处一点没得,最后还得管两个老的连带着三哥家儿子祖孙三人的吃喝拉撒的份上。   孝顺的人不该最后得不到好还被人骂愚孝。   上湾村赵军家里,盖厨房和院子的材料已经备齐了,人手也到位了,赵军一到,便放炮挖地基了。   姚晴天还在娘家没回来,大家只当赵军还没将人哄好,反正挖地基这样的事,男人在场就行了。   不过赵军也说了,等厨房盖好,能生火烧饭了,他媳妇就会回来,还说他媳妇烧得一手好菜,到时候请大家来家里喝酒,他媳妇掌勺。   难得今天也在家里帮忙的赵大强出来证实:“赵军家的,的确烧了一手好菜,上次中秋节他们家那红烧肉……”   今日周末,赵明没有去学校,在房里关了大半天,大中午还和毛婷婷厮混了一番,这会刚心情好点出来透口气,便听到赵大强的这段话,自然而然地,赵明想到了中秋节那场落水。   那天的狼狈至今历历在目。   原来,赵军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上了?或许不止,或许更早的时候。   赵明又想起房里的毛婷婷,蠢而不自知,赵军能联合她设下这等毒计,他也可以反利用回来。   赵明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意,从容地走到热火朝天的西边大伙干活之处。   有孩子在赵明班上上课的家中看到人过来,不管心里想什么,表面上一丝不漏,热络地打招呼:“赵明!”   “我就说今天周末,怎么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去前湾村了。”   “没有,今天不上课,我在房里批改孩子们交上来的作业,临近期末了,得抓紧点。”   说到孩子学习上的事,没有家长不关心,赵明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在认真听着、附和着。   赵明有些得意地看向边上忙活着挖土的赵军,他早该出来,做错事的又不是他,觉得没脸见人的也不该是他,需要天天去岳父家伏小坐低还哄不回媳妇的人才丢人,并且没人同情。   或许不止毛婷婷,他还可以联合姚晴天让赵军体会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人财两失。   赵明想什么,赵军完全不关心,从他真正把毛婷婷这个女人娶回家,赵军就知道赵明彻底完了,不止他的教书生涯,整个人生都能看到尽头了。   不完他也能推动他完完。   毛婷婷那个女人背后相好的一大堆,好讲话的不讲理的荤的素的都有,妯娌间相处都各种问题,何况这种表兄弟大家庭,赵明沾上了再想甩开就不那么容易了。   因为要打地基,得一气忙完,所以赵军赶不上姚家今天的晚饭了。   夏小雨却是赶上了。   周末好容易放一天假,夏小雨自然要带着儿子、男人回娘家,以往他们会直接在夏家住下来,反正夏小雨在家是独生女,不存在嫁出去后娘家没她的房间这个问题。   可这次夏小雨早早说要回去了,她想着姚家最近伙食不错,说不定今晚还有肉呢。   果然离家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引得夏小雨那叫一个健步而飞。   姚家饭菜此时刚烧好,姚晴天说给赵军留了饭菜,让大家先吃,姚母想着赵军下午两点才吃的中饭,还吃了两大海碗,想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饿了,可在场的闻着空气中的香味都已经垂涎三尺了,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造反了,于是点头开饭。   孩子没有任何烦恼,有肉吃都开心得大喊大叫。   姚成田正好赶到了,直接飞奔到厨房端饭菜,夏小雨也一改以往静坐在桌边等吃的模样,眉开眼笑地往厨房去。   “今天这饭菜一闻就知道是晴天烧的,你三嫂我啊,三里外就闻到香味了。”   姚母笑骂道:“就你会说,你娘家离家里满打满算也就一里路,要真有三里路,等你跑回来我们早把肉吃光了。”   一直在厨房帮姚晴天烧火打下手的高兰妹难得也打趣起来:“妈也就嘴上说着过过瘾,您呀就是自己一口没得吃,也得把肉留下来给我们这些晚辈的人。”   一家人热热闹闹把菜往堂屋桌上端。   中午姚母割下了的肉,姚晴天只取了三分之一炒大蒜,剩下的她都切成厚快同白萝卜一起炖了,满满一盆。   猪蹄和猪头肉也卤好了,她一样切了一盘,夏小雨眼疾手快抢到了那碟子色泽红亮的卤猪蹄,端在手上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卤猪蹄的香味非常独特,先有一股甜润感沁入心扉,浓郁的酱香随后而来,最后还有一丛无法忽略的肉香。   它的外观就更独特了,那皮经过长时间炖煮彻底软化了,软嫩嫩、颤巍巍的,色泽晶亮红润中还带着一丝剔透感。   夏小雨就这样仿佛朝圣的心态小心翼翼端着那碟子卤猪蹄,虔诚地送到饭桌上,然后就坐在它面前不动了。   她月子里吃过猪蹄炖黄豆,是她娘家妈炖好送过来的,如今看来简直是糟蹋东西,早知道应该拿来这里让小姑子处理。   夏小雨完全忘了当时是她让姚成田把猪脚送到娘家炖的。   因为她坐月子时候,高兰妹也才出月子没几天,她担心家里把属于她的吃食分给高兰妹,毕竟人家一胎双生,奶水明显不够,而姚晴天同作为孩子们姑姑,明显更喜欢那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花。   当然,在座的也不是全都高兴的挂着一张笑脸。   陈玉下午是去了娘家一趟,经过她娘的劝说开解,她很快又杀回来了,毕竟姚成才每天都有十来块进账,她得收起来。   想着每日进账,陈玉心情好了一些,可看着晚上家里又烧肉了,一问果然是从姚成才案板上切的,她顿时就觉得这肉不香了。   赵军以往卖肉也没听说他家里天天这样吃的啊,都吃了还拿什么去卖?这肉她可是花了成本的,再说卖了还能挣钱。   这些人吃的是油光满面,可亏的都是她。   分家,一定要分家。   而姚成才是硬撑着脸上的表情,桌上这散发着香味的猪肉炖白萝卜也好,卤猪蹄也好,卤猪头肉也好,都是他出的。   都是他的肉啊!   关键是今天他为了多接点肉,带了一百五十块钱出来,花了一百二兑肉,卖了一整天,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一百三十六块钱,少了十四块。   猪头猪蹄和他妈切走的肉大概有三十斤,今天还有个曾经的同学找他赊账,赊了一斤八两肉。   如此昨天挣得全搭进去还不够。   疲惫和精神受挫,让姚成才弱显萎靡,可这扑鼻的香味太霸道了,挤走了他心中的郁气。   管他的,美食当前,先吃了再说,他多吃一口就等于赚回来一口。   他再不下手就一块都没有了,不看老三夫妻已经吃得满嘴流油见牙不见嘴了吗。   姚成才忙举起筷子,抢到了最后一块卤猪蹄,不做他想就往嘴里塞,顿时瞪圆了双眼,满嘴的软糯Q弹,浓郁香味冲刷着他的味蕾,刚刚咽下,便赶紧去抢还剩点底的卤猪头肉,再也不记得其他了。   美食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能治愈一切不好的心情。   能抵御美食诱惑的都非常人。   姚晴天再次肯定,她的大嫂陈玉就非常人能比拟。   吃完饭,各人回房了,赵军还没回来,姚晴天便坐在堂屋门口处等着门。   不出她所料,西厢大哥房里又传来争吵声。   姚成才本想瞒着陈玉,他今天亏钱的事,他觉得这个钱不可能能拿回来了,除非他打算以后不干了。   但是陈玉要是知道了,按她从不肯吃亏的性子,必定又会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没法收场。   可是一回到房间,陈玉就找他要今天的盈利。   姚成才想着口袋里也还是有一百三十六块,大不了以后都只贩一百五十斤肉,反正赵军也不打算让他多贩的样子,那样一百二也是够了的,所以他其实有十六块多余的钱。   当然,他还得留着点找零,所以姚成才掏了六块钱给陈玉想糊弄过去。   陈玉多精啊,她起初没往亏钱上想,只当姚成才想私下昧下来,这就爆发了第一波争吵。   爆发这第一波争吵时,姚母就坐不住了,从房间气冲冲跑出来,不想给姚晴天拦住了,被拉到她房里。   “妈,你干啥呢?大哥和大嫂起点争执,你别掺和。大哥那么大个人,还能吃亏?你一掺和不成了你们母子欺负我大嫂了吗?”   “怎么就我欺负她,她这一天天的不消停……”   “你不欺负她,难道跑过去是帮着她骂我大哥不成?”   姚母现在很生气,要不是女儿拉着,她早就冲过去要好好教教陈玉道理。   姚晴天才不会放她过去,放过去了猛一听到她坑大哥钱的事,说不得会和大嫂统一战线来讨伐她。   姚晴天揽着姚母,语重心长劝道:   “妈,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女儿也嫁人了,要是赵军妈还在世,我和赵军夫妻间起点小争执,她妈就跑过来帮着赵军说我的不是,你说我该多可怜?你该多心疼?”   姚母第一反应居然是:“我看你说啥赵军都听着,他会和你起争执?”   姚晴天:……   “打个比方,让你将心比心!   大哥那么大个人,大嫂真生气也不至于把他怎么样,受不到欺负,但是你一去就是把矛盾升级,说不得会把大嫂气到连夜往娘家跑,外面黑布隆冬的,大嫂一个外村嫁来的,她娘该多心疼?”   姚晴天正苦口婆心劝着亲娘,房门被人捶得震天响。   一听是她大嫂气急败坏的声音。   想来她是知道了厨房里那些猪蹄和猪头是大哥出钱拿货的啦。   姚晴天好似被这响声吓到了,浑身颤了一下,姚母刚被女儿压下去的怒火被这打门声彻底激发了,她怒而起身,大步走过去拉开门。   陈玉此时更生气,已经气到浑身颤抖了,原来远不是两斤肉的事,而是三十斤肉,三十斤肉啊!   这简直是在吃她身上的肉。   不管姚成才怎么劝说,陈玉都要来问一问这小姑子扒在娘家兄嫂身上吸血谁给她的脸和胆子。   婆母的脸都刹不住陈玉浑身的怒气,甚至让她更愤怒了,她就说就小姑子那样的人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想来是婆母在背后支持的。   陈玉自是不敢指着婆母的鼻子骂,她气到失去理智般直接挤开姚母,冲姚晴天而去。   “好你个姚晴天,我原当你是好的,没想到奸还是你奸,……”陈玉不止动口,她甚至上手了。   这时一个快速的身影再次闪过姚母眼前,然后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原来是赵军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看到陈玉要对姚晴天动手,顿时浑身布满煞气,迅速上去捉住陈玉举起来的手,不管不顾地用力将她摔向一边。   待姚母看清楚,陈玉已经躺在地上只剩哀嚎了。   她也没想着去扶,只看着匆匆赶过来的姚成才问:“她究竟发什么疯?”   姚成才看着浑身怒气的赵军,终于亲身感受到了杀猪佬让人闻之色变的样子。   他只得道歉,然后将陈玉半扶半抱地弄回房里。 第34章 挫骨扬灰   陈玉是身上又疼心里又气, 还觉得被欺负了,边哭边骂。   姚母听着不对劲的样子,先是看向姚晴天和赵军, 而后跟着去了大儿子房里。   人觉得委屈时一旦哭起来, 她会越哭越觉得委屈, 越委屈便越要发泄,陈玉便是如此, 一边哭一边把姚家人欺负她的旧账一笔笔往外翻。   这些事多是她回娘家同自己亲娘抱怨的。   人都会在无形中美化自己, 放大对方的错处,陈玉同亲娘抱怨时,自然也会避重就轻专挑姚家特别是姚母这个婆婆不好的事说,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而这些话在这种场合,被她哭嚎着骂出来,听在姚母甚至姚成才耳朵里,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陈玉哭得直打嗝, 一边抽噎一边控诉,那凄惨的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好似整个姚家这么多年来一直虐待她似的。   姚晴天听着外面的声音, 有些犹豫:该怎么收场?要不再去拱最后一把火?   赵军仔细检查了姚晴天的身体,确认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   听着外头哭声再看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媳妇, 自己费尽周折娶到手的媳妇喜欢拱火也   只能顺着了:“我来吧, 你跟在后头看就行了。”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也出了房门。   而此时前边房里的高兰妹也耐不住出来了。   姚成才房里,他们的两个孩子自之前父母争吵就醒了, 这会更是被陈玉这个做妈妈的哭得惊疑不定, 姚母有些心疼地去搂着小的抱着大的哄了半天, 方沉着脸问道:   “陈玉,你先说说,你刚才为了什么跑到晴天房里发疯?至于你控诉的我们姚家人怎么怎么欺负你的这事,我待会再跟你好好一条条掰扯。”   陈玉挣扎着坐起来正准备开口,姚成才看到赵军进来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是吓人,特别像他前些年他杀完猪洗杀猪刀的样子。   姚成才想到就是昨天陈玉几句没头没尾指责小妹的话,今天就被赵军扣了三十斤肉,陈玉要是还抓着不放,怕是明天能不能拿到肉都不好说了。   所以他喝止住了陈玉:“够了!你闭嘴!”   “凭什么叫我闭嘴?我花钱拿的肉不是给你们免费吃的,都吃了我还卖什么?”   姚母还没听明白,她也很生气,站起来指着陈玉道:   “原本自行车钱是公中出的,开始也说好,拿肉的钱还是公中出,盈利交到公中,每月多给你们二十块钱的辛苦费。   昨天中午你看挣得多,饭都顾不上吃,跑到你娘家拿了钱来,说不能按前面那样算,要换过来,你出钱去拿肉,每月给公中二十块钱,其余的盈亏你们自负。   我想着你们两个男孩子,负担重,我就同意了。   感情这意思是以后家里吃点肉还要拿钱找成才买是吧?   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你们两口子要是这样一点点都要算计到位,那就还换过来,还是我出钱,盈利归公中,每月给你们二十块。   再不行,老大就不要卖了,让老三去,实在不行还有老二。”   这句话把姚成才也镇住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家中长子,是顶梁柱,他担心小妹可能换人,但是没想到她娘会这么轻易动了这个心思。   陈玉气得直拍床板:“这是两斤肉的事吗?要真只有两斤肉我他妈的至于如此吗?”   话都说一半了,姚成才也没有阻拦的必要,讲心里话,赵军和晴天这样做,他心里也很不舒服,像陈玉说得,两斤肉真不至于,可二十几斤肉那是真相当于割身上的肉。   姚母此时有些糊涂了:“那是为的什么?”   陈玉正准备组织一下词语,赵军开口了:“大嫂如此闹,是为了今天让大哥带回来的猪蹄和猪头是吗?”   “什么猪蹄和猪头?晚上的卤猪蹄和卤猪头肉不是晴天卤的吗?”   “可那是我们出的钱,四整副猪蹄,一个大猪头,二十斤不止了,直接让我们出钱的!没给我们钱!”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用尽了陈玉平生的力量。   姚母不敢置信看着陈玉,然后转向姚成才确认这事。   姚成才不好点头,但是也没有否认,只是转过了头。   姚母便又猛地转过头看向姚晴天。   姚晴天一脸不明所以的状态。   赵军却依然面不改色,拉个椅子让姚晴天坐下来,然后站在椅子后侧。   姚成才一直不开口,赵军却不放过他:   “大哥呢?你是怎么想的?说说。”   点到名了,姚成才不太自在,但是他依然在唱白脸:“没有的事,我没这么想,不就是这几天不挣钱嘛,晴天挣到钱也是一样。”   赵军看向姚母,对方很明显一脸的不认同,只是因为他在场到底不好开口。   赵军便开口了,说的却是其他事:“像大哥你们这样的外来人员从我们肉联厂拿肉统一都是八毛钱一斤,我们内部的屠户师傅们拿是七毛,中间有一毛的差价,这是大家心知肚明也约定俗成的事。   我呢,承蒙厂里器重,拿肉的价要再低那么一点点。”   说到这个,就是没上过学的姚母也禁声了。   更不要说贴身利益相关的陈玉和姚成才了,他们知道屠户能拿差价,但是没想到这么多。   赵军更多!   他们累死累活卖肉,挣了点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结果人家轻轻松松过一道手比他们挣的还多?   赵军并没有受影响,依然不紧不慢说着:“每天特供肉是有定量的,谁多拿了其他人就会少拿,所以各人拿多少也有个约定俗成的比例,一般人不轻易去打破。   我以前是基本上不拿这份肉的,一者因为我工资还算可以没必要去和大家挣,毕竟他们大多比我过得艰难,二者我拿的价更低,厂里也不会愿意我拿太多。   但是因为大哥想挣这份钱,我拼着这张脸皮硬找厂里争取了,争取到的数量还不少。”   “拿肉的,没人比大哥拿得更多的了对吧?”   姚成才倒是点了点头,不过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陈玉却不用顾忌,她今天等于是已经彻底同小姑子夫妻撕破脸了:“可这也不是你们空手套白狼拿二三十斤猪蹄、猪头的理由吧?   为了大哥?说得再好听,你自己挣得比我们还多,还是从我们身上挣得,这在早些年,你们这是剥削是压榨,还专挑亲大哥压榨!”   “如果你们觉得亏了可以不拿!”   “还有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肉联厂出去的肉,不管谁拿,从谁手上拿,都是八毛,这是定死的,谁破这个线扰乱平衡谁就出局。”   “大哥你们在外面等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人问,你多少钱一斤拿的?”   “可我想着,大哥毕竟是晴天亲大哥,我明面上收大哥八毛,等大家都知道了确信了我们价格一致,不会偷偷改找到我这里扰乱市场,到时候我再暗中操作一番省去这中间差价也是可行的,毕竟我拉大哥来贩肉卖也不是为了挣这笔外快。”   听到这里,姚成才眼睛猛地睁大,赵军意思是以后他什么价拿就什么价给他是吗?   “那那……”姚成才激动得半天没说出个囫囵字。   赵军却依然不急不躁,像述说什么故事一样平稳说着话:“我觉得亲兄妹不用计较这么点得失,也不需要讲这么清楚,亲人该有亲人的默契和谦让。”   “每天一百五十斤肉已经是极限了,只能少再不可能多了,晴天说想试试卤猪蹄和猪头肉,一者爸喜欢吃,二者要是能卖钱也是个进项。   我只有一百五十斤的权限,自然要一起算。   我原想着亲大哥,以后我不挣那份差价了,就这么几根猪蹄,单单一个猪头,大哥也不至于跟我算清楚不是?也怪我屠宰场每天事那么忙,我来不及说清楚。但是倒是让我看清楚了一些人和事。”   陈玉这会不嚎了,她又不傻,几根猪蹄一个猪头能值几个钱?要是能以更低的价格拿肉,那就是源源不断长长久久地每天多挣十来块啊。   陈玉能屈能伸,立马就想向姚晴天赔不是。   不想,赵军没给她机会。   “原来终究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了。   既然如此,还是一码归一码,该是如何便如何吧。”   说着赵军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压在桌上。   “三十斤肯定没有,也就二十块钱的样子。”   说完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   “可大嫂你不该找到晴天头上。我家里钱都是我在管着,你要钱该找我,晴天天天窝在厨房里灶台前捣鼓吃食,变着法子给一家子做好吃的,她能知道什么?   你不止找到她头上,你甚至动手了,若不是我碰巧回来了,你那手可就招呼到我媳妇脸上了!”   “晴天是出嫁的小姑子,您是娘家长嫂,您这一巴掌要是真打在了她脸上,她是能打回去还是能骂回去?还是就这样忍下去?   您这姚家长媳、长嫂、长孙之母,当着你婆婆我媳妇亲妈的面,不问青红皂白公然给她一巴掌,那这娘家以后她还有没有脸回?   扪心自问,晴天对你们兄嫂子侄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吧,她对娘家人从来只问付出,不计回报,你为何还如此容不下她?”   “让她以后有娘家也不能回了?”   这些话姚晴天上辈子也想问的,上辈子她的魂都不愿意往姚家飘,那是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地方。   就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听闻世间不平事少不得也要叹息一声,遇到那共情能力强的,说不定还要帮着声张两句,朝夕相处了五年的长嫂为何能做到对她死得不明不白这事做到不闻不问不说眼中还只剩下利益和算计?   难道她的心真不是肉长的?   陈玉再次想开口回旋,还想去拉着小姑子的手忏悔,又再次被抢先了,这次抢着开口的是高兰妹。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惊呼道:“大嫂,你居然对晴天上手?”   这震惊的语气配上她不敢置信的表情,都让陈玉无地自容,然后高玉兰还快速走过来,挡在姚晴天和陈玉中间,快言快语道:   “我一直觉得能碰到晴天这样的小姑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们妯娌几个月子里虽然妈照顾得更多,可晴天也是忙前忙后细致周到,家里六个孩子包括你家斌斌和浩浩,哪个的尿片不是晴天洗的最多?   你见过哪家小姑子和晴天一样从不挑事?人家都说婆媳相处难,我们家我们和妈这个婆婆处得亲如母女,不都是晴天这个纽带在中间维持周旋?   你居然要打晴天?大哥就没句话说?   不管因为什么,你这做大嫂的巴掌都不该朝晴天脸上招呼,不说爸妈,就是我和她二哥也不能答应!”   高兰妹这段话,深深打动了姚母,女儿对几个儿媳的付出,她最有体会,特别是对大儿媳。   就刚才那会要不是晴天拦住她,她早就冲老大屋里开骂了,女儿开解她的每一句,那一句不是为这个大嫂说的?   “我赵军的名声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最是眦睚必报,你应该庆幸我赶回来阻止了,要不然这一耳光我怕是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说着把按在桌上的二十块钱,用力往前一推,推到姚成才手边。   姚成才看着这钱像烫手山芋似的:“别,赵军,一家人,误会说开就好,这钱我肯定不能要。”   赵军却是不接了:“还是收着吧,免得有些人又要发疯了。   以后还是按规矩办事。”   姚成才顿时听明白了,赵军这话里的意思是,他以后只能和旁人一样的价格拿肉了,今天陈玉闹得这一出,彻底让赵军动气了。   这一刻,姚成才无比后悔,他不该犹犹豫豫放任了陈玉闹。   可就算是如此,这钱他也得让赵军收回去,哪怕像以前一样也挺好的,一天能挣十来块呢,这是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事。   赵军甩手要走,姚成才只得拉住一句话没说一直懵懵懂懂的姚晴天,硬把钱按在她手里。   “小妹,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错,你就原谅大哥这一回。”   姚晴天手上拿着两张大团结,四处张望,旁人看了只觉她是茫然无措。   姚晴天最后看向姚母。   “妈?”   姚母不忍,准备上前抱一抱她那快哭出来了的女儿。   不想姚晴天此时却笑了,笑得有些凉:   “昨天卖卤鸡挣了不少钱,我还想着晚上都给三哥,让三哥帮我收几只大鹅回来,我再琢磨着卤了,也让爸妈多尝一样没吃过的新品,要是味道做得好,我让赵军拿到镇上卖了再挣一笔。   眼看着要过年了,我想着妈这么多年没穿过新衣服,想给您和我爸做身棉袄棉裤,这钱挣得有些急了,不想闹了这么多事出来。   我真不知道大嫂对我居然积怨如此之久,闹得兄嫂起了嫌隙,家中如此不和睦——是晴天的不是了,晴天在此给各位陪不是了。”   如此说着,姚晴□□陈玉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后被赵军拉走了。   高兰妹看着好戏差不多要落幕了,正准备深藏功与名悄悄离开,却见姚母沉着一张脸坐到了姚晴天刚刚坐着的椅子上。   “有道是树大分枝,人大分家,你们兄弟三都已成家生儿育女了,前些日子晴天也出嫁了,我们家是该把这分家的事提上历程了。   我回头会和你爸商量,争取早日把这事落定下来。”   没有哪家老人喜欢分家,没想到他们姚家会是老人主动提出分家的事来,这一刻姚母心中对这个曾经器重的长子长媳的感官差到了极致。   特别是一想起刚才,大儿媳哭嚎着述说她在姚家这些年所遭受的委屈时,姚母只觉得比吃了苍鹰还恶心。   原来真有人将好心当做驴肝肺,那她何必去做那被狗咬的吕洞宾?   姚母说完这话,陈玉是彻底傻眼了。   她今晚遭受了太多的打击,姚母如今这个模样说出分家的话,让她没法子往好处想。   陈玉她是想分家,越早分越好,可当前对于他们来说当真是最糟糕的时机了。   可是陈玉再不敢开口说话了,她已经知道她今晚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虽然她知道得已经太晚了。   高兰妹赶在姚母起身之前,轻手轻脚离开是非之地回到她自己房里。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姚晴天陪着赵军去厨房吃了点晚饭,然后两人相携回到房里。   赵军见姚晴天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将她抱到怀里团坐着,脸贴着她的脸问道:“怎么还是不高兴的样子,今晚事情的发展没达到你预期值吗?””   姚晴天方回过神来,想到陈玉刚刚的样子,姚晴天就差没笑出声来:“没有,你做得很好,这结局比我自己上手还来得大快人心,她差一点就众叛亲离了!”   一报还一报,今天可算是报了上辈子最让她意难平的仇。   赵军却第一时间听出了姚晴天话语中的冷意,略有所思问道:“她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对她抱着很深的敌意。”   自己媳妇自然没错,甚至可能曾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欺负了,赵军肯定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   毛兰花加诸在他身上的骂名大底是造谣生事,但是对于姚晴天的事,他真会是眦睚必报。   再说起往事,姚晴天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了:“也没什么,不过是气不过。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人害死了,我的好大嫂利用我的死挣了一大笔钱。”   姚晴天才说完,便感到腰间一紧,惊呼道:“你松开点,弄疼我了。”   好悬赵军听进去了,他微微松开了一丝丝的桎梏,两铁壁般的胳膊仍然紧紧搂着姚晴天的纤腰。   问出的话,冷得像冰渣子,还带着一丝颤抖:“谁害死你了?”   姚晴天转身,同赵军面对面坐着,抬手想去捋平他皱着的眉头。   “那只是梦,梦外有你守着我,谁还能害死我?”   说着,见实在用手抹不平那些皱褶,姚晴天便上嘴了。   她跪坐在赵军腿上,双手搂着他的颈|脖,直起背,仰着头,细细亲吻着男人的额头、脸颊、嘴角。   最后眼光落到他的嘴唇上,嘴唇薄的男人容易被贴上薄情男的标签,可在姚晴天看来这一点都不准,最起码赵军非常强悍地推翻了这个结论。   赵军的这张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也深藏着无尽的深情。   现在这张嘴是她的了!如此想着,姚晴天扑了上去,狠狠咬住那诱人的两片嘴唇。   没有人知道姚晴天刚刚那句话给赵军带来多大的影响,他急需宣泄初闻那话时心中激起的暴虐之意,也需要排解心中莫名的恐惧和伤心。   原本是普普通通一对夫妻之间的亲吻,愣是被两人亲出了世界末日般的气势,不止赵军的嘴唇破了,姚晴天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赵军鲜艳欲滴血的嘴唇,姚晴天笑了,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说了是梦,干嘛还要刨根追底?那梦中我还嫁人了呢,你要真当真不得呕死?”   赵军凝神看着姚晴天,双手定住她的头,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梦中你嫁的那个男人,他对你不好?他还害死了你?”   姚晴天由着赵军去看,去想,等脸上桎梏的力量松了些,她像没筋骨似的歪倒在赵军身上,赵军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头颈。   手上动作轻柔得像捧着世上最珍贵却最易碎的宝贝一般,眼中却冷冽得像冬日的冰刀子。   他想他知道他媳妇梦中嫁的那个男人是谁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她收拾赵明比收拾陈玉还狠。   不过在赵军看来,这还是远远不够的,伤了他媳妇性命的人,就该挫骨扬灰!   “原是想着这两天这边不太安稳,便带你去上湾村住几晚,想想还是算了,我带你去镇上吧?”   姚晴天头也没抬,依然懒洋洋趴着:   “不要,我早上爬不起来,我们原是说好开春再去的。   镇上是我们生活或者说人生新的舞台,我要料理完这些破烂事,然后将自己调理成最佳状态才能隆重登场!”   面对姚晴天的理由,赵军总是无条件妥协。   他知道她是想看到姚家分家时陈玉的神情和感悟。   “总而言之一句话,保护好我的小媳妇,不能让她有丝毫损伤。” 第35章 分家   曾经的姚晴天连父母亲情都不相信了, 对那虚无缥缈的男女之情更是嗤之以鼻。   她来人间走一趟,归时只剩满目沧桑。   好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赵军, 满心满眼都是她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赵军。   哪怕她曾经一无所有, 如今她有赵军了。   姚晴天抬起两只手, 搂着赵军的脖子,贴靠在他胸怀。   又来人间, 哪怕风雨依旧, 她也要带着他看山水、吃美食,重览这世间繁华。   “同样作为交换,你也要好好的。”   这次赵军没有应, 而是贴靠在她脸边问道:“晴天, 你那梦里,我是死人了吗?”   如果不是,他怎么就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赵明那个虚伪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容忍有人伤害她致死而坐视不理?   听了赵军的话, 姚晴天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漫天的火海。   她重生回来之初许多事都不记得的, 大多数人的脸也是模糊的, 直到她和赵军重逢,她从梦里一点点找回曾经亲眼所见过又被遗忘的片段。   上辈子姚晴天没见过赵军杀猪,甚至没见过赵军杀任何一种生物, 她第一次见便是那样鲜血淋漓的画面。   那血腥的场面一度冲击着她的脑神经, 最终是赵军挥刀时的眼神稳住了她动荡无归处的神魂。   自从记起这件事,姚晴天再回忆过往, 脑子里便一片清晰明了了, 那几年中赵军那些前后矛盾奇奇怪怪的举动也就解释得通了。   在那苦涩晦暗苦苦挣扎求生的几年中, 原来一直有人用如此隐忍的方式想护她周全。   “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不管遇到多坏的人,也不能选择和人同归于尽,那不值得。我们要相信郭嘉相信正义,不能搭上自己。否则你要是不在了,我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了。”   赵军听了将人拥得更紧,好似要嵌入进自己的胸膛。   “好,我也答应你,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二天一早,熬了一晚上没睡的姚成才早早就赶到了屠宰场。   看屠宰场内外和平常没什么差异,依然是那几个人围在那里聊天等着里面出肉。   姚成才也默默走过去找个地方蹲着等候。   已经骑自行车卖了两天肉,如今他的腿大概到了顶峰,酸痛肿胀到让人怀疑人生的地步,但愿明天这症状能有所缓解。   昨晚,夫妻两个都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姚成才也不知道该指责谁,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赵军总不至于一棍子将人打死直接不给他肉了。   终于,等到屠宰场门口有人出来喊出肉了,姚成才和其他人一样,也赶紧围过去。   好在赵军出来了,虽然脸色比平常更冷几分,可手上的推车上到底摆了肉。   “今天是一百斤,需要再给你过一道秤吗?”   姚成才连忙摇头:“这叫什么话,大哥还能不信你?”   好歹有一百斤,虽然比前两天少了三分之一,可也比心底预期的好多了。   再说,他今天也实在没那份精力再跑前两天那样多的路,要是还拿一百五十斤,说不得会剩下不少卖不出去,虽然如今是大冬天,这肉放个两三天也不至于变质,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传出去被人听了总归是不好。   赵军没有多余的废话,拿了钱转身就走了。   如果说之前,哪怕赵军并不喜欢姚成才夫妇,可因为他们是晴天的大哥大嫂,该给的体面他还是能做得很周到的,毕竟器重岳家人也是给自己媳妇长脸。   可昨天亲耳听到姚晴天说的那番话,姚成才夫妇已经被赵军划归为毛兰花、赵明同一档位的人物了。   当前晴天还住在姚家,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对姚家还维持着表面的亲昵和依赖,赵军也就不急着去收拾姚成才夫妻。   姑且让他再挣一个月的钱,下个月就进腊月了,他会回村里杀年猪。到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举荐到屠宰场,杀猪如果不讲究那么多细节技巧的话其实学起来也快,在屠宰场呆两个月回村里做个杀猪卖肉的贩子也是够的。   一毛的差价虽然不多,可赵军不打算让姚成才继续赚了。   反正他看着如今的形势政策,个体经营在迅速抬头,像屠宰场这种国营的厂子迟早要收编,他们这些厂子里的老员工说不定自身都难保,他大概率要回去靠媳妇养着了,自然也就拉扯不了别人。   赵军的打算,姚成才自然不得而知,他想着今天卖了这一百斤肉,好歹也能挣十块钱,加上第一天挣得,差不多就扭亏了。   如此,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了。   姚家,陈玉也早早起了床,她昨晚一夜没睡。   其实陈玉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这事追究到底也该怪赵军没说清楚,再说她也没真打到姚晴天身上,至于如此上纲上线吗?   陈玉总有一种直觉,小姑子绝对不像赵军说得那样无辜,她最近各种不顺背后似乎都有着小姑子的身影。   可陈玉才试探着同姚成才说她心中的疑惑、想法便被姚成才的眼神打断了。   曾经姚成才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奉为圭臬,可如今她只要开口说姚家人一句不是,特别是和赵军、姚晴天两人相关的,他是半句都不信,不仅如此,他看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失望和不耐烦。   他甚至说让她以后管好孩子和地里的活计就行了,不要总是把眼睛盯在别人身上,还说什么挣钱养家是他的事,他姚成才不至于饿着他们娘三。   这让陈玉很憋屈却又似乎百口莫辩。   她也没脸在家吃早饭穿上衣服便匆匆出门回娘家了。   陈玉也知道当前她再继续往娘家跑,被婆婆知道只会更加不喜。   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姚成才又是那么个态度,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本能地,陈玉想到回陈家找自己父母寻求慰藉和帮助。   时时关注着大房夫妻的高兰妹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并热心地抱着睡醒后一直哭着找人的姚浩浩来到厨房,把哭得有些伤心的孩子交到姚母手上,自然少不了再说上一番夹枪带棍话语。   对于高兰妹的话,姚母没附和也没有反驳,只是让高兰妹将姚成军喊来交待了一些事。   姚晴天是家中唯一的女孩,未出嫁之前,姚母总是教导她要勤俭持家,要驯良孝顺,所以在前面二十多年,姚晴天其实是没睡过一天懒觉的,她要早起放鸡鸭出笼,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要外出上工回家喂猪。   可嫁人后,姚晴天无师自通学会了睡懒觉,特别是冬日的被窝总是格外让人留恋。   唯一缺憾就是赵军现在还必须早起挣钱养家,不能一直帮她暖被窝。   虽然他会在起床后,帮她灌好热水瓶子放在脚边,颈脖处围上围巾等,可再多的操作也比不上温暖的怀抱让人来的有安全感和幸福感。   太阳已经升起,冬日的阳光非常温和,姚晴天拢着被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迅速缩回被窝了,心里再一次立志,她得赶紧挣钱,挣多多的钱养家,让赵军不用起早摸黑杀猪卖肉,能陪她一起睡懒觉。   姚晴天起床后慢悠悠走向厨房,姚母和姚二嫂正在后院井边压水洗衣服。   姚二嫂高兰妹现在是真学到了,农闲时节她哪都不去,寸步不离地跟在姚母身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非常贴心听话,还一如既往勤劳。   见小姑子出房门了,她更不会阴阳怪调地拿她睡到日上三更才起说事,而是体贴周到的告诉姚晴天饭菜在汤罐里温着。   姚晴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姚母和高兰妹见了只当她还在为昨晚的事情伤怀,高兰妹又劝慰了几句。   姚晴天也知道了陈玉今天依然一早就往娘家跑了的事。   疼叫妈苦叫天,这是人性本能的一种表现,陈玉不管她多精明、能干,有事了也会第一时间找她的妈妈寻求帮助。   可就是这样精明能干的人上辈子却深深剜掉了姚晴天的这种本能,使得她已经不会在痛了苦了累了时喊妈了。   姚晴天闷不吭声吃了早饭,等高兰妹去厨房刷锅洗碗时,姚晴天从口袋里掏出那二十块钱,拿在手上看着,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问姚母:   “大嫂回娘家了,还会回来吗?是不是我不走,她就不回来了?”   “我是不是不能在家里——不是我是说娘家,住了?”   “想什么呢,你大嫂那个人啊,虽然嘴上对我们姚家一百个看不上,嫌这个不好嫌那个不好,可你真要让她走,保准她哭着赖着也不会走。   再说这件事你本就没有错,她不过是因为听我说要分家了,回家找她老子娘出谋划策想着怎么扒拉更多的东西罢了。”   “你是姚家的女儿,姚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我和你爸没开口,谁也不能赶你走。”   姚母说着停下来锤衣服的动作,仔细同女儿说起她和姚父的打算:   “昨晚我已经和你爸商量好了,他从窑厂弄一些砖回来,正好你们那边在盖厨房和院子有现成的沙子水泥,我刚刚让你二哥去拉了一些回来。   下午就动手把我们住的那间房隔开,后面隔出来的那间房就是你的了。   以后不管这个家怎么分,只要我和你爸爸还在世,那间房就永远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也有房间住。   真等我们百年之时,你愿意回来就接着回来,真不愿意就算了。   反正到时候我们也看不到。”   姚晴天听了睁大眼睛看着姚母。   这是和上辈子最大的不同了,上辈子她出嫁后,她住的那间房便被陈玉的两个儿子霸占了,她回娘家别说住的地方就是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上辈子的她在婆家也好在娘家也好当真是在毫无立锥之地。   或许姚晴天如今这待遇放在下湾村任何一个出嫁的姑娘身上,人姑娘都会高兴地满村炫耀。   可姚晴天却没什么感觉。   如今她在姚家所得到的待遇地位并不是因为她姚家幺女的身份给与的,而是她一步步精心算计而来的。   上辈子赢家是陈玉,这辈子她步步为营算计得陈玉丢盔弃甲。   所以看谁技高一筹是吗?   原来陈玉是对的,姚家人只会算计,只会计较得失。   上辈子她没学到半分姚家人人的为人处世的规则,所以死后发生那些事,不冤。   姚晴天脸上一片儒慕激动,心里却平静无波。   这次离开,她不会再回姚家住了,不过她倒是想看看这间说只给她住的房间最后到底又会落到谁手上。   说了一些换房间的事,姚母又问了姚晴天关于家中分家这事的看法。   姚晴天低着头道:“家里分家,爸妈和三个哥哥商量着来就是了,我一个出嫁女,掺和这些不合适。”   “最近就要分吗?那我留在家里也不合适吧,要不我还是回上湾村住两晚好了。”   姚母不像曾经那样出口就是规矩、俗话说,而是像是赌气似的道:   “分,早就该分了,要不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   你在家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扒拉娘家东西到婆家去。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在正好可以给我和你爸掌掌眼,看看有什么不妥当和遗漏的地方。”   姚母正准备就她和姚父的打算细细说给姚晴天这个女儿听,姚晴天直接抢在前面开口了:   “具体怎么分家,自有你和我爸、我几个哥哥商量着来。只是我听说了好多分家后亲兄弟老死不相往来的事,心中有些不安。”   姚母听了这话也停顿了一会,然后一脸肯定地说:“我们家不至于,你大嫂精些……”   “三个嫂子自然都没有话说,哥哥们也一样,都是孝顺能干的。   亲兄弟,也没有谁是前爹后娘养的,既然都是一样的,那都一样分是不是最省事也最省心?   要不然和前面才华她爷奶一样弄得哪个儿子都觉得自己吃亏了最后该多糟心?”   姚母听了沉默了不少时间,也不叫姚晴天分析了,只是闷着头捶打搓衣板上的衣服。   姚晴天见了,像不经意想起,轻声问道:“妈你和我爸是不是跟着大哥啊,那以后我回娘家是不是就是回大哥、大嫂家里?”   说到这个,姚母手上的动作停了。   姚晴天却很快转向其他话题:   “大嫂、二嫂好歹有多个孩子,三嫂家还只有一个泉泉,应该还会生小孩吧,到时候妈你跟着大嫂他们了还适合照顾其余嫂子们坐月子吗?   三嫂会不会又像前两年那样怕把她的月子餐分给其他人吃了,再让三哥把东西送回她娘家做?   还有大嫂,她会同意你继续照顾别的嫂子坐月子或是带小孩吗?”   要说老人之所以不希望儿孙分家,首要的原因大概就是这掌家权分散下放了,以后当家的便是儿媳了。   儿媳当家,这女儿回娘家怕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自在和随意了,就陈玉那性子,但凡女儿回来手上拎的东西少了点,怕是饭桌上多吃口肉都要被说。   再有就是二媳妇和三媳妇以后生孩子,照顾月子还真是一件大事。   如今她和姚父还算年轻力壮,或许分家的事还可以再想想。   单单砌一面两米多高的墙,根本不需要找专业的石匠,上午姚成田从赵军家里拉了些黄沙水泥等回来,下午便和高兰妹忙活起来了。   一下午墙就砌好了,只是做阻隔开视线所用,也不会有人去推去靠,砌好就可以搬东西安置了。   等陈玉回到姚家准备重整旗鼓再次攻略姚母时,惊恐地发现小姑子居然已经换过房间了。   而她惦记了好几年的房间,已经被才满五岁的姚水兰轻而易举地占用了。   姚水兰可不是小姑子,虽然她也是女孩子,可她才五岁,离她出嫁最起码还是十五六年,到那时候,就算她嫁人,这房间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作用了。   陈玉再次对小姑子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   如果没有他们夫妻最近事事掺和,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此时的陈玉已经在婆婆那里说不上话了,她也只有将这事先忍让下来,打算等分完家,让大儿子自己去争取。   有道是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陈玉一直把姚母的命脉把得很准。   但是她没想到姚家真把家给分了,还分得如此迅速,迅速到没给陈玉丝毫回还的时间。   然后她又发现,就算她有时间回还,怕是也无从下手了。   因为姚家的分家,公平到陈玉有苦都说不出口的地步。   这并不是古代,有长子占大头的说法。   农村分家全看公婆怎么处理,公婆偏心长子一点,那下面的孩子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如果公婆没有私心想法,那长子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儿子中。   很明显,这次分家,姚成才成了三个儿子中平平无奇的其中之一。   姚父姚母还算年轻,原本他们器重老大,自然想跟着大儿子养老,可昨天见了大儿媳的所作所为,再经过深思熟虑,姚母决定哪个儿子都不跟,他们自己过自己。   这样一来,姚父姚母以及出嫁的姚晴天名下的田地自然也不用分了。   其余各家的归各家,田地的面积本来就是根据人口来划分的,没有可动手脚的地方,而田地的位置,姚母定下了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说这样一弄没得矛盾产生,是好是孬全凭运气不能怨旁人。   陈玉最近正走霉运,抽到手的田地基本上延续了她的运气,不是远就是贫瘠,算是最差的一拨。   而房屋就按当初盖房时说好的分,三兄弟一人一间各人房里的东西也不用动,在谁房里便归谁。   姚家有两间堂屋,原本兄弟三个都有默契,一间是两老的,一间是长子的。   可这就,姚父也提出来分了,堂屋不能一分为二,西边那间分给老大老二共用,要是老大家想独占,那出钱找老二买下属于他们的那份份额,老二也一样,至于出多少钱买他们兄弟自己决定就行。   东厢堂屋,两老和老三姚成田共用。   接下来便是厨房包括里面的锅碗瓢盆、鸡鸭猪蛋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之物了,这部分全部不分,留给两老。   以后三个儿子还想跟着姚母一个锅里吃饭得交粮、交钱。   亏得姚晴天把家里的鸡都杀得吃了,要不然他们再想吃得花钱从姚母身上买。   姚家只有一个厨房,也就是说三个儿子以后想吃饭,要么交钱要么另起炉灶。   由此可见,姚母虽然恶了老大和陈玉,对三儿子却是一如既往疼爱,这家明面上看着是平均分配,但是明显利于姚成田夫妻。   都是平分,陈玉几次想开口不知道怎么开。   同样在场做见证的陈玉母亲坐不住了,她说陈才两口子是家中老大,何况他们家两个男孩子,房屋……   姚母没等她说完便接话了:“一代人只管一代人,我和他们爸当年拉扯着三个男孩一个丫头,也供到他们成家立业生子了,那我们的责任就尽到了。   再有,满村有几家分家像我们这样能只分东西不分债的?   老大有两个孩子,老二家三个,老三一个,生出来了带大了就都是他们自己要扛的责任,当然如果他们还生,我这个做婆婆做奶奶的自然还是会伺候月子看孩子。”   反过来受了女儿言行举止的影响,姚母思想也变了:“也别说什么长子长孙了,我们现在年轻能干得动,也不用他们管,等干不动了,他们谁愿意养我们,等我和他爸过世了我们的东西就给谁。”   这话说的就是村长族长都说不出半个不是。   接下来就是没办法平分的事了:   窑厂的工作给到了老二头上,这是陈玉万万没有想到的,当然姚成才如今卖肉挣得比窑厂干活挣得多,她也知道这窑厂工作惦记不上了。   可陈玉想着怎么也该是老三接手,这样她还能叫嚷两声。毕竟当初他们买自行车,老三也是私底下得了好处的,分家也多是他们得利,这要是再得窑厂,她正好借机闹一下,最起码把他们每月需要上交的二十块钱闹掉,或许分存款时还能得一些补偿。   可却给了老二,老二平生都没得到过好处,她闹也不知道从哪一方面说。   陈玉希望老三夫妻闹,可人家笑眯眯地第一个附和姚父姚母的决定。   这一条没有异议便是家中现金了。   姚家年年过年时会给三个儿子一些花销,虽说这两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可前些年连着娶媳添丁也是借过债的,好容易还清了,今年秋收积攒的一些钱给老大和老三了。   如今陈母也不再藏着掖着,就说老大老三得了钱,老二得窑厂工作。   窑厂工作看着值钱些,可别忘了,姚家如今欠着窑厂不少砖瓦钱,这些债用姚父工资抵剩下的连同工作一起给到了老二头上。   也算是姚家补给出嫁闺女的嫁妆。   而老大买自行车是两百块,给老三的只有一百二,姚母又说了,既然要做到公平就要绝对公平,让老大拿出四十块钱补偿给老三。   反正老大如今贩肉卖也能挣,四十块钱也就三四天的事。   另外,亲兄弟明算账,姚母特地强调了,以后谁要找老大拿肉,必须给现钱。别人可以赊账,亲兄弟不可以,真没钱就不要吃。   如此这般,不管姚成才和陈玉心中是怎样的想法,姚家分家之事便尘埃落定了。 第36章 禁止赊账   要说前面那些分家的条条款款姚父姚母还能套用一视同仁、平均分配说过去,姚母这最后一句话明显冲陈玉去的。   这年头物质匮乏、农村里没几个家庭真正手上宽裕,借钱、赊账的不少见,唯独姚家提出亲兄弟之间不准赊账。   这句话表面上看是为了姚成才,毕竟他贩肉卖做生意的肯定不想碰到赊账的,特别是亲戚之间要账也麻烦。   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姚母说这话是为诛心,今日这分家一事不就是赵军没有及时地亲兄妹明算账惹得陈玉发疯,生怕别人不给她钱惹起来的吗?   如今家都分了,要是老一老以后找老大买肉赊账,陈玉能睡的着?万一陈玉以为他们不打算给钱怎么办?说不得都要交代姚成才卖肉时绕着姚家走。   与其以后没完没了的闹心,不说开始就说死,真没有钱就别吃了。   这一句话还让兄弟无形中分成了两拨,卖肉的,和买肉的,何况这次分家怎么看也都是老一和老获益,特别是老一一家,简直是忍不住地眉开眼笑,毕竟他们从来没敢奢望能被公平对待。   不管以前姚成才在姚家多受器重,在弟妹面前多能摆大哥的架子,这一次分家彻底把他的身份地位扯回同一起跑线。   姚成田今天正式上工领了任务帮姚晴天从村里买了只大鹅回来,用的便是那晚惹出一场风波的一十块钱。   此时他一脸认同地点点头:“妈这话说得在理,吃不起就不要吃了。大哥以后找赵军拿肉也请记得不要赊账。”   家分完了,陈玉已经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了,陈玉娘还想寒暄两句也被陈玉拉住了胳膊,她已经够难堪了,不想她娘也被一次次下面子。   姚家分家时,姚晴天这个出嫁女自然不在场,她窝在厨房卤大鹅。   姚晴天让姚成田帮她从同村的村民家里买了只四月龄的仔鹅,相比其他家禽,水陆两栖的鹅吃得更多也长得更快,哪怕当前粮□□贵喂不了它们太多谷物,四月龄的仔鹅也长到七八斤了。   一般来说鹅越老越值钱,因为老鹅肉质比较肥美,仔鹅的膘弱显不足。可做卤鹅,姚晴天还是选了四月龄的仔鹅,其实四月龄大的鹅也算成年鹅了,这个阶段的鹅肉嫩,卤出来比较有嚼劲却也不老,不费牙口。   村里人养鹅也是为了过年杀肉吃,可眼看着冬天外面水草没了,鹅越长越快吃的越来越多,都快扛不到过年准备杀了吃,姚家小子上来买了。   只鹅给一十块钱,对方高兴得让姚成田随便挑,总共也就养了六只,个个看着精神抖擞的,追着姚成田啄,姚成田还不太会看那个好哪个孬,但是他想着哪个啄他啄得厉害就挑哪个,总归是没有错的。   就这样,姚成田在被啄第五口时成功逮到了只偏向虎山行的虎鹅。   今日,赵军就带了十只卤猪蹄去镇上,给小武小刘各留了一只,只剩八只了,他也不回炉加热了,单单把猪头肉在重新煮沸的卤水里泡了一刻钟,话不多说切了给免费吃。   一个十来斤的猪头卤出来也就五六斤的肉,昨晚姚晴天切了一大碟子上桌,今日再给小刘和小武留了一小份,剩下的也就不到斤的样子。   赵军等肉铺收摊后其他事情处理妥当才来这边开门,外面围了不少人,不过今天他们没闻到昨天那股浓郁的香味,也没人好意思上前打听,好在到赵屠户昨天承诺的时间点,他过来开门了。   不过,赵屠户今日好似心情不太好。   虽然赵屠户平常也是不苟言笑,但是今天看着格外让人有压力,所以哪怕那猪头肉闻者生津,入口即化,肥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也没有人敢浑水摸鱼去吃第一片,就怕被赵屠户认出来。   一个个吃完砸吧着嘴在外围看着,也舍不得走。   还是昨天给店面开张的中山装大爷问道:“你这猪头肉做的太少了,都没得卖,不过你不是说有卤猪蹄吗?哪呢?”   赵军点点头,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是有八只猪蹄,不论大小,两块五毛钱一只,卖完就没有了。”   其实赵军掂量过了,一只基本上在一斤一两的样子,他想早点回去,不想花费时间一点点去称。   赵军说完,拿来一个铝盆,掀开盖在上面的干净纱布,露出一盆色泽红亮,表皮晶莹的卤猪蹄。   虽然因为没有加热,香味不够浓郁,但是看着比刚才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的猪头肉还要诱人。   赵军掀开白布后便将猪蹄摆在桌上继续让人去试吃猪头肉了。   他不该把猪头肉切得这么薄,赵军想。   看着后面还有人不停围过来,赵军干脆把免费试吃的大碟子递到那位大爷手上:“麻烦大爷托着到后面让没吃到的人试吃,大爷可以跟着一起吃。”   中山装大爷被凑到鼻子跟前的香味香得找不到北了,捧着碟子一边吃一边吆喝着。   旁人一看,分成两拨,一拨追着中山装大爷去了,一拨留下来盯着卤猪蹄。   那群人想,赵屠户眼尖,免费的猪头肉谁吃过谁没吃过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大爷看不出来啊,他们要是能挤到前面,说不定还能吃上一口那鲜美得让人吞舌头的猪头肉。   赵军便趁着这空挡迅速把几个猪蹄卖掉了。   等中山装大爷吃得心满意足拿着空碟子回来的时便看到装猪蹄的铝盆里空空而也,一时捶胸顿足。   “你这小子,你这小子,我是来买卤猪蹄的!”   赵军不等他喊完,从下面柜子里拿出特地给他留的,已经剁好用油纸包起来了的卤猪蹄。   “特地给您留的,两块五!”   大爷这才眉开眼笑。   “算你会来事,要是没给我留,老爷子我今日就跟着你回家了!”   说到回家,赵军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得快点收拾好回去。天知道他今天早上靠着多大的毅力才松开怀里的媳妇出门的。   家里还在盖厨房,但是赵军不打算过去了,反正那房子他们也不会久住,就留给赵磊自己操心去吧。   姚家人因为忙着分家的事,也没工夫和心思来帮姚晴天处理那只鹅,还好赵军回来了,他做事细致、迅速,姚晴天沉下心来动作也不慢,两人很快将只鹅打理干净了。   相比其他卤味,卤鹅制作起来麻烦的不是一点点。   首先,鹅的味道比较重,所以在卤制之前,得先腌制用以去除腥味。   腌制倒也不复杂,将鹅的内脏掏出来,洗干净晾干水分,然后内外都用食盐抹上一遍再晾一段时间就可以。   鹅腌制晾晒中,姚晴天便开始配置卤汤。   灶里,姚晴天让赵军添了粗木材,不用时时看着,姚晴天便喊了赵军过去,说要教他制作卤鹅,赵军便听话地在边上认真学着。   制作卤鹅用的卤汤时和制作别的卤汁前面部分大同小异,不过制作卤鹅的卤汤时最好放一些肥肉块,另外还要放一些老冰糖,这样卤出来的鹅肉口感更好。   卤汤煮好后,鹅也腌制好了,接下来便是同其他卤味最大差异的地方了,鹅因为体积比较庞大,它的每个部位卤煮的时间是不同的,其实卤鹅最好的方法就是各个部位剁开,分门别类卤。   姚晴天为了让卤鹅受色均匀,选择在用钩子勾着大鹅没入卤汤后,不停地在蒸腾的卤汤上方转动钩子,使鹅充分吸收卤汤里的精华,鲜香入味、色泽光亮。   这中间还要多次将将卤鹅吊离卤汤,好在这些事有赵军帮着完成,她靠在赵军身边指挥就行了。   “姚家分家,多大的喜事啊,我给他们切一只鹅吃。”陈玉大概吃不下了,当真是可喜可贺的事。   “你傍晚要不还是去一趟上湾村,带一只鹅去好了。”   彻底做甩手掌柜也不好,在外人看来捣鼓这些吃食远没有盖厨房、烧院子重要,赵军老是窝在下湾村不回去,他们说不得以为赵军要改回做余家人或者直接做了姚家人。   做哪家人,姚晴天都无所谓,她只是不想任何人再误解看轻赵军。   赵军看着手上刚刚提起来的只鹅,关注点却是:“那明天拿去镇上卖的,最多也就是一只鹅了?!”   前天好歹有十几只鸡和一些卤鸡肫、鸡肝之类的,今日猪蹄勉勉强强算起来也有十来斤,明天就一只光秃秃的卤鹅?   虽然鹅挺大只的,可今天卤猪蹄好多人没买到,说明天还来的。   姚晴天也看向赵军手上的鹅,她好像决定早早挣多多的钱,养家糊口的,这一天卖一只卤鹅,能挣多少钱?拿什么来养赵军?   姚晴天挽尊道:“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饥饿营销?”   赵军知道什么是营销,却是第一次听说“饥饿营销”四个字,他稍作一番思索,发现这个词很妙。   果然,这个卤鹅不便宜,赵军细味之下,姚晴天说她定价为六块六毛钱一斤,这价格不止很高贵,甚至很高不可攀。   赵军有些费解:“六块就够高的了,何苦加个六毛?”   关键是这加了个六毛,算账的难度一下拔高了好几倍,他虽然常年在肉铺摊子上卖肉,可没怎么算过两位数和两位数的乘法,别到时候肉卖出了卡半天账算不好。   姚晴天不为所动,眨巴眨巴看着赵军,支招道:“你不是重量拿捏得很准?你每一份都切成四两或者五两卖好了,算起账来简单,你就说因为数量有限所以限购。” 第37章 虎口夺食   赵军也知道鹅肉比起鸡肉营养更为丰富,市场上卖得也比鸡贵,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镇上吃过鹅肉的人非常少,毕竟很少有人舍得一次性买一只十几斤的大鹅回去烧。   像他以往时常在镇上吃饭,国营食堂、饭店他都吃过,也就碰到一回烧鹅,当时他出于好奇打了一份,两块钱一份,分量倒还可以,只是那味道,非常一般,一般到吃过后悔花了两块钱的地步。   这自己媳妇卤出来的,赵军虽然迷之自信知道味道差不了,但是这价格还是有些让人生畏。   不说买的人望而生畏,这两块钱两肉,还连皮带骨头,卖的人也就是他也心虚气短。   前天卖那些鸡他也就表面上镇静,其实担心得不行,生怕媳妇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铩羽而归。   所以他在卖猪肉时就在不停地做心里建设,也在想策略。   今天卖猪蹄就不一样了,一块五一斤两,提在手上沉甸甸一份,都不需要他开口,人也不肉疼,直接交钱提走多好。   这是好容易容易了一天又回到最艰难的模式了吗?   赵军刚把卤鹅重新没进卤汤里,诱哄道:   “要不,你明天跟着我一起去镇上,你看着我卖?”   半斤也就一小块的样子需要要块,赵军怕他一时半会卖不掉,媳妇在他也就不会归心似箭,可以慢慢卖。   何况媳妇在,等同于打了鸡血,他肯定表现的比第一天还好。   不等姚晴天思考赵军自己又反驳了这提议,跟着一起去,不止要更半夜把睡得香甜的媳妇从被窝里里掏出来还还要经过一段长且非常颠簸的路,他下不去那样的手。   姚晴天听了看了眼柴火炉子上单独卤的只鹅的内脏,又看看大蒸饭锅里卤鹅,想了想道:   “这样吧,从今晚要吃的这只鹅身上切一半下来,做添头,等于买一送一了,这总行了吧?”   分家结束了,前尘告一段落是值得庆祝,可也不值当费如此多的卤鹅。   赵军听了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干脆买一送一,从这只上也切半只下来?”   说不定就和买猪蹄一样不用开口了,人直接上手抢了,毕竟镇上想吃顿大鹅真不是那么容易。   赵军说的是要拿去赵家的那只卤鹅,姚晴天肯定不能同意,赵家那边好几家十几口人在帮忙,都是成年劳力,送半只卤鹅过去人家只当赵军多小气呢。   “那你怎么不说把那些快卤好的鹅肝、鹅肫拿去做添头呢?”   “那不行,那不是你特地给我卤的吗?”   “那就按我说的办!”   姚晴天见赵军终于不说话了,也不想逼得太过,赵军有经商的天赋,但是绝对没有做奸商的天赋,他穷苦出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想吃肉却吃不起,因为他小时候熬得太狠,知道那滋味。   姚晴天本质也不是想做个奸商,她只觉得独一无一的美食值得这个价,价格下去了,数量必定会上去,那样质量说不得就下去。   要是普通的熟食店,门口能排长队的那种,想也知道得从早忙到晚,这不是姚晴天想要的生活。   好容易重生她不想还那样忙忙碌碌,她就要走高尖端路线,她也没想过以后开多少分店,雇多少人,她就打算做成一个老字号,和赵军两个人经营,等衣食无忧了,雨雪天不开张,炎热酷暑不开张,心情好心情不好也不开张,趁着年轻力壮出去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买一送一就比卤鸡都便宜了,鹅和鸡鸭不一样,它本来就贵,我这鹅买的话一只还七块钱呢,卖出去怎么也得卖十四五一只啊,八斤的生鹅最多能得六斤肉,卤好再舍去成,也就是四斤,加上赠送的平摊下来就差不多了。   我做这熟食生意,就没想过靠走量挣钱,价格不能往下压,要是真卖不掉口碑打不出来,就改行得了。   反正总归也就一只鹅,卖不掉不是还有你吗,你直接吃掉不就行了,就当你明天中饭好了!”   姚晴天都这样说了,赵军还有什么理由反驳。   眼看着卤鹅功夫差不多了,姚晴天让赵军将其从卤汤里提出来放置妥当,两人开始蹲守那锅卤鹅内脏。   这锅卤味考虑到赵军的口味放了些干辣椒,此时姚晴天接过赵军递过来的筷子、锅铲,用筷子按一下锅铲上的鹅肝,轻松就能按进去,说明火候正好。   赵军见姚晴天点头一脸满意的样子,忙拿来一个大汤碗,将那卤鹅肝、鹅肫、鹅心、鹅肠全都捞起来。   香气扑鼻,不过姚家人心思都在分家上头,一时半会没心情也没时间顾得上厨房来。   这些夫妻俩之前已经“分赃”均匀了,姚晴天喜欢Q弹的鹅心和鹅肫,便把让鹅肝和鹅肠分给赵军。   此时她先夹起一块鹅肝,观察了一番,然后塞到自己嘴里,细细品尝,口感果然比鸡肝更加细嫩,味道也更加鲜美。   而后姚晴天又瞄准了那看上去就很饱满Q弹的鹅心,先不说味道,单这鸡心双倍大小还不止的个头就很容易让人上头了。   总共就只鹅,心自然也只有个,虽然比鸡心鸭心大不少,但是在这一大碗里,它就看上去很少很少,也显得特别诱人。   姚晴天用筷子夹起其中一个,眼巴巴看着,递到赵军嘴边。   看着媳妇全神贯注盯着那颗鹅心的样子,赵军眼中的笑怎么都掩不住了,他配合地张嘴咬住那颗牵挂着姚晴天心神的鹅心。   然后卷入口内,神情愉悦地嚼着:“汁水充盈,肉质Q弹,果真是好吃极了。”   姚晴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颗鹅心消失在赵军嘴里,顿了顿手上的筷子,姚晴收回视线,赶紧夹起另一只鹅心,轻轻抖了抖然后准备往自己嘴里放。   不想此时,赵军握住了她拿筷子的手,然后在姚晴天不敢置信的眼神下,用力抬起她的手,把那第一颗鹅心送到他自己面前,张嘴咬住。   姚晴天眼睛睁得老大:“赵军!”   真的太过分了,整共就颗鹅心,并且之前就说好的,鹅心归姚晴天吃,她好心分享一颗,不想有的人得陇望蜀。   赵军此时,笑得一脸欠扁的样子。   眼看着这第一颗鹅心也要被吃进肚子了,姚晴天一咬牙踮起脚尖凑上前去,誓要夺回属于她的那颗心。   赵军乘机亲了好一会才把人放开,至于那颗鹅心,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姚晴天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回过神的姚晴天一脸气恼地夺过装肉的大海碗,决定不给这人吃了。   “你要亲人直接说就是,找这些借口骗肉吃,会香一些吗?”   听了这话,赵军再也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声。   “不是会香一些,香很多很多些!”   “我还想吃,饿了!”   姚晴天最见不得赵军喊饿,刚还打算不给他吃了,馋死他,一句话后又乖乖往人嘴里夹。   副鹅的内脏,少说也有一斤,两个人都没有找凳子坐下来,就这样一人捧着碗一人拿着筷子,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吃完了。   赵军去锅台上刷锅洗碗,姚晴天又跑过去看看卤好的鹅,越看越满意。   “我决定了,我们卤味店就叫只鹅!以后这卤鹅每天我最多做只。”   “我觉得这鹅完全可以我们自己养,鹅是草食动物,除了冬季都不需要特别喂养,成本不高,并且鹅长得快,五个月就能收获。   这样一想,鹅还真是蛮多优点的,它很凶悍,应该也没人敢偷鹅,并且它们喜欢在水里游泳,不怕冷、听说还不像鸡容易发瘟,折损比较小。   最主要还是鹅肉好吃啊,营养也丰富……   要是我们卖卤味成不了气候,说不得也可以靠养鹅发家致富。”   赵军由着姚晴天天马行空地想,中间还会实实在在附和两句。   “那我们以后盖房子要选一处水草丰美,最好是带池塘的地方,这样我们能养鹅——一天只的话,一个月也有一百只了,你确定你养的了那么多?”   姚晴天卡壳了:“要不还是会一天卖一只吧!?”   。   嘀咕完又问赵军去镇上的路上找找合适的宅基地。   赵军见姚晴天好似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便也在脑海里扒拉了一遍,镇上附近好像真有合适的地方,赵军觉得有空骑车到处跑跑看看。   那天卤鹅卖的还算顺利,毕竟姚晴天都料准了,顶天了也就一只鹅的事。   连着两天舍得买的早买了,不舍得买的依然会来看个人热闹,说不得还能抢到免费的试吃,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光秃秃一只鹅。   赵军直接上手将鹅切开,连同从姚家人嘴巴下分出来的那半只一起,切成大小、重量相似的六份,四块钱一份,要买的给钱,结果虽然没有昨天卖猪蹄来的快熟,却也算是按照预定的价格卖出去了。   毕竟像前面的卤猪蹄,稍纵即逝。   姚家按着姚晴天预想地那样分家成功了,姚晴天便开始心无旁骛研制新的卤汁、卤味。   她让赵军找人或买或制作了许多做卤味需要用到的厨具,至于制作这些东西的成本都从最近卖出去的卤味上挣回来的。   开始卖的卤味赵军喜欢半卖半送,也没挣到多少,好在赵军身上还有点底子,加上每日从姚成材那挣个一十几块差价,暂时还周转的过来。   这一年冬月的最后一天,是赵家盖好厨房、院子,请客吃饭答谢帮忙人的日子。   姚晴天在头一天被赵军接回了赵家,她要负责掌勺。   新厨房新灶台要投入使用了,姚晴天这个女主人要回来烧这第一顿饭。   在农村,单单盖厨房和院子不算正经盖新房,不需要办酒席,不过赵军和姚晴天这对夫妻借着答谢亲友帮忙的由头要大办一场,姚家作为老丈人家,这礼送或是不送都能说得过去。   不过姚家兄弟里面,老一和老早早商量好了要送多少礼,陈玉和姚成才自然不能当做没听见。   要不然不知道会被传出多少离谱的话题,好在这个月姚成才挣了不少钱,人也有底气送礼了。   以往陈玉这个长嫂说什么姚母和下面两个妯娌都听得进去,会附和,可如今她说什么有意义无意义的话好似都没人理睬,所以虽然陈玉对姚晴天夫妻心里存了很大的怨气,如今和小姑子相关的场合,她却什么主意都不敢提了。   老一老很明显已经抱团了,陈玉只得跟着走,他们兄弟俩送多少,她和姚成才便送多少。 第38章 公开亮相   自回门后赵军一直陪姚晴天住在姚家,一开始住的是被姚家三个兄长的房间门围着得,后来干脆搬到了和老丈人、丈母娘一墙相隔的房间门里,赵军也只敢偶尔把人搂在怀里亲亲抱抱的,这年轻力壮的又才开荤就受到限制,可算是憋狠了。   回到他们的新房后赵军可不就立马直接化身为狼了,加上媳妇一脸纵容和配合,这一晚两人深深折腾到半夜,动静大到隔着一间门堂屋的东边房里赵磊夫妇隐约都能听到一些。   两人闹腾了半夜,姚晴天累得直接睡死过去,赵军却精神抖擞起身要出门了。   赵军今天要比平常出发得更早一些,因为家中中午请客吃饭,他去镇上将杀猪的工作做完就会回来。   至于肉铺短时间门交给小武和小刘不会有太大问题。   镇上来肉铺买肉的人很快就发现今日肉铺开门似乎更早了些,却没有看到明显高出面前两人半头的赵屠户。   闻着空气中也没有浓郁的香味,不过大家也没太担心,因为边上卖熟食的卤肉铺子一般中午才开门。   这卤肉铺子开业也快一个月了,头些天免费试吃的比较多,等大家都被这美味勾引住时,他们惫懒了,一天就那么几份,想吃还要靠抢。   特别是那卤鹅,没有免费试吃的,就几个人下大本钱买到了,回来再想买时,摊位上再也没出现过卤鹅,他们便围在卤肉铺前一遍遍回忆述说那卤鹅到底有多好吃,把一纵吃过的没吃过都馋得不行。   前些天这卤肉铺子好容易上了点量,一般一天都有十几斤,不过那传说中美味无敌的卤鹅再也没有出现过,都是卤鸡、卤猪蹄、卤猪头肉等每天轮换着来。   就在昨天卤肉铺子突然加大量了,一天时间门卤鸡、卤猪蹄、卤煮猪肉同时上架,加起来少说有三十多斤了,就在大家以为以后会越来越多时,说不得传说中的卤鹅也会再次横空出世,大伙发现都日上三竿赵屠户他还没来卖肉。   肉都没来卖,那卤肉铺子中午还会开门吗?   有那熟适的便问卖肉的小刘和小武,然后,小刘告诉大家,卤肉铺子今天不开张,昨天一天就卖过三天的量了,所以不止今天,明天也歇业一天。   一席话把大家都惊呆了,所以昨天突然上量并不是因为赵屠户要多挣些钱,而是因为要把今天、明天的提前卖了?   “这也没通知啊,通知了我昨天就买点,昨天我可是一丁点都没买。”   说这话的是赵军的第一位顾客,他曾经一连四天都买了卤味,这一个月更是把整个月的工资都在这间门卤肉铺子上花得七七八八,所以最后几天他克制了些,只每天来看看有没有卤鹅,没有的话,就忍一忍先不吃了。   昨天已经是他没有吃到卤肉的第三天了,本想着今天哪怕没有卤鹅也先买一点其他的解解馋,不想今天就没有了。   并且明天也没有。   小刘解释道:“今天师傅家要请客,他要早早回去帮忙。不过师傅说了,等过几天卤肉铺会上新品……开年的话,师娘就来了,到时候大家就有口福了!”   大爷听了又是期待又是失望,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顿:“还说那小子会来事呢,我可算是看走眼了,那张嘴长来就不是说话的。”   太不道德了,有新品不早早上上来,只嘴上说出来吊着人胃口。   关键是昨天为什么不说今天没有卤肉卖,没有就算了,还是因为要回家请客,那些客人这会得吃得多美,说不得还有卤鹅吃。   想着想着,大爷又喟惋了,他怎么就不是那小子的亲戚。   小刘赔着笑道:“我师父那个人大家不知道,一般不喜欢说话。”   小武和小刘跟着赵军都一年时间门了,也就这两个月赵军和颜悦色了些,特别是卤肉铺子开张那几天,是两人见过师傅话最多的时候。   可如今卤肉铺子都卖了将近一个月,老顾客也有了一批,生意上轨道了,赵军又开始沉默是金,坐在那里要啥给称啥。   不过到底是成了亲的人,大概是师娘□□有方,不像原来那样看着让人生畏。   这会过来的大多是为了买肉,曾经多多少少也受过卤肉铺子香味的攻击,此时听了不约而同开始深深羡慕今天赵屠户家请吃饭的客人,羡慕他们能吃到好多好吃的。   这些情况赵军自然不得而知,他此时正按着姚晴天列出来的菜单采购,猪肉、猪大肠、猪肚这些他从屠宰场拿就行了,另外还去菜市场买了提前订购的青椒、洋葱等当前季节没有的蔬菜,   最后去了百货店买了一些瓜子、糕点和糖果鱼,车筐装了七八分满,后面的大提篮更是满满当当的。   赵军赶回家时,姚晴天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冬日的被窝本就让人贪恋,何况她昨夜劳累得很,现在腰腿还酸胀着呢。   赵军见了还劝着姚晴天再歇会,要不是姚晴天眼疾手快拉住了人差点就去厨房给她端早饭了。   “一会人都要来吃饭了,我还在房里窝在不出门,燕红这会还不知道怎么着急上火呢。都怪你,昨晚不知道克制些,也不想想今天什么情况。”   姚晴天知道这事最该怪她纵容了,主要是她对赵军蹬鼻子上脸的程度体验得还不够多,不知道这闸一旦开了,不是她想关立马就能关的。   想到此人昨晚更是几乎没睡,后半夜甚至骑车跑了镇上一个来回,姚晴天也说不下去了,可看他依然一副精神奕奕、笑眼盈盈的样子,心疼也不过三秒。   赵磊和万燕红这两天也全天在家候着,给姚晴天打下手,此时早早用炉子做了早饭吃过在厨房处理一些从菜园子挖回来的比如大蒜、萝卜、白菜等。   赵军找人制备的那些卤肉用的器具已经在新厨房里安置妥当了,昨天姚晴天也调配好了卤汁和酱料,赵军东西买回来,清洗干净就可以下锅卤了。   前面结婚那两天的酒席不算,虽然钱物多是赵军出的,但是是赵家或者毛兰花的张罗的,虽然后面给赵家族里的伯娘接手了。   这是赵军单独以他的名义宴请赵家家族的一纵人,也是姚晴天第一次公开在上湾村和赵姓人面前露脸。   到时姚家、赵家亲近的都会过来,所以姚晴天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好好给他们留个深刻的印象,哪怕以后她和赵军去镇上了,不回村里了,村里人提起赵军都会想起这顿酒席,再不是什么残暴野蛮的杀猪佬。   按着人数,应该是三桌人,不过姚晴天准备了四桌的饭菜,一些大一点的孩子也特地准备了一桌菜。   两对夫妻四双手真动起来也快,并且许多准备工作昨天就做好了。   这新厨房建得挺大的,都有旁人家一间门房那么大,东西砌了两个灶台,一个是两口小锅,一个是两口大锅,此时四口锅都开着。   农村人请客自然少不了猪肉,往往第一碗上桌的便是红烧肉,单这红烧肉,姚晴天准备了两种口味的,一种是五花三层切大块烧烧甜口的,浓油赤酱看着就诱人,还有一种是和泡发的干香菇一起煮,煮到最后面上出一层清澈见底的猪油……   如今赵军他们的房子和东厢中间门隔了一个高高的围墙,屋前屋后墙边都堆上了柴垛,东边屋里的人别说过来,看都看不太清这边院子里的情况。   不过香味却是能闻到的。   自姚晴天回来,他们家厨房里火就没停过,卤鸡、卤猪蹄、卤大肠、卤猪肚,各种诱人的香味不断侵袭这东厢一纵人的味蕾。   如今,以毛兰花为首的毛家人又开始过上了没有肉吃的日子,这其中以毛兰花最惨,因为他们家鸡都没有了,别说吃肉杀鸡,连颗蛋都没得吃。   那院墙能隔断人的视线却是割不断这香味的传播,屋里毛兰花和赵蕊还能耐得住,毛婷婷却差点馋哭了。   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毛婷婷最近食量猛增。   这段时间门她和赵明相处得还可以,赵明基本上大小事都顺着她,甚至毛兰花这个姑姑兼婆婆的指使她干活也被赵明推掉了。   赵蕊就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般离她远远的,根本就没像头几天那样指望这个嫂子接替她手上的活计。   种种待遇导致毛婷婷没有认准自己的定位,毕竟她一直是到哪都吃的开,只要撒撒娇说两句好听的,那些人都会顺着她,无往不利。   所以毛婷婷闻到这越来越浓郁的香味,肚子造反开了,她也就毫不犹豫地起身往西厢来了。   万燕红看到都吃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姚晴天这段时间门不在这边,万燕红却是躲不掉。   她是每天都能看到毛婷婷和赵明腻歪的样子,青天白日的两人公然歪歪缠缠,到了夜里更是没有顾忌闹的动静大到隔着堂屋的万燕红捂着耳朵都逃脱不了荼毒的地步。   这两人和赵军和姚晴天相处时养眼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他们那纯粹叫辣眼睛,毛兰花都不顾脸面破口大骂这两人无所顾忌、寡廉鲜耻的事,可她呢愣是跟没事人一样。   不知道是真听不懂人家在拐弯抹角骂她没脸没皮还是本来确实就没脸没皮,听了也无所谓,反正总是天天出来晃悠膈应人。   毛婷婷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边四人中,赵军她不敢招惹,姚晴天和万燕红她也不愿意主动打招呼,便瞄上了赵磊。   作为赵家这一辈最小的赵磊,又因为父母重组家庭的身份,从小被教导要兄友弟恭,赵磊守礼惯了,不管毛婷婷这人有什么样的传闻,她是赵家赵明的媳妇,赵磊碰到也会喊一声嫂子。   毛婷婷却嗔怪道:“说了喊我婷婷就行了,我比磊哥你还小呢,喊嫂子听着都把我喊老了,我明明看着这么年轻。”   赵磊听了讪讪不做声,万燕红却是一脸恶心坏了的样子,她脸皮也薄,说不出刻薄的话,只是恶声恶气让赵磊去柴垛处拉些柴禾进来。   毛婷婷依然不受任何影响,看着灶台边上柴禾不少,还指责万燕红整天就知道指派磊哥做这做那的,一点不知道心疼人。   眼看着毛婷婷还打算教导万燕红一些训夫之术,万燕红都要暴动了,姚晴天走出来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怀孕了吗?看着月份不小的样子,我几个嫂子三个月头上好似也没这么大肚子。”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毛婷婷肚子并没有特别大,但是姚晴天一句话把在场的都镇住了。   万燕红只当毛婷婷好吃懒做最近长胖了,听姚晴天这样一问,真认真打量起毛婷婷的肚子,看着还真像怀孕了。   要知道这换亲事件闹开之前,赵明和姚晴天可是有婚约的,如果毛婷婷这肚子真有三个月,那说明赵明早早就和她勾搭成奸了。   万燕红心想,果然她没看走眼,换亲源头出在赵明和毛婷婷身上,赵军哥看着也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   毛婷婷此时也慌乱了,如今她怀孕的状态越来越明显了,她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赵明和他那个妈怀孕的事,所以最近她故意表现得食量很大,想着到时候糊弄过去,不想被姚晴天点破,说她如今这肚子比三个月孕妇肚子还大。   这怎么行,赵明要是信了还得了?   一时之间门,毛婷婷连她找过来的原因也忘了,胡乱丢下一句:“你看错了,别胡说八道!”就匆匆跑了。   万燕红此时早忘了先前的恶心和厌恶,还担心毛婷婷跑得那么快,别摔了,这孕妇摔了可不是小事。   最关键的是万燕红担心万一毛婷婷真在他们屋里摔了,回头会赖上他们。   好在毛婷婷虽然身形已经超标了,却是一个灵活的胖子,跑出去一点事没有。   姚晴天看把人吓走了,又开始心无旁骛地烹饪食材。   而此时,下湾村,姚家一大家子已经整装出发了。   姚成才最近拿肉的量趋于其他肉贩子一致,每天七八十斤,多的时候也就□□十,再没上过百了。   不过这个月也差不多把一辆自行车的钱挣回来了,所以老大夫妻心情其实还可以,当然像这种别人有喜事他们出钱凑热闹的事陈玉觉得还是少些为好。   姚家这次全家出动,兄弟三个都来过赵家了,妯娌中只有陈玉来过。   想着当初在这帮着小姑子同毛兰花那老迂婆争论的情景,陈玉真是为自己不值。   这才出嫁没多久,就让送礼,还不是干了什么正经事,盖个厨房都要送礼,以后生孩子、孩子满月、百日、周岁是不是都得敲娘家人一笔?   这样想着,陈玉觉得她作为老大真是太亏了,她生孩子的时候,小姑子可没有送一分钱的东西……   夏小雨也想到了这些问题,当然她的角度清奇了,夏小雨想着她要是再生个孩子,是不是也能办这样一场请客吃饭。   上湾村和下湾村说远也不是太远,说近两个村子里的人从不会主动串门玩耍。   夏小雨娘家在下湾村最南边的地方,也是离上湾村最近的住宅,可她也没来过上湾村。   夏小雨也没想到结亲时出了那种事,这亲事还是成了,她还能以娘家人的身份来到赵家。   这可还是赵明的家,夏小雨对毛婷婷这人还是挺好奇的,她走来一路还在想今天会不会在小姑子家中碰到这么个传奇人物。 第39章 赵明算计   想到毛婷婷,夏小雨难免又想起中秋前那次她在路上碰到赵军同他说的那几句话。   谁能想到当时看上去整一个被人愚弄成接盘侠的赵军内里如此狼子野心,会想到利用毛婷婷来场明争暗抢的戏码。   夏小雨也说不清当初她出于什么心思直接同赵军说那样的话,而费劲心思不顾世俗眼光也要把她们姚家小姑子抢到手,想必是非常稀罕她,就是不知道赵军会不会脑子坏了同小姑子说起她点拨过他的话。   其实说了,夏小雨也不怕,虽然当时她存了些给小姑子上眼药的心思,可谁能知道,总体来说她说那话更多的还是好心。   夏小雨和姚晴天年龄相仿,又是同村的姑娘,从小到大多少有些相比较的心思。   夏小雨爸妈三十几才得了她一个独苗苗,虽然夫妻俩体弱挣不来多少工分,却从没让她下过地,甚至家里的活都很少让她干。   原先,夏小雨对上姚晴天一直很有优越感的,她不用下地,姚晴天却从十二岁就开始挣工分,夏小雨养的白白嫩嫩的,姚晴天整天地里、山上到处窜,单皮肤就比她黑了几个度。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夏小雨处处充满优越感的人,让她遇到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在夏小雨父母暗暗给她寻摸对象时,他们看上的年轻小伙子家里却不约而同盯上了姚晴天,偏偏最后姚家还全部拒绝了,说她家闺女不急着嫁人。   好在夏家父母想到了还有一个姚成田,人是姚晴天亲哥哥,必定不会出现这种尴尬事。   夏家家贫,所以压根没想过一定要夏小雨招赘,而姚家当初可是村里少有的每个儿子都能分到砖瓦房的大户人家,姚成田长得还俊,可以说姚成田是当初夏家能找到条件最好的女婿了,起初夏家都不敢想,所以一开始夏小雨也是很满意的。   事情变化就发生在夏小雨刚生下孩子又有了工作之际,生孩子让夏小雨从身体到生活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身材走样,脸上长斑,肉眼可见地比姚晴天粗糙起来,这使得她心情很糟糕。   一度她还需要姚晴天照顾,人家整天精神奕奕地进进出出,孩子哭了闹了,夏小雨束手无策恨不得跟着一起哭闹,姚晴天却眉开眼笑地三两下就能收拾妥当,她甚至一气看护三个才满月的孩子都不带慌张的。   那段时间门连夏小雨爸妈都觉得自己女儿果然是比不上姚家闺女,言语间门多少带出些羡慕。   生活上一地鸡毛,这时一份体面清闲的工作猛然降落到夏小雨头上,她摇身一变成了小学老师,可以说是弯道超车甩开姚晴天很远了。   那段时间门夏小雨但凡想到当初因为姚晴天而拒绝她的那些男的就很解气了,可同样的这一上一下的落差,也让夏小雨再对着曾经看上去很好的对象姚成田就没法子心平气和。   夏小雨的日子起起伏伏,而姚晴天这个小姑子,一如既往风风火火、忙忙碌碌,偏偏她最后真相中了一门好亲事,总归是又把她比下去了。   在夏小雨看来,赵明这个对象可比姚成田好太多了,他差不多也能算是家中独子,以后赵家房屋都是他的,工作上又相当于夏小雨半个领导,所以夏小雨心中又有些微妙了。   而赵军这个赫赫有名的杀猪佬是赵家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他和赵明这对亲兄弟从小水火不容。   夏小雨甚至怀疑过是姚晴天在后面唆使赵明让毛家将毛婷婷嫁给赵军,这样赵军以后便被毛兰花捏在手心,怎么也不会和赵明过不去。   夏小雨有些暗搓搓的小心思,她不希望小姑子过得比她好。   她告诉赵军,是希望赵军去打听清楚,如果亲事黄了他自然更加记恨算计他的赵明甚至迁怒才进门的姚晴天。   没想到事情最后的走向是这样,夏小雨的心思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被杀猪佬抢了,夏小雨一度不知道她是该同情小姑子多一些还是幸灾乐祸多一些。   赵明,姚成田是没办法学习超越,可赵军一个杀猪佬,可以说完全是凭着苦力挣钱。   夏小雨从姚母那里拿到一百二十块钱后一直犹豫着到底是买自行车还是买手表,最近看了不止赵军能挣钱,姚成才也很容易就挣到钱了,姚成田怎么也比姚成才聪明些,所以她毫不犹豫决定将去买自行车。   有了自行车,姚成田不止能挣钱还能接送她,甚至中午给她送饭什么的。   夏小雨觉得姚晴天什么都比不上她,可唯独这厨艺,她还是挺佩服的,姚成田帮着姚晴天挣钱,想必她也不会吝啬每日多煮一份他们吃的饭菜。   农村砖瓦房都一个模子,不过是房间门数的差异,像赵军这么年纪轻轻就能有独门独院,在农村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姚家人到时,赵军家中已经有了几位族里人过来了,在堂屋坐着,磕着瓜子喝着茶,好不热闹。   娘家人到了,赵家人都热情周到地起身招呼。   夏小雨这个娘家三嫂子不打眼跟着坐下来后便开始打量四周,姚家也是刚分得家,他们得了一间门房和半间门堂屋,看着不错其实根本就没法子单独过自己的小日子,得靠着老人生活,不像小姑子这都独门独院了。   而这屋内,墙面都刷上了白灰,一看就是新房子住起来肯定更舒坦,夏小雨也不明白姚晴天矫情什么要在娘家住那么长时间门,不过因为她做得了一手好菜,夏小雨觉得如果她要继续回娘家住着也不是不能忍受。   姚晴天听着好像是她那便宜公公赵大强过来了,便打发赵军和赵磊出去,今天她可忍受不了赵大强来充当主人家。   反正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并且二嫂高兰妹此时也来厨房帮忙,不缺烧火洗菜的人了。   赵军本就气场强大,今年上半年赵大强跟在赵军后面混酒喝早就成了被赵军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赵军在场的场合如果他放任,赵大强就能高谈阔论吹牛唠嗑,赵军要是制止的话,赵大强就不说话光吃吃喝喝。   这会还没上菜开席,但是赵大强一看到赵军的神色就不怎么敢吱声了,坐在角落里和个客人一样喝茶嗑瓜子去了。   现在是真正农闲的时候,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说有笑热闹非常,不过等后面厨房传过来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大家心思渐渐就不在谈天说地上了,男性还勉强坐的住,女性亲属一个个打着去帮忙的由头往厨房去了。   在座的绝大多数还没有尝过赵军媳妇的厨艺,姚家人自然也不好夸自家闺女,所以终于到了赵大强有存在感的时候了,他可是去姚家吃过好几顿大餐,特别是中秋节那顿当真是念念不忘啊。   今日正好周末,赵明也在家。   赵军是昨天带着姚晴天回来的,带回来后就一直在屋里也没见人露过面。   在赵明的想象中,姚晴天应该是被赵军限制了活动,大概在房屋里终日洗面,对赵军肯定是惧怕和怨恨居多。   刚刚毛婷婷去西边,赵明心里隐隐有一丝意动,他就想让姚晴天看看嫁给他赵明日子能过得多滋润。   人最怕对比,姚晴天被赵军睡了,她或许因为名声认命了,可看到占了原本该属于她的身份地位的人活得如此滋润,她肯定会嫉恨。   赵明知道女人的嫉妒心之下能做出什么都是不可估量的,只要他好好利用,他就可以狠狠把赵军打压下去,一辈子翻不了身的那种。   可让他奇怪的是,毛婷婷没在那边闹起来喊他过去为她出头而是很快一脸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了。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赵明便打算亲自过来看看,不想一进来又听到他爸说中秋节的事。   中秋节,如今是赵明听到便恨得牙痒痒的日子。   赵军如今坐在人群中央一副人模人样,大家似乎都忘了他做过怎样恶毒的事。   赵明心中有气,对赵军对赵大强和所有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赵家人还有姚家人,他甚至气姚晴天,但凡姚晴天烈性一些,在事发那天早上哪怕闹上一闹他也能找个由头发难不至于需要如此忍气吞声。   赵明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大度些,他走过去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一脸无害像兄弟俩从来没发生过矛盾似的喊赵军大哥,因着赵军这是盖厨房院子请客还随了一份礼。   赵军也没伸手接,赵明笑了笑也没生气,将红封放在桌上,虽然已经没有空余的椅子让赵明坐下来他还是一点不显尴尬地站在那里同赵家族里人寒暄。   赵明甚至把话题引到姚成才头上,说他现在跟着赵军贩肉卖,是不是挣大钱了,明年他家大孩子该上小学了,到时候来找他,他还记得上次见那孩子发现他挺聪明的……   不得不说赵明这话还是说到许多赵家人心里去了,姚家是在赵军盖厨房时是出物出力了,可那挣钱的活计也的的确确是赵军给的。   赵家和赵军同辈的孩子有十七个,除了赵军和赵明其余可都是在地里刨食。   姚家的确跟着赵军挣大钱了,听说天天都能吃肉,一时之间门屋里安静了下来,除了空气中香味越来越勾人。   赵军笑了一下,把赵明给的礼钱推回去:“我看弟妹月份也不小的样子,该有三个月了吧,这钱你还是拿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什么?”赵明好像没明白赵军话里的意思。   等一个字一个字在脑子里过完,赵明只觉脑袋“哄”地一声炸开了。   “我媳妇娘家嫂子生了好几个孩子,一眼看出弟妹好似有了差不多三个月身孕,怎么,没带去赤脚医生那里看看?”   赵军再次提了毛婷婷身孕之事,赵明傻愣住了,别人却不会,开始小声交头接耳。   当然大多数人自然而然地认为毛婷婷肚子里的孩子是赵明的,三个月的话,也就是说赵明在和姚家闺女即将结婚的情况还同表妹勾搭在一起。   怪不得毛婷婷要联合赵军弄这么一出桃代李僵的戏码。   如此赵军做的也不算过分。   毛婷婷跟着算计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赵明这事做的不道德。   等赵明理智好容易回笼他又看到赵家和姚家人都对他指指点点,一时之间门脸上的神情变得扭曲,他拼命忍住才没咬碎一嘴牙齿。   “怕是看走眼了,婷婷不过是吃得比较好,心宽体胖了些。”   对此赵军不置可否,又同他看中的想带去屠宰场的几位堂兄弟聊起来。   赵明看没人搭理他,最终转身离开了,不过桌上那给出去的礼钱倒是留下来了。   赵军便收了,随意地和其余几份放在一起。   其实在五谷乡,一般同族人不送礼,因为又事他们要负责帮忙,但是不是有句话叫做礼多人不怪吗,人家主动给的,赵军自然就接了。   堂屋里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热闹场景,除了刚被赵明拉出来做靶子的姚成才和陈玉夫妇有些不自在,其余人心思已经不约而同转到即将上桌的酒席上了。   这真的是香得让人无心想其他的。   而此时厨房里一众妇人都在啧啧称奇,这新盖好的厨房本就敞亮,此时所有的锅和炉子都生了火,各自冒着各自的香味。   赵军这顿开锅饭可真是相当地不得了,鱼、肉、鸡、鸭、鹅一样不缺,边上还有卤好的猪大肠、猪肚、猪头肉、猪蹄。   在场的一个个露出没见过世面的夸张模样,等回过神便悄悄退出来,心照不宣地派人回去将一些没好意思不打算来的小媳妇、大姑娘都赶紧喊来,这一顿饭错过了,她们可能这辈子都吃不了这么好的席面了。   好在如今天气寒冷,姚晴天之前见识多了,准备的食材很充分,等赵军进来说屋里人越来越多,她在原有十道大荤的菜色上又加了几份热炒,等几道炖菜烧好后炉子空出来了,还重新蒸了俩蒸饭锅米饭。   万燕红此时是彻底没有打听毛婷婷肚子情况的心情了,早先厨房里只有她和姚晴天娘家嫂子三人在厨房时,万燕红被姚晴天要求着尝味道吃了好些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后,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姚晴天那双挥动锅铲的神奇的手了。   高兰妹比她强些,毕竟她之前吃过不少。   眼看着要开席了,高兰妹作为娘家客人被喊着去坐席,这下可把万燕红眼红得不行,今天这场合她只有忙碌的份,赵磊也一样,他要负责打托盘上菜。   一时之间门,万燕红觉得他们夫妻命好苦,就是当初住在堂屋都没此时感触来的深,好在姚晴天准备的量都很充足,说上桌后剩下的,她们忙好能谁便吃。 第40章 空前绝后   也不是特别正式的席面,安排席位不用太讲究,第一桌是赵家一些长辈,帮忙出力比较多的,第二桌是新媳妇娘家客人,其余剩下就看着随便坐,但是赵大强想抢位置的时候被赵军拦住了,他好歹算半个主人家,主人家便是招待方,顶多轮流几张桌上劝劝酒,照顾需要,没固定席位。   当然,赵军也一样,赵磊更是做苦力的,负责打托盘上菜,厨房和堂屋来回跑。   冬天寒冷,除了需要一直加热的菜色在各种炉子上放着,大多是做了头几道工序,制作成半成品放着,等即将上桌时大火快炒加工。   农村人普遍最喜欢的绝对是猪肉,所以这第一道上席的便是红烧肉,咸味,合着泡发的干香菇一起烧的。   条件再艰难的人家,但凡弄席面,这红烧肉必然是少不了的,不过是买的肉少便多放点香菇,买的肉多便少放些。   姚晴天烧的这碗红烧肉肉和香菇比例是六比四,清浅的酱色肉中夹杂着一朵朵小巧的黑色香菇伞,单这外观看上去是还是相当不错的。   不过没进厨房看到赵军这次席面备菜规格的大多数人看到这第一道菜,心里多少有一些些失望,他们想着按赵军杀猪佬的身份,这红烧肉怎么得也是全肉,不掺杂香菇之类的。   要知道但凡年长一点吃的席面次数多的人都知道,这农村人的席面第一道菜往往是最好的一道。   这道都不是全肉,后面就只会更次,在他们概念中没有味道好不好吃一说,只看肉的量多不多。   脸上神色倒是不显,不管怎样都是肉,大家纷纷举着筷子嘴上相互谦让两句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快速动起来,要知道这碗的大小在那里摆着,动作快的能抢到两三块,动作慢的可能就一块的量。   现在条件好了一些,奢侈一点的人家月月都能吃一次肉,一个月前这群人因着赵军的婚事狠狠开了一次荤,个别几个还幸运地分到了赵军拿回来的卤鹅,不过因为一人就吃到一两块肉,那味觉显得不真实,在他们看来肉不管怎么烧,都是最好吃的东西,今天却发现原来以为最好吃的东西还可以更好吃。   同样是肉烧香菇,哪怕面上飘了一层清澈见底的猪油,那肉却是一点不腻,香且嫩,香菇更是个个饱满圆润,轻轻一咬,满嘴鲜香的汤汁。   几乎是上桌眨眼间碗就空了,只剩一小滩清油在碗底。   肉一瞬间没有了,大家有些反应不过来地举着筷子失魂落魄地看着空空的碗,这时赵磊出现了。   只见他手上端着的大红托盘里,四碗堆得冒尖的酱色菜,缓慢但是稳定地走过来。   等走近,大家不敢置信看着那大块的似乎是肉,单纯的红烧肉。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豆腐之类的看着像肉却不可能是真的肉,可等那碗被端放到桌面,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蔓延到鼻腔,所有人都不再去思考这到底是不是肉,而是第一时间举起筷子去夹,当筷子碰到那软弹地块状物体时,大家无比确定,这就是肉。   满满的碗中只有红烧肉。还是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的红烧肉才会如此又软又Q弹,一时往回夹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这可是满满一碗不掺杂任何东西的单纯的红烧肉。   等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那香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口内瞬间生津,当真是肥而不腻,软糯Q弹,让一些久经风霜满脸皱褶的老人都差点落泪了。   吃完第一块,大家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动作,可能是因为那碗里的肉堆得实在是太满,不担心下手慢一点就没有了,可以除了吃还能看一看,这是难得的体验。   香甜的浓油赤酱下是带着三分剔透的肉皮,他们已经尝到味道了,Q弹中带着三分韧劲,正好中和了肥肉层的软嫩,仅仅是看着便口齿生津。   这碗肉上桌时堆得非常满,满到再多一块就能掉出来的地步,所以虽然块状比较大,一人几筷子夹下去碗底还剩一些,这时第三碗菜来了。   尽管第一碗肉刚上桌时大家有那么点失望,等这两碗肉吃下去,所有人已经觉得这顿席面值当了,哪怕后面都是素菜就凭这两碗让人再三回味的红烧肉,也算得上是他们所吃过的席面最上档次的了。   所以对第三道菜他们有些怠慢了,砸吧着嘴,眼光还留在第二碗红烧肉那碗底的汤汁上。   可第三道菜很明显是有备而来,那霸道的香味拉扯着人们的嗅觉进而牵动他们的视觉。   等视线转移过来,先是发现又是一碗全荤的菜,眼不自觉睁大了一分。   再有那年长的发出疑问:“这是鹅?”   赵军正好到边上劝酒,听见便答道:“铁锅炖大鹅。伯爷一定要尝尝,我媳妇说所有菜色中,她烧大鹅是最拿手的,想来味道不会差。”   在座的听了这话哪里还犹豫,纷纷举起筷子。   在场的还真有个别吃过红烧鹅,自家养的,又不好卖,便杀来吃了,结果发现这大鹅不容易炖烂,味道还很腥,远不如鸡好吃。   所以开始发现这第三道菜是烧鹅时,大家有些犹豫,毕竟刚刚已经吃了那么美味的红烧肉,此时也不是那么馋。   可听赵军的意思,这铁锅炖大鹅是他媳妇的拿手菜,那还犹豫什么?   何况那霸道的香味也不允许他们犹豫。   相比前面没什么调料的红烧肉,这大鹅很明显就丰富了些,姚晴天还适当放了少许辣,刚刚起锅就端上桌了,此时热腾腾的香气还在往鼻孔里面钻,看外观,色泽也是相当漂亮金黄诱人。   有那手快的夹起一块半淹在浓郁汤汁中的肉,往那嘴里一放,一口咬下当真是满嘴咸香。   “赵军说得半点不错,这鸡鸭鹅中还得是鹅肉第一,块大,味美,汤鲜,过瘾!”   说着又去夹那第二块,也开始有闲心去慢慢品尝,只觉咬下去的每一口都能感受那丰盈汤汁的鲜美,大块的鹅肉更是香嫩紧实、软烂入味。   能吃到如此美味,当真是不枉此生。   这会大伙也终于想起来喝酒了,赵军给几位长辈逐一珍酒,南方人喜欢喝度数高的白酒,用的是小酒盅,这一口闷的小盅酒和大块鹅肉也一样是绝配啊。   一道道菜端上来,一个个空碗撤下去,每次大家以为到顶点了到极致了,赵军媳妇就会用新的菜色告诉你,她手下的菜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在场的从几岁到八十几岁的都有,赵军家这顿席面让绝大多数人人生第一次吃肉吃到撑的地步。   酒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姚晴天还让上了一道甜汤,甜汤中特地多放了些苹果片和干山楂片,焦山楂除了开胃更重要的作用是消食,特别是能消肉食。   上个月赵军结婚那两天大家也吃的很尽兴,但那仅限于量大肉多,而今天不仅仅是量的问题,更是质的飞跃,酒席上每一道菜,哪怕是半荤半素的快炒的问道也能吊打以前吃过的那些鱼和肉了。   每一位赵家的人也终于对姚晴天,赵军的这个新媳妇有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如此出神入化的手艺怪不得赵军费劲心思要抢到手,也不怪他多方面扶持岳家。   这哪里是抢个媳妇回来,简直是抢到了兴旺发家的隗宝,你想赵军在镇上有人脉有物资,他媳妇又有如此好的手艺,但凡他们开个饭馆什么的,那还不是门槛都要被人踏破、财源滚滚来?   赵军娶了人家如此出色能发家致富的闺女,提携扶持下娘家人不是应该的吗?要知道这闺女以后挣得少说能抵几个男子的总和了。   一时之间,大家又想起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赵明。   要不是他立场不坚定地和表妹不清不楚混在一起,导致赵军和他那表妹联手换了这门亲事,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就该是他赵明了。   赵明虽然不像赵军那样早早在镇上站稳了脚跟,可他好歹也是有可能调到镇上学校去教学的,或许比赵军晚几年,总归是比他们这些人有更大概率成为城里人。   民以食为天,城里人不像农村人有那么多时间种菜、做饭,所以城里有各种饭店,赵军媳妇这手艺绝对领先绝大部分饭店厨师了。   此时被大家可怜惋惜的赵明正在房里,满脸阴翳地盯着被西边香味馋的受不住回来便翻箱倒柜扒拉出一些糕点坐在桌边没什么形象地吃着。   桌子挡着,并且冬天穿的大棉袄臃肿,看不出毛婷婷肚子是否凸出,可赵明最近几乎天天跟毛婷婷厮混,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只为了发|泄心中的郁气和燥虐,并没有太注意毛婷婷的身体变化,只记得那身材还算消魂,很容易让他沉溺放|纵,如今想起来,最近毛婷婷的腰的确粗了一些。   赵明偏瘦,而他这表妹本就偏胖,加上最近他放任之下,对方吃得比较多,赵明原只当她是发胖了。   此时,赵明猛然想起,似乎女性一个月会来一次的月事,毛婷婷并没有过什么响动,因为这一个月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   赵明摇摇头,想着毛婷婷或许是真怀上身孕了,但是也有可能是刚怀上,毕竟他们同房也有一个月了。   或许姚家那几个嫂子真看出来了,毕竟人家生孩子多,有经验。   赵军自然是见不得他好,所以故意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出那样惹人误会的话,一者抹黑他的名声,二者可能引起他的误会和怒气,这些误会和怒气但凡冲月份还浅的毛婷婷发出去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无法挽回的伤害一旦造成,赵军自然不会觉得内疚,反而赵军可能会很高兴又算计到他,到时候就是亲着痛仇者快了。   不管毛婷婷是什么样的人,赵明认下她又处于什么样的心思,如果她真怀了自己的孩子,赵明想他大概会为了孩子重新考虑一些算计赵军的事。   “下午,我带你去陈医生家,让他瞧瞧你是不是怀孕了。”   赵明说话一如既往温和轻柔,可这一次让毛婷婷有些头皮发麻。   “不用了,我看过了,我找……马婶看过了,说我是有身孕了……一个月,一个月身孕。”   马婶是前湾村的接生婆。   赵明听了脸色表情看不出变化,不过说出口的话却少有的强硬:“还是找医生看过稳妥一些,下午就去,听话。”   最后两个字让毛婷婷听得浑身一震,表哥和以前一样似乎又不一样,她渐渐变得不敢反驳他的话。   “好吧,我听你的。”此时毛婷婷只有祈祷,祈祷医生看不出她怀了几个月身孕。   还有就是,毛婷婷觉得她也是有可能本来就只怀了一个月。 第41章 事发   距离那场婚礼已经过去一个月,毛兰花不接受也慢慢接受了,赵军和姚晴天几乎不在上湾村出现,可惜还没等她心里好过几天,唯一的儿子和那糟心的儿媳妇让她气得恨不得七窍冒烟。   可再气,毛兰花还是分得清亲疏远近,赵军带着他媳妇回来了,毛兰花也就顾不上同亲儿子儿媳怄气了。   赵军已经霸占了家中的大半房屋,对外人家只当他们这个家是赵军当家了,毛兰花算计了二十多年哪里愿意如此轻易地拱手相让。   她养的鸡在她回娘家住的那几天被吃得一只不剩,猪肉又买不到,毛兰花狠下心拿钱早早到江边坝上从打鱼人手里买了两条大鲢鱼,一条都有五六斤。   半路碰到挑担子卖豆腐的还喊来家中打了两块豆腐,隔壁今天请客,看昨天的样子,必定是大手大脚地煮起了大鱼大肉,毛兰花实在不想看曾经的侄女如今的儿媳妇一脸没吃过肉的谗样,所以她决定今天中午烧鱼吃。   赵蕊的确好久没见荤腥了,这两天更是被隔壁的各种香味馋得偷偷躲起来哭,所以等一大盆的鲢鱼烧豆腐端上桌,她高兴地举起筷子,哪怕那鱼肉吃到嘴里一股子腥味她也停不住筷子。   不想被毛兰花用筷子打开了她的手,然后一大块的鱼头夹到她碗里,盖得严严实实。   “吃鱼头,鱼头好吃还补脑!”   赵蕊瘪了瘪嘴,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她刚瞄好的带鱼肚子的大段被她妈夹到她哥碗里。   接着毛兰花又夹了带鱼鳍的鱼尾段到毛婷婷碗里,原先毛婷婷仅仅是毛兰花侄女时,她的确会比较照顾她,等毛婷婷成了儿媳,毛兰花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无奈儿子总护着,她要是不给她夹鱼尾,说不得刚夹给儿子的好鱼肉便被他送到儿媳妇碗里。   不过或许是受隔壁热闹翻天的情况影响,哪怕今天烧鱼了,这边饭桌上的气氛依然很沉闷。   平常一张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毛婷婷也闷不吭声扒着饭,赵明甚至冷着一张脸,只有赵蕊脸上有点愉悦的神情,可这愉悦的神情在她扒开鱼头看到鱼鳃没去掉时彻底消失了。   而像是打配合似的,坐在边上的毛婷婷直接吐了。   不知道算不算孕吐,反正这是毛婷婷第一次吐。   见了这情景毛兰花起先有些生气,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露出了笑脸,可这笑意还未展现多久就又慢慢凝固了。   而赵明的脸色是彻底黑了。   毛兰花几个人的这顿中饭最后在食不知味中结束了,毛兰花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说什么打发赵蕊去厨房洗锅刷碗,她上前湾村去了。   等西边散席人陆续离开后,赵明找了个没人的空挡带着毛婷婷出门了。   上湾村的赤脚医生是一位六十多的老人,十来岁就跟着他爷爷采药学习号脉,这附近几个村子村民有些头疼脑热都是来这里那点药吃。   不过他住得比较偏僻,又早早没了老伴,儿子也分家令居,整日得空也是抱着本厚厚的医书研究,所以村里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他从不关注自然知道得不多。   此时他才松开号脉的手便道毛婷婷是有孕了,然后隐晦提了句有孕在身要减少同房次数,虽说从脉象上看胎儿还算稳建,可到底不可太大意。   赵明还没吱声,毛婷婷就一个劲说知道了,还说以后一定注意。   说着毛婷婷就起身想拉赵明离开,不想赵明站着没动。   赵明揣在衣兜里的手指动了动,看着医生问道:“她这身孕有几个月了?”   医生一边收号脉枕一边说:“三个月是有了,所以已经算是度过了不稳定期,从脉象上看母子都挺强壮的,不过还是不建议太过剧烈的房事,母体营养还可以,当然如果条件允许,补一补自然还是有好处的。”   不待赵明说话,毛婷婷大呼不可能。   “我只是吃得多长得胖些,我这顶多就一个月身孕。”   医生听了皱了皱眉头解释道:   “这月份不是看胖不胖来判定的,有的人显怀早有的晚,我们医生看脉象,如果是一个月,除了月经停了,脉相和常人没太大差别,就是滑而缓和,就是有差异也是非常轻微,一般很难号出来。但是随着月龄越来越大,脉象会越来越滑利,在我们医生来说就是数脉,数脉就是比正常脉象跳的快,你那脉象在一呼一吸之间跳了有七八次,很明显是三个月龄了。   一般这个月龄胎儿长得快,母体会有所亏损气血跟不上,容易出现散脉,不过从你脉象上看,这一情况还算好,稍加注意就行了。”   毛婷婷还想辩解两句,便被赵明打断了,他匆匆丢下句谢谢然后转身拽着毛婷婷就走。   医生在后面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这诊金可是还没给。   赵明他们家搬来上湾村没多久,但是医生也知道这家人,他们家记账的话很难把账要回来,所以医生一般让现场结清,这明明不要多少钱,何况是喜事怎么能不给钱?   医生眼看着人走远,无奈地拿出账本记下这笔账。   赵明虽然偏瘦可到底是男子,力气有优势能压制住毛婷婷的挣扎,大手紧紧掐着毛婷婷的手腕,生拉硬拽地拖拉着毛婷婷前行,毛婷婷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毛婷婷第一次碰到这么粗鲁野蛮的对待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想着自己怎么也是赵明亲表妹,再说最近他们夫妻如胶似漆的,赵明和先前那些喜欢她的男人差不多对她也很体贴、疼爱,毛婷婷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温言好生劝慰两句,就翻篇了。   不想赵明完全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拽回家拉到房里,“嘭”地一声关上门,毛婷婷此时才发现赵军脸黑如墨水,一双眼睛异常阴沉,像要吃人似的。   毛婷婷终于感觉到害怕了,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就被赵明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床上。   毛婷婷只觉耳朵发出轰鸣的声音,她怎么也没想到赵明居然敢打她,等感受到疼痛时,房间里传出毛婷婷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赵明听着这哭嚎声,脸色一变,想着隔壁的赵军一行,赶紧上前伸手紧紧捂着毛婷婷的嘴,不让她继续发出哭声。   毛婷婷长这么大从没吃过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害怕,拽不开赵明的手就张嘴去咬,赵明不妨被咬出血,也痛呼出声。   毛兰花去前湾村没找到她堂哥和嫂子,家里大门也锁上了,她想了想便又回来了。   不想才到家就听到后面房里传出这么大动静,这动静和以往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不同,想着毛婷婷如今该是有孕再身,毛兰花也顾不得其他跑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可毛兰花敲了半天门,赵明终于来开了却堵在在门口不让她进去,冷冷几句话打发了人又把门关上了。   被赵明警告了,毛婷婷如今也不敢嚎了,坐在架子床最里面的角落处,恐惧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赵明。   “我……我要回家,……回娘家住。”   赵明此时理智慢慢回笼,事已至此总归是要解决,报复赵军可以往后挪,这女人要先解决掉,他的人生绝不能毁在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   “我可以不管你肚子里那野种是谁的,过两天我去给你找副药来,等你回娘家处理干净了,到时候我还接你回来。”   “你什么意思?什么野种,你想让我打掉孩子?”毛婷婷立马想起那年血淋淋的场景和痛得死去活来的经历,打死她都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毛婷婷壮着胆子挪过来拉着赵明的手说:“那医生胡乱说的,我这身孕明明就只有一个月,我上个月还来过月事的,我发誓!”   见赵明不为所动,毛婷婷还是不放弃挣扎道,她一直记得赵军当初说的话,想了想便说:“这孩子真的是你的……你要是真不愿意这么早就有孩子,生下来抱给你外婆养,说不定是个男孩子,你妈,你外公外婆肯定都会很高兴。”   其实,原本赵明对毛兰花还算孝顺,毛兰花苦心算计二十多年不都是为了他吗,所以当初他因为毛兰花的关系认下了毛婷婷这个媳妇,可也是因为那件事,因为毛兰花求着他委曲求全,赵明对毛兰花有了隔阂,这隔阂一旦产生就很难磨灭的。   此时赵明听了毛婷婷的话完全不为所动,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怎么说都会是他赵明的耻辱,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污点存在。   “你有没有想过你生的也有可能是个女孩子。”   毛婷婷听了毫不犹豫地说:“女孩子也能抱养的,有许多夫妻想生生不了,要是女孩子就送给要孩子的人家,这样也是做了件好事不是吗?”   赵明听了似乎一脸认同:“你说的也对。”   说着坐下来,轻抚着毛婷婷的脸道:“刚才是我犯糊涂了,我也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嫉妒心作祟,没伤到你吧?”   毛婷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赵明,刚才他的确打疼自己了,但是如他说的也能理解,毛婷婷从来不缺少年轻小伙子为她争风吃醋。   “放心吧,我嫁给你后和那些男人再没有联系过了,只要你对我好,我不会搭理他们的。”毕竟表哥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一名老师,她作为学生师娘还是很注重名声的。   那些男人?所以这女人怕是连肚子里野种是谁的都搞不清吧?   在毛婷婷看不见的地方赵明手上青筋直蹦,他原只当这女人水性杨花,原来远不止如此,她简直是人尽可夫。   “医生说怀孕了需要补一补,你先睡一觉,我去给你抓一些补身子的药回来。”   赵明说完便起身了,不等毛婷婷有什么反应,他便出了房门,还找来一把锁将房门锁了起来。   收好钥匙,赵明便匆匆出门了,他要去抓药。   不想一出门便看到赵军和他身边的姚晴天,他们在笑,笑得异常刺眼。   赵军和姚晴天两人此时其实是打着送姚家人的幌子出来散步兼消食的,农村人一年忙到头哪有散步消食的习惯,他们要是出来走一圈,碰到的人都要问上一问他们在做什么。   两人不顾阻挠将一纵人送到下湾村村口,然后他们绕道到人迹稀罕的小路上晃悠悠往回走。   一回到家就见到赵明,姚晴天只觉得晦气。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人还上前喊了赵军一声哥,明明上辈子他一直叫赵军的,语气还多有不屑。   然后姚晴天居然看见此人对着她的方向喊了一声嫂子,果然是会演戏的人,那眼中依稀能看出一往情深和深沉的痛苦。   姚晴天差点给恶心吐了。   赵军轻轻拍了拍媳妇的背,看向赵明道:   “还没恭喜你要当爹了!”   “我们俩同一天结婚,到底是你脚步更快一些,这样早就传出喜讯,你妈听该是很高兴吧,毕竟这是你们毛家这一代第一个孩子。”   赵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崩裂了。   “还做不得准,毕竟日子还很浅,医生说不太稳定,最好是补一补,我正准不去给抓些补药,要不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赵军听了有些怀疑地看向赵明,直看得赵明扛不住跑了。   姚晴天有些怀疑地看着像身后有饿狼追赶似的跑得脚不沾地的赵明,问赵军道:“他这是准备喜当爹还是真以为自己当爹了?”   “大概都不是,村里有几个孕妇会特地抓补药补身子?何况是毛婷婷那副样子。”   怕是此药非彼药。   姚晴天很快就听懂了赵军话里的意思,按说毛婷婷肚子里的孩子跟她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最起码毛婷婷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赵明想弄掉那孩子的话,也不该弄副药打掉,那会出人命的。   赵军想了想道:“我去赵年家看看。”   赵年的妈和毛婷婷妈是拐着几道弯的表姐妹,虽然血缘关系远了,平常偶尔还是有走动的,赵军也不想做什么,就传几句话,至于后续发展就全凭造化了。   要他说,毛婷婷那孩子还是留着比较好。   赵明拿药自然不会再去找先前给毛婷婷号过脉的医生,他也是无意中听办公室老师说起,知道前湾村有个婆子家里祖上是行医的,医术虽然没有传承下来,却留了几位药方子,那婆子家全靠着这药方子糊口,其中就有给妇人垛胎用的方子。   赵明连猜带蒙找到了那婆子家,花了五块钱买了一副药回来,他也不去麻烦毛兰花给他煎,自己跑到厨房直接烧大灶煮了。   冬天天黑得早,赵明在家中煮晚饭之前煎好了药,亲自端着回房了。   原本他想让毛婷婷回她娘家喝这药,可看样子她居然打算留下那个野种,赵明便顾不得后续问题了,准备趁着知道的人还不多速战速决将这野种灭了。   毛婷婷真的在睡觉,睡得还很香甜,赵明端着药看了一会,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人长得也不差,怎么就蠢笨到如此地步。   不过,蠢有蠢的好处。   赵明将药放在床头柜上,温柔地喊醒沉睡的人,还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准备亲手喂她喝下这“补药”。   赵明难得如此小意温柔,起先毛婷婷还是挺受用的,可当她闻到那药味,居然是她到死都忘不了的那股苦涩到让人作呕的味道。   这味道的药,毛婷婷三年前喝过,喝完她差点就死了,那下生不停流出的鲜血和让人痛不欲生的腹痛,让毛婷婷永生不忘。   一种求生的本能让毛婷婷想都不想地直接打翻了面前的药。   陶瓷碗摔在土面地上翻滚了几圈并没有摔破,但是药全撒了。   赵明绷不住了,将人猛摔回床上,吼道:“你疯了?我辛辛苦苦为你熬得药。”   毛婷婷好容易坐稳,回吼道:“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垛胎吗?”   赵明听了情绪稳定了下来,冷冰冰说道:“既然你知道就给我乖乖喝下去,相信我,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说着赵明准备再去倒一碗来,毛婷婷哪里允许,她站起来去拉赵明的衣服准备跟他理论一番,不想赵明真的发疯了,他将毛婷婷按在床上一顿揍。   直揍到毛婷婷没力气哭嚎了才松开人,去厨房重新端药。   毛婷婷后面不再哭嚎并不是她被打得快断气了,而是她学乖了,等赵明一走她便从床上爬起来,可是门又被赵明锁上了,毛婷婷张望了一周扛起房里的板凳朝门砸去。   这么大的动静,不说毛兰花赵蕊母女,就是西厢屋里几个人都惊动了,万燕红是个爱看热闹的,第一个跑了出去,还不忘大声喊赵磊。   赵军便带着姚晴天跟在后头也出来了。   两人看到不远处还有几个身影急冲冲往这赶,应该是毛婷婷的父母听说此事赶过来了。   此时大家关心的中心,毛婷婷终于砸破了房门,披头散发、鼻青脸肿从屋里跑了出来。   毛婷婷父母一到便听到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赵明要打死她的事,再看他们上午还好好的女儿如今惨不忍睹的模样,原先对赵明还有几分愧疚,这下撕了赵明的心都有。   毛婷婷看到父母来了,哭嚎得更厉害了,她也知道不好说身孕月份的问题,只是哭诉赵明打她这个事实。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听到声音围过来了,大家很快就都知道做老师的赵明爱打人,打的还是有孕在身的媳妇。   姚晴天惊奇地发现这事和上辈子多少有些相似,不过这次毛婷婷成了货真价实的受害者,而施暴者成了赵明。   上辈子赵军就被毛婷婷很长一段时间造谣过家暴,这辈子毛婷婷是真的结结实实挨打了,不看脸上肿的脖子青的看着都触目惊心。   所以这人啊是不能随便造谣冤枉人的,否则说不定哪天就应验了。   不过这做老师的打媳妇和做杀猪佬的打媳妇,想来待遇会很不一样,毕竟杀猪佬被后娘传得名声那么差,人们对他打媳妇这事接受能力特别强。   赵明可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打的还是怀孕的媳妇。   姚晴天捅了捅看戏看得很认真的赵军,赵军很快低下头来,姚晴天便对着他耳朵小声问道:“这事传到学校去,会不会影响赵明的教书资格?”   赵军也在想这个问题,他的结论是摇了摇头:   “赵明惯是能屈能伸,他一旦发现有这苗头会迅速采取措施补救的。”   毛婷婷的脑回路不能以常人度之,别看她现在被打得凄惨哭得厉害,赵明真想哄还是能哄回去的。   “不过这是一个思路,毛婷婷的知己很多,总有看不过去挺身而出的。”   就是没有赵军也打算给她制造两个出来。   最后毛婷婷被毛家父母带回前湾村去了,赵明始终龟缩在屋里没出来。 第42章 薛家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毛婷婷父母虽然看到女儿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没有冲进去把赵明揪出来打,而是一声不吭将毛婷婷带走了。   被打的苦主离开后, 围在赵家附近看热闹的人也就渐渐散了, 除了个别赵姓人并不是所有人知道毛婷婷此时怀有身孕,自然也不清楚一向温和知理的赵老师为何会突然打媳妇。   不过大家都知道赵老师家隔壁赵军家中午才热热闹闹的请客, 听说那饭菜丰盛到能和城里大饭店几十块钱一桌的酒席相媲美,味道更是没得话讲,毕竟那香味是所有人都能闻得到的。   赵明和赵军这对兄弟的传闻就更是被传的沸沸扬扬, 所以这会毛婷婷被赵明打了,有些人就猜测是因为和隔壁赵军媳妇比起来, 毛婷婷好吃懒做一无是处,人比人气死人, 赵明气不过就上手打她。   也有听过毛婷婷一些传闻的说这毛婷婷在前湾村勾搭人不够如今嫁到上湾村开始在这边勾搭男人, 这媳妇不检点就怪不得平常性子好的赵明动手打人了。   这一传闻传到前湾村更是被衍生出许多版本,甚至有知道毛婷婷被毛家带回前湾村还上门劝说。   好容易嫁出去了,他们还没高兴几天, 可别这么快又回来祸害村里人了。   毛婷婷父母听了气得要死却得忍着不能反驳, 毕竟他们也是看女儿好不容易嫁出门了, 风声渐消, 最近正在给儿子毛鹏飞寻摸相看对象呢。   就在昨天, 毛鹏飞还顺利地相看了一户人家的闺女, 毛荣兴(毛婷婷爸爸)夫妇还想着打铁趁热争取在年前年后定下来,明年将儿媳妇娶进门, 不想女儿如此不争气。   看着毛婷婷那样子, 毛荣兴夫妇是又心疼又气, 一家人坐在桌子边都没人开口说话, 这时毛兰花摸黑上门来解释赔罪了。   毛兰花如今明白了侄女很明显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才急忙急慌要嫁人,这当初要是按照她说的成功嫁给了赵军这个继子,她毛兰花说不定会对这个侄女比对女儿还好,可她怎么这么好赖不分,居然联合狼子野心的继子坑害自家人。   毛兰花明白过来的时候真的是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这甚至比当初知道侄女和继子联合掉包婚事来的打击大,明明她有机会让继子的日子鸡飞狗跳的,现在却是她的儿子来承受这些。   可毛兰花还得爬起来连夜跑回娘家将这事圆回去,要是不来她就彻底没有娘家了。   她觉得这事赵明做得没错,甚至心里受大委屈了,试问哪个男的碰到这种事还能心平气和?   毛家现在也对毛婷婷是一个头两个大,除了毛婷婷父母见了她一身一脸的伤有些心疼外,其他人都只想着怎么解决这事让其影响最小。   所以毛兰花到后并没有受到什么苛责,不过在毛家呆了一会又出来了,乘着夜色回上湾村将赵明带了来。   事情过去几个小时了,赵明也想清楚了一些,他的确太冲动了,反正他也不可能和毛婷婷过一辈子,这孩子她生不生的他大可不必如此在意,只要到时候说孩子是早产就行了,真有什么流言就大人小孩一起扔回毛家就是了。   赵明和毛家之间到底还有一层割舍不掉的血脉亲情,又不是生死仇敌,他也不想弄得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毛兰花回来说让赵明过去商量这事,不能让外人看着两家笑话,好歹拿个妥当的章程出来,赵明收拾收拾也就来了。   毛荣兴夫妇的意思是,他们将毛婷婷带到镇上正规医院将孩子打掉,而后赵明将毛婷婷带回去,他们俩虽说摆了酒席可一直没有打结婚证,当初那场婚礼现在也没有追究谁是谁非的必要,两人以后就做表面夫妻,私下里还和表兄妹相处着,等过两年毛鹏娶上媳妇再让毛婷婷归家。   不管怎么说,毛荣兴夫妇当初为了让赵明认下这个媳妇可是免去了他们家好几百的欠债,这才过去一个月时间,赵明连手都动起来了,毛婷婷是理亏可赵明也不是完全无辜的。   所以最后如果有这事的流言蜚语传出来,赵明就认下是他喝了点酒犯糊涂打人,不是什么毛婷婷嫁到上湾村也不守妇道。   毛婷婷一向敢作敢当,她嫁到上湾村后也的确改了那些毛病一直规规矩矩的,不应该揪着那些旧事不放。   赵明和毛兰花离开毛家后,吴芬来到毛婷婷的房间,告诉她家里的决定,说明天带她去镇上的正规医院做人柳。   起先毛婷婷还是闹着不去,可吴芬告诉毛婷婷道:“你以为做人柳痛,可你不知道,女子生产才是最痛的,甚至有可能痛三天三夜。”   当初吴芬生这个女儿就痛了三天三夜,痛得她死去活来才得了这么个闺女,所以才从小娇惯纵容她,养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不明是非对错。   “怕死?居不知生产对于女人而言才真正是过鬼门关。”   几句话把女儿吓愣了,吴芬又不忍,说这次去正规医院不会出现那些情况,让她以后一定要乖些,不能再胡作非为了。   吴芬心里还是想女儿和赵明过下去的,今天那样说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赵明明显在气头上,对女儿有抵触心里,她不那样说,赵明说不得养成惯性遇到什么不顺的事都打她女儿出气,所以她让他们先回到表兄妹的立场上,最起码赵明对表妹是不敢随意动手的。   再有,既然是表兄妹了,他们也就做回堂舅、舅母,赵明也该对他们恢复恭恭敬敬的态度。   毛婷婷被毛家人带走后,姚晴天便把这些人抛之脑后了,如今她只关心赵军以及吃吃喝喝的事,旁的任何事都不值当她费太多心神。   倒是赵军在背后悄悄关注着事情的发展,也让赵老师爱喝酒爱打媳妇的名声传得更广泛些,虽然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大的影响,不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不急,慢慢来。   进入腊月天气越发寒冷,好在今年雨雪天少,除了霜冻严重,其他还能克服,赵军依然每天往返镇上和村里。   这个月是赵军最繁忙辛苦的一个月,本子上记下了许多人家排队杀猪的行程,除了腊月二十九赵军空下来了,基本是一天不落,甚至大多是一天两家。   每天凌晨两点起床,去屠宰场杀猪卖肉,顺带着将姚晴天制作的一点卤肉卖了,然后赶回村里给人杀猪。   卤肉铺的常客最近像是开盲盒似的每天往这边来看看,因为每天的卤味的品种都不一样,一样的只是量,日复一日的少得可怜,碰到特别喜欢的就不要犹豫上手抢了再说,因为不管是卤猪大肠还是卤猪耳朵、猪口条等等几乎都是在开门一瞬间就没有。   其实最近的这些卤味绝大多数是不花成本的,赵军每日都要给一两户人家杀猪,往年他会拿两三斤猪肉作为报酬,当然还要吃一顿杀猪饭,如今他忙得脚不沾地,有了媳妇也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基本上是杀好猪分好肉就离开。   因着腊月杀猪的基本上是为了腌制腊肉过年,所以也不会一小块一小块地卖,大多是切分成几大块,亲近的人家分一分就行了。   节省了不少时间,但是活其实没少干什么,因为赵军不吃杀猪饭,所以报酬给的只会比原来多,他也不单一拿猪肉了,姚晴天想卤什么他便找人要什么,如果是猪大肠或是猪头比较重的,赵军会适当补一点钱,双方都满意,皆大欢喜。   如此才有镇上卤肉店像开盲盒似的,每天都不一样,并且每天都是新品。   赵家已经有三个年轻人给赵军带到镇上屠宰场干活了,正好这段时间是农闲时节在村里什么事没有,去镇上虽说得半夜起床出发,各方面都很辛苦,可多少多了点进项,家里吃肉也方便便宜些,最主要的是以后可以像赵军那样给村里人杀猪,自己也可以卖肉了,不看下湾村的姚成才干一个月歇一个月依然挣老不少钱了。   姚成才和姚成田最近都有些郁闷。   姚家家分了,分得干净彻底,姚成军都已经在窑厂上班了,分家之初老大和老三还以为虽然老二看似得了便宜,却不可能有他们俩出息,毕竟窑厂工资是死的,并且其实并不高,姚成才卖一个月肉便能挣窑厂大半年工资,可不想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卖肉越来越辛苦不说,最要命的是自从进了腊月,卖肉的活一下就停了。   起先是姚成才发现大家拿肉的量越来越少,再过过来屠宰场背肉的人也越来越少,一打听才知道全年卖肉挣得最多的便是冬月一个月,进入腊月了,差不多就可以歇歇了,因为许多人家开始杀年猪。   正月就更不消说了,家家户户都有腊肉,就算腊肉吃完了也一时半会不会馋肉,得一直等到春耕过后才能恢复一些营生。   姚成才再三仔细打听了解了才知道他冬月挣了二百一,推算到全年,他一年能挣三百就很不错了。   这样一算和姚成军窑厂的收入差不多,前后落差太大,他一时没法子接受。   何况他不愿意进屠宰场杀猪,赵家却去了好几个人,以后会不会回村里杀猪卖肉?   总而言之姚成才一年进城三年盖房的美梦是嘭地一声碎成渣渣了。   而姚成田那里,自行车是买来了,却突然无用武之地了,因为姚晴天说她一时手上紧张没钱收购鸡鸭鹅,只能等等,等她一步步来:先挣点小钱再慢慢涂其他,还让姚成田不要急。   姚成田倒不是急性子但夏小雨是,所以家中免不了争执。   两个嫂子的怨言姚晴天反正是没有亲耳听到,她也就当着不知道,依然日日泡在厨房里调试新的卤汁卤味。   腊月二十,距离过年只有十天了,今日卤肉铺里卖的是两只卤猪肚,相对而言单调了些,所以赵军稍微等了一小会才卖完准备关铺子。   这时镇上中学的那位薛校长,也是第一天光顾过卤肉铺子买了半只卤鸡的客人过来了。   薛校长今日一直等在这里并不是为了买卤味而是问赵军能不能订购一批卤味。   薛家在阳湾镇算个大姓,薛家也出了不少远近闻名的大人物,像薛校长都只是旁支不是家族中最有出息的,县城里薛家有个管教育体系的领导,还有个国营大企业的厂长,成就和社会地位远超薛校长。   但是薛家老祠堂在阳湾镇镇上,如今郭嘉开始发展经济,形势不那么紧张,薛家便想着今年过年一大家族的人聚一聚,最主要的是年三十要祭祖。   薛校长因为一直住在镇上,这事便交给他负责。   祭祖自然少不了卤猪头,所以薛校长不止想请赵军去帮着杀猪,还想请传说中的赵军夫人帮着卤制祭祖用的猪头和一些聚餐用的卤肉。   薛家这次祭祖办得很隆重,周边几个镇上的薛姓人都会过来,大概有六七十桌,薛校长的预计是卤四五样荤菜,加起来大概两百斤左右。   薛家这次祭祖经费充足,又因为赶在腊月二十九,开的工价是两百块钱。   这钱给的真不少了,夫妻两忙活半天就差不多了,不过赵军也没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说回去问问媳妇的意见再作答复。   薛校长没想到他开出这样的价,还有人犹豫的,不过他是一位很有涵养的人,并且对赵军和他铺上的卤肉很是推崇,想必那位能制作这么些美味的夫人也不是简单人物,所以赵军那样说,他也没太过为难,而是说第二天再来等答复。   赵军对着两百块能面不改色,姚晴天不能,虽然她想随性过日子,可那是两百块诶,别说那天会不会下雨雪,但凡只要不是下刀子,她就要去把这笔钱挣到手。   只能说真的是给得太多了。   反正年后要去镇上,就当年前提前将这些炉子、大锅、炖罐拉过去好了。   并且既然要挣就干脆多挣一些,腊月二十九,肉铺也是最后一天开张,大年三十、初一都歇业,偏偏那两天年饭、家族聚餐等饭菜都是要极其丰盛,就这两天犒劳一年的辛苦。   姚晴天决定不等年后三只鹅卤肉铺挂牌时再做活动,她在腊月二十九就提前把活动做起来,彻底打响名声,年后可没腊月二十九的客流量和购买需要。 第43章 小月子   第二天中午薛校长就来问答复了, 得知赵军夫人同意了,干脆连祭祖那天要用的生猪和肉类食材的采买都拜托给了赵军。   一者生猪和猪肉本来就得找屠宰场买,二者卤味需要用哪些食材肯定是赵军媳妇最清楚。   这次祭祖薛姓族人过来的人数众多, 掌勺的是薛家几名善于烧大席的族人, 也不是正式厨师,至于酒席上要用的鸡鸭鹅蛋和蔬菜等都是就近住在农村的薛姓族人提供, 而没有田地住在城里族人便出钱。   姚晴天便根据赵军反馈回来的情况给大致拟了一份清单,所需家禽的品种、数量和市场价格都附在后面,薛校长看了觉得很是妥当, 直接付了一笔定金,让赵军放开手去采买。   姚晴天便又开了一张单子, 这是她打算在二十九号上午在卤肉店做活动售卖所需要的食材。   两张单子都交到姚成田手上,这也是姚成田距今为止接到最大的一笔任务, 为此他还把姚成才自行车案板下的那副竹篓借了来, 仅仅一天半时间,把东西备齐了。   姚晴天见了姚成田收购上来的鸡鸭鹅,品相的确相当不错, 让赵军给了他十八块钱作为辛苦费。   祭祖用的生猪, 赵军一分没挣原价给薛校长的, 而宴席上要用的猪肉和猪板油等等之类的, 赵军也按照二道贩子拿肉的价格收的钱, 虽然肉铺零卖也是那个价, 但是肉铺是需要票的,所以总而言之, 薛校长知道这事托给赵军是既经济实惠又方便快捷的。   而夫妻两也从代买中挣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 这些钱姚晴天又拿来买了一些调味料和各种盛装卤味的器皿。   自那天起, 赵军难得在肉铺打起了小广告, 他先是麻烦薛校长帮着写了一个广告牌,挂在肉铺和卤肉店中间的墙柱上。   广告牌上除了列出腊月二十九上午卤肉店售卖的全部卤味以及价格,还用大字特别标明了吸引人眼球的优惠活动内容。   另外卤肉店铺大门上还贴出了过年放假通知,卤肉铺从腊月二十九中午开始放假,一直到正月初六才会开门营业。   要知道肉铺也只会在大年三十大年初一这两天歇业,正月初二就会开门,往年赵军都是一天不落地蹲在肉铺里,镇上但凡买肉的就没几个不知道赵屠户。   这两个通知一出看到的都会上前问两句,赵军详细地和小刘小武两个徒弟解读了活动内容,让他们碰到询问的帮着解答一二。   年前这几天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要上肉铺买肉,所以不消几天整个阳湾镇的居民都知道了那家传说中好吃到要靠抢的卤肉铺腊月二十九上午要做活动了,这次不止品种齐全、还量大实惠。   城里村里,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都在喜气洋洋地筹备年货准备辞旧迎新,姚晴天也难得积极起来,她每天泡在厨房的时间明显增多,赵家厨房的香味更是从早到晚就没断过。   毛婷婷被赵明打后第四天趁着夜色又悄悄被送回来了,这段日子一直龟缩在赵明房间里养身子。   这些天她被父母压着去了镇上医院打掉了那个孩子,虽然吴芬告诉她生孩子会比人柳更痛,但是毛婷婷没有体会过,她也无法想象,她只知道人柳是真的痛,痛得她以为自己会再一次死掉。   而后她也没能回家,吴芬说现在不能让她回毛家,要她至少必须在赵家呆满两年,不过让她不要怕,说赵明不敢再对她动手,如果赵明再对她动手,毛家会让他们偿还当初他们家盖房子时借的钱。   这一次手术让毛婷婷元气大伤,前一个月一点点长出来的肉肉瞬间消退了,吴芬每每入夜后来见了都会心疼得不行,然后把毛兰花和赵明狠狠骂一顿。   今日毛婷婷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闹着要吃隔壁姚晴天做的卤肉。   从医院回来后,毛婷婷饭量大减,除了闻到隔壁散发过来的香味时能有些食欲,可她已经就着这香味吃了好长时间毛兰花煮的没滋没味的饭菜,如今仅仅是闻香味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毛兰花听了咬咬牙拿出钱打算让赵蕊帮着去隔壁买一些,赵明掩下眼眉,说他去。   “眼看着离过年没几天了,我问问大哥,能不能带点肉回来,家里到现在可还没有腌制腊肉。”   因着赵军杀猪,毛兰花这么多年从来没养过猪,鸡还在窝里孵着,所以这个月到处人家都在杀年猪,杀鸡鸭鹅,他们却是什么都没得杀。   毛兰花听了虽然骂了赵军几句,并且让赵明以后别喊大哥,说他不配,不过到底没拦着他去隔壁买肉。   自上次这里请客吃饭时赵明来了一次,后面他再也没进来过这院子,那天之后他也没见到过姚晴天,人就被赵军关在这四方院子里再没出去过。   只要家中有人,农村人是不兴关门,此时除了赵军去下湾村杀猪去了,姚晴天和万燕红夫妻都在后院中。   赵磊前几天空闲便去江边挖了几个大树根回来,此时正在后院劈柴,万燕红在厨房给姚晴天打下手。   赵明循着声音来到后院先看到劈柴的赵磊,自然要打招呼。   赵磊听到赵明的声音,手上的斧头差点滑落砸到脚。   “赵明哥?你是来找赵军哥的吗?他不在家诶,晚上才回来。”   赵明笑着摆摆手道:“没事,我找晴天……我是说大嫂。”   赵磊没接话。   赵明便又道:“柴禾不够烧是吗?不够烧去我们那边柴垛抱一些,没事的,都是一家人。”   赵磊尴尬地笑了笑连连说够的。   其实是不够,他和赵军两家都算是新安下家来,前一年地里的柴禾都没他们的份,虽然赵磊父母拉了一些过来,但还是远远不够用的,何况姚晴天要调配卤汁做卤味,每天基本上有大半天锅炉都在烧着,用起来就更快了,所以赵磊才会想到去江边找枯死的树根挖了拉回来劈了当柴烧。   挖树根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不过大树根木头也非常耐烧,所以他干得很起劲。   再说他这树根也不是白白挖的白白砍的,跟着赵军的这一两个月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滋润,这段时间吃的鱼肉甚至比他们有生以来吃到嘴的还多。   赵磊看赵明还想着要去厨房,忙放下斧头,赶在他前面挤了进去。   自赵军选择了让赵磊搬进来住下,但凡不涉及原则问题,赵磊绝对是无条件站在赵军这边的,他觉得在赵军不在家的时候,赵明找过来很是不妥,但是他也不好挑明了说,怎么着也要在场看着,以防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景。   赵磊进来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坐到生着火的灶前说进来暖暖手脚,其实他砍树根砍得快冒汗了。   赵明想说的话和想做的表情愣深深卡住了,只得假装无所察觉地夸了姚晴天做的卤肉实在太香了,因为毛婷婷最近胃口不大好,他想买点给她换换口。   还再次强调会给钱。   姚晴天比他装得更像,面不改色甚至露出淡淡的笑意:“今日有卤猪蹄,要不给你来两只?给你个实惠价,五块钱两只。”   然后还强调这是刚出锅的,要不是看在他和赵军一个姓的份上,最起码得三块钱一只。   赵明听了脸上的神色差点绷不住,五块钱能买五、六斤猪肉呢,两个猪蹄,顶天了也就三斤。   可赵明不想让姚晴天觉得他小气,便很爽快地拿了一张五元的纸币出来,姚晴天也没客气,干净利落地接了钱,然后精挑细选夹了两个最小的卤猪蹄出来。   姚晴天也没敢用碗给盛着,她怕毛兰花会昧下她的碗,反正厨房里有的是稻草,她直接抽了几根搓一个稻草绳将两个偏袖珍的猪蹄给系起来。   姚晴天系好后也没递给赵明,而是让万燕红帮忙拿着,她得去看看锅里卤味的火候了。   厨房里有赵磊夫妇杵着,赵明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还担心他再开口是不是又得掏钱,只得转身离开。   可就在赵明要跨出门槛时,身后传来姚晴天的声音:“对了,坐小月子的妇人最好是少吃点重口味的,该吃清淡些。”   像是推销生意似的让赵明以后多找赵军买几个猪肚子炖汤给毛婷婷喝,还说吃啥补啥,吃了猪肚汤,毛婷婷因为怀孕而撑大的肚子会慢慢康复的。   赵明听了只觉脸腾地全涨红了。   毛婷婷怀孕的事知道的不多,并且大多数人只是道听途说,没有确切的消息。   知道她已经做了手术打掉孩子的就更不多了,这段时间已经无人提起,可能给了赵明一种错觉,大家都不知道这事,或者说不记得这事了。   所以他像没事人是的,放寒假了,端着老师的架势在村里晃悠着,碰到家里有小学生的家长,赵明还喜欢上前聊几句,探讨一下孩子的学习情况。   可这会这么突然地被姚晴天这个女人直白地说开来。   看着赵磊夫妻一脸好奇的样子,赵明落荒而逃了。   见赵明离开了,赵磊摸摸鼻子也出去重新拿起斧头。   万燕红蹲到姚晴天身边,小声问道:“你说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毛婷婷她孩子掉了?”   姚晴天心想应该不是掉的,而是打掉了。   不过她没直白说,只说毛婷婷当前在家里坐小月子。   万燕红听了,拍了拍围裙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做妯娌的该拿点东西上门看看。”小月子很伤身的,并且还伤心。   姚晴天点了点头附和道:   “是该看看,你回头约一约嫂子们,最好是凑到一起去,免得那边还要分开招待。大年初一的话,不太吉利,就选大年初二吧,到时候你帮我带两斤红糖过去,我们关系毕竟有些尴尬,我要是去了,她还以为我来堵她心的。”   万燕红很自然地点头同意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赵军本子上排队杀猪的任务都完成了,中午肉铺早早收摊后,赵军便从镇上往回赶。   这次赵军不是骑自行车回来的,而是借了屠宰场的拖拉机,拖拉机车斗中几个箩筐里装满了猪头、猪蹄和猪内脏,这些都是姚晴天要卤了明天拉去卤肉铺卖的。   除了赵磊、万燕红夫妻,姚晴天还将姚母和姚二哥夫妻喊来帮忙。   好在在屠宰场时,赵军就麻烦人将他要的那些东西处理得干净些,那边可都是专业打理猪身的人,处理起来又迅速又干净。   赵军拿回来的猪头等最起码是四头猪身上的,像是猪口条这次体积小的甚至准备了八条。   其余人都在对食材进行二次处理、清洗,姚晴天已经开始分批往卤汁中投放食材了,至于看管几个炉子和关注灶台下火势这样的问题全交给赵军了。   其实姚晴天今天从起床后就开始准备,上午已经把姚成田送过来的鸡鸭鹅卤制好了,下午他们厨房里也就看着忙了些其实一点不乱。   傍晚时分所有第二天要售卖的卤味都制作完成了,赵军在姚晴天的指示下连同盛放卤味和卤汁的一些搪瓷盘、炖罐一起搬到拖拉机上。   不仅如此,夫妻两还熄灭了烧了一天的炉子也搬到拖拉机上,再然后便是姚晴天张罗来的各种调味料,这个必须得带去镇上,好帮她挣钱。   东西都搬上车后,姚晴天又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后,赵军从房里抱来他早已准备好的被子、垫絮,铺在车厢里他特地留出来的一块空地处。   然后乘着夜色,两人打着手电筒,连夜开着拖拉机往镇上去了。   赵军已经在镇上租好了一间独门独院的房子作为他和姚晴天两人过渡时期的住所,不过那房子有些破旧,怕是要打理一番才能入住。   所以今晚赵军带着媳妇来到了卤肉铺打算凑合一晚。   原先赵军十天半月才回一趟村里时便是一直住在如今的卤肉铺里,那张床还在铺子后面摆着。 第44章 亮相   这手扶式拖拉机比骑自行车快不了多少, 但是能带很多东西,也不费劲,就是烧油很贵, 还有就是噪音太大,两人没法子说话。   车厢斗里棉絮下面还铺了很厚的稻草,所以虽然颠簸, 姚晴天躺在厚厚的被子里也不觉得难受, 等适应了那突突突的声音,姚晴天甚至在晃晃悠悠中睡着了。   车厢斗四面都有围栏,也不担心把人颠下去,想着明天要忙整整一天, 姚晴天便放任自己睡过去了。   赵军把拖拉机开到镇上卤肉铺门口已经九十点钟了, 街上冷冷清清。   这个点绝大多数人家都熄灯睡觉了,只余十来米外十字路口上一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赵军借着灯光看媳妇在车斗里睡得正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打量了四周一番见没有异常便拿着拖拉机摇把快步走过去开了卤味店的大门, 拉亮屋里的灯,然后回到拖拉机边上。   冬日夜里寒冷,开拖拉机也不费劲, 所以他在平常穿得衣服外面还多穿了一件棉袄再反着套了一件齐脚跟的大衣。   此时赵军先将大衣和棉袄脱下来放在拖拉机座位上,雷锋帽也脱了, 然后一脚跨上车斗, 小心地将盖在最面上的大被子掀开,然后迅速用里面的新被子将姚晴天裹严实, 连着新被子一起将人抱起来快速又平稳地送到卤味店后面的床上。   这张床赵军睡了好些年, 也就这几个月睡得少了, 不过床单、被套都是洗干净的, 被子、垫絮也在前些日子难得出现的大晴天晒过了。   到底换了个环境,姚晴天半睡半醒地睁开了眼,赵军见了便快速坐上床侧躺下来轻拍着她的背,哄她接着睡。   姚晴天不大仔细地瞟了周围环境一圈,目光又回到赵军脸上。   “到了啊?那你也赶紧上来睡。”说着还试图往里面挪些空出位置来。   虽然赵军明天不用赶路,但是杀猪还是要凌晨三四点就起床的。   好在明天忙完,后天大后天就都休息了。   赵军满口应了,很快将人哄睡了,他便出来将拖拉机上的东西一样样搬进卤味店,都放在前面,有玻璃墙隔着,加上冬天气温低,味道也不容易散发过来。   因着两人在家中梳洗过,收拾妥当后,赵军仅仅洗了脸和手,便轻快地往床边走。   这张床还是赵军自己买的,自当年他从大队走出来进了屠宰场,他已经睡了五六年,那些年他独来独往脑子里从来没有过娶妻生子的概念,可如今却是无法想象没有姚晴天的日子该怎么过。   床虽然比单人床宽一些,却因为床板是棕绳编制的网状兜,姚晴天一人睡在上面还不显,赵军上床后,他的体重将床板压出一个向下弯曲的弧度,都不等两人下意识去调整睡姿,这床直接让姚晴天滚落到赵军怀里。   赵军脸上再次露出笑意,伸手将姚晴天肩膀处被子掖好,也闭上眼睡了。   窗外北风呼啸,屋里却一片祥和。   第二天凌晨三点半,赵军小心翼翼起床后,小刘和小武已经赶到了。   第一天过来,赵军不放心放姚晴天一个人在店铺里睡觉,正好过了今天肉铺将迎来了一年中唯一歇业的两天,所以今日肉卖完后,小刘和小武要将肉铺里里外外来个大清洁,如今早早过来除了帮着照应隔壁卤味店也好提前打扫,下午便可早早归家过年了。   除此之外,赵军今天上午肯定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卤肉铺上,肉铺的工作便全部压在小刘和小武身上,作为补偿,赵军特地给他俩一人准备了一份卤味大礼包,可把两人高兴坏了。   赵军走后没多久,姚晴天也醒了,不过外面呼呼的风声吹得她下意识又往被窝里缩进去了。   赵军之前有跟她说,会麻烦两个徒弟早早过来帮忙,听着声音人是来了。   姚晴天在暖暖的被窝里抗争了一会,终于掀开被子穿棉袄起床了。   今日要做一个勤奋的小媳妇。   几个炉子,赵军已经生好火了,姚晴天只需把风口转开,然后将需要继续熬煮的卤味放进炉子上的卤汁里去加热。   很快,隔壁忙得正起劲的小刘和小武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便知道他们的师娘起床了。   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段时间可是对这传说中的师娘好奇死了,闻到香味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放下手上的活计,挤挤挨挨地往这边过来了。   姚晴天一边看着火候一边不停地整理那些卤制好的肉类和准备卤制的生肉。   卤味店的大门此时自然是关着的,天还没亮,小刘和小武见了也不好上前敲门怕吓到里面第一次来镇上的师娘,如果那样,师傅回来知道了怕是要扒掉他们俩的皮。   回到肉铺却再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干活,无他,隔壁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了。   重生后的姚晴天从没起过这么早,不过倒是适应得很,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在不到十二平方的空间快乐地忙碌着,仅仅穿了单薄的夹袄却一点不冷,甚至有微微冒汗的迹象。   等忙告一段落,姚晴天看了手腕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天边已经开始泛红。   姚晴天知道大概还有四十多分钟,赵军便会跟随运肉的拖拉机回来,而此时肉铺外面已经有些人在排队,想来到时候得先忙一段时间,过了高峰点才能吃早饭。   想到这里,姚晴天拿着一个空的搪瓷盆到后面挖了三大碗面粉开始和面。   这次过来也没带什么别的菜,不过是将后院的小青菜薅了半篮子带过来,她准备做一些卤肉面做早餐。   冬日气温低,可这铺子里生了七八个炉子,哪怕开着半扇窗子也是暖融融的。   姚晴天将面揉好,连盆一起放置在锅炉边上再醒一醒,这时她想到后世一些煤气中毒的新闻,想着天也大亮了,忙去开了大门。   不想这门一开才发现这边门外围着的人比肉铺那等肉的还多。   小刘和小武也忍不住趴在门边往里看着,这门一开,两人差点直接摔进来。   姚晴天起先也吓了一跳,好在她很快猜到两个“登徒子”的身份,没有拿着门边木棍朝两人挥去。   小武和小刘此时也顾不上那越来越勾人的香味,而是将目光放在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师娘身上。   姚晴天经过将近一年的休养特别是最近这两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家生活已经养得皮肤白皙,脸色红润,说是十八的大姑娘都有人信。   小武和小刘喊赵军师傅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虽然赵军也年轻,可他身上有一股威势,很容易让人忽略他那张英俊且稍显稚嫩的脸。   这师娘长着一张邻家甜妹子的模样,两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也喊不出师娘,只期期艾艾涨红一张脸站在那里。   姚晴天本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虽然上辈子也没多活几年,可跟着赵军久了,身上也带了些他的气势,如此倒是落落大方。   她让两人帮着挪一挪那些炉子以及盛放卤味的器皿的位置,而后拿来案板,麻利地擀面、下面。   不消一刻钟,两大海碗色香味齐全的卤肉面做好了,姚晴天喊两人先过去吃早饭,因为看着时间点,肉很快就要到了。   小刘和小武早馋得不行,这些日子师傅卖的卤味量特别少,顾客都得靠抢,他们也不好意思让师傅给留一点。   天天闻着各种香味,其实仅仅在头一天吃过卤鸡和卤蛋,后面师傅送的卤猪蹄和猪头肉拿回家后自己一块都没分到。   父母长辈说他们肯定在店里吃了不少,理直气壮地独吞了。   而此时他们面前摆着一碗铺着满满一层卤肉的面条,外面一个个伸长脖子直流口水觊觎的眼神让肉显得更加美味了几分,两人怀着一种虔诚的态度拿起来筷子。   绿油油的青菜虽然看上去更漂亮,两人却不约而同将其扒开搁置在碗面,眼睛直直盯着那微褐色的肉丁。   卤肉切得细细小小的,也不好夹,两人直接夹起一筷子面条,慢慢卷了两圈,那些散发香味肉丁便包含其中被一起送入嘴中。   “唔……”随着一声既像叹息又像惊呼的声音传出,两人眼泪都差点掉落出来了。   “太好吃了……呜呜……”   外面围观的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喊话问这卤肉到底什么时候开卖,只说了今天上午,也没个具体时间点,这香味太馋人了,他们一个个明明是来买猪肉的,如今却是闻了一早上香味,别人大口吃着,他们却只能看着,太折磨人了。   姚晴天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她看看手表上的时间,硬着头皮解释说:“这边开门时间是八点半,得等肉铺忙过第一波才开始卖卤味。”   那些人听了哪里肯罢休:   “你这门也开了,我看肉也卤好了,闻着老香了,别等了,赶紧卖吧。”   “要不那面你给我们下一碗也行,多少钱一碗,你说,我买!”   “面不够,卤肉来一块也不是不行!”   ……   眼看着情况快要失控了,姚晴天一张嘴根本说不过这么多张嘴,正不知如何是好,赵军扒开人群大步跨进来了。   他还不太清楚什么情况,进来后,将姚晴天拉到身后,看向外面的脸冷若冰霜:“各位,这是在做什么?”   可能是赵军那张脸上寒气太重,一时之间,里外噤若寒蝉。   特别是小武,他刚刚咬了一大口面在嘴里,此时是咽也不敢吐也不舍,差点噎死。 第45章 营业   相比小武,小刘就机灵不少,忙站起来解释说是师娘做的卤肉面太香了,大家想提前买一点尝尝。   赵军听了又见媳妇的确没什么异样,对着两个徒弟也没说什么,不过转过身面向外面时脸色已经和缓了不少:   “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大家都是来买猪肉的吧?现在这个点猪肉眼看就要到了,你们赶快去那边排队,肉一到我们就开门了。”   刚才姚晴天也是这么解释劝说的,可大家都像没听到一样,依然疯了似的往前挤,喊着问着让赶紧卖。   这会赵屠户这么一说,声音也不是特别大,大家却很乖觉地说好,然后乖乖往那边挪一些排好整齐的队。   赵屠户见了,脸色更好看了些,大家也总算放松了些紧绷的精神。   这个月因为村里到处在杀猪,卖肉的二道贩子基本不过来了,屠宰场的出肉量并没有减少,销售压力都在肉铺里,好在年边大多数人都是几斤、十几斤地买,客流上升得并不夸张,可也比平常累。   虽然绝大多数人家在前些天就腌制好了腊肉今天腊月二十九买肉的人会非常多,待会拉过来的猪肉分量也是平常的三四倍,赵军见队伍排得有些拥挤,还出来规整了一番。   “不用争抢,今天猪肉有将近两吨的量,保证管够,排好队只会更快轮到。”   然后年纪大的也好年纪轻的也好一个个站的笔直,像等待夸奖的学生似的。   有那熟识一些还壮着胆子又问了卤肉铺子是不是必须等九点才开门。   “我看到了今天有卤鹅,这个今日管够吗?能不能给留一些?”   赵军认出了这个人,唯一一次卖卤鹅时,他抢到了最后一份。   今日有三只卤鹅,按照媳妇的打算,已经是未来店铺能上的最大量,不过按照今日客流量怕是不能管够。   “您这还没吃早饭吧?待会买了肉回去吃过早饭过来,应该正好能赶上这么营业。   今天品种齐全、量大实惠,卤鹅的话,买一斤送一斤卤猪头肉,就算没赶上,也有其他的。”   说完,赵军加大音量朝后面喊道:   “有想买那边熟食卤味回去给年饭加个荤菜的,待会上午九、十点钟记得过来。   没吃过的也可以打听打听,我家卤味可以说是整个镇上首屈一指的,我本人就是屠宰场杀猪的,拿的肉绝对是最新鲜、最上等的,大家可以放心。   因着明后两天过年,今日基本上是半卖半送,也不为挣钱,就图大家吃个满意,过个开心年。”   大伙听了纷纷叫好,虽然翘首以盼地盯着卤肉铺子,不过排队买猪肉的队伍一直保持得很好。   赵军见了便转身回了卤味铺子,小刘和小武已经很有眼色见地加快速度吃好了早饭,在赵军回店铺之前想溜出去,被赵军一手一个提溜了回来。   “吃饭后自己用的碗筷不用收拾吗?”   两人只想着不碍师傅的眼,此时听了才如梦初醒,忙奔过去收拾小桌子上的碗筷,还不忘同师娘辩解他们平常很勤快的,这些小事从不用师傅提醒就能做好。   姚晴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赵军的这一面,一时有些花痴上头,直到那男人抬头看过来,才猛地转身拍拍自己的脸。   “今日比你说的时间早一些呢?我现在给你也下一碗面。”   小武和小刘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师傅今天比平常早了将近半个小时过来,并且屠宰场送肉的拖拉机还没到呢。   小刘最会抖机灵:“师傅肯定是不放心师娘,所以加快速度赶回来了。”   要不然就凌晨那三个多小时的空挡还得把他俩喊来不是担心师娘害怕是为的什么?两人再一次认识到师傅对媳妇的重视程度,他们虽然只跟了赵军一年多点时间,但是也是家里有熟人才送进来的,对赵军算是相当了解,以往的赵军像一块冷硬的石头没啥情绪也没啥表情,现在就很有人情味和烟火气息了。   赵军听了也没反驳,只让两人洗好碗筷赶紧去隔壁做准备,应该没多久肉就要到了。   他今日杀猪的确比往常动作要快些,因着今天拉得肉多,天气又冷,拖拉机跑不起来,摇动摇把时他骑上车就甩开他们很远了。   姚晴天听了也加快手上的动作,今天一天他们会非常忙碌,吃饭都得抢时间。   姚晴天做面条的时候赵军便检查了下各个炉子上的卤味,刀具、案板、秤也都拿出来清洗了一番,这些器具本就是新买的,每天用完都会擦洗干净,所以只需简单清洗也不费事。   赵军自己原本就有一套用了好些年的刀具,特别是那把大砍刀,他花了小半个月工资专门找老铁匠定制的,跟了他好些年。   熟食铺子里用的刀自然和杀猪卖肉用的不同,其实像赵军这种用惯刀的人来说,完全可以一刀多用,垛、切、剖、剔等一把刀也能搞定,不过他还是在老铁匠那里定制了一套完整的刀具。   今天会很忙,没有功夫去精雕细琢,所以赵军直接取用了那把文武刀。   文武刀的刀刃前段薄可以劈、后段稍厚一些能斩,所以是既能切肉又能斩骨头。   更何况熟食的骨头更容易切断。   赵军把文武刀立在案板上时,姚晴天正好做好了面条,喊他过去吃。   赵军大步走过来接了姚晴天手上的面,领着她到桌边坐着边吃边说:“你先前还说让我帮你找个年轻英俊刀工好的小子来帮你的忙,今天人过来上岗了,老板待会可要好好看清楚值多少工钱啊,首先表明,这工钱不带拖欠的,当天晚上可是要结账的。”   姚晴天听了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回答道:“我们家我不管钱的,工钱让老板夫付!”   时间紧迫,赵军听了也不和媳妇斗嘴,伸手轻轻揉捏了会老板软嫩红润的脸当着提前预支一部分工钱后开始大口吃面。   大海碗里的面刚刚见底,那边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便传来了,猪肉到了。   赵军便放下碗起身匆忙脱了外衣往外走,还不忘交代姚晴天说道:“我先过去,你吃了饭慢慢收拾,笨重的都等我过来弄,不着急啊,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在隔壁能听见的……”   姚晴天一个劲点头应了,看着赵军迅速穿上小武送出来的连体防水服,带头去扛拖拉机车斗里的肉,大多都是半边猪肉,似乎最大最重的都是他在扛,跑起来也比别人快,最后自然是比别人多跑了两三趟。   这是姚晴天第一次看到赵军工作时的情景,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他真正的工作在屠宰场,杀猪、劈边、过秤,都是非常繁重的活。   据姚晴天所知,屠宰场猪肉过秤都是两人用肩膀扛起塞在秤杆麻绳上的扁担,硬扛起来看斤两。   一两次还好,像最近年边买肉腌腊肉的多了,屠宰场一天少说也得宰杀一二十头大肥猪,剖开便是要称三四十次。   姚晴天心中叹息道:“干了十几年唯独没学会的是偷懒,这样的员工可太难能可贵了,可遇不可求啊,工资日结就日结吧。”   不看见还行,看见了舍不得他那么辛苦。   此时肉铺里是真的忙翻天了,肉全部扛进来后,在肉铺后面占房间面积三分之一大小的案板上逐一摆开,赵军迅速起刀将最外面那扇半边猪肉卸成几大块:前夹、坐臀、腰段、蹄髈、猪蹄……   前夹和坐臀赵军一手一大块直接拎到门口柜台的案板上,小武和小刘便开始一个记账收钱一个切肉称秤,赵军继续去后面分解整扇的猪肉。   七点到八点半钟,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后面案板上整扇的猪肉都被赵军卸好了,此时第一波排队买肉的也都买好离开了,肉铺面前人流短暂地稀少起来,而隔壁卤肉店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排队了。   赵军脱了外面的连体衣,洗净脸和手,一边交代两人今日务必要小心谨慎些一边往外走。   见两人抽空就朝卤肉铺那边望着,经过小刘身边的赵军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头:   “最后一天了,我不希望账目出现任何问题。”   小刘赶紧站正了保证:“放心吧,师傅,我仔细着呢。你赶紧过去吧,我看那大爷就快要进去抢了……”   小刘还没说完已经看不到师傅的身影了。   因为已经八点半过去三分钟了,在卤肉铺门口排队的已经等不及了,而这早早来排队的都是赵屠户的老顾客了,知道赵屠户丁是丁卯是卯,他说怎样送就怎样送,非常坚定,何况对着赵屠户那张脸一般人也不敢讨价还价,可面前这俏生生的小姑娘就不一样了,看着性子软绵绵的团子似的,想来很好说话。   所以不少人趴在柜台上怂恿小姑娘开张卖起来。   有了前面乌龙的经验,赵军这次挤进来没有冷着脸,反而笑意盈盈的,站到姚晴天身边拉起立在案板上的文武刀笑着问:“大爷,您想要什么,跟我说,只要要求不过分,我都能满足您!”   大爷见了后背莫名有些发凉,不自觉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过分,不过分,我的要求一点不过分。”   “我就想每样都来一点,……这不过分吧?”   姚晴天:……   说实在的,有一点点过分,大大小小的卤味他们今天准备了将近三十种种类,就是价格也有十来种,每样来一点的话,当真是费时费力,关键是东西太杂、太多,吃着也就不觉得那么好吃了。   赵军也愣了一下,可他怎么会被难住呢,打量了一番道:“我记得大爷一直心心念念我们家的卤鹅,给您来半斤?买半斤卤鹅送半斤猪头肉,也划算。”   大爷也在打量后面的各种炉子:“卤鹅我要一斤,猪头肉也要送我一斤,然后卤大肠和猪肚我都要,要能炒一碟子的量。”   赵军便回道:“那各来四两,它们一样的价,要不再来半只酱鸭?我联合着再送你一对卤猪蹄。”   赵军一边说的时候一边已经去称大爷确定要的卤鹅和猪头肉等那几样了。   大爷点了点头依然在张望:“我还想要猪耳朵,那个吃起来脆脆的,配着一点你家特制的辣椒油,下酒不错,还有猪口条……”   赵军笑:“大爷,这些都管下酒,咱一样样吃,一时多了就吃不出那香味了。”   不想大爷很是倔强,他摆摆手道:“明天大年三十年夜饭,我大儿子、二儿子和我兄弟、侄子们都要拖家带口过来呢,这些不够,根本不够!”   “那您不如加点量,我怕这品种太多了,您今个忍不住这个吃点那个吃点,明天年饭上桌也不好看不是?”   这次大爷听进去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台子上牌子写着的卤鹅的价格算计了一番后道:“那猪耳朵还是要,给我少来点,我今个中午就要吃。其余卤鹅、酱鸭那些都给我翻个倍,我家这个年饭呀,两桌都坐不下。   我有两儿子,我弟弟有三儿子,我们家孙子孙女、侄孙、侄孙女加起来一十七个了!”   赵军笑着说:“那您老真是有福气。”   “可不是,子孙满堂!我跟你讲,你也老大不小了,可要抓紧了。”这大爷可是知道赵军边上那长得一脸讨喜的姑娘是他新娶的小媳妇,看着很不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姚晴天装着没听到赵军和大爷拉呱的话,专心致志打包着赵军递过来的称好、切好的卤味,心里还算着账。   她第一次真刀实抢做生意,算出总价钱后发现都快赶上这年月小城镇工人一个月工资了,真有些担心大爷能不能付得起钱。   不过看赵军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些对方底细,她便一直保持缄默。   果然,对于赵军报出的价钱,大爷没啥疑问直接付钱了,肯定是自己心里算过。   这一单算是开了个好头,加上大概是除夕在即,大伙想着一年辛劳怎么也不能在年饭上抠抠搜搜,后面排队的大多都是一斤两斤的买。   各种卤味加起来,姚晴天大概准备了三百斤的量,这一会功夫去了将近三分之一,而外面排队的人似乎越来越多。   这时轮到了一位穿着光鲜的女士,她似乎是外面大城市回来的,说着一口普通话。   她矜持地说要七八两猪头肉,半只卤鸡。   赵军听了便挑了一只中等个头的卤鸡,切了半只,正好一斤,再加上七两半的猪头肉,打折后一共是四块四毛钱,大过年的都是四也不好听,姚晴天便再给她抹去二毛。   不想收了对方四块二毛钱后,人站在那里不走了。   姚晴天打量了一番,扬起笑脸问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吗?   那位女士看着手上买到的卤味,一脸郁闷地问:   “怎么你们家买东西,我说七八两你就真给我精确到七两半啊?我不够呀,这么点东西买回去我那嫂子只当我小气呢。”   这位女士的确是外地媳妇,也没回这边定居,今年过年还是首次回来。   她家所在的城市经济发展很快,物质相对富足,做生意的也大有人在,可能碰到过一些激进的小商小贩。   姚晴天起先还不太理解,那女士一脸委屈道:“我每次买苹果或是烤鸭,我讲要一斤,别人都能给我整两斤出来呢。”   所以她也学精了,计划买两斤就跟人家说要一斤。   怎么这小镇上的商家不知道这窍门吗?   有那听懂了意思的不厚道地笑了:   “我们老板这卤肉不愁卖,也就今天多一些,之前每天都要靠抢呢,赵师傅只会抠着让你少买,不会劝你多买的。   再说他那个手啊就是一杆秤,能直接精准到几俩几钱,你看你要七八两,他就给你居中来个七两半,多一两都算你赢,你还想多一倍呢,想啥呢?”   赵军听了也没废话,而是直接问:“那再给你切七两半猪头肉?”卤鸡是要的半只,这个应该没有上浮的空间。   那女士这下不敢保守了,直接说:   “再给我弄一斤吧,那半只卤鸡也给我。这大过年的,我那公公就惦记着你家这口卤肉,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最后那光鲜亮丽的女士两只手拎着四个油纸包走了,大概是担心油纸包中汤汁露出来滴到衣服上,她两只手尽量向外张开着,走远了。   姚晴天看了忍俊不禁,而赵军此时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走远的女子,他看中了那人身上那身衣服,心想着也不知道这边县城能不能买到类似的。 第46章 结算   这些小插曲都不影响店里卤味消耗的速度,赵军手上文武刀几乎没停过,姚晴天也把算盘拨得啪啪响,她这会真有些后悔当初定价为什么要定几元几角了。   还好她做游魂时出于好奇蹲在一个教学珠心算的班级里大半年时间,听得多了口诀也背得滚瓜烂熟,这两天操作了一番,已经上手很快了。   接近十一点时,门口排队的人少了,卤味剩得也不多了,姚晴天正想让赵军歇歇,不忙的话她一个人应该能应付。   原本赵军像是一个老父亲般不放心,不敢放手,不想边上肉铺好像发生矛盾了,争吵声有些大。   赵军只得将文武刀放在案板上,一边交代姚晴天要小心,不要伤到自己一边快速往外走。   姚晴天伸长脖子朝肉铺那边张望着,那边围了不少人,也看不出出力什么事,这时正好有顾客上门了。   姚晴天便专心接待她需要她独自处理的第一单,这位肯定不是店铺的老顾客,一来看了台子上的价格牌惊得眼睛睁老大。   姚晴天见了笑着问:“师傅,你是要点卤肉还是肘子?我们家卤肉老好吃了,吃过必定再来!今日是年前最后一天营业,基本上是半卖半送,往后可没有这么实惠了。”   他们家卤味相对而言从猪身取材的定价较便宜,比如卤猪头肉、卤猪蹄,就是和镇上东边那家老卖卤猪肉的相比,价格也能打,对于新客,比较容易接受。   说着姚晴天拿起那把文武刀,从锅里轻轻片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卤肉出来,递到那位先生面前。   “你尝尝,觉得好吃再买。”   面对小姑娘甜甜的笑脸和卤肉诱人的香味,那人没法子拒绝,伸手小心地从泛着冷光的刀面拿起那片薄薄的肉放进嘴里,顿时啥疑问都没有了。   “那给我来半斤你家的卤鹅吧。”   牌子上写着买卤鹅送猪头肉,这样他买一样就能吃到两样了。   男子其实是无意中听人家说起这家的卤鹅是一绝,他慕名来看看,不想价格高得着实有些吓人。   可等他吃了那口齿留香的猪头肉就不觉得了,同样是两块钱一斤的猪头肉,这家味道比他常吃的那家好太多了,同样的价格,味道更好,那就是实惠。   人有种刻板印象,一家店里如果有一样他觉得特别实惠,那么再看其他价格就容易接受了   不想顾客接受了卤鹅的价格,店家却不卖给他。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就准备了不到三十斤的卤鹅,这会都卖完了,要不您看看其他的,今天都优惠!”   其实三只鹅卤好后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二、三斤,不过姚晴天这说法也没毛病,的确没满三十斤。   听在顾客耳朵里就相当震惊了,一斤六、七块钱呢,如此天价,半上午三十斤居然全卖完了。   刚刚他说出来要半斤卤鹅还觉得肉疼呢,这会啥想法都没有了,又去看那价格牌。   姚晴天见了又补了一句:“这个卤大肠也没有了,猪肚还有一点。”   顾客……   我的个乖乖,最贵的都卖光了,只剩相对便宜的,也是我不配吗?   “猪肚给我来一斤!”   顾客干脆了,姚晴天也就大方了。   “好咧,给您送八俩猪头肉。”   说着就上手切了称秤,姚晴天没赵军那么熟练,猪肚少了一点又切了一小块补上,免费送的猪头肉多了一点点也直接送了。   “送您的猪头肉都接近九俩了,比卤鹅送的不少什么了。”   其实卤猪肚和卤猪大肠一样的价格,并列第二,并不便宜。   多送了,顾客听了自然更加高兴,又一脸有兴趣地打量其他的。   姚晴天见了一边打包一边说:“您看您还想尝尝哪样?今个买酱鸭或是卤鸡送猪蹄,新研发的水晶猪蹄,不止好吃,还好看。   年饭上摆出来绝对让人眼前一亮。”   姚晴天虽然没做过生意,可她做鬼时在夜市蹲了不少时间,加上这一上午听着赵军的推销术语,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说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最后老板买了半只酱鸭,姚晴天送了他一个一斤左右的卤猪蹄。   收了钱,这位顾客提着东西走后,姚晴天激动得原地蹦了一圈,这是她单独接待的第一名顾客呢。   还是有些挑剔的顾客,她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得还是不错的。   下一位顾客就很干脆了,急冲冲赶过来,迅速扫了一圈,要了一个大肘子,三斤重呢,价格也不便宜,姚晴天送了不少卤鸡肝、鸡肫和鸡肠给他。   接下来是两位小单量的顾客,一个买了半只卤鸡,一个切了点猪头肉。   然后赵军便从肉铺出来大步跨进来了。   见姚晴天满脸高兴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放慢脚步去后面重新洗手。   姚晴天见这会窗口外没人,便蹦着跳着过去帮赵军递毛巾,然后一脸兴奋地述说她刚才都卖了些什么。   赵军听了擦干双手后,捧着媳妇的脸对着那红润的小嘴快速亲了一口,一点不吝啬地表扬:“我家晴天真棒!”   两人重新归位,赵军切肉称肉,姚晴天算账收钱打包。   这会不那么忙,姚晴天便问起刚刚肉铺那边出了什么情况,现在处理妥当没有。   不过她也就这么一问,心里却是很肯定有赵军在,什么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赵军便简单讲了原委,原来是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怀疑小武称的秤不准,加上耳朵有些背,大声嚷嚷了几句,陪同她来的孙子起初在外围,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当肉铺有人欺骗老人,才起了争执。   赵军人一到,双方看到他便都安静下来了,误会很快就搞清楚了,不过他看那边也忙就留在那边帮了会。   说完,赵军朝后看了看,他们的卤味大概卖出八成,剩的不多了。   “这会不忙,你数数钱,把那些小额的钱币整理出来,我回头拿去肉铺那边全换成大团结。”   钱太多了,也不好收。   他们今天准备了三百多斤卤味,虽说免费送掉的差不多都超过一百斤了,毛利率没平常高,但是营业额很可观,利润想来也不错。   刚刚装钱的抽屉都满了,还是赵军趁空挡抓了几把钱到一个蛇皮袋中放着,要不然抽屉一拉开太打眼了。   肉铺那边专门有个人记账,一边收钱一边整理,所以不显眼,他们这边今天做活动,太忙了也就一直没顾上。   姚晴天听了两眼放光,试问谁人不爱人|民币呢,她今天就要体验数钱数到手抽筋了吗?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姚晴天冲赵军笑了笑,笑得见牙不见眼,然后从椅子上滑下去,蹲到桌子底下数钱去了。   赵军见了也笑了。   他在这肉铺卖肉也有好些年了,过手的钱越来越多,哪怕是成打成打的大团结也觉得稀松平常,如今那些钱币被媳妇白嫩的小手一张张摊平,哪怕是小额的钱票也觉得分外可爱。   当前市场上流通最大面额的钱就是十元的大团结,姚晴天虽然听过千禧年的钟声、看过红色的一百元人|民币,却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么多大小不一的钱币。   她先将十元大团结挑出来,整理好后用绳子捆起来,然后是五元、两元、一元,还有五角、二角的等等都整理成十元一叠,好在二角、一角的纸币并不是那么多,要不然十元一叠下来都放不平稳。   姚晴天蹲在下面数钱的时候来了一位大客户,她赶紧从下面冒出来,还把人浅浅吓了一跳。   原来这位是镇上花园饭店的采买员,本来饭店今天就放假了,和肉铺一样,得等大年初二才开门,就这也是镇上唯一一家开门早的饭店了。   可如今人们条件好了,饭店生意也越来越好,往年腊月二十九就是打扫卫生的一天,今日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吃饭,并且就在刚刚有人来定了四桌席面,明天年夜饭一大家子要在他们店里吃。   人定金都付了,可他们后厨没几样像样的菜了,所以采买才急忙跑过来,好歹先买上肉。   采买对肉铺不是很熟,因为他们之前有固定的二道肉贩子送肉上门,可好歹是镇上本地人,肉铺在哪里还是知道的。   然后还不待他上前买肉便闻到这边浓郁的香味,说实在的,他们开大饭店的,一般香味根本吸引不了他,可这香味太特殊了,引诱得他深深改了方向。   然后看到那晶莹剔透的卤猪蹄和厚实诱人的酱肘子。   那肘子正好有四个诶,并排站在锅中,很是来劲。   饭店主厨已经放假了,明天请不请得回来还不好说,要是有了这个大菜,其他的让别的厨师想想法子也不是不行。   采买迅速上前,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急迫地问了价格。   得知酱肘子三块钱一斤,心想有些贵,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块五一斤,四个我都要了。”   一个两斤左右,成本五块,他回去让帮厨摆盘弄好看些,主打的大菜九块钱一份也说得过去,有赚头!   赵军笑着拒绝了:“我们家卤味买多少都是这个价,不讨价还价。不过你要是四个都要了,我给你送四个大猪蹄,和以往的卤猪蹄不一样,这次的晶莹剔透,色泽更加漂亮。”   说着赵军用大锅铲从热腾腾的卤汁中铲起一只,送到顾客面前,香味扑鼻,果然更加诱人了。   “行,猪蹄要给我挑最大的!”   赵军自然是满口应了,甚至因为肘子就最后四个了,他答应待会整锅直接给帮着送到对方饭店去,汤汁全送了。   那人又把最后那个卤猪肚整个买了,酱鸭也买了两只,姚晴天便做主送了他一只卤鸡和一些猪头肉。   对方就更满意了,说他们饭店的员工正好今日能换换口味了。   其实是饭店今日的客流量远远超出预估,已经没有员工饭菜的食材了。   当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形,想来明年会早早做好准备,不会如此手忙脚乱了。   算好价格,对方问能不能开个收据,赵军自然说没问题,甚至告诉他隔壁肉铺也是他在管,可以去那边开,还能按手印。   这么一说,采买就更放心了,虽说这么大一间店面不担心出什么纰漏,可知道这老板还监管着肉铺,一问才知道老板就是有所耳闻的赵屠户,什么心都放下了。   饭店里采买,人家本就就有厨师,案板师傅,卤猪蹄、酱鸭什么的都不需要剁开切片,直接整个打包就行。   赵军便按照先前承诺的将酱肘子连锅带汤端出来,然后领着那人去了隔壁肉铺。   如今肘子、猪蹄、猪肚都有熟的了,采购便仅仅买了二十斤猪肉加上几斤猪肝。   其实如果有肉票的话,那人还想多买点,也不是说那四桌席面还需要用这么多肉,可饭店如今食材告急,这肉还是准备充分点为好。   待会他还得继续跑呢,鸡和鱼肯定也不能少,还有一些蔬菜,怕是要往村里跑一趟了。   这边有个习俗,所有商贩在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不开门做生意,镇上菜市场也在今天早早卖完收摊了。   他们饭店原来也是如此,至于今年,采购想大概是人家给的钱真的太多了,让老板无法拒绝。   因着饭店离得也不远,反正赵军打算跑一趟,这些肉也就顺带着帮他送过去了。   采购付了钱开了票,再三谢过便急急忙忙往菜市场跑去,心想着说不得还有没卖完的人在蹲守着呢。   卤肉店里,经过刚才那位大客户的清扫,已经没剩几样卤味了,斤两也不多,两人便打算直接关门停止营业。   剩下的,可以打包一些送给小刘和小武,他们中饭还要吃一些。   正好时间还算充足,他们还能稍事休息,下午还要去薛家忙活一下午呢。   不过最后也只有姚晴天能休息休息,赵军还要给饭店送货,回来又去肉铺忙活了,姚晴天见他忙进忙出的,也没什么心思数钱了,坐在柜台边,慢慢又卖掉了一些卤味。   眼看着到中午饭点了,这会应该不会有人再过来了,姚晴天便去把赵军刚从饭店打包回来的米饭热上,再烫上一些青菜,等他们忙好过来吃饭。   很快,赵军带着小刘过来了,小武应该还在看着,防止有人来买肉。   赵军便拿过那几叠五元、二元、一元还有五毛的钱让小刘数,至于面值再小的便先不去管他们了。   小刘数好后,去肉铺给换了三十一张大团结过来。   姚晴天也数了两遍,然后同店里原有的大团结捆在一起,扔到赵军怀里:“刨掉成本,其余都算你的工钱了,结清了啊!”   哪想赵军将钱揣进口袋,转眼就不认账了:“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工钱,我们晚上慢慢算。” 第47章 薛家人   边上小刘见了师傅家大钱都是师傅收着,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听师娘话里的意思,这盈利的钱算师傅的工钱?   那这也太多了吧?   小刘虽然见识不广,可他在肉铺干活,最起码知道那卤的猪头肉、卤猪蹄毛利非常可观。   刚才那一大摞钱少说也有五六百,最最最保守估计,两百利润也是有的。   居然是师傅小半天的工钱?就这师傅还不满足?   不满足!?   要知道他在肉铺做学徒一个月只有二十一块钱的工资呢。   虽然抢师傅工作不道德,可这钱铂动人心啊,小刘坐正身体清清喉咙壮着胆子开口了:   “那个……师娘,你还招工吗?工钱只要师傅的十分之一……不,二十分之一就够了,保证任劳任怨、物超所值!”   这样师娘虽然少挣了一些,可师傅师娘却只需要静坐着收钱了。   其实小刘马上要进屠宰场了,家里是想他从屠宰场出来后自己开个肉铺,想着肯定比拿死工资挣得多,可那至少是一年以后的事。   这样看也不如在师傅家店里打工啊,一天哪怕只有二十分之一也是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三百块!   姚晴天听了有些傻眼地看向小刘,赵军不是说两个徒弟中这个比较机灵,那个小武比较实诚的吗?   就这种机灵?抖机灵还差不多。   果然,从来真正没动过手的赵军听了小刘的话一巴掌朝他的脑袋拍过去,直拍得小刘脸差点埋到碗里。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还想工钱?想吃耳刮子吗?”   小刘好容易抬起头,就看到师傅黑着一张脸相当吓人,不敢再说话了,默默捧起碗使劲扒饭。   这大概是小武等换班吃饭等得最短的一次,他脱了衣服正准备高兴地跑出去,被小刘一把拉住了。   小刘简单说了下刚才事情的经过,想知道他到底说错了什么,惹师傅动如此大的气,师傅平常虽然喜欢冷着脸,可黑脸他也是第一次见。   小武也不太明白,他想了想挠着头说“师娘应该是开玩笑的吧,他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工钱不工钱的。”   小刘还委屈,他也觉得是开玩笑的,所以他也跟着开了个玩笑,怎么像捅了马蜂窝似的?   “你开玩笑?你开什么玩笑?人家是夫妻,开玩笑那叫夫妻恩爱,你插中间开玩笑,不纯粹找抽吗?师傅打你算轻的了!”   说着跑了,他才不会像小刘那样没大没小惹师傅生气。   所以,好吃的卤肉,小武来了!   那边自小刘走后,姚晴天一脸好笑地跟在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的赵军身后,看他抿着嘴洗碗筷,越看越可乐。   “就一句玩笑话,至于那么气吗?再说他又不知道,那话也没什么歧义,你干嘛非要联想那些,和自过不去……小气吧啦的。”   说他小气?   赵军洗好碗,擦干净手上的水,掐了媳妇水嫩的脸一把,不过瘾,又抬起另一只手,又掐又揉好一会。   “就一小孩,我气啥?我才不气,我等着晚上连本带息算账呢。”   姚晴天抬手在赵军刚才掐的地方无意识揉着,那有些粗糙指腹的触觉一直留在脸上,有些痒痒的。   赵军见了还以为被自己掐疼媳妇了,忙托起她的下巴仔细检查那处脸颊。   小武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一时激动得边“咳咳咳”边往外退。   赵军看了没什么大碍,方松开手,朝小武喊道:“跑什么?赶紧过来吃饭。”   然后赵军让姚晴天去后面休息会,他把东西整理整理就该出发去薛家了。   姚晴天拉着他的手不放:“就这一会功夫了,你也歇着吧。我们今晚肯定赶不回去,下午忙完回来慢慢收拾。”   赵军不同意,晚上时间是他的,不能被占用。   小武吸取小刘的教训原本不打算开口就默默吃饭,这会听了两人的话,也知道表现。   “师傅,你歇着吧。这里我和小刘晚些过来帮着收拾。”   赵军听了便也没坚持,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好上床睡觉,天这么冷,说不得被子都没捂暖和就又来爬起来。   “我去屠宰场拉薛家要的生猪,你要不坐车上一起去?就当认认路,看看镇上的房屋和街上的风景。”   姚晴天听了便也来了精神,穿上大棉袄,拿上特地准备的调料包便要跟着赵军出门,今日天气有些阴沉不过好在没下雨。   赵军便去了肉铺将今日收到的钱币和票据清点清楚,登记在册签字后打算先送去会计那里。   反正店里一直有五十块钱的保证金,不担心找零问题。   因着今天运过来的肉很多,往常这时候都收摊了,这会还有大半扇猪肉和一些猪肝、猪肺剩在那里,不过下午肯定陆陆续续会有人过来碰运气买肉的,倒也不愁消不掉。   再者今天本就是特殊日子,特殊任务,真卖不掉,赵军相信屠宰场也不介意他直接以成本价买走。   这次姚晴天不是窝在后面车厢里,而是和赵军并排坐在前面。   手扶拖拉机,前面座位位置不大,正好两人可以挤在一起,有赵军反套着那件大衣遮盖,也不担心路上行人看见大衣下面的情景,姚晴天便顺理成章搂着赵军的要,还理直气壮说这样不担心被颠下去。   拖拉机可是很颠簸的。   赵军听了笑了笑,索性把里面的棉袄也解开,把姚晴天的手拉进去环着,这样搂起来更省事,还暖和。   拖拉机跑起来慢,赵军也有意让姚晴天看看四周环境,“突突突”开了将近半小时才出了镇子,然后穿过一片田地就能看到屠宰场。   屠宰场围着一米高的矮院子,在很远的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院子围得很大,中间有连在一起七八间的平房,靠近后院的地方是整排的红砖青瓦房。   赵军指着那片红砖青瓦房对姚晴天说,那里就是他平常杀猪的场所,边上有个后门,像姚成才等人之前拿肉便是在那门外等着。   至于中间的平房则是屠宰场的办公区域,会计、采购、司机等都在那边,那些人才真正拿的是铁饭碗。   其实屠宰场也叫肉联厂,并不仅仅是杀猪卖肉的,鸡鸭鹅这边也管杀,但是基本上没有商家送过来。   看门的老头远远看见拖拉机过来便打开了大铁门,赵军便直接开着拖拉机进去了。   他先去会计那交钱对账,会计见他早早过来也很高兴,这样对完账她便能早早下班回去了,要知道他们还要回县城呢。   就算听赵军说还有□□十斤肉没卖完,会计也爽快地说年后补上帐就行。   反正什么事都没有过年重要,今年已经是大丰收了,不止种地的农民,他们屠宰场更是。   难得的一个肥年,二十年都没有遇到过啊,有什么事都得等年后再说。   阳湾镇虽然是个大镇却没有银行,邮局倒是有,但是邮局里储蓄业务处于停办状态,会计家在县里,她还要去银行把今天的章存到肉联厂的存折里。   而赵军也在想这个事,今天来不及了,赵军打算等过了年也带姚晴天去县城银行办个存折本子。   好在肉铺里因为流动金额比较大,厂里给安装了保险柜,用以存放保证金或是特殊情况不能及时上交的货款。   卤肉铺子今天收上来的大几百现金就被赵军放进去了,那保险柜要密码和钥匙一起才能开,而钥匙一直在赵军手上。   交过账,赵军便去后面捉猪,薛家订购了两头生猪和一些猪肉、猪蹄、肘子。   除了生猪和猪肉,其余需要卤制的食材前一天就运到薛家了,就是猪蹄薛家也一早就派人来拿走了,这样他们好提早处理好,等姚晴天到时就直接配制卤汁下锅卤了。   薛家镇上以及周边乡村族人很多,这次办大席本就是自家人掌勺,根本不担心人手和锅、灶台这些会欠缺,姚晴天唯一要准备的就是充足的各种调味料以及本人按时到场。   其实薛家更想姚晴天明天上午也就是大年三十的上午去准备,可哪怕加再多的钱赵军也不同意,薛家只得退而求其次保持原有时间。   薛家祠堂自然不在镇中心,而是在西南边缘处,和屠宰场中间隔着整个镇子。   赵军开着拖拉机拉着两头大肥猪如约来到薛家祠堂附近时,那边已经非常热闹了。   赵军只觉得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比旁边火柴厂的员工还多,就这应该还有些没到场,等明天正式祭祖才过来。   怪不得薛校长要定那么多鸡鸭鹅肉,这肯定不止吃一顿年夜饭,今日晚上,明早,明天中午大概有许多人留下来,都得吃饭。   薛校长看到赵屠户媳妇时很是吃惊,细胳膊细腿的,可能一下午卤好几百斤的卤味?   要不是吃过几次他们家的卤味,加上相信赵屠户为人,他真要怀疑这人是对方胡乱找来糊弄他的。   赵军先让薛校长带着将姚晴天送到烧饭那处,薛校长便掩盖住心思带着人往里走。   薛家祠堂还是比较气派的,最起码在当前镇上算首屈一指的,整体像个四合院。   不过除了前面的正祠堂,后面的房屋都稍显简陋空旷,这应该还是加急修整过的成果。   这几天烧饭就在祠堂后面的天井处,这里自然没有厨房,现搭了四个简易灶台。各种炉子非常多,锅、罐、瓢、盆更是琳琅满目,最抓人眼球的还要数那几大木盆里堆得高高的白花花的处理干净的鸡鸭鹅了。   薛校长将姚晴天送到后喊来负责烧饭的族人,将人交到族人手上,便催着赵军去杀猪了。   赵军帮着媳妇系好围兜款式的围裙的带子,又说了他忙好后马上过来给她打下手,让她安心的话才离开。   等薛校长和赵屠户离开,薛家那些妇人才一脸怀疑地打量这面嫩得像个孩子似的赵夫人。   试问当代哪位妇人不会烧菜做饭,在场的自认个个是好手,她们不太理解为什么薛校长要从外找个年轻的小媳妇来烧这些大菜。   那些鸡鸭鹅得有上百斤,后头还有猪头、猪蹄、肘子等,这么多肉,要是糟蹋了,怕是卖了这小媳妇也赔不起。   好在负责统管调度的妇人听说过街上新开卤肉店的名声,又因为自家孩子多在薛校长任教的中学就读,非常信任薛校长的安排。   有她打头,别人倒也不至于干涉姚晴天的工作,反而是口耳相传后,慢慢围上来观看。   要是手艺真有大家传的那么好,人家也没说不给看,她们学了也不可能去开店,顶多回去给家里人做一做。   如此做过心理建设,等姚晴天炒料调制卤汁时,几乎都围过来了。   姚晴天是无所谓了别人看不看,她也不怕人偷师。   这一两个月她其实是在不停地尝试、调味,本子上记下的方子都有五六十张了,后面的方子都是在前面配方上进行改进,总结。   卤肉店的生意之所以越来越好,是因为她的卤味不止是好吃,而是越来越好吃。   姚晴天觉得还有上升的空间,所以她自己也还在摸索。   这些人就算能记下她全部的配方、手法,也只是记下了当前阶段一个最优的方子,她明天、后天说不定就超越今天了。   何况她这些调味料是赵军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张罗来的,一般人根本凑不齐。   手上有没有,试了就知道。   和小媳妇软软嫩嫩的外观非常不符,人锅铲挥起来手法非常娴熟、利落,炒个葱姜蒜都能色香齐全,更不要说那糖色炒得叫一个漂亮。   等弥漫出来的香味越来越浓烈,笼罩了整个天井时,大家已经啥怀疑都没有了,要知道这单单是卤汁的味道,那些肉还一个没下锅呢,就已经这么香了,等肉下去该是怎样的场景?   等姚晴天喊人去搬那整盆的鸡鸭鹅时,许多人才像大梦初醒般从那香味中挣脱出来。   那跑得快的之后便一直紧跟在姚晴天身后,重活累活都不让她上手,一个示意就跑去做了。   盯梢得那叫一个严实,一等姚晴天空下来便请教刚才那些调料都叫什么名字,哪样该放多少,鹅腌制时放盐的量有什么讲究……   姚晴天是一个目的性强非常坚定的人,她首先有条不紊忙着分内的事,对于大家的问题随意挑着一些不急不躁地解答着。   在场但凡家在镇上的就没有不认识肉铺赵屠户的,虽然不熟适,却觉得两人莫名一致,都是那种不显山露水的性子。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等第一锅卤味出锅,那些大妈、大娘看表情始终如一没有表情的赵夫人的眼神更加热切了,才不管她性子冷淡,一个个亲热得像对待自家闺女,拉着嘘寒问暖兼打听更细致、周祥的步骤。   就是外围商讨事宜兼谈天说地的男同志也一个个往这边望着,没办法,那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卤味刚出锅热腾腾时味道和其他时间段不一样,可姚晴天只是代卤,并没有权限分配这些卤味,所以她绝口不提让人趁热尝尝的话。   管事的妇人虽然馋的直流口水却也不敢开那口,这里人太多了,要是真让大家尝了,怕是骨头都没得剩,都吃了,明天大席上用什么?   妇人只得硬着头皮扛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将那色泽诱人的卤鸡用干净的布盖起来,端进边上房间里,逐一摆在早早准备好的蒸笼里,然后将门锁起来。   锁上门拍拍口袋的钥匙,那妇人心想这不是遭罪吗?   这么香的肉,看得见样子闻得了香味,却不能尝一口。   真是挠心挠肺的难受。   很快,妇人发现她难受早了,后面的卤味出锅时一锅比一锅香。   等掀开那卤煮猪肘子的大锅盖时,只见小媳妇白嫩的手拿起大大的锅铲,从锅底铲起浓稠的汤汁浇淋在颤颤巍巍的大肘子上时,五十多的妇人发现她被馋哭了。   更不要说边上那些一二十的大姑娘、小媳妇了,一个个可怜巴巴望着锅,然后望着管事的妇人。   妇人扛不住了,脱下围裙扔在凳子上,气冲冲往外走:“我去找薛要,这哪里是人干的事?”   她今天就必须吃到这卤肉,要不然她就要馋死了!   那妇人找过来时,赵军这边杀猪已经处理妥当了,因为   祭祖要用,需要留下一头有头有尾完整的猪,所以还省了不少事。   至于另一头给大席准备的猪先杀了,猪头、猪蹄、肘子什么的早已送去天井那边,想来已经处理好了快下锅了。   赵军收拾好刀具之类的,正准备过去给媳妇打下手,听了那妇人的控诉,不厚道地笑了。   薛校长尴尬地看着赵军,抱怨道:“我就说该明天再请你夫人过来,你看现在搞的可如何收场?”   他们杀猪这儿离得远,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冲刺,就这还能问到天井中飘来的香味,此时就在天井呆着的人可如何扛得住?   赵军握拳“嗯”了一声把笑意掩回去,认真建议道:“这气温很低,那些卤肉凉下来最好是冻上便不怎么散发香味了。”   说着也不管两人听了作何感想,提脚往院子里走去。   此时一辆公交车停靠在薛家祠堂的不远处,赵军见了猜想这应该是薛家在外的人包车过来的,因为镇上根本就没有公交车。   不过赵军想着,这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便连多看一眼也没有。   他的小媳妇现在身处薛家祠堂天井中,身边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他得赶紧过去看着,别被人吓着了。 第48章 忙完了   赵军到的时候,姚晴天正准备卤鹅了,薛家准备了十只大鹅,好在大概是薛校长把学校蒸饭用的大炉锅让人架来了,要不然姚晴天担心这么多大鹅就算是分俩锅也是卤不下。   卤鹅不能像鸡鸭那样直接丢在卤汁里煮就行,它们最好是用铁钩勾着,在微沸的卤水中不停地转动起伏,使其受热、着色均匀。   原本姚晴天还头疼这些人中能找谁来干这事,毕竟一只杀好的鹅也有七、八斤,十只分两锅,一锅四五十斤。   正好赵军那边忙活好过来了。   只得辛苦他做人肉搅拌、升降机帮着提溜转动大鹅了。   好在这一步骤也就一小时,中间还时不时能挂放起来歇歇手,大冬天的围着锅炉转动还挺暖和的。   赵军欣然接下了任务,不忘笑着提醒道:“这算额外加班了吧?要给加班费的!”   不说旁人,姚晴天这会都被各种香味熏得有些晕头转向,刚靠坐在赵军身边就听他说了这么句话。   真的是无时无刻都记着。   她就纳闷了,这人是铁打的吗?   “你从早上两点多就起来忙活,就不累吗?”她不行,要是这会能回去,她肯定躺下来睡个一天一夜。   赵军回头看了眼媳妇,满眼心疼:“算了,让你先欠着。我看着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坐这多歇会,实在不行,你来说我来做。”   总算等到这句话,姚晴天又神采奕奕地坐正了身子。   赵军见了有些傻眼,好笑地摇了摇头,到底放心了不少。   有赵军帮忙,后面的活姚晴天觉得轻省了不少,她记得她做游魂时听过一句话,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后人诚不欺鬼!   薛校长那里自然不同意提前切一点卤味给大伙吃着解馋。   别看他大小是个校长,也负责联络镇上以及周边乡村的薛姓族人,族里认辈分,他辈分小,也只是一个管事的。   薛家辈分高的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可都还没到,出钱的也得等明天才亮相,这出力的一个个挑好菜好肉先吃了,说出去也太过难听。   最主要的是,这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吃下去也得耗费不少,原本准备的很充足万一弄到最后量不够,明天大席上碟子都摆不满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不过顶着这香味也的确是煎熬了一些。   薛校长琢磨打量了一番,让人提来了刚从生猪身上剖出来的两副猪肺。   那两盆猪血也端了过来。   他选的两头猪都很肥重,猪肺自然也大,两副加起来得有□□斤重。   猪肺和猪血要搁平常家庭也是好东西,可就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了。   这次祭祖,去年就提过,今年秋收完就开始安排了,县里、市里甚至省里的薛姓族人基本上都通知到了,能过来的也不在少数。   前面几十年都没办过,后面也不知道多少年会再办。   虽然说是一脉相承一家亲,不分男女老幼、贫贱富贵都坐席,大席不用那么讲究,可也不能真的太过随意。   所以薛校长的意思是这猪肺、猪血他们可以煮了吃,再不行就离这天井远些,像赵屠户说得,等卤味凉下来甚至是冻上了自然就没人能闻到味道,也就不馋了。   掌事的妇人勉勉强强接了过来,有总比没有好。   她喊了几个妇人先去处理,猪肺需要多次泡水清洗,一直洗到猪肺变为肉粉色为止,还得剪开猪肺上的气管,并且把肺气管上依附的所有淋巴结摘除干净,反正就是很费事。   不止很难打理干净,大冬天冷水里搓洗也不是那么美妙,何况猪肺味还很重,和那边飘过来的香味混合着,居然有些嫌弃。   几个妇人终于打理干净,淋巴结也处理彻底后,提着到案板处开始切。   两份猪肺,四大块肺叶,切成片堆在盆里满满一盆,看着终于顺眼了些。   狠狠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气,一位四五十的大妈伸手说:“我来煮吧,我家前些天杀年猪,猪肺也是我自己煮的。”   虽然不是多好吃,可好歹也算是肉,总能解解馋。   掌事的妇人却是拦住了,她自己也会烧这个,却抱着盆凑到这会悠闲蹲在赵屠户身边看他转卤鹅的小媳妇身边,越走近那香味越浓郁。   那妇人扬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和姚晴天商量道:   “你看这个猪肺我们都处理好了,你能不能帮我们烧一烧?   厨艺这个东西,一通百通,既然小媳妇能做这么好吃的卤味,烧菜自然也不在话下。   姚晴天听了,到也没有直接拒绝,薛校长这工钱的确给得高,主要是她刚刚不该把活丢给赵军,自己做甩手掌柜,看上去太闲了。   边上大铁锅、炉子都是现成的,总归也不费事,她便洗干净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猪肺的确打理得非常仔细干净,便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行吧!   我给你们烧了,这个天气,来点香辣口味的,围着炉子吃得劲。猪血也有对吧?”   姚晴天便又交代了一番猪血处理步骤,然后让妇人将猪肺端到边上烧水的炉子旁,边上冲过来两位妇人,很有眼力见地将烧水汤罐抬下来,大铁锅架上去。   葱姜蒜之类的这边早已切好了许多,在案板上一盆盆摆着。   姚晴天便握着锅铲,直接倒油入锅。   猪肺异味较重,等油烧热,姚晴天抓了半把大块的生姜片、花椒下去爆香,然后整盆沥干水的猪肺倒进锅里,快速翻炒,待猪肺的颜色开始变灰白色时,倒了半碗高度数的白酒进去用以去异味。   等锅里冒出来的火焰都熄灭、空气中闻不见酒香,再抓来一把大蒜瓣、干辣椒、花椒撒进去,而后是黄豆酱、辣椒酱哥两勺,不停翻炒,使其上色均匀。   其实这里用她特制的蚕豆酱会更好,但是姚晴天做游魂期间,知道有一类人会对蚕豆过敏,所以她做吃食一般不会放蚕豆酱。   随着姚晴天挥动锅铲不停翻炒,这边很快就传出有些热烈的香味,靠的近的妇人很看见那难登大雅之堂的猪肺变得油亮红润,色泽非常漂亮,再不去想那反正吃不到嘴的大肘子了。   火候差不多时,姚晴天正准备去提边上的烧水壶,边上一位长得相当壮实的大姐已经单手拎起来了。   “是要倒进去吗?我来倒,够了的话你就说一声。”   这大水壶可不轻巧,大铁锅还架得高,小媳妇本就是额外帮忙的,这些重活哪能让她上手。   姚晴天见了便浅浅笑了,重新拿起锅铲,道:“水量没过猪肺就行了,多一点也没关系。”   说着在那人倒清水进来之时,她挑着放了一些八角、香叶、桂皮等香料进去,末了还倒了一些她自己调制的香料粉。   然后交代道:“大姐你在这看着,大火煮沸后抽掉几根木柴,保持锅里中间三分之二处沸腾翻滚就行。”   那位妇人连连点头。   姚晴天便又在边上一口大锅里煮起了猪血。   半个小时过后,姚晴天过来掀开了大锅盖,   只见汤汁干了一半,面上一层猪肺半显露出来,辣油覆盖着,黄橙橙的色泽,中间咕噜咕噜冒着香辣的泡泡,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这下大家也不围着那卤锅探头探脑了,毕竟那边再香他们也吃不上,这一锅就不一样了,不止香还热辣开胃,关键是他们可以尽情想用。   这个烧出来可一点没赊量,甚至因为汤汁一盆变成了俩大半盆。   掌事妇人首先拿着碗要给姚晴天装一碗。   做吃食久了,姚晴天已经产生了免疫,不会在做的过程中,闻到香味便馋,不过她想着赵军还没吃过她煮的猪肺,便没有推辞,不过倒了一些回去,留了大半碗。   然后取了一双筷子,端着朝赵军走去。   赵军杀了十几年猪,吃了不知道多少炖杀猪饭,自然也是吃过猪肺的,可这自家媳妇烧的,看着就很不一般,吃起来就更对对胃口了。   赵军还得分出手来转鹅,姚晴天便大大方方拿着筷子喂他。   大半碗麻辣猪肺,姚晴天就吃了一块尝了下味道全喂进赵军肚子里了。   吃完,她洗了碗,又去舀了一碗清淡的猪血汤给赵军喝,可以说是暖心暖胃极了。   大宗卤味做好,后面剩下的主要是熬时间等入味了,赵军便放下这边先回肉铺了,一者那边收摊他得去对账,二者,屠宰场的拖拉机得送回去。   赵军离开后,姚晴天便打起精神有条不紊地继续忙活。   中间还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患病了,患了一种一看到赵军就变得懒惰、娇弱的病。   明明先前也做得好好的,赵军一来,她就觉得手酸、脚酸、腰酸、背痛,懒洋洋的不想动。   姚晴天摇摇头,给自己鼓劲,她得振作起来,不能被养废了!   赵军回到肉铺时小武、小刘已经彻底收拾妥当了。   原本还剩下十来斤肉,中午过来过的那位饭店的采买员找一些员工从家里拿来了肉票,把肉都买走了。   其实采买员跑这一趟最主要的是想看看隔壁卤肉店还有没有卤味。   采买员出来后,饭店又上了几桌人,听说是从外地回来的,除了来吃中饭,晚饭和明天早中饭也想在饭店解决。   原本卤肉店送的打算留着给自家员工吃的猪头肉,也贡献出来了,另外给预定年夜饭顾客留的酱鸭也被吃了一只。   客人还点菜说他们晚上也要吃这个酱鸭,饭店倒也还有一只,可是都吃完了,明天客人预定的年饭就少了一道主打菜啊。   采买员一路忐忑,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卤肉店关门了。   采买员也知道了卤肉店老板和肉铺屠户是同一人,便拜托小武和小刘问一声,问卤肉店的老板能不能帮着去饭店做一些卤味,食材他们能搞到手,工钱都好商量。   其实屋里还有一点卤味,可师娘已经说了,那些是给小刘、小武的。好容易留了点,家里老人心心念念盼着,他们自然将嘴捂得死紧。   赵军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他媳妇已经很累了,要睡觉休息。   不过他猜想饭店这突然多出来的顾客大概率是薛家人,他们今年这祭祖搞得很隆重,肯定有一些家庭条件好、要求比较高的族人,不想早早去祠堂那边吃大锅饭,所以去了饭店。   跟他没啥关系,他们也辛苦一年,要开开心心过年了。   想到这里,赵军不由露出了笑,这是他二十六年人生里第一次期待过年。   往年这日子跟他没太大关系,除了不用杀猪卖肉,他多出很多空闲时间甚至不知道要干什么。   如今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别珍贵,不想浪费。   想到这里,赵军快速交代了两个徒弟几句,扛起他自己的自行车放到拖拉机后车厢里,摇动车把,突突突开着拖拉机走了。   到屠宰场交回拖拉机,再骑上自行车赶往薛家祠堂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赵军骑自行车走夜路也习惯了,并不受影响,一路风风火火赶到薛家,将自行车停放在薛家外围空地上,便大步往里面天井处走。   走在他前面的大概是一家三口,似乎起了点争执。   赵军没去管,目不斜视继续前行,不想他就要从那一家三口侧面穿过去时,那女同志好似崴了脚,朝他的方向摔过来。   赵军瞟了一眼,见对方的穿着是这一带少见的艳丽,关键是大冬天还穿着低领带花色的毛衣,身子比脑子动作快,赵军迅速往后退了一大步,成功避开了接触,那女同志摔倒在了地上。   不想,她一手拉着旁边男同志的衣袖,摔下去也没松开手,那男同志随着惯性眼看着也要倒了,关键是男同志手上还抱着个一两岁的孩童。   赵军不忍心,只得又快速上前,一把抓起那眼看着要掉落孩子。   最终,男同志摔倒在女同志身上,引来女同志一顿谩骂和捶打,而被赵军抓在手上的孩子,啥都不知道,大概觉得很好玩,咯咯笑起来。   赵军摇摇头,等男同志站稳后,将孩子重新塞回男同志怀里,大踏步走了。   那女同志在后面诶诶诶地叫唤着,但是赵军想肯定不是叫他,也就没有回头。   不过他见薛校长迎出来了,猜想那位男同志可能是薛家一位辈分高的族人。   自接了这次活,赵军也打听了一番薛家,知道薛家有位年轻但是辈分高的男子,据说在省城当干布。   原想着应该是一位传奇的人物,如果是刚才那位男同志,那就不过尔尔罢了。 第49章 薛丽华   薛校长这么兴师动众带人迎出来, 还真以为是他们薛家辈分最高的薛明华到了。   薛家明华生于一九四一年,比薛校长年轻十来岁,可按着辈分, 薛校长得称呼对方一声叔爷爷。   刚才有人跑过来说老薛家那一脉的人到了,老薛家那一脉辈分都大,薛校长自然以为是叔爷爷薛明华。   不想来的只是薛家一位外嫁女,因着对方夫家在镇上,薛校长还算熟悉,此女名唤作薛丽华。   单看这名字就取得不妥当, 不过因为她一直没上族谱,便也没人提。   薛家女自然会上族谱, 但是这一位不止自己出生不明, 她爷爷辈就只算旁支, 虽然现在新社会也不说什么嫡出庶出, 但是薛家族谱上有记载, 这祭祖更是有讲究。   薛家这次祭祖喊得都是薛家子弟,也通知了几位出嫁的姑奶奶,自然不会有这一位。   人都到了,又想到此女子父亲如今的工作,好歹也算他的上级,他还比薛校长长一辈, 如此薛校长还是扬着笑脸, 将人迎了进来。   薛丽华自然认得薛校长, 她直接喊薛要大哥。   然后再开口便是让薛校长赶紧给他们一家安排住的地方。   薛丽华夫家在镇上不错, 可她一直带着男人、孩子住在县里, 镇上婆家房屋太过陈旧和拥挤, 她住不惯。   薛校长也没问她为什么不回罗家住, 点头应了。   反正如今是放寒假期间,他和学校打了申请,租用了学生宿舍,再从镇上以及周边乡村薛姓族人征调了一批被子、棉絮,安排百来十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叔爷爷薛明华,薛校长已经把自家主卧室让出来整理妥当了,如果他们一行到了,会接去他家中住。   另外招待所他也定了几间房间,都是给固定的人留的,薛丽华本就不在安排之中,也只能安排去学校宿舍。   薛丽华听了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香中还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薛丽华朝空气中猛一顿嗅,问道:“什么味道?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是不是晚饭要开饭了?”   薛校长……   他不想说话,这么香,只有可能是赵屠户媳妇做的卤味。   大席明天才开始,这会天已经黑下来了,许多人先行离开回家去了,留下来的,今晚也只是随便做些饭菜填填肚子。   薛丽华大概在家中随性惯了,等不来薛校长的答复,她便自己循着香味找过去了。   瞧瞧她看见了什么,大锅里满满一锅酱色鸭子,中午饭店吃到的酱鸭一样一样的。   中午才吃过,此时还口齿留香,就是价格高得实在有些离谱,所以她晚上没过去吃。   不想这里居然有一大锅,这下薛丽华真要对薛要刮目相看了。   “饭厅在哪,给我上两只,端过来!”   薛要……   还真当这里是大酒店啊?   薛要耐心告罄,直接上手拉着这位族妹到一旁桌子上坐着,那桌子上摆着两个大铁盆,一盆是萝卜烧肉,一盆是白菜粉丝,算是非常不错的菜了。   不过就是这会比较晚了,剩的不多,萝卜烧肉里面更是已经看不到半片肉了。   再有就是有些凉了,不过大家都忙了一天,也是很辛苦,薛校长也不想再喊人给这位大小姐热一热饭菜。   “今天晚上吃这个,饭在那边蒸饭桶里,能吃多少,装多少。”都是白米饭,知足吧。   然后还补充一句道:“自己装!”   薛丽华不敢置信地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薛校长。   忍不住咆哮道:“这是人吃的吗?猪都不吃!”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原本一位妇人还好心地想说她来帮着热一热,大冷天的,怕人家吃坏肚子,这会默不吭声退回去了。   原本姚晴天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赵军过来了,自然接手了收尾事宜。   姚晴天便站在一边抱着赵军带来的烤红薯小口小口啃着。   趁着黑夜,天井中灯火昏暗,他们在角落一般人看不清晰还给赵军喂几口。   正在追问赵军甜不甜,就听到这么一道声音。   她抬过头看去,果然是那个女人。   姚晴天早该想到的,薛家,自然会是那个薛丽华的家。   就是这个女人上辈子唆使赵明未免后续麻烦直接杀了她,也是这个女儿故意将赵红星往歪路上带,横死街头,更是这个女人深深逼着赵军选择了那样一条不归路。   赵明那样的瘪三,赵军真要对付他,易如反掌。   可赵明身后有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身后有薛家。   赵军同薛家死磕了那么些年,这女人的父亲无脑护女,惯会钻营,虽说不至于只手遮|天,却把赵军所有的正路堵死了。   最后赵军也不同他们磕了,直接把赵明逮出来,一刀刀活|剐了,然后一把火连同自己烧个干净。   姚晴天眼前又出现那漫天的大火,那火好似能烧到她的魂魄上,撕心裂肺的痛。   赵军很快发现了姚晴天的异样,忙放下手上的东西站直身子将人半搂进怀里,紧张地问:“怎么了?累了吗?”   说着拉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来,然后蹲在她身前仔细观察。   姚晴天细细看着赵军的眉眼,问:“你还没回答,红薯甜不甜呢?”   赵军摸了摸姚晴天额头,而后笑着回答道:“甜!是我吃过最甜的。”   “你坐一会,我收拾快些,收拾好了,我们先回店里。”   姚晴天点了点头,重新挖着红薯吃起来。   等赵军转身去忙了时,她盘起了腿,坐那一边吃烤红薯一边看着薛丽华闹腾。   边上洗碗的妇人交头接耳在说着薛丽华的八卦。   虽然姚晴天知道这个薛家就是有薛丽华的薛家时,看这些普通妇人也觉得面目可憎起来,可她们的八卦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原来薛丽华是非婚生女。   这个姚晴天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薛丽华在薛家非常受宠,被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原来根本不是婚生女。   怪不得没什么对错是非观念。   看她这会也没离婚,不知道会不会提前碰到赵明。   赵军收拾好东西便去找薛校长结尾款准备带着媳妇走人了。   姚晴天依然坐那里看着。   然后她眉头皱起来了,薛丽华怎么像是认识赵军似的,看样子想拉着他说话。   姚晴天立马起身,朝那边走过去。   只见刚刚张牙舞爪的薛丽华这会脸上挂着难看得要死的笑,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说:“原来你是大厨啊?花园饭店的酱鸭也是你烧的吧?”   赵军本不想搭理,听了这话倒是回了:   “我是杀猪的屠夫,那酱鸭是我媳妇烧的。”   这时姚晴天正好走过来,赵军大概还是担心她今天累着了,伸手揽着她的腰,托着想让她省些力气。   薛丽华看了只觉得有些刺眼,脸上的笑也散了。   然后她看着罗宇真装了米饭过来,准备吃那盆和猪食无异的菜时,怒上心头,将放在她面前那碗饭砸过去,骂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你是猪吗,这都吃?”   薛丽华很生气,觉得简直没一件顺心的事。   今年过年得去那旮旯角落的罗家过,这是最让她烦的一件事。   早上她爸还临时变卦不送她过来了,说要在家等着,等明天一早和那个大哥一起来。   中午在饭店吃了味道很不错的酱鸭,心情没好一会,结果付钱的时候同人吵了一架,黑心商家,漫天要价,气死她了。   晚上又被如此慢待侮辱。   还有这男人明明当初长得也眉清目秀的,这些年也不用他风吹日晒出去挣钱养家,怎么就变成这副倒胃口的样子了?   越想越气,薛丽华只觉得她和这镇上犯冲,火气上来了,薛丽华又抓起手边的包朝罗宇劈头盖脸砸过去。   姚晴天挑眉,就这德行,赵明没死那几年日子是不是过得很精彩?   这么一想,姚晴天突然后悔了,这丫的伤害值看着绝对不比毛婷婷低,当时把赵明和毛婷婷凑成堆是不是草率了?   不过姚晴天也就想想没说什么。   她觉得缘分这个东西,很是奇妙,这辈子薛丽华大概率还能碰到赵明。   虽然毛婷婷手拿玛丽苏女主剧本,十个男人九个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薛丽华嚣张女配拿捏得也很稳,如果提早遇到不知道这三人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面对薛家人的这场闹剧,赵军面不改色,只看着薛校长。   薛校长只觉丢人,赶紧领着赵屠户夫妻到边上房间里,把工钱结清,再将人送到门口才回去处理后院那摊子烂事。   自行车后座上被赵军绑了厚厚的棉花垫子,他想着坐后面稳当一些,还不受冷风吹。   可姚晴天不坐,她要坐前面横杠上。   赵军只得把棉花垫子拆下来绑到前面,然后让姚晴天反过来面朝他的方向坐着,然后他反套着大衣将人裹在怀里。   姚晴天伸手搂着赵军的要,一脸得意地说:“你看,这样不是更好?我不冷你也吹不着。”   赵军点点头,笑着道:“就你机灵!”   此时赵军跨坐在自行车上,双手扶着车把,大长腿撑着地面,等两人调整好姿势,往前用力一蹬,然后收起脚踩,自行车便笔直往前跑去。   冬日天黑的早,所以此时虽然外面乌黑一片,其实还早,赵军带着姚晴天回到店里也不过六点多。   两人还没吃晚饭,姚晴天此时也不想吃卤味了,便让赵军取些新鲜瘦肉过来,准备做肉汤面条。   简单的饭菜赵军自然也会做,这肉汤面他看着姚晴天做过很多次,并不复杂,便想着自己动手,让媳妇歇着。   等肉切好,姚晴天却抓着调味的肉碗不放了。   还振振有词:“难得我这会不犯懒了,你还同我挣,是何居心?”   “是不是真想把我养的肥肥壮壮的,然后炖着吃了?”   赵军失笑地松开拿碗的手,改从身后搂着人,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吃你不需要炖,我生吃!”   说完还对着白嫩的颈|脖|咬了一口。   最后败在了媳妇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上。   大手伸进衣服里面按了按那平平软软的肚腹,赵军也疑惑了:“红薯都吃到哪里去了?”   姚晴天没好气说道:“吃红薯容易胀气!”   胀气了可不得排出来?   赵军便老老实实搂着人,看她做饭。   跟个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她动他就跟着动,够不着的东西也不帮人拿了,而是将人举着或者抱着挪过去让她自己动手拿。   美其名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顿饭腻腻歪歪吃了一个小时。   明天大年三十,除夕了。   赵军问姚晴天明天是回村里还是骑着车出去逛逛。   姚晴天想到了薛丽华和薛家,她想着不能佛性了,要卷起来好好挣钱,等有了钱,不想见到这些糟心人完全可以搬到别的地方定居。   她知道国内经济很快会飞速发展,交通线路更是日新月异,美如画的风景还等着她带赵军去看呢。   “明天起来就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大年初二,去过下湾村我们就收拾行李准备来镇上。”   “最迟大年初六,我们的三只鹅要正式开张营业了。”   好不容易打出名气来了,姚晴天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放弃。   薛丽华来了又如何,不相关的人,等她真和赵明搅合在一起,他们早站稳脚跟了。   赵军听了却想着中间有三天空闲时间呢,正好去县城。   “我们看初三、初四天气怎么样?要是好晴天,去县里逛逛,给你买几身新衣服。我们家晴天长得这么标志,就该穿红着绿!”   “你才穿红着绿!”   姚晴天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素色收腰的对襟小棉袄,明明是纯手工定制、超越潮流的时髦服装。   眯着眼,姚晴天带着危险气息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穿着土气?”   “你觉得那个薛丽华穿的那身衣服好看?”人家可不就是穿红着绿。   赵军很有眼色:“衣服勉勉强强还行,就是穿在那人身上实在是糟蹋了。”   姚晴天伸手捏着赵军耳朵教育道:“那叫相互成就、相互糟蹋!”   红配绿也不是没人驾驭得了,不过就薛丽华那一身的配色和款式着实有些辣眼睛,反而是和那张脸搭着不显得很违和。   就是场合有些不恰当,毕竟是祭祖,她一人穿得那么鲜艳喜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夺人眼球。   当然这些跟她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这男人的审美真的需要好好教育。   不过最后也没教育成功,上床后被便反制住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姚晴天气得懒了好久的床。   等两人回到村里,不少人家已经在放鞭炮,吃年饭了。   镇上大多数人家是晚上吃年夜饭,而大多村里是中午吃,吃完上山祭祖。   赵磊今个自然带着媳妇回父母家了,姚晴天还见到了久未露面的毛婷婷,对方似乎又开始丰腴起来了,这会坐在屋檐下慵懒地晒着太阳。   还真是那种环境、境遇都能过得很好。   赵明一脸虚伪地喊他们待会过去东边吃年饭,姚晴天听了眼神都没给一个,从赵军手上接过特地带回来的肉便往厨房去了。   两个人的年饭也不能马虎了事,姚晴天决定搞快一点,势要弄得丰盛多样,多制造点香味出来,馋哭隔壁那群人。   并且饭后去祭祀的提篮也要压过隔壁赵大强。   就毛兰花那抠抠搜搜的德行,烧不了多少荤菜,甚至舍不得提前装些起来留着祭祀。   今时不同往日了,要是毛兰花今年还只准备那些自己都不爱吃的杂粮窝窝头去祭祀,赵大强丢了脸回来肯定要吵。   大过年的吵吵才热闹。 第50章 贵客来访   虽然知道吃到的机会不多, 姚晴天还是提前腌制了不少腊肉、腊鱼。   这两天没下雨,他们去镇上之前便拿出来挂在屋檐下晾晒。   这会时间不早了,姚晴天直接让赵军拿刀去切了一个四四方方带皮的五花肉段过来, 腊肉风干了水分,拿在手上硬邦邦的,什么调味料都不需要放,搁在米饭锅里蒸熟,咸香入鼻。   煤球炉子引燃后放在厨房外的屋檐下,风吹着火烧起来旺, 炖罐里是新鲜的大肘子了,熬汤。   姚晴天准备大年三十年饭吃火锅, 来年红红火火!   汤底用大肘子熬的, 肉本就多, 姚晴天又腌制了麻辣嫩肉片、孜然猪柳和柠檬鸡排三碟子肉片。   万燕红大概是担心他们回来来不及弄, 提前帮着泡发了香菇、腐竹, 一般年饭会用来配着烧红烧肉。   正好都是可以放在火锅里涮的。   素菜也帮着洗好了,有姚晴天最喜欢的小青菜和菠菜,水嫩嫩的摆在盆里。   水桶里还浸着腊月二十五自家打的豆腐,姚晴天也捞了大块出来,切成一厘米的厚片,豆腐越熬越好吃, 这个待会要早些倒进去。   赵军从煤球炉子里换了一个快烧完的煤球出来, 放在土泥炉子引燃木炭, 端到堂屋。   堂屋八仙桌中央已经放了一块厚厚的木板, 赵军便把炉子放在那块木板上。   涮火锅的食材都准备好了, 赵军一样样往堂屋端, 炖罐里的肘子也已经炖烂了, 筷子能很轻松地戳|进去,赵军便按着姚晴天的指示将大肘子连带着奶白色的汤倒进小铁锅里,端到堂屋炉子上,继续熬煮。   空出来的炖罐,姚晴天随手将那副还有不少肉的鸡架扔进去煲汤,她打算晚上继续吃火锅,大冬天的滴水成冰的温度,围着炉子吃火锅才是王道。   接下来就是炒火锅料了、调配酱料了,她喜欢清淡一些的,赵军爱吃辣,姚晴天已经配起酱料来轻车熟路。   前面堂屋有肘子熬出来的清淡肉香,后面是火锅料炒出来时霸道的麻辣鲜香,隔壁人闻着顿时就觉得面前的年饭不香了。   前天从早香到晚,好容易昨天消停了一天,如今又开始了。   今日过年,上午毛兰花看着隔壁大门都锁起来了,还幸灾乐祸了一会,再能折腾又如何,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奔波。   不想转眼人就回来了,折腾还是真能折腾,满打满算就两个人,香味居然弄出这么大阵仗,纯粹是为了他们不好过。   隔壁的表情姚晴天不用看也猜的道,不过她现在没闲心去想了,端着碗勺跟在赵军身后恨不得一蹦一跳的,她终于又重新体会到小时候盼着过年的那份激动心情了。   重生的时候,姚晴天也没想过她这么快就实现吃肉自由。   火锅诶,全部是按照自己喜欢的口味调制的,这还是匆忙了些,下午她慢慢准备,晚上必定要弄得更加丰盛。   坐在椅子上,姚晴天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高兴地宣布:“今天解了你的酒禁,不喝多就行。”   赵军早就不怎么喝酒了,不过今日的确高兴,他便拉开条桌柜子翻看起来,最后拿了一瓶度数最低的花雕酒出来。   笑着问:“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姚晴天听了也来了些兴致,她还从来没尝过酒是什么味道。   不过有些担心:“会不会喝醉啊?”   赵军已经拿来小碗给她倒酒了,安抚道:“度数不高,再说下午也没什么事,喝醉了就在家歇着。”   姚晴天将小碗捧在手上,只见酒色橙黄清亮,闻着一股醉人的芳香,她看着赵军,眼睛晶亮亮的:“我试试,喝醉了就找你!”   “管,喝醉了我负责!”   姚晴天便端起碗小心抿了一小口,刚入口是比较甘润,也很绵柔,一点不冲。   姚晴天笑眯眯地说:“感觉跟酒酿圆子似的……”   还没说完,她闭上准备再喝一口的嘴:“还是有些辣,我不要喝了。”   赵军看着姚晴天眉头都皱起来了,失笑道:“多喝几次就好了,这个酒冬日喝了暖身子。”   不过到底将她手上被嫌弃的酒碗拿开,夹了块清汤中的烫豆腐吹凉了些送过来。   姚晴天便彻底抛开那酒了,开始举着筷子涮肉吃火锅。   毛兰花原以为也就香一会,毕竟冬日天冷,饭菜出锅一会便不冒热气了,大不了等隔壁不香了,她再把饭菜热一遍。   不想隔壁好像施了魔法似的,香味不止不间断,还越来越香。   那边越香,这边气氛便越低沉。   最后不止香,那边还传出刺耳的笑声,笑得毛兰花脸色都扭曲了。   毛婷婷率先扔下碗筷不吃了。   赵大强正在‘去隔壁大儿子那蹭点吃的’和‘算了吧,万一赵军把他撵出来,很丢人’的思想中犹豫不决,被儿媳妇这一动作彻底惹毛了。   他忍这个儿媳妇很久了。   赵大强猛一拍桌子,指着赵明一顿劈头盖脸臭骂,说他没出息,孬熊,连个婆娘都管不住。   随着赵军的崛起,赵大强这个做爹的也硬气了不少,毛兰花如今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加上嘴馋刺激得,越骂越难听。   赵明也不反驳,他也憋着一肚子火,铁青着一张脸站起来将毛婷婷往房间里拉。   毛婷婷刚刚本就是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便开始挣扎。   家暴这个事和出轨一样,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很自然地,赵明又对着毛婷婷动手了。   毛婷婷才坐完小月子,虽然表面上看着恢复得差不多,可底子是真虚了,只有挨打的份。   好在毛兰花惦记着这是亲侄女,把赵明拉开了。   这时赵明也想起了,如今毛婷婷是表妹,不是能谁便打的。   想到舅舅舅妈那副嘴脸,赵明压下心中暴虐的情绪,想放下身段哄一哄人,不想才凑过去,被躺在床上的毛婷婷一顿乱踢。   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子,毛婷婷专找男人要害踢,直踢得赵明都忍不住哀嚎着弯下了腰。   毛兰花自然要去护着儿子,毛婷婷便抓到空挡又披头散发跑出来了,一边跑一边嚎。   赵明一把抓住毛兰花,忍着痛让她赶紧去把毛婷婷喊回来。   一阵鸡飞狗跳地,毛婷婷到底没跑回前湾村,她如今对娘家也有怨气了,想着就算跑回去了,还是被送回来,所以毛兰花赶到的时候,她便顺势趟地上哭嚎了,她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赵明这个小学老师在家动不动打媳妇。   她还要让大家都帮她记着,等她恢复元气了,她要带人一次次都给如数打回来!   不像上次,大过年的,家家户户人都在家里,甚至一大家一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传播得特别快。   而西厢姚晴天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先是一阵呆滞,她没想到这大过年的真能上演这样一场闹剧。   火锅威力不一般啊。   然后姚晴天坐正身子来了句文绉绉的话:“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赵军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是那口花雕酒上头了还是热腾腾的火锅熏的,他媳妇两边脸颊已经红得像抹了胭脂似的,大白肯定是不能浮了,他起身去厨房端了一碗奶白色的米汤来。   姚晴天勉强接受了,端起碗要和赵军碰杯,赵军便配合地和她碰了一下。   不管赵家闹出怎样的笑话,吃过年饭便有人来喊去祭祖了。   姚晴天和赵军火锅还没吃完,不过其实肚子已经很撑了。   听着喊声便赶紧去厨房准备东西,先拿三个小碗装了些米饭,还有那块蒸熟的腊肉、生的豆腐、鸡、腌制风干的鲤鱼,年糕等各自放置在一个小碗中,加上泡好的茶、开封未喝的酒,装在提篮子,赵军提着出门和大部队汇合去了。   姚晴天便在家中慢慢收拾着,一个小时的样子,赵军便回来了。   并且带回来一个消息,因为隔壁那场闹剧,待会赵家族里人大多会过来坐坐,但是他们不想去隔壁,就只有来他们家了。   姚晴天听了倒无所谓,反正他们家中没有辈分特别高的长辈,那群人不可能留下来吃晚饭,顶多烧俩壶茶水,再出点瓜子、花生等炒货给大伙嗑嗑。   反正后院煤球炉子一直没熄灭,烧水也方便。   并且万燕红和赵磊夫妻很快赶回来了,端茶倒水的事也轮不到他们两个上手。   最后姚晴天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说个什么章程出来,反正她和赵军晚上又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鸡汤做汤底的火锅,吃完散步了一小时才彻底消食成功。   动荡的那十年过去了,村里又慢慢兴起了过年摇龙舞狮的传统习俗,大年初一,一队一队的年轻人敲锣打鼓地穿梭在每一家每一户门口,鞭炮声、喝彩声好不热闹。   姚晴天拉着赵军像孩子似的一直跟着队伍兴高采烈地看着,最后在姚晴天满是期盼的眼光下,赵军接过了一位已经疲惫不堪的摇龙选手的杆子,加入摇龙队摇动起来。   那矫健的身姿,稳健的步伐,一致的节奏,赢的大家一片喝彩。   后来摇龙头的兄弟听说赵军不分获得的彩头,很光棍地把龙头位置让出来给他了。   赵军也玩得正起劲,便接了下来。   姚晴天更是直接化身小迷妹,喊得嗓子都劈了。   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就在这样精彩而热烈中度过了。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   赵军便带着姚晴天大包小包去了姚家。   姚晴天带的礼物真不少,家里的腊鱼、腊肉除了给赵磊夫妻的她都带过来了,反正下午她就要和赵军去镇上了,留着也没用。   父母有再多的不是,总归生养她一场,过年过节送点烟酒糖肉也算全了她为人子女的孝心和义务。   这个腊月,娘家的个别兄嫂肯定对她一肚子意见,到了今时今日,姚晴天也懒得管了,她就不信分了的姚家还能再合起来重新分一次家。   果然,姚晴天到姚家时,除了二哥二嫂比较热情,其他人脸色都一般。   姚母更是拉着一张脸,不过也不全是冲女儿去的。   三儿媳消停没几天又开始同小儿子吵,大儿媳更是整个腊月天天往娘家跑,孩子的吃喝也不管,都丢给姚母,前天除夕更是因为孩子们的压岁钱闹了一场。   见到脸色红润笑意盈盈的女儿,姚母脸色好了些,等看清赵军手上提篮里的各色物品时,她绷不住脸色的神色脱口而出问道:“你这是把家里吃得都搬空了吧?正月不用请亲戚吃饭?”   农村里,过年就是亲戚间相互拜年,吃吃喝喝。   大年三十、初一是老一辈兄弟和几个儿子聚在一起吃年饭,初二女儿回娘家,初三、初四老一辈的大小姑子回娘家,姚母还要抽个空回自己娘家,而后是姚家子侄、她娘家的姐妹、侄子走动……   反正这些年从年三十一直到正月十几,姚母都是在厨房度过,每天割腊肉都得算计着量,不能早早用完了,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没料到的亲戚过来拜年。   而她的憨闺女回个娘家居然拿了三刀腊肉,还有腊鱼。   姚晴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拿给你,你就接着!”   然后上前挽着姚母的胳膊道:“那些糖和酒,还有糕点都是给你和我爸拿的,你要拿去外婆、舅舅家我也没意见,但是你要是给几个嫂子分了,明年过年我肯定就不往家里拿了。”   姚母还想说什么,听了这句话都噎住了。   农村人条件就那样,哪家不是东西送来挪去的,大儿媳、三儿媳这会还没动身,不就是在等着她派东西。   当初分家也没说到这样细的部分,而往年也都是姚母给几个媳妇准备过年回娘家的各种礼节。   不过她看女儿神色,不似作伪。   “我和你爸这么年轻,哪要喝这么多糖?”   姚晴天听了直直看着姚母:“你这样说,我可就当真了啊。”   “当什么真?我和你爸喝不了,你外公外婆能喝啊,你几个舅舅……今晚住这,明天跟我一起去你外婆家拜年?”   姚晴天摇摇头,道:“来年再说吧,我和赵军今天下午就要动身去镇上了,肉铺明天就开张。”   赵军在边上点着头,如此,姚母也不好说什么。   中午吃饭,只有姚父姚母和姚晴天夫妇,倒也清净。   吃完饭,赵军便带着姚晴天回家简单收拾一番,骑着车往镇上去了。   租的房子还需要打扫,两人今晚依然打算在店里凑合一晚,明天再去那边整理。   店铺虽然在离开时收拾得干干净净,可许多汤汤水水的要处理。   两人有条不紊忙着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大年初二,隔壁肉铺已经营业了,肉量很少肯定早早卖完了,所以小武和小刘早在他们没到时回去了。   赵军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来买肉的,出来一看,却见两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男士穿着质感厚实的大衣,文质彬彬,女士黑色高领羊毛衫,外面是同色的呢绒套装。   看上去也不像来肉铺买肉的。   “你们是?”   男同志打量了赵军一番,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薛明华,这是我爱人,我们听薛要说起过你们,冒昧来访,打扰了。”   赵军也打量了一番,然后伸出手,同对方握了一下,然后朝里面喊:“晴天,出来一下。”   赵军想,这对夫妻十有八九是冲着他媳妇的那手厨艺来的。   看着面相很是清贵,举止儒雅,应该和那薛丽华不是同一类人,所以他喊姚晴天出来见一见。 第51章 喜相逢   经过前几天的事,姚晴天也对薛明华这个名字映像非常深刻了。   结合她做游魂时所知道的,加上赵军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姚晴天知道薛丽华的父亲,薛洪,早些年是县城歌委会工萱队成员,如今是教育局一名干事,并且善于钻营,很快能升上去。   而薛丽华是薛洪同一位知青生的非婚生女,早些年对外一直瞒着,直到薛洪的原配妻子过世,薛丽华公然和她母亲出入薛洪的家,同薛洪婚生子多次发生冲突,大家才都知道了。   姚晴天还在那天听了不少那些薛家妇人说的一手的八卦。   薛明华是这一带薛姓人中辈分最大的,也是领头人,虽然他才四十多岁。   而五十多岁的薛洪得称薛明华做叔叔。   并且,薛洪的祖父是妾生子,所以薛洪这一脉只能算作薛家旁枝。   虽然现在新社会不讲究什么嫡庶尊卑,但是姚晴天觉得,薛明华肯定是看不上薛丽华那样出生的人。   何况她那名字取得就膈应到薛明华了。   薛洪能爬得那样快除了会钻营,背后多少还扯着薛明华这扇大旗作势。   所以这样的人找过来,姚晴天怎么也得见一见。   而薛明华和他爱人也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毕竟按照薛要的说法,赵屠户回村里过年去了,初五初六回来就算早的了。   没想到他们运气不错,真碰到人回来了。   为着这次祭祖,薛明华携带妻儿大老远回来一趟着实不容易,已经准备明天一早坐车回去了。   薛明华父母算是老年得子,等薛明华成年,他父母都已经过世。   他在求学时期遇到现在的爱人,工作、生活上一直得岳家照顾、扶持,多以对岳家多有感激。   岳家诗书传家,少有的清贵,两位老人如今依然在做学问,除了读书写字,还格外钟爱美食。   大年三十那顿大席,薛明华原只觉得寻常,可总能闻到一股不太寻常的香味,而后他便品尝到了至今为止他吃过最美味的卤鹅。   他的长子当时就忍不住说出了,要是外公、外婆也能来就好啦,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薛家祭祖,老丈人怎么可能过来,不过当时薛明华以为席面上的菜色都是薛家人自己做的,所以他当场就同儿子说,到时候麻烦薛要让人重新做一些,到回去的时候打包带回去。   散席后,薛明华爱人也提起了席上的几样菜,言语之间也有那方面的意思。   当天散席都半夜了,薛明华第二天一早就找了薛要,哪里知道原来那几道菜都是请的外援,怪不得档次完全不一样。   人家小夫妻回老家过年了,也是没有办法,可眼看着明天要离开,总觉得很是遗憾,便想着出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很好。   薛明华言辞恳切地表达了他们的来意,他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食材,如果姚晴天同意的话,马上让人送过来,因为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所以得麻烦他们得连夜赶工。   当然,酬劳不成问题……   薛明华还没说完,一道身影风风火火赶过来打断了谈话。   那人穿着整个镇上都很少见的西服,脚上是擦得锃亮的皮鞋,一上来就挤开薛明华,对着姚晴天说他是花园饭店的老板,特地过来诚恳邀请姚晴天去他们花园饭店做厨师。   这位许老板将薛明华夫妻当做别家饭店的老板,所以才这样急切的打断他们的谈话。   自两年前郭嘉出台了关于个体经济相关政策的文件,个体经营再也不是投机倒把,而是有了官方认证,大街小巷形形色色的人加入个体经营这一行业,许老板开设了花园饭店,算是阳湾镇第一批下海吃到螃蟹的人。   相比个体户,许老板如今有个更响亮的名头,那就是万元户,他是阳湾镇第一个万元户。   早期也只是卖卖盒饭、瓜子之类的小吃,不想每天能有上百名顾客,挣得的钱是他在棉纺厂车间工资的几十倍,所以他便带领家中兄弟都从厂子里辞职开起了花园饭店,一年时间他就成了万元户。   而后镇上出现了不少个个体户,连饭店都开了三四家,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根本赶不上花园饭店的规模和档次,他完全不担心。   为了抢占市场份额,维持龙头地位,花园饭店今年更是一改传统,大年三十也没关门歇业,虽然最终只有七桌客人,可就是这七桌客人让他挣了三百多块,比平常二三十桌客流量时挣得还多。   人家来吃年饭,自然是什么贵挑什么上,然后许老板发现许多人唯独对水晶猪蹄、酱鸭和酱肘子的价格接受度毕竟强,还说下次还来吃。   而对于饭店其他一些原本主打的高档菜,都对性价比提出了质疑和批评。   许老板原本不以为意,反正评价有不好也有好的,还愿意再来就行了。   他原本以为那几道饱受顾客青睐的卤味是自家厨师研发的新菜色,事后一问才知道是外面买来的熟食。   买来时就贵,但是经过饭店这么一转手,挣得不比旁的大菜少。   关键是大多数人不觉得贵。   所以老板让人留意着这边卤味店,让看到人回来了,就赶紧通知他,免得被别家饭店捷足先登了。   没想到这么严密的盯梢还是被人抢先了,所以许老板有些急躁并且说话态度很强硬。   说了一连串,不待姚晴天点头,他又接着说,去他们花园饭店做厨师,很轻松,每天只要做她拿手的卤味就行,给她花园饭店主厨一样高的工资。   就是不允许自己私下做了进行买卖。   许老板最后这话完全是说给旁边疑似竞争对手听的,反正他觉得自己财大气粗,旁人争不过。   姚晴天原本想说两句,这会完全不想开口了。   赵军走过来礼貌第请许老板外面谈,然后不等人作出答复直接架着这位许老板出了他家店面。   许老板自己开饭店的,加上如今已经是腰缠万贯,这两年吃得是膀大腰圆,没想到他这么大吨位居然被这眼前瘦高个不费什么力气就架出来了。   一时之间像被卡住了脖子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老板是吧?您在这镇上看着也住了好些年吧,我是屠宰场杀猪的赵军,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我?”   “我媳妇不会去哪家饭店做什么卤菜师傅,你们花园饭店如果想要卤味,可以来我们店里买,明码标价、自愿买卖。”   钱能壮人胆,许老板如今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就刚开始被杀猪佬的气势镇住了一会,很快又抖擞起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姚晴天不去他们饭店做,以后也不允许做了,更不允许去别家饭店做。   要不然,他有的是手段让他们从阳湾镇滚出去。   赵军听了这话,看这位许老板的眼神冰冷到让对方后退了一步。   如今他们根基浅,姚晴天不想赵军跟这样一个人起冲突,本想出来和缓两句,薛明华赶在她前头了。   “这位花园饭店的许老板是吧?您这话说得不妥当,当前郭嘉发展经济,市场究竟公平、自由,这对小夫妻凭自己的手艺、辛苦开店,怎么就不行了?您这话说得不像个老板,倒像个恶霸。”   要知道郭嘉这两年严打,恶霸可没有好下场。   许老板还是不带怕的,恶声恶气问道:“你谁呀?”   “我是薛家明华。这么些年我才回来一次,原以为阳湾镇欣欣向荣,不想原来还藏了许老板您这样的人。”   许老板哪怕原先不知道薛家明华,前些天薛家那么声势浩大的祭祖,他也搞清楚了。   薛家可是出了好几位响当当的人物,镇上唯一一所中学,副校长便是薛家人,县城教育局也有薛家人,而这其中要数薛明华走的最高。   许老板原还想着怎么和薛家搭上关系,没想到今天这是抹了老虎屁股?   许老板作为个体户,也只有这两年腰包鼓起来后有些意气风发,早些年他做小生意觉得丢人碰到熟人都要遮着脸面,如今哪怕成了万元户,碰到文化人和干布还是不敢硬气。   其实他原也没有这样豪横,只不过是话赶话就这么不可收拾了。   商人最是懂得趋利避险,脸面什么的拿得起放得下,许老板直说自己是中午喝多了酒,讲话不过脑子。   知道薛明华夫妇不是竞争对手,又说都是误会一场,以后他天天来卤味店订购卤味,希望赵军不计前嫌,好好合作,一起发家致富带动阳湾镇经济。   然后赔了会笑脸和薛明华握手后还硬伸过来拉着赵军的手握了握才离开。   薛明华见了笑着摇摇头,对赵军说,这位许老板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对于做生意,他身上还有不少东西可学的。   其实刚刚姚晴天便准备同意给这位薛家明华连夜准备卤味,她觉得如果有一天,她和赵军注定要和薛丽华以及她身后的薛洪对上,薛明华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为着薛家名声着想,薛明华也会约束晚辈一些太出格的言行举止。   不想这么快,这位薛明华就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简直是贵客上门,自然应该招待。   薛明华听了便说他马上回去让人将食材送过来,还执意要付加工费。   姚晴天想了想问道:“您执意要付报酬的话,不知能不能帮我们店写个招牌?”   好歹是阳湾镇当前出的大人物,一副墨宝的价值,不可用金钱横梁。   就说薛明华三个字挂上去,最起码作为孙辈的薛丽华不敢随便来店里放肆。   薛明华听了欣然同意了,并且和他夫人一致觉得这小媳妇很有想法,说不得以后能走出阳湾镇,生意做大做强。   姚晴天便说了卤味店名字就叫三只鹅。   等食材送来的时候,薛明华亲笔写下的大字也一块送来了,并且是两份。   一份如姚晴天所说的三只鹅简单的三个大字,左侧落了薛明华的名字和印章。   另一份是一副开业大吉的对联,对联上小字注了薛明华携夫人李子君贺小友姚晴天、赵军夫妇店铺开业。   姚晴天让赵军小心收好,决定等得空尽早去找雕刻师傅,把这两份墨宝雕刻在木板上挂出来。   毕竟是薛家祖宗级别人物,最起码以后薛家人见了态度得恭敬些。   当天晚上,夫妻俩忙活到半夜,全部处理妥当,才歇息。   第二天一早,薛明华的小轿车停在卤肉店门口,将东西搬上车,顺利完成对接,双方都满意地挥手告别了。   这桩大事忙好,姚晴天也不想歇着了,和赵军一块找了手艺好的雕刻师傅,然后去到他们租下的房屋整理。   就是这么巧,居然又看到了薛丽华一家三口,原来薛丽华婆家就在这附近。   薛丽华似乎又在骂骂咧咧,并没有看到边上的姚晴天夫妻二人。   姚晴天也就抛开了这件事,租下的房屋大概好些年没住人,许多地方要打理,他们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心思管其他。   房子旧是旧了点,不过租金也是真便宜。   房东单位分了宿舍,听说吃饭、用水、用电都不用自己的,所以他们便抛弃了辛辛苦苦盖起来的房子,去厂里住宿舍,已经住了好几年了。   据姚晴天所知,这些国营的厂子至少能坚持到九十年代,所以她便放心的修整这租来的房屋。   整理好房屋,在镇上真正安顿下来后,姚晴天便马不停蹄准备新的卤味正式开始老板生涯了。   而那位许老板还真在三只鹅正式开业第一天就来定了一批卤味。   他大概真回去打听过赵军这个杀猪佬,也或者是那明晃晃的牌匾起来作用,反正许老板现在是非常友好,见到姚晴天也是笑眯眯的,还总想凑过去同赵军套两句近乎。   有了年前一个月的宣传,三只鹅很快在阳湾镇打响了名气,除了许老板,陆陆续续也有了一些单位来下大笔订单。   除了卤鹅因为制作时需要人肉搅拌、提升机,太费赵军姚晴天便没有加量,一天最多三只,其余品种或多或少都超出了曾经预期的量。   这也就使得店里现金越来越多,隔几天赵军就得去县城一趟,将现金存到存折里。   还好,如今住在镇上,赵军省下来来回跑的时间,也彻底抛开了村里那些事,虽然多了一个卤味店要经营,却比原先更轻松了。   姚晴天也由原来的下午制作卤味改到了上午,做好后正好中午卖,这时候赵军肉铺也差不多忙好了,两人一起卖卤味,往往一个多小时便能销售一空,下午能空出时间休息或是做点其他的。   这天姚晴天同赵军出来采买调味料时,居然在镇上看到了毛婷婷,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最惊讶的是毛婷婷居然和薛丽华在一块,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看上去还挺亲密的。   两人似乎刚从一家药店出来。 第52章 相投   话说回大年三十,毛婷婷挨了那样一顿打,虽然最后被毛兰花哄着拉着回到赵家,但是整个上湾村人都知道了。   年饭后上坟都是一个家族一个家族一起,这事自然很快传到前湾村毛婷婷的父母耳朵里。   因着毛婷婷弟弟毛鹏飞这个年正在相看对象,眼看着这两天要定下来了,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毛荣兴和吴芬也只有先忍了,等到了夜里天黑下来避开人才气势汹汹找来赵家。   赵明自然也挨了一顿胖揍,可这弥补不了毛婷婷的受到的伤害。   其实毛婷婷这次人柳后,小月子一直没养好,到此时恶露还没断干净,并且因为这一顿打,下生更是血流不止。   大年初一也太过晦气,拖到大年初二,毛荣兴和吴芬凌晨就拖着赵明将毛婷婷送到镇上医院,而也是在那一天毛鹏飞相中的对象上门认亲,所以毛荣兴和吴芬将毛婷婷送到医院后交给赵明,他们又赶回村里了。   因着愧疚,毛荣兴和吴芬也好,赵明也好,都暂时纵容着毛婷婷,哪怕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可以回家慢慢调理,毛婷婷就是闹着不回去,便一直住在医院里。   当前人们有些小病小痛都上药店,药店除了卖药,也有医生坐诊,看病治疗拿药一步到位,所以一般人不愿意上医院,医院病房也大多空着,病人不愿意出院,医院自然也不会赶人。   可医院里吃喝住都要用钱的,赵明哪里扛得住。   反正毛婷婷看着活蹦乱跳的,她要住就由着她住,赵明回村了。   赵明走后,毛婷婷也就老实了一天,就跑出来找她熟识的人了。   毛婷婷可是在这镇上念过初中,曾经的同学、后面结交玩得好的有不少相熟的。   甚至有毛婷婷曾经交往过的对象,人家如今混得还可以,带着她吃喝玩乐,甚至高消费的花园饭店因为毛婷婷一句话也带着她进去见世面了。   原本在镇上开始如鱼得水,生活得挺滋润潇洒的,但是如今的毛婷婷身上的妇科病还没彻底调理好,加上她害怕再怀孕,不敢让人近身,那些男人占不到便宜,慢慢地,也不搭理她了。   可毛婷婷嘴养刁了,医院外那八毛一顿的饭菜她根本吃不下去,便又跑到花园饭店。   想让人记账,说她以后找人来付钱,饭店开门做生意的,许老板也不是个好惹的,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吃霸王餐。   毛婷婷点的还是价格相当不便宜的三只鹅卤味店买来的酱鸭,饭店工作人员听着老板吩咐准备把人扣着洗碗抵债。   毛婷婷哪里愿意,她身子娇弱着呢,才养好,哪里经得起折腾,所以她死命挣扎,并且嚷着让他们去肉铺找赵军结账。   还说,要不是她当初看不上赵军,临时逃婚了,那卤肉店的老板娘就该是她了。   如今花园饭店里谁人不知道三只鹅卤味店,毛婷婷的话根本没人信,不过却入了一个人的耳朵。   那人便是薛丽华。   薛丽华已经在镇上呆了好长时间了,祭祖时薛洪因着薛丽华这个女儿丢脸被长辈指责了,所以事后批评了薛丽华一顿,薛丽华就赌气没跟着一块回县城。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薛丽华也不想一直留在镇上,所以来花园饭店买酱鸭,准备带县城去,也算是同薛洪服软。   不想正好听到毛婷婷这句话。   薛丽华对赵军印象非常深刻,特别是这两天在罗家附近有意无意看到那对夫妻。   看上去赵军对他媳妇很好,好到让同是做人媳妇的她眼红嫉妒,没想到在娶那个媳妇之前他被人抛弃过。   怪不得对媳妇那么好,这跑了一个总不能再跑第二个。   薛丽华仔细打量着毛婷婷,的确长得一副妖妖娆娆的身材,是一副能勾引人的模样。   虽然赵军如今的媳妇长得也不差,但是薛丽华自认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在男人面前,眼前这个女人更有魅力。   不看那些拉扯她的男员工这么长时间都没把人弄去后厨吗,自然是拉扯着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所以薛丽华主动上前给毛婷婷解了围,虽然她也肉疼酱鸭的售价,还是掏钱给她付了这一单。   然后薛丽华也改变主意了,她又打算在镇上继续呆一段时间,既然不急着回去,自然不用给她爸带什么酱鸭了。   说不定时间久了,她爸就主动服软来接她回去了。   而此时毛婷婷自然紧紧扒着薛丽华不放了。   其实毛婷婷一直知道她只在男同志那里比较吃的开,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女同志对她释放出善意。   毛婷婷怪会打蛇上棍,于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很快变得热络起来。   薛丽华带着毛婷婷吃喝,毛婷婷带着薛丽华玩乐,两人可以算的上臭味相投,相处的很是和谐。   等熟悉了,薛丽华便旁敲侧击打听毛婷婷同赵军的关系,毛婷婷自认她的确是差一点就嫁给赵军了,他们甚至连酒席都摆了,不过因为赵军名声不好听,她害怕就同他现在的媳妇换了。   这中间就不得不提赵明了,毛婷婷为了美化自己,顺带着连赵明也美化了。   不过也仅此而已。   怎么说呢,毛婷婷见多识广,她眼中,赵军也好、赵明也好,都也就那样。   如今她同赵明的婚姻名存实亡,她觉得还是及时行乐比较重要。   就是如今的身体和再想到及时行乐的后果,不是人柳就是生孩子,毛婷婷退缩了,只觉得人生吃了好吃好喝,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薛丽华听了,只觉得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女的也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生活啊?   因为好的出生,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前卫、滋润了,不想如今却被一个农村女孩比下去了。   虽然毛婷婷进的是药店不是农药店,姚晴天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她是做吃食生意的。   何况毛婷婷和薛丽华看着精神奕奕的,脸上还带着笑,也不像生病了的模样。   姚晴天想了想,也走进了那家药店。   药店里有医生、有看病的病人也有买药的顾客,医生面前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号脉,针灸。   姚晴天观看了一会,直奔相对空闲一些的柜台去了。   “您好,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两位穿着红色夹袄的女同志来买药?”   毕竟人刚刚才出去,两人穿着也惹眼,如果是这位接待的应该记得。   果然那人听了,暂时停下来整理柜台药品的动作,点头说是。   “她买的什么药啊?”   人家看着没再搭理她。   姚晴天便试探着问:“是这样的,那其中有一位是我妯娌,她来镇上买药,钱没带够,喊我来帮她再买一点,我一时忘了药名。”   那人一脸怪异开口了:“她拿的是避|孕药,不要钱,凭结婚证免费领取。”   姚晴天……   这就有些尴尬了。   挽尊地嘀咕道:“她婆婆说她来镇上看病的,怎么是买这个……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是领这个。”   营业员一脸怀疑:“你说你们是妯娌,她婆婆不就是你婆婆?”   姚晴天解释道:“不是亲的,一个村同姓的妯娌而已。”   说完赶紧跑出来了。   药名套出来,事实证明完全是姚晴天自己想多了,不过她还是不明白这两人怎么搅合到一起去了。   并且姚晴天突然想起个事,他们三只鹅卤味店还缺个证照,如今郭嘉认可个体经营,一大片从业者,为了维持次序,已经成立了工商管理部门能颁发个体营业执照了。   正好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姚晴天将姚家的户口本带出来了,原是为了打结婚证,如今倒是连同迁户口、营业执照一起办了。   卖卤味应该还需要食品卫生许可之类的,这么一想姚晴天都急了。   因为肉联厂和下设肉铺都属于公家的,有专门人负责这一块,赵军也疏忽了这一方面。   两人快速回到店铺,在已经关上的门上挂上临时歇业的牌子,然后整理出所有的材料分头出去打听,最后还得去县城。   因为食品相关,有关部门的人还要来现场查验,如此跑了两天把所有需要的证照都备齐了,该用玻璃相框挂起来的挂好,该收着备查的也放在妥当的位置。   又修整了半天,三只鹅才重新开门营业。   共歇业了三天时间,期间听说有不少人来打听,特别是花园饭店,还担心他们夫妻犯了什么事跑路了呢,多次来问,得知只是□□照去了,方放心,再三交代人回来要多给他们留一些卤味。   重新开门姚晴天自然要多准备一些卤味,如此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也忘了毛婷婷和薛丽华两人的事。   可你不惦记她,她还惦记上你了,重新开业那天,两人手挽着手光明正大上他们三只鹅卤味店买吃的。   虽然毛婷婷让薛丽华不要惦记赵军这个杀猪佬,说世上男人多的是,何必找这个动不动就拔刀子的,薛丽华却没有听。   当然,薛丽华不承认她对除了自己丈夫的男人有那样的心思,虽然这些日子她受毛婷婷思想影响,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得过来的。   她顶多只是见不得有的女人能被娇宠到那种地步,还是一对农村出来的泥腿子。   薛丽华又想到昨晚无意看到的情景,   哪有人年纪一大把了路都不好好走,动不动就让人背的,虽然天黑一半人看不见,可这样就不伤风败俗了吗?   所以,薛丽华今天主动说要请毛婷婷吃这家卤味,就是为了让这笑得让人刺眼的女人看看,那个将她捧在手心当个宝的男人是曾经别人不要哦,她所得到的一切也只是那男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想看到这个女人再也笑不出来。   不想姚晴天像不认识她们俩似的,依然笑得很甜:“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毛婷婷这会也顾不上尴尬了,她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看着那么多好吃的,都不知道怎么选好。   看赵军好像也没认出来她们,薛丽华有些傻眼地转头看向毛婷婷。   毛婷婷此时看薛丽华已经变星星眼了,她摇着薛丽华的胳膊乞求道:“丽华姐,我能多点几样吗?”   当真是不好拒绝,店铺老板还在舌灿莲花地介绍,不用吃,光听着就流口水了,薛丽华就这么莫名其妙掏空了口袋里的钱,买了一堆卤鹅、酱鸭、水晶肘子。   等两人吃完,薛丽华才悲催地发现,她没钱了。   而毛婷婷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恨不得上个厕所都要跟着她,哪怕她说要回县城,对方也执意要跟着。   而看着两人走远的姚晴天,心情就很好了,她捧着刚刚从薛丽华手上拿到的钱给赵军看。   如今各种证件也办齐了,三只鹅卤味店走上正轨,有了固定的客户群和销量,就没有多做活动了,但是碰到特别熟识的老顾客或是一次买很多的顾客,他们还是会额外赠送一些。   刚刚姚晴天可是一点多余的都没有送,这算的上今天散客中挣得最多的一笔订单了。   特别有成就感!   赵军配合地夸了一番,然后两人商讨起食材采购的问题。   随着三只鹅生意越来越好,挣得虽然越来越多,相对而言也越来越忙。   暂时他们的食材大多还是让姚晴天三哥送过来,可对方很明显开始嫌抽成太少了,有了情绪,赵军和姚晴天打算将他换下去。   其实姚成才也好,姚成田也好,赵军和姚晴天都只打算利用他们帮着度过开业最初那段不稳定的阶段,如今三只鹅生意步上正轨,他们也可以找一些正规的采购和食材处理人员。   花园饭店就提出过希望两家合作,他们提供处理好的各种食材,不要工费成本价给到三只鹅,三只鹅提供一定量制作好的卤味给花园饭店。   当然赵军本就是屠宰场的,猪肉包括猪身上的内脏什么的他们不能包。   赵军觉得可以供肉换取饭店供货,但是姚晴天想把食材控制在自己手上,只想花园饭店负责食材的处理,问题是她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食材供应商,所以两人一直还在斟酌。   这些天,两人都会利用下午空挡外出查访,包括曾经想过的盖房子的选址。   卤味生意还算顺利,除了店里零售,还有了好几家固定大客户,存折上数字也在快速攀升,虽然还没到万元户,可眼看着也快了。   姚晴天便想着还是在阳湾镇附近盖一所房子,万一以后有什么特殊情况,这边也算有个落脚地方。 第53章 包山头   姚成田收购的鸡鸭鹅都是五谷乡附近采买的, 那边离镇上远,村民们实在不方便拉倒镇上来卖,所以收起来更便宜, 而镇周边离得近乡村养殖的鸡鸭鹅,农闲的时候农民自己会抓了运到镇上卖。   阳湾镇周边有几个国营的小厂子和一些手工作坊, 目前还没有成规模的养殖专业户, 连人们食用最多的猪肉,肉联厂也是每天让一些师傅开着拖拉机出去一个村一个村跑,收零散的生猪回来。   其他像是鸡鸭鹅就更不用说了, 饭店也好、菜市场也好,包括一些大的食堂要么费时费力去村里挨家挨户收购, 要么从县城、外地二道贩子手上买。   阳湾镇坐落在鱼米之乡, 除了大片水土肥美的田地外, 也有一些山丘,其实很适合圈地搞养殖业的。   姚晴天自认精力有限, 虽然觉得养鹅很有意思,顶天也就能养百十来只, 这还是有绝佳场所的情况下。   鸡、鸭还有猪之类的养殖她就更不考虑了, 却又想自己全面把控食材的品质, 所以她想着能不能发展一批下游产业,她承包个山头, 雇人养殖之类的。   整个镇上的格局,赵军一清二楚,他便直接骑车带着姚晴天出了镇子到周边乡村转悠。   因为阳湾镇包括它下设的乡村都临靠着长江,所以并不能四通八达, 而是大多在一条直线带上。   往五谷乡方向的两人不怎么考虑, 那就反过来往市里去的方向。   依然是还算宽敞的主石头路, 其实这条路最初填起来也是平坦的,可经过一两年雨水冲刷,路面石头中间的泥土被冲刷掉了,露出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便显得凹凸不平。   下雨天一片泥泞,晴天又一片尘土飞扬。   “这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一修。”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建起柏油路,别不会真的还要二十年吧?   赵军听了说:“这石头路也才没修两年,已经很不错了,以前下点雨好多地方的路都会淹掉,根本没法子走。”   姚晴天猜也是,可要想富先修路啊,这凹凸不平的,车子也不愿意来了,阳湾镇落大一个镇去县里总共就一班车,还不是每天都发车。   基本上要办什么事得骑自行车慢慢跑,去县城来回六个小时起步。   前些天他们去县城□□照,中途看到离镇上不是特别远的一个乡村地势比较高,还有不少山丘,看着比较符合条件,他们这次过来就是看看这地方。   比去五谷乡距离近些,姚晴天盯着手表记下了时间,骑车过来大约是半小时,因着赵军带着她,所以速度肯定慢下来了,差不多八里路。   如果是路况优良的话,根本不费事,可按着当前的路况,姚晴天还是很忧心。   “如果我们辛苦一些,多做一点卤味,接下来一年挣得的钱能修缮好这段路吗?”   赵军失笑:“按照当前我们挣钱的速度,再努力一些的话,一年盈利大概能修这段路——的十分之一,最多了!”   修路是个大工程,没有镇府出面,私人想修一条路,阳湾镇上还没有哪个负担得起。   姚晴天听了,顿时就决定躺平了。   “那还是算了吧,保持当前工作量就行。”   其实当前的规模都远超姚晴天曾经的计划,只能说挣钱也像学习似的,不进则退,你不想勤劳,各方面原因会鞭策着你上进。   她曾经想一天最多卖三只鹅,如今也只有这一条在坚守着。   花园饭店天天想定些高档的卤味,多次提起过招牌卤鹅,但是姚晴天一直没松口。   卤鹅除了制作更费劲外,就是这生鹅的质和量比较难把控。   卤猪头肉、猪蹄和猪大肠之类的就不一样了,首先她不用耗费丝毫心神就能拿到最新鲜、最便宜的食材,如今赵军还直接让屠宰场预先打理干净,再送到卤肉店。   食材不需要打理,卤煮起来也省心,所以比如花园饭店或是一些食堂的那些大宗订单,姚晴天全部配送的都是猪身上的部位制作的卤味。   这一处山丘应该属于阳湾乡的土地,山脚也有一块块划分得比较小的农田,穿过田畔,跨过一些小河小沟,经过几户散落的房屋,便来到山脚。   其实单看直线距离,离着主路不远,顶天了也就是两里路。   可没一条像样的路过来,从镇上骑车到这边不需要半个小时,结果扛着自行车走这样一段田间小路也要二十多分钟。   赵军还宽慰道:“像你刚才说得,拿一年盈利修路,修主路杯水车薪,但是这边填一条土路应该没有问题。”   姚晴天四周打量了一圈,道:“修土路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修路要占用的田地却是非常不好解决。我要是真包下这一片山脉,我就把大门改到那边。”   郭嘉正规划分给老百姓的田地,在老百姓眼中非常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租让出去,所以到时候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她要租,自然租像下湾村西侧荒山一样无主的区域,此处看着就挺好。   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山丘南面山脚下,这一片山脉大概三四百亩,面积是挺大的。   姚晴天指的是西边,那一带的确离主路比较近,可在主路和山丘之间有一块很大的水域。   那水域也不深,划船肯定不行,在那上面修路也不合适,下面肯定是淤泥,就算填高了一米的路,怕是不需要半年路就能塌进水里。   “现在才刚刚开春,雨水少,等夏季梅雨季节那儿肯定是沼泽一片。”并且他们这一带,夏季还容易下暴雨,怕到时候就成汪洋大海了。   “可正因为如此,那一带还都慌着,没有人来占地开荒,这一优势就能压下其他许多缺点。”   要是被周边农民都划成一块块占住开荒了,你再承包,可能要面对许多纠纷。   他们作为外来者,一来就对上当地农民,怕是到时会非常不利。   “何况我最想养的是鹅,养鹅的话,自然需要水域。”   “我觉得趁着涨水期没到之前,雇一批人将那中间一带进行深挖,挖出个大大的池塘,另外挖出的土还能将周围填高,这样涨水季节也就不会一淹淹一大片了。”   池塘里可以种莲藕,养大鹅,池塘周围能填路种树,一举多得。   赵军听了也觉得可行,这片沼泽十几亩,得一半挖一半填,是个大工程。   “那得快一点,马上就春耕了,一旦开始春耕,短期内雇不了大量农民来挖池塘,而等春耕过了,怕是雨水就要到了。”   姚晴天又摇着赵军的胳膊道:“沼泽南边一直到路边的那块荒草地也租下来,到时候填高盖房子。”   她要打造一个田园度假村出来,自家住的田园村,到时候前面盖一个两层楼房,后面是大片的荷花塘,西边再弄一个竹林,后山看着植物园……   神仙住的地方!   赵军失笑:“我们手上的钱,能租下那一部分山和这片沼泽就不错了,得慢慢来。”   姚晴天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能慢慢来,可以分期付款或者借贷。”   这两年郭嘉经济开始发展,后期发展速度很快,物价会涨,仁民币会贬值,现在租这些荒山很便宜,再过个三五年,租不租得到先不说了,租金绝对不是常人能负担得起的。   “借贷我知道,倒是可以想想法子。但这分期付款是个什么说法,赊账的意思吗?”   姚晴天点点头,道:“差不多的意思,比如我们租三十年,租金起码三万起步,可以提前协议好,一年付一万,三年结清!”   十年一付不现实,说不得到时候挣大钱了,人就给你收回去了。再说十年领导班子都得换届了,钱没到手后面的人直接不认怎么说?   两人边说着,边又扛着自行车回到主路上,往回来的方向走去仔细看那边沼泽水洼地。   姚晴天越看越满意,一时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踩了一脚泥,沼泽泥土软烂,姚晴天这一脚直接被没到脚踝,虽然赵军立即把她扯回去了,鞋袜到底是湿了。   当前还是早春,早春寒冷,哪怕今天天气不错,赵军也不敢耽搁下去了,一手拎着鞋,一手直接将姚晴天扛到肩上,回到主路,将人放到自行车上坐着。   “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我再来仔细打听。”   说着要脱大衣下来要给姚晴天裹着裸露出来的左脚。   反正待会骑车,身上热和起来也是要脱的。   姚晴天往回缩,将脚卡在自行车下面斜杠里。   “你脱里面小夹袄给我就行。”   裤脚处还有泥,这会包上了,衣服可就弄脏不能穿了。   小夹袄薄好洗,也不至于让赵军一下就冷下来。   赵军想想也没反驳,外面还有旧大衣挡风,不至于冻到。   两人便骑上自行车快速往回头赶,阳光照着,风也不大,姚晴天便将头露出来,背对着车前进的方向,从赵军肩膀处打量那片他们相中的山丘土地,心中已经开始描绘建设好的蓝图了。   回到阳湾镇,赵军将姚晴天送到店里,从肉铺保险柜里拿出家中的存折本子交到姚晴天手上,便出去打听具体事宜了。   虽然这折子是用姚晴天名字开的,可之前她还真没上心仔细看过。   卤味店冬月一直在尝试摸索阶段,腊月才开始盈利挣钱,腊月二十九做活动和薛家那笔额外的收入居然是开业期间挣得最多的一天。   开年后,因为碰到薛丽华,姚晴天决定要卷起来,正月初六开门一直到元宵节之前那些天,销量是都不错,可也没有超过做活动那天的走量。   而盈利方面,因为腊月二十九下午有一笔无成本进账,所以一时半会也超越不了。   这段时间加了些单位定的大笔订单,因为是长期、固定的大笔订单,盈利方便肯定要做一些让步。   如今存折上最终的总数还没达到五位数呢。   姚晴天叹气: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明明之前她看着整抽屉的钱币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哪怕是大团结数起来都不太勤快了,这会却把床底那框全是一毛、两毛的钱币拉出来打算数个清楚。   赵军每周都会去县城一趟把收上来钱存进存折里,前几天□□照已经存过一次了,所以家中除了一笔不能动用来做周转的流动资金,和这框一直没空打理的小额钱币,也没有大宗的钱了。   而这一箩筐钱虽然看着很多,很沉,但最大的面值也就五毛,一元的都被捡干净了,更多的是一毛、五分这样的钱币。   姚晴天跑去把店铺大门关上,提着把小椅子过来数钱。   这么一大筐小钱币,想来银行也很头疼,她还是把五毛、两毛、一毛这样的整理清楚,大不了到时候拿去买食材,一点点消耗,慢慢换成大额的钱币,然后再去银行存。   姚晴天花了一个小时,整理出十几叠十元一叠的纸币,除了偶有遗漏下来的一块、两块,全是五毛、两毛,所以每一叠钱都很厚实。   纸币一共是一百四十七块三角三分。   那七块零头全是分币,姚晴天也尽量整成一块一摞的。   而后是硬币了,姚晴天找来几个结实的布兜,准备进行删选分装。   先将黄色的铜锌合金制的角币挑出来,她记得后面就只有五毛的硬币是黄色,这个时候市场上流通的主要是长城币,一毛、二毛、五毛、一元都是黄色的。   好似二角的硬币后面都不发行了,也不算大额钱币,姚晴天打算先把二角的硬币放在一边留存下来。   整整捡了一个小时,天都黑了才将它们都分开。   这还是在没有数个数,只进行了简单的分类的情况下,姚晴天已经搞得双目呆滞了。   当真是满手铜臭。   赵军刚回来,姚晴天正蹲在水池旁洗手。   她悠悠说道:“别的事先放一放,明天去定制一副筛子回来。”   她要对应各种硬币的直径制作七八把不同孔径的筛子出来,这筛子还不能是竹制的,至起码得是铁的。   另外以后找零钱尽量把小额的找出去。   总之,她再也不要数硬币了。   好在靠着那框小额钱币,他们也算跨进了万元户的阶层。   这样一想姚晴天心中终于好受了些。   虽然这些钱很快都会花出去,并且他们夫妻会成为欠债一族,可到底曾经也到达到过。   整个镇上也没几个万元户。   赵军听了,不明所以,看姚晴天精神状态有些萎靡的样子,忙走过来,扶着。   姚晴天却抬起自己的双手,凑到赵军鼻孔前:“闻一闻,什么味道?”   赵军顾不上去闻,而是伸手握住了:“怎么这么凉?”   姚晴天靠着赵军叹气:“能不凉吗,我洗了好久。”   说着将手抽出来凑到自己鼻子前,嗅了嗅,还是很嫌弃。   “我都臭了!”   赵军好容易才搞明白姚晴天说得筛子是怎么回事,看着床上左一堆、右一堆的钱币失笑道:“真有这么急吗?”   不说包山头,就单单是盖房子一般人就也得再三斟酌,筹备个几年才动工,他们已经很赶进度了。   姚晴天坚定道:“就是这么急!”   薛丽华的父亲薛洪这会还在底层钻营,手上全利很有限,财力就更不说了,等同于没有,养情人、私生女都靠前头原配留下来的财物,所以他才不敢在原配死后二婚。   他后面主要是借着薛明华的势抖起来的。   后期又有赵明那个伪君子出谋划策,才越走越远,也正因为如此,薛洪弃原配生的亲生儿子不管,执意扶持赵明这个女婿。   薛明华更是越走越远,最后出了省到外地去了,自然没有多少精神管老家这些事。   如今他们虽然结识了薛明华,可不过是泛泛之交,真遇到事也不一定说得上话。   所以他们也要加紧步伐,快马加鞭,才能结识更多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有筹码去选择,而不是单方面被压制。   再有就是姚晴天打算在薛洪起来之前,想先让赵军去结识薛青松。   薛青松是薛洪原配生的儿子,体弱多病,这么些年一直和个隐形人似的。   上辈子赵军便是和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收拾赵明和薛丽华。   薛青松受过正规高等教育,做人做事遵纪守法,更加懂得隐忍,他劝赵军不用太过激进,一步步来。   赵军却是不愿意等,执意用最惨烈的手段率先终结了赵明,也终结了自己。   因为赵军知道薛丽华是个蠢的,没了赵明跟着擦屁股,很容易被薛青松抓到小辫子。   薛青松参加了恢复后第一届高考,在大学期间又被选拔成了研究生,直到今年八月才毕业回来。   他们现在也算同薛家搭上关系了,最起码,同薛校长很熟识,到时候通过薛校长认识薛青松也方便。   薛青松有才华、有良知,不过身体差些,细细调养就是。   把薛洪踢下去,扶薛青松起来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总而言之,她和赵军没念多少书,走不了别人走的路,那就好好走挣钱经商这条路,有钱便能搭桥、修路。   一路通百路通。 第54章 八大锅   包山头的事主要还是赵军在跑, 姚晴天凭着多出来十几年的见闻将一些注意点和期望点告知赵军后便全心全意守着卤肉铺,她要卷一段时间,多多挣钱。   虽然最初卤味店的客流大多是从肉铺引过来的, 经过两三个月的删选,随着三只鹅名气打响, 两边客流明显有了差异, 来买卤味的,经济条件应该更宽裕一些,也更忙碌一些, 没时间自己动手烧制荤菜。   当然也有那厨艺一般却又酷爱美食、肉食的的人,当前经济复苏, 许多人手上有钱了, 对于食物也有除了温饱之外的更高追求。   正月尾上, 人们吃肉明显减少了些,屠宰场和肉铺都清闲了不少, 赵军便让小刘和小武轮流着一天一人去卤肉铺帮忙。   当然他们帮忙不是无偿的,每天中午和傍晚两个时间段, 四个小时的样子, 一个月额外给他们十块钱工钱。   毕竟是两人轮换, 相当于一人一月只做十五天,两人很满意。   小武甚至说希望等他们去屠宰场工作了, 也能把这活留给他,毕竟屠宰场工作时间只是往前提到凌晨就开始,下午依然有空。   小刘直接想放弃去屠宰场杀猪了,他想全职入职卤味店, 最后被赵军批评了一顿。   继赵军之后, 姚晴天的卤味店还是有了第二名、第三名刀工好、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做员工。   这段时间, 两人都非常辛苦,姚晴天愿意适当放手,赵军只会举双手赞成。   花光了存折上的全部存款和那几堆硬币,还欠了一屁股债,两人终于拿下了阳湾乡三百八十亩包括沼泽地在内的山头的租用合同。   前后共签署了三份手写的合同:三百二十多亩的山头租了三十年,山下所有和山头相连的荒地以及那片沼泽只给租二十年,而两人留着盖房屋靠近大路边上那块接近六亩大小的地,算着宅基地,按着宅基地价格另算的。   另外附加了条件就是赵军他们以后在承包山和宅基地之间修的路或是搭建的桥不受二十年承包合同限制,必须一直保留。   农村宅基地对于本村人来说,其实还没有立契约的说法,村里人盖房子要么在老宅基地上推了老房子重起,要么拿田地换取别人家的宅基地。   赵军他们看中的这块山头和荒地离周边主村落很远,边上少数散落田间的农户大多在村子里还有正式的宅基地。   可他们不是本地村民,乡里还没有这样的先例,要的价钱不低,不过好歹还在两人能承受的范围以内。   姚晴天心想,也就当前能拿这么多宅基地,等过些年,郭嘉根本不允许个人占用大面积土地盖私人房屋、别墅,再有钱都不行。   所以再贵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赚了。   她该早早把房子盖起来,只有房子真正盖起来了,这块地便一直属于他们,不像后面的山林、池塘,租期到了都不一定让你续租。   这一块宅基地还靠近县镇主干路,等以后路修好了,说不定能把房屋改装成私房菜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今他们彻底被掏空了,别说盖房子,盖私房菜馆,不赶紧挣钱,债还不上的话,说不定饭都吃不上,得喝西北风去。   签订合同之前,乡村干布带着赵军对承包地进行测量、划分了具体的位置,边界打上了几十处地桩,算是落定了。   合同签好后,赵军马不停蹄地找阳湾乡领导,表明想在周边两个村子招募二三十名挖河工,就挖那二十年租期的低洼水域。   赵军租这么大地方,每一处主要做什么用,自然也需要提前报备,向上级机关申请,得到批复,这些文件都附在合同中的。   这些都是姚晴天想到的,再让赵军去咨询薛校长等一些知识分子定下来的。   所以他挖池塘别人完全不会有意见,因为提前都报备或批准了。   阳湾镇东边是长江,西边是湖泊,为防止洪涝灾害,都需要筑起几道堤坝,几乎每年落水期都要对堤坝进行加固。   所以挖河,当前几乎所有农民都做过,不过那大多都是任务,无偿的。   赵军请人挖河,从早六点到晚六点,工钱一到两块钱一天,管中午一顿饭。   男女都可以,会看工作量定给工钱,反正不会低于一块钱一天,如果真一块都不值的极个别人,第二天就不用来了。   定下开工时间后,赵军特地回了一趟上湾村,让赵磊过来帮忙监工。   自大年初二,赵军带着姚晴天去镇上,一个月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回村里住过,并且后面基本也不会隔三差五回村里。   就这一情况下,他们夫妻却将家里厨房、厕所甚至院子都砌好,连水井都挖了,等于是给了赵磊一个结实、舒适的安身之所。   他们的地也给他种了。   可以说连他亲爹对他都没这么十分之一的好,所以赵磊听说赵军有需要,不止把媳妇万燕红喊上了,还以他的名义把他老子和三个哥哥带上来给赵军义务帮忙了。   五个人甚至扛着米粮和被子来的,离得那么远,他们肯定不能来回跑,准备在这边至少呆到春耕。   赵军只喊了赵磊,并没有去下湾村通知姚家,但是姚晴天二哥姚成军得到消息,让姚父去窑厂替了他几天活,带着媳妇高兰妹凌晨就从家里出发,一早也赶到了镇上。   这样下来,加上阳湾乡招过来的短工,挖池塘的有接近四十个人了。   为了雨水季节蓄水也为了把其它荒地抬高,不至于动不动就被淹没,姚晴天计划挖一个八亩左右大小的深水池塘。   当然,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不能所以地方都挖很深。   虽然姚晴天以后计划把池塘甚至整片承包下来的山都用院子围起来,可那在目前看起来毕竟还只是奢望,并且哪怕用院子围起来,也不能完全保证没人不小心或是有意误入池塘。   所以外围肯定要保留一定范围的浅水区,姚晴天打算参照高原地区的梯田模式,把池塘挖成一个倒扣的梯田。   最中心挖个面积一亩左右,深度十几米的深坑,深坑四周做上标记,纯蓄水排涝用,而后向外逐层递减深度,直到最外层也就一两米,可以种藕养荷花。   开工那天,赵军没去肉铺上班,请假了。   他如今越来越忙,本想辞了肉铺那份工作,只保留屠宰场杀猪的活,但是肉联厂驳回了他的申请,说他管着肉铺好些年,一直管得很好,只要他能安排好,不出乱子,尽管去忙活自己的事。   因着小武、小刘马上要离开肉铺去屠宰场,所以赵军也不好执意推却,只好暂时还兼顾着。   开挖之前自然是先排水。   赵军借来屠宰场一辆老旧的拖拉机,带着师傅一起进行改造,因为他们曾经在干旱年月改造过,所以过程也数量,很快将拖拉机的发动机上加了接水口,改造成了一个移动抽水机。   有了抽水机,很快就将水面最大水量最多的一个池塘里的水都抽到大路另一边的空地上。   先对着这个抽空水的池塘开挖,挖出最深的大坑,而后其余一些水坑、沟沟畔畔的水都可以排到这个深坑里,继续向外挖。   抽干水时,池塘里还显露出不少鱼来,赵军都让阳湾乡的人去捡,这之前的鱼本就属于他们的。   姚晴天今天也起早把需要的卤味早早准备好了,今天那边第一天动工,她怎么也要过去,所以除了像是花园饭店等定制的,留在店里零卖的卤味比较少。   小武和小刘今日也是整天在店里待命,两边看顾。   等那边四十个人分散在四方热火朝天挖起来时,姚晴天带着中午要烧的菜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赶来了。   她来准备这四十个干重体力活劳力的午饭。   姚晴天记得她做游魂时曾经一段不短的时间逗留在在一处含山、寺的景区,除了那里是全国闻名的景区,更因为那里面有家名叫八大锅的饭店。   饭店甚至没有封闭的房间,而是两面用帘子遮盖,大多数时候竹帘还是拉起来的。   饭店也没有菜单,而是每次固定八大锅炖菜,就这日复一日的八大锅炖菜却能吸引很多人单单为了吃她家的八大锅而成群结队买票去景区。   当初可把姚晴天馋坏了。   此时姚晴天觉得他们山头都租下来了,挖荷塘也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盖鸡鸭鹅棚子,修建园林进一步打造荷花塘,最主要的是等手上钱宽松了要盖房子,甚至盖大院子把山头都围起来,这干活的短工、师傅会一波接一波往这里来,所以姚晴天直接让赵军找个地势高的地方搭了几口土灶,拉来几口大锅。   如今趁着人多,正好试试让她馋了很久的八大锅。   她见的八大锅里有一道大锅炖鱼,姚晴天决定把这道划掉,因为这鱼有鱼刺,这人多嘴杂的,万一有那位不当心碑鱼刺卡住了怎么办?   所以她把那道炖鱼改成了红油猪肺。   上次烧的那猪肺,薛家人吃过都纷纷夸赞,姚晴天决定给这些来给他们挖池塘,为他们事业起步出力的人做一次红油猪肺,并且不仅仅是便宜的猪肺,她还加了一整副卖起来很贵的猪大肠进去一起烧。   除了这一锅,姚晴天还准备了一锅五花肉炖白萝卜。   一天两锅,一全荤一半荤,算是非常厚待了,那些来挖河的短工根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菜色。   他们是冲着一天一两块的工钱来的,银货两讫的事,主人家能提供一顿粗茶淡饭就不错了,没人会奢望能吃到肉。   他们只大概听说主人家是在镇上做吃食生意的,包池塘也是为了养鹅,如今闻着这香味才真正明白,人家为何能靠着寻常的鸡鸭鹅挣常人几倍的钱。   自闻到这香味,因干了一上午重体力活而显疲惫的人顿时像打了鸡血,挥动铁锹也有劲了,正准备再大干一场给主人家看看,主人家喊他们停下来,洗手歇着等饭吃。   然后他们一个个静坐着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香味,只觉的有些煎熬,还不如继续去挖土挥洒力气呢。   终于,那边主人家亲自拿着大铁勺站在大铁锅面前,喊人拿着自带的碗过去排队打饭了。   他们因着离镇上近,经常外出打短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讲究的主人家。   不过没人拥挤,一个个老老实实排队,因为主人家的亲戚们还都在旁边等着他们先吃呢。   绝大多数人按照往常的经验都只带了一个大海碗,结果大海碗里装了一碗饭,再添上一勺萝卜烧肉,堆得高高的,那肉和萝卜基本上对半分了。   然后他们还准备了小碗,一人打一小碗红油大肠和猪肺。   简直是过年才有的丰盛。   不仅仅是有肉、量多,最关键的是这味道绝了。   有那吃得快的,跑去把他捉到的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大鱼都提来,舔着脸问他能不能再打一些红油大肠。   赵军听了,把勺子给他,说:“还有一些,没吃饱的话,再打一些就是了。”   因为剩的不多了,所以他对其他人说:“先到先得。”   不想那人没接勺子,他打着饱嗝哽咽着说:“我吃饱了,您心善,给我们打了那么多饭菜,就是个猪肚子也填饱了。   我就是想打点回去给我爷尝一尝,我爹死的早,娘改嫁了,我爷把我拉扯着长大的,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我爷就更没吃过。”   赵军听了,让那人把鱼拿回去,然后把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倒在了对方碗里。 第55章 铁锅炖大鹅   那年轻人开始还不好意思, 赵军笑着说:“没事,我想吃的话,我媳妇随时可以给我烧!”   “你这饭吃得快, 还有时间,如果你家离得不远现在就可以把东西送回家去。”   然后冲或蹲或坐在地上吃饭的一大伙人喊道:“大家都一样,这刚吃饱饭就干重活,人的胃会受不了,所以我们可以直接就地休息,离得近的也可以回家转转,我们一点钟正式开工。”   这话一出,听着比手上的饭菜都香。   一上午不是在挖就是在挑,能不累吗?   可他们没有手艺, 没有学问, 想挣点钱只能卖苦力,短工都做过不少, 这挖池塘也不是他们碰到过的最累的活,工钱却是给得最高的, 饭菜也是最好的。   别的老板或是主人家恨不得在身后拿个大喇叭催促, 见不得谁慢了、停了。   这主人家只会让挑担子的注意点脚下, 不要急, 小心别摔了……   如今这不冷不热的天, 吃了饭还让人歇午,当真是没想到。   这下所有人都发自内心露出笑容,他们平常不善于口头上表达, 但是这会都喊着下午好好干, 让主人家放心。   一群人歇着时候, 赵军也得空过来吃饭了, 姚晴天便也放下手上的活走过来,也开始吃饭。   还不忘打趣道:“有媳妇随时能给烧好吃的,很得意哦?”   赵军一本正经点点头:“很骄傲!”   姚晴天再也忍不住笑了出声:“吃你的饭吧!”   说着把她的那份菜推过来。   好容易做了心心念念的大锅饭,姚晴天自己怎么可能不多留些呢,她给自己装的量和那些干重体力活短工的量是一样多的,可她的饭量不可能赶得上那些短工,所以勉强够两人分的。   等他们吃完饭,姚晴天收拾收拾骑着自行车回镇上去了,赵军带着赵磊几个在搭建小木屋。   这几天晚上,赵磊、姚成军和赵磊几个哥哥就睡在这边。   一者池塘也挖了,中间还挖得比较深,需要人看守,别让不明情况的人,晚上误入摔进去了。   二者镇上赵军他们那也住不下那么多人。   万燕红和高兰妹可以在卤肉铺睡,那里正好有张床,赵磊父亲暂时只得在肉铺打个地铺将就一下。   再说这边以后得有人常在,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盖,这木屋还真少不了,可以放放东西,最主要是刮风下雨天能有场所让人避避风雨。   正好木材和芦苇草都是现成的。   虽然赵军签合同的时候被注明了山上三年以上的树木不能私自砍伐,但是一些小树之类的不做要求,并且清理盖房子、盖棚舍所占地面的树木不论粗细都是被允许的,不过前提是不能拿出去卖钱。   这一带种有许多杨树,这种树生命力顽强,扦插就可以存活,它的生长速度非常快,最主要的是它的树杆是笔直的,用来搭建小木屋经济实惠,最合适不过。   做四角柱子和中间横梁用的大木头,赵军都从宅基地地面上砍,然后划下来要挖池塘的地面的树木也全部砍倒,剩下的缺口就挑一年生的杨树。   大概因为水分充足,就是扦插成活仅仅长了一年的杨树大多也有五六米高了,根部的地方差不多有赵军的手腕粗,砍伐起来也容易。   而下午开工后,经过短时间休整的一纵人更有精神了,干起活来也更卖力了。   一天时间,最靠近中心,最深也是最费劲的坑挖好了,连在一起的小木屋也搭好三间了,这进度,赵军很满意。   下午他还抽空跑了趟镇上,将肉铺和自家三只鹅的营业额都收上来,肉铺的账自然是先送到屠宰场消掉,自家店铺的营业额不管有多少都没得存了,有许多窟窿等着填。   就好比今天的得拿出一笔付农民的工钱。   虽然赵军当初同阳湾乡干布说得是,男女都可以招过来挖池塘,按实际工作量付工钱,但是对方很明显没往心里去,喊来的都是青壮年男劳力。   其实这也是最省事省心的安排,赵军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都是常年出来做短工卖苦力的,也不存在谁偷懒耍赖,都是拼着最大的力气想多挣一点。   虽然让赵磊一天都在转悠、督|查着,最后也没真的扣谁的工钱,第一天每人两块钱的工钱赵军当天下工的时候就结清了。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很感谢。明天早上,希望咱们还是原班人马一个不少到场。”   “按着今天的进度,我估摸着再辛苦三天就可以了,后续工钱我已经从我媳妇那里拿到了,会在彻底收工时一起发放给大家,希望大家理解。”   也就是说接下来按整个工作量付钱了,整体工钱已经定死,如果有人看一天所有人都是无差别两块钱工钱,而不卖力甚至想拖工期多拿钱是完全不现实的。   反而越早干完,越早拿钱,这样根本不需要赵磊监工,反而是人们会自发加快进度。   果然,接下来两天的进度完全没有丝毫下滑,姚晴天想要的八亩梯田式大池塘已经初具雏形了。   这两天,赵军也不会一早过来,万燕红、高兰妹会把赵磊等人的早饭带过来,赵军会等到半上午带着姚晴天一起过来,姚晴天继续烧八大锅中的菜色,吃完饭,赵军就带着姚晴天回镇上了。   这边需要源源不断地填钱进去,那边就得加大力度去挣不是,要不然该入不敷出了。   而开挖的第四天,果然按照赵军的预计,上午池塘基本就挖好了,下午计划将周围几条小河沟进行疏通以及普遍被填高一两米的各处荒地修整一番。   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短工们卖力,赵军和姚晴天也不小气,最后一顿,铁锅炖大鹅!   这可是老赵家和老姚家都还没吃上的菜色,也是南方人很难想象的菜色。   大鹅,一只十几斤,就算是自家养的,也不会一锅炖了,冬天自然是腌制后慢慢吃,其他季节杀只鹅,那也得分成几大块,娘家、公婆甚至是兄弟姐妹间一人送一块。   所以姚晴天可以打包票的说,在场的都是第一次吃这铁锅炖大鹅,连那次请客都不算,那次顶多就是普通的烧鹅。   和卤鹅要求不同,这炖鹅,姚晴天挑的是肥美的成年鹅,一只十七八斤重,姚晴天买了两只,处理干净后连同内脏之类的也有将近三十斤。   她觉得还是给这些个短工烧大锅饭愉快,她想吃什么就烧什么,这不,之前一直因为太过费事,吃不下那么的多而不好动念头的东北才有的铁锅炖大鹅也炖上了吗?   并且不会像店里卖的卤鹅那样,哪天没有或是少了就要被人追着问。   所以,这次铁锅炖大鹅其实是姚晴天自己想吃借着合适的机会烧的。   所以忙活起来心情格外美丽。   起初赵军要帮她剁鹅的时候还不乐意放下抢到手上的刀。   赵军便笑着问她:“你能保证手起刀落吗?这好好的大鹅要是被你砍得七零八落、大小不一,多影响美观?”   两句话便把姚晴天说得犹豫了。   “说不定还影响口感!”   如此姚晴天才不太甘愿地将刀递给赵军。   还不忘警告道:“你最好是剁得大小均匀!”   结果就是,赵军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失望,两只鹅剁开满满一盆愣是让人挑不出大小偏差来。   姚晴天挑不出错,便又指使赵军端着盆在大锅边候着。   首先是炒酱料了,这里因为种油菜,所以绝大多数人日常吃的是菜籽油,味道略重。   而地道的东北炖大鹅多用大豆油,所以姚晴天把她花大价钱买来的豆油也带来了。   鹅肉多,她放的油也得多。   等油烧热,便下葱姜蒜、八角、桂皮、香叶等等调料以及花椒、辣椒进锅爆香。   鹅肉没有焯水直接下香料油锅翻炒,直至水分炒干,鹅肉表皮色泽变黄亮甚至油脂开始往外榨出,倒酱油快速翻炒。   而后加热水开始炖煮了,炖煮的时候加少许白糖提鲜,较多的高度数白酒去腥。   大火煮沸,直至酒味散尽,盖上大锅盖,然后抽出几根木材,改中小火炖煮。   这炖煮至少一个小时起步,姚晴天便专心忙着蒸米饭和另外一锅炖菜:炖豆腐。   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从这句俗话也能看出,豆腐哪怕它本来就是熟制品,真吃起来也是越炖越好吃。   主要是经过长时间炖煮,豆腐身上会遍布孔道,汤汁能进去,不止滑嫩,更是鲜香。   并且豆腐在锅里炖煮时,一掀开锅盖,会看见壮大很多排排躺的豆腐块,咕噜咕噜迅速缩回比原来大不了多少的模样,非常治愈。   大铁锅,才是王道!   姚晴天快乐的忙活着,甚至哼起了小曲,而那批来干活的人已经没有心思动了。   他们一天天被主人家刷新着眼界,这会都后悔了,前两天不该为了早点收工早点拿工钱而使尽全力。   有这样的菜色,不要工钱都可以天天来干活啊。   先前还有人不理解他们花那么多人力财力就为了养鹅,还是他们村长说人家卤味店里一只鹅能卖二三十块钱。   可不管说得多好吃,那么贵,他们也不会买,还不相信哪有一只鹅值那么多钱的。   如今他们信了,真的是闻着味都能把人馋哭。   那么值钱的大鹅,主人家却免费给他们烧,这顿饭钱都能抵一天工钱了,真的是想在这里一直做下去。 第56章 种柳种藕   姚晴天不仅仅是一位厨子,她还时时记着她如今是一位商人,推广美食,责无旁贷,特别是针对独得她宠爱的大鹅,更是不遗余力。   在这铁锅炖大鹅起锅之前,正好万燕红问起来鹅的优点,姚晴天便头头是道把鹅肉优点都介绍了一遍,她想养鹅自然也是做过详细功课的。   鹅肉可是全价蛋白质,大家不懂什么是人体必需氨基酸,可也听明白了姚晴天话里的意思是这鹅肉它的营养价值远超其他鸡、鸭肉了。   鹅肉性平,微温,既不寒凉也不大火,不止补气补虚,还能养胃生津甚至能化痰止咳呢。   可以说,它不仅仅是一道美食,甚至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哪怕这会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大铁锅上,也不妨碍,耳朵里输入一些大鹅的优点。   这么一渲染,听着的人都开始两眼冒金光,更迫不及待想吃了。   就这样,姚晴天的养鹅大业从还只有一个大水坑之时,这十里八乡就开始有她和大鹅的传说了。   科普结束,终于要掀开锅盖开动了。   有了前面几天的经验,大家虽然一个个伸头探望,却有序排着队。   虽然做了很多,量肯定够,但是姚晴天吸取前几天的经验,她直接装走了一大碗走,才把大勺子给到赵军手上。   排在前面的人看了眼中羡慕的泪水从嘴角留了出来。   赵军依然很是稳得住,不管那些人看他的眼光多么热切,每人一小碗,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如果有人好奇心下称一称,会发现每人碗里肉的重量基本一致。   当然不可能有人想到去称一称,他们只会暗暗相互攀比一下,然后觉得自己碗里的最多,最香,都恨不得默默藏起来吃,不能让别人发现主人家对他的偏爱。   活再多总有干完的时候,赵军将姚晴天送回镇上又赶紧赶回他们承包的荷塘里。   傍晚天黑之前,赵军对着记账本,全部按照两块钱一天,一个个结清了所有短工的工钱。   大伙离开的时候,纷纷上前同赵军告别,主要还是想让赵军记着他们,以后要是有什么活,一定记得还找他们。   而自家亲戚,赵家和姚家的,怎么说都不接受赵军的工钱,说是自家人,来帮忙是应该的,特别是赵磊,甚至春耕都不顾,想留下来给赵军和姚晴天打免费工。   高兰妹也说只要小姑子用得上,她随时可以过来帮忙。   最后赵军和姚晴天准备了一些吃食,好说歹说才将所有人都劝回去。   池塘挖好后,赵军和姚晴天便开始下一步规划了,虽然如今他们手上没有钱,但是能做的事还是不少。   这池塘挖得深,挖得大,如今还未到涨水期,只有最中间最深的那个坑有不少水,其他地方因为面上烂泥挖走了,还往下挖了多米,看着比较结实。   赵军在池塘不同深度的边缘都立了标志,还插了不少水深危险,切勿靠近的牌子。   如今已到三月,正是万物复苏,气温回升的季节,也差不多到了种植莲藕最合适的季节。   春天还是植树造林的季节,他俩承包的这块山头和沼泽荒地原本是一片绿色,根本不需要栽树种草,可这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挖出来的泥土堆放了十来亩的土地的面积,如果不栽树种草进行固土,几场大雨下来,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土,说不得就又都随着流水淌回去了。   所以整个春季,赵军和姚晴天都是上午在镇上,下午来这边,种树种草,得空兼顾着种一些莲藕。   其实种植莲藕才真正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莲藕可以采取莲子播种种植方式,这种方式比藕段种植经济实惠,不需要准备太多的种莲,四面八方各种一些,两三年不去动、不去采收,让它在池塘里自繁自衍,三年一过,它能还你满池塘的荷花、莲藕。   往后每年只要不是过分贪婪,一次性过度采收彻底,就不需要重新种,年年开春长新苗。   时光在忙碌中总是过得特别快,春天眼看着溜走了,老百姓们的春耕结束,自家田里地里一片生机盎然。   这时稍微空闲点的阳湾乡的人发现,赵老板花大价钱租下来的山头也好,荒地也好,他们亲手挖出来的大池塘也好,好似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夏季多雨季节来临之时,那一带没有像往年那样水淹一大片,荒地变汪洋外,大鹅没看到一只,粮食作物更是没有半颗。   单单为了挖个大池塘蓄水?   连村里干布都坐不住了,要知道他们收到的第一笔租金可是绝大部分给村里人分下去了,这租户要是跑路了,后面租金黄了且不说,会不会让他们把分下去的钱找补回来?   所以最近有那么几个人就找上了赵军。   赵军和姚晴天这三个月夜以继日的忙活,眼看着脸都瘦了一圈,这会好容易账面上有了点余钱,真在筹划着花在那一处刀刃上,便收到来自阳湾村的关心。   赵军失笑解释道:“路要一步步走,头三个月能保证这挖上来的泥土不流淌回去就是赢了。”   这一步他们做到了。   三月种藕,四月插柳枝条,挺过了五月,如今六月就不怕大雨倾盆了。   这藕和杨柳,前者用莲子培育,后者选取柳枝条扦插,都不需要太高的成本。   杨柳在阳湾镇上随处可见,只有剪取健康柳树上两三年生的柳枝条扦插就可以了。   除了施些肥料外,最需要的就是水了,而大池塘就在边上,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水。   杨柳木材质比较差,打家具都很少人选,一般用来造纸,农民更多是拿来当柴烧,但是住在江边的人都知道,它能很好地防风固沙,由于种植成本低,生命力顽强,长江沿岸的防护林大多是由杨柳组成的。   后续或者,赵军会把这些小杨柳树砍掉,种其他有价值或是有观赏性的树木,但是当务之急,这杨树林是他们需要的。   赵军和姚晴天两人这三个月来亲力亲为,在没有绿色的新地上种满了已经生根的柳树林,池塘里的嫩绿的小荷叶也慢慢要浮出水面。   虽然数量少,但是怎么能说他们什么都没做呢?   姚晴天身上掉下去的肉都不答应,要知道她都快向赵军看齐成劳模了。   村里干布得知事情原委,还特地跑到那深水池塘附近仔细看了一圈才放下心来。   人家不急着养大鹅挣大钱又不妨碍别人的事,与其操人大老板的心还不如想着这一季水稻的收成来的实在。   姚晴天和赵军其实也不是不想找人帮忙,而是从春耕种稻谷开始,农民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三月种稻,四月挖地种棉花,五月收油菜籽、小麦……一直到秋收完都没几天空闲。   相对于种庄家,他们这为防止水土流失种柳条,在老百姓眼中多少有些不务正业的样子。   反正如今他俩也忙活过来了,不止保住了大池塘和新田地,并且经过三个月苦心经营,三只鹅卤味店的盈利让两人账目上的赤字快速缩减着。   如今每个月除了固定需要填补进各种窟窿里去的和需要留存下来交纳第二次租金的,他们居然有了结余。   意思是手上又开始有闲钱了。   当真是不容易,虽然他们俩一个心性坚定一个随性佛性,但经历整整三个月捉襟见肘的日子,心迹上多少都有一些变化。   甚至有次姚晴天生理期推迟了,她都害怕是不是怀孕了。   因为赵军,姚晴天早已不排斥生孩子了,可孩子如果这个时候到来,总归对他们自己和对孩子都格外艰难一些。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最后检查结果并没有怀孕,而是情绪紧绷和繁重的工作让姚晴天生理期紊乱了。   自检查完,赵军受很大触动,他再也不让姚晴天起早摸黑了,也开始和一些饭店去谈多方面的合作。   三只鹅卤味店的食材供应和处理暂时全部交给了花园饭店,这样省事省心很多,而花园饭店里猪肉相关的供应被赵军拿到了手,两者互不赚取差价,直接冲销了,所以花园饭店得继续按价支付三只鹅提供的卤味。   除此之外,赵军走访了镇上所有厂子、企业,多次联系后又拉来了几位固定客户,因为多是食堂,大多供应过去的卤味量大,品种单一,虽然利润偏低,可也算把姚晴天的时间满满当当都安排在店铺里,让她不用往外跑去忧心其他。   店里营业额和利润稳步上升,账上赤字逐步减少,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也实在不需要有过大的压力,其实姚晴天也没觉得她有很大压力,不想生理期居然紊乱了,也算是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按着医生的建议,人放松下来调理了一段时间,姚晴天感觉啥事没有,赵军却执意带她去医院复查。   而在医院里,好巧不巧,又碰到了毛婷婷的,人又恢复了丰腴的身形,和因为忙碌而清瘦下来的姚晴天对比起来,气色出奇好上不少。   她身边还站着赵明,这工作日,学校也没放假,不知道他怎么跑来镇上了,一脸得意的神奇,让人莫名其妙。   毕竟这是在医院,不知道这人高兴个什么劲。   毛婷婷看得也是妇产科医生,起初,姚晴天以为她是吃避孕药也生理期紊乱了,毕竟她了解了一番,那个药副作用还是挺大的。   没想到人家居然是怀孕了。   简直了,不说毛婷婷,姚晴天都觉得不可思议。   唯独赵明一脸喜色,姚晴天终于明白他得意什么了,他大概觉得自己这次真要当爹了。 第57章 忠告   姚晴天心中嗤笑, 哪怕毛婷婷真怀上了孩子,生下来了,赵明这还真不一定就能当爹。   姚晴天虽然没有特别地去关注毛婷婷, 但也知道她这几个月在镇上的生活非常精彩,她甚至成了花园饭店的常客。   而赵明, 也只是这个月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镇上。   至于毛婷婷为什么买了避孕药, 还怀上身孕,姚晴天觉得大概率是毛婷婷停药了。   毕竟这个年月对于生孩子无所顾忌,他们这一辈还好一点, 他们前头一辈,一家生六个、八个孩子都常事。   毛婷婷爸爸妈妈、公公婆婆甚至是赵明要是知道她吃避孕药, 肯定都不允许,或者就停了?   其实姚晴天觉得毛婷婷不该停。   六零后的姚晴天连初中都没念过, 十几岁之前一直在下湾村那边点地方活动, 和周围人一样见识有限。   她也是成了阿飘后到处飘才算是见过世面,也长了不少见识, 甚至知道优生优育。   也大概知道了村里为什么有两个先天畸形的孩子,那两个孩子一个父母是亲表兄妹, 一个倒是没什么亲属关系,但是两家从祖辈开始就是邻居, 大概是有相同的隐性致畸基因,几代人流传下来, 这一辈就这么倒霉催碰上了。   当初设计毛婷婷嫁给赵明这个隔房表哥,姚晴天觉得她那孩子生不生两人应该都过不下去, 所以也不担心后辈问题, 没想到赵明这种人最后居然能忍下来。   毛婷婷年前小产, 且当她都调理好了。   按着毛婷婷两三个月前疯玩的程度, 她大概率是吃过一段时间避孕药,但凡她吃过,哪怕后来停了,按着那药的副作用,短期内也不适合怀孕的,如果是吃了药还怀上了,按着优生优育的观念,这个孩子必定是不能要的。   当然,姚晴天不会告知他们俩这些对于当前农村人来说非常超前的话。   而看赵明这莫名其妙得意的神色,姚晴天猜也知道,毛婷婷这孩子月份应该在合理范围。   孩子几个月了,有没有毛病,这样的问题姚晴天才不会吃饱了撑着去问。   她偏过头拉着赵军招呼也不打就进了医生的看诊间,甚至把门关上了,杜绝看见赵明那长让人晦气的脸。   赵明是很得意,毛婷婷怀上孩子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碰到赵军来看医生。   他们结婚也大半年了,一直没有动静,这要是在村里早被人说闲话了。   赵明也是因为被人问到这方面问题才来镇上找毛婷婷回去,后面进展也是他没料到的。   赵明倒是没想过让毛婷婷生孩子,他当初陪她到镇上治病,知道她有妇科病,以为她怀不上孩子了。   被村里多事的人问来问去,赵明也很烦躁,想着反正也不生孩子,睡了也就睡了,等两年约定期限到了,依然可以让毛婷婷回她们毛家。   毛婷婷从镇上被赵明弄回村里时活蹦乱跳的,一个月时间,身体好似又出了毛病,这次连村里的赤脚医生都看不出毛病,他只得又把人带来镇上。   起初知道毛婷婷这是又怀上了,月份也对得上,他还没太大想法,等碰到赵军和姚晴天,一看就不像怀上孩子而是来瞧病,赵明整个就神清气爽了。   结婚这么长时间没有怀孕,指不定他们俩谁有毛病。   在赵明心目中,得了这种不能生孩子的病很丢人。   就像毛婷婷先前的妇科病,他就觉得很丢人,羞于启齿。   而现在不管是赵军还是姚晴天谁有病,对于赵明来说都是喜大普奔的事,正好毛婷婷这时候怀上了孩子,他觉得格外的神清气爽。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赵明肯定不会走了,哪怕毛婷婷浑身难受他也置之不理,执意拉着她等赵军两人出来。   还冠冕堂皇说,亲兄弟不能遇到事还不闻不问的。   赵明不知道,此时的毛婷婷不止身体极其不舒服,内心更是已经抓狂了。   她明明一直有吃避孕药,怎么就怀上了?又怀上了?   毛婷婷有些愤恨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好日子没过几天又悲催了。   并且这一胎和前面那两个都不一样,反应特别大,这才一个月,她只觉浑身难受,像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她得去弄掉,对,像上次那样去正规医院,也不会有风险。   而诊室里,医生对病人这段时间调理的结果很满意,很少有能这么配合的妇人。   姚晴天本来问题就不大,她甚至觉得医生是看赵军如临大敌的模样,才配着着说得那么慎重其事。   听医生又事无巨细交代了一遍以后养生要点,姚晴天想到刚刚的毛婷婷,开口问了医生:“您之前给我开的那几副调理身子的药,如果近期怀孕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既然知道了优生优育这个概念,如果真生孩子的,这辈子姚晴天肯定想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她要学着规避任何不利于优生优育的习惯。   老中医听了,很肯定地说:“不妨事的,我给你开的药,除了头三剂是治疗月经不调的,后面都是平补气阴的,本就不妨碍,再说你这都停了快二十天了。”   虽然医生这样说,为稳妥起见,姚晴天还是决定最近让赵军悠着点,反正每天有那么多事等他忙,不怕精力用不尽。   原本知道身体无虞后两人心情很好,不想一拉开门看到赵明那张晦气的脸。   这人真是贱兮兮的,还追着问些乱七八糟的话,姚晴天真怕赵军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一拳。   要是避着人,姚晴天绝对赞成赵军打他一顿,可此时,还是算了吧。   可也不能让他继续恶心人,姚晴天拉着赵军,对赵明和跟在他身后的毛婷婷好心说道:“我听医生说,这表兄妹什么的,是不能生孩子的,生的孩子会不健康。”   果然,这话一出,赵明脸上贱兮兮的笑没有了。   “胡说八道……原来你心思这么恶毒,自己怀不上孩子就诅咒我们。”   姚晴天翻了个白眼,你他妈才生不出孩子。   虽然不耐烦,鉴于人道主义姚晴天还是举例说明了一下:“你可以去下湾村打听一下,你应该见过,那个整日坐在竹椅上行走的男的,他爸妈就是表兄妹。”   赵明自然是见过,那畸形人只要不下雨就在大路上晃动着,他四肢畸形,不能走不能握,靠一张竹椅活动。   听说是天生的,但要说因为父母是表兄妹,赵明还是不信。   “你骗不到我,我高中语文老师娶的就是他自家表妹,他们家几个孩子都是正常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甚至都非常聪明,他家大儿子和赵明一个班,他们班就他考上大学了。   姚晴天耸耸肩,光棍地说:“医生说的,要相信医生的话。”   这事自然也不是绝对的,试想如果每一对表兄妹生的孩子都有问题,不是早该被发现了。   只能说,表兄妹什么的,这种概率更大一些。   真让姚晴天说哪个医生说得,她也说不出来,所以人家不愿意信,她也不强求。   反正她说了,问心无愧。   赵明还想去追着驳斥,毛婷婷在身后喊了。   “我现在难受死了,你送我去县里,我要找我丽华姐姐。”   赵明听说薛丽华的名字后,眼神闪了闪,也顾不上别的事情。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又同毛婷婷搅合得不清不楚,很大影响因素在于薛丽华。   薛丽华堂哥是镇上中学校长,表哥是县城高中老师,父亲更是教育局领导。   毛婷婷居然结识了这样一位有权有势的姐姐,两人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赵明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动了心思。   他眼看着调来镇上小学无望了,老天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位姐姐,可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眼看着薛丽华在县城,毛婷婷也好长时间没说起个这个姐姐,赵明才一听她想来镇上检查就请假带人过来了,也是想着能不能碰到此人。   不巧,人不在镇上。   去县城更好,这样赵明说不定能见到薛丽华那位在教育局做领导的父亲。   不过今天肯定去不成,没有车,赵明也没舍不得,在招待所定了一个单间,两人今日准备在镇上过夜了。   而姚晴天和赵军从医院出来后,骑着车去了他们包下的山头。   如今走上正轨,他们已经不怎么忙了,原本没有姚晴天这点不适,他们该养上大鹅了。   如今也快了,他们找了几家养鹅的人家,预定了一些鹅苗,还在孵化阶段,再过两天该破壳了。   最多一个礼拜,他们的池塘该迎来第一批小鹅了。   赵军有空也会去请教那些养过鹅的人家,养鹅需要注意的地方,还通过薛校长和远在金城念书的薛青松联系上了,对方给他们寄来了不少养殖方面的书籍,可以说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第一批养,姚晴天也不敢迈太大步子,她一共就订了二十个鹅苗,听说还有两颗孵化失败了。   十八个也不少了,面对这万事开头难的第一步,两人尤其慎重。   赵军不能二十四小时呆在阳湾乡,所以他们准备雇一个人看守。   如今也到了涨水期,没个人帮忙看着,两人都不太放心,就怕有人偷偷跑来捉鱼。   好在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大概是许多人当时亲眼看到池塘的鱼都被清理彻底,短期内池塘里也不可能养出鱼儿。   这雇人,赵军依然通过村里的村长。   前一段时间因为租山头,赵军和此人打交道本就比较多,总体而言还是很靠谱的一个村领导,通过他找人一者更靠谱,等于多了一层村长背书,二者人是村长介绍过来的,其余村里人也不会因为眼红或者其他原因怪上赵军夫妻二人。   其实如今分开单干,村长作用和手上的全力没那么大了,还是因为赵军承包山头,村子家家户户都多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让一村村长重新活跃在村民们的视线内。   这两年风调雨顺,农民种地都是披星戴月的,也没有功夫去闹这样那样的矛盾,还真是没什么用得上村长的地方。   所以赵军一找上门,村长便觉得,好事儿,来活了。   听对方仔细说明要求,村长虽然失望不是大宗活,却也挺高兴的。   村长家中有个和他几乎同龄的小叔,他觉得赵军夫妻俩都是敞亮人,并且他们以后指不定有大出息,如果能让他小叔早早跟着赵军,哪怕是做最简单的看林养鹅的活也行,以后养老应该不成问题。   村长的小叔名叫杨顺,十几岁上了战场,参加过战|争的,因为炸伤半边脸甚至一只眼不明,看着有些吓人,也没娶上媳妇。   村长一个劲保证他小叔除了看上去有些吓人,其实是顶好一个人,五十三岁也不老,一身力气,一个人种几亩田地完全不在话下。   当然杨顺孤身一个人没有那么多田地,都是帮侄子侄女种的,因为受脸面影响,别人还能去找点活打份短工之类的,他却是不能。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赵军听了自然不会全盘相信,他要亲眼看一看人。   村长便带着赵军去了他小叔的家。   其实杨顺如今完全能养活自己。   当初上战场是因为在家中实在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去了战场什么样的苦没吃,累没受?   甚至受了许多常人没有受过的伤和痛,所以特别珍惜如今和平年代,能吃饱饭,穿暖衣服的日子。   赵军和对方谈了谈,也试了对方身手,很是矫健,觉得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不过他没一口应下来,而是说要回去想一想。   赵军主要是担心姚晴天不乐意,他这媳妇找个刀工还要找俊俏的,这人帮着看守池塘,养鹅的人,以后接触肯定也多。   不想姚晴天反驳道,她根本不是光看脸那么肤浅的人。   “卤味店员工不一样啊,他们得面向大众顾客,那肯定长得俊些占优势。   我养鹅只要水草好久行了,他脸上有伤,也不影响我鹅的生长发育不是?   再说,那叫伤疤吗,那是勋章好不好,勋章怎么能用美丑来形容?”   于是,最终杨顺入住了池塘边的小木屋,夫妻俩的养鹅大业第一名正式员工定下来了。   赵军和姚晴天的要求就是除了特殊情况,杨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呆在这边。   当然他们给的工资也不低,一个月底薪十二,按天给出勤费,全勤还有额外奖励,另外还按照养鹅只数补贴。   就是第一个月最少,只有十几只鹅的时候,杨顺一个月也能拿到十七、八块钱工资。   其实真不算少了,毕竟看守鹅群,看着比种地轻省太多。   六月中旬,天气开始热起来的时候,池塘迎来了他们真正的第一批小主人。   当然,暂时这些小鹅们还不能下水,不过非常快速,基本上出壳四五天就能带着出去晒太阳了,差不多一周就要试着引导入水。   六月下旬,姚晴天和赵军每天都要过来,三个大人就围着这十八只小鹅苗转悠。   这些小鹅,全都是姚晴天带着尝试入水的。   真到了养鹅的时候,他们花费大批人力财力做前期工作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小鹅们适应得很好,初次养鹅的人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当前气温也适合,上午室外二十七八度,太阳也不至于太过晒人,小鹅们全都尝试入水后,因为是头次入水,姚晴天也不敢让它们在水里呆太久,全赶到边上高波的草坪上晒太阳。   姚晴天也像累瘫似的坐下来,赵军和杨顺虽然只是在边上看着,也是紧绷了好久的精神,这会纷纷坐下来。   三个大人在六月天的初夏,坐在太阳底下,围观一群灰黄色小鹅苗晒太阳。 第58章 表哥对表哥   这十八只鹅苗都是普通当地白鹅, 单纯养来做肉鹅的话,基本上三到四个月能出栏,这还是散养不喂饲料之类的养法。   鹅吃百样草,只要是没什么味道的绿色草和树叶, 都是它们的食物。   他们这么大面积放养, 水丰草旺, 但凡不是养成千上万只鹅, 肯定能自给自足, 当然鹅苗初期, 特别是前一两周喂养有讲究, 不能纯靠吃草。   相比于鸡鸭,鹅的发病率更小, 只要个度高密度繁养,过了幼苗期,基本就彻底安全了。甚至是幼苗期,发病率也是很低的。   鹅吃草,喜水,抗病力强, 自然是干净卫生, 所以它们的肉质也就更营养美味。   这十八只鹅苗, 是姚晴天花费了九块五毛钱买来的,五毛一只, 多的五毛是付给那两只孵化失败的鹅蛋的。   主要是太稀少了, 所以才这么贵。   鹅不像鸡鸭下蛋勤,并且天气特别炎热和寒冷的时候, 基本不下蛋。   他们这一带也就三四五六月下蛋勤一些, 其他季节有也很少。   所以鹅苗也就这段时间有。   一个鹅蛋相当于四五只鸡蛋大小, 而从蛋孵成小鹅得一个月时间,好容易孵化成功了,若不是提前讲好的,人家都想留着自养不卖了。   这第一批鹅苗到手后,姚晴天紧罗密布预定了第二批鹅苗,这次数量比较大,已经开始孵化的有六十多枚鹅蛋,基本上周边方圆十几里地里能用来做种蛋的鹅蛋都被她圈养了。   如今天也热了,本地的鹅,姚晴天只打算养这么多,她也不计划用这些鹅做种鹅。   第二次将十八只鹅苗引到水中后,三人还是不错眼围着看,生怕那只小鹅溺水了。   再次让它们在水中呆够时间,出来晒干绒毛后,开始往树荫下赶。   “鹅长得快,等过了这几天就放开让它们撒开腿自己跑,自己游。”   杨顺被小夫妻俩慎重的架势也带着紧张了,姚晴天见了便宽慰道。   因着脸上的伤疤,杨顺一般不笑,但是此时能看出眼中的笑意,他道:“我不紧张,不紧张的,这养鹅还挺有意思。”   姚晴天笑着道:“不止有意思,还非常好吃呢。这批鹅三四个月就能出栏了,到时候留一只最肥美的,中秋节那天我来炖咱们自己养的大鹅吃,杨叔就知道了。”   杨顺正一脸慈爱看着下面这群毛茸茸的小东西,越看越可爱。   然后他听了姚晴天这话有些震惊地抬头看向她,这两天赵军这媳妇精心呵护这群小鹅苗,还给唱歌给它们听,恨不得比人家带刚出生的小娃娃都上心,原来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养肥了杀肉吃啊?!   今日养鹅时间要告一段落,赵军拿上姚晴天的麦草帽牵着她的手准备出门,临出门前交代道:“下月底还会有新的两批鹅苗过来,到时候数量在这个上面翻几翻,杨叔你可要做好准备。”   “不过你放心,我和晴天会多往这边跑,真忙不过来,我们再请人。”   姚晴天和赵军最近都在通过书本学习养鹅的知识,不过有句话叫做纸上得来终觉浅,所以下个月,赵军准备去一趟粤省,书上说那里有最优良的品种鹅,因其头部肉瘤长得像狮子头,叫做狮头鹅。   狮头鹅不止体型大,口感和营养也优于其他品种的鹅。   正好薛青松即将毕业回来,听说他在粤省有同学,到时候会陪赵军一块走一趟。   其实他那样的学历在大都市完全能分配很好的工作,不过他可能因为身体不好,不想留在外地,已经写信回来说会回县城,工作肯定也有了安排。   赵军也不仅仅是去看养鹅大户怎么养鹅,更是为了去买一批狮头鹅的鹅苗,或者是种蛋。   如果养的好的话,他们或许可以尝试培育。   两人出门后,姚晴天拉着赵军的手去看了看池塘里崭露头角的荷叶。   之前三四个月他们做的事看着是不多,可随着时间推移效果已经初显了。   荒地上沼泽区、草坪区、树林区层次分明,八亩池塘外围浅水区已经是一片绿色,全是荷叶,像个巨大的绿色项链至于水中。   当初种莲子,两人也是请教了许多老人,没白费这份苦心,成果喜人。   “过两天来,这花就该开了。”   姚晴天就馋这荷花和大片荷叶好久了,她想做荷花酥饼和荷叶鸡。   可现在荷叶还很水嫩,荷花也只鼓了少少几个花苞。   “放心吧,杨叔看着,不会随便被人一下采光的。   你每天都得念叨好几遍,真要不碰巧没过来,杨叔肯定给你看住了留着。”   姚晴天恋恋不舍地被赵军牵着走了。   “好想早日能盖院子,山头不指望了,先把整个池塘围起来!最起码也不用整天担心有人误入。”   就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只敢在很浅的浅水区种荷花。   赵军想了想道:“要不就先不盖房子了,等秋收过后,养的鹅都卖掉,然后我们去银行贷款,能贷多少贷多少。”   “就怕房子没有,店铺也是租的,银行不给贷。”   姚晴天突然想到后世的专利和商标,或许她需要再斟酌一下店铺的名称或者直接试试能不能把三只鹅打造成驰名商标一类的。   赵军回头望着那片属于他们的田地。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扎篱笆?像你家早些年那菜园子一样,种树做院子。”   姚晴天盯着赵军看了半天:   “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天才!”   现在他们没钱,只能扦插柳枝、荆条这种没什么成本的植物,等过两年手上宽松了,弄成漂亮有观赏性的花树墙也不是不可能。   而此时的毛婷婷正住在薛丽华安排的房屋里,吐得昏天暗地。   那天她拿着药去找薛丽华,薛丽华听说她怀孕了也有些震惊,她自己吃那药从没出过纰漏。   不过孩子没怀在她肚子里,她完全感受不到毛婷婷那种崩溃的心情。   薛丽华瞄了瞄紧闭的房门,小声问:“医生说多长时间了?”   毛婷婷躺在那里有气无力道:“一个月吧,我不管,反正我不生。我跟你说我前面怀过孩子,从来没这样,我这心慌气短的,好似生了大病一样,这肚子里肯定是个讨债的。”   薛丽华听说一个月,心思动了动。   “我记得一个月前,你和我表哥在一起耍过吧,你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是我表哥的?”   毛婷婷听了啥反应没有,薛丽华表哥秦三也就手上大方些,和她认识那些男人没什么差别。   薛丽华却越想越来劲,她表哥是她舅舅独子,如今三十三了膝下还没个孩子呢。   “这孩子要真是我表哥的,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打掉。   你不知道我那表嫂不能生,医生也瞧了不少,药更是喝了几箩筐,肚子愣是没个响动,你这要是给我表哥生个儿子,他给你在镇上买个房子都不是问题。”   毛婷婷还是不为所动。   “那也不一定是秦三的啊!”毛婷婷觉得这孩子大概率是赵明,她自己表哥的。   “姚晴天今天还说,这表哥表妹不能生孩子,生的孩子都有问题,我这肚子里十有八九是赵明的,所以才这么折腾人,我都难受死了。”   薛丽华听了毛婷婷的话完全没当一回事。   “姚晴天说的?她对你能有什么好心?要是真的,她才不会告诉你,自古以来,这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多得去了。”   毛婷婷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姚晴天指不定是看不惯她这么容易怀上孩子嫉妒她,想让她把孩子打掉。   虽然她本来就不打算生,也不能入了姚晴天的圈套。   薛丽华想着这还是应该还是有很大概率是她表哥的,秉着宁可放过决不能错杀的想法,还想劝一劝:   “你那药是不是没有瞒着你家里人,会不会是你妈知道给你换掉了?”   毛婷婷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她就觉得最近药有些不一样,容易化在嘴里,还有股甜味。   “我觉得你还是生下来好,你说这年月哪个做媳妇的能不生孩子,真生不出都没脸出门。   我那表嫂你没见过,那叫一个会投胎,关家大小姐呢,可是不能生孩子,屁用也没有,还不是被我舅妈指着让干什么干什么。”   曾经那么光鲜亮丽,现在过的日子比不上她一个小指头。   “像我,以前也是不愿意生,怕变丑,怕身材走样,可连我自己亲妈都不赞同,天天看到我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我这儿子一生,比光生一个女儿的她强多了,我妈也不说我来,罗家就更是恨不得把我供着了。”   “听姐的,咱怀上了就生!就当了了一项任务,反正这女人,早生晚生总是要生一个的。   再说别人想怀还怀不上呢,像我那表嫂,像姚晴天,指不定多羡慕你呢。”   就这样,毛婷婷被薛丽华劝住了。   因着不确定这孩子到底是谁表哥的,或者根本不是两人表哥的,暂时还是没有对第三人透露。   毛婷婷这一胎怀的极其不安稳,反应太大,薛丽华作为好姐姐,向赵明建议让毛婷婷留在县城,她来照顾。   赵明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先前他想都不敢这样想,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   为此赵明还非常大方地掏空了自己的口袋,除了回去坐车的钱,他所有的钱都给到薛丽华手上,拜托她照顾毛婷婷。   而赵明每个周末风雨无阻往县城跑,单单一个周日都不够他跑来回的,所以常常请假、调课。   五谷小学校长都对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高年级老师一肚子意见了,可赵明丝毫不受影响,等同薛丽华彻底搞好关系,他还在乎什么乡村小学的小学老师。   不看薛丽华那油头粉面的表哥都能在县城高中做后勤主任了吗?讲出去也是老师,实际上就是一个管食堂的人,可那油水厚啊,对方甚至也没上过高中呢。   他还是哄好毛婷婷比较好。   接触多了,赵明发现,薛丽华对毛婷婷是真心好,衣食住行样样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毛婷婷吃不下饭,让家里人变着法子做了送过来,听说那些饭菜是薛丽华舅妈做的呢,人在大户人家做过厨子,烧的一手好菜。   就是毛婷婷多少有些不争气,这么多人照顾着,还瘦了,还天天闹情绪,不是喊这里难受就是那里不舒服,看着心烦。   后面赵明也懒得伺候了,他有时候真不明白薛丽华怎么能容忍毛婷婷这种矫情的人。   她接触的该是像她自己一样端庄知理的一类人。   七月初,赵军吃过姚晴天做的荷叶鸡,带上家里所有现金,和薛青松在县城碰头后出发了。   他们途经省城时还特地停下来去拜访了在省城机关大院的薛明华。   薛明华对赵军映像深刻,最主要还是他们家卤味记忆犹新,可惜当前盛夏酷暑的,赵军也只能带一些姚晴天做的咸鸭蛋、点心之类耐放的吃食,卤味是不敢带的。   薛明华听说赵军承包池塘开始养鹅,表扬了一番他们敢想敢做能吃苦的精神,让他放心大胆搞事业,希望他们带动阳湾镇经济快速发展起来。   “到时候把店铺做大,做到省城来,我肯定天天带着家里的老人去捧场!”   两人离开的时候,薛明华亲自打了一通电话到粤城曾经同一栋大楼共事过的同仁办公室里,说他老家两个晚辈要去粤城学学大鹅该怎么养,希望老朋友帮着安排照顾一下。   得益于这通电话,等赵军和薛青松刚踏出火车站时,那边都直接安排人来接了,不需要到处打听,直接把两人拉到粤城最大养鹅基地。   连薛青松同学都不用麻烦了,专业人士一路跟着随时授业解惑。 第59章 中秋节   沿海城市本就比内陆发展更快,并且他们养鹅都有一两百年历史,早已自成系统,如今借着改革开放的东方,更是蓬勃发展。   赵军之前接触的都是白鹅,寥寥数只,在水里游一圈上来,翅膀张得大大的,追着人啄,漂亮且攻击力十足。   这边成年鹅都是棕褐色翅膀,感觉脖子比白鹅短、粗些,更显厚重感。   最大的一户养殖场,养了有几千只鹅,并且这是夏季减了量,。   粤省冬天的气温也在一二十度,没有寒冬,所以不需要担心保暖问题,只需要注意炎热酷暑,所以夏季整个鹅场数量是最少的,秋冬季能达到数万只。   他们有自己的孵化房、育雏室,鹅也是按照日龄隔开养殖的。   基本上二十天一个档,一个档位都有上千只,卡着天数挪档位,成年鹅出栏之时必定有一批新鹅苗入住育雏室,整个养鹅场的数量保持着动态平衡。   赵军被专门的技术员带着一点点参观、讲解,薛青松拿个本子跟着帮忙记要点,几天下来,技术员嘴讲嘶哑了,薛青松手也斗的不行,只有赵军好似越晒越精神。   毕竟来这一趟对于他来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出发之前到底是把肉铺工作做了交接,屠宰场杀猪工作暂时还是停薪留职,等这次回去后在看怎么处理。   并且,这是赵军和姚晴天自成婚以来第一次分开,他可是背负着媳妇殷切的期盼过来的,不好好学习,都对不起这次分离的苦。   薛青松身体比较瘦弱,赵军怕累坏他,便让薛青松带着技术员去周边有名的茶楼喝茶休息,他自己再去周边市场和卤味店、饭店转转。   两人在粤省整整呆了五天,跑了七八处养殖基地,最后买了六十只日龄二十多天的雏鹅,一般这个日龄鹅基本上算是立住了,得病概率很低。   并且每一只都是赵军跟着技术员从准种鹅群里精挑细选选出来的。   这狮头鹅幼崽可不便宜,一只狮头鹅幼崽的价钱都顶得上阳湾镇上一只成年白鹅了,关键这还是靠着关系才买到的,一般鹅场不出售这些优良品种的准种鹅。   为着这些精贵的狮头鹅幼崽,赵军还买了十担价格不菲的鹅笼。   最贵的还是那十二只成年鹅,只要能活着回到阳湾镇,可杀的吃也能养着下蛋。   另外买了三百枚种鹅蛋,运回去就可以试着孵化了。   加上这边养鹅场习惯用的药物、饲料,甚至鹅棚搭建需要的材料,七七八八的,除了预留回去路费,赵军把所有带出来的钱都花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坐火车,回去肯定不行,这么多活鹅,火车让不让上还是一回事,真让上了,这么热的天,这些花大价钱买来的鹅闷死在火车上怎么办?   赵军在粤省包了一辆带盖棚的小型卡车,这年月大货车是稀罕货,基本上人停车也不停,非常挣钱,所以包一辆车也是相当贵的。   出门整整十天时间,赵军和薛青松终于带着满车的货物回到阳湾镇。   分别十天,才重新看到人,姚晴天忍不住冲了过去,最后却只拉着赵军的手,看着那排鹅,让人以为她是冲看鹅来的。   “你都晒黑了好几个度!”   赵军却是无所顾忌,用手摩挲了下姚晴天的脸:“彼此彼此,你也晒黑了。”   而此时正是一年最热的季节,好在姚晴天提前带着一批人在山里树林间搭了几处棚子,鹅也好,人也好,都能有安身纳凉之所。   那两批狮头鹅本就是从最热的粤省过来的,倒也适应性良好,从鹅笼里放出来短暂踌躇后,便在碧波荡漾的池塘里游来游去。   阳湾乡的人是越来越欢迎这对来承包山头的夫妻了,自从他们来了,整个乡村的人都不用跑远去镇上或是外地去找活赶了,晴天养殖场每天都需要招工,越招越多,工钱也一直居高不下。   戴着麦草帽围着池塘扦插荆条和柳枝的人也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围着看那池塘里畅游的鹅群。   本来用插荆条做篱笆适合在四五月春末夏初之际,可这不是那时没想到,何况当时也兼顾不过来。   再有就是前期资金短缺,可这次薛青松回来后,他赶在薛洪之前挪用了他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大部分财产。   有了这笔额外资金,姚晴天便迅速把事情安排下去,首先在山里挑了几处合适的地方搭建凉亭和草棚木屋,然后就是给整个池塘种上木篱笆。   后续还将会在山里搭建养鸡和养鹅的棚舍,这棚舍怎么搭建有讲究所以还在等着。   如今最重要的是栽种篱笆。   不仅仅是池塘,既然要做,姚晴天打算一次做到位,将山脚下包括池塘在内的二十多亩收拾好的地方都围起来。   考虑到夏季扦插枝条存活率问题以及生长也需要时间,姚晴天安排一次性里外三层同时进行,最外层是没有生命力的木棍,中间扦插的是极易存活但是长不了太高荆条,内里再种一排杨柳。   三排都整得非常密实,不止人不容易进入,鸡鸭鹅也不能随意钻进钻出。   三层篱笆内外还各挖了一圈半米宽、半米深的小河沟,而挖出来的泥土正好能把栽种篱笆的地整体抬高大半米,这样也不怕好不容易种下的杨柳、荆条遇到一场大雨就淹死了。   又是江水又是湖水,为防洪涝灾害,阳湾镇两边有非常宽阔且密实的防护林。   随着防护林树木的长大,需要适当的减稠,特别是一些没存活下来的小树,需要及时清理出去,让出空间给其他小树。   减稠有专门镇府人员管理干预,而这死去的树木一般是农民得空去砍了拉回来当柴烧。   因为江边防护林离村落很远,还要翻越两处堤坝,两道堤坝中间的荒地更是沟沟畔畔遍布,异常难行,所以一般来说,人们没有柴火烧也只会就近山上去捡些枯枝,不会大费周章去据说有□□出没的防护林砍枯树。   姚晴天的篱笆材料便是这江边防护林淘汰出来的树和木材。   当然,防护林这么重要的事,村里、乡里都做不了主,姚晴天是直接找上阳湾镇防护林管理组,找他们组织收购。   本就是需要淘汰的,所以整体下来,还挺便宜的。   挖沟种篱笆自然找的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人太多了,姚晴天也管不了饭,挖小河沟的工钱依然是两块钱,种篱笆的一块八一天,毕竟这些活比挖池塘挑泥轻松。   夏季白天日长,中午太热,所以大伙早上提早一小时开工,晚上推后一小时收工,多出的时间都挪到中午,加上一个多小时吃饭的时间,让大家中午能回家好好休息。   总长五百多米的两道河沟和三层篱笆,从多处出发合围,在赵军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工了一大半,颇具规模了。   最初那第一批十八只鹅在杨顺的照顾下已经茁壮成长到五六斤的体型了,池塘边围着大批的人扎篱笆,这些鹅在中间的池塘和草地上自由活动,完全不用操心。   从粤省带回来的那群鹅,也省心,只要看住不要让他们乱窜掉到沟里去就行了。   喂养的话还是主要喂食从粤省带回来的饲料,毕竟隔山隔水,离得那样远,怕猛然全换了,水土不服。   狮头鹅到的第一天晚上,姚晴天和赵军都留了下来,打算住在新搭的小木屋里。   薛青松也没走,他主要是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太累了,要休息,才一下车便抢占了一个被大树笼罩住的小木屋,睡觉去了。   晚饭是万燕红做的,姚晴天让她杀了两只鸡,做手撕鸡。   那些狮头鹅费了大价钱和老大劲带回来的,姚晴天也舍不得贸贸然宰了。   七、八月田地里活稍微少一些,赵磊知道赵军这里忙后便和万燕红来帮忙了,姚成军后面知道了,甚至听说赵军去外地买鹅了,便让高兰妹也到了镇上,和姚晴天同吃同住。   赵磊是两头跑,万燕红和高兰妹一直留在这里,见了姚晴天店里和养鹅场忙碌的情景,都不打算回去了。   对于他们几个的到来,姚晴天自然是欢迎的,有时候真忙不过来,她也不想累得那么狠,但凡不是太过精明算计的,她都欢迎。   除了跟着一起忙活,趁着中午天热大家休息的时候,两人居然还跑去开垦了一大片菜园子出来。   都是种地种习惯的人,看着承包下来大片的山地就这么空置着,忍不了。   哪怕已经有些晚了,还是给种上了好几排茄子和豆角,然后两人还同阳湾乡的村民混熟了,弄了许多红薯藤来栽种,目前长势良好,可以预见,到了秋天就能自给自足,可以炒茄子吃红薯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等篱笆墙全部围好之后,这些外来的狮头鹅也算彻底适应了本地环境,开始一天一个样快速成长起来。   杨顺养着鹅,姚晴天通过卤味店挣钱,而赵军又开始带人建棚舍了,夏天一过,冬天就快了,夏天热的话能往山里赶,去树林里躲阴,冬天降温了可不行,得有保暖避风的地方。   棚舍建造很重要,这边冬季雨也多,潮湿阴冷,鹅得离地养,也就是说这棚它至少得建两层,鹅居上层,下面空置着,后续还可以安装取暖设施。   中秋节前夕,万燕红和高兰妹带着不少姚晴天送的卤味都回村里去了,因为接下来还是农民最忙碌的秋收时节。   之后,姚成军又特地来了一趟。   原来姚母以为姚晴天这中秋节怎么也要回去一趟,没想到只有高兰妹回去了。   从大年初二出来,整整八个月,这路程也不算是隔山隔水,怎么她女儿像嫁到外地去了似的一次娘家也不回?   高兰妹说晴天很忙,姚母却看着自打入夏以来天天在家闲得能吵几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么忙?忙得老子、娘都不回来看一眼?”   “养个女儿有什么用?”   姚母是打算让老大姚成才来镇上问一问的,结果陈玉听了直说不准去。   这大半年,陈玉也不是没服软试着打温情牌,但是她发现姚晴天如今是铁了心不管他们死活甚至坑他们的时候,陈玉便再也不允许姚成才提任何姚晴天和赵军的事,甚至不允许儿子姚斌斌和姚浩浩称呼姚晴天为姑姑。   姚成田帮着姚晴天收购鸡鸭鹅,起初好好的,后来,夏小雨觉得他们提成拿太少了,让姚成田开口涨提成不成,开始以次充好、虚报采购价,赵军便直接不让他送了,两兄妹自然也闹僵了。   所以,只有姚父再去给姚成军代一天班,然后姚成军借了老三的自行车跑这一趟。   姚晴天是真的忙,实在抽不出时间,也真不打算回去。   不过到底是中秋节,她让姚成军带了一些糖、糕点和罐头回去,算是给两老的过节。   姚成军是个老实的,他这一趟来回三四个小时跑下来,听了姚晴天的话,也没只说让她和赵军注意点身子,别累狠了,还说等秋收完让高兰妹继续过来帮忙,便骑车走了。   至于姚成军回到家之后是个什么情况,姚晴天不得而知,她忙着给三只鹅卤味店上新品呢。   从粤省带回来那批狮头鹅幼崽如今已经膘肥体壮,随便拎一只出来都有将近二十斤重。   因着这狮头鹅和店里原来卖的卤鹅,从成本和品质上都不是一个等级,自然不能是一个价。   但是原有卤鹅的价格对于当前人们来说就姚家很贵了,再往上加怕是也没多少人选购。   而花园饭店的许老板一直想要在他们饭店上架卤鹅,这会终于等到姚晴天松口了。   许老板早在赵军的带领下,来参观过他们养殖场,也了解了这狮头鹅的营养价值,很爽快地谈妥了价格,签了合同。   然后姚晴天也有徒弟了,还一下有了四个,花园饭店送过来两个,县里已经上班的薛青松介绍来两个。   花园饭店送过来的自然是为了学姚晴天那一手卤味制作的方式方法,学成后便只需要从姚晴天他们家的养殖场购买食材,然后自给自足了。   所以自然不是白学的,随同两个年轻人一起来的还有他们各自的父母,孩子在学徒期间,父母无偿帮着姚晴天处理食材。   也就是说姚晴天用这制作卤味的教学换了几个免费劳动力以及许老板未来两年的采购合同。   他们养殖场里这鹅一批批成长起来,全靠着姚晴天去一只只卤,那得把她累死。   而薛青松介绍过来的,以后会是他们三只鹅员工。   阳湾镇毕竟小了点,等三只鹅彻底打响名头,他们有可能会搬到更大、更宜居的城市去。   目前看来,县城会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所以,姚晴天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去尝试,争取调配制作出最美味的卤鹅。   前段时间许老板找赵军打听了他们上次做活动的情景,加上有了去年过年时顾客来饭店定年夜饭的先例,他决定在今年中秋节和三只鹅卤味店联动,也搞一场活动。   中秋节那天,两家都有一定的折扣,最关键的是,两家互发优惠券。   在花园饭店点任意一样招牌菜能获取一张价值两元的三只鹅现金抵用券,而在三只鹅消费一定金额后能获取花园饭店的招牌菜的打折卡一张。   现金抵用券和打折卡能在接下来一个月内任意时间内使用。   这次中秋节,花园饭店在原有招牌菜基础上又加了两道,便是卤鹅和荷叶鸡,这两道菜的食材还都是来源于赵军家的养殖场。 第60章 老汤   之前的卤味,姚晴天都是直接用十几二十多种中药和调味料直接浸泡炒制后熬煮的,并且会根据卤味的品种不停调整、改进,基本上隔几天就会换一锅,后面的往往比前面的味道更好。   但是,那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还缺少一种精华,那就是老汤。   老汤的熬制需要很多猪大骨头、鸡架等投入,之前来说,条件有限,时间有限,姚晴天一直没有熬制老汤。   今日有条件了,姚晴天给她是个徒弟上的第一课便是熬煮一锅老汤。   首先是准备材料:老母鸡三只,十来根剃干净肉的猪大骨头,十二副鸡架,猪肉皮八到十斤。   猪皮原先是最难弄到的,哪怕是赵军在屠宰场杀猪,也不能把猪肉上的皮削下来,当前人们也不会像后世姚晴天看到的那样,许多人买了肉付了钱,却说不要肉皮,让卖肉的把皮削掉,直接不要。   如今和花园饭店关系密切,他们饭店隔一段时间要炸一批四喜丸子,四喜丸子用肉是不需要肉皮的。   并且四喜丸子需要油炸,能存放一段时间,所以饭店每次会炸好几天的量,这次正好借着中秋节做活动,量就更大了,便贡献了几斤肉皮出来。   赵军再从屠宰场切了一大块扁扁的腰段回来,肉皮削下来,五花三层的五花肉做成各种菜肴,直接吃掉了,如此勉强凑齐了八斤肉皮。   肉皮的多寡直接影响后面卤味表皮是否嫩滑油亮,所以其实还是多多益善。   大骨头已经被赵军都从中间敲断过了,姚晴天又把他喊来剁那三只老母鸡。   其实老母鸡只要剁成四块,不说这有四位年轻力壮的徒弟,就姚晴天自己上手也能很轻松剁开,但是她还是喊来了赵军,处处彰显他的重要,免得人家回头抱怨她有了徒弟便忽略了男人,然后有借口在夜里使劲折腾她。   当然这想法自然不能让赵军发现了,否则她就真的很惨了。   姚晴天使唤赵军习惯了,许多时不习惯自己动手,更不习惯使唤徒弟。   对于自己被媳妇时时需要着,赵军还是很受用的,他手起刀落,那几个徒弟都没反应过来,三只老母鸡便被卸成十二块。   而后,赵军也没走,又在姚晴天指使下把花园饭店送来的肉皮上的肉全部片干净。   切成大小相仿的大块。   处理好后,所有食材放进大的不锈钢桶里用清水浸泡。   这不锈钢桶还是赵军最近买回来的,一共买了四个,可以直接放火上烧,后续制作卤味会方便许多了。   清水浸泡三四个小时候便是焯水了,然后再次清洗,把一些浮沫之类的都洗干就。   熬煮之前需要再检查一片肉皮、骨头还有鸡架上肥肉有没有清除干净,特别是肉皮上的肥肉一定要刮干净,只剩胶原蛋白,这样熬煮出的老汤添进卤水里,卤味的外皮会显得更加油润饱满,视觉效果拉满。   熬煮的时候,不锈钢锅底得垫上竹片编制的筚,主要是起阻搁作用,因为老汤需要熬制六七个小时,如果不加上这么个物件,担心猪皮、鸡皮之类的粘在锅底,烧糊了。   食材放进去,还要家葱段、老姜片和高度数的白酒,这些都是为了去腥、去异味的。   接下来就是熬煮了,同样先是武火烧开,然后文火熬制六七小时,直至八分满的大桶里水赊至五分,肉皮炖烂就可以了。   用筛孔很细小的饭筛将汤过滤倒出来,便是满满一锅老汤了。   平常做卤味的时候,在卤水中添上老汤,才是卤味最大的升华。   老汤熬制好了,便开始制作中秋节活动的卤味了。   趁着这次活动,赵军将之前的器具全换了,换成了统一的不锈钢浅方形盆。   三只鹅卤味店后半部分包括那张赵军住了七八年的绷子床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清理出去了,地面覆了厚厚的水泥,墙面贴了白色瓷砖,只放炉子、锅和案板之类制作卤味用得到的器具。   中秋节那天,十八盆高高堆放的卤味在焕然一新的柜台上依次排开,而一顿时间没露面的赵屠户又拿着刀站在老板娘身边。   虽然这三只鹅自去年腊月二十九开始,只要开门营业,姚晴天便一天不落出现,而赵军时常三五天都不出现一次,人们却还是习惯称姚晴天做老板娘,赵屠户是老板。   姚晴天自然不去较这个真,她只做赵军的老板就够了。   这段时间,小刘、小武,甚至高兰妹、万燕红都来三只鹅卤味店给姚晴天打过下手,大伙看得最顺眼的还是真正的原配夫妻搭档出现。   秀色可餐呢,大伙看到赵军,买卤味都积极不少。   这次做活动本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原是冲着优惠,大家到了现场一看,纷纷感叹,三只鹅,从不让人失望。   那卤味每一样看上去都是油润饱满,娇|嫩多汁,整整齐齐码在铮亮漂亮的不锈钢方盆里,太阳找过来,盆和卤味都能反光那种。   香味就更不说了,排在后面的人已经在不停地咽口水了。   如今养殖场鸡、鹅富足,姚晴天和赵军想着走走快销的路线,早日回笼资金,所以这次中秋节活动力度也是非常可观并且是多样性的。   除了送花园饭店的打折卡外,还有养殖场新采摘上来的莲蓬,但凡你经过三只鹅卤味店便可免费领,哪怕不消费。   赵军两个徒弟和姚晴天四个新手徒弟都过来帮忙了,这边任何一种卤味卖完,后面随时能端上来新的。   从早上开门倒傍晚天黑下来,赵军手上的刀和姚晴天嘴上的话就没停歇过,到最后只觉忙成个脑子里没想法的机器人了。   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三只鹅不远处来了几波不为买东西的人在打量着。   赵军倒是瞟了一眼,看到了姚成才和姚成田,大概是中午吃完饭赶过来的,也不知道过来为了什么。   对方没看到赵军瞟过去的眼神,赵军想了想也就没告诉姚晴天,媳妇忙得已经有些精神萎靡了,何苦还要费心神去搭理这些烦心人呢?   反正那两个哥哥最后也没上前来打招呼。   至于出现在附近的薛丽华,赵军就更没什么眼神了。   忙了整整一天,等收摊的时候,姚晴天精神才好些,抱着堆钱数得眉开眼笑。   “还是要早点把那四小只培养出来,这活动一年搞一次还行,两三次我是吃不消。   走量的活以后让别人去干,我要研发精品路线,说是三只鹅,就只能是三只鹅,物以稀为贵,我就要做那最贵、最稀少的卤鹅。   下一步我们就准备盖房子吧,银行的钱先不急着还。   我得想想房子怎么盖……说不定以后弄个私房菜馆在那里,最主要的是盖个全新、巨大的厨房。”   姚晴天不打算盖农村的瓦房了,她准备盖城里那样的楼房,最好是按着门面店类似格局的楼房。   如今中秋过去,农村里便开始秋收了,姚晴天准备等秋收过后动手盖房子的事。   一者那时候好找短工,二者他们得赶紧趁着这两个时间把养殖场的鸡和鹅这两样货尽可能多销售出去,   最初姚晴天的预计顶了天也就养一百只鹅,可如今就是去掉刚刚被卖出去的那些,剩下的也有好几百只呢。   杨顺的工钱随着鹅数量的增加而增加,如今都快达到三位数了,也是真到极限了,如果不减鹅的数量,怕是要多找两个人来帮着。   而姚晴天并不是多积极进取的人,她不愿意打破当前这片和平和融洽相处模式。   与其面对一个未知的人,她宁愿把鹅的数量降下来,维持在一个相对舒适的动态平衡。   如今再消耗掉一些就可以达成了。   姚晴天以为她至少要等到秋收过后,也就是下个月才能看到万燕红和高兰妹,不想中秋过后的第一天,赵磊就带着万燕红回来了。   说是万燕红怀孕了,带她来镇上医院检查看看。   其实万燕红身孕此时差不多已经有三个月了,但是之前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她和赵磊结婚都快满两年了,一直没怀上过,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   是这次回去,赵明一脸炫耀地说,毛婷婷一直在县城她干姐姐家中养胎,虽然怀像艰难了些,但是说不定过年前后他赵明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了。   万燕红才惊觉她这段时间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异常也有可能是怀上孩子了。   当时两人就跑了一趟赤脚医生家中,这脉一号,医生非常肯定的说是万燕红是怀上,孕初期都过了,孩子很健康。   整整两年半,万燕红嫁给赵磊两年半,肚子一直没个响动,头一年还能说是因为住在家中堂屋里,睡觉不安稳所致。   可在赵军家那么好的环境中也快住了一年,还没响动,免不了要听人闲话,并且万燕红自己都怀疑了。   后期她也偷偷吃了些听说能让人怀孕的草药,也找一些多子多孙的人家请教生子秘方。   如今突然天降喜事,夫妻俩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赵明那个神经质又出来泼冷水了。   说毛婷婷身体原本那样好,怀孕后期也只能卧床休息保胎,万燕红这一次正规检查没做过,说不定是就个畸形儿。   一通话把好脾气的赵磊也说得挥拳头了。   可这话到底成功击中了准爸妈的心理,这不,两人倒底不来检查一番不放心,所以第二天赵磊扔下地里那些即将收成的粮食作物,早早带着万燕红过来了。 第61章 松鼠鳜鱼   赵磊和万燕红来镇上的次数有限,并且每次来都是直奔三只鹅卤味店和阳湾乡的养殖场,对镇上布局不熟悉。   于是赵军陪同姚晴天带着夫妻俩去了医院。   主要是想让医生也给姚晴天把把脉,看上次调理的问题是不是彻底好了。   毕竟最近又忙起来了,养了那么多外地引进来的狮头鹅也有压力。   结果妇产科老中医给她们分别把过脉,说没有问题,孕妇多补充营养,甚至说从姚晴天的脉象看她是妇人中少有健康人群了。   不同于问诊人的忐忑和激动,医生几句话就交代完了,也没开任何药物,就让人回去了。   姚晴天是觉得身体很好,除了上次月事短暂紊乱了,她精力充沛,吃得下睡得香,就是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肚子一直没有响动。   她的身体倍儿棒,按赵军这身体素质和晚上特别能折腾的劲头,没怀上孩子,姚晴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万燕红这检查没有问题,却也不敢当天就赶回去,虽说农村人养的糙,挺着七八个月肚子还要下地干活的大有人在,可这个孩子对于对于他们夫妻俩来说,真的来的太不容易,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万燕红都难得小心翼翼起来。   赵军他们租的房子是个老旧的平房,有两个房间,而三只鹅卤味店里那张被清理出来的绷子床给赵军拉回来,正好可以给那夫妻俩住。   而后便到了做饭碗时间,赵军很自然跟着去厨房做烧火工具人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租住的房子,但是如今给两人整理很干净舒适,而这厨房也慢慢功能强大起来,自来水龙头多装了三个。   毕竟是做吃食生意的,厨房里料理台,食材存放处、橱柜都是新砌的。   中秋节本该是一家人团圆吃大餐的日子,但是三只鹅在那两天都在做活动,两人忙得一日三餐都在店里解决的。   两天挣了一蛇皮袋的钱,活动圆满结束后自然要好好祭下五脏庙。   自重生回来,姚晴天完全实现了肉肉自由,但是她好久没有吃过鱼虾之类的水产品了。   并且如今养殖场初具规模,那片宽广的荷塘也被三层篱笆和两道河沟牢牢围住了,除了走正门,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所以可以养鱼了。   阳湾镇坐落在鱼米之乡,淡水鱼虾种类非常繁多,而姚晴天既然打算养,自然要养营养价值最高的鳜鱼了。   鳜鱼是肉食类鱼,每年春夏之交投放鱼苗,在这之前可以在池塘里适当养点普通的小鱼小虾。   阳湾镇西南边的龙湖里便有不少野生鳜鱼,渔民们有幸逮捕上要么是留给自家人补身子吃要么就送到镇上卖给有钱人家,所以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花园饭店不一样,他们家有道招牌菜就是松鼠鳜鱼,所以他们有固定的供货渠道。   今日赵军去饭店同许老板碰头,讨论完这次两店联动做活动的平账事宜后从饭店拎了些活鱼虾回来,鱼虾中就有一条一斤半的鳜鱼。   鳜鱼生命力顽强,辗转几处,现在还在水盆里活蹦乱跳着。   赵军提着刀准备杀鱼,姚晴天问他有没有见过饭店厨师做这松鼠鳜鱼时怎么切的。   赵军蹲在那仰头看着姚晴天,问道:“你做甜口的?”   松鼠鳜鱼是甜的,而赵军无辣不欢。   关键是,许老板上次说请他们吃饭店里的松鼠鳜鱼,媳妇拒绝了,说他喜欢吃辣的,最后打包的是香辣蟹。   鳜鱼赵军也吃过,就三四两大的一条,人拿来跟他换肉的,他自己在店里做了,红烧的,他厨艺一般,只能入口的水平,但那鳜鱼肉是真好吃,**的鱼汤非常下饭。   如果是媳妇来做,肯定会更加好吃。   可媳妇要做甜口的,是不是……   果然姚晴天来了一句:“老吃辣也不好,我们做卤味口味本就重,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   说到后面,姚晴天也有些心虚了,因为松鼠鳜鱼虽然不辣,可甜度超标,也算不得清淡饮食。   可她想吃,还想享受一下烹饪这道更注重形和色的名菜的过程。   赵军委屈了。   其实赵军自己也早就偷偷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他没有问题,媳妇当初也说过不想生孩子的,现在却因为怀不上孩子迁怒到他,连辣口的菜都不做了。   赵军抿着嘴开始处理手上的鳜鱼。   他进过花园饭店后厨,大概知道这松鼠鳜鱼怎么下刀处理。   他的刀工绝对不比干了一二十年的厨师差,所以哪怕是第一次处理这鳜鱼,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般分外好看,头和鱼骨去掉,鱼尾和鱼肉相连,鱼肉用架出一厘米大小的花刀,刀刀切至鱼皮上方一毫米的位置。   切好后,赵军拎起来轻轻抖动一下,给姚晴天看,求夸奖的意图明显。   姚晴天全程盯着鱼去了,见花刀架得那么漂亮,忙去准备腌制上粉的物料了,然后炒糖色,下油锅炸鱼,忙得不亦乐乎。   赵军……   虽然事后姚晴天用实力向赵军证明了这甜口的菜也能征服他的味蕾,但是赵军还是觉得被敲打了,夜里上床后格外卖力。   卖力到姚晴天都感受到他沉重的压力了。   “要不你也去医院看看?”   赵军没说他早就去大医院看过了,他怕他说出来媳妇更着急了,两人都没问题,那这问题出在那里?   “行,过两天去县里看!你也去,那边街上开了许多服装店,给你买几身衣服。”   姚晴天没想到赵军答应的这么干脆,她觉得一般男的都比较抗拒这事。   怕他过分紧张,便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   “我觉得肯定是因为你吃多了辣,你看你现在酒也不喝了,作息也稳定,除了爱吃辣也没别的毛病啊。”   赵军……爱吃辣怎么就成毛病了?   “老人家还说酸儿辣女呢,我爱吃辣怎么不行了?”   姚晴天……   “没文化,真可怕,酸儿辣女是指孕妇好不!”   算了,不生了,别回头生个个头和智商都像赵军这样的闺女。   隔天,姚晴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没办法,昨晚赵军闹腾得太厉害了。   姚晴天起床后发现赵军人也不在,大概是去屠宰场提肉了,他现在不杀猪了,但是屠宰场还是保留了他低价拿肉的待遇。   接下来一两个月,两人主要精力在卤味店上,所以每天要用的食材包括猪蹄之类的量都很大。   因为养殖场已经走上正轨了,这边多销,养殖场就会越来越轻松。   最主要的事他们想抓住时间多挣点钱,秋收后开始盖房子,争取过年住上新房子。   万燕红没回去,并且已经做好了早饭。   原来夫妻俩昨晚商量了,怀孕期间万燕红还是留在镇上。   赵磊就回去把农作物收上来,而后也来镇上,给赵军帮忙。   万燕红早期因为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在村里听了太多闲话,最近在镇上待的时间长,虽然也忙累,心情却很好。   村里如今在秋收,她回去了肯定得跟着下地,毕竟好多**个月的孕妇也得下地干活,甚至有直接把孩子生在地头的。   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月份还小,万一出现的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镇上好歹正轨医院在那里,并且留在这边给赵军和姚晴天帮忙干活,挑的抗的重活轮不到她,也不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娇气之类的。   所以万燕红不想回去,赵磊也同意,还说他上他爸妈那里吃喝,等忙完秋收也过来镇上。   姚晴天自然理解,她现在要是怀了孩子,肯定也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怎么安稳的前三个月,万燕红都跟着跑来跑去忙活,也没出过问题,想来身体素质是真不差,她也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就还和以前差不多,万燕红帮着做点轻省的、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   怀孕后的万燕红除了饭量大增是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并且因为怀上孩子,心情好,笑口常开的简直是容光焕发。   看得姚晴天啧啧称奇,她见过不少女人怀孕时的模样,甚至上辈子也怀过,只能说那滋味,真不好受。   说找时间去县城检查最后也拖了一个月,三只鹅得天天开门,要盖房,钱得多多地挣。   等到赵磊在村里忙得差不多,来镇上看万燕红,两人才想起来。   赵磊还得呆一天,有他们夫妻帮忙看着,加上两人的六个徒弟,姚晴天终于决定做一天甩手掌柜了。   便坐车往县城去了。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孽缘,夫妻俩一进县医院妇产科,又碰到了赵明。   据赵磊说法,秋收的这一个月,赵明基本上没在村里呆过,说是毛婷婷月份大了,很遭罪,他得去县城看护。   听说毛婷婷从三个月开始就按医生的要求卧床养胎了,毛婷婷父母来县城看过,回去哭得不行,说她家肉实的闺女现在成了皮包骨,为了生这个孩子遭大罪了。   看赵明这一脸算计的样子,也不像陪毛婷婷产检的模样,再者,如果真像赵磊说得那么严重,毛婷婷怕是都走不到医院。   姚晴天一脸好奇盯着赵明,然后她看到对方等的人居然是薛丽华。   薛丽华虽然包着绿围巾,脸和头都遮起来了,姚晴天却是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她看的是妇产科,这也没什么,妇人看妇产科不奇怪,奇怪的是赵明陪着。   如果她消息不是太滞后的话,薛丽华如今还是有夫之妇,并且她在勤勤恳恳照料者怀孕的毛婷婷,毛婷婷怀的还很有可能是赵明的孩子。   这三人是怎样一种奇葩又狗血的关系啊?   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姚晴天都想跟上去看个究竟,被赵军拉回来了。   轮到她看医生了。   是的,原本说好来县城主要是给赵军做检查的,但是最近一次姚晴天的月事天数少了一半,她觉得异常,打算也看看。   然后医生告诉她应该是怀孕了,让抽血再做个化验看看。   夫妻俩都傻了好一会才回神,姚晴天有些忐忑地说她半个月前来过月事。   医生细细问了,然后再次把脉,说没有大碍,还是让去抽血化验。   姚晴天终于感受到脚不踏地那种虚浮的感觉了,整个人像是飘着的。   还是赵军稳得住,一路扶着她。   抽血后,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结果。   赵军轻轻抚拍着姚晴天的背,姚晴天突然转过头瞪着赵军:“你怎么一点不激动?”   自医生说她是怀孕过后,这人话都没说一句。   赵军缩回手,放在自己腿上,盯着姚晴天的肚子看了一会,然后转头直视前方,轻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激动?”   他的腿一直是都抖着的,凭着意志力才控制住手,因为他得扶着媳妇。   姚晴天紧紧盯着赵军看了一会,激不激动没看出来,紧张是真的。   看着赵军紧张,她就不紧张了。   “还要等好久报告才出来,我们找薛青松去吧?”   说着姚晴天有些兴奋地站起来。   赵军忙起身去扶着:“你慢点,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   然后后知后觉地问:“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打听八卦啊,他和薛丽华同父异母,对方干了什么样的大事,他肯定知道。”   “我猜薛丽华大概也怀上了。”   刚才她出来的那间诊室是产科医生的,妇科医生在对门。   越想越觉得刺激,姚晴天拔腿就往前走,赵军只得亦步亦趋跟着。   相对于心情激动的姚晴天夫妻,薛丽华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怀孕了,怀的不是她丈夫的男人的孩子。   薛丽华原本一直在吃避孕药,但是这一年来,她和罗宇基本上没有同房,避孕药多少有一些副作用,所以她就停了,没想到中秋节前那一次酒后糊里糊涂同赵明滚到一起,就那么一次,居然怀上孩子了。   这个孩子,薛丽华肯定是不会要的,罗宇虽然没啥出息,可也比赵明强,她要是真离了罗宇,也该找个更有出息的男人。   要钱没钱,要才华没才华,除了一张嘴能哄人,啥用没有。   最关键的是薛丽华这大半年照顾怀孕的毛婷婷,对孕妇有着深深的恐惧了。   毛婷婷之前多胖?比她还丰满,如今瘦得只剩一个肚子。   吃什么吐什么,一直卧床,哪都不能去。   要不是她表哥大批金钱供养着,她天天哄着、压着,用好处激励着,人爬也爬医院去打掉了。   她已经有儿子了,何苦要受那样的罪,生孩子可是过鬼门关。 第62章 县医院   赵明却是喜不自禁, 他和毛婷婷没领结婚证,根本不算真正夫妻,如今薛丽华怀孕了, 只要她离婚,两人可以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到时候他就是薛家女婿了, 进县城小学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今年过年带薛丽华这个城里媳妇回去,保证最近因为他丢了乡里小学老师工作而在背后嘲笑他的人都得自打嘴巴。   毕竟为了照顾毛婷婷, 两人这些日子也算朝夕相处, 赵明发现薛丽华真是他见过少有有涵养和耐心的人了。   毛婷婷有力气的时候不是在咒骂就是在哭闹, 每当这时候,薛丽华就会让赵明离开,她独自留下来哄人。   薛丽华也烦毛婷婷, 可她不得不哄着。毛婷婷肚子里怀的很有可能是她表哥秦三的孩子, 表哥结婚十几年,头两年表嫂倒是怀上过, 却小产了,后来一直没有过动静,薛丽华舅舅和舅妈的指望可都在毛婷婷这肚子里了。   秦三这些年在县高中管着食堂、后勤,油水很足, 日子过得很滋润, 就差一个传宗接代的孩子了, 所以对照顾毛婷婷的表妹格外大方。   眼看着都要瓜熟蒂落, 毛婷婷大概也知道胜利在望,消停了不少,最近不折腾人了, 薛丽华便放松般地小酌了一场, 没想到和赵明滚到一块去了。   老实说, 这段时间,薛丽华也挺苦闷的,亲爹心神都在那个大哥身上不愿意搭理她,丈夫也带着孩子回镇上罗家老家了,甚至连工作都调回去了,工资自然给到那边去了,她还得照顾情绪和情况都和糟糕的孕妇。   受毛婷婷影响,薛丽华觉得女子还是要及时行乐,这名声贞洁也就那么回事,所以和赵明滚到一起,她也没什么害怕和后悔的。   不同于罗宇的畏畏缩缩和闷不吭声,赵明有时候还挺风趣,并且一直小意温存陪着,薛丽华倒是很受用,可这不代表她愿意给他生孩子。   单说薛丽华如今还没想过离婚,就算是离婚了,她也不可能嫁给赵明这样的男人。   赵明也就是个消遣的玩意。   薛青松是八十年代初最早一批高级知识分子,因为身体原因,没有留在上学的大都市,而是回到老家的小县城里任职,直接调配进了邮电局。   县医院离邮电局很近,就在县城最热闹那条街上的南北两头,深秋有阳光的上午,天气还挺暖和的,赵军带着姚晴天正好一路逛过去。   如今是八四年,县城的街道两边已经是店铺林立了,最多的就是各种卖吃食、茶水的,再有就是布料店和新开的服装店。   两人像是首次进城没见过世面似的,恨不得每一家店都进去看一眼,   赵军本就打算今天给姚晴天添些行头,带了足够的钱和票,这会更是看到花色时新、质料上佳的衣服、布料都要上手买一通。   县城还没有专门的婴儿服装店,姚晴天便挑了许多素色的纯棉布料,虽然当时最流行的是的确良。   赵军大包小包全放一侧扛着、拎着,空出的一只手牵着媳妇。   掩不住喜色的两人找到薛青松办公室时,正好也差不多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点了。   薛青松一看到两人,忙过去接赵军手上的大包小包:“怎么过来了?来就来了,怎么还这么客气,拿的都是……什么?”   薛青松拿在手里才感觉应该是一包包布料、衣服,看花色应该是女同志用的……所以大概率不是给他拿的。   还好不是给他拿的,薛青松心想。   他好歹也是镇府机关科技工作人员,平常私下里去养殖场连吃带拿没事,这大大咧咧把东西拿到单位来就不像样了。   政商得避嫌。   就像之前投进养殖场的钱,也是通过薛青松外祖家的人进行的,反正那些钱大多是外祖家给薛青松母亲的。   薛青松挽尊道:“还以为是卤鹅呢,没带吃的更好,今天带你们尝尝我们单位食堂的菜色。”   姚晴天笑着称:   “我和赵军也是到了县城后临时起意过来,所以什么都没带,东西都是在外面街上买的。   听说你最近认识了个姑娘,下次要是带去乡下,卤的、烤的、铁锅炖的,你们想吃啥都行。”   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提到对象还有些害羞:“那我得努努力!”   薛青松因为打小身体不好,一直比较内向,平生做过最胆大的事便是毕业时跟随赵军跑了一趟粤省,大概是太过羡慕赵军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精力,自回来后,他一直有循序渐进地锻炼。   事实证明没有汗是白流的,自毕业后,薛青松还没生过病,身体好,感觉倍儿棒,他便更加积极地锻炼。   局里领导说他生活习惯和态度都很好,很积极,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给他介绍对象。   不过目前同人家姑娘还只是在初步接触,毕竟薛青松拼的也只有自己,而他的事业也才起步。   他的家庭也就那样,没什么好表现的,倒是可以试着带她去养殖场看看,毕竟那边山清水秀,环境优美,还有许许多多外面吃不到的美食,最关键的是那些异地迁徙过来安家落户的鹅群,最初是他一颗蛋一颗蛋选出来带回来,一点一滴看着长大的,他还是养殖场幕后技术支持呢。   虽然明面上养殖场和他没有关系,可实际上那里永远会给他留着独属于他的小木屋,以后盖了房子、私房菜馆,也会有他的一份,只要他过去,必定有吃有住。   三人一边往食堂走一边交流着,薛青松主要在问赵军他们在养殖场盖房子的计划。   “我已经找城建局的同志打听过了,他们给介绍了个施工队,这会在给县一中盖新教学楼,下礼拜就完工了,正好赶得上。”   赵军和姚晴天是计划下个月盖房子,可这会检查出怀孕了,两人把盖房子这事都给忘了。   打饭时,赵军一反往常的干脆利落,在窗口犹犹豫豫、挑三拣四的,最后反而是薛青松做决断,把几个荤菜全都打了一份,毕竟他到养殖场也总是被款待。   赵军挑挑拣拣将最稳妥的红烧肉放在姚晴天面前,而后又迅速挪了回去:“这里面会不会搁了什么调料不能吃的?”   姚晴天刚握紧筷子准备夹,就看着碗离自己远了,歪头睁大眼睛看向赵军:“那我现在是不是只能吃白米饭?”   没想到赵军还真敢说:“这个素炒的青菜除了油盐什么都没搁,这个能吃。我也不吃肉,陪你一起吃这个。”   姚晴天放下筷子同赵军理论起来:“你好了啊,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那红烧肉里面都有些什么调料我能闻不出来?人燕红也怀孕了,就没见赵磊这么没有眼力见。”   薛青松也发现了赵军的不正常:“这是怎么了?”   “嫂子怀孕了?”   姚晴天顿了一下,她这刚刚检查出来,还没最后确定了,怎么就大大咧咧嚷出来了。   不想赵军还不收着点,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直点头。   “怪不得我说怎么今天看你两有些不一样,这是好事啊!这肉肯定能吃,我们科刘姐也怀孕了,一直吃食堂的,肯定不会有问题。”   说着把肉往两人面前推,赵军听了,便夹了块肥瘦相间红烧肉到姚晴天碗里:“先少吃点,下午去问过医生,等晚上回家,我给你炖老母鸡喝。”   姚晴天瘪瘪嘴,勉强接受了。   “我们在医院碰到薛丽华了,她大概也怀孕了。赵明你知道吧?他陪着薛丽华去医院检查的。”   薛青松听了愣了一会,据他所知,罗宇早回阳湾镇上去了,罗宇走后,薛丽华去家里闹过,让老头去收拾罗宇,最后吵了一架,薛丽华就没再回去过。   “你们的意思是,她可能怀了赵明的孩子?”   薛青松知道赵明这个人,他也很好奇薛丽华怎么会莫名其妙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殷勤周到,出钱又出力的,所以他找人跟了薛丽华一段时间,觉得他们几人的关系够匪夷所思的了,没想到还能更离谱?   姚晴天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赵明的表妹,叫毛婷婷的,如今在哪里?”   据说毛婷婷一直和薛丽华走得很近,养胎的时候还是赵明和薛丽华一起照顾,姚晴天有些担心,如今薛丽华怀孕了,赵明会不会想着把毛婷婷弄没有。   姚晴天虽然很不喜欢毛婷婷这个人,可也不忍看她大着肚子给人弄死,再说如果真是那样,那毛婷婷算不算给她挡灾?她会不会欠毛婷婷因果?   重生的姚晴天自然是信因果的,她和赵军时时记着积德行善,不想种下恶果。   薛青松听了姚晴天的话便将他知道的都说了。   薛丽华其实有三个表哥,但是头上两个都在饥荒年饿死了,所以秦三成了独子。   这么多年秦三没能有个孩子一直是秦家最大的心事,但是秦三能有今天全靠着岳家提携扶持,他暂时还不敢同岳家撕破脸。   姚晴天听了这话更担心了:“你的意思是,毛婷婷怀的可能是薛丽华表哥的孩子,她现在住在薛丽华表哥的房子里,花着他的钱保胎,还一直瞒着薛丽华表嫂?”   这是不是更说明毛婷婷见不得光。   会不会生孩子的时候被去母留子?   薛青松听了姚晴天的担忧起初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可转眼一想薛丽华那群人脑子好像都不正常,还真是什么是都可能做得出来。   “我表姐和姨母都在县医院上班,秦三的房子就在县医院边上,那个毛婷婷情况一直不好,肯定要提前住进去待产,我到时候让我表姐帮着多留意一番,县医院是正规单位,对于这些枉顾人命的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而赵军的关注点全在薛青松有亲戚在县医院上班,县里医院自然比镇上好,他已经在琢磨要不要带媳妇到县城住着。   薛青松一听都打算起身带他们去医院介绍给他小姨,还是姚晴天拦住了。   “我才不要和他们在一个医院检查、生孩子!”   再说她啥事都没有,还是住在熟悉的环境中比较好。   下午拿到验血结果,赵军拿个小本子一直追着医生问问题做笔记,姚晴天经过最初的惊喜已经很淡定了,毕竟她可是照料过姚家好几位嫂子孕期和产期的人,不像赵军,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赵军拎着大包小包,牵着姚晴天回到阳湾镇时,赵磊已经准备回去了。   听说嫂子也怀孕了,便又留了一晚,留下来照看两个孕妇,好让赵军腾出手去做其他安排。   姚晴天便交代了赵磊一件事,让他回去后想法子说通毛婷婷父母,务必在毛婷婷生孩子的那段时候,去县城看护。   赵磊自然满口应了。   坐在边上的万燕红道:“她弟弟好像年底要娶媳妇,应该比较忙。”   她没说的是,毛家名声早被毛婷婷这闺女搞臭了,她弟弟这媳妇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说定的。   姚晴天也没再说什么,能做的她做了,其他就看毛婷婷的命了。   她能让赵磊去找毛婷婷父母已经算是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了。 第63章 剁椒鱼头   赵军去卤味店了收好帐后跑了一趟养殖场, 从山上带回一直老母鸡。   和池塘里养鹅类似,他们雇人在山里圈了地方养鸡,鸡没鹅精贵, 并且农村里家家户户会养鸡,如今养的数量也不算庞大, 所以请了杨顺介绍的一对老夫妻后肯本不需要两人操心。   那对老人赵军称为何伯、何婶。   何伯是和杨顺前后脚一起去参加革命的,何伯去之前娶妻成家了, 还有一个儿子, 但是那唯一的儿子如今也参军去了, 三四年都不能回来一趟。   赵军让何伯帮着将鸡杀了处理好,他去山下池塘挖藕。   如今是深秋落水期,池塘外围浅水层成半干模式, 想挖藕很方便, 但是这毕竟是第一年种,藕还很稀少也很细嫩, 两人打算今年除了自己挖几根,不去动它们,再蓄一年,明年春天从藕节处会有更多的芽萌发出来。   而后赵军和杨顺打过招呼后又去拾了几个鹅蛋, 满载而归。   赵军在外面奔波, 姚晴天也没闲着。   如今落水期, 江边终日有人架网打鱼, 姚晴天便麻烦赵磊跑一趟,运气比较好,买到一条七斤多重的胖头鱼, 也就是大花鲢, 和七八尾大昂刺鱼。   赵磊刚按照姚晴天的吩咐杀好了鱼, 赵军回来了,他也不让别人动手,自己端着炖罐去炉子上炖鸡汤。   姚晴天笑笑便没管,那条大花鲢的前半段,准备拿来做双色剁椒鱼头。   老人说多吃鱼头人会变得聪明。   并且姚晴天做阿飘游走在一家老字号鱼庄时,鱼庄大厅四面墙上都挂着电视宣传各种吃鱼的好处,剁椒鱼头的宣传片尤其好看,听说鱼头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其他营养物质,不止营养美味,还能软化血管、降血脂。   反正鱼头是个好东西,当前山清水秀,江水鱼干净得很,应该趁现在多吃点鱼。   因为留了不少鱼肉,那大鱼头足足有三斤重,姚晴天一边细细腌制鱼头一边同站在边上看得万燕红讲做这道菜的步骤和注意要点。   夏末秋初,辣椒快下市的时候,姚晴天自己腌制了两坛子剁椒,一坛子红的,一坛子青的,这还是第一次开封。   一勺子挖出来就能闻到很浓厚的咸辣味。   姚晴天端着两小碗剁椒,走到赵军面前,用筷子戳了一点点让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赵军看看小碗又看看媳妇,一脸不敢置信:“这就是我晚饭的菜色吗?”   姚晴天笑着道:“我亲手腌制,亲手从菜坛子里舀出来的。”   好吧,赵军便尝了尝,口感香、咸、辣,安慰自己道应该很下饭。   姚晴天便又端着辣椒碗回到厨房里,将腌制的大鱼头简单冲洗干净,摆放在一个巨大的圆盘子里,细细摆上姜丝和葱段,然后将两种颜色的剁椒分别铺在大鱼头的两边,浇淋上自己熬制的蒸鱼料。   最后挖了一勺猪油在面上,便把大圆盘放进蒸笼格里,进锅大火蒸制。   第二道昂刺鱼自然是红烧,姚晴天兼顾赵军的喜好和考虑两个孕妇的禁忌,微微放了少许辣进去。   另外做了小炒肉和醋溜大白菜,一中辣一微辣。   四个人四样菜,外再加一炖罐全鸡炖的鸡汤。   赵军来厨房端菜时,看到属于他的下饭菜如开大卡车似的升了好几个档,笑得分外好看。   俩孕妇吃着微微辣的红烧昂刺鱼和大白菜,再来一碗带着大鸡腿的老母鸡汤。   两男人浅浅喝了一点酒,还干掉了半盆米饭,将鲜香咸辣的剁椒鱼头和小炒肉吃的一干二净。   而后赵磊主动承担了刷锅洗碗收拾厨房的任务。   姚晴天看了很满意,都是她男人榜样做得好,赵磊哪怕只学个五成,姚晴天也愿意带着这夫妻俩。   要是像她大哥大嫂或是三哥三嫂那样吃完饭就放碗骂娘的,别说留下来住一起,饭,她都不会再为他们做一顿。   厨房有人收拾,吃完饭后,姚晴天便回了房,赵军去厨房提热水给媳妇泡脚。   夫妻俩独处的时候,赵军的话便会多上许多。   “没想到今天还有剁椒鱼头这样热辣美味的大菜可吃,我还以为你有了娃就不记得管娃儿他爹了呢。”   姚晴天笑骂:“在你心中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赵军笑着没回答。   “怎么说也是头次当爹,生活需要仪式感,所以自然需要庆祝。赵军同学,恭喜你要当爹了。”   赵军刚给姚晴天脱掉鞋袜,听了这话顿了一会。   而后起身将媳妇抱在自己腿上坐着,双人四只脚一起伸进温热的水中泡着。   “同喜呀!”   赵磊回村里仅仅呆了两天便又回来了。   他如今和万燕红一样都不愿意回去。   秋收忙完粮食都收上来来,剩下那些比如拔棉花杆之类的活都不算紧迫,赵磊厚着脸皮很光棍地全丢给他老子和娘,他来镇上陪着怀孕的媳妇和帮赵军夫妻干活。   自怀孕后,姚晴天便将将三只鹅卤味店工作做了些调整,暂时要停一停提升新味道、改良方子的脚步。   好在老汤和能保存重复使用卤水都准备得很充分。   赵军天天跟在姚晴天身后看、帮忙的,在不需要配卤汁的前提下,早比姚晴天那几个年轻力壮的徒弟更快地学会卤味的制作方案。   姚晴天主要跟着监察和指点,未来一年三只鹅卤味店里零卖的卤味,基本上就交给赵军来处理了。   而花园饭店和几家食堂需要的大量卤味主要由姚晴天的四位徒弟负责,虽然卤味店少了花园饭店一份进项,但是养殖场多了一名大客户,总体盈收和早期基本是持平的。   冬月,秋收结束,姚晴天和赵军正式动工挖地基准备盖房子了。   薛青松特地请假赶了过来,毕竟两人盖这房子可不是小事,单承诺出去给薛青松等人常年留的房屋就有好几间了。   不止薛青松,养鹅的杨顺和山上养鸡的何伯何婶都把毕生的积蓄掏出来了,都指望跟着赵军和姚晴天这对小夫妻养老了,这房子都快成集资楼了。   姚晴天想建一个超大的多功能厨房,还想着以后开成私房菜馆,所以整个框架设的很大,甚至让薛青松找了专门的设计单位进行设计。   最后定下来是一栋三联排双层别墅楼,一栋三门开三层楼高带多功能厨房的私房菜馆,私房菜馆后面还挖一处小池塘和大池塘连通,引水过来种荷花,后续计划在小池塘上搭建一栋竹楼,作为私房菜馆的特色。   当然,竹楼要等,毕竟当前养殖场里竹林还只有一小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工程,便是围院子,自路边能盖房子处起一直到后面和池塘的篱笆处结束,将整片属于宅基地的位置全围起来。   并且这个大院子一点不含糊,同样挖地基,并且用大石头至少浇筑到地面以上一米的高度,而后还要在石头墙上再砌一米左右高的砖墙。   拉砖和水泥沙子石头等材料的卡车都请了十几辆,可以说是耗费巨大。   动土那天赵军从阳湾乡附近请了不少短工,也让赵磊代表夫妻二人回老家说了此事。   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哪怕赵军和姚晴天如今远远离了老家,也不可能真正同老家那群人彻底脱离关系,像盖房子这种大事,在农村里根本不用请小工,都是同一家族人免费过来帮忙,同气连枝,这就是家族凝聚力的体现。   所以不管族人能不能过来帮忙,赵军也得回去通知一声,最起码不至于被人诟病,说他们有出息了,连根都不惦记了。   赵磊这一喊,赵家和姚家还真来了不少人过来帮忙。   赵大强这次也来了。   并且姚晴天得到一个消息,不止毛婷婷亲娘去县城了照顾待产的女儿,毛婷婷名义上的婆婆也就是毛兰花也去了,所以赵大强成了孤家寡人。   薛青松也告诉姚晴天,薛丽华应该是动了手术,最近在医院躺着,自己尚且还需要人照顾,没有精力去照顾毛婷婷,正好毛婷婷回到了吴芬和毛兰花眼皮底下。   赵家来了十几口人,姚家也来了六七口,姚成军夫妇,姚父姚母和姚晴天两个叔叔也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脸喜色的姚成才。   姚晴天看着像是重新抖擞起来的姚成才有些疑惑,不过她忙着呢,也懒得去问。   鞭炮响起,前面热火朝天动工后,姚晴天带着高兰妹等一纵妇人去后面临时扩建的厨房处准备茶水和饭菜。   年初挖池塘时便搭建了几口土灶,前两天赵军带人修筑加了几处,还拎过来了几口炉子,完全够用了。   姚晴天如今还是孕初期,赵军反复交代了万燕红和高兰妹,只让她动口,不允许动手。   姚母也是到了此时才知道女儿怀孕了,虽然嘴上习惯性说了几句她不懂事,脸上的喜色却是越发夸张。   原本姚晴天连中秋节都没有回娘家,姚母心里气得不行,要不是秋收太忙了,她都要跑到镇上责问赵军,她女儿又不是卖给他做童养媳,怎么就一次娘家都不回了?   后来让大儿子和小儿子来镇上顺路看了,只说两人的确忙,挣不少钱的样子。   姚母听了心里依然不快活,女儿日子过得是红火,可生意上甩开了大儿子和小儿子,明明去年夫妻俩都把娘家看得很重,事事筹谋,时时惦记,怎么翻过年就不认人的嘴脸,平常没有只字片语就算了,过节都不回去问候一声,仿佛她没生这个女儿一般。   “好好好,总算是怀上了!”   姚母这话一出,姚晴天就懒得听了。   “正好你大嫂也怀上了,回头你跟我回村里,我一起照顾。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店里的事忙不过来可以让你大哥或是三哥来帮忙,他们对镇上都熟悉。”   今天大好的日子,不想影响心情,姚晴天懒得去同姚母辩解,直接把掌勺的活派到赵家伯娘身上。   相比姚家只有婆媳两人,包括万燕红在内,赵家来了四位妇人,所以姚晴天这个姚家女、赵家媳话一落音,赵家便全面掌控了后厨大权。   高兰妹跟着坐在水池边不用起身的万燕红洗菜,姚母被姚晴天派去干烧火的活了。   他们有大的养鹅场和养鸡场,这鸡和鹅长得也快,成年的鸡和鹅还没销完,新一茬的小鹅小鸡又成长起来了,每天抽七八只出来杀得吃的话完全看不出什么影响。   三位养鹅和鸡的老人平常得空喜欢凑在一起,在山上各处点种一些冬瓜、南瓜之类的不怎么需要打理的瓜果,如今成果喜人。   正好这么多人来盖房子,也不用费劲将成堆的大冬瓜、大南瓜拉出去卖了,全扛过来烧肉吃,省事又省钱。   所以依然只需要带些猪肉过来就够了。   饮食方面的成本算是压到最低了。   万燕红还说如果等明年会更省,到时候池塘鱼也有了,莲藕也有了,连米面都能自己种。   她和赵磊都打算好了,明年他们不回去种地了,在这帮着赵军和姚晴天管农庄,这里土地大片的有,空着太浪费了,他们来帮忙耕种,哪怕分一小半粮食也比在家里强。   高兰妹听了心中微动,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呆在老家。 第64章 书房   虽说是分家了, 可兄弟三个住在一个院子了,有时候饭还得在一个桌上吃。   像这次秋收,三弟妹做老师的本就不下地, 大嫂怀孕了,天天说难受, 在家躺着,婆婆留在家中照料家里, 他们夫妻没日没夜在地里抢粮食, 收完自家的, 还要帮着兄弟家收。   这就算了,亲兄弟本就该相互扶持帮忙,可他们夫妻忙得没空归家, 三个孩子在家半下午的饿了, 用开水泡点剩饭吃,还被大嫂看见了骂她们好吃嘴。   高兰妹晚上回来知道后同陈玉争论, 对方当着公婆、孩子的面说她生了一窝的赔钱货。   高兰妹当时撕了陈玉的心都有,可对方怀了身孕,她这气只得忍着憋着。   公婆挡在中间只是一味地和稀泥,老大家两个孩子欺负她闺女也像没看到似的, 总说孩子间打打闹闹很正常。   高兰妹知道陈玉是看不得别人过安稳日子, 分家后她一直和小姑子较着劲, 可小姑子越过越红火, 还不回去根本不搭理她,她出不了气,就柿子挑软的捏, 逮着他们夫妻和孩子欺负。   夏天说他们分得的房子西晒, 热得不行, 让她家两个孩子去东厢婆母说留给小姑子的房屋睡了。   如今才入冬,又说他们房屋容易灌风,想和他们换,壮着有孕了又闹了几场,比弟妹都矫情。   高兰妹是受够了。   之前农闲的时候,高兰妹和万燕红一起在这边帮了一段时间的忙,没有家长里短那些糟心事,吃的还好。   如果可以,高兰妹也想不回去,哪怕累些苦些。   可他们不像万燕红夫妻只有一个孩子还在肚子里,他们压力大要养活三个孩子,并且大的翻过年就要上学了,到时候学费、书本费都要钱。   所以窑厂那活如论如何不能丢了,姚成军也不能像赵磊那样直接扔下家里过来。   不过高兰妹现在也不担心,因为窑厂那活老大和老三也不会惦记了。   老大卖肉,虽然嘴上总是抱怨上了赵军的当,说根本挣不了几个钱,高兰妹却是不信,再不挣钱肯定比窑厂挣得多,所以他们从来不拿这窑厂的活说事。   老三虽然不给小姑子采买鸡鸭鹅了,自己却摸索着出去搞倒买倒卖了,他们夫妻脑子活,会搞钱,也不可能抢窑厂的工作。   只有他们夫妻,能挣点辛苦钱就够了。   洗着满盆的鸡和肉,高兰妹还是准备等事后,小姑子空闲下来问一声。   如果可以,她一分工钱不要,只要把三个孩子带出来,能管她们娘四个的吃和住就行了。   让姚成军在家种地和干窑厂的活,挣钱给孩子们以后上学。   坐在灶前烧火的姚母此时也是思绪涌动,赵军是个能折腾的,这么点时间,整下这么大片家业。   可像大儿子说的,人家发达了,根本不打算让娘家人占一丝一毫的光,有什么好事也只会想着赵家的人。   至于女儿,女生外向,她也不会向着娘家,一年都不回去一趟就看出来了。   姚晴天才没空管她娘想着什么,她忙着呢,得调度整个工地的吃喝,更得照顾好肚子里这个宝。   冬日夜里黑的早,六点不到便收工了。   从附近请的短工各自回家了,明天一早再来。   老家赶来帮忙的大多像上次那样自带了铺盖,如今这一片有好几个小木屋,住下来是不成问题。   有两位明日家中还有事,待会吃过晚饭就先回去了,说等房屋上梁的时候再来帮忙。   姚成军窑厂复工了,不过他请姚父回去帮他顶几天,他留下来给赵军帮忙。   所以姚父待会也会骑着自行车回去,他那自行车时姚成田的,所以姚母说姚成田等于也出力了这话也没说错,他的自行车贡献出来了。   姚成才今晚不回去,他明日要从镇上屠宰场贩肉回去卖。   姚晴天便让姚母、姚成才同姚成军夫妻挤一间木屋,好在如今也不是太冷,之前高兰妹和万燕红住的那间木屋里有床有被子的,高兰妹和姚母睡床,两兄弟打个地铺,克服一下。   万燕红自怀孕后一直都是和赵磊一起住镇上姚晴天他们租的房间里,这会已经趁着天没黑透和赵家几位婶娘烧好饭先去镇上了。   这样的安排对于姚母来说无异于脸上拍巴掌,她当场就落了脸,准备喊姚晴天去边上数落,不想赵军正好过来了。   赵军牵着姚晴天的手离开了,说带她去看看今天一天的劳动成果,他们的房屋已经初具雏形了。   这房屋虽然请了专门的人员设计,但是主要的思路还是姚晴天出的,所以这建起来的过程,姚晴天自然不想错过。   白天,工地上人多眼杂,到处挖的是沟沟畔畔,姚晴天也不敢过来,如今晚上干活的人都离开了,工具也收拾妥当,又牵了电线,亮着灯泡,赵军手上还拿着个高亮度的手电,小心点不会有问题。   何况离开大众的视线后,赵军便松开牵着的手,直接拦腰将人搂着,更安全稳妥。   两栋房子的地基已经浇筑完成,其余像院子之类的也挖好浇筑了一部分。   赵军揽着人将手电当做指示灯一点点照给姚晴天看,哪里是房间,哪里是客厅,哪里是卫生间。   “到时候,二楼这个地方做个横隔,前面是宝宝睡觉的地方,后面是她玩乐的场所……”   赵军还没说完,姚晴天便使劲掐了他腰一把:“什么玩乐?那是学习的地方,叫书房,书房!”   事关宝宝的权益,赵军还是顽强地争取一把,他把手电照到另一处:“这里是书房,有书房的。”   “书房越多越好,那个书房留给你用,宝宝要有自己的书房。”   “我也得有书房啊?”他小学都没毕业,这个书房就不必了吧。   “那必须的,活到老,学到老,正因为我们学上的少,如今更要多学习,要不然就会被社会淘汰的。   你看人家养鸡养鹅的都出书教学了,你能不学?种地都有什么农技站,镇府还派技术员下来指导呢。   你要是想成为养殖大户,不得掌握这方面的知识,都指望请人?工人好请,技术人员能一样?到时候请不起怎么办?”   “对对对,你讲的对,要学习,要书房,要两个书房……那这里”说着赵军手电指向另一边。   姚晴天看着赵军,一脸疑问:“那里二楼是书房后面,和我们主卧相连对吧?你说给我留个大的衣帽间的,你想干啥?”   也就说说二楼都安排满了,从东到西,四间依次是前书房后衣帽间,主卧带卫生间,客厅楼梯,前儿童房后书房,姚晴天图纸上就是这么安排的。   一楼因为靠近大路,又考虑到周边池塘、田地的因素,怕蚊虫之类的多,暂时不考虑做生活区。   西边另外两联房屋是给薛青松和杨顺他们留的,虽然房间很多,但是也留了一些作为客房或者其他用途,他们一家只打算占东厢这四间大小的位置。   赵军自然不敢动媳妇的衣帽间,他想了想问:“那能不能加个三楼?”   他没有童年,小时候只羡慕那些能坐在学校上课的孩子,但是现在条件好了,他想他的孩子可能会和县城里那些孩子一样,除了学习更喜欢玩乐。   事关孩子教育,姚晴天觉得她需要好好同赵军掰扯掰扯。   “三楼以后要建也是做别的用途,我们这么大一个农庄,不够你娃玩的?到时候,种田、捉鱼、挖藕,都可以让她玩。”   “我这孩子还没生,你怎么净想着让她玩呢?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玩物丧志,你希望你娃以后是个没出息,只知道玩乐的人吗?”   “我告诉你,要是孩子长大了淘气,不听话,不上进,我连你一起抽!”   姚晴天说着这话的同时又在赵军腰上捏了一把。   上辈子那孩子便是疏于管教,最后走上歧路。   赵军倒是把那孩子逮出来说教过几次,可大概是没立场把,他管教得也不彻底,最主要的是那孩子遗传了赵明性子里糟糕的基因,根子歪了,扶不正。   想到这里,姚晴天越发坚定了,她得鞭策赵军做个严父。   赵军听了一路,脸上忧心忡忡。   “媳妇,你看你怀孩子多辛苦,生产更难,这样好了,我们家提前做好分工,你负责生,我负责养和教好不好?”   无论如何,赵军希望他的孩子能快乐地长大,哪怕她没有什么出息。   看着男人杞人忧天的样子,姚晴天也不再说了。   是她着相了,他们的孩子怎么也不至于顽劣不堪,给赵军教育,她想她能放心,   姚晴天也不是说真要培养个社会精英出来,她和赵军都只是普通人,孩子能像他们一样健康成长不走歪路就行了。   “我会看着的,第一个要是长歪了,休想我生第二个!”   两人再绕到以后可能做私房菜的地基上,因为私房菜馆还只是一个没成型的计划,所以暂时也只会搭建一个大致框架,除了厨房特别大,比较考究,其他都只是大开大合三层大房间。   当前村里大多是红砖瓦房,镇上也多是楼板平房,这种楼板房其实远不如钢筋混凝土来的解释,并且一点都不隔噪音和响动,二楼有什么磕磕碰碰一楼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姚晴天见识过后世各种工地上混泥土装置,如今装备自然没那么先进,他们这地基都是通过人力搅拌混泥土浇筑的,只盖两三层楼房的话,足够用的了。 第65章 下雪了   “到时候每一层楼楼板用混泥土浇灌吗?”   赵军摇摇头:“如果楼板全部用混泥土浇灌的话, 得从县城请工队和车过来,成本太高了,我们负担不起, 也没有必要。”   因为怕洪涝灾害,他们这个地基本就抬高了将近一米, 这就意味着地面这层他们也需要铺一层楼板,已经远远超出预算了。   “会用混泥土浇筑几道横梁, 住四五十年没有问题。”   姚晴天点点头,当前能盖这样的房子,其实他们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了, 很是心满意足了。   两人兜兜转转看了一圈, 回来准备看看大伙都歇下没有, 然后就回去了。   不想姚母往这边找过来了。   姚晴天和赵军见了, 如常打招呼喊人, 姚母拉着个脸也没应,而是冲姚晴天喊道:“晴天,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赵军扶着姚晴天的肩膀没松手。   “妈,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晴天怀孕了, 要早点回去休息。”   姚母挑眉看向赵军:   “我这跟自己女儿说两句话都还得经过你点头是吧?”   对上丈母娘, 女婿这分寸总是不好拿捏,不当回事吧, 怕媳妇委屈,太当回事, 对方又得寸进尺。   姚晴天拍拍赵军的手, 不让他为难, 也免得姚母脸色更难看。   “你去看看今天菜剩多少了,看明天需要备多少过来。”   赵军扶着姚晴天到一处灯下的椅子上坐着,又给她笼了笼大衣,才离开。   “妈,你也坐。”   姚晴天心情很好,像是没看见姚母黑着的那张脸。   做了一年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姚晴天也不是没遇到过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顾客,虽然平常大多都有赵军在前面当着,她好歹也成长了些,不会像小姑娘时看着父母黑脸就害怕了,更不会对父母无条件无底线地顺从、迁就。   她对父母没了敬畏也没有了儒慕,无所求自然无所惧。   如今不过是他们养她小了,按道义、按伦理,她养他们老。   兄妹四个,她占四分之一。   前提是他们俩主动提让她养老的话,她便会承担属于她的那一份责任。   不过按照姚晴天对姚母的理解,这种人不会让女儿养老,她有三个儿子,需要女儿分担养老的话,她会觉得是一件很丢脸并且很失败的事。   她想的无非是让她帮扶着儿子,让儿子孙子过得更好,儿子孙子有出息了,她就风光,比什么实质养老来的还得她的心。   女儿摆出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姚母一时也不知道从和说起。   她坐到姚晴天对面,似笑非笑道:“你现在出息了。”   姚晴天笑:“什么叫做出息?我身上背着好几万的债呢,但凡哪一天鸡和鹅出栏数量少了,店里生意差了些,都担心还不上银行的贷款。赵军有时候都急得嘴里长一嘴燎泡,晚上更是常常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就是哭穷比惨吗?   谁家欠债比得上她和赵军?   姚母也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还请了好些人吗?那个叫燕红的,还大着个肚子,能干什么?你怎么也不想着点娘家人?”   “燕红帮忙的,赵磊也一样,不拿钱的。   我山上养鹅的,养鸡的老人都不给钱的,我管他们吃喝。   我现在手头紧,等我什么时候还完债,手上宽松了,再给他们补发工钱。”   开始不是的,杨顺也好,何伯也好,何婶也好,是按月按工作量给发工资的,但是自从决定盖房子,三人就不收工资了,说都充到盖房房款里去。   杨叔无儿无女,何伯何婶唯一的儿子在边疆,三四年才回来一次,三人一致觉得姚晴天赵军这俩年轻人靠谱,把所有积蓄都掏出来了,就指望老有所依。   杨叔和何伯一个战壕里滚过,老了能住在一起,自然是求之不得。   当前盖得房子,给他们三个老人都留了房间,他们可以一直在里面住到百年之时。   不过房屋的产权都归赵军和姚晴天,这个也是说得一清二楚,甚至同何伯何婶千里之外的儿子写信报备过了,也在村干部见证下签个字据,双方权利和责任都白纸黑字写清楚了。   同赵家当初分家立下的字据一起,还搁在隔壁肉铺保险柜里放着呢。   等房屋盖起来,姚晴天打算在家中也装一个保险柜,除了放置这些产权、合同、字据外,她也该趁着收集点老钱币、邮票之类的,说不得以后穷困了,能拿出来换钱花。   “他们一分钱不拿,还尽心尽力帮我。将心比心,吃住上,我最起码不能亏待了不是?   燕红如今又大着肚子,她这还是头一胎,我自然不能让她在这草屋里睡,所以让婶娘陪着早点去镇上了。   我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做卤味,赵军更是要起黑早去背肉。那边只有两张床,所以,只有委屈妈你在这边睡一晚了。”   然后,姚晴天才后知后觉想起:“妈,你不会因为这个事不高兴吧?”   这种时候,越亲近的越得靠后照顾安排,比如姚母,比如赵大强。   姚母好歹还有个床睡,赵大强和赵磊得去杨叔屋里挤着了,一张床也睡不下三个大男人,外面要搭条凳和木板。   姚成军、姚成才两兄弟只得打地铺了,实在是安置不下。   好在边上村里人送来了不少稻草,铺在被子下面,防潮保暖,也不至于太煎熬。   姚母能说什么,自然得说是该这样安排。   又沉默了一会,眼看着赵军就要过来了,姚母也不跟姚晴天弯弯绕绕的了,直接道:“你大哥大嫂眼看着要有三个孩子了,负担重。你大哥拿肉的价太高了,一年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能不能让赵军找屠宰场帮忙说说。”   姚晴天也直接挑明:“赵军已经不在屠宰场干了,他说不上话。”   其实赵军一个月还能从屠宰场领三十八块工资,隔壁肉铺还是他在管着,因为新来的把帐管得一塌糊涂,天天都对不上帐,所以屠宰场领导又找到赵军,赵军便又接下来了,如今他不干活,只管帐和人。   “那你们自己拿肉怎么还是那个价?”   “那是吃前面的老本,有定量的。你总不能让我们把低价肉给大哥去卖,然后我们去拿高价肉吧?”   “我也没说全部,那低价肉,你们一人一半不行吗?”   姚母觉得赵军和女儿根本不差那点钱,他们都有钱盖这么大的房子,手指头缝里漏一点都够儿子、媳妇挣得了。   “不行,别说一半,一成都不可能,我又不傻,有钱我自己不知道挣?我还欠一屁股债呢。”   “他是你亲大哥,你眼中就这么没有我和你爸是吧?我们养了你二十多年,就是这么教你的?”   姚晴天敲着桌子,一字一句道:“妈,亲兄弟明算账,我也从来没想过让我亲大哥帮着分担一些债务啊?”   “我还是那句话,你和我爸养了我一场,你们要是吃不上饭,但凡我有口干的,不会让你们吃稀的,这话永远作数。”   “至于大哥、大嫂,我自认不欠他们的,我也很不喜欢他们,非常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我,我那大嫂除了算计,不会乐意看到我回去,所以以后我基本不会回去,你最好心里有准备。   大哥今天来帮了一天忙,我不亏待他,会和那些短工一样付工钱。明天你跟着他一起回去吧,我这边人手也够了。”   姚母是打算明天回去的,家中一窝孩子,大儿媳怀着身孕,这一胎尤为艰难,她不回去照料着,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可女儿这话听着像是赶人似的。   何况女儿对亲大哥这态度也太冷情了,姚母就要开口骂姚晴天拎不清时,赵军过来了。   他大概听到了姚晴天的话,掏了两枚硬币出来放在姚母面前,一枚一块的,一枚五角的,和那些短工一样多。   这是真把亲大哥当外人了,姚母气得浑身发抖,姚晴天却像没看到,让姚母早些回屋里休息,然后被赵军扶着走了。   第二天姚晴天忙着卤味店的事,没去工地那,后续不会像第一天动土那样多人来帮工,高兰妹和赵家一位伯娘帮着烧水做饭就够了。   姚晴天和万燕红负责维持卤味店运营,赵磊两头跑,赵军一直蹲在工地监管盖房进度。   听高兰妹说,姚母一早就同姚成才一起走了,也没留什么话,姚晴天听了也就抛之脑后了。   周末,薛青松又坐车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毛婷婷腹中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大人应该没有大碍,孩子却一直在保温箱放着,是个男孩。   据薛青松小姨讲,那个孩子是他们医院遇到的最轻胎儿,至少还得在保温箱中住十天半个月,才能确定他能否存活下去。   “应该是秦三的孩子,他不停地往医院送钱。”   其实知道毛婷婷没被赵明和薛丽华害死,姚晴天就不关心其他了。   眼看着房子一天天高起来,而天气也越来越冷,随时有下雪的可能,姚晴天全付心神都在这房子上。   两人期盼是年前能把房子盖起来,可今年很明显和去年的暖冬不一样,虽然还未下雪,可土地已经霜冻了。   温度太低,在第一层楼上楼板之前停工了,这温度没办法进行浇筑。   两人也不气馁,正好趁着年底旺季多卖点卤味,多挣些钱,毕竟这房子还得加紧继续盖,并且翻过年,他们得交付第二笔承包费。   姚成军和高兰妹在房屋停工的第一时间便回村里去了,姚晴天答应了高兰妹,如果对方想清楚了,真愿意过来帮她的忙,翻过年就带着三个孩子过来。   姚成军和高兰妹前脚回去,后脚便下起来雪,这大雪一下下了一个礼拜,万燕红怀着身孕,雨雪天自然不敢坐自行车回去,好在年边上,从镇上去乡下有了一班客车,夫妻俩带着姚晴天准备的大包小包回去过年了。   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姚晴天和赵军打算今年在镇上过年了,薛校长听说后还特地给他们写了几幅春联送过来。   薛家最出息的是薛明华,但是从关系和距离看,对方都离得太远,而薛家的后起之秀薛青松当前和这夫妻关系匪浅,具体交情到了哪一步,薛校长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不妨碍他看好赵军和薛家的交往。   难得,在下了半个月大雪后,腊月二十六天放晴了,虽然化雪时节依然很冷,不过人们出来活动的明显多起来了。   看着能晴一段时间,赵军和姚晴天迅速决定,腊月二十九,做‘三只鹅一周年庆’的活动。   姚晴天四个徒弟中,两个花园饭店许老板送过来的冬月开始便已经回饭店了,而薛青松推荐过来的,得等翻过年,姚晴天房子盖好,她才有时间指导他们回县城开店。   所以这会依然还在三只鹅忙活,如果一直下雪,店里忙不起来,他们也就找机会坐车回县里了,可如今既然腊月二十九要做活动,他们俩自然会留下来一直到活动结束。   小刘、小武从冬月开始也从屠宰场背肉出来卖了,到了腊月,也学着给人私下杀年猪了,基本上忙得没有时间来卤味店帮忙了。   三只鹅卤味店一直以来走的都是高端路线,卤味的品质、味道没话说,价格却从来不美丽。   特别是新品种的卤鹅上架之后,不管什么人没抗住美味的诱惑,下手后,最终免不了肉疼一段时间自己的荷包。   腊月二十六,三只鹅卤味店挂出周年庆做活动的牌子,大家免不了一阵挣扎,也是明白最后肯定会折服与美味之下,所以纷纷上前领取优惠券。   不想三只鹅刚刚挂出做活动的消息,街对面一家新开的店铺揭牌营业了,姚晴天在路这边都能清楚地看到牌匾,豁然写着“三只鸭”!   姚晴天……   鸭就鸭吧,现在的人卖鸭很正常。   可这店铺的价格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当前市场上生鸭价格,每斤在一块二到一块五之间,比鸡稍微便宜一些,因为鸭的骨架子大,鸭味道也比较重,寻常人也是买鸡吃的更多。   一只鸭一般在四斤左右,而三只鸭开业期间直接定价四块钱一只,十块钱三只。   三只鹅卤味店,卤鸭用的都是从县城购买活的绿头鸭,这绿头鸭脂肪比较少,精廋,所以相对贵一些,他们定期定量进货,处理干净的一块八一斤,所以他们卖出去的价格也高,不做活动的时候,卤鸭是四块钱一斤,十块钱三斤。   这二十九做活动,主打的是卤鹅,买卤鹅送卤鸭。 第66章 烤鸭   他们这边活动牌子才刚挂出来, 那边已经有个大妈在门口大声吆喝了:   “卤肥鸭,只要四块钱一只!四块钱一只的大肥鸭,开业期间三只只要十块钱!”   “这里便宜啊!”   ……   姚晴天:……   “不该和我妈说得那样绝, 要不然今天我也能把她接来帮我喊一喊。”   赵军忙打断媳妇疯狂的想法:“我们走的可是精品路线,那样的宣传, 不适合我们家。”   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被媳妇抓壮丁, 赵军脑子转得非常快:   “你要实在有这想法,我可以去中学把学校大喇叭借来用。   让你徒弟帮你喊!”   两个无辜躺枪的徒弟,听着外面魔幻的声音齐齐后退了一步。   姚晴天回头看了看三人没出息的样, 决定亲自出马。   他们店最初生鸭是姚成田收的, 有老有嫩, 良莠不齐, 全靠姚晴天卤煮的时候把控。   而如今他们找了县城附近一家专门养鸭的人家, 上门考察过,和花园饭店一起签了定向定量采购计划,全是四个月以上四斤左右大小的鸭子,活鸭送到镇上屠宰场,赵军每天早上去拿肉看过,才让他们屠宰, 屠宰完处理干净, 净重一块八一斤拿货。   像之前大雪天,人还风雨无阻, 一天至少要送三十只过来。   赵军今天早上还问过老板,接下来几天加大供货量, 能不能保质保量送到, 人说没问题。   所以说他们店卤鸭定价那么高是有依据的。   姚晴天收徒弟的时候, 不是没想过以后出现竞争对手,可他们三只鹅每一类方子都是在不停改进的,并且从食材、调料包括器具都是很难被超越的,当然最难模仿的是她姚晴天本人的厨艺。   所以她敢大大方方收徒弟,她也不惧同行竞争者。   何况这街上在他们三只鹅出现之前就有一家卤肉店,之前只卤猪头肉、猪蹄卖,后来在他们店竞争下,也开始卖卤鸡、卤鸭。   三只鹅走的是精品、高端路线,那家老店走的是平价大众路线,两家一直相安无事。   算是良性竞争。   这三只鸭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店铺开在正对门且不说,单这价格,就是普通家养的鸭,一只鸭成本也在三、四块钱,调料、柴火、水电、租金都往里填?   如果对方明知亏本还要这样干,那么很明显是想同他们三只鹅打价格战,恶性竞争。   如今,她和赵军好歹站稳了脚跟,就是恶性竞争,也不惧。   她倒要去看看对方什么来头。   姚晴天一动,赵军自然要跟着,两人大大方方去了街对过。   那位喊话的大妈大概也是这三只鸭请来的外人,不认识姚晴天和赵军两人,见他们过来更热情地吆喝:“大妹子,大兄弟,买鸭吃不?我们店里的卤鸭便宜,四块钱一只,十块钱三只呢!”   姚晴天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我们……不买,就看看!”   大妈:……   这又不是表演,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她看两人身后又有人过来了,也顾不得去说那小年轻,忙冲后面人吆喝。   不想后面还真是来看热闹的:“我们,跟着赵老板来看看的!”   不管什么时候价格战都是管用的,已经有部分人听到活动往这边来了,更有那熟客看见赵老板和他媳妇的身影,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会跟在姚晴天和赵军身后的就是三只鹅卤味店的老熟客,手上还拿着三只鹅腊月二十九做活动的卡牌呢。   三只鸭老板自然认识赵军和姚晴天,他们多次在三只鹅店铺门口转悠,中秋节那天更是整整在店门口逗留了大半天,粗粗算一下他们的营收,数目大到让人眼红心跳。   他们回去找人打听,也找了手艺好的老人来掌勺,还通过在花园饭店后厨帮忙的熟人,抄到了他们饭店在卤味店做学徒已经出师的人的笔记。   也是费尽周折准备了好久,原本腊月就准备开业的,结果碰到大雪封路,人们大多在家猫冬。   好容易天放晴了,这边立马把铺子支棱起来。   虽然理亏但人气不短,看见赵军和姚晴天过来,苦笑着道:   “我们小本经营,不挣钱,只是为了给老家村里人养的鸡鸭鹅找找销路。   今年收成不如往年,这些鸡鸭鹅再养也没谷粮给它们吃了,大家都不容易,便宜点卖了,小老百姓都能过个好年。”   这话不止有卖惨的嫌疑还道德绑架三只鹅卤味店了。   姚晴天充耳不闻,单单盯着对方柜台看,天冷气温低,香味是一点都没有,腥味却若影若现。   姚晴天这一胎怀的非常平顺,能吃能睡,一点反应都没有,但这一阵冷风带着三只鸭店铺的味道出来,她差一点就吐了。   赵军见了,立马扶着姚晴天后退三尺,重新站在寒风中,鼻腔都是凛冽的冷空气,这才勉强止住那股恶心感。   姚晴天再抬眼看了一眼那柜台,尽收眼底后,那环境让姚晴天胃又开始翻滚了,赶紧拉着赵军的胳膊,连声道:“回去,回去!”   害的后面如临大敌的三只鸭老板都反应不过来,人家就像是身后有恶狼追赶似的跑了。   回到自家三只鹅卤味店,闻着熟悉的香味,再喝了一碗暖暖的红枣桂圆银耳莲子羹,才彻底驱散掉周身的不适。   还是经事太少,她就不该大惊小怪跑这一趟,要是搞出孕吐反应来,她就真正亏大发了。   “不用担心了,继续按照原计划准备。”   很明显这短短一句话不能说服两位徒弟,师傅就去看了一眼,这结论会不会过于草率?   再说,他们也想去看看。   “你们晚点也去看看,以后也是要开店,正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仔细观察,对于我们两家店铺做个详细、彻底的比较,回头有什么心得体会写给我看看。”   做吃食,最主要的是食材安全和卫生,其次才是口感,最末是营销。   所以他们店的食材,自产的也好,采购的也好,全部得经过屠宰场统一检验、屠宰、处理,虽然加大了成本,但是她和赵军放心,顾客也放心。   对面之所以按只卖,是因为他们的鸭子一只顶天了也就两斤,这还是摆在面上的,可以想见后面会越卖越小。   卤鸭选嫩鸭也不错,可也不能太过稚嫩,两三斤的生鸭肉少,营养也还没形成,最关键的是人家选用的是最普通的白鸭,这种鸭子皮厚油脂多,等成年后更适合做烤鸭,卤鸭的话有些过于肥腻,他们去异味做得也不彻底,最夸张的是鸭子身上的毛都没退干净……   姚晴天甩甩头,赶紧把脑子里的画面甩掉,再想下去她又有恶心感了。   为了彻底洗刷刚刚辣眼睛的画面,姚晴天赶紧多想点正宗美食的画面,花家美食那么多,她还有太多太多没吃到呢,像是烤乳猪、蒸羊羔、烩三珍、烩口蘑、炸排骨、烤鸭……对了,烤鸭!   她还没吃过烤鸭呢。   别的山珍海味就算了,暂时也弄不来食材,可这烤鸭就真的太容易了。   “我想到腊月二十九我们店新推出的菜色了。”   姚晴天的行动力绝对是杠杠的,她立马起身画图让赵军去准备烤炉,然后打电话去县里,麻烦薛青松去那户养鸭人家定一批填鸭,要五六斤重一只的。   那户人家的养鸭棚,姚晴天曾经亲自去考察过,有填鸭。   薛青松还没放年假,不过今天正好周木,他便打算亲自跑了一趟。   “这是有新菜色了?正月我得过去一趟,到时候能有好吃的不?”   “那必须有,你一个人来还是带对象一起过来?有对象的人待遇会更好哦!”   薛青松失笑,如果房子盖好了,他今年肯定会带林笑笑来一趟,可这会冰天雪地,他有些担心,毕竟他们的房子第一层都没封顶呢,到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难道一伙人都挤到杨叔的小木屋里去?   赵军和姚晴天也想到了这些,正好赵军想带姚晴天去县城做个详细的检查,便对薛青松说,让他在县城等着,别往这头跑了。   “等六、七月吧,到时候房子妥当了,荷塘里荷花也开了,你对象看了说不得都舍不得跟你回去了!”   电话挂了后,赵军便马不停蹄去处忙活了,要去建媳妇要求的炉子,还要打一个不锈钢铸造的备用,还要去找干燥的果树木头,不行的话就用无烟的炭粒代替……   还好这两年,赵军同打造这些器具的交道打的多,东西列出来就挨个去准备,不至于摸不着头绪。   姚晴天也等不及,直接去花园饭店借了两只品相好的白条鸭来。   烤鸭得先腌制或是卤制,然后风干表面水分,这些都需要时间。   烤鸭一般更多的是挂炉烤或是焖炉烤,而此时烤炉还没有准备好,姚晴天便决定先试试叉烧烤。   她挑了家中最好的炭粒,放在炉子上引燃,在炉子上架了一张用于烧烤而制作的铁丝网,找来耙柴禾的大铁叉,反复清洗干净。   一把大铁叉上正好两根磨得发亮的铁叉,各插一只腌制好的鸭子。   姚晴天拉来一张躺椅,铺上厚厚的毛毯,趟坐着开始烤鸭子。   赵军还在院子外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推开门一看,媳妇在躺椅上睡着了,那香味是离她一米远铁叉尽头的炉子上发出来的,走近还能听到油滴到炭粒上油滋滋的声音。   要是他再回来晚一些,这烤鸭大概就烤糊了。   赵军轻轻走过去,拿过姚晴天握在手中的铁叉木头柄,连带着把烤鸭也拿远了。   这烤鸭闻着是香,但是炭火烤的,也不知道孕妇能不能吃,赵军准备回头先试试,最起码得他吃了没问题才能让媳妇动口。   不想还不待赵军拿远,身后传来姚晴天幽幽的声音:“你觉得把我大着肚子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天烤出来的鸭子藏起来,然后偷偷一个人吃掉,是人干的事吗?”   赵军转过身,笑着狡辩道:“我只是打算去厨房把它们片好,摆的漂漂亮亮地,再给你端上来,这样吃着心情好。”   姚晴天听了也不揭穿对方的谎言,自怀孕后,这人有些矫枉过正了,除了大米饭,她吃什么都得纠结一番。   把自己都纠结得瘦了。   姚晴天从躺椅上坐起来,蹬上她让赵军改良过得棉拖鞋,走过去拽着赵军一只胳膊,刚睡醒还有些软绵绵的。   “我陪你一起去厨房,看着你片!”   说着还探头去看那红光满面的烤鸭,点评道:“这鸭子还是不够肥,做烤鸭的鸭子最后应该填肥,鸭脖下那一块都鼓起来才好呢!”   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穿着臃肿的身躯,妥协了:“算了,太肥,我也不能吃,到时候都便宜你了。” 第67章 不战而胜   姚晴天如今也不算太胖, 但是小腹已经微微凸出了弧度,上身丰腴了些,但是冬日本就穿得厚实, 所以整个看上去就很臃肿。   而赵军却一点没有发胖的迹象,人还不怕冷, 不是中山装就是穿着呢子大衣,看上去笔挺劲瘦, 这让姚晴天心里很不平衡。   姚晴天忍不住嘟囔道:“都怪你没长,所以肉都涨到我身上来了。”   赵军听了抬了抬手上的烤鸭:“那我帮你多吃些,让肉长我身上来?”   姚晴天不接话, 感叹道:“要是我吃你长该多好?”   “那不叫白吃了吗?”   “说了你也不懂, 对了那家三只鸭下午销量怎么样?”   虽说不担心, 可心情多少受些影响, 当前人们说是经济条件好了, 可也没到只讲究口感不讲究价格的地步,不管怎么说都是肉,那么便宜,总会吸引一部分顾客。   “下午应该没怎么动销,一直在吵架。”   “吵架?怎么吵起来了?”   “有老顾客去我们那边说了一嘴,他们家的鸡鸭鹅都不切开卖, 一只起卖, 单只四块,十元三只, 鸡和鸭都一样的价,为了快销, 可以混着卖, 所以上午有不少人买了三只。”   回去切开, 说不好吃,甚至很难吃,都不如自己烧的鸡鸭,下午便拿回来要老板退钱。   那老板自然不愿意退,闹到最后,就吵起来了。”   姚晴天:“啊?”   他们三只鹅这算不战而胜了吧?   赵军从水壶里到了些热水,两人都仔细洗了手,然后才去拔插在铁叉上的烤鸭。   这会还有些烫手。   “我们店有位老顾客分析说,要是往常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去买那其实并不算便宜的卤味,那么小的鸡鸭,值不了几个钱,他们可以花同样的钱买大的自己回家烧。   盖因为我们店的卤味拔高了他们的消费观,想着都是卤味,都是鸭子,差不到哪里去。   原本十块钱顶多买一只,这下能买三只,可不就是忘了其他。”   姚晴天眼睛一直盯着赵军片烤鸭的手,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抬头看向他的脸,有些不可思议问道:“这么说来,我们三只鹅是不是还有连带责任?”   赵军点点头:“多少是有些连带责任的。”   “那我们明天就开始打折吧,全场打九折,算是回馈新老顾客。   大年二十九的话,折扣力度再放大一点,整体按八折价格来,另外大批量送卤鸡蛋,不管买不买,见着有份,怎么样?”   赵军停了下来,刀不动了,商量道:“不能都打八折吗?最后一天才最便宜,那先来的不还得回去继续等?”   “行,听你的,赶紧片吧!”   赵军片好烤鸭后,还是选择自己先尝试一下,万一这新品种只是闻着香吃起来不怎么样,可就不能给媳妇吃,媳妇可怀着身孕,得规避任何引起她不适、恶心的因素。   姚晴天在鸭子肚子里填了一捆小香葱,还灌了汤汁,所以别看外皮烤的焦香冒油,里面鸭肉却蕴含着丰富的汤汁。   赵军手握一双普通的竹筷,不轻不重夹住一块两分皮八分肉的烤鸭片,往自己嘴的方向送去。   肉到嘴边时,看见媳妇仰着头,红润的小嘴微张,眼巴巴盯着筷子看,那眼神带钩子,赵军不由改变筷子方向,将那片温度正好,大小适中的烤鸭片塞到那嗷嗷待哺的小嘴巴里去了。   接到烤鸭片,姚晴天立马包住嘴,轻轻一咬,首先感受到烤鸭皮上油润的爽滑感,一点都不腻人,而后便是外酥里嫩的鲜香,好吃到姚晴天杏眼都眯起来了。   看媳妇吃的如此心满意足,赵军终究是妥协了,一只烤鸭片两人分着吃完了。   剩下那只没片,赵军直切剁成一厘米左右的厚块,用油纸包着,放在包裹严实的竹篓里,送给住在附近的薛校长家去了。   这一年薛校长一家对他们夫妻也多有照顾,养殖场许多技术方面的问题也是薛校长帮着找人、咨询。   腊月二十七,天彻底放晴了,四周都是化雪的声音,虽然很冷,虽然路面湿漉漉的,但是人们都洋溢着笑脸上街了。   过大年,备年货。   三只鸭今天没有人在外面吆喝,门口冷冷清清的,听说他们家今天卖的卤鸭、卤鹅还都是昨天剩下来的。   昨日出门的人不多,今日到了三只鹅卤味店才发现居然打折做活动,比平常买便宜不少,顿时都挤上前,你一斤我八两卖起来。   听说活动持续三天,明后天还有新品上架,并且卤蛋免费赠送,都高兴地领了卡片,还反复交代老板要多备些货,不能像今天这样,买东西还限量。   限量供应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如今包括隔壁肉铺,哪家店不是敞开了供应?   姚晴天一脸受教地应了,原本今天也不至于紧缺,这不是突然搞活动,活动力度还一下放这么大,如果不限量的话,几个早来的都买完了,下午不得关门?   就算大家不提醒,明天也会大量上货,争取在年前把养殖场的库存清一清,明年轻装上阵。   虽然这次不回乡下过年,姚晴天和赵军也没打算大年初二就开门,大年初二养殖场处理鸡鸭鹅的工人还在放假呢,他们也要放假,累了一年,要好好歇一歇。   腊月二十八,对面的三只鸭门可罗雀,而三只鹅卤味店门口架起了一个巨大的铁皮炉子,寒冬腊月里散发出阵阵热气和浓浓香味,引得大家竞相围观。   也是这一天,三只鹅卤了一大桶鸡蛋,但凡路过三只鹅卤味店,不管买不买都可以免费吃,吃完还能兜一个走。   烤鸭用的填鸭比卤鸭用的绿头鸭成本便宜二毛一斤,但是烤鸭经过烤制后会舍称比较多,所以售价也是四块钱一斤,不过上架正好做活动,为了好计算,八折的基础上再抹零,算三块钱一斤。   单烤鸭来说,活动期间整体算下来,毛利一只差不多能达到三块钱。   烤鸭不像卤味能留存,现烤现吃味道最好,所以两天姚晴天各准备二十只。   活动期间,单日营业额都创了三只鹅开门营业以来的新高,不过如今人工的各项成本也在上涨,加上去年腊月二十九因为有一笔薛家的无本生意,所以单日盈利还没有破纪录。   活动结束当天晚上,赵军连夜把所有和三只鹅已经养殖场相关的工作人员的工资全部结清了,账面的欠账和货款也该付的付该收回的收回。   总体而言这一年还是顺顺利利,完美收官了。   大年三十,上午,赵军推着自行车,姚晴天挽着他的胳膊,两人走一段,姚晴天上车赵军推着走一段,这样慢悠悠往养殖场来了。   虽然房子还没盖好,赵军却是带了不少对联过来,大门处逐一贴了红对联。   也带了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   而后和三位老人一次吃了年饭,下午两人再边走边玩回到镇上。   小镇上过年比村里还热闹,除了摇龙舞狮的人马更多,还有电影可看。   外围许多卖瓜子的、卖烤地瓜的,赵军想带着姚晴天进去看,她却只是买了烤地瓜便要回去了。   “前两天做活动的账还没理清楚,钱也还没整理呢,今晚除夕夜,咱两就在数钱中度过,够充实了,从今年一直数到明年!”   电影什么的她看过不少,做游魂时,许多广场上都有大屏幕,有些大屏幕到了晚上就会免费播放电影,什么样新奇的电影她都见过。   今天这个情形,就算是搬来了小椅子,她也不想一坐下去就是一两个小时   “明年过年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到时候房子也盖好了,买个大彩电回来,过年看春晚。”   一席话说得赵军感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拉着媳妇当晚就想去买大彩电。   还是姚晴天拉着,大年夜,街上店铺大多不营业,这黑灯瞎火的,上哪买大彩电去?   两人手牵着手去肉铺保险柜里把钱拎回出租屋里,为了实现姚晴天数钱从今年数到明年的小小愿望,两人梳洗好就上床歇着了,等半夜起来数钱。   除夕夜外面会不停燃放鞭炮,是没有可能一觉睡到天大亮的。   越接近午夜十二点,鞭炮声便越响,姚晴天窝在赵军怀里,早就醒了,她把十指纤纤的手放举到赵军面前,有些苦恼地问:“我这手指头,会不会因为经常数钱,数粗了?”   赵军把依然白嫩的小手握在手心把玩着,一本正经安慰道:“变粗不至于,应该会变得肉肉的,还是挺可爱的,反正不会比我的手大就行了。”   姚晴天听了这么不会安慰人的话,没好气把手抽回来。   “自己数钱去吧!”   其实这笔钱大致数量夫妻两人心中都有数,不过姚晴天想数,赵军便数一遍给她听听,等鞭炮响得最频繁的时候,还把大团结塞到姚晴天手上,让她真切感受一下数钱从年尾数到年头的快乐。   大年初一,两人难得睡了个懒觉,除了上午出去街上看了一圈热闹,一天大多数时间两人都在屋里窝着,一日三餐也都是赵军掌勺,虽然不是那么美味,姚晴天却努力去适应,毕竟她生孩子的时候很大概率也得吃他烧的饭菜,所以还是早点适应比较好。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赵军和姚晴天坐车去了县城。   薛青松还没成家,不用去丈母娘家,留在家中招待赵军和姚晴天。   薛青松这个家指的是他父亲薛洪和生母曾经住的房屋。 第68章 走亲访友   薛青松外祖家是经商的, 家中颇有资产,嫁给薛洪原本以为是男才女貌的结合,不想薛洪早在上学期间就出入风月场所, 还在婚前就和舞女生下一女,薛家虽不富裕, 可一直自诩书香门第,薛洪也没想过娶个舞女做妻子, 对外一直瞒着。   薛青松生母去世后,外祖家因薛洪的所作所为迁怒到薛青松这个外孙,两家基本没有来往, 直到去年, 薛青松因需要动用生母财产的事主动找到外祖家, 才算冰释前嫌, 不过也仅仅是薛青松和外祖家私下和缓了关系, 薛洪依然被岳家列在拒绝来往名单中。   房子在县城老城区,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是林家送给女儿的陪嫁。   薛青松母亲过世后那几年,薛洪公然让薛丽华母女出入这栋房屋,要不是恢复高考那年,薛青松一举考取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说不定薛洪就让薛丽华从私生女变成婚生女了。   随着薛青松越来越出息, 薛丽华母女离这栋房屋越来越遥远了,不过这房屋也的确越来越老旧了, 薛洪早在外面重新添置了房屋,开始两头住的日子。   这个两头住, 指的是薛丽华和薛家老人两头住处, 不包括薛青松生母嫁妆这套房屋。   薛青松平常也不会过来住, 这里是曾经的老城区,连现在的县|政|府各机关单位都很远,而他单位就近分了个单间给他。   薛青松的学历可以说是整个阳湖县最高的,职位也不低,但凡他任职满一年或是结婚了拖家带口就可以申请套房。   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薛青松回了薛家爷爷奶奶处一起过年,薛洪自然也回去了,初二之后便是亲戚间走动的时间了。   如果薛青松母亲还在世或者父亲靠谱对儿子上心,这个大年初二就该同他相亲女孩家里联络、走动起来,可到目前为止,薛家没有一个人过问年满二十五岁薛青松的终身大事情况,薛青松也没对他们提起。   女孩子父母林家也正因为薛青松家中这个情况,不太满意,还在观望中。   薛青松一眼就相中了林笑笑,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急没有用,他只有通过努力提升自己去压制原始家庭带来的弊端。   从小没人关爱照顾加上身体不好,常年病痛缠身,薛青松一度生活的很消极,直到去年回老家祭祖时,听族里兄长说起镇上的赵屠户,或许是类似的经历,让薛青松特别关注这个人。   再到后来见到本人,而后书信来往。   明明是比他更艰难的出生和成长经历,可对方早已强大到看不出一丝原始家庭的痕迹,能笑得像拥有全世界。   那样的人生,薛青松看了便心生向往。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需要有归属感,所以薛青松毅然放弃了北方工业城市的高薪工作,回到熟悉的地方做一名基层干部。   难得的大晴天,薛青松打开院门迎赵军和姚晴天进来,这也是这栋老宅子这些年第一次有亲朋登门拜年。   “带些吃食过来就行了,准备这些是不是太见外了?”   薛青松虽然嘴上这样说,手却很诚实去接东西,往年,过年好似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没收到过拜年礼物。   而后后知后觉问道:“我是不是要放个炮?”   这些人情世故薛青松是一点经验没有,好似别人家来了亲戚什么的要放鞭炮。   赵军停好自行车,一手扶着媳妇,一手帮薛青松拿提篮,回道:“这要是你媳妇上门自然要放炮,我媳妇,你放什么炮?”   薛青松这才傻笑着停下来往外跑的脚步,他家里还没有鞭炮,如果要放,还得赶紧去街头杂货店里买。   “我得记下来,明年一定要提前准备好,你们来就算了,到时候小侄子、小侄女登门,这爆肯定是要放的。”   赵军点点头:“明年肯定要多准备些。”   三人进了屋。   只见堂屋桌子上摆了几个瓜果点心盘子,看模样都是从外面买的。   大概是因为长期没有女主人,可以看出这房屋疏于打理,不过基础扎实,不需要推倒重盖,只要翻新修整一番,完全可以作为新房。   赵军一点不见外把东西放好,然后去倒开水给媳妇暖手。   反而薛青松站在那儿有些拘谨,像做客似的。   姚晴天喊赵军坐下来,笑称:“你都喧宾夺主了!”   虽然年龄上姚晴天比薛青松还小,但她阅历丰富,像个大姐姐似的问道:“之前你说正月放假期间,你都有空,怎么没想着去林姑娘家走动走动,或是约她出来看看电影、逛街什么的?”   说道这方便,薛青松情绪有些低落:“他们林家是个大家族,过年走亲访友比较忙,说不得空。”   不得空不要紧,薛青松就担心林笑笑家中让她相看别的男同志。   姚晴天也听出了薛青松话里的意思,按说,单论个人条件,薛青松不比谁差,但是姚晴天却记得,上辈子,薛青松一直没娶妻成家。   薛洪大概也因为这个彻底放弃薛青松这个儿子,转而一心扶持赵明这个女婿。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外祖家也是姓林,和林姑家同宗,可亲近?”   薛青松听了摇了摇头,他外祖家是早些年躲战乱迁过来的,所以当初才会挑了比较有威望的薛家嫁女,不想是薛家的旁支末流。   薛青松自己都感叹:“太早了些,要是晚个一年半载就不是当前的光景了。”   如今这些都不是他挣来的,工作的话也才入职,还没做出什么太大的成绩来,身体相比其他男同志,略显单薄,所以不是太拿的出手。   但是他已经在积极锻炼了,身体素质比早前好多了。去年暑假跟赵军跑了一趟粤省,辗转几地,又热又累,都没有生病,自那过后,身体越来越强壮,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不至于脱掉衣服看到的都是肋骨。   何况今年八月他就能分房子了,都在单位附近,还是新盖的楼,到时候林家人看到大概会满意一些。   最主要的是明年养殖场的新房子也盖好了,虽然明面上和他没有关系,可到底有一份保障在里面。   林笑笑要是愿意跟他处对象,他肯定会像赵军待他媳妇那样待她好。   三人在堂屋坐着聊了会天,然后姚晴天便看着,赵军带着他新收的徒弟——薛青松,两位男同志去厨房准备生火烧饭了。   薛青松家这个厨房可以说是老古董了,要做的菜,赵军和姚晴天基本上自带了,可这厨具除了镶嵌在灶台上那口锅还算新,其余器具大多锈蚀不能用来。   薛青松解释道:“我平常回来得少,也不会烧饭,这锅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现它破了一大块,实在是太过难看,我买了一口大铁锅回来找师傅换上的。”   姚晴天上前摸了摸铁锅,问:“你这锅安上后,用过吗?”   看姚晴天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薛青松解释道:“用过,用过不少次,我每次回来用它烧热水,洗澡用的。”   “喝的水呢?”   “喝的水,我去街上打,两分钱一水瓶。”   姚晴天这才放下心来:“洗澡水没大碍,你这新锅装上后没处理,还好你不会烧饭。”   赵军进厨房进的多,最近还学着掌勺,所以不需要姚晴天列详单,除了几样不常用的,赵军心中都有数。   “走吧,我带你去采购一番,要想娶上媳妇,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肯定是不行的。”   说着赵军搬了俩把椅子并排放着,让姚晴天在薛家屋檐下坐着晒太阳,而后,他带着薛青松出门了。   靠壁处日头最暖和,姚晴天坐着坐着又开始犯困了,这时听到院子外传来响动。   起先,姚晴天以为是赵军和薛青松回来了,因为两人走时是从外面把院子门锁上的,不需要她去开门,所以姚晴天坐着没起身。   不想开门进来的是薛洪和薛丽华。   两人之所以过来,自然是以为薛青松没回来,毕竟昨天晚上,薛青松还在他爷爷奶奶家中,往年正月也大多是呆在他爷爷奶奶家,直到开学。   今年过年吃完年饭,薛洪回到他和秦丽住的房子里,还给外孙包了压岁钱,然后被秦丽唆使回这栋房子找东西。   薛洪自诩也是满肚子文墨,却卡在基层岗位上多少年都没能动一动,薛洪一直也不得法子想。   还是这次,薛丽华带了一位朋友回家介绍他们认识,那年轻人很有见地,指点他应该学着变通,不能一味闷头苦干,要想些灵活的法子。   原本,薛洪不太理解,还是秦丽直白说,想要走的高,得前开道。   小钱,薛洪也有几个,但是很明显,他那点钱,起不了水花。   而后,自然而然,薛洪经过有心点拨,想起了他曾经的妻子,别人不知道,薛洪还能不清楚,林灵的嫁妆,单是金银首饰就有不少,甚至有一把金算盘。   后面动荡那几年,说是都交上去了,薛洪却觉得不至于,林灵又不傻,不知道藏一些?   所以,薛洪便想着回来找一找。   薛洪本来想着自己偷偷过来的,不想到了房子跟前,女儿薛丽华冒出来了。 第69章 落荒而逃   薛洪自身偷偷摸摸过来本就有些心虚, 女儿突然冒出来,他也不想吵吵闹闹,用眼神示意对方不动后,薛洪便掏钥匙开了门。   薛洪进院子后, 转身又去关院子门, 不想一抬头, 居然看到一位女士悠闲的坐在他家房屋屋檐下晒太阳。   薛洪并不认识姚青天, 第一反应是拔腿往回走去开门, 但是薛丽华一眼就认出来了。   尖锐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上辈子的事姚晴天对薛丽华有些下意识的警惕和防备,当天她坐的两把椅子靠着墙, 绝对安全,她稳稳地坐着,尽量做到脸上不动声色, 回答道:   “我家那口子和薛青松同志是朋友,来拜年。他俩去买东西了, 马上回来。你们是?”   薛丽华明显不相信, “门从外面锁着的,屋里有人为什么要锁着门?”   薛丽华还想上前责问, 薛洪拉住她的手, 一听说薛青松在这边, 他下意识要走。   “他不在的话,那我们下次再来好了。那个, 你不用跟他讲我们来过……”   薛丽华却将薛洪往回头拉,小声道:“还下次?赶紧趁现在他不在上去找一找,等下次, 说不定早被他听说后收起来、转移了。”   薛红想想也是这个理, 薛青松这个儿子自小性子孤僻, 同他一点也不亲,有什么好事肯定也不会想着他这个做老子的。   如此,薛洪又转过身,露出自以为很和蔼的笑:“那个小姑娘啊,这是我自己家,我回来拿点东西,嗯,拿点要用的东西。”   说着就往屋里去了。   薛丽华还嘟囔两句:“什么小姑娘,你不看人家年纪一大把了吗,还小姑娘。”   姚晴天没立场拦着不让人进屋去,何况她如今身体特殊,也不敢贸贸然上前同这两人拉扯,只得一脸懵懂地看着。   等看着两人上楼了,姚晴天才起身,往院子门口走去。   姚晴天出了院子,将院子门关上,那链条锁已经锁上了,她只得拿起来在院子门门把上绞上一道。   然后走到路口一家杂货店门口人多的地方,等赵军和薛青松回来。   而屋里,薛洪直奔他和林灵曾经住过的房间,房间这些年没动过,进去匆匆看了一圈,似乎和他几年前搬离这里时没有什么变化。   薛洪在这住了将近二十年,这房里有啥他一清二楚,根本没有藏钱的地方。   如今也想起来,林灵那些嫁妆只有最初两年见过,最后一次见好像是在薛青松周岁的时候。   之后,形势紧张,林灵说她娘家把一些不恰当的东西收回去交上去了。   当时的薛洪又洪又专,听了还觉得林家有觉悟,根本没做他想。   如今虽然觉得林家做了一辈子商人不会那么傻,却不知道从哪里去翻找东西。   “会不会被林家拿走过了?”   此时好不容易说动薛洪的薛丽华听不得这样的话,她焦急地喊道:“来都来了,赶紧找吧。”   说着就上手了,柜子、抽屉,被拉得咚咚响,不止床掀了,还去墙壁上敲敲打打,却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翻到。   薛洪坐在床板上,准备劝一下动作越来越粗鲁的薛丽华,便听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你们这是在翻找什么?”   原来是薛青松回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洪发现这个儿子对上他时眼中不时冷漠便是讥讽。   或许是因为薛青松如今好歹是个管了,级别还比他高,从这个儿子身上,薛洪常常感受到一些莫名的压力,关键是当前薛青松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眼神锐利的人。   薛洪猜想这男人就是刚才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那小媳妇家那口子,听女儿说,对方是一名杀猪佬。   果然,是杀猪佬,眼神都有杀气。   薛洪有些结巴道:“我来找一些东西,对,找我这会要用得上的东西。”   “这个家里值钱的东西不早在八年前被你都搜刮走了吗?还有,我说过,不要让我看见你带这个女人进这道门。”   这也是薛青松当初由着薛洪搬空这个家唯一的要求了。   要知道,薛洪现在住的房子,也是用林灵留下来的钱置办下来的,薛洪这些年拿的那份死工资都不够他自己挥霍的,哪有钱盖什么房子。   薛洪自认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儿子在外人面前如此质问,也恼了:“行了,我就经过这里时想起有些书本落下了,进来找一找,你别那么没大没小,还教训你老子起来了。”   说着气冲冲往外走。   经过赵军身边时,赵军一把握住那眼看着要撞上来的手臂,薛洪几翻挣扎那手被对方握着,纹丝不动。   最后一次使劲时,对方却突然松开了,害得他差点摔倒。   “薛先生当心些,撞倒自己和别人都不好。”   力量悬殊太大,薛洪也不敢发怒了,喊了薛丽华匆匆跑了。   看着满室的狼藉,薛青松愣了一会。   “我们先下去做饭吧,这里我改天再收拾。这栋房子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了,我下午先把锁换了……”   和赵军不同,薛青松一直对薛洪是有期盼的,他起初可笑地仗着自己是那个男人唯一的儿子,以为他生病了,对方会心疼着急,甚至故意吹过冷风。   薛青松大概知道薛洪在找什么,可那些老物件早在半年前就给他送到林家去了。   那时候,赵军和姚晴天的养殖场缺资金,薛青松想帮他们一把,也算一份投资,便带着他娘辛辛苦苦藏下来的东西去了林家。   这些东西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出自于林家,能不能动,薛青松自己也做不了主。   林家直接用钱换下来了,钱去了养殖场,东西回了林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伤疤,姚晴天和赵军也不会去扒,只是在指导两个大男人烧饭的时候,姚晴天格外有耐心。   时隔多年,这房子又有了烟火气和香味。   薛青松品尝着自己动手烹饪出的菜肴,味道好得让他不敢置信:“没想到我还有做大厨的天赋?!”   笑着笑着,薛青松就释怀了,反正他早就对薛洪不抱期待了,如今不过更坚定了些。   并且他如今有朋友,有兄弟,以后还会有妻儿、亲人,没必要纠结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   三个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色香味不是太协调的饭菜,而后上街逛去了。   赵军和姚晴天今天过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给薛青松拜年,来看看县城的行情也是一方面。   明年房子盖好后,养殖场会进一步扩大养殖、种植的品类和数量,那么就需要寻求新的、快速且稳定的销售市场。   而镇上的三只鹅卤味店也要寻找新的店址开设分店,既然徒弟都是县城送去的,这分店自然是开在县城,或者说这边以后会是总店。   当前小城镇还没有开展计划|生|育,阳湖县是一个人口达到四十多万的大县,老城区人口密度大,客流量自然大,可房屋和门面都稍显破旧,街道也不够宽阔。   新城区建成没几年,机关单位、医疗、学校等配套设施肯定都往新城区倾斜,街道两边也是新楼林立,路面宽广。   就是居民区往这边迁移不是三五年的事。   如今新城区街道上店铺卖的大多是衣服、鞋袜之类的,毕竟这街逛下来,一天半天的,买这些也不会坏,也不至于急着吃。   卤味店不一样,不开在居民区,还指望大家一边逛街,一边拎只卤鹅啃着吗?   “我觉得也没那么慢,像我们单位,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住到这边了,但凡有条件,大家应该都愿意往新城区搬。”   新城区发展需要时间,可三只鹅开新店同样需要筹备不是?干脆准备得更加妥当些,再动不迟。   姚晴天点点头,笑着说:“到时候这总店就开在你分得的房屋边上,你不方便出面管理就从你外祖家那边找人,这样你们吃起来也方便省事!”   “那感情好。”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看着、分析着。   大年初二,或许更多的人走亲戚、回娘家去了,街上人不是特别多,不过赵军全程牵着姚晴天的手,不敢松开,怕她被人磕了、碰了。   中途碰到烤红薯,香甜的味道引得人回头探看,赵军见姚晴天有些馋的模样,正准备让她坐在石凳子上歇会脚,他去买些,薛青松接过了活。   “你也在这坐着陪嫂子吧,我去买。”   说着薛青松便笑着走向另一边的烤红薯的推车处,挑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红薯,很快就称好了,付了钱,薛青松便捧着烤红薯往对过走。   林笑笑今日陪同父母到外婆家拜年,一起的还有她哥嫂一家。   林笑笑母亲兄妹七个,除了林笑笑家只有两个孩子,其他六人家中全部是三个以上的小孩,林笑笑有二十五个表兄弟姐妹。   当然,大年初二不会全部表兄弟姐妹都到场,几个舅舅舅妈也带着孩子走外婆家了。   包括林笑笑在内,到的有七个表兄弟,四个表姐妹。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不是表兄的男同志,说是过来给林笑笑外公外婆拜年的,林笑笑明白,这是变相的相看。   做这样安排的是林笑笑三姨,她正好在现教育局工作,还是薛洪的领导,觉得有那样的父亲和家庭,薛青松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对象,便私自做主安排了这场相看。   大过年的,人都来了,并且也没有点破,林笑笑也不想闹得大家只剩尴尬,只得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远离这位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不想,吃过午饭后,林笑笑三姨非要喊他们几个年轻的出去逛街。 第70章 出谋划策   林笑笑也是大学生, 毕业后便进入父母安排的单位上班,参加工作有一年半了,兄嫂成家后,出去单住了, 未成家的林笑笑一直住在家中, 也不需要她交生活费之类的, 过年还有压岁钱拿, 相比其他表兄妹可以说手上非常宽裕了。   所以一些小表妹、小表弟听家长让林笑笑出去走走, 大家都起哄着要一起。   林笑笑只得跟随贺鸣带着一纵表弟妹从何家出来了。   表弟和表妹也不至于太没分寸,大多就是买些吃的、喝的, 花不了几个钱,林笑笑也懒得和贺鸣争抢谁付钱的事,反正贺鸣是三姨带来的, 这些都是三姨的晚辈,大致花了多少钱她同三姨说清楚就是了。   贺鸣和林笑笑一样的学历, 成熟稳重, 贺家和何家知根知底,何家也是兄妹众多的大家族, 贺鸣还是家族中长子、长孙, 林笑笑觉得她做不好这大家族的长媳, 还是喜欢薛青松那样简简单单的人。   可她一上街就看到那简单单纯的男人,在买烤红薯, 打她眼前经过,满心满眼却都在烤红薯上。   林笑笑眼睁睁看着前两天还说希望和她一起过年的青年,一脸笑捧着烤红薯就要送到对面椅子上的女孩手上。   那女孩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 穿着簇新的大衣, 一看就是好家庭出生的女孩儿。   林笑笑知道薛青松没有亲兄弟姐妹, 什么表妹、堂妹的都不怎么亲近,那这女孩是谁?   和她一样,亲戚新介绍认识的?   想到这里,林笑笑上前喊了一声:“薛青松!”   好歹问清楚,对方要真骑驴找马,那算她看走眼了,便老老实实回去重新相看别的男同志。   薛青松听到熟悉的声音,站直身体,回过头看见林笑笑,然后带着烤红薯又跑对过去了。   姚晴天接红薯的手接了个空气。   赵军也没料到这情况,他刚刚另一只手还拿着东西,要不然凭他的速度,红薯应该抢到手了。   “这小子,真有他的。”   说着扶了姚晴天站起来,打算自己过去重新买。   薛青松大跨步几步走到林笑笑跟前,笑着问:“你来逛街了?我也是来逛街的,哪,我刚刚买的烤红薯,还热着呢。”   说着把那散发着香味的烤红薯送到林笑笑跟前。   林笑笑这才看清,薛青松身后那女孩,边上还有个男人呢。   那两人好似更亲密。   “你这红薯给谁买的?”   薛青松这才想起来,回过头看向已经走到他身后的赵军和姚晴天,姚晴天手上已经也有烤红薯。   而贺鸣此时也带着林笑笑其中一对表弟妹走过来,刚刚她表妹看中了边上店铺的围巾,拉着自己亲哥哥和贺鸣进店去了。   贺鸣虽然觉得林笑笑有些不够稳重,相貌也不是多出色,可在这小县城他很难碰到这样家室与学历都和他旗鼓相当的女同志了,所以他虽然看出林笑笑无意还是想着争取表现一番。   这会见到薛青松,贺鸣大概明白林笑笑之所以对他无意的原因了,不过他好歹获得了林笑笑父母和长辈的认可,林笑笑最后花落谁家也未置可否,所以贺鸣很有风度地邀请薛青松同行。   这种时候,薛青松自然不能推迟,他把家里的钥匙掏出来给了赵军,让他们逛好了,直接回去休息。   钥匙有两把,原来一大串和新换的院子门锁,这个新钥匙还没有和其他挂在一起。   姚晴天怀着身孕,还等着过几天在县城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再回去,原本这两天晚上是打算找个招待所住下来的,薛青松家中有空置的房间,极力邀请,两人便打算好了在他家住。   赵军趁拿钥匙的时候,塞了一把大团结回薛青松手上,赵军也不知道薛青松身上带了多少钱,但是这种情况下,手上的钱自然是越多越好,说不得待会逛好了,还得送一行人回林笑笑外祖家中,大过年的,头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   薛青松握着钱,表情里有一丝无措,赵军也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无声鼓励,而后笑着同一群人挥手揽着媳妇离开了。   姚晴天叹气:“好歹也是在大城市念过五六年书的人,不至于怯场吧?那林姑娘看着挺可爱的,希望能成。”   “也不是怯场,这种人生大事上,他没有父母帮着张罗,特别是他父亲不能给他一个好的引领和反馈,难免会有些自卑。”   像曾经的自己一样,连一往无前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怕自己继承了给他生命的那个男人的劣根性。   如果不是当初,在最关键的时候,姚晴天给了他回应,赵军心想,他都不一定敢踏出那一步。   “走,带你买衣服去!”   说着将那吃得只剩外壳的红薯连同报纸一起拿过来找了个垃圾桶扔掉。   如今有了孩子,姚晴天也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还特别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她觉得这样做孩子出生后也会长得漂亮。   两人一边打量沿街店铺的布局,客流情况一边东买一点、西买一点,一下午逛逛停停也拎了不少东西在手上。   两人回到薛青松家中天都快黑了,赵军简单下了点鲜肉汤面,吃完梳洗好,薛青松才回来,比两人预计的好,薛青松一直陪着林笑笑他们,最后将人送到了家,何家留薛青松一起吃了晚饭才回来。   林笑笑三姨和贺鸣同薛洪是一个单位的,因为薛洪的为人处世令人诟病,何家便先入为主对薛青松感官不好,可这真见到人,近距离接触,就很容易抹杀掉薛洪的影响,毕竟首都回来的高材生,整个阳湖县城也就拿得出手一个薛青松。   何家整个大家族有一二十个还在求学阶段的孩子,薛青松不论他父母如何,身体如何,他也是妥妥的一名学霸,学霸在一堆孩子家长眼中天生带着光环。   林笑笑和贺鸣也是大学生,但是在薛青松这个顶尖学府毕业的研究生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起初出于礼节,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将薛青松也留下来吃饭后,贺鸣就输了一大截。   薛青松有些激动地对赵军说:“笑笑爸妈让我有空的话,明天上他们家坐坐。他外婆家那头的亲戚明天也会上他们家拜年。”   “那你赶紧洗洗休息去,明天一早起来,我带你去百货商场采买去,这算正式登门了,是好事!”   “那是不是应该让我爸,找两个媒人?”   薛青松说这话有些犹豫,薛洪在单位里是个什么德行,薛青松多少了解一点,总之他的同事、领导对他的评价都没什么好话。   “暂时还没到那一步,明天买完东西,去林家之前,你先打个电话给你省城的叔爷爷,看看他在林家有没有认识的人,能说上话比什么都强。”   何、林两家的人大多都在一些基层机关单位工作,薛洪是比较拉胯,可别忘了薛家可有个特别有出息的薛明华,虽然离得远,照顾不过来,可这种关系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实实在在摆出来,只要有这层关系在,抵消薛洪的不良影响绰绰有余。   薛青松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过功利了?”   赵军也不去教他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盯着薛青松问:“那要看你是不是特别想娶那位林姑娘,如果你很想的话,就不要去在意这些。”   赵军想,薛明华要是知道了,会过问的,毕竟上次他这个外人,对方都帮着打了电话,让他们那次出行顺利了不少。   “明年我们那房子就要盖好了,养殖场也日益兴旺,你可以邀请他和夫人得空回老家时过去看看,或者你带着林姑娘去省城拜访一趟都是可以的。”   赵军这样说,薛青松就啥也不想了:“我明天就打电话。”   赵军点点头,又道:“还有你外祖家,虽然你说和林姑娘家不是同枝,可毕竟同姓林,同宗同族,总比外人亲近一层。更何况,你这要是定下来,总要家里长辈出面,也借着这次机会同你外祖家多走动走动。”   赵军语气平稳、坚定,仿佛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薛青松也就不慌乱了,一个劲点头。   姚晴天坐在边上杵着下巴,看赵军教薛青松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好奇地问:“你当初娶我时是不是也这样不慌不忙的。”   赵军听了,转过头来看了自个媳妇一眼,而后又转过头。   “那能一样吗?”   当时的他甚至常常怀疑自己是活在自己的臆想中,全凭着孤注一掷地决心,什么后果都不去想,才度过那段不安的日子。   薛青松并不知道赵军结婚那天的惊心动魄,他虽然知道赵军和赵明不和,却也只是以为那是因为出生的天然对立,就像他和薛丽华一样。   想到薛丽华,薛青松又想起上午碰到的薛洪,并且他今天在何家从林笑笑三姨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薛洪最近身边带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赵明。   薛洪甚至把他带到他上班的单位去了。   “那个赵明,他一大家子,好像今年过年没有回你们老家乡下,留在县城了。先前生的那个孩子,年前出院了,都在秦三安置毛婷婷的那间房里住着。”   薛青松也真没碰到过这样混乱的关系来往。   赵军和姚晴天听了也一脸震惊,不过赵军让薛青松不用去想这些。   “赵明总归和你没有半分钱关系,你好好想着林家的事就行了。赵明那里,我明天找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71章 良心建议   大年初三, 一早上,薛青松和赵军出门时,姚晴天还睡得正香, 姚晴天自怀孕后依然忙着卤味店的事情,也就这两天真正歇下来了, 赵军自然想让她多睡会。   这次赵军不让薛青松从外面把院子门锁起来了, 而是从里面把院子门拴上,然后他再翻墙出去。   两人直奔百货商店,赵军也是做人家女婿的人, 虽然今年没有回去,也备了薄礼让赵磊和万燕红帮着带回去送到姚家, 之前却一直很用心准备各种上门礼节。   赵军在肉铺卖肉时更是碰到不少来准备礼节的人,在小镇上、村里,最好的上门礼就是鱼、肉、糕点、糖果几样,但是像薛青松和林家这样的家庭肯定不能拿生鱼、生肉之类的上门。   再有就是薛青松和林笑笑他们也还没定亲,充其量不过是有些意向, 家长还在考察, 所以也不能太过正式。   对比着林家晚辈子侄拜年的礼准备就大差不离, 赵军给薛青松挑了两瓶中等价位的酒,一盒茶叶,两斤包装比较上档次的糕点, 水果罐头两瓶, 糖两斤。   而后在县城一家熟食店买了一只卤鹅, 凑齐六样礼。   “这个卤鹅很重要, 如果早知道你有这个需要, 昨天我们就从养殖场带两只鹅过来了。   不过这个味道应该也不差, 但是肯定没你嫂子卤的好吃, 你一定要找机会提到我们自己的养殖场,我们那里养的鹅大部分可是你亲手带回来的鹅蛋孵化出来的呢。   顺带着,邀请林姑娘和她的表姐妹们有空去玩我们养殖场玩一玩。”   这样既能让林家认清薛青松不止是个特别会读书的知识分子,更懂得生活中柴米油盐的不容易,同时也知道薛青松除了薛洪还有其他的人脉关系和发展空间。   还能不着痕迹让林家知道,薛青松还有一些不能变现但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财产。   东西准备妥当后,时间也不早了,找了一处公共电话亭给薛明华打电话。   很幸运,薛明华在家中,接到了这通电话。   薛青松按照赵军交代的,先拜年,再提去年七月去粤省带回来的狮头鹅已经在阳湾镇适应良好,鹅肉都上市的事。   薛明华在这事上虽然只打了一通电话,那通电话却是出力不少,赵军也一直记着这人情。   而后薛青松说到林家,林家和何家在当地基层任职的人不在少数,薛明华虽然都不熟悉,却知道给薛青松保媒牵线的那位罗|局。   罗新全本是出于对新来下属欣赏才将他介绍给老朋友的孙女,也没考虑太多,不想却因此接到省里领导电话。   薛明华这个人虽然年轻,能力和才华却一点不让人小觑。   对方非常温和地感谢他照顾家中晚辈,还说听说林家姑娘是个非常不错的姑娘,如果两人亲事成了,他如果得空回来一定亲自敬罗老杯谢媒酒。   这边电话刚刚挂掉,罗新全立马拨了电话到他老朋友家中。   去年薛家那场祭祖,薛明华有心低调行事,基本没有多少工作上的朋友知道,还是等他离开才知道省城的薛明华回来了。   薛洪一大家在县城二三十年,从来没见对方和薛明华有过来往,大家只当他们并不亲近,原来算起来,薛青松的爷爷和薛明华本人居然是堂兄弟的关系。   不过薛青松爷爷上头是庶出,薛明华属于嫡枝,薛明华没搭理过薛洪父子,却很看重薛青松这个侄孙。   不管这是真看重还是做表面功夫,最起码薛青松有这层关系。   关系这东西用不用得上且不说,有和没有都是两码事。   何家为什么在没看到人之前就不喜欢薛青松,又给林笑笑介绍了贺鸣,自然是觉得贺鸣家中条件更合适。   今日这通电话最起码彻底把薛青松外在附加在他身上那些条条框框都拿掉了。   所以,薛青松这次上门拜访比他想象中轻松。   在薛青松提到他亲自从粤省带回来的狮头鹅时,林家包括在林笑笑爷爷、奶奶都说一定要去养殖场看看。   阳湾镇上三只鹅卤味店现在老出名了,连县城的许多人都知道,得知三只鹅卤味店今年下半年肯定会来县城开分店时,林家有些人都动了心思。   赵军送走薛青松之后,在薛青松家附近一家早餐店里买了几样姚晴天爱吃的,两人吃完早餐,赵军便带着姚晴天出门了。   两人主要还是闲逛,等姚晴天逛累了,赵军把她送到一家茶餐厅歇息。   这家茶餐厅消费很高,同意的环境很好,在县城也是很出名的,姚晴天一直想来看看这种早期轻奢经营模式。   吃中饭时间还早,姚晴天现在这里面歇息,赵军去看看赵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秦三安置毛婷婷的房子离县医院不远,当初也是考虑到毛婷婷怀孕时那个情形,离医院近的话,真有个危急情况,能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秦家把这个孩子看得很重,毕竟秦三头上两个哥哥早在孩童时碰上饥荒年没了,秦家就秦三一个男丁,结果他成亲十来年,媳妇是个不能生的。   可不把秦家上上下下急坏了吗,薛丽华作为秦家外孙女,还是打小在秦家长大的外孙女,自然知道秦家这种盼望孩子的心有多急切,也急秦家所急。   所以哪怕不是绝对的,她也耐着性子全力保下毛婷婷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出生那天,喜忧参半,喜的是是个男孩子,通过血型比对,排除了孩子是赵明的可能,那就基本说明这孩子是秦三的。   忧的是,那孩子太过瘦弱,花了大笔钱在医院里,孩子依然不像正常新生儿那样健康。   孩子出生那会,薛丽华自己身体还很虚弱,毛婷婷被赵明带来的两位妇人接手照顾,最后自然不好直接把孩子带走。   倒也不是担心毛婷婷和赵明两人闹起来,就是担心事情闹大被秦三岳家知道,当前秦三还离不开岳家的扶持。   并且,薛丽华知道赵明这个人有多贪得无厌,要是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没有顾忌不知道闹出怎样的事来。   所以,薛丽华最后同秦家一大家子商量,孩子还小,就让他跟着赵明和毛婷婷,让赵明以为那是他亲儿子,而秦三将那孩子认作干儿子,这样秦三岳家会觉得亏欠秦三,赵明也会对秦三的照顾感激涕零。   反正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等孩子大一些,秦三岳家没有能力压制秦三,再让孩子认祖归宗也不迟。   孩子那么瘦弱,刚出院,秦家自然不放心那孩子被带到乡下去,所以赵明和毛兰花也被留在县城过年。   鱼肉不缺,还不用自己掏一分钱,可把毛兰花高兴坏了,每天抱着孙子乐呵得都看不出当初那尖酸刻薄的嘴脸了。   赵军敲开门,便看到这样一幕。   而赵明见到赵军也不惊奇,他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有钱有子还有两份体面的工作任由他挑选。   县城小学老师,赵明都不考虑了,那没什么出息,也没有多少工资。   赵明比较满意的是秦三介绍的管理一家大书店的工作,那书店是秦三媳妇娘家开的,开的工资高,可薛丽华的父亲说能把他安排道镇府机关单位去,铁饭碗自然更香也更体面,所以赵明还没有做下决定。   赵军过来,自然是先问赵大强有没有在,得知结果是赵大强并没有到县城来。   紧接着赵明便把他儿子抱过来炫耀了,他如今有儿子了,犹记得当初赵军还带着他媳妇去医院瞧病呢,姚晴天还在嫉妒之下说他和毛婷婷时表兄表妹不能生孩子的话。   “你看,这孩子多机灵,白白净净的。”   大概是孩子太瘦弱了,赵明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夸,便说一个二个月不到的孩子机灵。   不管父母如何,稚子何辜,赵军看着那面黄肌瘦的孩子,虽然夸不出来,却也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问:“你这孩子大名起了吗?上户口了吗?”   赵明笑得更得意了:“叫壮壮,是小名。大名得等等,等他爸我成了城市户口再给他取名,然后我们父子一起上户口。”   “我们壮壮可是个非常有福气的孩子,他一出生就有有钱有势的夫妻找上门认干亲,以后啊,是享福的命。”   赵军皱着眉头问:“那他怕是得跟着人家姓吧?”   “怎么可能?”   赵明反驳得很大声,秦三是提过想收养这孩子,抱到他们家去养,赵明自然不同意,这可是儿子。   虽然他不太喜欢毛婷婷,可看到薛丽华想都不想就瞒着他直接把他的孩子给打掉后,赵明对这个生下来的儿子便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或许后面有其他孩子,赵明会愿意把他送出去,加深两家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作为关系随时可能断掉的干亲。   这是他的长子,这个孩子赶在赵军有孩子之前出世,占据了长孙的位置,让赵明有一种能在赵军面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   “我给你个良心的建议,你这孩子让他跟着孩子生母姓吧,免得后面改来改去的麻烦。   你看这孩子长得和你半分也不像,万一闹到最后不是你亲生的,不就成了笑话一场?   跟着孩子生母姓肯定不会错,毕竟爹可能不是爹,妈却一定是妈。”   赵军说完就走了,既然赵大强没过来,他也懒得管这一家人会做出怎样离谱的事出来。   赵明气得一个劲咒骂,赵军什么时候对他有个好心,所以赵军说的话,赵明一个字都不信。   薛青松那边很顺利,下午还单独带着林笑笑出来逛街,和赵军两人在茶楼碰上了头。   姚晴天和林笑笑还算投缘,相处得很愉快,分别之时还约好了下次放假就去乡下找姚晴天玩。   薛青松的终身大事算是有了阶段性发展,大年初四,赵军要带姚晴天去医院做检查了。   过年期间,医院虽然不放假,但是医生会轮休,为了能做个全面详细的检查,薛青松回了趟他外婆家找了他亲小姨帮忙。   前些年,林家因为同薛洪交恶,连带着连薛青松这个外孙也不管了,如今薛青松也长大了,林家也知道对这个孩子有亏欠,所以当初薛青松主动找上门,用林灵生前的嫁妆和财物换钱时,林家没有二话帮他处理妥当了,并且钱如数给到位了。   到底是隔阂太深,中间也多年没有来往,所以一时之间也亲近不起来,不过薛青松最近越发主动,林家也就放下了架子。   终究和狼心狗肺的女婿不同,外孙身上可也留着林家的血。 第72章 深夜来人   薛青松的小姨, 林医生,刚开始听了外甥的意思还以为他朋友是想询问孩子性别。   如今大城市已经全面开展计划|生|育,上面严令医生告知孕妇及家属胎儿性别, 但是总有一些人为了利益、为了人情枉顾规矩条例。   近期像他们下面这些小县城也开始部署计划|生|育,他们这些做医生的自然也受到告知和教育。   何况, 她也不是妇产科医生, 所以林小姨其实是有些为难的。   可这也是外甥这么多年第一次找到她头上,林医生想等她见了他那朋友再说。   很年轻看上去很舒服的一对夫妻,全程检查下来都很听话配合, 除了问胎儿、母体健不健康,是不是应该定期做检查, 该怎么照顾、饮食需要注意什么之类常规问题,也没问什么不应该的话。   最后检查结束,夫妻俩非常真诚的再三表示感谢,然后一脸高兴地走了。   留下林医生和她同事有些疑惑不解。   “你确定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人家都没有问, 只听说胎儿发育的特别好, 就高兴得不行。   你肯定是误会了, 人家第一个孩子呢,再说我看这对小夫妻,也不是那种特别在意孩子性别的人。”   “那他们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做检查的医生笑得一脸得意:“我才不告诉你!他们要真回头私下找你问, 你肯定还会来找我, 我也就知道了, 看看我是不是看走眼了。”   做这方面医生, 见到的准父母成百上千的, 就没有哪一对没拐弯抹角甚至直接问的, 关注力全不在胎儿是否健康之上, 好似他们这个检查只有检查孩子性别一个作用,不为看孩子性别,他们根本不会花钱做这样检查。   这对夫妻都找了熟人来关照,结果最后人家没问。   赵军和姚晴天哪有真不好奇宝宝性别的,不过他们知道诊断宝宝性别是不合规的,正好他们便保持着这份神秘。   赵军拿着一摞检测报告,心情格外激动,并且喜行于色,好似倒退成了年轻的小伙子,一点不显稳重:“医生说预产期在农历八月初二,那时候正好不冷不热,到时候我们提早来县城住下,在大医院生安全。   我看医院边上就有招待所,我们住环境最好的!”   薛青松听了也为他们高兴。   “到时候我的新房子应该分下来了,住处我来帮你们安排,我和笑笑还可以帮你们照顾。对了,你们娃儿出生后和我结干亲怎么样?”   赵军听了立马不乐意了:“美得你,想孩子赶紧讨了媳妇自己努力去。”   这个孩子可是他奋战了整整一年才得来的宝,谁敢跟他抢,得问问他的刀愿不愿意。   检查也做好了,店铺也考察过了,衣服鞋袜也买了不少,两人要回镇上准备开店营业挣钱了。   不过县城回镇上的客车都在上午,下午全是比较颠簸、噪音很大的三轮车,赵军自然不敢让姚晴天坐那样的车,两人便又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九、十点左右出发。   正好,今天薛青松要去接了林笑笑一起去他外婆家拜年,三个人一起出门。   来的时候提篮里装的全是带给薛青松的吃食、礼物,回去又装满了两人在县城买的东西和薛青松回的礼物,比来时还多。   提篮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推着去了车站,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把自行车架到到大巴车车顶用网兜绑着,因为两头车站离薛青松家和赵军他们租住的房子都有一定距离,赵军一路带着自行车一起,如果什么时候姚晴天走累了可以坐车子上歇着。   不过姚晴天觉得赵军纯粹是白费这事了,她身体好的很,别说走了,跑起来都不会有问题。   两人回到阳湾镇,赵军将姚晴天送到他们租住的房子里,便马不停蹄赶到街上,先去肉铺查看这两天的账目。   去年,赵军重新接手肉铺后,恢复了原先小武、小刘工作模式,一个记账收钱打包,一个切肉称肉,一天一轮换,相互监督。   早上肉由他和一名开拖拉机师傅共同去屠宰场拉过来,如果一天下来,账目依然有错漏的,当天记账收钱的占九分责任,称秤的占一分,缺多少赔付多少,多的话直接充公上交。   一周超过三次,账目依然有问题,两人一起退回屠宰场,换新人过来。   开始两人很有意见,不过碍于赵军威势和这份工作的轻松稳定、薪资也算可以,忍了下来,一段时间后发现这账目果然不出错了,并且活干起来更轻松有条理,还不会相互埋怨、相互指责,对赵军就更信服了。   如今,因为猪肉供应充足,除了限量的凭票证供应的猪肉,有太多特供肉流入市场,所以开年怕是不止有骑车背肉的二道贩子,街上也会陆续出现特供肉店,不需要凭票购买,这个价格由市场决定,但是价格必然比公家肉铺高。   肉票是按人口发放的,保障的是城镇最基层、穷苦的人都能吃上肉,可现在市场经济体制下,越来越多的人富裕起来了,他们吃的起好的,特供店便应运而生。   特供肉卖得再贵,不限量,也不限时间,钱肯定是能多挣的。   屠宰场找赵军问过,问他会不会想开特供店。   肉联厂领导的想法是,希望赵军如果开特供店卖肉的话,就盘下那两家肉铺的其中一间,依然在这边开,依然兼管隔壁公家肉铺。   别人,肉联厂领导都不担心,就担心赵军开特供店,彻底做大了,公家肉铺都运营不下去。   毕竟肉联厂如今在赵军扩展下,已经不是一个单纯杀猪、供应猪肉的场所,如今肉联厂业务涵盖了家禽检测、宰杀、处理,是一个综合屠宰场所。   赵军说他没有打算开养猪场,除非他的养殖场和卤味店干不下去,否则不会再干回老本行,杀猪卖肉。   赵军这样保证,又愿意暂时兼管肉铺,肉联厂也就放心了。   赵军不愿意开肉铺,纯粹受姚晴天影响,要挣就挣别人挣不到的钱。   肉铺谁都能开,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哪里猪肉都是一样的质量,会杀猪的比不会杀猪,不占任何优势。   养猪不像养鹅那样,能很容易拉开距离,如今他们养殖场的狮头鹅已经初具规模,今年再精心照顾一年,让其一代代培育下去,比重新去养猪、卖肉容易太多了。   还有就是,鹅多漂亮干净,他马上有娃的人,或者是个白胖干净的闺女,到时候划着小船在池塘里摘着莲蓬,念着鹅鹅鹅,多有意境?   如果他是个养猪的,他闺女成什么了?   天天看着他去猪圈里铲猪粪?别说闺女嫌弃他,媳妇怕是都会嫌弃。   这样一想,赵军越发觉得,最早就决定养鹅的媳妇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鹅真的又有好吃又赚钱。   姚晴天两个徒弟还没有回来上班,屠宰场大部分工作人员也在放假,姚晴天本来打算初六少准备点卤味,不想初五晚上,都夜里十点多,她二哥把二嫂以及三个孩子送到镇上来了。   高兰妹红着一双眼说她来给姚晴天帮忙,干什么都行,带着她三个闺女就可以。   姚晴天一看高兰妹这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家中受气了,问姚成军,姚成军耷拉着头,也不说话。   “二嫂,你来说!”   高兰妹看着姚晴天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姚晴天她是姚成军的亲妹妹,也是姚成才的亲妹妹,是姚家人,会懂她的愤怒吗?   还是六岁的姚水兰站出来说:“大伯母说,用她肚子里的小弟弟换我两个妹妹。”   而后,姚水兰走到姚晴天身边,拉着她的手哀求道:“姑姑,我不要弟弟,我就要我自己的妹妹,我要水萍和水梅。”   “大哥最喜欢打水萍和水梅,她们俩要是做了大伯母家的妹妹,会被打死的。”   高兰妹一把拉过姚水兰,恨恨地指着大女儿的头道:   “说了,让你不要喊那个女人做大伯母,你不长记性是吧?   还有姚斌斌也不是你大哥,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护不住你妹妹,你还不知道同我说?你和你爸一样,气死我了。”   姚晴天起身去把也快哭出来的姚水兰牵过来,随手在桌上拿了些果子,让赵军带着三个孩子先去万燕红住的房屋梳洗安顿下来,然后让高兰妹一五一十说清楚。   原来如今大城市都在抓计划|生|育,农村虽然还没开始,却也有风声传来了。   几个儿媳妇陆续从娘家拜年回来,姚母便把人拢在一起吃顿晚饭热闹一下。   晚饭的时候,陈玉说起抓计划|生|育的风声,姚母听了便催促高兰妹和姚成军抓紧时间赶紧再生一个。   高兰妹都有三个孩子,姚母不催只有一个孩子的老三专门催她,高兰妹听了心里不舒服却没说什么。   陈玉说有些人生再多也没用,都是赔钱货。   这是陈玉第二次说她闺女时赔钱货了,高兰妹气得直接对着陈玉兜头泼了一碗粥。   陈玉这一胎怀的特别矫情,被兜头泼了一碗粥,当时就尖叫着让自己男人上手,不止姚成才上手打了高兰妹,连姚母都动手了,唯有姚成军只知道拉架,既不敢同大哥动手,更不敢说自己亲娘。   “我闺女个个分了田地,不比陈玉肚子那个有福气?”   高兰妹知道陈玉便是看不过她三个孩子都有田地,她肚子里那个没赶上好时候,分不上田地,便说出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换高兰妹两个女儿那样荒唐的话,换子是假,就想霸占她两个闺女名下的田地。   姚母还觉得陈玉这是好心,还找姚成军商量,高兰妹简直气得想撞墙。   姚成军这时才唯唯诺诺说:“我没说同意换,我怎么可能会换?” 第73章 劝解   姚晴天对着姚成军踹了一脚:“你现在长嘴了?你在家说了吗?”   “我二嫂给你生了三个孩子, 给你做牛做马,你让别的男人动手打她,你是死人吗?”   赵军进来正好看见姚晴天对着姚成军动手动脚, 慌得忙过去抱住她:   “有什么事不能喊我,要自己动手?”   说着看姚成军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一脚把人踹开了。   姚晴天猜陈玉如今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她怀孕了,不管她怎么闹,也不会受什么谴责, 当初分家她一点好处没捞到, 如今要是把二嫂气跑了,二嫂家那些田地和房子说不定她就都占去了。   “二哥, 你自己说说,你怎么打算的?”   “你嫂子说,她不想在村里呆了, 你这活也多,能不能让她在你这里做活?”   “这个没有大问题,我是问你呢?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还有家里的田地,房子怎么安排?”   姚成军看了看高兰妹,又看看赵军, 才开口:“我窑厂还有活,家里的田地我来种。”   姚晴天嗤笑:“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何况你在家里一年忙到头, 谁知道钱最后谁拿去。还有房屋,你一个人在家,能住两间房?到时候正好你大侄子住后面那间, 小侄子跟着你住。”   他们那间房夹在姚成田房间和西厢堂屋中间, 西厢堂屋还有一半是他们的, 这些在分家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我三哥听说最近倒买倒卖挣到钱了?   你把属于你们的那半间堂屋和房间半卖半送给三哥,他们肯定乐意要,要是他们不买,你直接把属于你们的房屋拆了。”   姚成军听了震惊地大喊:“拆了?!”   高兰妹也有些迟疑,那间房是他们全部财产了,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   “要不然,二嫂,你还能回去住?”   高兰妹听了这话又不犹豫了,她今天都被姚成才打了,她要回去住,以后她娘四个不得在陈玉夸下过活?   “打死我也不回去,拆了就拆了,真逼急了,我一把火全烧了!”   姚晴天敲着桌子道:“你要有这个决心就够了!”   “你们的田地单独划分的可以留着,和家里挨在一起的地全跟人换了,换公路西边紧挨着公路的地,也别舍不得,直接拿一亩换人家九分。”   田地自然有肥沃、贫瘠之分,公路边那块地离家近、地势高,不容易淹没,自然属于上等土地。   姚晴天让他们换到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几年后,村里人盖新房子时,不少人人会抛弃老宅基地,挪到路边盖,毕竟路边出行方便。   路东边多是水田、河流,地势低,只有西边适合做宅基地,而散落的一大片居民都挪到路西边的话,那点位置很快就变得异常抢手。   “土地拢到一块后,租给本村人种,等过几年你们挣到钱了,再收回来,在那块地上重新起房子。记得不要租给外村人,本村的,最好也不要是亲戚。”   “窑厂的工作,二哥你回去继续干一段时间,然后找个合适的人,把工作岗位卖了。”   听说让把窑厂的工作卖了,不止姚成军夫妻震惊,赵军也有些差异。   要知道,如今农村分了田地,许多人家都分家单独立户了,只要再一两年时间,农民手上有钱了,第一个想法就是盖房子。   盖房子的越多,窑厂的活便越吃香。   姚成军舍不得,高兰妹也舍不得。   这活没有了,他们以后靠什么吃喝。   “你不卖了,你一个人留在乡下家干活?住哪里?下工早正好去帮老头老妈干点活,让他们有精力去帮大哥家干?”   “钱拿到手是要紧的,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如做点小买卖。   我知道你们不敢做生意,可这不有我吗?我养殖场里面那么多鸡和鹅,如今一直是自产自售,下半年说不得还有鱼和藕,山上还要种板栗和果树,到时候你们随便挑两样从我那搞批发,出去卖,保证比拿死工资来的强!”   高兰妹听了这话,也松动了。   她和姚成军别的不说,力气有一把,姚成军也不是懒人,哪怕不出去做小商贩,留在小姑子养殖场里做苦力也是可以的,他们招短工都是一天一块五的工钱呢,只要天天有活,挣得比窑厂和种地加起来强。   姚晴天见说动了,敲着桌面,指使姚成军去房里看着三个孩子入睡。   等姚成军出去后,姚晴天对高兰妹说道:“这些事还得等你回去办,我二哥那个人干活还行,别的不要指望。”   “你们先在燕红房里住着,床上住不下,让我二哥打地铺!反正窑厂也得过了元宵节才开窑,等到时候你再回去,你私下里找我三嫂。”   “三哥如今挣到钱了,三嫂肯定不想继续同公婆住在一起,被管东管西的。   所以只要她想到可以用你们那的半间堂屋和房间把公婆换到西厢去,保准她一百个情愿。”   陈玉那种人,也只有夏小雨收拾得了,以后他们妯娌住在一起,那才是针尖对麦芒呢。   说到这里,姚晴天笑了一下,笑得分外好看:   “我三嫂那个人,一直遗憾与她没做成人家长媳,这下给她长媳的排面了。   她以后也不用羡慕她小姑子也就是我了,甚至都不需要她围院子,家中院子围得好好的,只需要在中间隔一道墙就行了,这样她就拥有独门独院的三间大房了,到时候她把自己亲爹娘接来一起住都没人管得了!”   至于她的公婆和大嫂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姚晴天想,夏小雨是不会在意的。   高兰妹还想同姚晴天聊两句,赵军发话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二哥那里不一定能照顾好水梅和水萍,晴天也需要睡觉了。”   高兰妹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是深夜了,忙站起来,边往外走便说道:“晴天你赶紧休息,明天早上不用起来做早饭,我会做好,有什么活,赵军你跟我说就行,让晴天多睡会。”   姚晴天笑着看向赵军:“这么说,我明天又不用吃你做的营养早餐了?”   赵军做的早餐营养是营养,可也只剩营养了,色香味还没搞齐全过。   赵军直接把姚晴天抱起来塞回被窝里,刮着她的鼻子道:“那叫爱心早餐,必须要吃我做的,这样我们的娃才会感受到来自爸爸的关爱!”   姚晴天还想说什么,直接给赵军按回枕头上:“不接受反驳,现在闭上眼睛睡觉!”   姚晴天听话地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了:“不行,我要上厕所!”   赵军听了掀开被子下床,还不忘告诫道:“老实等着!”   然后去外面屋檐下把备用的木桶拿进来,等姚晴天方便过了,再拎出去。   还不忘洗手再端点热水进来给媳妇也洗一洗,可就这一会功夫,人睡着了,赵军便拧了一个干毛巾给人擦洗干净,末了还不忘给细细抹上雪花膏。   原本这些天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姚晴天准备少准备点卤味,可姚成军和高兰妹的到来,完全填补了人手方面的空缺。   屠宰场有准备给鸡鸭鹅脱毛的设备,高兰妹和姚成军以及另外一名处理食材的工人完全可以赶上平常的进度,初六开始,姚晴天便按平常量准备。   正月里,学生和部分人还在放假,而一些饭店、食堂和其他熟食店还没有开门营业,所以三只鹅卤味店生意反而比平常还要好一些。   这样也好,虽然当初只为在镇上立足,可如今肩上背负着的生计越来越多,钱不越挣越多心里也不踏实。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六岁的姚水兰在家就能帮着照顾好两个妹妹还能做不少家务活,在这里,姚晴天也不让她多少活,带着两个妹妹在她眼皮底下玩耍就行了。   有人相互照看着,赵军也放心跑养殖场,过了年,养殖场也要孵育新的鹅苗,需要赵军盯着。   盖新房的那块地方也需要整理,随时准备开工了。   过了元宵节,姚成军带着高兰妹回村里处理他们的房子和田地问题了,也是同一天赵磊和万燕红回来了,万燕红把他公婆也带来了,说还没到春耕的时候,先让他们俩来给赵军帮帮忙。   赵大强没来,赵军早就不在意了,不过去年回去的时候,那人说了同赵磊和万燕红一起回来帮忙干活的,所以姚晴天便帮着赵军问了一声。   说来赵大强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过年却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村里人会说他活该还是说赵军狠心。   万燕红看了赵军一眼,才一脸神秘样说道:“毛婷婷抱着她那儿子昨天回村里了。”   姚晴天听了也挑眉表示好奇,那孩子出生时在保温箱中呆了一个多月,才保下来,如今满打满算,那孩子也没足三个月,秦三放心让毛婷婷带回乡下去?   “她弟弟过两天不是要娶媳妇吗?她就一个亲弟弟,娶媳妇她自然得回来,孩子也就一起带回来了。不过我听毛婶娘说,这孩子暂时放在村里她帮着养,还说赵明在县城参加工作了,等什么时候分了房子,再带着孩子去县城住。”   赵磊跟着解释道:“长孙才回来,大强叔离开也不像话,所以大强叔暂时怕是不能过来帮忙,不过我把我爸妈带来了,有什么活尽管派。”   姚晴天听了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然后一脸坏笑地问:“你们瞧着那孩子长得像谁?”   万燕红摇摇头,说道:“看不出来,一点点大,眉眼都没长开,要不是孩子亲妈说那孩子快三个月了,我都不相信,看着就像刚出生的孩子。”   万燕红婆婆在边上直点头,一脸后怕地道:“就是就是,那孩子我抱了一把,轻得跟燕子似的,我都怕他飘了,那样的孩子养起来可得费神了。   你们俩一定要吃好,喝好,休息好,养壮些,到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所以她才抛下家里跑到镇上来,说是给赵军夫妻帮忙,实际上是不放心头次怀孕的小儿媳,前面她已经亏欠这个小儿子许多了,如今儿媳怀孕了,她不好好照顾好人找补回来一些,以后这个儿子说不得就和她彻底离心了。 第74章 龙抬头   不管赵磊父母为了什么心思过来, 的确给赵军和姚晴天帮了很大的忙。   赵婶娘时时记着小儿子儿媳妇如今靠着赵军才有了房屋住、有了田地种,经历过战乱、饥荒年月的妇人,最能懂得那房屋田地的珍贵。   她前头男人就是为了一家子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而去深山帮着抬石头, 不想炸山的时候被坍塌下来的石头山压死了。   留下她和亮子孤儿寡母的,二嫁到赵家,赵金华前头本来就有两个儿子,如果她不护着点亮子,亮子早就饿死了。   所以这些年为了亮子一直委屈磊子,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赵军和他媳妇让赵磊两口子有了落脚地, 有了谋生手段, 可以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赵金华和赵婶子连家里活都放下了,大老远跑来镇上一趟, 自然是能多干一点活就多干一点。   赵军因为要去屠宰场运送肉到肉铺和查验送过来屠宰的鸡鸭鹅,所以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出门,可他出门的时候, 赵婶子已经烧好了热水搓洗完一大桶的衣服,在屋檐下晾晒了。   如今元宵节都过了,屠宰场干活的人都到岗了,也不需要自己调人过去帮忙,赵婶娘正好留在家中帮忙照应姚晴天, 赵磊父子去了养殖场。   赵磊父子先是着养殖场杨叔一起检查、疏通周围河沟,秋冬落水期, 河沟几近干涸,又有落叶枯草掉落其中,阻塞河沟, 得进行疏通。   还有那三层篱笆, 也需要检查是否有损坏空缺, 外层的木头基本完好,里面的杨柳枝条和荆条层,扦插明显没有存活的后续需要补上。   从过去大半年情景看下来,这两道河沟三层篱笆的作用还是可以的,赵军已经打算在山脚照着这个围一圈。   那么大片山,鸡会越养越多,靠着一点渔网围着,没有多少保障,等山脚和池塘荒地连成一片全用河沟和篱笆围起来,再雇两个年轻力壮的看山、巡查,就安全多了,到了夜里何伯何婶也不需要听到一点响动就起来查看。   山上密密麻麻那么多的树,村里只要求三年以上的不能轻易动,一些小树正好趁着还未满三年全砍了拉到山脚筑篱笆墙,空出来的山地,正好在三四月草长莺飞的时节补种上板栗和果树。   所以接下来会非常繁忙,不早早做好计划,时间稍纵即逝,过来合适的种植季节便又要等一年。   高兰妹回村里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属于他们的房屋卖掉了。   瞒着家中其他人,甚至连姚成田也瞒着,高兰妹和夏小雨私底下立了字据,五百块钱加上一辆自行车,姚成军家的房屋和房屋里的两张大床、大衣柜以及高兰妹养的猪和鸡都给老三了。   夏小雨手上没有五百块,她还回娘家借了一点,很爽快的把钱给高兰妹了。   高兰妹找姚母借了板车,把属于他们的衣服、被子、锅碗瓢盆等等一切东西都搬上板车,等姚成军从窑厂下工后,见了字据,把姚成田那辆八成新的自行车也推了出来,夫妻俩连夜离开了。   大正月的大儿媳和二儿媳闹了一场,姚母帮了大儿媳,二儿媳拖着男人孩子连夜跑了,姚母以为他们是去了儿媳娘家,想着儿媳娘家那个情景,也安置不下他们一家子,窑厂的活和家里的田地还等着人干,老二很快会回来。   果然,元宵节一过,人回来了,还在气头上,二儿媳夫妻也不喊人,姚母也没在意。   三个孙女都没带回来,姚母就不相信,高兰妹娘家哥嫂会同意亲家带着三个孩子,要真愿意,她还省事省心了。   两天一过,人也厚着脸皮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姚母想着这气性就是再大也该过去了,正准备敲打两句,夫妻俩就开始搬家了。   最后还把三儿子自行车搬走了,三儿媳看见了不止一句话不说还拉着上前理论的三儿子回房了,姚母这才觉得事情不对。   姚母要上前拉扯,被陈玉拉住了,陈玉正高兴这么容易就把老二一家气走了,她才不管老二娘家能不能容下他们,她娘家那么远,两口子怎么回来种地,反正人是自己走的,不是她赶走的,走了最好就不要回来。   “妈,妈,我肚子不舒服,你快扶我去房里躺会!”   如此,姚母也顾不得去拦二儿子夫妻俩,再出来两人已经走远了。   姚母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屋,只觉得手脚有些虚浮,骂骂咧咧:“这叫什么事啊?为了这么一点口角,这老二家的气性也太大了,老二也不是个东西,老子娘都不管了?”   这边姚母气还没顺,三儿子又来喊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想到老三被拿走的自行车,姚母住了口,沉着脸进了老三夫妻俩的房间。   陈玉在房里听到响动,知道姚母离开了,一骨碌子从床上爬起来,穿着鞋踱步到了东厢房里。   真好,床也留下来。   既然走了,就别想着回来,暂时她先安耐几个月,等天气转热,西边晒,房间热,她怀着身孕就更怕热了,到时候同公婆讲,搬到东厢过渡一下,反正这房间没人住,公婆不可能不答应。   到时候两个大孩子在西厢一人一间,三孩直接生在这个房间里,她总有理由拖着不搬出去,住着住着,这房屋不就都成她的了?   接下来就是田地,老二家三个丫头片子都分到田地了,这是让陈玉怀这个孩子唯一觉得不快的地方,要是这孩子当初和老二也是双胞胎,一落地就分田地那多好?   不知道老二家这些田地怎么处理,高家同下湾村隔着好几个村头呢,他们总不至于大老远辛辛苦苦每天来回?到时候他和姚成才做兄嫂的帮着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这样想着,陈玉心情甚是美妙。   而此时老三姚成田房里,姚母脸色明显也好看了不少。   原来二儿子夫妻不是去高兰妹娘家了,而是去了镇上。   姚母早忘了女儿怼她的事,总想着女儿总归是她女儿,二儿子夫妻去投靠女儿比去投靠岳家让她心里舒服多了。   并且听话里的意思是,二儿子还会回来去窑厂干活,所以姚成田才会把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自行车送给姚成军骑,这样他往返镇上和村里就快多了。   况且,夏小雨也不说高兰妹夫妻把房间卖给他们了,只说大嫂和二嫂合不来,不如分开,她和二嫂在一屋住着,公婆去西边二嫂的的屋住。   姚母听了哪有不乐意,直夸夏小雨懂事。   至于姚成军房里的大床和后屋姚成军夫妻给女儿打的新床自然要搬过来,而曾经说一直给女儿姚晴天留的房间如今是陈玉大儿子姚斌斌住着,他肯定要跟着姚父姚母一起搬离出去。   姚成军夫妻离开的第二天,姚成田便催促二老搬家,马上要春耕了,也的确早搬早好。   正好,小学今天还是报名的日子,因为昨天也是报名,今日不怎么忙,夏小雨让姚成田借了姚成才的自行车去学校帮她请半天假,她得在家看着这房子交换好才放心。   所以等陈玉起床一出房门就看到堂屋里乱乱糟糟的情形,等她好不容易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气得饭也吃不下了。   陈玉才不相信夏小雨那么好心,可她一时也找不到证据。   此时,陈玉还不知道,房屋换好的当天夜里,姚成军回来过,那俩兄弟抛开老大姚成才单独和两老重新签订了新的分家文书。   因为新安排没牵扯到姚成才夫妻,所以根本就没通知他俩,姚父姚母只当是他们两老的和老二夫妻换了房屋,居不知老二分得的房屋早就低价卖给老三了。   接下来几天,姚成军晚上暂时住在东厢后屋——曾经说给姚晴天留的房间里,白天去窑厂干活,晚上回来闷不吭声上两老饭桌上吃饭。   老二还生着气,姚母也从不提饭钱的事。   二儿媳和三个孩子也没有音信,特别是三个孙女,姚母也是照看着长大的,大孙女还能帮着洗衣服、摘菜、烧火等等,一走这么多天,还怪想的。   想着想着,姚母便把几个好些的菜色往姚成军这个从不受重视的儿子面前推,把陈玉气得够呛。   而镇上,赵军和姚晴天两人是忙得热火朝天。   卤味店生意日益火爆,姚晴天专心做卤味,一刻都脱不了身,家中卤制的时候有万燕红和她婆婆帮忙,店里有两个徒弟照应,倒也运转得当。   虽然去年年前有个三只鸭的竞争对手,可人家就卖了三天,就消失不见了,虽然三只鸭的牌子还挂着,店里却卖起了衣服。   高兰妹一回到镇上,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养殖场。   那边既要盖房子又要对着整片山脚挖河沟和栽种篱笆,山上既要砍树又要栽树,周围村庄里能出来干活的全被赵军和姚晴天请来做短工了。   大多数人自带茶水,自管三餐,但是盖房子那里有一些石匠和木工师傅得给他们烧茶水、烧饭,并且伙食不能太差。   养殖场的伙食从来不会差,姚晴天现在怀着身孕也不能两头跑,养殖场这边茶水和饭菜就交给高兰妹负责了。   姚成军很快换好家中的田地,卖掉窑厂工作岗位,拿着钱也来了。   赵磊看管盖房进度,姚成军和赵磊父亲赵金华去山上跟进栽树、栽种篱笆的事宜。   姚成军和高兰妹现在手上有将近一千块钱,还有辆自行车,两人都在姚晴天手底下干活,比种地轻松,两人加起来一天至少有两三块钱的进账,姚晴天还管他们一家大小的吃喝,虽然现在是住在小木屋里,可等到了秋天,两人说不定能去镇上买个小房子,最起码能先租一套,大孩子送进镇上小学,两个小的也可以放到幼苗班上,或者跟着高兰妹在养殖场。   总之,比曾经在乡下家中,天天受气,三个孩子还照顾不到强多了。   赵军更是几头跑,他不止要管着卤味店和肉铺的总账,还要去外地采买鱼苗、果树苗,好在县城里薛青松如今认识的人面广阔,加上一个林家,基本上有什么需要,他们打几通电话,能很快问询到,不需要赵军一次次跑,省了很多事。   原本养殖场的的电是从阳湾乡一农户家中分拉出来的,随着赵军房屋盖起来,后续还要在山里建鹅苗孵化基地,那根分拉的电线根本不够,需要正规的大宗电量供应。   县城到镇上的公路便在赵军新房屋对面,而路两边的电线杆就负责将电从县城运送到镇上。   在薛青松指点下,赵军向县城供电局打了申请,等房屋盖好后,有专业的电工下来给分拉电线到他们的养殖场。   并且,薛青松帮他们争取到了一部固定电话名额,赵军和姚晴天作为民营企业家,带动阳湾乡甚至阳湾镇经济,应该配备一部电话。   二月二,龙抬头,两栋同时盖的新房第一层要上楼板了。   而今天其实还是赵明回村里给他儿子办百日酒的日子。   对于盖房子的人来说,上楼板是一件大事。   姚晴天和万燕红都早早过来了,村里赵家、姚家都通知了,虽然如今村里开始春耕了,赵大强和赵家几位叔伯兄弟都特地赶过来了。   上湾村、下湾村最好的房屋也只是红砖青瓦房,倒是有两家计划着盖靠背椅式样的两层楼,可还只是计划,没真正动手盖起来。   而赵军这里已经在盖两层甚至三层的大别墅了,不怪赵家人都兴师动众大老远跑过来帮忙,也算是见证他们赵家辉煌的时刻。   姚成田和姚父姚母也来了,姚成才这次没来,听说陈玉最近在家里同姚母吵了几次,如今跑回娘家住着了。   关于陈玉夫妻俩的消息,姚晴天和高兰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往心里去,她们如今忙得很,有各自的前程要奔,哪里顾得上为那些不值得的人费心神。   姚母最近同大儿媳吵多了,也烦她了,不至于为着大儿媳再同已经生分了的二儿媳理论。   今天是赵军、姚晴天新房上楼板的大日子,其他扫兴的事都不提,大伙一起鼓足干劲,吆喝着忙得热火朝天。   最忙的时候,高兰妹和姚母等妇人也都到前面和泥、挑沙子、碎石头去了,姚晴天带着万燕红和高兰妹家三个孩子在准备饭菜。   这上楼板有讲究的,说要一气呵成,得全部安好才停工吃饭,而石匠给出的大致完工时间在下午一点半,所以姚晴天和万燕红得掌控好时间,饭做太早了也不行。 第75章 落成大喜   赵军他们盖的这个房子在阳湾乡乃至阳湾镇都是首屈一指的。   阳湾镇上是有两层、三层的楼房,但是那都是公家的或者说是集体的,私人住宅,就是像花园饭店许老板那样的万元户也没有盖这么大手笔成排的楼房。   不管赵军和姚晴天从哪里来的,以后就是他们阳湾乡的人,这房子也成为了阳湾乡的标志,何况自从两人包下阳湾乡的山头,他们不止当年每家每户分到了一笔不少的承包费,接下来一年,更有大部分村民从养殖场挣到或多或少的工钱。   对于阳湾乡人来说,这个养殖场不仅仅是赵军和姚晴天的,也是他们大家发家致富的场所,所以平常都非常自觉地维护养殖场周围环境以及运行。   养殖场里看护的还是阳湾乡几位受人尊敬的老人,他们就算真想去山上摘点野果子、拾点柴禾都会先同几个老人打过招呼。   而山脚下围了大面积篱笆从没有被人为破坏过,家中有皮孩子的都会被家长告诫,不许到这边捣乱。   而像今天楼房上楼板的大日子,虽然农民要忙于春耕,阳湾乡大多数家庭还是抽出一个主劳力来这边帮工,离得近的还拉了桌子、板凳来。   因为大伙都知道,今日,主人家肯定会烧一桌好菜招待干活的人。   果然,早些赶过来的人把桌子、条凳拉到土灶边上的空地时看见一筐筐的鸡、鸭、鹅、肉,摆的整整齐齐的,鸡鸭鹅都处理干净,就等下锅烧呢。   今日天公也作美,万里无云。   春光明媚,温度适宜。   几百号人,分成四五拨,忙而不乱,六人一小组喊着号子一块一块楼板往上抬。   五六百斤重一块的楼板,两联排超大面积的房屋,加起来至少四五百块楼板,全靠人力肩膀扛,一块块抬上楼梯,安放妥当。   现成的楼板安放妥当后,还要在楼板面上摆上搭制好的钢筋框架,浇筑一层稍薄的水泥、沙子、碎石子搅拌而成的混凝土。   那混凝土也全是人工用铁锹,一铁锹一铁锹混合均匀,再一担担挑上楼,倒在楼板上摊平。   正午时分,楼上的活接近尾声,去前面帮忙的妇人都退下来到大锅灶台这里帮忙烧菜了,附近村里一些妇女、孩童也陆陆续续往这里赶过来。   如果是在自己村里盖房子,来帮忙的都是亲朋好友,上瓦封顶之时,也是一家老少都来吃饭。   在阳湾乡,算请的短工,给工钱的,但是赵军和姚晴天都不是小气的人,这样大喜的日子,请短工的时候就喊了他们家中老人、孩子到时来凑个热闹。   饭菜准备得非常充足,露天的四口大锅早就炖煮上各种荤菜,各个小炉子也都引燃来了,姚晴天看时间差不多了,迅速把各种活派下去,等她都安排好,赵军过来接她了。   前面已经完工,楼房的一层楼的楼板安置妥当了。   赵军牵着姚晴天走过来,扶着她上楼。   站在一层楼楼板上,可以看到周边的楼面,楼面浇灌的混凝土还没有干,大家在楼板上搭放了一些木板,赵军扶着姚晴天踏上木板,走往楼边。   不到最边上,赵军停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姚晴天的肩膀,交代了两句,他自己独自再往边上走两步。   此时薛青松和杨顺等几位也登上边上楼面,同时摊开准备好的鞭炮,一头系挂在长长的竹竿上,另一头点燃,推出去,顿时,鞭炮齐鸣,炸得附近几个村子都能听到响动。   放完鞭炮,赵军一手拎着大蛇皮袋,一手揽着姚晴天的腰,让她抓着一把把糖果、花生往下撒。   为了今日上楼板,赵军把镇上商店的糖果都包圆了,薛青松还从县城带来不少,够散好一会的。   除了散糖果、花生等孩子们爱吃的,还有散香烟,熟鸡蛋,一层楼也就三米多高,扔下来就是砸在人身上也不至于痛,大家都是笑呵呵去接、去抢。   薛青松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他不像赵军、杨叔等人见识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下面等着的大人、孩子看他迟迟不动,都改跑到其他位置去抢了,薛青松见了忙从口袋里抓了往外撒,果然大伙又往他这边跑了。   就还挺有意思的。   下面人起哄喊着:“再来!多来点!都倒下来!”   薛青松听了就真的拿起袋子直接往下倒,大伙看了都疯了似的往他这边跑,姚晴天站在赵军身后看见了,扯着他的衣服喊道:“薛青松耍赖,把人都抢走了!”   赵军见了笑着安抚道:“没事,我们手上最多,他们去捡完了,还会回来。”   果然,薛青松三两下就散完了,一群人快速扫荡完又往赵军他们这边跑了,姚晴天撒了一会嫌累了,赵军便也提起袋子对着楼下倒,不过他倒的时候往外甩了甩,尽量让糖果都散开,不至于大伙都挤在一处。   鞭炮放过,喜糖、喜烟散完,就要开饭了。   除了石匠、木工师傅八人一桌,其余都是大人小孩紧着桌边围,一桌围十来个人,反正鱼肉都是大海碗装着,管够!   几百号人也不讲究坐位,有凳子就坐着,没有站着一样吃,比过年还热闹。   赵大强也充当起主人家,端托盘端得眉开眼笑。   而此时上湾村,赵家堂屋里,气氛有些不大好。   赵明今日给长子办百日宴,但是家族里叔伯兄弟全不在村里,被赵军喊走了。   孩子出生就住院,洗三没办、满月没办,好容易等到百日,结果碰到这么个情形。   其实原本今日也不是孩子满一百天的日子,赵明看中二月二这个好日子,特地提前一点挑了今天。   并且今天不仅仅是给孩子办百日宴,也是孩子认干亲的日子,他儿子得城里有钱人喜欢,这干亲不止是口头上说说,而是正儿八经过礼的。   秦三夫妻,包括秦三父母都过来了。   为着今天这百日宴,赵明特地包了一辆面包车,准备了充足的鱼和肉以及其他许多的菜肴,大早上就出发,带着秦三一家四口兴冲冲从县城赶到乡下,然后家中冷冷清清没有人出来迎接。   赵明开始还同秦三解释说,孩子爷爷奶奶肯定在厨房准备起来了,等会赵家家族的人都会过来。   他们赵家可是大家族,壮壮虽不是这一辈里排行最大的,却也是他们家长孙,肯定受器重。   不想进屋里一看,孩子亲爷爷根本就不在家,孩子奶奶还在同孩子母亲也就是毛婷婷吵架。   孩子倒是在前面大房间里安置着,可这会哭哭唧唧的,依然是面黄肌瘦一副没长开的模样,看着没比上次从县城抱回来时长多少肉。   赵蕊这个未出嫁的大姑娘抱着,哄孩子也不得其法,孩子哭,她也快哭了。   把秦三老娘看得一肚子火,她也顾不上晕车不舒服的儿媳,麻利地冲上前去把孩子抢到自己手上抱着。   还说了赵蕊一通,秦三见了,不自觉,握着拳头,“嗯嗯嗯”了好几声。   秦母这才收敛一些。   落差太大的赵明根本没顾得上去看这些,他拉着毛兰花和毛婷婷到后面房里,气急败坏地问为什么家里还没准备起来。   明明他上个周末回来就定好的事情,家中怎么一点准备没有?   毛兰花这才说起赵军在外面盖房子的事。   “昨天夜里才听说,赵建华亲自过来通知的,赵大强那混账就连长孙的百日宴都不管了,非要去给赵军帮忙。”   赵建华是赵磊亲大伯,也是赵大强那一辈人中的老大,他都出面了,赵大强自然跟着跑了。   赵明听了,就觉得大事不妙。   “大伯他们也都去了?”   “去了,那一伙九个老兄弟,你同辈十七个年轻的兄弟,一个不落,全部去了。不止如此,你大伯娘、赵磊他娘、赵全家的也都去了,我这烧饭也找不到人啊。”   这百日宴不像洗三,下一锅面条就行了,儿子还特地交代要大办、大办,可族里那些平常办大事掌勺的全去镇上了,让毛兰花能怎么办?   赵明气得一脚踹在柜子上:“赵军是不是故意的?”   毛兰花见了吓了一跳,想到外面那几位远道来的贵客,毛兰花宽慰道:“你大伯爷在家呢,要不然你去把他们两个老的请来?   还有三伯爷、四叔奶奶……不行把那群老东西都请来撑撑场面,掌勺我去前湾村喊你舅妈来?”   毛兰花口中的舅妈就是吴芬,孩子亲外婆,这种情况,外婆是客,请来家中烧饭掌勺,人家只当赵家没人。   赵明丢不起这样的人。   毛婷婷也不愿意让她妈来忙里忙外,她不耐烦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不中午办了,等晚上再办好了,晚上,他们不就回来了?”   “或者,干脆回县城办,反正你赵家人来不来的,我和儿子也不稀罕!”   毛婷婷不稀罕,赵明稀罕,他本想借着儿子这次百日宴好好在村里露次脸,在家族里扬眉吐气。   赵明是有傲气的。   外面的秦三,学历、才智处处不如他,可人家娶了个有钱有势的媳妇,过得比他潇洒,赵明还得靠着他才在县城有了稳当的工作,立住脚。   原本这段时间,赵明是春风得意。   秦三再能耐,没个孩子,眼巴巴想认他儿子做干儿子,赵军也没有孩子,说不得夫妻俩还奔波在各大医院瞧着不孕不育,求医问药。   原本今天该是他意气风发的一天,今天过后,村里该都知道他赵明直接去县城站稳了脚跟。   赵军,欺他太甚!   赵明坐在椅子上,尽量心平气和安排道:“妈,你去请五香婆来掌勺。”   五香婆是专门挑担子烧大席的,请她是要花钱的,还不便宜。   毛兰花心疼钱,和赵明商量道:“就两三桌菜,请她来,太不划算了,要不我和婷婷俩自己烧?”   赵明冷眼看过去:“你们有姚晴天那厨艺吗?还嫌我不够丢人是吗?”   对上这个儿子,毛兰花越来越不敢表达意见了,如今他眼神冷得要杀人的样子,毛兰花也不敢说其他,起身就说现在就去请。   毛兰花出去了,赵明也亲自去村西头请赵家一些长辈过来。   留毛婷婷在家招待县城来的秦三一行。   赵明一个个扶着走路都不太利索的老人过来,可这些老人,眼花、耳聋的,说话也听不明白,秦三一家感受不到丝毫尊重、重视,也不愿意搭理这些老人,心里只惦记着把孩子抱回去。 第76章 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虽然请了五香婆来烧饭,可族里一个年轻的妇人都没过来,全靠毛兰花和赵蕊俩人打下手,家中还炉子炉子没有,蒸饭锅蒸饭锅没有,甚至连碟子、汤碗都不够,得临时去边上人家借。   为了热闹,赵明一家家去请,几位老人带着家中孩童过来了,加上县城来的一行,两桌坐不下,至少得三桌,赵明还得去隔壁邻居家借桌椅板凳。   平常这种喜庆事情,都是家族的叔伯兄弟带桌椅板凳过来,只有赵明需要自己去借,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说为了什么借这些。   十二点都过了,厨房里还没整出饭菜,孩子们都闹着饿了,愣深深拖到快一点钟才开席。   家中就赵明一个年轻男人,吃饭的时候,连鞭炮都忘了放,自然没有村里的小孩子来讨喜糖、喜果吃。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吃过饭,赵明也没心情送那几位长辈,他们只得自己起身,一手牵着孙辈、曾孙辈孩童,一手拿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家里去。   秦三倒没觉得怠慢,他也是农村出来的,二三十年前,他家中条件还没有赵明家好,赵明家最起码有红砖青瓦房,他们家那时候只有一间茅草房,要不是姑姑在城里挣到钱拿回来,他就和两个哥哥一样活活饿死了。   如今他们日子好过了,可还不够,姑姑到现在也没能真正嫁入薛家,而他也暂时离不开岳家帮衬,这也就意味着他儿子不能光明正大要回来。   赵明家这个情形倒正合了秦三的意,孩子不能认回来,最起码得放在身边养着才放心。   他儿子命好,出生就衣食无忧,不愁吃喝,就是身体差了些,在城里还能养精细些,在这山村里,病了可如何是好?   当初出院时,医院的医生说只要喂养得当,孩子能一天一个样,那老太婆把孩子抱回来之前也说农村水土养人,保证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可大半个月过去,孩子还是和当初那样面黄肌瘦的。   秦三没怎么劝,赵明也同意了。   其实经过这一遭,赵明也不愿意把孩子留在农村了,既然赵大强不稀罕长孙,那以后想见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本来赵明还想带着毛兰花一起走,让赵大强在家做孤寡老头,可毛兰花不愿意去城里。   倒也不是因为城里房子小、吃的喝的都得花钱,主要是赵蕊六月要嫁人了,她得留在家中做准备。   其实最初赵蕊婚期是定在去年正月的,但是因为赵明婚事闹得沸沸扬扬,后面又出了赵明打有孕媳妇的事情,男方那边早没了结亲的打算,可如果男方提出退亲,赵家也不可能还礼节花费的钱,所以一直拖着。   后来赵明丢了小学老师的工作,男方那边也偷偷摸摸相看其他姑娘,不过一直没碰到合适的罢了,眼看着又大了一年,也没资格嫌弃赵蕊,两家便又像没事人一样走动起来。   再一次定下亲事在腊月二十六,最终因为毛婷婷生孩子又往后挪了。   如今赵明在县城站稳了脚跟,赵军更有出息,作为两人的妹妹,赵蕊自然可以拿乔,哪怕赵军和这个妹妹不亲,可名头在那里。   最终亲事定在今年农历六月初,那时候天很热了,但是相对而言农村不那么忙,倒也合适。   要是再一次出岔子,这亲事就真该黄掉了,赵蕊都二十二了,不能拖了。   而毛婷婷更没有二话说,她早想回城里去,去年一年,毛婷婷基本上在床上度过的,她苦也吃了,罪也遭了,如今儿子也生了,该到她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听说城里已经在抓计划生育,不符合政策的妇人要求上环,甚至结扎,虽然还没有抓到小县城和农村,但是毛婷婷决定提前相应政策,她已经和薛丽华约好了,两人一同去做结扎手术,反正两人都是有儿子的人,做了省心省事。   一行人又大包小包装上了面包车,面包车从村里出来,开上公路,经过镇上,往县城而去。   从阳湾镇去往阳湖县的公路就一条,肯定会打赵军新盖的房子门前经过,面包车驶过的时候,赵明让师傅停了车。   光把孩子带走,赵明觉得不解气,并且这会赵大强也不知道他把孩子带走了。   赵明决定亲自过去和赵大强说一声。   此时都接近下午三点钟了,赵军这边才散席。   灶台边上还剩下整盆整盆烧好的鸡、鸭、肉,在姚晴天的指派下,全用大海碗装了,拉桌子条凳来的人家,一家一大碗,答谢他们拉着板车、桌椅过来的辛苦。   等附近帮工的人离开后,姚晴天又让族里的婶娘们分其他更好些的菜色。   按说这种大喜的日子,哪怕族里年迈的老人没力气来帮忙,等开席之后,赵军也应该亲自端了菜送过去,可这不是实在离得太远了吗,姚晴天只得提前留好,等晚点叔伯兄弟们离开回家时,各家晚辈带回去。   好在如今气温不高,饭菜留得住。   除了肉菜,糖果、花生之类的自然也给村里赵姓孩童留了。   族人大老远过来帮忙,也不接工钱,赵军便每人准备了一包一块钱一包的红梅卷烟。   东西逐一分配好,每个人包裹里都鼓鼓囊囊的,伯娘、嫂子们开心地帮着收拾锅碗瓢盆,叔伯兄弟围坐在剩下的桌子旁,歇息、唠嗑。   这时赵明跨过河沟,经过堆满鞭炮燃放后的红色炮屑,往这边来了。   赵明自然看见了那一连排的平房,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羡慕的,赵军房子盖得再多,他也只能在农村混着,不像他在县城有了工作,有了房子住。   赵明觉得他很快也能在县城买自己的房子,还能把户口都落到城里去,这是农村人做梦都想达成的愿望。   终于赵明看到他赵家那一群人了,这些人很明显吃饱喝足了,坐在那胡吹海聊着,很农村了。   赵大强站在边上陪着笑,不知道他图啥。   赵明看着心里堵得慌,不知道是气还是委屈。   他大声喊了一句:“爸!”   那群人聊得太投入了,都没听见。   最后还是赵磊父亲,赵金华看见赵明,他还笑着喊赵明来坐,示意赵磊让个位置出来。   “我就不坐了,我儿子还在路上车里等着。   我来是为了说一声,我在县城工作挺忙的,我媳妇婷婷也要上班了,都是县城正规单位上班,孩子我们带去县城生活了,以后寻常也不得空回来。   不过放心,我们在县城有孩子干爹、干娘照顾,实在不行还有孩子外婆过去照顾,肯定生活的很好的。   壮壮今天百日酒,爸你也不得空,以后管着家里的地,大哥这边还经常得来帮忙,怕是更不得空了,就不要操心惦记我们了。”   说着,赵明转身就要走了,赵大强还啥都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听了觉得这话不怎么对味,也慢慢停了说话的劲头。   赵军这时候过来了,大家看向赵军,赵军脸色寻常:“你们坐,我跟过去看看,问问情况。”   赵大强就又听话站着没动了。   等走了一段,赵家那群人应该听不见说话声时,赵军喊住了赵明。   赵明回过头,看赵军笑得神采飞扬。   一起长大,赵明很少见过赵军笑,何况笑成这副模样,赵明只觉得赵军肯定是在嘲笑自己,他恨得牙痒痒的,却没有别的法子,恨恨地转头准备继续走,并决定不管赵军再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赵军不管赵明有没有停下来,反正声音能传过去,他笑着大声说:   “我今天心情实在是好,大好的日子,我好心一回,告诉你一个消息:‘你那孩子大概率不是你亲生的!你可以问问毛婷婷。”   赵明说好不回头的,可听了这样的话,他哪里还能保持冷静。   如果此时手上有刀的话,赵明说不定都朝赵军身上挥去了。   “赵军,我知道你是嫉妒我,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编排这样丧尽天良的话,你亏不亏心?”   赵军耸耸肩:“话我说了,你自己要做乌龟王八,我也没意见。不过如今各地在抓计划生育,你要是让那孩子上了户口,占了名额,你以后烧高香拜佛求来了亲生的孩子,怕是也没有户口可上了。”   说到这里,赵军停顿了一会:“哦,对了,你和毛婷婷好似还没有打结婚证是吧?那样你这孩子根本上不了户口。怪不得你什么反应都没有,你是不是也看出那孩子不像你,所以不急着打结婚证上户口?”   “这样做就对了嘛!”   “胡说八道!”   赵明终于听不下去了,拔腿走了。   上了面包车,车子重新发动。   赵明从秦三母亲手上把孩子抱过来,仔细看着孩子眉眼。   他还是受赵军影响了,可这孩子瘦瘦小小的,赵明根本看不出任何名堂。   想到赵军今日反常地说了那么多话,赵明越发肯定一个字也不能信。   赵军从小恨毒了他们一家,说得每一句话肯定都别有用心,就想着害他。   想到这里,赵明突然让司机停车掉头。   “回五谷乡一趟,我要回去拿东西。”   他要去家里把户口本拿来,到县城同毛婷婷把结婚证打了,把孩子户口上上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赵明也看出来了,薛丽华根本不可能嫁给他。再说薛丽华前头还有个儿子,他如今有自己的儿子了,也不想养别人的儿子。   反正薛丽华嫁不嫁给他,还是愿意给他到位的好处,那就够了。   其实薛丽华年龄一大把,身材、相貌都只是一般,在床上更没有毛婷婷花样多,赵明也不是很想娶。   薛丽华同毛婷婷交好,秦三又喜欢自己儿子,关系到位就行了。   面包车师傅是包车给赵明,可说好的路程,现在又要多跑一趟来回,那乡村的路还不好,自然不太愿意。   赵明直接说加钱,司机师傅就没二话说了,车子重新发动起来。   可秦三媳妇不干了,她晕车难受死了,哪怕是坐在副驾驶上也不乐意,喊着停车,她要下车。   车子又急促停下来,司紫燕拉开车门就往下跑,蹲在路边要吐的模样。   秦三记得没错的话,刚刚经过的地方,是阳湾乡的养殖场,秦三听薛丽华说,薛青松在养殖场投了钱,最近常往这边跑,想必人今天也在这里。   薛青松外祖林家和司家有交情,秦三有些担心自己媳妇司紫燕和薛青松碰上头了,别回头听了些不该听到的话,所以他来不及说什么,也跟着下了车。 第77章 无底洞   村里, 看着孙子被带走,毛兰花很是松了一口气,孙子谁都喜欢, 可这孩子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毛兰花生了三个孩子,想当初只要弄到吃的不饿死就啥都不用操心, 可这一个小人, 孩子爸妈不管, 夜里得跟着她睡, 整夜整夜哭闹,还总是闹肚子, 大冷天的她得一盆盆衣服洗。   这都是其次,最痛苦的是这孩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不是发热就是咳嗽,赤脚医生都说这孩子难养活, 毛兰花还真怕这孩子给她养没了,到时候儿子那里交不了差。   半个多月,毛兰花深深被折腾舍了好几斤肉, 好容易给带走了。   还不待毛兰花缓过劲, 这面包车又开回来了。   毛兰花心里有些慌,别儿子和侄女想把孩子单独留在乡下给她照顾,她可是听说孩子干爹给侄女安排了个轻省的活计,侄女肯定也要去县城的。   车停下了,赵明一人下了车,孩子在车里, 没出来, 毛兰花狠狠松了口气。   不知道谁惹儿子生气了, 黑着一张脸,说要拿户口本。   毛兰花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只是回来拿东西,孩子肯定不会留下,想到这里,毛兰花还不舍的趴在车门要看看孙子。   “壮壮,壮壮诶,可要记得奶奶啊!我是奶奶,亲——奶奶,   等你姑姑出嫁了,奶奶就去县城带你!”   到时候孩子该会说话、学走路了,肯定不费劲。城里生活,不用养鸡、喂猪、种地,要吃什么去菜市场买,不想做饭还能上饭店,毛兰花想想还挺期待的。   正准备伸手过去握握孙子的小手,不想被秦三母亲将她连人带手推出来了,说风大,回头冻着孩子,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正好,这时候赵明拿了家里的户口本出来了。   毛兰花生气地上前问道:“那秦三的娘怎么回事,我可是孩子亲|奶奶,她充哪门子大款,不让我同孩子亲香亲香?我孙子只认秦三做干|亲,又没认她两个老的。”   赵明听着这话觉得有些怪,可司机急着走,在车上喊,赵军也顾不上想其他,匆匆上了车,车很快开出去,看不见了,毛兰花才回到屋里。   车上,赵明看着手上的户口本,又看了看靠在椅背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毛婷婷。   毛婷婷每天好吃好睡,又慢慢恢复怀孕前的身形,已经看不出她孕期瘦的只剩肚子,每次见了嘶竭力地的模样。   相比不能生的秦三媳妇和说都不说直接把孩子打掉的薛丽华,赵明觉得毛婷婷一些小毛病无伤大雅。   何况,这次回去,毛婷婷也有正式工作了,如此,赵明越发坚定早日和毛婷婷领了结婚证,把孩子上上户口。   计划生育是迫在眉睫需要考虑的问题,他得抓紧时间再生一个,最好是儿子,到时候直接过继给秦三,比认什么干亲更牢靠。   反正不会带回村里,更不会过继给赵军。   车子在半路接到了秦三和司紫燕,司紫燕因为晕车心情糟透了,她其实宁愿走回去,可这里离县城还有几十里,走到天黑也走不到,她只得再次坐上车,靠在椅背上努力让自己睡过去,睡着了就不晕车了。   就在刚刚她和秦三还吵了一架。   这些年她为了怀孕吃了太多中草药,什么苦的、腥的甚至臭的,但凡她婆婆找来的说是能生孩子的偏方,她都咬着牙喝下去了,可这肚子就是不争气。   司紫燕也上正轨大医院做过许多检查,她的身体想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两年,司紫燕不是没动过念头,和秦三抱养一个孩子,秦三却怎么都不同意。   甚至有一次在医院工作的林姨抱来一个小孩,说是有人扔在医院的弃婴,虽然刚出生没几天,却长得眉清目秀,司紫燕高兴地接下来都养了五六天,秦三回来后大发雷霆,让她必须送走,最后她忍痛把那孩子抱回医院了。   秦三当初说生不了就算了,他不嫌弃她,让她不要有压力。   这一年,婆婆也不来家中逼着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了,秦三态度也越发好了,司紫燕想着没有孩子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可曾经坚决不养别人生的小孩的秦三最近又回来说,他认了个干儿子。   既然能养别人的孩子,当初何苦逼着她将小丫送走?   这个孩子体弱多病,还有父有母,以后能不能给他们养老先不说,孩子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除了需要不停出钱供养着,司紫燕看不出任何这孩子和他们有关系的地方,她实在不明白秦三为何要认这么个干儿子,还兴师动众让一家人都过来。   或许是晕车影响司紫燕的心情,她越看那孩子越觉得难看,就算孩子亲生父母愿意把孩子放在她家中养着,司紫燕也是不愿意的。   一车人除了睡得人事不知的毛婷婷,其他人心思各异,也没有心情交谈,除了婴儿时不时发出的啼哭声和司紫燕因晕车发出的干呕声,车里再无其他声响。   养殖场中,赵军和姚晴天送走赵家人,然后回到属于他们的小木屋里休息。   养殖场如今有十来间这样能住人的小木屋,除了夏季暴雨来临,其他时候住着倒也挺不错的。   不过房子盖好后,就用不上了,以后大多会挪到一起,作为鹅棚。   今日房屋一楼楼板安装完成,其实就可以住人了,农村房屋根本没有装修一说,只要不漏雨,就是最好的房屋。   就是门窗没装也可以用纸板或是木板遮挡一番就可以了。   要知道镇上好多人家就只先盖了一层的平房,二层说不定得等个八年、十年,手上债务还清了,再往上套二节楼。   三只鹅卤味店如今运营状况良好,一天差不多能有三百多的盈利,可这在别人看来如天文数字的盈利填进养殖场这个大窟窿里,是一分剩余的都没有。   好在养殖场如今算是盘活了,他们一边投,养殖场能一边产出,收支基本能保持一个良性的动态平衡。   春夏之交,是播种的季节,鱼苗、树苗、鹅苗都需要大笔量投入,所以接下来的盖房子、砌院墙要稍微放慢一些节奏。   前面围房屋的院子,石头地基筑好了,有一米高的石头围墙,姚晴天和赵军的打算是再往上砌一米的砖墙,并且是砌实心墙,那就需要用到更多的砖块,也就是说要要花更多的钱去买砖。   两人决定把这院墙暂时先放一放,等下半年看看账目再决定。   用作私房菜馆的三层小楼,如今和其他楼一样只盖好了一层,剩下的两层也先等一等,反正私房菜馆也不是这一两年就开得起来的,一楼建好了,大厨房就完工了,暂时够用了。   住房楼不打算停,一鼓作气往上盖,争取在梅雨季节来临之前,把完整的两层住房楼盖好,再请木匠师傅来打好一些必须的家具、门窗,在涨水期大伙能搬进楼房居住。   姚晴天靠坐在赵军胸前,脑子里一直在算着账,算到最后,被一串串数据绕晕乎了。   整个人软趴趴倒在赵军身上,嘟囔道:“不算了不算了,反正不管我挣多少钱,都一分没得剩,呜呜呜……”   赵军正双手揽着媳妇假寐,他这两天实在是累狠了,虽然精神很好,但是身体其实已经很疲惫了。   听了姚晴天的话,赵军轻拍着安抚道:“那从今天开始,每天给抽二、三十块钱出来,给你存个小金库,好不好?”   媳妇怀着身孕每天还要制作那么多卤味出来卖,反正这养殖场投多少钱进来也是不够的,既然如此何不抽一笔出来,给媳妇存着。   姚晴天听了,一脸懊恼道:“我早该想到要存个小金库的!”   “薛青松都骑上摩托车了,我男人还在骑自行车,亏得我还是日进斗金的大老板呢,简直不能忍!”   赵军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媳妇是想存小金库给他买摩托车。   薛青松最近跑这边跑得勤,加上有对象了,便想买辆摩托车方便些,可他娘留下来的钱全让他投到养殖场来了,工资的话至少还得积大半年,赵军让他试着去找薛洪要钱。   要是以往,薛青松宁愿饿死都不主动去找薛洪要钱,可他如今想明白了,薛洪的钱大多还是他娘生前挣得的,他不去要着话,最后全花到薛丽华母女身上去了。   所以薛青松便厚着脸皮直接找薛洪要钱,薛洪大概是上次来老宅翻东西觉得理亏,加上这是薛青松第一次找他要钱,薛青松还说了几句软和话,对方手一松一次性给了他六百。   薛青松又去找他爷爷奶奶,老人不像薛洪,他们只认孙子,薛丽华要是个男孩子,说不得他们还会促使薛洪娶了秦玫进门,孙女的话认不认祖归宗他们也不在意。   孙子如今出息了,处对象了,手上怎么能短了钱财,薛青松才提了一嘴,两老的就给了三百。   这样,薛青松从准备到把摩托车买到手,前后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   今日上楼板这样的大日子,薛青松自然不会缺席,大红摩托上系着的红绸花还是簇新的,他一路招摇着骑过来,的确很意气风发。   “没事,骑自行车锻炼身体,别看他骑摩托车挺风光的,回到县城他还得一天跑几里路锻炼身体,要不然他那小身板很快就倒退回去了。   我骑自行车正好省了锻炼的时间了,再说冷天起摩托车,那风直往脸上灌,可冻人了。”   这话一点没安慰到姚晴天,摩托车可以不骑,但是必须要有。   再说赵军一天得跑好几个地方,来来回回的,少的话也是一二十里路,有时碰到特殊情况,一天得来回几趟,跑三四十里路,自行车哪里可能真有摩托车方便好使?   “二三十不够!从今天开始,必须每天给我存五十块钱的小金库,三月,我家大摩托车必须安排上!”   赵军听了不再反驳,笑着同意了:“好,小金库,今天就开始给你存上!” 第78章 腊肉炒竹笋   其实农村盖房子买材料, 以及石匠、木匠工钱都不是现结,大多是年底算账。   姚晴天和赵军因为手上流动资金还算充足,包括请短工的工费基本上都是日结, 请货车拉的砖、石头、水泥等材料也多是先期付清。   两人之所以尽量做到按时结付甚至提前交付材料费,也是担心万一没控制住, 步子迈太大了, 万一三只鹅卤味店里遇到点意外, 回笼资金出现困难, 资金链断裂,后续不好收场。   如今合作了这么久, 加上养殖场已经整出如此大的规模,有多元化产出,轻易不会崩盘, 关键是他们盖起了房屋,没有人再担心他们会跑路, 工钱和材料费稍微缓一缓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农历二月也是阳历三月,正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的播种季节,赵军和姚晴天决定暂缓盖房子、盖院子的事宜, 更多的精力放在养殖、种植上。   当前郭嘉大力发展经济, 沿海大城市迅猛发展,他们这些内陆小城镇相关机关领导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学习紧跟其后要做出一些政绩。   像养殖场和荒山种植这样的项目,上头也是鼓励和扶持的。   像鸡、鹅、鱼等的养殖,这些产品都有旺盛市场需要,至于荒山种植更是利用闲置土地创造财富。   赵军和姚晴天还有薛青松等这样的内部人员进行咨询和引荐, 符合政策情况下, 获得了一定单位鱼苗和树苗的扶持, 更在银行贷款方面顺畅了很多。   阳春三月一过,承包的荒山上顺利种下了六种果树,篱笆围着的池塘中放养了几十桶鳜鱼鱼苗和一些其余杂鱼。   就这么披星戴月忙着,姚成军和高兰妹愣是挤出时间,在一块低洼些的地上围了田坝,夫妻俩靠着人力挖出一块面积在两亩左右的水田。   姚成军老家的田地大多租赁给同村里人耕种,直接收的是租金。   而赵军和姚晴天在上湾村的田地不多,当初给赵磊种的,但是赵磊和万燕红此时也到了镇上这边,自然也不能回家种地。   最后赵军和姚晴天的田地包括赵磊自家的全给了赵家大家长赵建华耕种,也是不论收成,按年按面积给租金。   所以他们这一群人吃的粮食要靠买,可养殖场这么大面积慌着,姚成军和高兰妹哪里闲得下来?   之前高兰妹和万燕红已经开垦了很大一片菜园子,杨顺、何伯等三位老人更是漫山遍野撒菜种子,瓜果蔬菜已经能自给自足了,今年春天高兰妹又把水稻插上了,等夏天,他们还商量着种点红薯之类的五谷杂粮。   姚晴天自然没有大的意见,不过她把养殖场里每一块土地都做了细致的划分,菜园子、水田,甚至种植玉米、向日葵的都固定了位置,不要越过她划下的位置,从而影响整体布局就行了。   她也不让几个人白忙活,到时候丰收了,产出的粮食按提成给他们做奖金。   就像杨叔、何伯三位老人一样,他们是按照养鸡、鹅的数量、质量拿奖金的,比如养狮头鹅的杨叔,他的底薪不高,但是各种奖金加在一块,每月拿到手的工资都快赶上薛青松这个县城做干部的人了。   不过杨顺没拖家带口的负担,他拿到手的钱大多转手又投到前面盖楼的窟窿里去了。   姚晴天一直想种片竹林,正好当初挖池塘填高的山脚一大片土地空着,赵军便花大价钱移栽了近千株竹苗进养殖场。   其实姚晴天想要竹林也不仅仅是为了观赏,对于游走大好山河十几年的游魂来说,什么样的美景没见过。   姚晴天想要竹林,是为了以后好砍竹子搭鸡棚、鹅棚。   养家禽,不能全关在屋里养,特别是鹅,最好离地养,棚舍比房屋更通风透气,用竹子搭建棚舍轻省、美观,最主要的是经久耐用。   姚晴天就曾经见过一个景区,里面凉亭全是竹子搭建的,凉亭顶堆放的也不是枯草而是密实的竹子细枝,几年都不会腐烂。   因为那个景区山上种满了竹子,资源循环利用罢了。   阳湾镇附近村落种竹子的不多,他们自己不种就需要到很远的去采买。   何况种竹子,过几年还能挖竹笋食用,也是一举多得了。   像这次,赵军买竹子苗的同时也待会了不少竹笋,干的冬笋衣、新鲜出土的春笋都有。   竹笋和香菇一样,是素菜里面的王者。   姚晴天为着这批竹子和竹笋,特地跑了一趟养殖场。   自怀孕后,姚晴天只负责三只鹅卤味店所需卤味的制作,其他饭菜都轮不到她动手了。   这开春碰到新的、上等的食材,姚晴天便提出要自己动手来烹饪这美食佳肴。   干的冬笋衣,和干蘑菇分开泡发过后,姚晴天拿来和干蘑菇、豆腐一起炖煮,做一道素什锦煲。   鲜嫩的春笋,分两部分,一部分用咸腊肉炒,一部分用鹅肉烧。   新鲜的竹笋含有打量草酸,需要焯水,姚晴天将其对剖切开,饭在沸水中煮三、五分钟,而后捞起来再在冷水中浸泡一段时间,使其变得脆爽。   咸腊肉是何婶年前腌制的,整块没入水中煮熟,捞起切片,肥的晶莹剔透瘦的咸香厚实。   赵军切片的时候,姚晴天顶着肚子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赵军便笑着夹了一块偷偷塞到她嘴里。   “咸肉不能多吃,一块就够了啊!”   姚晴天心满意足嚼着,末了还不忘申辩:“我其实不想吃的,都怪你家娃太馋了!”   赵军听了笑着摇摇头,馋就馋吧,还总拿肚子里的娃做理由,以后生出来大怕也是个馋娃娃没跑了。   新鲜竹笋性寒凉,孕妇不适合吃,所以咸肉炒脆笋和鹅肉烧春笋两道菜,姚晴天都放了不少辣椒进去,其他人和赵军一样吃得酣畅淋漓,只有姚晴天更多地在吃那道素什锦煲。   虽然素什锦煲也是鲜香美味,何婶却一个劲去瞪赵军。   刚刚姚晴天想吃块咸肉,还被他半路截胡夹走了。   “赵军啊,晴天还怀着孩子呢,应该多吃些荤菜,你这也太不像话了。”   赵军此时正夹了一块鹅肉到自己碗中。   他问过医生,鹅肉营养丰富,孕妇可以吃,但是最好不要吃得太咸辣,所以他不能让媳妇继续吃咸肉,鹅肉的话,也得用开水过一遍,冲掉表面的辣味,才合适。   可咸肉在他碗里,鹅肉也在他筷子上,怀孕的小媳妇眼巴巴看着,一时所有人谴责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军身上。   赵军硬着头皮,一点点涮着鹅肉,苍白的解释道:“医生说让她稍微控制一点。”   自检查出怀孕之后,除了医生或是书上明确规定孕妇不能吃的,赵军尽一切努力满足媳妇口腹之欲,不忙的时候姚晴天一天能吃四五顿,还水果、点心从不间断。   听说奶粉有营业,赵军还托薛青松从省城买了两罐红星全脂甜奶粉回来,给孕妇妈妈喝。   姚晴天自然想孩子长健壮一些,所以来者不拒。   他们才去县城医院检查过,孩子已经开始有胎动了,最近体重增加的很快,姚晴天对医生说感觉肚皮有些痒。   当前医生很少见到营养过剩的孕妇,检查了半天,才得出最好缩减食量的结论。   孩子才将将五月龄,按说后续体重可能增加更快,如果不稍加控制,孕妇的肚皮后续会撑出损伤。   姚晴天知道妊娠纹是什么情景,再说营养过剩对孩子也不好。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姚晴天严令赵军必须控制好她的饭量,如果她的肚皮最后开了花的话,赵军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不仅仅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更为了媳妇娃儿的健康,赵军尽最大努力控制着。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烧那些容易让人发胖的大鱼大肉,或者把那些荤菜烧成他自己爱吃的辣口。   实在不忍心了,就像这样用开水涮一涮给姚晴天吃,这样不止味道大打折扣,油盐也涮掉大半,既败胃口又降油脂,一举两得。   顺利度过了开销、投入最大的阳春三月,孕妈妈的肚皮暂时也减缓了扩张的步伐,姚晴天心情很好地砸开了小金库,要去买摩托车了。   薛青松因为身份原因,也因为钱不凑手,只能买一千出头的王冠250 ,不过他在时间上超越了赵军,姚晴天便豪气一把,掏了一千八出来,让赵军去买流传后世几十年的幸福250。   当前一千八块钱都能在阳湾镇上买一套路边带门面店铺的平房了,姚晴天这么大手笔,可算是把薛青松都镇住了。   薛青松骑上王冠250 打路上经过,感觉全县城的人都在看着他,虽然他不是张扬的人,但是自从骑上这个车子,每次去林家,感觉他准丈母娘脸色都比原来好看了许多。   没想到才没得意一段时间,瞬间就被赵军压下去了。   薛青松看着骑上摩托车还一脸稳重的赵军,不太相信地问:“你骑上这车什么感觉?”   赵军皱着眉头,道:“没自行车好掌控。”   骑自行车,哪怕车后带了几十斤东西,他也敢放心大胆让怀孕的媳妇坐在前头,因为他掌控得住,不怕把她磕了摔了。   摩托车的话,老实说,他暂时不敢背媳妇。   摩托车跑起来太快,还是烧油的,不是用脚随随便便刹得住车的。   不过跑起来是真的省时省力。   农历三月,阳历四月,春风微醺,从县城一路风驰电掣骑回镇上,赵军感受到了薛青松说得那种畅快、肆意的感觉。 第79章 骑行安全   这年月在乡镇小路上行驶的自行车都是一件很时髦的物件,摩托车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甚至比小轿车都少见,毕竟一些大厂、企业甚至单位领导出差偶尔也能见到小轿车出行。   摩托车这种偏向私人的交通工具,多是吸人眼球的大红色,马力足、声音大、跑得快,一旦出现肯定引人竞相观望。   赵军会开拖拉机,之前也试骑过薛青松的摩托车,可到底自己第一次单独骑行,他速度不敢放太快,开始只敢把油门催到三十多千米每小时,其实这就超过拖拉机的速度了,骑了一段时间把速度提到四十多千米每小时。   因为姚晴天提前给准备了充足的防寒挡风的衣物,四月天还有太阳,一丝冷意都感受不到,除了风有些刮眼,其他感觉非常良好。   从县城一气骑到镇上卤味店,赵军停稳车发现才过去一小时。   赵军拔掉钥匙,还没从车上跨下来,卤味店中姚晴天的徒弟和肉铺的新人同时拿了鞭炮出来放。   这年月,但凡是喜庆事,都少不了要放两挂鞭炮热闹热闹,赵军骑着价值一套房屋的摩托车回来本就吸引了许多人围观,这会又放了炮,鞭炮响完,姚晴天还拿了一朵薛青松车上一模一样的大红花出来系到车头上。   给赵军闹了个大红脸。   眼看着大家都围过来了,他赶紧扶着姚晴天往店里走。   卤味店里,此时还未到高峰点,赵军便扶着姚晴天去后面歇着。   姚晴天坐下来后打趣道:“喜提新车感觉怎么样,能和两年前娶上媳妇相比吗?”   赵军停下擦手的动作,摇头道:“那怎么能相提并论?”   有什么能比得上娶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回家来心里的那份激动?   大概也有,就是看着在两人精心呵护之下,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大手抚上去感受到明显的胎动的那一刻。   有了摩托车,赵军出行就更加方便了,几乎每天都要跑两到三趟养殖场。   播种的季节,养殖场每一天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南边的房屋,在一楼上楼板完工后,静止了半个月的时间,混凝土彻底定型,撤掉定型木板后,又开始缓慢往上盖了,如今二楼基本盖好,就等着再挑选一个黄道吉日上二楼的楼板。   第二次上楼板,不需要像首层那样隆重,不过因为楼高了一层,难度加大,并且有一定的风险,所以需要更加谨慎和认真地对待。   赵军更多的精力,放在北边的山头里。   未满三年的树木基本上让人砍了,好一点的木头截成两米左右长的木段,用于山里搭建篱笆外层。   像山脚池塘、荒地一样,赵军雇人挖了内外两条河沟,两条河沟中间是俩活一实木三层篱笆。   因为山上养鸡,鸡比鹅更爱飞,赵军还在那三层篱笆外拉了一道更高的绿鱼网。   这样,赵军只要派人定期检查篱笆和渔网有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就能知道山上的鸡和瓜果有没有被人惦记。   池塘里今年放养了许多价格比较昂贵的鳜鱼苗,更要看护好,等到秋天收成时,这一池塘鱼赶得上一茬狮头鹅的价值了。   放养鱼苗前,赵军唯一担心的是洪涝灾害,毕竟阳湾镇坐落在长江和龙湖中间,一旦发大水,鹅群可以往山上赶,水里的鱼却是保不住了。   不过许多有经验的老人都说这边大水十五六年才发一次,七九年已经发过一次大水,近些年大概率不会发大水。   不过赵军还是准备了许多七八米长的木桩,此时就堆放在池塘四周,一旦长江或是龙湖的水位上涨有破堤的风险,他立马去买大批量渔网回来,将池塘整个围上一圈。   如此那几百亩山上的三年内生的小树全部给砍伐干净,不过赵军同时替补了大笔果树、板栗树进去,加上有占山林半数以上成年树木留存,暂时不担心水土流失问题。   养殖场动植物育种、育苗告一段落后,赵军又把精神力转投到盖到一半的房屋上。   房屋盖好后也不适合马上入住,还有家具、门窗需要打造,这些需要大量的木材。   常规的家具,县城的家具店也能买齐。   不过小县城的家具店到底不是那么正规、上档次,那些家具大多用的是普通木材,弄一些华而不实的造型和涂上不知道有没有毒的油漆,赵军完全不考虑。   赵军去县城木材店看过,也提前定了一批水曲柳和杉木。   水曲柳木材纹路漂亮清晰,做床、桌子都是不错的选择,杉木也是一种相对便宜实惠的木材,它最大的缺点是木材黑褐色的结太多,不耐看,赵军准备用水曲柳做床的框架,杉木做看不见的床板。   这两种木材都是木材店比较便宜的品种,赵军也看到了木材店老板大力推销的榉木和香樟木,前者做床更合适,不容易变形,后者有特殊的香味,能防虫驱蚁,是做衣柜或者箱子的首选。   老板还建议打八仙桌的话一定要选柏木,柏木细腻坚硬,打成吃饭的桌椅,经久耐用。   还有窗户、大门,这两样需要常年经历风吹日晒,更需要好的木头,老板推荐榉木窗、桑木门。   这几种木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贵。   新房子,赵军自然想用好木头,可全部从木材店里买好木材暂时还不现实,所以他只先定了一批普通木材。   老板说的那些贵重木材,也不是完全不考虑,赵军记得下湾村余家老屋前有两棵香樟、一颗松树,其实还有一棵枣树,不过因为年份久了早不结枣子,这两年好像还生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屋后还有两棵槐花树。   至于榉木,山上倒是有,不过能用来打家具的都是五六年往上的成年树木,不能随意砍伐。   赵军准备回村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哪户人家屋前屋后有榉木树,农村自家屋前屋后自种的树木砍伐不怎么受限,或者直接砍伐过留存的木材,赵军从村里人手上买肯定便宜些。   如今有了摩托车,从镇上回村里,非常快速了,除了经过村落时,需要多注意有无行人,其余路段赵军都跑到了四十码。   这个速度是姚晴天规定的,结合当前交通路况,姚晴天要求赵军在城镇这种非柏油路面最快只可以跑到五十千米每小时,下乡的话,至少再减十千米。   赵军一直有很认真的执行,哪怕姚晴天不跟着,他也老老实实戴上只有煤矿工人或是高空作业的工人才会戴的安全帽在规定的速度内行驶。   赵军直接先去了下湾村余家老宅,远远就看到不太对劲,房屋还是老样子,屋前屋后却全是光秃秃的,什么树木都没有了,等赵军骑着车子行驶到近处,才看见那些他记忆中的树都被人伐了,树桩还算新鲜,应该是近期砍伐的。   赵军围着房屋看了一圈,大小树木全部被砍掉了,他大致猜到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砍的树,正好周围有听到摩托车的声响好奇围拢过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印证了赵军的想法。   赵蕊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出嫁了,毛兰花大概是手上没有钱,便想着给她打一些木制嫁妆充充脸面。   赵蕊出生的时候,赵军已经六七岁了,等她长大时,赵军完全有能力反抗毛兰花的虐待,所以这个小很多岁的赵蕊打小没敢也没能对赵军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哪怕是受毛兰花和赵燕影响,也只敢在背后骂骂赵军。   赵军对赵蕊一直无感,不憎恶也不可能当妹妹。   原本她结婚与赵军也不相干,可毛兰花不该来下湾村余家屋前屋后砍树,这些树木大多是余家人栽种的。   这点事赵军也懒得去找下湾村村长出头,他们也出不了这个头,赵军直接骑着摩托车回上湾村自己家中,喊来了赵大强。   今日隔壁还真有不少人在,赵蕊农历六月就要出嫁,中间只有一个五月五端午节能过礼,毛兰花自然不乐意,四月又觉得不太吉利,所以在农历三月喊了准亲家来家中商量亲事细节,更多的自然是为了探讨聘礼和嫁妆的事。   从余家砍回来的木头如今就在隔壁堂屋里晾着。   不仅仅是从余家砍回来的,毛兰花还去前湾村把娘家屋前屋后的树全砍了拉到家中,毛婷婷当初嫁得匆忙,根本来不及制备嫁妆,她堂哥家又没有别的女儿,所以也就没有必要留着这些木头了。   此时堂屋里架起来三四层木头,男方家看着的确满意。   他们甚至动了念头想提前拉一些木材过去,把新房里床和柜子全换上新的到时候看着也体面不是。   男方家中正琢磨着如何开口,隔壁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这样的响动,毛兰花也大致猜到是赵军回来了,她只觉得晦气地皱了皱眉头,正想说点什么转移准亲家的注意力,那边赵军居然破天荒主动喊赵大强过去。   赵大强听到大儿子回来了,还喊他,里面站起来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赵蕊婆家人也好奇地出了门,一出了门槛,便看见隔壁院子里,一辆簇新大红的摩托车停在那儿,顿时心思都飞到隔壁去了,毛兰花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赵大强自然也看见了摩托车,他一脸恍惚地围着摩托车转了一圈,一时之间也不敢上手摸,也没听清赵军嘴里说得是什么。   赵军见了也懒得费口舌,直接抬脚出了院子,来到隔壁家中。   树木砍伐后需要晾晒干水分才能打制家具,所以如今那些木头还好好躺在那里没被肢解成木板。   赵军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他如今随时要记账,所以随身带着钢笔。   赵军抽出钢笔,转开,在几处他认准的木头上做上记号。   “这些木头是从下湾村余家屋前屋后砍伐的,你们没有权利处置。一共六棵,大小、长短、粗细我心中都有数,回头让我爸给我拉到镇上去,我有用。”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赵军说的是什么,毛兰花却第一个反应过来了。   赵蕊婆家人还在场,关键时候赵大强又不在,被那摩托车迷失了心窍,此时毛兰花也不敢同赵军争论,不过冷着一张脸不出声。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吵也不能当着赵蕊婆家人的面吵。   “我晚点和你爸说这个事,你有事先忙去吧,我们家今天有客人在,也不方便留你吃中饭。”   以往都不需要毛兰花开口,赵军就会走人,这会去像大老爷似的,跑到桌边坐着,还指使赵蕊给他端茶倒水。   毛兰花搞不定,只得亲自跑过去将赵大强拉回来。   看到那摩托车时,毛兰花眼都气红了,赵军都有钱买摩托车了,还回来抢妹妹这么点嫁妆,真不是个东西。 第80章 未雨绸缪   赵军不管毛兰花心中怎么想, 他跑回来一趟,也不仅仅是为了这几棵树,上湾村、下湾村挨家挨户他都打算跑一趟。   他们家新楼房, 上下两层加起来二三十间房屋需要用的木材数量非常巨大,如果早先没有砍掉养殖场山上山下那些小树、杂树,或者可以考虑打申请向乡里购买山上的大树。   如今已经砍掉了小树,虽然同时补种了数千棵树苗, 可为了防止水土流失,这一两年大树是不能动的。   上湾村、下湾村加起来三百多户人家,都算得上是大村落。   上湾村老老少少赵姓人家有二十多户,下湾村赵军住的年数就更久,加上他前些年杀猪卖肉,几乎可以说家家户户门前门后有些什么树他都一清二楚。   木材店里各种木板的价格赵军都问清楚了, 他也侧方面打听了一番对方收购各种树木的价格。   他们做生意加工的是食材,对方做生意加工的是木头。   赵军自认姚晴天的厨艺对得起那百分之百的利润, 可这些商家买树加工成木板要狠赚一波,木板加工成家具赚得就更离谱了。   所以赵军想自己买树木,晾晒一段时间后拉到有车床的小作坊裁成木板,然后从农村请一些手艺好的老木匠去家中做家具。   赵军挑着大中午饭点回来就是想着这个点人都会在家中,他当着毛兰花的面做了记号说清楚事情就出门了。   村里房屋一排排的都很集中, 赵军要找很多户人家买树,摩托车不停地发动、熄火、发动的话, 伤车耗油不说, 农村人, 特别是年轻小伙子, 看到摩托车肯定会羡慕、好奇, 从而找他打听价格、哪里买的等等一系列问题, 耗时耗力还耽误事,所以赵军把摩托车留在家中院子里,走着路去他看中的那些人家商谈。   村里屋前屋后的树,大多都是各家父辈、祖辈就栽种下的,为的是有朝一日能盖房子,也有为了家中子女长到成人后婚嫁时打家具,基本上都是不急用的。   且绝大多数农村家庭刚刚达到温饱线,卖了等于有了一笔额外的收入,所以赵军跑了几家都很好说话的同意卖。   说定价格和具体砍伐时间点,赵军不多话又朝下一家出发。   中午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赵军便把需要的木材买得七七八八,后续都不需要他一家家跑,家中有那年份久的好木材,都主动跑到他家中来问还需不需要。   除了需要晾晒,村里的木材质量也不差,却比想象中便宜,赵军想着还有暂时停工的那栋楼,后续要用的木材也多,便来者不拒,都定下来了。   而大多来家中的人,事情说完了,人却不走了,都在他家院子里围着那辆新奇的大红摩托车啧啧称奇。   隔壁毛兰花和准亲家一行也没有心思吃饭了,赵蕊对象吴晓伟更是一颗心都飞到隔壁院子里去了。   吴晓伟家中是前湾村的,和赵蕊定亲快三年了,自然把赵家情况都打听清楚了,不过他们觉得那只是赵家兄弟之间家产的争夺,赵军媳妇也抢了,房屋也挣到手,甚至赵蕊名下的田地也给了他们,赵军该有些歉疚的心里,该想着拉扯这个妹妹一把。   吴晓伟可是听说,赵家许多年轻人跟着赵军挣到钱了,赵军媳妇娘家兄弟也一个个有了营生。   赵燕出嫁的早,赵军也就赵蕊这一个亲妹妹,他作为准妹夫总比那些人更亲一些,说不得下一个提携的就是他了。   看着那院子里人越来越多,吴晓伟便喊着赵蕊陪他一块到隔壁看看,就是亲大哥,也要多走动联络不是。   赵蕊倒不是认知不够,而是她也很想去看看那摩托车。   她马上要嫁人了,要是赵军能把摩托车借给吴晓伟骑一段时间,到时候吴晓伟骑着摩托车来娶亲,她一定会成为十里八乡姑娘都羡慕的存在。   所以哪怕赵军一直都很冷淡,赵蕊还是抱有着幻想。   毕竟她因着赵军失去了太多,她的田地给了他们,她还因为赵军算计没了自己的房间,赵军应该补偿她。   所以赵蕊被吴晓伟一喊,就动身了。   赵大强更是兴致勃勃,要带女婿过去看看。在赵大强心中赵军这个大儿子对他可一直不差,以前带着他到处吃肉,如今他在村里如此的脸也是因为大儿子。   赵军这会正不知道怎么从一群热情的村民中间脱身,见了赵蕊和她对象吴晓伟,灵机一动道:   “我这回来得匆忙,家中开水都没来得及烧,大家到隔壁我爸屋里坐一会,赵蕊对象今日上门,大家去那边喝口茶、嗑点瓜子。”   说着示意赵大强带着人过去,赵大强一直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软骨头,以前被毛兰花指使着,如今又习惯听大儿子的。   此时听了赵军的指示便很自然的吆喝大伙去他屋里喝口热茶,气氛烘托之下,大家都下意识跟着赵大强往外走,赵军在后跟着,经过赵蕊和吴晓伟身边,还不待吴晓伟喊人套近乎,赵军手扶着他的肩膀,看似随意实际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把人揽出了院子,赵蕊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坠在后头跟着出去了。   人都出了院子,赵军便松开了吴晓伟肩头的压制,院子门一锁,也不管欲言又止的吴晓伟和赵蕊两人,追上前面的一群人进了隔壁堂屋。   此时毛兰花和准亲家之间的氛围有些凝滞,中午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这亲事本就一波三折,他们也是听说赵蕊两个哥哥如今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才下定决心,可今日一看好似两个有出息的哥哥都没把赵蕊当回事,上门认亲这样的日子没一个特地赶回来招待男方,好容易赵军回来了,还是冲着那几棵树来的。   不过这亲事到底没法子再改变了。   其实自前年赵家那场婚事闹剧过后的这一两年时间内,吴家不是没有私下给吴晓伟重新张罗一门亲事,毕竟名声在外的毛婷婷成了赵蕊亲嫂子,后面还出了赵明打媳妇、丢掉小学工作的事情,吴家不得不考虑这些影响和女方娘家的颓势。   可张罗了一年,吴晓伟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对象,而赵家又抖擞起来了,他们便当做没前面那些事,好好把这儿媳妇娶回家。   这段时间他们也是给足未来儿媳妇、亲家的脸面和体面了,如今却觉得这亲事结得索然无味。   这时,一群人喜笑颜开地走进来,打破了屋里的尴尬和静默的氛围。   毛兰花和准亲家还不明所以,赵军却熟门熟路去条柜上拿起水瓶倒茶水了,还让赵大强去房里拿些白糖出来。   今日男方上门,自然拎了礼节,糖和点心是少不了的,此时就在房里柜子上摆着,赵大强看大伙给面子都来家中瞧热闹,还挺高兴。   听了赵军的话,颠颠地跑到房里拿了一包白糖和一袋子果子出来,喊大伙不要客气,都尝尝。   赵军结过报纸包着的糖包,直接拆开,给每个茶杯里倒了一些。   未了,他用开水冲洗了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冲了一杯浓糖水喝了,要知道他跑了一上午,这会还没吃饭,虽然骑着摩托车不费劲,可空肚子回去,媳妇知道了肯定心疼。   想到这里,赵军伸手去桌上拿了几块糕点吃了。   原本进来屋里后,除了赵大强热情点,毛兰花都没招呼一声,大伙也不是很好意思去拿桌上那些糕点,赵军带了头,大家就没有顾忌了纷纷起身上手拿,瞬间就把糕点分了。   也舍不得吃,都装在口袋里留着带回家给家里孩子吃。   喝了糖水、拿了糕点,这起码是亲近的人来家中才有的规格,大伙自然要说些好听的话恭维恭维赵蕊的对象、毛兰花的亲家,再也不记得问赵军的摩托车了。   赵军便借着这个空隙说镇上还有活要干,得早点赶回去,然后抬腿走了。   速度快的,在场的都没有从赵蕊对象的话题转过弯,那边摩托车轰隆隆开走了。   留着一圈尾气给傻傻站在路上的吴晓伟吸着。   木材问题完美解决后,赵军回镇上的一路心情都非常好,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这季节骑摩托车不冷不热,让人非常享受骑车的过程。   摩托车直接骑到三只鹅卤味店门口。   这摩托车虽然在镇上出现一段时间了,可依然很轰动,赵军每一次骑出来都有人追在后面看,甚至有年轻人特地跑到卤味店来,就为了一睹这幸福250的风采。   姚晴天都笑称,最近店里营业额日益看涨,多少有些摩托车的功劳。   赵军停稳车,拔掉车钥匙,走进店里。   姚晴天远远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就开始下面条,赵军进店时水都烧开了,正准备放面条。   赵军走过去接手了下面条的工作,他喝了一碗浓度很高的糖水,又吃了几块点心,这会只觉得口渴,所以面条放得比往常少,打算吃稀溜溜的汤面。   姚晴天见了,又抬头看看赵军的嘴,知道他是口渴了,转身把柜台上她喝水的杯子端过来。   赵军接过来,几大口喝完了。   姚晴天见了,越发心疼了,问道:“这一中午,都没人给你倒点水喝吗?”   赵军认真回答道:“喝了,喝的是糖水,糖搁多了,所以口渴。”   姚晴天听了,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打趣道:“呦,还混到糖水喝了?出息了!”   不年不节的,农村请人喝糖水的可不多。   知道木材都找齐了后,姚晴天又提了几句木工的要求。   虽然当前小城镇的房屋没有装修的说法,姚晴天还是想弄得更加舒适一些。   所以赵军吃饭那会功夫,姚晴天又拿着本子出来了,那本子里里都是姚晴天对未来住处的一些规划,当前条件下,有一些能满足,有一些只能折中来办。   吃过中饭,卤味店的午高峰时间也过了,赵军将姚晴天送回住处让她睡个午觉,等姚晴天上床躺好后,他再回店里先核对好肉铺的账目,而后收好卤味店大笔现金,去肉联厂交完帐,又不做停歇地骑着摩托车往养殖场去了。   整个养殖场的篱笆院墙都栽种好了,高兰妹带着三个孩子在划分出来的菜园子上种菜、育红薯苗,早先种下去的洋葱和土豆眼看着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里干活没有纷争,还能带着三个孩子,吃得好、喝的好,高兰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他们一家作为养殖场首批固定员工,还给安排住处,姚晴天说等房屋盖好后,他们也可以无偿进去住,不过是和三位老人住在一套楼里。   这也是为了相互照顾,老人年纪一日大一日,总有行动不便的时候,而高兰妹三个孩子,还有两个才三岁,也需要人随时能盯上两眼。   这样安排双方都照顾到了,没有了后顾之忧,高兰妹和姚成军干活更起劲了。   此时姚成军在南边工地上做小工,这些天北边播种、育苗比较忙,盖房进度放缓了节奏,每天就两三位石匠过来砌墙,小工就只有姚成军一人,赵军和赵磊偶尔抽空过来挑一段时间砖、泥。   今日只有两名石匠,并且赵磊也过来帮忙了,赵军到后便没有过来帮忙,而是换上自行车绕着整个养殖场巡查了一遍。   如今这个养殖场投放的成本非常巨大,并且里面鹅和鸡的数量长期保持在□□百只左右,容不得马虎大意,除了杨叔和何伯和姚成军等人不定期查看,赵军基本上隔一天也要完整检查一遍。   就是骑着自行车,这一趟检查下来也得一个小时左右时间,等赵军重新回到摩托车停放的新楼房前,正好碰到楼上砌墙的石匠下来休息喝水。   赵军便过去同他们交谈起来,主要是估算砌墙完工时间,等这最后一点墙面砌好,就该定上二楼楼板的时间了,这个时间还要考虑一个天气因素。   肯定是不能拖太晚,拖太晚就有可能碰到梅雨时节。   从去年打地基就在这儿干活的石匠听了后说:“你这要是真赶的话,明天我再喊两个师傅过来,人多就快了,你想要多快就多快。”   赵军站起来看着房屋思考了一番,道:“六月一日之前能上楼板是最好了。”   楼板安装完,至少要干晾一二十天,六月初的话雨季也过了,气候还不至于太过炎热,再往后,气温太高,水分蒸发太快的话,浇筑的楼板容易开裂。   听了赵军的话,石匠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时间点选的很好,放心吧,顶多一周时间,我们会把墙全部砌好。”   赵军听了自然感谢一番,说等下半年,那院子还等他们两位师傅过来砌。   赵军说的院子是围绕房屋和连接池塘的院墙,此时只堆砌好了一米高的石头墙,后续还要砌一米高的砖墙。   因着这院墙很长,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最主要的是暂时还没有那么多经费去买砖和水泥、沙子,所以砖墙推迟到下半年了进行。   两位石匠听了自然很高兴,这家主人家伙食好,人也爽快,从来不拖欠工钱,他们很愿意多干一点。   商量完,石匠们继续上楼砌墙,姚成军和赵磊两个人完全跟得上石匠师傅的进度,赵军便没有过去帮忙,他绕着房屋走了一圈。   山上和池塘边上的树木以后都不能随意动,虽然是在他的承包范围内,却是属于公家的。   但是这屋前屋后栽种的树木可以是属于自家的,就像脚下这片地,盖了房屋,它就是宅基地了。   房屋前面也就是南边,赵军丈量过,离马路还有十二米的距离,他当初留这么宽的距离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道路拓宽,离主路太近的话,房屋有被镇府要去拆除的风险。   这么宽敞的面积空着也是浪费,赵军琢磨着种一些树。   他和姚晴天的孩子十月就要出生了,按照他一直很爱吃辣推算,说不定是个白胖的女娃娃,那么他更应该早早准备起来,毕竟,女孩子出嫁是需要准备丰厚的嫁妆的。   他们家的宝贝可不能像赵蕊一样,临了才准备嫁妆。   赵军脑子转得非常快,他在琢磨那些树适合种,什么时候种。   孩子在十月出生,那时候是秋天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好似不太适合种树,那就等一年,等到来年开春。   ,当然也不仅仅是实用的,最主要的,还是要考虑媳妇的喜好,想到这里,赵军跑起来,骑上摩托车准备回镇上,他要和媳妇商量一番。 第81章 二楼封顶   姚晴天刚刚睡醒, 正和万燕红坐在院子里给未出生的孩子缝制小衣服、小被子。她和赵军几次去县城逛街,买了好多布料回来,小婴儿的衣服倒是没有几件, 因为哪怕是县城卖婴幼儿衣服的店铺几乎没有。   这些纯棉的布料,赵军之前已经浆洗过,可以直接用。   如今市场布料花色比较少,大多是纯色的, 孩子的话还要用浅色,所以最多的是淡粉色,也有几块小碎花的。   万燕红即将临盆,她这两个月身子重,也不能帮什么别的忙,大多数时间都在屋里缝制小孩的衣服鞋袜, 如今已经有满满一箩筐成品了。   她自己的布料都用完了,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也准备得足够多了, 便帮着姚晴天缝制。   姚晴天预产期在中秋节前后,那个时节天已经转凉了,需要缝制长袖长裤,甚至夹衣棉袄之类的。   姚晴天照顾大了六个侄子侄女,甚至在上辈子生养过一个女儿, 本就心灵手巧,加上经验丰富, 缝制起小婴儿的衣服、鞋袜那是非常流畅。   已经忙活了好几个月才做顺手的万燕红都赶不上她的速度和成效, 看了一脸羡慕。   “同样是布料, 你做出来的小衣服怎么就那么好看?你这手到底怎么长得?”   姚晴天拿来剪刀剪了线头, 举着粉色小碎花的棉衣检查一番, 笑着说:“熟能生巧罢了, 你忘了我娘家一窝孩子?”   万燕红点点头,然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你这布料怎么大多不是粉的就是大红的?你们去县城医院查过孩子性别了?”   姚晴天听了有些吃惊地转头看向万燕红,一双杏眼溜圆,回答道:“没有啊,医院又不给检查孩子性别。”   “那你们怎么尽准备女孩子的衣服?”   一般来说,孩子没出生的情况下,不都盼着是男孩?准备的衣服也多是适合男孩的颜色和款式。   “女孩子衣服好看啊!你看我的这些不比你准备那些好看?再说,赵军喜欢闺女,这些布料都是他挑的,他买的。”   万燕红不得不承认姚晴天箩筐的那些小衣服比她柜子里的漂亮,看着舒适。   可是:“那要是你生的是个男孩,怎么办?”   姚晴天笑:“能怎么办?男孩照样穿啊,还能让他光着?”   万燕红不吱声了。   也是,小孩子也不必讲究那么多,再说那可都是全新的布料、衣服,还都是精细全棉的好料子。   要知道,她孩子用来缝制衣服布料,半数是她结婚时嫁妆箱子里的压箱底,三年多的陈布了,剩下的半数是大人穿不了的旧衣服剪掉改制的。   尿片更是一些补丁摞补丁的大小不一的布块。   就这也比村里许多孩子穿用的好了。   万燕红一边继续飞针走线一边可惜着,可惜她赶在姚晴天前头生孩子了。   心想要是她晚几个月怀孕就好啦,到时候就能捡姚晴天家娃的旧衣服、旧鞋袜穿了。   这时候万燕红完全忘了当初盼孩子那心急如焚的情景了,要是她真比姚晴天还晚怀孕,怕是她都坚持不到怀上孩子的那一天。   赵军回到镇上家中便看到媳妇贤惠地整理箩筐小衣物的情景,他洗了手忙走过去帮忙一起收拾。   “怎么没多睡一会?”   姚晴天嘟着嘴抱怨道:“怪你家娃,一直踢我,把我踢醒了。”   赵军轻笑着低声哄了几句,然后牵着姚晴天准备出门。   他们还要去店里,也不是需要姚晴天去干活,医生说不能长时间坐着或是躺着,得多走动,多走动利于生产。   出门前赵军同万燕红道:“赵磊今天会早些回来,我动身的时候,他也在收拾东西了,应该一会就到。”   万燕红临近产期,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家中,平常赵军和姚晴天会带着她一起去店里,肉铺下午比较空闲,万燕红便在肉铺休息。   不过今天开始,赵磊会留在家中陪着。   赵军摩托车放在卤味店门口的,他骑这些到出租屋里,然后把自行车放在院子里,两人走着去店里。   一路上,赵军便同姚晴天说了新房门前种树的想法。   姚晴天首先想到的桂花树,桂花的香味,浓郁悠长,沁人心脾。   “还有竹子,竹子能辟邪,一般山寺中也喜欢种竹林,味道也清爽,到时候从后面移栽一些过来,种在屋后面比较好。   再有就是桔子树,秋天结果了黄橙橙的,能吃又好看,并且桔音同吉,喜庆吉祥,在风水上也都是好的寓意。”   赵军忍不住打断道:“这些树长二三十年后,能打家具吗?”   具他所知,这些都不是能长得很高大。   “桂花可以种几棵,桔子和竹子山上、山下已经种很多了,我们种些能家具的好木材,孩子长大了要出嫁,嫁妆得早早准备起来。”   姚晴天听了有些无语,孩子还没出生就惦记上嫁妆了,也是真舍得啊。   她咋就没这好命,没摊上这样的爹呢?   “最好的木材应该是黄花梨木和金丝楠木了,还有什么红木,反正贵的离谱。可这几种树应该都很难种,黄花梨木适宜种植的地在粤省、海南那些亚热带地区,金丝楠木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这几种木材赵军也是第一次听说,木材店老板都没说。   “能有多贵?”   姚晴天怼道:“称斤轮两的话,肯定比你家狮头鹅贵!”   赵军……那是真贵。   不过,怎么还上火了呢?   “我就问问,你想种什么我们就种什么。”媳妇脾气来的快走得也快,赵军顺毛摸一摸,就没事了。   最终定下来的依然是桂花和桔子树,考虑到老父亲的未雨绸缪,也考虑到公路边灰尘多,以后还有可能有车辆尾气的,姚晴天准备多种一些净化空气效果好的松柏和榆树,兼顾木材的实用性。   以上种在屋前。   楼房西侧夏日日晒厉害,姚晴天准备种上两排银杏,银杏是具名的无公害树种,还能起到降温的作用,关键是秋天一到,银杏树林上上下下一片金黄,分外好看。   至于屋后还得具体等私房菜馆盖好后再设计,大体是竹林、葡萄架和荷塘几样了。   两人到卤味店后,店外已经不少人围着了,赵军赶紧扶着姚晴天进去。   如今姚晴天将近六个月身孕,虽然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但是赵军不敢让她过于劳累,最主要的事就是上午做卤味,这个需要赵军陪着,基本上姚晴天是动口、动手,不动脚,店里午高峰和晚高峰,姚晴天会来收钱算账。   搬运、切割、打包等等这些活都由两个徒弟完成。   忙了两天,赵军正打算去找拖拉机和伐木工回村里伐树木时,万燕红生产了。   如她所愿,是个六斤一两的男孩子,在镇上医院出生的,从把人送到医院到孩子出生才六个小时,大人生得顺利,孩子也健康,把姚晴天羡慕得不行。   姚家几个侄儿侄女出生时,姚晴天都在边上守着,除了陈玉的二儿子姚浩浩顺利一些,其他都是一天起步。   像高兰妹二胎是双胞胎,生了足足两天两夜,高兰妹当时哭喊都没有力气了,生完一个,第二个怎么都出不来,姚成军连夜拉着板车把高兰妹往镇上医院送,结果孩子生在半路。   当时一块去镇上的还有姚父和姚晴天,因为那时候夏小雨也大着肚子快生了,姚母得在家看着,陈玉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只能姚晴天这个未婚的小姑子跟着去。   上辈子,姚晴天自己生产,她只记得无边无际的痛,那孩子太过瘦小,大概只比毛婷婷那轻的和燕子似的孩子重一点点,出生后也是三灾六难的,好不容易立住了养大了,结果她自己没了。   之前都商量好的,万燕红生产过后会回老家坐月子,高兰妹带着三个孩子住到赵军他们租的房屋来,一者接手照顾姚晴天,一者下半年九月,高兰妹家大孩子姚水兰也该上小学了,夫妻俩咬牙准备把三个孩子都放在镇上上学。   万燕红住在医院那两天,都是高兰妹这个拐着弯的嫂子给做饭、煲汤、送饭,他们的换洗衣服也是高兰妹帮着洗晒。   赵磊父母,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孙子出生第二天赶到医院,因为一切顺利,孩子生完第二天就出院了,赵磊拉着板车直接从医院里把万燕红母子接上,拉回老家了,因为第三天要办洗三。   赵军和姚晴天提前送了洗三礼,当天就不过去了,虽然他们有摩托车出行方便,但是路上颠簸,至今赵军还不敢骑摩托车背身怀六甲的姚晴天。   万燕红回去后,高兰妹接手和赵军一起照顾姚晴天,还有姚水兰姐妹三陪着,姚晴天更省心、舒适了。   五月末,赵军借来肉联厂的拖拉机,拉着伐木工,带上大电锯,回上湾村砍伐树木了。   新房子二楼强也全部砌好了,今年梅雨季节好像匆匆来匆匆走了,往年雨水最多的五月今年就下了几场毛毛雨,一些农民开始担心今年是否会干旱了。   既然没有太多雨天,赵军便将二楼上楼板时间定在六月一日。   一楼上楼板时是赵磊父亲回去通知赵家人过来帮忙的,当初赵军其实并不强求赵家人大老远过去帮忙,可赵家知道后去了不少人,这样反而显得没有亲自上门的赵军不够诚心,所以二楼上楼板,正好趁着回来拉伐树的机会,赵军一家家跑了一趟。   姚家,赵军也去说了一声。   有大电锯,伐树速度很快,伐倒后,顺带着用电锯将树上大的枝丫剔掉了,主树杆、粗分支都抬上拖拉机,木材装得和车厢栏板齐平后,赵军就开着拖拉机往养殖场拉。   拖拉机速度不快,一天就能拉了四、五趟,赵军花了三天时间,把买下的木材拉到养殖场。   这些树木砍伐后,不能立马拉到木材加工厂去车床加工成木板,需要先晾晒,六月天,温度很高,当初为了防洪涝灾害,赵军他们把整栋楼房抬高了一两米,一楼地面也是有楼板的,所以不会返潮,赵军便将这些木材摊放一楼室内。   木材处理好后,眨眼便到了六月一日,二楼上楼板的日子。   依然是上次那群人来帮忙,除了月子里的万燕红没到,以及忙于贩肉卖挣钱的姚成才,其余一个不少。   姚母这次更安静了,女儿怀孕了,头上又没有正经婆婆,按说她这个做娘的应该多照顾点,可如今她分不开身,儿媳妇虽然带着三个孙女出走了,家中还有三个孙子,需要她照顾。   总归是对女儿和二儿媳有亏,所以她来了只顾着干活,也不再说什么。   何况,姚母人虽来了,心却惦记着家里,因为她说想过来照应两天,大儿媳带着两个孙子回娘家了,三儿媳没将孙子送到娘家,但是她把孩子外公、外婆接到家中来了,这一举动让姚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不快,好似她的地盘被人入侵了的感觉。   到此时此刻,姚母还不知道,姚成军早已把他的房屋卖给姚成田了。   姚母总想着吵归吵,闹归闹,总归还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等过节、过年回去,一起吃了顿饭,事情就过去了。   今日上楼板,虽然是二楼难度和工作量都比当初一楼大,但是东边用作私房菜馆的那一栋已经停工了,虽然那栋楼没有这边三连排居民楼大,但也少了三分之一的面积。   加上这一次招的短工更多的是有盖房经验的男同志,所以进度还是和上一次差不多。   在中午时分就差不多收工了。 第82章 石板桥   上次一层上楼板, 非常隆重热闹,当然也斥资巨大。   这二楼上楼板,一者还有一栋房屋没浇筑, 二者二楼比较高,出于安全性考虑,不会再上楼撒糖果,单单赵军一人上楼放了鞭炮。   这次薛青松带着未婚妻林笑笑以及他外祖父那头两个表哥来了,镇上的薛校长也带了家中子侄过来。   他们这两拨人都是为了给薛青松的新房落成上礼的, 而这整个养殖场的筹建、调度工作都是赵军在管, 所以这些礼薛青松转手就拿到了赵军手中。   如此, 正好上楼板这两天的工钱和菜钱都有了。   之前没有在楼上散糖果、点心,吃饭的时候会补上,开席之前,每个桌上会上一份糕饼茶, 四个碟子。   一般人家用浅碟子,底下放的是体积大的纸包着的酥糖、糕点,面上放几颗糖点缀,瓜子、花生碟子也是如此,既好看又体面。   姚晴天用的都是盛菜一样的深碟子,直接拿碟子到糖果袋子里挖, 挖得满满的,一碟子都能装近两斤糖果了。   普通的水果味硬糖也不贵,单买三分钱两颗、一块二一斤, 薛青松带来的牛轧糖和大白兔奶糖,比较金贵, 单买的话, 一毛钱也就买两颗, 两样加起来也就五六斤。   这样金贵的糖果,姚晴天便放在糕点碟子上做点缀,除了装水果硬糖的那碟子,其余三个碟子上,都散落放了十来颗这样的糖果。   这样散落摆放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至于被某个眼疾手快的人一把端了,大家都能抢到几颗。   姚晴天一边装一边同林笑笑解释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门门道道,林笑笑听得一脸兴味。   “怪不得,我吃席的时候见人家都这样放。”   说完,她学着姚晴天的样子,一边仔细数一边一颗颗往上摆。   饭菜做的差不多,高兰妹和赵家婶娘在灶台边看着,烧火的姚母知道女儿在装糕饼茶,便往灶里填了些粗树枝,借口方便,找了过来。   姚母一进来就看见堆得冒尖的碟子,皱着眉头忍不住教育道:“哪有这么霍霍东西的,糖果多金贵,怎么能这么装?”   林笑笑不知道这位妇人是谁,可看她熟稔的语气,不自觉停住了动作,看向姚晴天。   姚晴天从她安抚地笑笑,让她继续按照先前说得装盘,然后带着姚母出了小木屋。   姚母一边走一边念叨:“上次我就想说你,有钱也不该那么嚯嚯掉,你大嫂说那个大白兔的奶糖卖得比肉还贵很多,镇上都很难买到,就你穷大方,整把整把往外撒。”   姚母一直在农村,哪认得那么金贵的糖果,只挑了常见的橘子味硬糖装了一口袋,那几颗大白兔奶糖还是一开始混着抓抢时夹带的,回去后三个孙子分不匀,俩儿媳为着还争了几句。   姚母想着家中三个孙子,两个大的去外婆家了,小的,孩子外公外婆拎着大包小包上家里来带着,三个孙子这会说不定都被孩子外婆笼络去了,不过姚母也不担心,她带了大白兔奶糖回去,保准那几个孩子整日围着她。   对于姚母的念叨,姚晴天如今懒得做表面工分去同她分辨,而是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反正上次一楼上楼板后就扯下了脸面。   姚母眼看着,姚晴天就要走回灶台那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便拉着姚晴天直接道:“那个大白兔奶糖你留着,给亲近的几个孩子分些就行了,你三个侄子可喜欢吃了,你可是亲姑姑,回头给我装一口袋。”   姚晴天笑,大白兔那么贵的糖能不好吃吗?不止好吃还营养的,那里面可是货真价实掺了奶粉的。   这是直接开口讨要了,姚母也有些不好意思,并且她觉得她都开口了,女儿肯定会给她留,便迅速扯开又说起其他的事情。   “你这肚子看着比你大嫂还大,我记得你的月份比陈玉小一个月,可也是双胞胎?”   姚母倒不是太担心女儿怀的是双胎,她就怕像二儿媳那样,一胎生俩女孩。   说到孩子,姚晴天脸色柔和了不少:“检查过,只有一个呢,预产期在十月,那时节正好不冷不热,我家娃可会挑时间了。”   不想姚母泼冷水道:“那时间有什么好的?也就你如今不用下地,十月,地里忙翻天了,我到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抽空过来。”   “还是你大嫂会挑时间,家里忙的时候她也该出月子了,最起码能照顾好家里一滩事情。”   说到这里,姚母又有话说了:“我看你这次又买了那么多糖果,你听我的,赶紧过去重新装盘,多的留着,等孩子生了,回村里去报喜、洗三,甚至满月都需要用糖果的,留着剩的到时候就不用再买了。”   “知道你们讲究,要是不想用陈的也没关系,你大嫂那边正好还没有准备,回头多的你都给我装着,我让你大哥给钱,算买的。”   姚晴天叹口气道:“我妈,你这一天天算计这算计那的,累不累?”   姚母给姚晴天这话说愣了。   “你是姚家媳妇,当的是姚家的家。我如今是赵家媳妇,赵军的家,轮不到我们俩之外的人来当!”   “那大白兔奶糖,就没有孩子不爱吃的,水兰和水萍、水梅自然也爱吃,二哥、二嫂天天给我和赵军干活,照料里里外外的,大白兔奶糖有多的话也只会给她们姐妹三留着。”   “你孙子喜欢吃,你待会饭桌上手脚快一点,抢到的自然可以带回去给他们吃。水兰虽然是姚家长孙女,但是她有眼力见,肯定不会找你这个亲奶奶讨要。”   我花钱买糖是为了走人情的,不是为了倒卖,我买得起自然用的起,你不用操心这些。   至于陈玉生孩子,买不起糖果,就让我大哥去店里赊账,我不该她的!”   这次,姚母没有大声驳斥姚晴天,她只是拉着对方的胳膊,一脸痛心疾首问道:“晴天,我是你亲妈,养你这么大,你到底为什么对我和你爸现在一点尊重都没有?   还有你大哥、大嫂,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对着自己的亲人有这么大的敌意?”   “你一直觉得是我的问题,为什么不从你们自己身上找理由呢?”   “你自己想一想,你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只有三哥还在边上忍受着,并且他是不是把他丈母娘、老丈人接家里去了?以后他们就关起院自门一家子过日子了。   因为陈玉,你和我爸同三个孩子都离心了,你们依然觉得是我、二哥二嫂还有三哥的问题吗?”   这下姚母彻底被说懵了,也不再去拉着姚晴天,姚晴天便趁机走开了,她还有一堆事要忙。   前面她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本也不想今天这样的重要日子同姚母掰扯,可有些人不用响鼓重敲永远都在掩耳盗铃。   姚母回来后重新坐到灶台前烧火。   吃饭的时候,灶台这里要留几个人帮忙,高兰妹自然会留下来,姚母也没有抢着跑,依然坐在那里不出声。   姚晴天便不去管她,喊赵家婶娘、嫂子们去桌上坐着吃饭。   今天二楼楼板安装好,这房子基本上可以说是盖好了,活干好了,人也轻松了,这顿饭吃得分外高兴、热闹。   冲着薛青松来送礼的亲朋也坐满了一桌子,姚晴天大着肚子不方便,林笑笑便坐在那桌末席充当主人家招待着。   薛青松也没有坐位子,而是和赵军一起打托盘上菜。   赵军在厨房时会被姚晴天抽空投喂点饭菜,薛青松见了每次把薛家人那桌留到最后,在林笑笑身边蹭点吃的喝的,后面林笑笑有经验了,吃到好吃的菜也上手嫁一些放在碗里留着。   这对准夫妻,跟着赵军和姚晴天经历了好些没经历过的事,领会着别样的人间烟火,都兴致勃勃的。   薛青松是打算用这边房屋做新房的,林笑笑先前没说,但是她和她家里人其实内心都觉得有些远,这次来过后,见识到了养殖场的风景和配置,最主要是和姚晴天进一步相处下来,林笑笑完全没有别的想法了。   林笑笑还对薛青松说,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姚晴天给他们的婚宴掌勺呢。   毕竟这顿饭只是姚晴天在边上指点,还没亲自掌勺,味道一点不比她吃过的一些大饭店差。   姚晴天如今怀着六个月身孕,薛青松和林笑笑婚事定在下一年大年初六,那时候她孩子该有三四个月大了,完全可以操持一场宴席,正好给私房菜馆练练手。   这顿饭吃得时间有些长,饭吃完,大伙也不急着走,楼房主体完工了,还有很多零碎的杂事呢。   赵军带着人去南边工地收尾,高兰妹便带着婶娘们收拾剩菜和刷锅洗碗。   上过桌的菜基本没多少剩的,一碗碗不管当时装的多满都清空了,六月天,天开始热起来了,姚晴天没像上次那样准备多余的给大伙带回去。   何况,这本就是第二次,不用像第一次那样多礼。   对于再次辛辛苦苦推着板车拉着桌椅板凳过来的人,以及老家过来帮忙的亲戚,姚晴天也准备一些东西,一包大前门的香烟,一把水果硬糖,外加几块糕点。   林笑笑拎着袋子跟在姚晴天后面分派着。   林笑笑和薛青松带来的大白兔奶糖还剩了一些,她小声问姚晴天,这个要不要拿出来分了。   姚晴天摇摇头:“你和薛青松他两个表哥还有薛校长都送礼了,要回礼,那些大白兔奶糖是我特地留下来的回礼用的。”   其实除了薛青松和林笑笑带来的,姚晴天提前也让赵军准备了一点大白兔奶糖,不过看着他们俩带来的多,自己买的就没拿出来。   除了价格上贵一些的糖果、糕点,姚晴天还准备了两块钱一包的香烟,送礼的都是人手回一份。   林笑笑那边准备了两份。   据姚晴天所知,林笑笑家中有一个哥哥,她也有侄子侄女,虽然她们家中肯定不缺这些东西,姚晴天还是每一样都装上一些。   再剩下的一点,姚晴天喊姚水兰来拿去了,她们姐妹三在村里时,有哥哥弟弟,好吃的抢不到手,如今再不会被短着了。   前面工地上还剩一些搅拌好的混凝土和许多水泥、沙子、碎石子等材料,赵军让大家全部铲在一起,搅拌均匀去铺填道场。   虽然已经打算在屋前重树,可屋前空地非常宽阔,赵军圈了几处和整个路边两米宽的位置出来,其余都铺上混凝土。   当然这个混凝土和楼板上的不能比,便宜的沙子比例放大了许多,反正铺在地面,也不担心粘连强度的问题。   最后还剩了几块楼板,这个除了留着等私房菜馆上二层楼板也没有别的作用,大伙让赵军拉回去退了,赵军抬头望了望,说:“不退了,正好我这后面池塘边挖的河沟还差几座小桥。”   当初是最先挖池塘边的河沟种篱笆的,如今房屋盖了,围了院子,房屋和池塘中间的河沟围在院子里头了,为了连通通行,这会搭了两颗树在河沟上。   这树杆搭的桥,只能过人,不能过车,并且通过时要小心,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大伙听了赵军的决定,很快就聚集了一批人过来,像上楼板时一样,六人一组,扛着三米三长的楼板往他指示的地方走去。   四块完好无缺的楼板,赵军都让用了。   两道河沟加中间种篱笆墙的土堆,最宽的面大概在两米出头,三米三长的楼板架在上门绰绰有余了。   四块楼板,并排放着,走轻巧一点的四轮小车都是可以的。   姚晴天和林笑笑在小木屋里听到喊号子声,出来一看,许多人都围在那边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   林笑笑远远见了后面池塘崭露头角的荷叶、荷花,早想去看看,此时也不忙了,便摇着姚晴天的胳膊,说想去看看。   姚晴天看见赵军也过去了,好像在搭桥,便笑着应了林笑笑   她也想去采一些荷叶、荷花,但是怀孕后,赵军一直不放心她过那两根树杆搭的木桥,哪怕是他牵着都不行,她真要进去,还得大费周章拉宽厚的木板随行,姚晴天便很少过去了。   姚晴天出行,林笑笑很自然上前挽着她的手,然后还喊上了姚家三个小姑娘,慢悠悠往那边走着。   等一行五人走到跟前,石板桥都搭好了,赵军见了过来接过林笑笑让出来的位置,扶着姚晴天过两米宽的石板桥。   “这下放心了,你不在,我自己也能过来。”   没想赵军依然摇头不同意:“这边池塘大,都是水,没有我陪着,你一个人可不能来。” 第83章 造船   其实赵军不过来的话, 姚晴天更不会过来,她说那话不过是表达一下喜悦的心情,想着马上就要到荷花盛开的季节了, 她想过来也不用太过费事了。   石板桥搭好了,姚成军带着大伙继续去楼房那里整理剩下的砖、泥等材料,赵军牵着姚晴天, 薛青松也赶过来和林笑笑牵着高兰妹家那对三岁多的双胞胎, 兴高采烈地朝着种满荷花的池塘走去。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这句话不止说荷花品性高洁, 也点明了,荷花在淤泥里能更好地生根发芽。   去年早春时节, 赵军和姚晴天请了许多短工挖塘泥,池塘里的淤泥尽数被挖上来填到边上低洼荒地上去了,淤泥里富含营养成分, 是传统的土杂肥料,如此那片荒地如今成了土壤肥沃之处, 在上面小树、竹子, 长势都非常喜人。   而宽阔的池塘就异常干净、清澈, 池塘里连一些基本的水草和微生物都没有,可以说是相当贫瘠了, 所以第一年荷花发育得不是很好,这也是第一年没有在池塘中大肆养鱼的原因。   如今经过一年时间门, 四季交替, 去年贫瘠的水中也养出了一些荷花,长出来莲蓬,荷叶更是围了池塘整整一圈,除了姚晴天摘了一些荷花用于观赏, 送了一小批荷叶到阳湾镇花园饭店做荷叶鸡,其余都没让人动,莲蓬也没怎么摘全部让其自然成熟,秋冬季节大把的荷花荷叶以及莲蓬枯萎倒入水中,成熟黝黑的莲子落入水底,其余在水中腐化,变成了淤泥,新一轮荷叶吸取它们的营养便旺盛许多。   今年雨水相对少一些,倒梯田的池塘的水面小了一圈,最初的浅水区如今基本是沼泽区,可这并不影响最初那片荷叶生长,甚至新的浅水区也长出了十来米宽的荷花。   放眼望去,宽阔的水面上,碧绿的荷叶铺天盖地,阵阵凉风吹过,绿浪翻滚,空气中流淌着清冽的幽香,不止赏心悦目还沁人心脾。   林笑笑和薛青松虽然去过外地上学,可这年月的学子就真是埋头苦学,恨不得每一分钟都在学习知识,还真没特地花时间门和精力去游历一些山川美景,荷塘他们都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观赏。   经过姚晴天的同意,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薛青松拉着林笑笑的手,让她侧倒在池塘上方,摘了不少荷叶,连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摘了几支。   林笑笑玩得很起劲,给姚水兰、双胞胎都摘了荷叶和荷花苞,她还想去给姚晴天摘一些,赵军制止了。   赵军说:“第一朵荷花盛开的时候,我会亲自摘了给她带回去,如今很没有必要。”   林笑笑听了只得讪讪地罢手了。   姚晴天笑得眉眼弯弯,招呼两个小侄女不要离池塘太近。   朝林笑笑说:“如今才六月上旬,按照阳湖县气候,荷花盛开在六月下旬,七月会是最漂亮的。到时候你们放假了,让青松带了你回来看。”   “那我们约个时间门,你到时候也过来好不好?”   姚晴天望了望池塘的美景,甚是意动。   “那就七月的第一个周末,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回去就让我二哥给我弄条小船,下次我想法子带过来。”   姚晴天……   “你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   “我堂哥,他任职的那个镇主要靠打鱼营生,家家户户都有渔船。”   赵军听了,问:“船湾镇?”   那个镇整个都被长江支流围起来了,所以里面的村民大多是打鱼为生,的确家家户户有渔船,因为夏季长江涨水期,那边村落很大概率被淹没。   “对呀,对呀,他每次回来,得先摇船过江,然后再坐车,可麻烦了。”   想到这里,林笑笑泄气了,她堂哥不能经常回来,特别是夏季,虽然今年雨水少,可这天气有时候琢磨不透,何况长江上游雨水多的话,这边慢慢也会涨,作为基层干部,这个时候是不能随便离开任职所在地的。   “船湾镇离这里相当远了,你也别麻烦你堂哥了。我们新房子下个月要开始打家具,木材我备的还算充分,到时候我们打造一艘小木船就是了。”   这么大的池塘,也的确很有必要安放一艘小船,明年夏天他就能带着媳妇、孩子,荡舟碧波上了,还能摘荷花、采莲蓬。   姚晴天也想到了,摇着赵军的胳膊道:“要有棚顶的,荷花夏天盛开,那时候太阳可晒人了。”   赵军笑着点点头道:“我记下了,最好是船上安放一把躺椅,对吧?”   荷塘看过了,荷叶也采摘了,半下午日头很大,一行人便开始往回走。   姚晴天回望着大片的池塘,有些犯愁:“当初只想着挖个又大又深的池塘蓄水,可忘了以后会养鱼,如今这么大蓄水量的池塘,水也没办法抽干,秋天这鱼可怎么捕捞上来?”   当初应该在池塘中间门留条路的,路中间门安放上圆柱形的空心柱,保证两边水域相通,需要的时候把桥洞一堵,就可以把一边水抽到另一边,这样就好捕捞鱼了,就像下湾村窄路尽头的那个河沟一样。   “蓄水还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初衷,初衷达到了就很难得了。   至于池塘里的鱼,不用担心。那些江中甚至海里打鱼的人大有人在,他们都有许多办法和经验,等秋天我找专业的人来捕捞鳜鱼。   你就是当初把池塘一分为二,不说中间门的路迟早会塌陷到水中去,真要抽干半池塘的水,也费油费机器,不划算。”   赵军骑的摩托车烧油,隔段时间门就得去打两鼓汽油回来备着,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好在如今卤味店生意兴隆,他们手上每日的资金流水都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这油烧起来可以不用太过在意,要是以往仅仅在屠宰场工作拿那份死工资,赵军怕是舍不得每天这么骑来骑去的。   来送礼的一些客人早就送走了,薛青松和林笑笑也该回去了,赵军和姚晴天相携着送他们离开。   薛青松过来自然是骑着摩托车,林笑笑坐在他身后朝姚晴天挥着手。   姚晴天也笑着挥手:“这里也是你们家,以后常来。我们可是说好了,七月第一个周末过来啊,到时候不止有满塘荷花别样红,还有我亲手做的荷叶鸡等着你呢。”   两人依依惜别,好一会,薛青松才催动油门行驶走远了。   等看不见了身影,姚晴天才在赵军扶着往回走。   “刚才在池塘那边,我好像看到有小龙虾趴在水草上,我们池塘里有养小龙虾吗?”   赵军摇摇头:“大概是放小杂鱼时混进来的。”   池塘当初被他们挖得干净彻底,原有的大小鱼儿都被阳湾乡村民捡走了,挖完后池塘里几乎不可能有鱼虾的痕迹了。   鳜鱼是肉食性鱼类,去年随便放养了一些小鱼小虾怕是不够它们吃的,所以今年放养鳜鱼苗后半个月,赵军从渔民手上买了些小杂鱼倒进来。   “小龙虾特别会打洞,不过我们这是池塘,倒也不担心它们到处打洞。   小龙虾的繁衍能力好像很强,明年会不会平白收获很多小龙虾啊?听说夏天下雨的时候,它们会自发趴在水面的水草上,到时候准备个网兜直接捞就行了……”   “小龙虾诶,听说是很奇妙的一种美食。”   并且又是她没吃过的美味。   赵军笑着刮了刮姚晴天的鼻子:“十足的小吃货,心心念念的永远都是吃的。你今天午睡可还没睡,我现在送你回镇上还是在小木屋里躺一会?”   姚晴天拍开赵军的手,娇嗔道:“别动我的鼻子,再按都塌了,塌鼻子就不好看了。”   然后靠在赵军身上,叹了口气:“过了困劲了,也睡不着了。再说我妈还没走呢。”   那个固执、愚昧的妇人,她永远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和思想,姚晴天真的是不想搭理。   “你又不让我去处理,那让你二嫂去送怎么样?”   “别吧,你还勉强靠得住,我二嫂对上她,天然的弱势。”   高兰妹和曾经的她一样,被父母长辈按照他们对女儿家的传统思想教养着长大,高兰妹之所以活得比上辈子的她强,那是因为高兰妹的娘家妈和婆家妈相比而言,比她姚晴天的离谱得少一些,并且姚成军虽然愚孝但是人心不坏。   “就冲她舍得耗费所以把三个女孩子带出来送到镇上读书,我就不会让她回去在那样的婆母和长嫂手下过活。”   上辈子姚成军和高兰妹一直在村里种地,陈玉和姚成才卖了窑厂的工作,拿着赵明私下给的钱一家去镇上了,夏小雨跑了,姚成田成了酒鬼,姚父、姚母老了,整个姚家的田地都是夫妻俩种。   夫妻俩像老黄牛似的一年种二十多亩田地,供着姚家一大家嚼用,风调雨顺的年头还凑合,碰到灾荒年,本都难收回来,在镇上的姚成才和陈玉却从来不管,到了秋收时节就喊姚母送粮食到镇上去。   农村小学的师资和镇上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姚水兰从村小学走出去,成绩只能勉勉强强,高考离本科线差了三分,成绩出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冰雹把辛辛苦苦种下去的棉花全砸没了。   在这之前一年,因为洪涝灾害颗粒无收。   这场冰雹让本来就很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最终姚水兰也没复读也没去读专科学校,拿着高中毕业证外出打工了。   因为她是长姐,因为下面两个妹妹成绩不错,更因为父母经过常年劳作落下一身病痛。   想了许多,姚晴天感叹道:“我去送吧,你们不一定搞得定。希望她在我生孩子之前不要再过来了。”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姚晴天是越来越没办法对自己亲生父母心平气和了,为了身心健康,彼此还是少见为好。 第84章 规划   姚父也是那种传统的农村大家长, 姚晴天是女孩子,打小和姚父就不是多亲近,如今她嫁人了,或许更因为她家大业大, 姚父面对着女儿、女婿, 越发生疏。   这会赵家人包括赵大强都已经往回赶了,只有姚家三口人还在磨蹭着不动身, 姚晴天知道肯定是有所求。   四个孩子里面, 最孝顺的是姚成军, 自正月带三个孩子离开村里, 除了他自己清明节回去过,他家三个孩子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了。   姚成军想着怎么也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孩子肯定想爷爷奶奶了,所以看活停了, 父母也没急着走,笑着把三个孩子喊过来,让爷爷奶奶看看。   三个女孩子,如今都穿着合身没有补丁的衣服,手上抱着水嫩的绿色荷叶, 白白净净的, 比在下湾村时看上去灵动了不少。   姚母松了松脸上的神色招呼她们近身来, 姚水萍和姚水梅还小,不太记事, 她们双胞胎姐妹长得一模一样的, 如今养的肉肉的, 很是可爱, 到镇上后碰到的人都喜欢她们, 两小姐妹性子也活泼开朗起来,见了姚母的招呼便嬉笑着扑了过去,还向姚母显摆她们手上的荷叶、荷花苞。   姚水兰大些,已经有些脾气了,她记着她们三姐妹在老家时时常受到哥哥弟弟们欺负,奶奶见到了从来不会制止,但是她一旦动手收拾弟弟,奶奶会骂她,甚至打她,所以她不止自己没动,还喊两个妹妹回来。   两个妹妹一直和姐姐相处的时间最长,见姐姐喊她们,纷纷弃姚母而去,被姚水兰一手牵一个,带到边上玩去了。   姚晴天见孩子们走远了些,便直接开口了:“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姚母这时已经坐了好一些,想了许多事情,她试着开口说道:   “要不我留在你这照应几天?赵军还有那么多事要忙,也顾不过来。   你这大着肚子,还要做卤味、开店,要我说你那店里的事放一放,或者干脆找个信得过的人看着,你专心养胎。   你这孩子怀得不容易,结婚两年才怀上,可马虎不得。   前两年我都急得不行,就怕你怀不上孩子,忙得时候还好点,光惦记着干活,农闲的时候想起来,我夜里都急的睡不着觉。”   姚母原本没打算长期留在这边的,但是她说了半天女儿和女婿都没表态,二儿子和媳妇也跟块木头树桩似的杵在那里没接哪怕一句话,她只得自己说下去:“我和你爸是这样想的,等你大嫂生完,家里棉花、粮食收上来,到时候你也生了,你也没个正经婆婆,到时候我来照顾。”   姚晴天和赵军还是没接话,姚母一咬牙道:“实在不行的话,九月我就过来,家里秋收先扔一扔。”   这次,姚父接话了,他点点头道:“晴天生了你就过来吧,帮着照顾月子。正好九月开学了,让斌斌一块过来,来这边上学,我听你妈说你们租的房子房间挺大的,还有院子,到时候水兰也跟着一起,你妈能照顾得过来。”   这话一出,最先变脸的是高兰妹,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姚晴天。   镇上的卤味店,小姑子说等她快生孩子的时候让他们夫妻接手管着的,如今主管的两人,家都在县城,他们只是过来做学徒,等把他们夫妻带上路了,两人会回县城开新的店。   卤味店的生意有多好,他们只窥到其中一角,就这也非常惊人了,哪怕他们只是代理的,收入也会很可观,够他们一家在镇上安家容身了。   如今他们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住在小姑子租下的房屋里,等这边楼房盖好后,姚晴天和赵军会搬到这里来,那边租下的房屋就由他们接手承租,可要是婆婆真带着姚斌斌住进来,他们肯定不承担房租的。   并且婆婆和姚斌斌以后在镇上的花费可能都会要他们出,后面说不定还有姚浩浩、姚泉泉。   谁都知道镇上学校比乡下的好,小姑子愿意帮扶他们立起来,愿意为着侄女的学校问题奔波,那边还是侄子,她肯定更要管的。   如果小姑子愿意管的话,高兰妹都没有立场拒绝。   而姚晴天此时只是想着,果然如此,她就猜着父母憋了半天,肯定有些有意思的想法。   姚晴天敲着桌面笑不达眼底:   “妈,我给过你两次机会,让你选的,你说你有儿子不用我管。”   “前两年我是很忙,很难,可如今都过去了,我和赵军也算是奔出头来了,真顾不过来,我们大可以雇人,真的很不必你们操心。”   姚晴天看姚母还想说一通大道理的样子,抬手拦住了。   “其实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你似乎总是没当一回事。”   “今天爸妈、二哥、三哥都在,我就再说一遍,陈玉这么些年一直算计、欺诈我,他们夫妻从没把我当妹妹,我也不可能再把他们当大哥、大嫂。   陈玉要生孩子,她孩子要上学,她们手上困难,跟我都没有关系,哪怕她穷得吃不上饭,我也不可能看在所谓的同胞兄妹,骨血亲的份上,帮扶他们。   如今是我的条件看上去好些,你说我势利也好,说我凉薄也行,我无所谓。   如果真有一天我穷困潦倒了,他们富贵高升了,我保证,我讨饭也决计不可能讨到她门口。”   除了赵军,所以人听了这一番话,都震惊地看向姚晴天。   姚母听过几次这样的话,但是她从没有对姚父提起过,她的嘴唇哆嗦着,说出口的话带着颤音:“你大嫂也没怎么的你啊,你为什么这样说你大哥、大嫂?”   姚晴天心想就是没有上辈子陈玉收钱封口的事,就凭这辈子他们夫妻的所作所为,她如此对待也不过分。   “那只是你以为的。但是我所做的,依从的是我的心。”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像你说的,我们做子女的过得好了,不用你们操心就行了,你顾着你想顾着的子孙就够了。”   “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互不打扰行吗?”   首先回神的是高兰妹,她知道的不多,但是让小姑子说出这样的话,陈玉肯定是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并且高兰妹想起曾经,为着几只鸡,陈玉差点打小姑子的事。   小姑子照料她们妯娌三个月子如何地尽心尽力,高兰妹是深有体会的。   不说那些鸡是公中的还是小姑子自己养的,就是陈玉自己独自一人养的,她也不能因着那些鸡朝小姑子动手。   不过想到自己脸上曾经挨过的耳光,还有陈玉轻飘飘地说她拼了两次命生下来的女儿是赔钱货的话,高兰妹讥讽地笑了笑,他们夫妻就是那样以自我为中心,稍有不如意,便高高在上地教训人,还真当这是旧社会,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吗?   “晴天说得不错,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就是亲兄弟也该先顾着自己的小家,何况晴天是外嫁女,不能因为晴天如今挣钱了,就想着扒上来吸血。   姚斌斌想上镇上念书也好,去县城念书也好,他们父母有本事就送,没人会说什么。可要是爹妈没本事就该老老实实呆在乡下,惦记着靠别人养活,就出息了,光荣了?”   姚父姚母见平常老实巴交的儿媳妇也学着顶嘴,正愁火气没地方发想借着发一通火,赵军开口了:“二嫂你陪着晴天去歇会吧,她累一天了,我送爸妈出去。”   面对面无表情的赵军,姚父、姚母的话都吞回去了。   不想起身后,对方又有话说了:   “我赵军的为人,爸妈以前也听过,如今离得远,怕是忘了我杀猪佬的名声。今天,我少不得要提一句,晴天已经出了姚家院子,嫁与我为妻,如今当的是我赵军的家,我不喜欢任何人对她指手画脚。   我希望,爸妈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找我就行了!   不过,各家有各家的事,真有帮不上忙的地方,我先说声抱歉。”   说完率先往前走,落在后头的姚成田忙揽了姚母跟上。   姚成军也起身送他们。   原本,姚成田这次过来是冲着赵军的自行车的。   姚成田自个的自行车抵给姚成军了,可他倒买倒卖,没自行车肯定不行,最近只得看大哥车子什么时候得空,借着骑一骑。   原本想着赵军买了摩托车,自行车肯定用不上了,让爸妈说一说,把那闲置的自行车给他骑,如今看这情形还是算了。   赵军和妹妹是能挣大钱的人,他可不能像大哥那样把人得罪狠了。   不仅如此,他还得劝着点爸妈,不能被大哥大嫂牵着鼻子走,当枪杆子使。   早上过来时,姚成田骑了姚成才的自行车带着姚母、姚父坐了客车来的,回去时,姚成军骑着车子代赵军将他们送回去。   不管怎么样,今日这楼房算是竣工了,送走所有来帮忙的,赵军照旧带着姚晴天对着他们的新房子绕了一圈。   特别是留着种树的那几处,两人连哪个坑种什么树都定下来了。   六月底,天气越来越热了,卤味店里推出了新的凉拌菜品,荤拼、素拼都有,还上新了好几种口味的酱料,生意越来越火爆。   赵军每天都要跑养殖场几趟,楼房后方池塘里荷花盛开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连着几朵含苞待放的一起摘了,一大捧抱着去卤味店接姚晴天。   有顾客见了,以为是卖的,还笑着问怎么卖?买卤味多的话能不能送?   听说是特地摘来给老板娘的,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等过了高峰点,夫妻俩收拾妥当离开时,周边商铺的一些店主忍不住说起这家看似不起眼的小店。   明明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一间门面店,他们也赚得也不少,可和人家比起来怕是没眼瞧了。   “听说老板家中挖了很大的池塘种荷花,当真是会赚钱啊。”   “不止呢,还盖了好几栋楼房,以后会开酒楼,厨房都建好了,单单那厨房比我们几家店铺都大。”   “老板娘这卤味做得好,名声都传出去了,我每次去县城叔叔家,他们都点名要我带三只鹅的卤味,随便买一点就是一二十,那能不赚钱吗?”   “听说他们店以后要搬走了,说是搬到他们新盖的楼房里去。”   “不是吧,我听说是搬去县城,他们新楼盖在村里,那能有这么多人买吗?”   ……   三只鹅卤味店街对面,当初短暂出现的三只鸭,后面卖了一段时间衣服,如今又改成卖瓜子、花生等炒货了。   因为街对面客似云来,炒货店的老板甚至会经常关着那边门,抱着装满瓜子、花生的箩筐来这边路上卖,走量比店里还大。   瓜子、花生,一毛、两毛地卖,偶尔碰到大单也就块儿、八毛的,就这一天都能挣一二十,可以想见一只卤鹅能抵一麻袋瓜子炒货的卤味店一天能挣多少。   眼红是真眼红,可这些临近的商家还是不希望三只鹅卤味店从镇上搬走,因为他们觉得自从开了这家卤味店,这整个街上的生意都火起来了。   这两年的确是生意好做,可这其实和三只鹅卤味店没有太多关系,而是当前锅内郑策的改变,郭嘉大力发展经济,加上前些年分开单干后连着几年风调雨顺,农民手中有余钱了,各种消费能力自然就跟上去了。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林笑笑和薛青松如约来养殖场了。   此时二楼楼顶和一楼外面地面浇灌的水泥地坪都晾晒好了,可以自由穿行,所以虽然小船还没有造好,四个人却是异常兴奋地屋里屋外穿梭。   姚晴天也跟着楼上楼下地看,四人甚至爬上了二楼楼顶,楼边围栏都建好了,四人并排站着眺望远处的房屋、农田,甚至能看见镇上一些高层的建筑。   全部房间打量一遍后,四人又结伴去池塘便采摘了许多荷花、荷叶过来,有插在玻璃瓶里观赏的,也有用来烹饪美食的。   赵军一直给姚晴天打着扇子,可孕妇本就体胖不耐热,此时鼻翼、额头还是冒出了不少汗珠。   赵军把扇子给林笑笑,拜托她帮忙扇扇,他去打些凉水来给姚晴天洗脸。   薛青松见了便也去打水。   赵军便向薛青松问起了养殖场供电问题。   “这边电线什么时候来拉?”   薛青松道:“我前两天特地跑供电局问了一下,他们帮着打电话交代下来了,就这几天就会派专员下来,电表放几个?”   “我打听了,镇上当初线改一家交了五十多块钱,我这收费六百,怎么也得给我装十个电表吧?”   虽然暂时看上去用不了那么多,可后续要加的话得另外花钱买不说,质量不一定有正规原装的好,所以干脆该装的地方装上。   何况,不多装几个,都拢在一路上,回头用电量一大就给跳闸就麻烦了。   薛青松点头道:“虽然现在涨价了,不过我说一声,十二个电表没问题。正好电话审批也下来了,正好一起装了,先装你们屋里吧,过两年东边那楼盖起来了,你再去申请新的。   线拉过了也就简单了。”   两人端着两盆水过来,洗了脸又在屋里静坐了许多功夫,倒也凉快起来了,四人又开始讨论房屋装置、制备那些家电的问题。   家具、门窗都是赵军和姚晴天负责,薛青松便承担起家电购买。   去年薛青松投进养殖场的钱如今多少有了些回报,虽然远远没达到回本的程度,买几样电器还是够的。   讨论得差不多,四人便起身去准备中饭。   难得今日大家都把手头的事情放开,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要好好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祭祭五脏庙,也算犒劳这半年的辛劳。 第85章 荷叶鸡   因为赵军和姚晴天对荷塘的关注, 养鹅的杨叔从去年就开始收集荷叶,今年荷塘里的荷叶长得更茂盛,荷花也开得分外喜人。   杨叔没去动荷花, 荷叶却是已经采集、晾晒不少了,   赵军骑着摩托车跑到山脚拿了四只处理好的鸡,然后从杨叔那里带上了干荷叶, 最后再去西边开垦出的土地上掰了几个嫩玉米棒子、从菜园子里摘了两条嫩丝瓜, 四个大红熟透的番茄, 一路收获满满。   新房子厨房里的设备还没准备妥当,姚晴天还是到户外大灶台那里准备午饭, 这一片头顶上搭了凉棚, 又在树林中,加上边上是大片低洼的水塘, 阵阵风吹过来,很是凉爽。   姚晴天已经在准备各种食材,干香菇、干竹笋、糯米等一些需要用上的干货都浸泡上了。   然后教林笑笑处理早先采摘过来的新鲜荷叶, 荷叶微苦, 性平,所以先用开水烫一烫为易。   “荷叶能清暑化湿,湿热的夏季食用最合适了, 你回头可以带一些回去泡茶喝,和桃花一块泡了听说能润肠通便, 还能美容养颜呢,不过生理期不能喝。”   林笑笑撇了眼蹲在灶台前烧火的薛青松,小声问道:“我听朋友说,荷叶喝多了人会变瘦,我正准备弄点来喝喝呢?”   林笑笑也不是特别胖, 就是个头不算高挑,和瘦瘦高高的薛青松站在一起有一点点不搭,加上再半年要结婚了,家里已经开始为她量体裁衣,所以有些想法。   姚晴天低头看了自己的水桶腰,再看看林笑笑,道:“你比我怀孕前还瘦呢,这样子正正好,女孩子不能太瘦,太瘦了冬天受不住冻。再说,身上有点肉,才撑着衣服好看。”   这真的是经验之谈了,上辈子姚晴天嫁人后,迅速消瘦下去,每到冬天不管穿多少衣服,浑身都是冷冰冰的,晚上更是冷得睡不着觉。   如今她就是孕前也比在家做闺女时重了一些,身上却感觉很轻松,一次病都没生过。   不过就是夏天体感热些,可热也比冷好克服。   林笑笑看看姚晴天,又看看停稳车走过来的赵军,很容易就被姚晴天说服了。   姚晴天看了赵军带过来的东西,指着两只大一点的鸡,让赵军剁成块,她拿着两只小一些开始搓洗、腌制。   新鲜的嫩荷叶用来做烤鸡比较合适。   姚晴天一边吩咐烧火的赵磊从灶台里挖出一些未彻底烧成灰烬的柴禾出来倒炉子里引燃炭粒,一边让林笑笑把那几个没剥掉外衣的玉米棒连着外衣清洗干净。   赵军剁好鸡块,又跑去提了一簸箕泥干净无杂质的泥土来,在边上倒水和泥。   姚晴天把两只完整的鸡用料酒、细盐、生抽等等揉搓腌制好后,塞了一些葱姜蒜和八角、桂皮等调味料进鸡胸腔内,然后用完好无缺的鲜荷叶把腌制好的鸡一层层包裹起来,足足包了三层,确保无一丝外漏,又让赵军用半干的泥团在外面再裹一层,这样在烤制过程中可以很好地把香味锁在里面。   泥团半干能很好地成型,赵军按着姚晴天的吩咐裹了一指宽的厚度,两只包裹严实的鸡都埋在燃烧着的炭粒堆下面,至于炭粒堆上面,林笑笑用洋铁叉插了两个没扒外皮的玉米在烤着。   姚晴天接着腌制剁成块的两只鸡,腌制好后,她还挑了几块肉多的出来,和香菇、竹笋等切成大小相似的鸡丁。   切好后,起油锅,先下鸡肉爆炒,在加香菇、竹笋等,炒香,倒入夹生干爽的米饭翻炒均匀后,放盐、生抽,酱油少许。   炒好后,分成几分,用泡软的干荷叶包裹起来,放在蒸笼格里,大火蒸。   荷叶饭蒸过程中,姚晴天让赵军切了一些红辣椒,洒在腌制好的鸡块和香菇上面,再加酱油、自制的豆豉调味油,用筷子拌均匀,然后摊放在泡软的干荷叶上,加入新的蒸笼格,同荷叶包饭一起蒸煮。   荷叶包饭要蒸大半个小时,荷叶鸡蒸一刻钟就可以了。   最后,姚晴天还做了一道清淡的丝瓜蛋汤,一道凉拌西红柿。   此时已经能闻到淡淡的清香了,林笑笑和薛青松甚至抱着烤得焦香的玉米棒啃得满脸痕迹。   两人吃得眉开眼笑,都忘了炭粒堆下面的烤鸡,等赵军扒开炭粒,夹出两大块土坨,先敲碎面上的土层,把还算完好的荷叶捧到案板上,然后一片片荷叶剥开,能看见已经变成褐色的鸡皮,油脂都烤出来了,在零星穿透过来的日光照耀下,油亮发光,又因荷叶特殊的清香,视觉和味觉都一点不显腻味。   沁人心脾的鸡肉香扑鼻而来,林笑笑两人瞬间就觉得手上的嫩玉米棒不香甜了。   而后蒸笼里的食材也好了。   两种荷叶鸡,一烤一蒸,味道大不相同,前者焦香细嫩还带着少许嚼劲,越吃越上头,就连鸡骨头都忍不住去嘬一嘬;后者鸡肉更香辣滑嫩,炎热的夏季,让人胃口大开。   炎炎夏日,幽幽荷花香,凉亭中几个人大快朵颐,当真是享受。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除了提前给三位老人预留的一些菜,端上桌的全部清扫得干净彻底。   林笑笑和薛青松回去的时候,更是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这时节玉米整鲜嫩,什么调料不用搁,直接放火上烤,又香又甜还省事,听说水煮的也好吃,她便同薛青松一起掰了半袋子才罢手。   而后一行人又去池塘便采荷叶、荷花,林笑笑准备带回去的。   因为小船还没有影,赵军和薛青松穿着长长筒的雨靴下池塘,在外围沼泽区采摘,姚晴天和林笑笑在岸上整理。   赵军天天过来,隔三差五会带些荷花荷叶去镇上,姚晴天已经不觉得新鲜了,都让林笑笑拿着。   “莲蓬下个月就能成熟了,到时候我月份大了,肯定不能过来,你要是愿意跑,就和青松一块来摘,不行让青松自己来。   七月底、八月初的莲子水嫩,最清甜不过,莲心都不苦,九月就老了,莲子心也变苦了,得扒掉莲子心才好吃。”   林笑笑看着手上的荷花,一脸好奇地问:“莲蓬就是长在荷花里面啊?”   姚晴天点点头:“对呀,荷花凋谢后莲蓬就露出来了,九十月不采摘的话,黑黑的莲子落入水中,来年又会发芽。荷叶水底下的泥里还有莲藕呢,一般专门种藕的人,会用藕节做种,莲子也可以,但是需要特地的处理,不像我们也不急着挖藕,就随便它们长了。”   他们这藕虽然是家养的,却不是白胖的家藕,而是从龙湖里引进的野藕,细细长长的,多养两年,一根能达到一两米长。   苗上那节嫩的,生吃脆甜水嫩,比许多水果都好吃,长些的结做菜合饭都别有风味,只是不太适合做面藕。   “私房菜馆那后面我准备搭建一个水上竹楼,到时候说不定在那边种一些白藕,你有空也可以帮着想想怎么设计规划,那边离你们房屋更近。”   三连排的居住楼,姚晴天和赵军们占得是西边四间,中间三间给三位老人住,东边也是四间,是薛青松的。   再往东边,隔着五六米的位置是计划做私房菜馆的楼,暂时才建成了一楼。   林笑笑听了满口应了,抱着怀化的荷叶和荷花,满脸不舍地挥手告别。   两人走后,赵军也带着姚晴天要回镇上了,下次姚晴天再过来怕是就是生产之后了,来了也是在屋子里坐月子,等再出来,这池塘里只剩枯黄的残荷了,所以她比林笑笑更不舍。   前面几次姚晴天要么坐自行车要么坐客车,不过这次过来,赵军是骑着摩托车带姚晴天过来的。   全程时速控制在二十千米以下,除了比自行车舒服些,快不了几分钟。   而后,像薛青松说得,专业的电工很快过来把养殖场的专线拉好了,养殖场那么大位置,他们还沿着赵军辟出来的路安装了一排电线杆,从大路边上一直安装到山中央,计划后续建厂房的位置。   虽然单拉电线入户,赵军缴纳了不少费用,可这专门架设七八根水泥电线杆却是镇府有心扶持,没有薛青松和林笑笑在背后使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电安装好后,薛青松率先买了三个大吊扇过来把三间主堂屋都装上了,因为木工师傅要上门做家具了,正是一年最炎热的时候,没有电扇送风,干活也遭罪。   七月下半个月,主要是木材加工,所以只请了两个木工师傅,做些准备、测绘工作,到了八月,房屋、木材都晾晒了好长一段时间,可以正式动工了,赵军一气请了八个手艺老练的木工师傅过来,开始赶进度。   八月底,万燕红和赵磊带着他们家二个月的娃回来了,赵军的自行车给赵磊骑了,姚晴天月份越发大了,赵军轻易不离开镇上,便由赵磊和万燕红在这边看着进度,以及给木工师傅们烧茶做饭。   九月一号,高兰妹和姚成军带着姚水兰去镇上小学报名,因为请了中学薛校长帮忙,找好了门路,报名非常顺利,自那天开始,姚水兰便是阳湾镇上阳湾一实小的一名小学生了。   三岁半的双胞胎也被送进了租房附近的幼儿园,成了育苗班的成员。   小学学费六块钱,一日三餐回家自己解决,幼儿园,则是七块五毛钱一个月,管中午一顿饭。   高兰妹给三个孩子费用都交了,然后带着她们去买了小书包,更是给姚水兰买齐了各种文具,虽然花了不少钱,一家人却分外高兴。   卤味店的卤味如今都是姚晴天配置好卤汁,两个徒弟过来带着高兰妹一起卤制,而后售卖的时候,高兰妹、姚成军夫妻俩也会跟着去卤味店,除了偶尔接送小孩,全天呆在店里。   九月一日报名日的前两天,姚成田骑着姚成才的自行车来了一趟镇上,说陈玉孩子生了,是个男孩。   虽然早了几日,其实也不算早产,不过孩子有些瘦弱,像早产的孩子。   姚成田是奉姚母的命令来报喜的,兼最后试探下可能把大侄子送到镇上来读书,毕竟报名时间眼看就要到了。   姚成田跑这一趟也不仅仅是因为姚母的命令,他主要想看看过去这么久了,姚晴天和赵军的态度可有松动,毕竟大侄子要是能送过来,他儿子就也有可能到镇上读书了。   还有就是他和夏小雨把院墙隔起来了,姚母要照看月子里的大嫂、小侄子,肯定顾不上他们家孩子,姚成田便听孩子妈的,把丈母娘老丈人接来他们家常住着了,为着这些事,姚成田和西边兄长、父母闹得有些不愉快,他跑这一趟也有向自己父母和兄长示弱求和的意思,毕竟他如今手头也紧张,还想着姚父姚母支援点好再买一辆自行车。   再有一条,眼看着秋收就要忙起来了,往年有二哥、二嫂帮扶,老人照应,倒也没落后过,如今姚成军夫妻来镇上了,姚成田自己干农活不行,只能拜托两个老的帮着,要不然他辛苦一年种下的棉花、五谷杂粮怕是要烂在地里。   综上种种,姚成田暂时努力和西边维系着不错的关系。   可兴冲冲跑这一趟,除了姚成军私下偷偷给了姚成田五块钱,算是送刚出世小侄子的洗三礼,其余人对于姚成田的这一趟不持任何意见。   姚成田只得推着自行车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第86章 生了   姚成田回到村里后, 一五一十向姚母、姚父说了在镇上的所见所闻,老夫妻俩是彻底没辙了。   而陈玉面对光秃秃的五块钱和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亲姑姑、亲叔叔也不说回来参加小孩的洗三礼, 也不同意把大孩子接到镇上去上学的事实,深深将好不容易开出来的一点奶水气回掉了。   大热的天, 闭不透风的房里,孩子哼哼唧唧不停哭, 产妇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姚斌斌最终被姚成才送到前湾村小学报道了, 陈玉才生了孩子, 这一胎生的时候还遭了不少罪,这会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除了憋着一肚子气, 什么办法都没有。   虽然还没正式到秋收时节, 种地的农民不至于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可也不轻松。   何况姚家今年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主要的劳动力,家里家外, 大人孩子的, 难免显得手忙脚乱, 姚母照料陈玉母子便马虎了些。   虽然姚母没看出大儿媳有做得太过分的地方,但是被女儿一遍遍陈述洗脑,加上她生的四个孩子, 如今的确两个都因为大儿媳和家里闹翻了,并且她看着小儿子一家也快了,所以姚母如今虽然和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一个锅里吃饭,却打心里也恼怒上了这个事多的大儿媳。   还有就是,夏家两老现在在隔壁住着, 他们俩可只有夏小雨一个女儿,要是一心扑在她儿子孙子身上,姚母担心儿孙被亲家笼络去了,所以也顾不上去计较姚成田做得不顺他们心的地方,尽心尽力对他们好。   甚至为了比夏家两老表现得更好,姚成田一提手上没钱,姚母咬牙一次次贴补了。   有好吃的好喝的也多是留个姚泉泉这个最小的孙子,也不催夏小雨生孩子了,说姚成才有三个孩子,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不能一下把三个孩子送到镇上读书,但是姚成田不同,他就一个独苗苗了,加上他比姚成才脑子活、有出息,夏小雨又是老师,说不定过几年也都能去镇上安家。   姚成才贩肉卖虽然说没有挣到太多的钱,但是媳妇坐月子期间还是能拿出一些肉、猪蹄送回来,给她补身子。   姚母掌勺,从来不省着留给产妇一人吃,而是做了全家一起吃,还会喊姚成田父子去吃。   陈玉从不吃亏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可姚成才说儿子上小学了,就在夏小雨班上,妯娌之间闹得太难看,谁知道她会不会在班级教训儿子,孩子那么小,被老师针对了,这学还怎么上?   一席话,把陈玉说得彻底没脾气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顺风顺水了近三十年,却在生了三个儿子之后反而憋屈起来了。   洗三礼办倒是办了,也就陈玉娘家送了点实在礼,可真算起来还没姚成军给的五块钱多。   姚家连着七八年娶媳、生孩、嫁女,大小事就没断过,前些年姚家叔伯兄弟年年都要送好几拨礼。   姚成才家一胎送了洗三礼,二胎也送了,三胎,大伙觉得可以马虎些,提了一、两斤挂面来就不错了。   外面马虎了,姚母就更马虎了,洗三礼一过,姚母就借着家里家外活太多,忙不过来,让陈玉自己照顾孩子、洗衣服,也没有加餐了,一日三餐跟着大家一起吃。   还说陈玉这样已经算好的了,毕竟家里有水井,洗衣服不用出家门,谁谁谁家儿媳妇,生了孩子三天不止要洗衣做饭,还得把男人的饭菜送到地里。   姚母说得那人陈玉也认识,曾经还高高在上可怜过人家,说对方命苦,因为对方没有公婆,生的还是女儿。   不想她居然沦落到对方一样的待遇。   经过前面几天,陈玉也不敢同婆婆争论了,只是躲在房里默默流眼泪。   陈玉就不理解了,明明又是一个孙子,为何如此差别对待。   可能因为怀孕期间经常生气吵架,陈玉这一胎本就生得艰难,这个孩子比前头两个瘦弱、难带,关键是前面两个孩子主要由姚母和姚晴天带着,她根本没感受到过刚出生的毛孩子能这样折腾人。   陈玉日子过得如何水深火热,姚晴天就不得而知了,她最近有些无聊。   随着预产期临近,卤味店的一切事务,赵军全部安排出去了,姚晴天如今一天下来除了吃、睡,就是被带着到处溜达。   因为医生说多走动,生产的时候会轻松些,赵军在遵医嘱上总是做得特别认真,加上九月的气温还算怡人,秋高气爽,每天早晚至少个一个小时,必定是户外活动时间。   怀上身孕后,每天被牢头似的男人看着锻炼着,肚子越大,走路反而越发利索了,除了肚皮痒得厉害、肚子里的孩子踢得太过欢快,晚上得多起来几次,没别的感受,吃得好、睡得香。   反而是赵军偶尔被发现脸上少有地出现焦躁不安的神色。   姚晴天有时忍不住朝高兰妹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怀着孩子呢。”   高兰妹生过两次孩子,第二次还是双胎,虽然说曾经比较凶险,可也算是经验丰富,她看小姑子身高、骨架,再综合她的身体素质,觉得完全不用担心。   妹夫心疼小姑子,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好事,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跑去县城生孩子,可高兰妹不会不识趣地说那样的话,顶多让姚晴天放松心态,不要被赵军影响了。   国庆节前一天,离医生给的预产期还有四天,赵军却是等不及了,准备第二天动身去县城医院住下来,待产。   面包车也包好了,薛青松和他小姨那里也打好招呼了,就等第二天天一亮就去县城。   不想当天夜里,才过了一半,姚晴天就上了三次厕所。   虽然到了怀孕后期,平常小便次数就增多,可今夜似乎特别不同寻常。   姚晴天起来一次折腾几分钟很快又睡着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不到又起来一次……赵军是彻底不敢合眼睡了。   好容易天亮了,承包的面包车进院子了,赵军和高兰妹、姚成军把准备的衣服、被子还有盆啊、桶之类的全拎上车,而后赵军进房里去打算喊姚晴天起床,不想姚晴天已经醒了。   她躺在床上,杏眼圆圆地盯着赵军,开口道:   “告诉你一件事啊,你听了也用不上慌,我羊水好像破了”   听了这话,赵军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姚晴天撑着身体靠坐起来,赵军忙去扶,然后看向她下生,问:“你现在能坐着吗?”   这种情况,姚晴天还能一脸无辜反问:“你不是看了不少书,也同医生咨询了很多次,这正常现象,知道不?只是县城怕是不能去了。”   路上一个小时的车程,关键是路况不好,沿路都会很颠簸,面包车又不是救护车,有什么情况也不好处理。   就是如今好像还早,镇上医院怕是还没有医生上班。   赵军慌了一小会便镇定下来了,他让姚晴天躺回去,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连人带她身下干净的小薄被一起抱起来,送到面包车上。   中途,姚晴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今她的体重高达一百四十六斤,再加上身下的被子,身上的衣服,怕是一百五都不止了,最近也没被这样抱过,她真怕赵军一个脱力把她摔了。   好在赵军总归是抱着半边猪肉不费劲的杀猪佬,直接抱着姚晴天上了面包车,把人在后座上摆放好,让高兰妹上车陪着,他推着摩托车出来。   朝车上喊道:“上次赵启航出生时,我找产科医生打听了她的家庭住址,就在镇上西边,我这会骑车绕过去接人。不用担心的,晴天。”   赵启航便是赵磊儿子。   高兰妹上车陪着去了医院,姚成军忙把三个孩子弄起床,今日国庆节放假,大小的都不用上学,他一手夹一个,一对双胞胎挤在自行车前面车档上,大的坐后面,骑车将她们三送去养殖场呆一天。   万燕红和赵磊带着孩子住在这里,姚成军让万燕红帮着照看三个孩子,他急急忙忙回镇上了,随后赵磊也来了。   镇上医院离他们住的地方走路过去也就十来分钟,面包车的话就更快了。   六点钟的阳湾镇,街上已经有少许行人了,虽然心急如焚,赵军也不敢骑太快,路面最平稳的时候也只敢把油门催到四五十,左拐右拐,七八分钟到了医生家楼下。   医生还在梳洗,赵军说明情况后,半请半拉地把医生带上了车。   赶到医院后,面包车还在医院院子里面的大门口停着,得知姚晴天已经在高兰妹扶持下走进去了,赵军也顾不上车上的东西,拉着医生往里面跑。   十几分钟后,高兰妹出来,和司机一起把东西往病房里拎。   如今来医生生孩子的并不是特别多,并且就算来了,顶多一两天就出院了,所以医院的产床和病房都很充足。   医生见多识广,一般来说羊水破了,也要半天时间才真正发动,所以哪怕家属再如何焦急,她依然不慌不忙,何况见到待产妇时,见对方脸色神色如常,就更放心了。   有条不紊地让护士安排下去,做初步检查,办理手续,然后不忘交代家属去买些营养好克化的早餐给待产妇吃。   赵军不敢走,他掏钱给高兰妹,让她去买,只强调什么贵买什么。   高兰妹跑出来见面包车还没走,想着家中这些天每天都准备的鸡汤,直接上了面包车,让师傅把她送回去,到了后,麻烦师傅等着,待会再送她回医院。   面包车司机正想着县城不去了,包车钱也没有了,出去拉散客也是拉,还不如留下来看看雇主有没有需要。   高兰妹用鸡汤下了一锅面,用保温桶装着又往医院赶。   两只大鸡腿,赵军给姚晴天留了一只,另外一只连着汤面,让高兰妹送给一早被他抓来的医生做早饭了。   姚晴天也知道生孩子是个又痛又累且持久的体力活,所以端起碗就大口吃起来。   还好她吃得快,吃完还没等她放松一会,自小腹处一阵铺天盖地的坠痛袭来,让她瞬间失了语言的能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赵军见了慌忙起身准备去喊医生,被高兰妹拉住了。   高兰妹生过孩子,知道这是开始阵痛了,但是这才刚刚开始,后续会越来越疼,疼的时间越来越长,会持续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现在就频繁地去喊医生。   最起码让医生把刚才送过去的早饭吃了,医生也是人,只有吃饱了饭才能好好干活。   正好,此时姚晴天第一波宫缩结束,那疼痛忽而全部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消失了,她躺在床上有些回不过神地看向赵军,轻轻摇着赵军抓握着她手的手,让他蹲下来。   虽然此时看着安然无恙,可瞬间汗湿的头发和眼角飙出的泪水还是看得出刚才经历的那一波疼痛有多难熬,赵军心疼地理了理姚晴天的头发,小声安慰着。   第二次阵痛来时,姚晴天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虽然疼痛的程度好似更强了,她这次没哭,只是赵军的眼眶都红了,姚晴天转过头盯着床边两人交握的手看,深深熬过了这一波阵痛,等更加密集的第三波疼痛袭来时,赵军忍不住了,他起身去把医生喊了过来。   这会还没到上班时间点,医生已经在提前整理姚晴天的待产情况了,听了家属的话,便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检查,这一检查才发现进展比她预估地快很多,忙喊了护士过来,让其在产妇阵痛的间隙赶紧安排带人去产房。   越来越密集的疼痛,让姚晴天也感觉到自己是快生了。   护士让家属不要抱,让产妇走着去,赵军只得放下无处安放的手,搀扶着姚晴天往外走。   姚晴天突然拍着赵军的胳膊,懊恼道:“名字,我都忘了给孩子取名字。”   她这段时间闲得发慌,怎么就忘了这件大事,当真是一孕傻三年吗?   “我忘了就算了,你怎么也不记得?”   赵军忙说:“放心吧,我取了,取了很多,我都记在本子上了,回头拿来给你挑你喜欢的。”   姚晴天听了这才松开眉头。   “早说嘛,你都取了什么名字,先说两个给我听听。”   不想赵军卡壳了,到姚晴天进产房他愣是一个没想起来,气得姚晴天都以为他说的起好了名字都是骗人的。   姚晴天进了产房后,外面也听不见里面的响动,赵军只得站在最近的地方竖起耳朵听着。   这时姚成军也找过来,赵磊去了卤味店。   赵军一看到姚成军便抓着他的手让他赶紧回去一趟,去他屋里,床头柜抽屉里把一个黑色的硬皮笔记本拿来,还有笔记本下面的字典也带上。   姚成军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很听话地转身准备走,不想又被赵军拉住了,他问道:“我包下的面包车是不是还在医院门口,你同司机说,今天我依然包下车了,让他跑一趟养殖场,拉两筐鸡蛋过来,回头麻烦二嫂煮熟,涂上洋红,做成喜蛋,回头卤味店和肉铺的客人都发喜蛋,还有糖果”   说着赵军又去掏口袋,不想他又把钱塞回去了:“我这钱先不能动,二哥先帮我垫着去买一些糖果,买贵一些的,多买一些。”   如今交代完,姚成军却不知道怎么做了,两筐鸡蛋?是他理解的那种框吗?   就是鸡蛋每层中间垫上稻草,一筐也在四五百个,两筐不得□□百了?   养殖场往外卖鸡蛋也少有这么大笔的。   还有糖果,好一些的糖果一两块一斤,比肉还贵。   姚成军小声同高兰妹嘀咕一声:“这也不知道晴天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个女孩,他说的这些,到时候会不会怪我买得太多?”   高兰妹听了姚成军的话,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实在忍不住冲他踹了一脚:“让你去准备就赶紧去,晴天生男生女都是他们俩的宝,少用你的心去想赵军!”   说着还不解气,又踹了一脚,直将人踹贴墙上去了。   “陈玉生三胎你还巴巴送五块钱的礼,她对你三个孩子做了什么?你这么上赶着?   我告诉你,姚成军,晴天生孩子,你不出五十,你都不好意思应她一声二哥!这喜糖好孬你掂量着买,钱你出,等晴天的孩子长大了,我会告诉那孩子,你这个做舅舅给买的是什么档次的糖果!”   姚成军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敢再出声,揉着撞到墙上的腰,出去拉鸡蛋买糖果了。   高兰妹这才心平气和坐下来,出神地看着那两扇关起来的门和门前站着一动不动的赵军的背景。   虽然她刚才冲姚成军那样说,也知道赵军和小姑子都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可高兰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小姑子能一举得男。   这个社会普遍重男轻女,生了三个女孩子的高兰妹太能体会了,这些年她遭了太多的闲话和委屈,她不想小姑子也经历这些。   应该是到上班时间点了,医院医生、护士多起来,四周有一些嘈杂,此时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高兰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这里面生孩子的好像只有小姑子一个,而小姑子进去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小时。   高兰妹站起来走到赵军身边,赵军肯定也听到了,手抓着栏杆,脖子向前撑着,想凑近一点。   高兰妹有些激动,只有隐隐约约婴儿的啼哭声,这说明孩子也就生下来了,并且产房里没有慌乱,所以很顺利。   高兰妹耳朵依然竖得高高的聆听产房的声音,眼睛开始盯着墙上摆钟,那摆钟一下下来回摇摆着,中间还响了两次,第二次响过后,产房门拉开了,小姑子和孩子一起被推了出来。   “姚晴天的家属!”   赵军的眼睛已经黏在媳妇和孩子身上扯都扯不回来了,高兰妹赶紧应了一声,然后推了推赵军。   赵军一手拉着姚晴天的手,一手虚放在孩子外侧的栏杆处,仿佛怕刚出生的孩子会翻身掉下来。   然后眼神才给到说话的护士身上。   “女孩子,七斤八两,十月一日上午七点五十八分出生。”   说完,赵军眼神又回到床上那对母女身上,说谢谢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飘忽不定,去接护士位置推病床倒是稳定。   “爸爸推着宝宝和妈妈。”   而姚晴天仰着下巴看向身后的赵军,虽然整个人有些疲惫和狼狈,声音却不小,问道:“赵军,你闺女的名字你想起来没有?”   赵军听了忙走到床的侧面,让姚晴天能更轻松看到自己。   安抚道:“我已经让二哥回去拿本子了,我真的取好了,我翻字典一个个找的,都是好寓意的字。”   高兰妹见了此情此景也好笑地摇了摇头,是她杞人忧天了。 第87章 名字   等到了病房,赵军先将姚晴天抱起来挪到病房里的床位上安顿下来,小心地掖好被子,一脸心疼地来了句:“你轻了好多。”   姚晴天……   拜托,她是生孩子,又称卸货,不轻还能变重吗?   而后,赵军又像抱炸弹似的抱起她家大胖闺女,稀罕了半天,姚晴天都等不及了,喊出声才把娃抱过来给她瞧着。   虽然周身粉色还没褪去,头发湿漉漉的,眼睛闭着在睡觉,实在看不出新生儿有多漂亮,可这孩子是真没白瞎她这一年来的喂养,脸蛋圆圆的,握着的小手肉肉的,个头和分量丝毫不输万燕红家两三个月大的宝宝。   赵军不像姚晴天见多识广,他长这么大拢共也就见过赵磊儿子赵启航出生时的模样,虽然赵启航也是足月出生的孩子,可刚出生时长得和小老头似的,脸上、身上不止红彤彤还皱巴巴的,头上还没几根头发,和他闺女完全没法子比。   初为人父的男人咧着嘴,控住不住显摆道:“你看我们宝宝这头发,又浓密,又黑亮,长得真好!”   姚晴天也忍不住细细打量,怪不得有些人把刚出生的孩子喊做小毛孩,小毛孩的,孩子刚出时毛发是怪多的,耳朵根附近、耳廓一圈都长着不短的细毛,不过她闺女这发质量看着是真不错。   “这得亏我吃得黑芝麻多。你还老是不让我吃东西,不吃能把你闺女养得这样好吗?”   姚晴天也不是真抱怨,她这胎生的很顺利,从阵痛到孩子出生总共也没一个小时,可这孩子要是真再胖一点、再重一些,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赵军自然也知道,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认错、哄人,然后帮着姚晴天喂孩子。   一般来说,产妇在孩子生下来至少一两天才会分泌母乳。   姚晴天却在前些天也就是孕晚期的时候就有很少量的母乳分泌,医生说这事很少见的情况,也是好现象,这就意味着她家孩子一出生就有母乳喝了。   吸吮是一种本能,因着早就有奶水分泌,孩子很顺利喝上了母乳。   因为要去准备喜蛋、喜糖,姚成军来得有些晚,并且他还碰到姚成田,也一块带来了。   姚成田东拼西凑重新买了一辆自行车,知道姚晴天最近该生了,便有意在卤味店附近转悠,果然今天得到信了。   兄弟俩到了医院一看,孩子都生下来了,只觉得快得不可思议,看着赵军抱着孩子紧张的样子,就是听说是个女孩子两兄弟也终于脸上没有什么异色。   赵军正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轻轻拍嗝,丝毫不敢分心,连个眼神都没给到孩子两个舅舅身上。   等感觉差不多了,孩子似乎又睡着了,小心翼翼放回小床上,又观察了许久才直起身子,轻声招呼两个舅哥。   而后看见姚成军手上的笔记本,赵军终于想起他给闺女取得名字了。   看向姚晴天道:“嘉馨!”   姚晴天一头雾水:“嘉兴?嘉兴怎么了?”   赵军坐在姚晴天床边道:“宝宝的名字啊,我翻字典一个个找的,我觉得嘉馨最好听,并且都是好的寓意,嘉就是嘉许、嘉宾的嘉,是美好、赞许的意思,馨是温馨的馨,指美好品德。”   姚晴天在脑子里过一遍,具体怎么写不是特别清晰,就觉得那两个字似乎是好大一团的样子。   赵军接过姚成军手上的本子翻给躺在床上的姚晴天看。   姚晴天看到本子第一页写的就是赵嘉馨,写了不少遍,虽然字写得怪好看的,可这名字也太敦实了。   姚晴天就不吐槽谐音是地名了,她问道:“你就没发现这个名字笔画特别多吗?你看你闺女好容易养这么胖,你不给她取个简单的名字,别回头小肉爪子给累瘦了!”   一席话把赵军问住了,他看了看本子上的字,再看看边上小床里的胖娃娃。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可新手爸爸哪里这么容易被打败,他把着笔记本,一边往后翻一边道:“我后面还有,还有有很多,肯定有更好的。”   赵军正经上学的日子真不多,所以他对于名字笔画多少没有太大的感受,挑的名字大多是笔画多的,什么雅婷、瑜璇、钰萱、熙婧……   个个字都是好寓意,姚晴天看得眼花缭乱,她赶紧示意把本子拿开,再看就得挑花眼了。   也真亏得他取得没有当前潮流的娟、秀、霞、丽之类的,可也真的不需要如此超凡脱俗。   姚晴天最终拍板道:“赵昕悦!”   这是她在那些华丽的名字里能挑出来最好写的,还兼顾到好听和好寓意。   赵军也觉得比他前面取的那些好,便高兴地说好,工工整整写下来。   名字定下来后,人也是真疲累了,姚晴天睡着了。   这半天里里外外的事都是姚成军和高兰妹去跑,赵军轻易不离开母女身边,姚晴天睡着了,孩子也睡着了,赵军就更不放心出门,喜糖都是让高兰妹出去散的。   还不忘交代姚成军再跑一趟卤味店:“和店里说一声,今天三只鹅卤味店所有东西都打七点八折。”   反正店里现在有个电子计算器,按几下就出结果,又快又准,也不用人慢慢算。   半上午没啥事情,高兰妹便回出租屋准备中午的饭菜了,赵军和他们夫妻连可是早饭都忘了吃。   中午和赵磊夫妻带着一群孩子一起来医院。   姚晴天生的这样快和顺利,高兰妹便让姚成军去养殖场把自家三个孩子接回来,赵磊别也跟着去把万燕红母子带来了。   原本提前捉了不少鸡来放在出租屋这边,可医生有交代产后第一天不能吃得太过油腻,所以高兰妹熬了粘稠的小米稀饭,取鸡汤中间清汤炖了鸡蛋羹,还清蒸了一条鳜鱼,炒了西蓝花、莲藕、山药等几样家中有的当季蔬菜。   二人间的小病房,另外一床暂时还是空的,一群人等姚晴天吃好,才在边上吃起来。   承包的面包车一直在外面候着,姚成田知道了后,问了赵军一声,赵军看了姚晴天一眼,点头同意放车回去接孩子外公、外婆。   姚晴天是姚母生的,现在姚晴天也生了女儿,虽然她必定不会像姚母那样教养、对待女儿,可永远改变不了姚母生了她的事实,在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姚母愿意来,赵军这个女婿就该去迎。   当然今日赵军哪都不会去,明日他肯定要回村里报喜,今日便让姚成田坐车回去接一趟人。   姚成田走后,赵军和姚晴天商量着明天回村报喜和后天洗三需要准备的东西。   “后天能出院的话,我们直接住到新房子里去,赵磊说那边房屋都收拾妥当了,我明天报喜回来后先过去看看,缺什么也好早些补上。”   这是他们之前就计划好的,所以才会那么加大进度打桌椅板凳和床、柜等家具,万燕红和赵磊一回来就提前住过去也是过去帮着打扫、浆洗、收拾房屋。   姚晴天点了点头,看着孩子,不忘提醒赵军回村里报喜时,别忘了去山上给孩子亲奶奶说一声。   去年因为怀着身孕,姚晴天都没有回去过,只有赵军自己上过几次山。   “你记得跟妈说孩子的情况,就说明年清明,我们抱着孩子去山上上香。”   赵军点头道:“我都记得了,你不用操心这些,再好好睡一觉吧,看着脸色还是白白的,待会我去问问医生,晚上能不能吃点好一点的。”   原本姚晴天的脸一直白里透红,非常健康漂亮肤色,可从早上疼得发白,这都大半天了,脸上也没有恢复应有的血色,中午吃得也不多,整个人很明显精神头不足,赵军看着心疼又心急。   姚晴天看着孩子,还是不放心,交代道:“你等我睡醒后再出去,最多两个小时,我要没睡醒,记得喊醒我,我得给宝宝喂奶。”   赵军点点头,认真应了,姚晴天才放心入睡。   姚晴天再次醒来时,房里除了赵军和孩子,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孩子大概是饿了,哼哼唧唧地哭,赵军正抱在手上哄着。   姚晴天动了动身子,侧躺过来,喊道:“是不是饿了,让你早些喊我呢,赶紧抱过来。”   赵军便把孩子小心放在姚晴天身侧,眼都没睁开,却很迅速找到了乃头,吮吸上瞬间就安静了。   天知道,孩子哭的这一小会,赵军急的满头大汗,果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通过医生、书本了解得再多,事到临头,听到孩子哭声,他一个人瞬间就慌了神。   好在有妈妈在。   下午,姚母、姚父和姚成才都来了,虽然上个月姚成才三孩洗三,姚晴天没有回去,也没有送礼,可这毕竟是姚晴天第一个孩子,何况姚成田、姚成军都来过,姚成才也顾不上去看陈玉的脸色跟着来了。   姚母也没有说其他的话,也不再提前面的不愉快,还从村里带了两只鸽子过来,已经让高兰妹拿回出租屋了。   只对赵军交代道:“你们鸡和肉也不缺,我便从老马婶家买了两只鸽子,回头炖汤给晴天喝,月子里喝鸽子汤好,还有猪肚汤,也给她多弄点喝。”   姚成才坐在边上那张空着的床上,没怎么开口,他自然也看了外甥女,虎头虎脑的,刚出生的孩子,个头却比他家已经满月的小三大了一圈还不止。   听说外甥女出生的时候就有七斤八两了,他们家出生只有五斤,这一个月过去了,看着反而比刚出生时轻了些。   陈玉没有奶水,姚成才也咬牙买了甜奶粉,可那孩子脾胃好像不服奶粉,吃了不是吐就是拉的,自然长不了肉。   旁边柜子上还摆着未拆封的奶粉,那牌子姚成才没见过,不过看包装和他花大价钱买来的甜奶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肯定贵不少。   听说妹妹已经有奶水了,所以提前准备的奶粉暂时还用不上。   姚成才正胡思乱想着,又有两个年轻人来看妹妹、外甥女了。   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粗粗一看显露在外的就有两罐奶粉,还有粉粉嫩嫩的一大包应该是衣服。   却原来是薛青松和林笑笑提早下班,骑着摩托车赶来了。   薛青松小姨还一直等着他朋友孩子去县城医院生孩子呢,原本说好今天过去的,可一早上还没上班,薛青松接到电话,说孩子已经出生了。   奶粉、衣服、小被子,这些是薛青松和林笑笑早就准备好的,这会得到消息,便收拾收拾,再买些水果匆匆来了。 第88章 苦中作乐   薛青松和林笑笑放下东西就奔小孩的小床而去。   其实薛青松比赵军和姚晴天更早知道孩子性别。   上次临产时,赵军和薛青松说了要带姚晴天去县城生产,薛青松就去医院找他小姨帮着安排下,也是那时他小姨想起来特地找了当初做检查的医生问了。   所以他们早早买了小女孩的衣服。   原本今日去县城医院住下待产的,不想小侄女如此着急,他们还来不及去县城,小侄女就出生了,薛青松自然得打电话跟他小姨林医生告知一声。   林医生还问是不是薛青松提前告诉他朋友,孩子的性别了,所以那年轻的夫妻不来县城,直接在镇上生了,把薛青松弄得哭笑不得。   薛青松和赵军一样没接触过刚出生的宝宝,林笑笑虽然有侄子、侄女,可孩子出生的时候她都在外地上大学,也几乎算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宝宝。   他们对新生儿大小的概念全在衣服上。   薛青松和林笑笑从小在县城长大,特别是林笑笑,对县城熟悉得很,所以赵军和姚晴天没能找到专门卖新生儿衣服、用品的店,林笑笑却是熟门熟路。   买衣服的时候,林笑笑吃惊于衣服的小巧,可店家老板娘一脸肯定地说,刚出生的孩子就穿这么小的衣服,他们卖了很多,不会出错,这尺码穿到一般孩子三四月龄没有问题。   看了孩子,林笑笑小声惊呼:“薛青松,我们被老板娘骗了,我就说,那么小的衣服怎么可能穿得上去嘛?她还说能穿好几个月。”   薛青松仔细打量着小床上的孩子,中肯地说:“现在应该能穿,只是穿不了三四个月。好在冬日的棉袄没洗,要不,没洗的拿回去换大号的。”   两人围着小床看的时候,孩子醒了,然后哭了。   随着孩子哭声响起来,姚晴天瞬间也醒了,赵军已经稍显熟练地给将孩子抱到姚晴天身边,让她喂奶了。   而后又是抱着拍嗝。   一群人静静看着孩子又趴在赵军身上睡着了。   “好神奇哦,一醒就哭,一吃上就停,吃了立马就睡。”   薛青松站在赵军身后,看着孩子安睡的模样,小声问道,能不能给他抱一抱。   林笑笑听了薛青松的话,也一脸惊奇地盯着赵军,她也想抱。   赵军却没理两人,自己抱着继续轻轻拍了一会,然后小心放回床上去了。   “等我宝宝大一点,你们再抱。”   这么小的宝宝,赵军可不放心其他人抱,高兰妹都没让抱,何况是没有经验的未婚男女。   姚母在边上听了,舒心了些,她好歹抱了一下下,虽然赵军全程在边上举着双手紧盯着。   或许是因为女儿的出生,姚晴天再次变得柔软,对着姚母也不是那么尖锐,当然,前提是姚母甚至姚成才都没说什么让人心梗的话,一病房十来号人都围着那个孩子,还算和谐。   还是护士过来观察新生儿和产妇的情况,发现病房里人过多,提了一句,人太多不利于产妇和新生儿休息,特别是孩子,抵抗力差,最好不要太多人进来病房。   薛青松和林笑笑便先离开了,他们还要回县城,养殖场房屋虽然收拾好了,但是林笑笑和薛青松还未婚,林家决计不同意林笑笑外宿,不同屋都不行。   姚母看女儿、女婿态度都缓和了不少,加上今天女儿生孩子,她也的确触动比较大,便提出来让赵军晚上回去休息,她留下来照顾一晚的话。   “后面要照顾的时间还长着,再说赵军明天还要忙着回村里报喜,你先回去睡一晚。”   姚成才也希望姚母留下来,甚至不是这一两晚,就是留下来照顾姚晴天整个月子,他也没有意见。   虽然接下来秋收,家中很忙、很累,但是姚母不回去的话,家里应该会少一些矛盾。   姚母就算在家里,主要精力放在他们自己的田地,他两个大孩子大了不需要照顾,小的,姚母也不管,都是陈玉再照顾着。   关键是婆媳俩住在一个屋檐下,一个堂屋里吃饭,一天没事也能吵几架。   最主要是,姚成才也想同姚晴天、赵军缓和下关系,赵军如今有本事了,老二、老三都知道巴结他们,姚成才也不是放不下身段,只是他也知道陈玉之前一直算计、针对小妹,使得两家有了隔阂,这隔阂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靠着父母还有一些回旋的可能。   不想赵军拒绝了,别说是休息,如今就是天大的事都不能把他从孩子、媳妇身边拉走。   姚晴天也不习惯赵军以外的人照顾自己了,她对姚母说:“刚刚护士也讲了,边上这张床已经安排了人,不过人家现在还在产房了,还在生。”   其实,那一对已经给护士安排到隔壁病房了,虽然镇上的公立医院病房都是同样级别的,没有特殊对待的病房。   可这一层根本没有住几位产妇,所以医生护士也尽量不把产妇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除非所有病房都住了人,再有新生产的就从头安排。   这样并没有什么浪费,但是能避免一些麻烦,也让所有产妇和家属舒适些。   不过姚母一行自然不知道。   姚晴天不想姚母留下来,所以才如此说。   “留下来看夜的话,晚上就真没法子睡了,只能窝在那张凳子上,赵军年轻力壮的熬几夜问题不大,妈你年纪大了,这些年也没在外呆过,还是回去吧。”   赵军接话道:“面包车还在,我回头让师傅再跑一趟,送你们回去。”   夫妻俩都安排好了,姚母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那洗三那天我再过来,你爸就不过来了,地里棉花白了,不抢着摘回来,下雨就完了。”   姚母也看见柜子上的牛奶粉了,她想了想说:   “洗三那天,你大嫂肯定也会跟着来的。”   姚成才在边上接话道:“肯定来,晴天第一个孩子,我们做大哥大嫂的肯定要表示、表示。”   姚晴天听了像没听到一样,没出声。   姚母便继续道:“她家两个大的出生时,你还没出门子,没送礼,这也没什么。小三洗三你做姑姑的没点表示,你大嫂也没说什么。   这次她来送礼算是看中你和你家孩子,就各退一步啊。”   姚晴天看了姚母一眼,没说什么,却突然喊住收拾碗筷、脏衣服准备回去的高兰妹。   “二嫂,那柜子上的两罐奶粉,你带回去,拆了冲给水兰、水萍和水梅喝。这个有营养,小孩子喝了长个子。”   别以为她没看见,她妈和大哥瞄了好几眼这奶粉。   高兰妹也知道小姑子有奶水了,可奶粉是个金贵东西,特别是赵军买的这个,一罐都抵她家双胞胎两人幼儿园一个多月的费用了。   “你这也的确用不上,我先给带回去收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不方便,再拆,到时候也不至于饿着小昕昕。”   赵军直接给装在袋子里递到姚水兰手上,然后对高兰妹说:   “家里还有几罐,再说那边青松还带了几罐来,宝宝有需要,谁是有得拆。   奶粉是有保质期的,别回头放坏了,别留着,越早喝越好,这东西就是给小孩子喝的。”   然后还对姚水兰说:“回去让爸妈每天给你们冲,只有多喝才能有力气,你还说以后抱小妹妹的,你看你这么瘦,别到时候抱不动。”   姚水兰听了将两罐奶粉提起来抱在怀里,重重地点着头。   如此,高兰妹带着大包小包东西,领着三个孩子也离开了。   姚母见了,抿着嘴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终于也和姚成才急冲冲走了。   姚晴天见了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知道他们肯定想赶上去找高兰妹分一些奶粉,但是她更相信她二嫂不会给的。   “你去看着,让司机送一趟吧。”   狗不嫌家贫,儿不能嫌母丑,摊上这样的父母姚晴天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   赵军小心翼翼把刚抱起来的闺女放到姚晴天怀里:“你先抱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说着,恋恋不舍地出门去了。   孩子依然在睡,刚出生的孩子,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   这个孩子,真的是从怀上就特别照顾妈妈,一直顺顺利利的,出生后除了饿了会干嚎几声,其他时候一直乖乖巧巧的,简直是一个小天使。   姚晴天凝神看了许久,只觉得一颗心柔软得不行。   “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学外公外婆,从你到来的这一刻,你就是爸爸妈妈最重要的宝贝,爸爸妈妈会用所有的爱,呵护你长大。”   这个孩子的到来,治愈了她记忆里的伤。   赵军很快就回到病房了,立马把孩子接过去。   姚晴天才抱了一小会,便抗议了两句。   赵军立马又搬出医生的话:“医生说了,你月子里常抱孩子的话,以后胳膊容易酸痛,你想年纪轻轻就成为一个手脚不灵活的人吗?”   姚晴天想想也是,便又躺下去准备睡觉,她和孩子一样,需要通过多睡觉来恢复元气。   晚上□□点钟,孩子排了胎便,一夜还算安稳,夜里就吃了两遍奶就天亮了。   门锁着,赵军中途在姚晴天劝说下合衣在边上那张床上躺着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姚晴天脸色恢复了不少,高兰妹将双胞胎送去养殖场,带着七岁的姚水兰专门在医院守着,好让赵军安心出去办事。   今天要回村里报喜的,昨天姚成军便帮赵军定好了发糕,店里也准备了足够多的红鸡蛋。   满满两箩筐,赵军用麻绳系在一起,架到摩托车后座放着,又买了一些鞭炮,往五谷乡老家驶去。 第89章 报喜   下湾村本就离得近, 所以第一站,赵军去了姚家。   进了院子门,赵军先放鞭炮, 炮声出乎陈玉意料地响, 她家正睡觉的小三抖了一下, 哭醒了。   听炮响的时长,至少是两千响。   农村很少有生女孩子报喜放鞭炮的,就是生了男孩子,报喜时也只会掐一挂普通鞭炮中一小节,图个喜庆意思。   陈玉抱着啼哭不休的孩子, 瘪了瘪嘴, 心里虽然不得劲,可形势比人强, 她难得也笑着一张脸,跟在公婆身后接喜。   赵军喜得千金,心里美得不行, 这两天脸上的笑没断过,才不管姚母身后的人笑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喜糖、喜饼、喜蛋都拎了不少放在姚家堂屋八仙桌上。   “按说, 明日洗三, 我该亲自来接爸和妈, 可晴天明天才出院,新房子那边还需要规整,所以晴天的意思,洗三就不办了,等下个月,宝宝满月,再大办, 到时候我派车来村里接外公、外婆。”   如今新社会,普通人家的孩子,洗三其实也没那么讲究,更多地是为了收点礼,吃顿面。   办还是要办的,但是姚晴天不想为着所谓的形式请村里人过去,一者如今秋收,村里家家户户忙得不行,二者她才生完,元气都没完全恢复,不想折腾,所以真正一心祝福孩子的几个亲近的人在场就行了。   所以姚晴天想着,等出了月子,她精神头足了,正好新房子也收拾好了,到时候再大办孩子满月宴。   那时候秋收也忙得差不多,连同乔迁新居一起,热热闹闹好好大办一场。   陈玉听了却不觉得是那么回事,只当赵军是因为小姑子生的是女孩子,连洗三都不办了。   陈玉心里得意得不行,只觉得憋屈了这么长时间,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其实从听说小姑子生的是女孩,陈玉就抑制不住地心花怒放起来,昨天公婆和姚成才回来说起小姑子和赵军如何宝贝那孩子,那孩子养的多么金贵,都没法子影响陈玉心中那股子隐秘的窃喜。   赵军走后,听到鞭炮声响的下湾村几个和姚家亲近的妇人笑着来讨喜,看见院子里满地的鞭炮碎屑和堆满桌面的喜糖、喜饼,大伙笑着问:“这是生了大胖外孙了?恭喜恭喜啊!”   赵军和姚晴天如今可是上下一带的名人,这还是姚家女嫁过去两年生的第一个孩子,只听炮声就知道赵屠户有多重视,所以来讨喜的人比上个月陈玉生三孩正经洗三时多许多。   见了姚家桌上的情形,不由高兴,没白跑一趟。   陈玉正指使两个大些的孩子去桌上抓糖果,这一桌子东西她可没办法昧下来,不来人还好,来人的话都要散出去。   有了第一波打头阵,后面的人知道姚家女生孩,女婿拎了这么多东西来报喜,只会成群结队、络绎不绝过来,最后不会有东西剩下来。   赵军刚才说了一下,红鸡蛋、发糕、喜饼都是两百,那就意味着下湾村最起码一户都可以散一个,多的也得给姚家叔伯兄弟家分一分,喜糖的话,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家家户户都好几个孩子,再怎么抠着散,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剩下来,所以陈玉只得见缝插针让两个儿子自己上手去抓。   听了村里妇人的话,陈玉连桌上的糖都顾不上了,抱着小三孩上前笑着说:   “马婶这下猜错了,晴天生的是个丫头。”   而后笑得更灿烂了:“我们姚家生个男孩后面接的必然是女孩,都怪我手上这个打乱了顺序,不过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一样的!”   在农村第一胎生了女孩,就会说先开花后结果讨个好彩头,意思是先女后肯定是男。   千百年来,重男轻女是国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所以大伙听了也有些愣住了,听着那么响那么长的鞭炮,只当是男孩呢。   不过赵屠户都准备了这么多,大家很快就转过弯了,纷纷附和陈玉先开花后结果的话。   弄着陈玉又没兴致了,她手上抱的虽然是男孩子,可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孩子黄皮寡瘦的,还总是哭哭唧唧。   这些赵军自然不得而知,他出来后就归心似箭,去上湾村跑了几家报喜,带回来的东西都散干净了,然后开了自家锁着的院子门放了一柄万鞭。   这炮本该孩子出生时就放的,不过当时在医院,也不合适。   赵大强闻讯赶回来了。   上上个月,赵蕊出嫁了,赵军和姚晴天没回来,赵磊和万燕红回去后说起过赵蕊出嫁时的情况。   赵蕊出嫁之日,赵军和姚晴天没回去,人没到礼也没到,不过大家都知道赵军同毛兰花这后娘闹得水火不容,赵军媳妇还大着肚子不方便,他们回不回来都不会让人太过惊讶。   让人惊讶的是赵明和毛婷婷这对亲兄嫂也没回来。   毛兰花对外说是因为赵明家壮壮生病了,原本肯定是要回来的,可孩子生病了也没办法。   对此,村里人背后少不了说闲话。   孩子生病是没办法,可也没听说是什么大病疾病,毛婷婷做母亲的离不开身就算了,赵明这个亲大哥也不回来一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他不回来,赵蕊出嫁时娘家就没个正经兄长了。   也是因为赵明、毛婷婷这对亲兄嫂没有出现,赵军和姚晴天没出现就不显得突兀了。   不管怎么说,赵蕊最终还是嫁出门了,随后,毛兰花被赵明接到县城去了,他有正式的工作,毛婷婷也找了个书店收银的轻松活,两人又都不是勤快的性子,这孩子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实在是折腾得不行。   当初因为赵军的话,赵明最终没让孩子认秦三做干爸,只认了秦三妻子司紫燕做干娘,自然更不同意把孩子放到秦三家养着,可随着时间过去,赵明和毛婷婷被那病弱的孩子折腾得不得不妥协。   最终赵明愿意司紫燕把孩子抱去养着,可司紫燕也嫌弃那孩子太难养,远没有当初她抱回来的大丫乖巧可人,看着那孩子,司紫燕便想起了大丫,想起大丫,司紫燕便同秦三闹。   虽然司紫燕如今出嫁十几年,和娘家兄嫂处得不好,关系是远了些,可司紫燕自己有工作有房子,秦三在这个孩子的事情上本就心虚,所以由着司紫燕把当初那还在襁褓中被送走的女孩子找了回来。   司紫燕一心扑在那个叫大丫的女孩子身上,自然就疏忽了赵壮壮,赵壮壮本就体弱,这一疏忽直接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也就是赵蕊出嫁的那段时间。   而后赵明和毛婷婷在秦三要求下,把那孩子抱回来了,秦三倒是想他的父母来养这孩子,可他怕司紫燕看出什么,便作罢了。   赵明只得回村里,把毛兰花弄到县城去照看孩子。   所以,如今只有赵大强一人在村里,秋收时节,他不得不起早摸黑在地里抢收粮食作物。   这两年的变故,让本就生活得有些浑浑噩噩的赵大强更加苍老和混沌了,赵军看了一身汗和泥的赵大强,他回想起了他记忆最初时此人的模样,那时候他还年轻俊朗,身材高大。   如今他已经能抗风和雨了,这男人也已经迟暮。   赵军道:“粮食收上来后别种油菜了,以后这地干脆都别种了。”   “你这些年累死累活都是养他们娘几个了,赵明能把毛兰花接去县城享福,不应该落下你,你养他小,他该管你老,不管你,赵明就是不孝。   你放心,赵明要是不回来接,到时候我亲自送你过去!”   如今的赵大强面对大儿子总惧得很,加上最近他也累,回来家中还冷锅冷灶,衣服也没人洗,赵大强也很委屈,所以赵军这话一说,赵大强只觉得还是大儿子有良心,没扔下他不管。   “行,爸听你的,不种地了。”   “你听话就行,你孙女还在医院等着我,我得早点回去。这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别省着。等孩子满月时,我接你去看看你大孙女,然后送你去县城。”   说完赵军锁上院子门骑着摩托车走了。   医院里,姚晴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不过还是等到十月三日半上午才出院。   自十月一日孩子出生起,赵军已经让三只鹅卤味店,全店打了三天七点八折,比往常做活动时折扣力度还大,所以虽然这几天店里卤味不是姚晴天看守下卤制的,生意依然很红火。   不止卤味店打折,养殖场对外销的鸡和鹅等产品也降了价,导致好些二道贩子囤货,养殖场销量瞬间猛增了一拨,要不是赵军提前让三位老人控制养殖场进出口数量动态平衡,怕是养殖场要给搬空了。   十月三日,赵军依然喊来了那辆面包车,十月的天,将姚晴天和孩子都裹得密不透风地抱上面包车,直接送到新房子里。   自七月初在养殖场吃了荷叶鸡后,姚晴天已经三个月没有踏足养殖场,也没有到这新房子里了。   如今直接被赵军连大人带孩子一起抱上二楼,虽然赵军不让她出房门,可刚刚一路也看到了屋里屋外的情景,当真是焕然一新。   床、柜子、桌椅板凳都是原木,没上漆涂色,虽然不是那么赏心悦目可绝对安全无害。   并且这整齐划一、宽敞明亮的房间已经比前面住所好太多了,窗外视线开阔、处处丰收只会让人心情愉悦,心旷神怡。   卤味店这两天特别繁忙,加上第二天姚水兰姐妹三要上学,洗三这天,姚成军和高兰妹没过来,薛青松和林笑笑再次骑着摩托车来了,两人还带了大两个码号的新衣服过来。   午饭是万燕红和赵磊准备的,洗三一般都是吃面条,如今姚晴天和万燕红两人都在哺乳期,所以万燕红熬了鸡汤来下面条。   另外还做了几道菜,其中鳜鱼既蒸了一条,还红烧了一盆。   饭桌上这几条鳜鱼是赵磊在后面池塘浅水区捉的,春耕时节赵军花大价钱购买进一批鳜鱼苗,这半年陆陆续续倒进去不少小杂鱼喂养它们,如今可不长大了。   鳜鱼可不便宜,如今正是鳜鱼肥美的时节,市场上这么大的鳜鱼能卖到三四块钱一斤,他这池塘里当初放养了好几千尾鳜鱼苗,如今该到了收获的季节。   鳜鱼除了主刺和鱼鳍根部有粗的刺其余鱼肉没有小刺,也特别适合产妇吃,所以赵军在认真挑选滑嫩的鱼肉,放在姚晴天的碗面上。   “我已经在县城问了几个有意向的老板,他们这两天陆续会过来看。”   “好啊,反正现在我每天都在这边,轻易不离开,正好把这一波鱼出了,我们就有钱盖厂房了。”   又一年冬季要来临了,如今他们养殖场养的鸡和鹅数量庞大,特别是狮头鹅,要大批量孵化了,建专业化的厂房迫在眉睫。   赵军说完,薛青松点点头,赵磊也很兴奋,他要下水打鱼。   而姚晴天却略有所思。   最近养殖场出了不少鸡和鹅,进账可观,如果再加上鱼塘的鳜鱼的收入,除了盖厂房和结围院子的尾款应该还有些结余。   姚晴天准备晚上算算账,如果差得不多的话,她打算让赵军买辆三轮车。 第90章 鳜鱼   姚晴天知道大型轮汽车是这个时期的特有产物。   如今路况差,小汽车跑不快,也贵,一般人买不起,而大货车,一样贵,他们不打算搞长途运输,所以也没有必要去买。   轮车,就算后面装个铁皮车棚也不算重,车子轻巧,便宜还省油钱,并且当前城乡交界轮车的数量非常稀少,还没有系统的管理条例,轮车既可以拉客也能拉货。   姚晴天也不指望靠着轮车去拉客挣钱,但是养殖场那么多产出,如今除了自己店铺消耗的,大多需要交给二道贩子贩卖,这转一道手,自然要让人家挣这这一份差价,如果自家有了小货车,完全可可以去寻找一些大宗客户,送货上门,自己把这份差价挣下来。   最关键的是,这种轮车,车头有挡风玻璃照着,两边装上车门,虽然不至于密不透风,可绝大数雨雪能挡在外面。   马上冬季就要来临了,如果他们家闺女需要外出,有轮车的话,会更安全、舒适些。   傍晚,薛青松和林笑笑早已离开回县城了,房里只余赵军一家口。   整个连排楼房都盖好收拾清档了,但是全屋的家具和其余用品还只有赵军他们住的二楼配置得最为齐全。   因为木材几近耗尽,更因为姚晴天在坐月子,为了她有个舒适安静的环境,木匠这两个月会暂时停工,剩下的会在年前来赶工完善。   中间门位老人住的房屋也收拾得差不多,门窗、床都是一样的,如今气温合适他们晚上还在鸡棚、鹅棚边上的小木屋里住着,但是篱笆院墙都架设好了,赵军和赵磊以后也常住这边,老人晚上可以回屋里住着,特别是冬天雨雪天晚上。   中间门那排上下两楼房间门也多,赵磊一家也住在那边,还给高兰妹一家留了个大房间门,楼上还有客房,有需要也安排得下。   姚晴天生产完,一直觉得自己没大问题,不想第一天晚上上卫生间门时直接虚脱站不住往下倒,好在当时赵军不放心跟着的把人接住了,而后姚晴天很短的一段时间门没有意识,医生检查过说只是体虚没有大问题。   但是之后,赵军轻易不让她下床,如今第天了,上厕所还不放心跟着,所以姚晴天一打开卫生间门的门,赵军在门口守着了。   比牢头还看得紧。   “真没事了,明天你该忙你的忙你的去。”   姚晴天恨不得蹦两下给赵军看。   坐月子归坐月子,不出门就算了,不让下床真有些过分了。   不过姚晴天知道牢头很快得有其他事忙了,所以这两天还是乖乖听话,享受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荷塘里莲蓬该老了吧,船还不能用吗?”   刚刚从卫生间门出来,姚晴天透过窗户看了后面池塘的景象,荷叶都枯了,少少的一点绿色夹杂在大片的黄褐色中间门,小船已经船已经造好了,在池塘边晾晒着好似还没正式下水。   赵军点点头,道:“如今刷好桐油晾晒好些时日了,还要刷层黑漆,然后就能下水了,正好过些时日能下水捕鱼。”   采莲时节,正是姚晴天身子不便的时候,怕船造好了,媳妇眼馋想试试,所以赵军没有特地赶进度。   “明年夏天带你和宝宝划船。”   姚晴天不置可否点点头,反正不是现在,现在她连房门都出不了。   不过说到捕鱼,姚晴天想起她的打算,便问了赵军家中账目上有多少钱。   赵军记得也不清,翻了存折出来看,其实他们真没多少存款,因为欠了好些债和材料费,养殖场还需要不停的投入,虽然最近进账不少,但出去得更多,基本上是左手进右手出。   存折上也就千多块钱,大多还是去年存上去留着应急用的,所以一直没动过。   “手上还有一些现金,你想做什么吗?要是有需要,先留一部分出来。”   钱这个东西,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挤一挤就有了,卤味店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上千的流水,真有需要,其他事情往后挪一挪就是了。   姚晴天便说起了轮车。   “有孩子了,我肯定不能两头跑,到时候我带着宝宝在这便做卤味,镇上的还好解决,离得也不远,到时候让我二哥来背或是赵磊负责送就行了。   可年底要去县城开只鹅的总店,你每天送货过去,摩托车的话到底不好使也不安全,买轮车很有必要。”   其实赵军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买个小型的扶手式样的轮货车,也不贵,四千块钱,可那种小型的轮车也就比摩托车能多放点东西,跑起来还没摩托车方便。   如果买大一些,有方向盘的轮车货车,怎么也要万儿八千的,万儿八千的也不是多大的事,可马上要开新店,在县城开店的话,赵军没打算租铺面,他想直接买。   因为卤味店生意实在是好,他们在镇上租的门面因为是从肉联厂手上租的,算是国营的铺面,所以没有眼红涨租金的、甚至房东不继续租的风险,到了县城就不好说了。   手艺再好,卤菜味道再好,也需要名气的积累,别回头刚刚把店做起来,房东坐地起价。   所以赵军这次打算直接买铺面。   “过几天看看这池塘里能起多少鳜鱼,要是能顺利卖出去四千斤,就买大轮。”   实在不行就先买个小的过渡一下。   姚晴天也点点头,毕竟大轮也好小轮也好,最后的目的还是四轮,所以县城里的新店更重要。   第二日,赵军便让赵磊去县城买了许多绿渔网回来,他自己穿了雨衣裤,背上电瓶去池塘试试水。   当初放了十几桶的鳜鱼苗进去,不是刚孵化出的小苗,而是十厘米左右的小鱼,经过大半年喂养大的该有一两斤重了。   如果存活率高的话,哪怕只捕捞一半大型鱼上来,也够买辆大轮了。   如今是落水期,今年雨水本就少,此时池塘外围浅水区基本成了沼泽,并且在进一步干涸。   枯荷倒在泥泞之中,踩上去还不容易往下陷,淤泥、水坑中偶尔还能逮到一些搁浅在此处的鱼,小的赵军直接用渔网捞了扔到水中,大的才逮起来。   赵军脑子里因着清晰的池塘水底深度图,何况各层分界线处还插了竹竿标识牌,他也就在最浅水层绕了一圈,小鱼篓很快就装七分满了,他也不继续用电打,而是粗粗绕完一圈上来了。   电鱼用的电压不大,鱼也只是当时晕圈行动不灵活快速了,等在鱼篓里缓过劲,再倒出来后依然是活蹦乱跳的。   赵军挑了两尾一斤出头大小的下来,其他的让姚成军拿去放在卤味店门口卖。   花园饭店的招牌菜就有道松鼠鳜鱼,以往大多是从龙湖渔民手上买,可龙湖里能捕捞上来的野生鳜鱼并不多,数量不能保证,大小也参差不齐。   开春养鱼的时候,许老板就打过招呼,他倒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收获了,鳜鱼生长速度并不快,一年也就一两斤,这还是长得特别好的情况。   而赵军这养殖场的鳜鱼也才养了大半年,虽然他也听说赵军放养的是十厘米左右的大型鱼苗,可到底不是那么放心。   许老板担心赵军为了育肥鳜鱼,投放大量的饲料和生长激素,起先只敢五条小数目地要。   养殖的夹杂在野生鳜鱼中,间门隔着上,起先还觉察不出差异,过了两天,有顾客反应,同样松鼠鳜鱼,今日的比昨日的多了一丝土腥气,还不够新鲜。   这些常来饭店吃饭的都是老饕了,食材有差异他们能吃的出来。   说带了一丝土腥气的恰好是龙湖里的野生鳜鱼,不够新鲜是因为送来的时间门距离鱼出水时间门太长了,鱼已经奄奄一息了。   虽然鳜鱼能卖出高价,但是因为数量有限,所以它们从来不是渔民主要的目标,鲢鱼、黑鱼、白条这些大宗才是,他们需要整夜甚至更长的时间门去捕捞这些鱼,然后再分发给鱼贩子带到镇上来卖。   早先捕捞上来的鳜鱼自然就不那么新鲜了,许老板开的也算老字号饭店了,食材也讲究,死的鱼肯定不会收,可这还有气的和活蹦乱跳的却是没有差异。   今日给这位老饕上的野生鳜鱼的确没那么活蹦乱跳。   大堂经理随后让厨房用养殖场的鱼重新烧了一份,老顾客很满意。   之后,许老板便统一从赵军的养殖场提鱼了,还指明不要电捕捞的,要用渔网捕捞的。   这肯定没有问题,赵军只是开始图方便用电瓶打过一些鱼,他买了那么多渔网,小船也造好能下水了,后续自然不会用电电鱼。   花园饭店一天至少要二十多条鳜鱼,赵军尽量给他送大小均匀的,给的价格也比市场上便宜许多,哪怕后面有更大的客户,价格也没能低于许老板。   毕竟许老板是老顾客了,花园饭店用的鸡和鹅也是养殖场提供的,两家店一直是合作关系。   二十多天,鱼塘每天在起鱼,虽然不是所有货款当场结清,可买车的钱是够了。并且通着最近卖鱼拓宽来的客户人群,也有不少看中养殖场狮头鹅的,少不得需要赵军送货,所以赵军没犹豫,拿钱买了一辆大轮。   为着这有方向盘的大轮,赵军还去县城办了个证。   当初新房子单拉电路的时候,顺带着电话也装上了,原本电话装在赵军和姚晴天住的那间门房的,可最近不少生意上的老板打电话过来,吵醒过几次闺女,赵军便把电话挪到一楼西北拐角离他们住的房间门最远的房间门。   电话就装在窗口边,赵军甚至不用进屋去,听到响声,直接从窗外就能接听,整个十月,电话就没怎么停过,赵军是两个轮子、个轮子换着骑,很快就把瘪下去的腰包又鼓起来了。 第91章 满月酒   十月是忙碌丰收的一个月, 赵军家闺女更是相当争气,一个月长了斤肉,出生时体重本就赢在起跑线上, 这下把赵磊家大两个多月的儿子都甩后面去了。   深秋时节,天气已经很凉了,小昕昕换上了粉嫩的抱被,小手却没有塞进抱被里,总是喜欢举着放在脸两侧, 仅从露出来的一小节手腕都能猜想衣服里是怎样白胖藕节般的胳膊。   孩子出生后,姚晴天常常庆幸,她生在农历八月,要不然怕是涂抹再多的爽身粉, 怕是孩子也会生出一身的痱子。   如今长多胖都不用担心了, 肉越多越抗冻, 到了冬天肯定和她爸爸一样是个小火炉, 能给妈妈暖被窝了。   姚晴天这个月子过得非常舒心,她的母乳非常充足,完全不需要搭配甜奶粉, 孩子就睡在身侧,饿了随时喂,也是真方便。   小昕昕一天有二十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在睡觉,醒着的那几个小时,只要把她喂饱了,打理干净了, 就不哭不闹。   最近学会咿呀咿呀地发声了,也慢慢对周围环境以及妈妈的声音有了比较明显的反应。   姚晴天一天二十小时陪着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吃得好喝得好, 除了孩子出生后头几天掉了些体重,后面基本不降了,维持在一百二十五六斤的模样。   姚晴天也不急,想着她好不容易养出这一身肉,也让她带着过一个暖冬试试,大不了等来年开春再去减。   池塘的鳜鱼,找到买家后,大势捕捞了次,每次都有一千多斤,而后便停了,只每天放十几只大渔网兜在水中,保持一天五十斤的出货量就够了。   加上普通鸡、鹅和禽蛋的收入,养殖场一天进账在五六百左右。   而养殖场花费巨资培育的乌骨鸡和狮头鹅,数量上还没有成规模,为了进一步选育,赵军开始一步步打造专业化养殖厂,并除了像花园饭店这样的老客户会每天限量供应一些,其余大多用在自家卤味店里,不大肆对外贩卖。   十月十一日这天,正巧是周末,姚晴天出月子了,新房子也第一次广开大门宴请宾客,给赵昕悦办满月酒。   姚晴天才出月子,虽然她这个月子养得很好,身体完全恢复了孕前的体能,可赵军也舍不得让她太过操劳,满月酒的席面只让姚晴天拟了菜单,请的是花园饭店的主厨亲自来掌勺。   当初报喜时,赵军说满月酒会大办并派车回村里接孩子外婆,如今他们自己买了一辆大轮,自然更不会食言。   一大早,赵军开着还是崭新的蓝色大轮车来到下湾村,先通知姚家一声,他回上湾村接了赵家人再过来带上他们。   轮车后面车厢里,铁皮车棚围着的边U形侧板凳上,挤一挤坐十**个人没问题,并且车厢中间,摆几排小板凳小马扎还能坐十来个。   先上车的赵家人已经把边U形侧板凳上的位置占完了,姚家人只得准备小马扎、小板凳挤坐在中间车厢处。   车头有两个位置,特地留了下来,可以让姚母和做老师的夏小雨坐,所以姚家人也不能抱怨赵军不重视娘家人。   陈玉也像没事人一样上车了,带着她的个儿子,一路上哪怕摩托车声响再大也掩盖不住她喋喋不休地显摆儿子的声音。   在座的赵家人已经知道陈玉这个娘家嫂子和姚晴天不和的事情,赵家在上湾村是个大家族,人丁兴旺,也就赵大强那一户显得单薄些,在座的,家中两个、个、四个儿子的人家都有,喜欢肯定是喜欢,却也不会觉得生男孩就是多难能可贵的事。   并且,陈玉手上抱着的小子黄皮寡瘦的,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显摆、炫耀的,一路上都每个人搭理她的话,反而说起坐着的这辆轮车。   自然而然说起赵军越来越兴旺发达的家业,说着说着,便说到赵军媳妇头上,大家一致觉得赵军这媳妇是旺夫、旺家的体质。   坐在角落的赵大强听了连声附和,他这次被赵军接来,换洗衣服也带了,等吃完孙女的满月酒,大儿子会把他送到县城去。   至于家中刚收上来的棉花、五谷杂粮等粮食作物,除了最好的那一茬棉花挑了出来,其余都堆放到隔壁大儿子家中,赵军如今有轮车,来回跑也方便,等他得空回去处理。   至于挑出来最好的那一茬棉花,大概有百斤,含棉籽,这些棉花经过去籽、扎花机加工后,大概能得出一百斤左右的皮棉。   这些皮棉能十床厚棉被。   赵军盖新房,赵大强做老子的一分钱没出,给打些棉花被、添几样家具是应该的。   所以这一季的收成,赵大强直接做主全送给大儿子了。   大半个小时的时间,轮车到了养殖场新楼房门前的道场上,来的既有赵家人也要娘家人,姚晴天抱着孩子出来接了。   刚出月子的姚晴天,穿着暗红色呢子大衣,站在那里,一身丰腴,恬静闲适。   手上抱着的孩子被簇新的大红抱被包裹着,孩子身上穿得衣服和头上戴的帽子很明显是成套的,花色淡雅、布料绵软,看上去就不便宜。   赵昕悦这会正好醒着,一双和妈妈一模一样的杏眼,在白嫩的脸上显得格外水润、剔透。   大伙看了,无一不惊羡于孩子的大块头,纷纷夸姚晴天把孩子养的好,都说没见过头发这么浓密、黑亮的小孩子……   一个个忍不住想去抱这白白胖胖的漂亮娃娃,赵军见了顾不得去拎车上大伙带来的各种礼节,率先从姚晴天手上把闺女截走了。   闺女才一个月,长得是太过招人了些,赵军可不放心什么人都让抱一下。   陈玉想了好些天,想着到时候把她个儿子摆一排,让生了女孩子的小姑子眼馋眼馋,可如今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女娃子的穿衣打扮,再看着周围一圈伸头想看白胖娃娃的赵家男娃,登时觉得自家孩子有些拿不出手了。   不止姚晴天家刚满月的孩子,就是刚刚赶到的老二家个丫头片子也和城里孩子似的,穿着整齐划一的新衣服,扎着漂亮的头绳,露在外面的手和脸,白嫩干净。   姚水兰带着妹妹围在姑姑和小宝宝身边,不让人动手戳宝宝的脸,言行举止礼貌乖巧。   今天过来为了显摆儿子的,个孩子,陈玉自然也是挑着好衣服穿,这个好也只是相对而言补丁少一些。   也就过去大半年时间,陈玉发现她两个儿子在老二家个片子面前,居然缩手缩脚、自渐形愧,把陈玉打击得哑口无言。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新房子。   这房子,在场的大多参与过打地基、上楼板等建设,自然分外亲切,今日也算是新房暖屋。   等人进了屋,再也没有心思去看赵军家的白胖闺女了,所以人的心神全被堂屋条柜上的大电视吸引住了心神。   五谷乡也就像村长、开小卖部的几户人家有电视,可远没有赵军家堂屋里这台大。   赵康率先问赵军道:“你家这个不会是彩色电视吧?”   赵军点了点头,看几个孩子一脸向往地看着,便让姚水兰去把电视打开给大家看。   还不忘交代:“声音不要调太大,昕昕要睡了。”   说完抱着孩子上二楼去了,姚晴天拿着糕点袋子出来,让万燕红看着添,还有高兰妹帮着倒茶水,姚晴天便也跟着去楼上了。   孩子出生这么些日子,从没有离开过大人的眼,哪怕是睡着了,哪怕知道才满月的孩子翻不了身,姚晴天和赵军也不放心把孩子单独放在楼上睡觉。   今天这样的日子,赵军肯定要在楼下陪坐着,姚晴天便上来换他。   “笑笑他们应该快到了,到时你让他们俩上来看着孩子,要是他们来的太晚的话,你先让我二嫂上来换我。”   今天这样的日子,姚晴天也不能老是不露面,特别是厨房里,虽然满月酒有专门的厨师和帮厨管着,她也得时不时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少的之类的。   赵军点点头,不放心交代道:“还是等青松他们来,你爸和我家老头都抽黄烟,一股子烟味,要是让你二嫂看着,你爸妈肯定也会上来,别回头熏到昕昕。”   姚晴天应了,一脸好笑道:“看你那嫌弃的样,跟个宝贝似的,这个也不让碰、那个也不让抱。都是亲爷爷、亲外公,今日他们回去肯定要在背后说你,还没成城里人呢,就知道瞎讲究。”   赵军一脸认真道:“说就说,他们说我还说少了?不愁这一茬,反正我家昕昕就是要讲究,抽烟喝酒的都不给抱,没洗手的也不能乱摸乱撮。”   “是是是,我抱都得洗手,知道了,赶紧下去吧!”   姚晴天说着把人往外推,赵军这才下楼了。   孩子们全部被彩色电视吸引住了心神,一些大人跟着看了一会开始忍不住打量这气派的楼房,很快发现赵军家中除了齐全的桌椅板凳门窗,电灯也都是没见过的款式,家中甚至装了电话——在场的大多数人一度以为电话这东西只是干部领导办公的地方才会装。   赵军陪着大伙转了一圈后,薛青松一行到了,上次二层楼上楼板时,林笑笑几位兄长过来送了礼,今日除了孩子满月酒还有就是乔迁之喜,自然要请人过来吃饭,薛校长一行晚些时候也会到。   刚把人都迎回屋里,外面好似又有人到了,赵军以为是薛校长,出来一看,居然是赵明和毛婷婷,毛婷婷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应该是那个叫壮壮的孩子。   赵军看了皱着眉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似乎十个多月了,看着却还没赵磊家个多月的赵启航个头大。 第92章 旺三代   赵明带着儿子来, 抱着的,是和陈玉是一样的心思,并且他现在算是实打实的城里人,虽然内里他的日子过得比曾经在村里时还水深火热, 但是他最起码能装着光鲜亮丽。   或许有一种直觉, 赵明觉得他这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一次能压在赵军上头。   可同陈玉一样, 赵明站在赵军家这屋前,看到赵军的第一眼,他知道他输了。   今日大好的日子,来者皆是客, 赵军难得没一见到赵明就冷脸, 不过也没说句客道话,而是直接转身回了屋里,反而跟在赵军身后看得赵家人把赵明一家三口迎了进来。   进屋后, 毛婷婷把孩子给了赵明, 她挤在桌子旁吃糕点喝糖水去了。   两人都有工作,但是工资都不怎么高,住在县城里,一日三餐都要花钱, 加上孩子三天两头进医院, 更是花钱如流水, 虽然秦三明里暗里都会贴补一些, 可依然不够花, 毛婷婷的嘴被短得厉害。   今日起晚了, 直接坐车过来,毛婷婷早饭都没吃呢,所以看着桌上堆着满满当当的各色糕点、糖果, 她就忍不住了。   周围坐着的孩子都全神贯注盯着电视看,毛婷婷便也一边吃一边和大家看起了电视。   大彩电,毛婷婷其实并不陌生,秦三家中的不比这个小,但是秦三他媳妇不喜欢壮壮,秦三又顾忌这顾忌那的,毛婷婷好长时间没去过他家了。   至于经常带着毛婷婷吃喝玩乐的薛丽华,这几个月都回镇上去了,赵明还时常阴阳怪气的,所以最近毛婷婷日子过得也很憋闷。   赵明也来不及将丢人现眼的毛婷婷扯回来,便被一群人围住了,实在是他手上那孩子让人看了一眼就没法子移开目光。   在场的不少人经历过□□,饿死的大人孩子他们也见过,可如今不是二十几年前了,这些年郭嘉分了田地,再懒惰的人家也能混个半饱,赵明和毛婷婷自己吃的也还可以,至于把孩子养成这副快饿死的样子吗?   赵明抱着孩子,那孩子好似不舒服,一直哭闹不休,赵家大伯娘看了忍不住接了过来,而后被孩子体重吓了一跳。   “赵明啊,你这孩子快一岁了吧,我记得是去年年底出生的,没一周也快了啊,怎么还这么轻啊?他会喊人吗?会走路了吗?”   一连几个问题把赵明问得极其难堪,孩子其实还未满周岁,十个多月,不会走很正常,还站不住也正常,可连坐都不太稳当,更不会爬,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赵明支支吾吾没开口,赵军伯娘看孩子一直朝八仙桌伸着手,不知道是要妈妈还是要桌上的糕点。   孩子的妈妈,毛婷婷,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电视,全然不顾孩子的情况。   大家不由想到刚刚抱着孩子的赵军媳妇,她家孩子养得比年画上的福娃娃还白胖可爱,当真是好妻旺三代,坏媳毁三代。   大伙再看向赵明和他孩子的眼光不约而同充满了浓厚的同情和怜悯。   “孩子快一周了,能吃点糕点吧?看这哭成这样,是饿了吧?”   说着大伯娘从桌上拿了几块饼干凑到孩子嘴边,赵军家桌上的糕点、糖果一看就是高档货,他们村里大多数小孩子断奶时都买不了这么好吃的饼干做替代。   果然是饿了,饼干才到孩子嘴边,香甜的味道引得他双手紧紧抓握着,往嘴里塞,虽然只长了两颗牙齿,却咬得很快,一块小孩子手掌心大小的饼干一会功夫就咬掉咽下肚子了。   一连喂了两块,赵家伯娘不敢在喂了,这么轻的孩子,想也知道胃大不到哪里去,别回头撑坏了。   孩子大概吃饱了,也不闹腾了,睁着一双眼睛,也盯着对面的大彩电看。   蜡黄瘦弱的小脸显得眼睛格外大,也格外突出。   赵大伯娘语重心长劝道:“县城里吃喝都要买,要是真难,就让你妈你爸带着孩子先在村里住着,好歹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赵明忙道:“不是困难,我们有钱。奶粉也没少买,麦尔精都买了好几罐,这孩子脾胃不服,多少好东西吃进去了,不吸收,还好闹肚子。   医生让停了奶粉,肠胃才好些,好东西喂不得,骨头汤、鸡汤倒是喜欢喝,一喝就拉,所以总不长肉。”   “那更要带回村里,有些孩子就只服米汤、杂粮。”   赵明听了苦笑着点点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孩子太瘦小了,稍微好一点,他就想着喂点有营养的,让长快点,可他不会烧饭,都是孩子奶奶煮。   明明医生都说了,他们家孩子这个情况要单独精心喂养,不能和大人吃一样的,毛兰花却总是嫌麻烦。   本来也是这孩子太难带了,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毛兰花烧饭,所以听说赵大强准备去县城找他们,赵明也没有推却,多一个人照顾,说不定就不至于天天兵荒马乱的。   送回老家是不可能的,这是赵明当前唯一值得炫耀的事,为了脸面,他打死也不会把孩子放在乡下去养。   反正他们在县城也还不至于缺衣少食,真不凑手的时候,找秦三借点,对方从来没有二话就给了,还从不提让还钱的事。   赵明总想着,再等一段时间,孩子长大些应该就好了。   林笑笑趴在睡得香甜的白胖娃娃床边,看得一脸痴迷。   孩子睡前喂饱了,一般能睡两个小时以上,可不排除中途会有大小便的情况。姚晴天轻声交代了如果孩子大小便该怎么处理,小盆、毛巾、尿片和干净的衣服等等都放在床边,林笑笑抬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而后下楼了。   薛青松陪着林笑笑的几位堂哥去东边他们自己的房屋里观看了,让林笑笑一人照看睡着的孩子,姚晴天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孩子要真哭闹了,林笑笑搞不定的话,打开窗子朝下喊一声,赵军肯定能听到。   赵家人都来了,赵磊也抱着他们家孩子在客厅陪坐着,高兰妹在厨房帮姚晴天照看着,姚晴天进厨房的时候,许多大菜已经蒸煮上了,偌大的厨房里充斥着各种浓郁的香味。   三连排的住宅楼里没有修建厨房,赵军和姚晴天打算参照农村的样式,厨房不修建在楼房里,后期会在屋后修建几间小房屋用作厨房,可以用连廊相接,但是不紧贴着楼房。   这次烧席面启用的是私房菜馆的大厨房,为了这次满月酒,赵军特地提前备足了需要用的厨具和餐具。   大厨房除掉隔开的卤味区还有五六十平平米,十来个人在里面忙碌也丝毫不显拥挤,洗、切、炒等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姚晴天厨艺很好,但是针对的大多是家常菜,除了特地潜心研究了两三年的卤味,能大批量制作,其他都是土灶小锅,像这种一桌二三十个菜、一个菜十来份的席面,还是需要专门的厨师来制作。   这次满月酒,菜品准备的是十桌的分量,真坐满大概也就□□桌,赵家四桌、姚家一桌,冲着薛青松和林笑笑来的客人一桌,阳湾乡的几位村领导以及杨叔、何伯两家亲近的,大概两桌,再有就是像姚水兰那样大些的孩子全部安排座位,十桌足够了。   上次木匠在这打家具门窗,赵军一共打制了六套桌椅,剩下的四套,一早上村里有人送过来了。   薛青松那户房屋是打算做新房的,赵军便不打算在那边摆桌椅,反正剩下的两间通长的堂屋摆十张桌子也不算拥挤。   姚晴天在厨房看了一圈,便又出来进了中间那套房子,万燕红一家三口如今住在这中间房屋里,这会她正在分装待会开席需要用到的糕饼茶。   这是满月酒加暖屋酒,双倍的喜事,自然是双倍的丰盛,万燕红一心一意数着、码着。   毕竟今天的菜色都是大饭店主厨烧的,色香味俱全,摆盘都特别考究,这打头的糕饼茶自然也不能跌了档次,万燕红已经换过好几种摆放的花样了,见姚晴天来了,忙显摆给她看。   “虽然说都是好几块钱一斤的好糕点,肯定一上桌就被人抢着分了,可还是忍不住摆好看些。”   姚晴天笑着点了点头,给与充分的肯定,原本还准备说会话,通过窗户看着屋外好像是镇上薛校长一行来了,姚晴天忙让万燕红先把手上事情放一放,两人一起起身出来房门,姚晴天跟着赵军去迎接客人,万燕红去楼上姚晴天的房里把林笑笑换下来。   毕竟林笑笑是薛家准媳妇,虽然薛校长和薛青松同辈,可对方年岁大很多,林笑笑和薛青松迎一迎是应该的。   薛校长带着自家两个儿子和镇上几位薛姓族人一起来的,薛家本就非常讲究家族的,哪怕薛洪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太清楚这养殖场和薛青松的关系,薛校长却是清楚的。   所以他们准备了非常隆重双份礼节过来,赵军和薛青松等将人迎进屋里,赵明见了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一度,赵明以为赵军攀上薛青松,只是因为知道了他想走的门路是薛家,所以打算从中作梗。   果不其然,赵明很快印证了这猜想,明明开始薛洪还挺欣赏他,后面却突然不太搭理人了,不管薛丽华怎么软磨硬泡对方都不松口,所以赵明最终接受了秦三的橄榄枝,去了书店做管理员,而放弃了去搏教育局工作的机会。   如今看来,他还真是小瞧了赵军,他闺女的满月酒居然这么多薛家人上门送礼,想来这中间肯定有着非常深厚的利益牵扯。   赵明不由暗恨,薛丽华也是无用的很,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还有毛婷婷更是一无是处,连最起码的母亲身份都扮演不好,更不要说在事业上帮扶他,整天不拖后腿他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刻,赵明后悔当初打结婚证打得太过草率了。   都怪赵军当初激他,想到这里,赵明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孩子,陷入了沉思。 第93章 上礼   薛青松和五十多岁的薛校长是平辈, 连带着赵军也成了平辈人,对方带着几个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子侄,赵军也不会大咧咧喊薛校长哥, 除了薛校长, 赵军和其他人都以名字相称呼。   早先住在镇上,赵军同薛校长一家接触得多,彼此很熟稔,对方也是第一次来赵军家这楼房处,何况镇上、学校里也有三、四层高的楼房,所以倒不是太过震惊。   薛校长的夫人, 这次也跟着来了, 姚晴天生产时, 她还去医院看过,见过他们家胖闺女,这会打过招呼,见了薛青松对象,便想去看看孩子。   林笑笑和姚晴天便一起领着薛夫人一行上楼梯。   落在最后的赵明看着赵军夫妻俩,一人领着薛家男人去了东边楼里,一人领着薛夫人等几位妇人和孩子去了楼上, 他挤不上前, 人家也不认识他, 至于毛婷婷依然坐在电视机前,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起, 屁股都没有从凳子上挪开一下。   或许他今天不该来这一趟。   事已至此,赵明也认清了,不管以前如何,自前年结婚那天赵军使用手段抢夺了姚晴天, 姚晴天心就不在他身上了。   或许更早。   赵明已经想不起曾经姚晴天看他的眼神了,如今对方见了他不是像没看见就是一脸嫌恶。   赵明出神地盯着楼梯上方的白色墙壁,心思飘远了。   都说妻贤旺三代,赵军把他媳妇抢了,未了还将毛婷婷这么个货色塞给他,总有一天他得出这口恶气。   薛丽华以前看不上他,但是她那没出息的男人同样嫌弃她,她从来不是委曲求全能受气的性子,在镇上碰的钉子多了,迟早会受不了回县城的。   赵军他们这是新房子,墙壁粉得雪白,桌椅板凳无一不是新置备的,窗明几净,等到了一楼就整理得更舒适了。   一楼地面,是粗糙的,和泥时,掺杂的黄沙比较多,只要是担心雨雪天地面返潮,地面湿滑。   一楼地面,加大了水泥的比例,掺杂的也是细沙,并且当初涂刷地面的时候还掺杂了专门的起砂处理剂,所以地面更平滑,不起灰。   一楼大厅里没有八仙桌,但是放了一排的红木沙发,前面还有茶几,此时茶几上也放满果盘。   为了大厅的完整性,东西两侧都没有开门,去房间需要穿过大厅到南边阳台,阳台横跨大厅和主卧,主卧东侧南边是书房,北边是主卧的卫生间和衣帽间,除了一米多宽阳台,通长七米多全是主卧。   朝南隔着阳台,房间里既不晒也不吵,南北两扇大窗户,屋内宽敞明亮。   姚晴天刚出月子,还有个满月的孩子,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却一丝异味没有,除了平常打理得好,更因为这房屋通透性好。   薛夫人也是走进这间主卧才真正露出羡慕的眼光:“你这单单一间房能抵我家一室一厅大小了。”   薛夫人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他们家住的是学校分得的房子,学校教师楼里最大的一套了,足足有九十九平,可耐不住他们家人口多,一套房屋四个房间外加小书房、卫生间、厨房、客厅等等,一块块划分下来,每一处都小巧玲珑,加上住的年数久了,装饰陈旧,就显得很狭窄局促。   姚晴天去过薛家,也知道他们家两个成家了的儿子都重新置备了新房,不过现在还住在一起。   便笑着道:“农村盖房也就这一点好处了,想着拢共就盖这么一次,哪怕借贷也咬牙盖好点。”   薛夫人还想夸两句,却被床上睡得香甜的娃娃吸引了目光。   压低声音惊呼:“我的乖乖,你也真会养孩子,看你闺女这白胖的模样真眼馋人。”   要说刚才夸房屋还有点水分,这会夸孩子却是十足的真心实意。   薛夫人孙子孙女都有,却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   这话听着,姚晴天也笑了,没有再自谦贬低自家孩子去夸人家的,她家闺女的确长得好。   赵昕悦自出生后,很快褪去胎里羊水浸泡带来的褶皱和绯红,连耳廓上的毛发也退掉不少,脸面越发白皙圆润,头发黑亮浓密,等睡醒了,眼睛睁开,黑珍珠似的眼球水润剔透看着你,真的能让人心都化开了。   一群人围着睡着的孩子不住打量,薛夫人小心握着孩子露在外头的胖乎乎的小手,看着软乎乎的小手上一个个小窝窝,忍不住轻轻抚摸着。   薛校长三岁多的孙子也惊奇地睁大一双眼睛,拉着奶奶的衣服,试探着伸出手。   薛夫人见了一把握住,道:“妹妹脸嫩,不能随便戳。”   小朋友缩回手,然后问道:“这个妹妹好乖,能抱回家吗?”   他家里有两个小妹妹,一个是妈妈生的亲妹妹,一个婶婶生的小妹妹,两个妹妹都喜欢哭,还喜欢打架,一点都不乖。   小朋友也早早学会了在妹妹们睡着的时候保持安静,因为一旦吵醒了妹妹,就得听好长时间哭闹声。   薛夫人一脸可惜道:“不能抱回家哦,这是别人家的妹妹。”   小朋友看看奶奶又看看边上的漂亮婶婶,眼里满满的失望。   姚晴天领着薛夫人上来的时候,姚母也跟在后头上楼了。   这个月家中秋收,又忙又累,还受了很多气,姚母现在话少了很多。   上来后坐在床的另一边静静看着,见那位同女儿说话的夫人和她身后的一位年轻妇人掏了红纸包塞到外孙女襁褓里,她也忙掏了在家时就准备好的红包。   除了她自己的还有家中几位老妯娌和老三媳妇让捎带来的礼钱。   如今虽然粮食作物收上来了,但是地里还有许多零碎的活,所以只有几位亲近的叔伯带着家中小孩来吃饭了,妇人都没有过来。   老三家的倒是打算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可这两天孩子有些不舒服,今早还发热了,他们夫妻送孩子去医生家里挂水了。   按说孩子满月后要回外婆家住一段时间的,女婿却说家里忙,离不了人,女儿出月子后要继续做卤味,就不回去了,不过需要散的礼他已经定好了,晚些时候送他们回去就能一块带回去。   看了女儿如今住的房屋,孩子照料得如此精心,姚母也说不出话来。   原本以为女儿没有婆婆照料,月子里必然手忙脚乱的,可如今看来,她是真的不需要娘家的任何帮扶了。   不止不需要,还将老一一家也拉扯起来了。老三屋里,他们曾经住的房间,亲家住进去了,姚母也生气,可老三家中如今有夏家两老的照应着,根本不管她和老姚如何生气。   剩下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老大媳妇更是个没良心的,吵吵闹闹这一个月,姚母脾气见长,可她再傻如今也不会朝着女儿发脾气。   女婿说满月外孙女不去外婆家就不去,去了也没地方住,家中一窝孩子,吵吵闹闹的,不谈休息,连吃喝都难,要回头把这胖丫头养瘦了,赵军那里她也交不了差。   不说其他人,有了四个孙子三个孙女的姚母如今看着白胖的外孙女,也是稀罕得不行,静静看着,嘴角慢慢勾起了弧度。   姚母自己没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舒心笑过了,原本她也不是严厉的老太太,但是这段时间她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坠在最后跟上来的陈玉看见了姚母的脸色,也看到姚母把包裹着的厚厚礼钱的红纸塞到小姑子孩子襁褓中,还不止一个,好几个,眼红了。   她儿子出生,做姑姑的没送礼,如今第一次上门也没挂鞭炮接一接,回头打发的礼钱还不知道有没有,婆母居然也不为着亲孙子打抱不平,还罕见地笑了。   陈玉看看床上那个丫头片子再看看手上的儿子,长得再好也是丫头片子,也不知道这群人稀罕个什么劲。   她有些气闷地把手上的孩子放到姚母旁边的床上,顾着夸张地说道:“妈,我这胳膊酸的不行,你抱抱你孙子。”   嗓门一点没控制,赵昕悦大概是听到了噪音,皱着眉头小手猛地紧紧抓握住薛夫人的手,抓得薛夫人心中一紧。   姚晴天见状忙趟过去,轻轻拍着女儿的襁褓,小声哼着歌曲,小昕昕吧唧吧唧嘴巴,眉头又舒展开了。   紧盯着一纵人也跟着放松了精神,不想边上那小孩哭闹起来了。   不说其他人,就是姚母都有些愤怒地瞪向陈玉。   “赶紧把他抱出去!”   陈玉听了气得不行,还吵了两句,最后是姚母抱起她家小三塞到她怀里推着出去的。   陈玉在骂骂咧咧,孩子哭声震天,赵昕悦最终还是给吵醒了。   还好姚晴天有准备,一直侧躺在孩子身边拍着安抚,小昕昕也就没睁眼时哼唧了两句,等睁开眼一眼看到熟悉的人就好啦。   姚晴天想着也睡了一个多小时,今天大伙都是来看女儿的,便干脆一边哄着一边把孩子抱了起来。   薛夫人孙子都做好准备捂住耳朵了,结果发现这个小妹妹睡醒居然不哭,越发觉得神奇。   他睁大眼睛看向自己妈妈小声说:“用安安妹妹换可不可以?”   孩子妈妈李雪好半天才理解儿子话里的意思,而安安是她小叔子的女儿。   李雪看了眼婆婆,好笑地说:“安安是婶婶的女儿,妈妈做不了主。这样吧,你如果真的特别喜欢这个小妹妹,妈妈和这个婶婶商量一下,用我们自己的妹妹换行不行?”   “用蕾蕾换?”   李雪点点头。   小男孩看看漂亮婶婶怀里的妹妹,纠结了很久,最后紧紧抓着妈妈的衣服,委屈道:“那还是算了吧。”   一伙人听了笑得前俯后仰。   李雪点着儿子的小鼻子道:“你还委屈上了?安安和蕾蕾要是知道你想用她们换别人家小妹妹,会很伤心很伤心的,说不得嗓子都要哭坏了。”   一席话说得小朋友都紧张起来了,他还不是很懂什么是伤心,但是妹妹们哭起来很恐怖,他连忙摆手说:“不换妹妹了,不换妹妹了。”   又引得大家一阵笑,连姚晴天手上的胖娃娃都笑了,露出粉粉嫩嫩的牙床,把一纵人的心都萌化了。   连姚晴天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情形。之前小娃娃是会发出微笑,但好像都是无意识的微笑,这一次连嘴都裂开了,眼睛更像星星似的会发光。   其余人又是围着好一顿稀罕,还周转到几个人怀抱中。   起初赵昕悦到了陌生的怀抱还哭了几声,姚晴天凑过来,凑到她眼前,让她能看见自己,还伸出一只手跟着一起搂着,才让孩子安稳下来。   可把李雪眼馋坏了,笑着打趣道:“认怀呢,不是个容易被骗走的。”   一纵人稀罕了好一会,直到赵昕悦开始哼哼唧唧找奶吃,才在林笑笑领着下了楼。   姚母坐着没动,姚晴天示意她去看着门,自己坐上床靠着床头给孩子喂奶。   等把女儿喂饱换洗好,姚晴天抱着孩子也出了房门,下楼了。   赵昕悦上午也睡了许久,这会能玩一会,再者姚晴天觉得她要是让姚母在楼上看着女儿睡觉,陈玉一会抓到空子就会带着她家小儿子上楼去。   今日是个大晴天,所以哪怕是深秋时节,屋外也算不得寒冷,赵昕悦穿戴严实,抱出来也没什么问题。   楼下酒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桌椅板凳也摆整齐了,姚晴天亲自带着姚母去了安排姚家人坐着的那桌。   陈玉这会也顾不上生气了,早早抢了一方位置坐下来,她自己自然不担心,知道会有位置坐,但是按照村里的惯例,她家老大和老一这样的孩子一般是拿着小碗站在家中大人身后吃菜,不坐席的。   一桌八个席位,上糕饼茶的时候会每人派一包烟,陈玉可是看到了,小姑子家这次大手笔,烟都是两块的红梅,她多占一个席位就能多一包烟,反正她除了手上抱着的还有两个儿子,大不了被人闲话两句就是了,拿到实惠最重要。   姚家这桌,赵军是安排姚成军招待的,并且让高兰妹照顾孩子桌。   姚成军这段时间在卤味店经营也练出了些嘴皮,不再是一个锯嘴葫芦,这样的场合上,他也是第一次压过兄长姚成才,做领头的,难以抑制地有些意气风发。   面对陈玉的行径,姚成军没有太说什么,而是喊来高兰妹。   “孩子那桌还有位置吗?有位置让斌斌和浩浩过去那边。”   孩子桌是不散烟的,并且一方至少可以坐三个孩子。   陈玉本想说两句推辞掉,不想姚成军扯着嗓门又问高兰妹道:“对了,大嫂的礼是上到你手上了还是直接给小妹了?”   高兰妹听了看向陈玉,笑着说:“我这没有,晴天那也没有呢,大嫂忘了上礼吧?”   这话一出,在座的都看向陈玉。   陈玉以往也是个体面人,这会被赵家和姚家两家人围着看,只觉得脸面像被烫伤了似的火烧火燎的。   姚母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来,用力推了身边的姚成才一把,还说了句:“丢人现眼。”   整天抠抠搜搜的,这边算计那边算计,越算计越穷。   原先她当大儿媳是个好的,现在才发现最孬的就是她,她三个孙子也像全了她的德行,怕是长大了也没有什么出息。   姚成才只得当着众人的面掏了一十块钱出来,挽尊道:“说话说着搞忘了,陈玉也是以为我掏过了。”   姚成军也没揪着不放,接过钱给高兰妹,因为姚晴天早把姚母送过来后说了两句话就抱着孩子跟着赵军去隔壁了。   这间堂屋主要是姚家和赵家人,算自家人,隔壁屋里才是客人,需要招待。   高兰妹拿到钱便笑着朝陈玉家两个大些的孩子招手,一脸和蔼地牵着他们去孩子桌了。   陈玉和姚成才丢了这么大脸,也沉寂下来了,不再跟压他们一头的姚成军别矛头。   绕了一圈,快要开席时,姚晴天和万燕红各自抱着自家的孩子上了一楼,姚晴天的房间里。   待会开席时会放万响的鞭炮,孩子还小,怕惊吓到也怕伤着孩子耳朵,特地挪远了放炮的位置,也关上了南边的门窗。   这次不需要赵军自己打托盘,花园饭店十几个人过来,自然包含了打托盘上菜的人,穿得统一干净的衣服,盘碟碗筷也是整齐划一的,不说味道,单这统一的餐具、精致的摆盘就让一纵人开了眼界。   要知道薛家当初祭祖的席面都没有这么高规格。   当然,薛家那次祭祖席面规格没上去,是因为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并且吃饭的人和次数也多。   祭祖毕竟不仅仅是为了吃喝,所以钱要花在其他更重要的地方。   薛校长那一桌都对着酒席赞不绝口,还打趣薛青松道,如今压力都给到他身上了,年后他的婚事,酒席可不能低于这个规格。   当着林家兄长的面,薛青松笑着道:“我赵军哥和嫂子已经承诺了,我结婚时,席面的菜色他们负责,到时候在座的可都记得来!”   一席话把林笑笑说得脸上红霞飞。   她举起酒杯,落落大方道:“今日是给昕悦小宝贝庆祝满月的,大家吃好喝好,祝小昕昕健康快乐成长!”   薛夫人却不放过她,放下酒杯,笑得意味深长道:“下次我们过来,小昕昕该能翻身了,你和青松也要抓紧了,不要落后太多哦!”   “对对对,今年过年,你们结婚我们来,明年过年你们要是生孩子了,我们就还能来!”   林笑笑总归还是个女孩子,哪里招架得住,唯有闷头开吃。   这顿席面,许多食材都是养殖场自产的,最是新鲜营养不过,加上花园饭店主厨的厨艺,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吃得林笑笑都忍不住点头,如果催得不是自己,她倒是也想多吃几顿。 第94章 一月睡二月哭   镇上去县城的车, 下午只有点一班车,薛青松一行,林笑笑有个哥哥会开车, 是开着小车来的,薛校长一行包车来的, 倒是不用抠着时间点, 散席后林、薛两家人去了东边薛青松的屋里,婚期将近,商量婚事细节和婚房布置。   老家村里人赵家、姚家人, 赵军会开轮车送回去, 赵明和毛婷婷却要赶时间,赵大强拿着包裹看着他们手上瘦骨伶仃的孙子, 皱着眉头问:“要不我带壮壮回村里,明天让你妈也赶紧回来?”   今天是他孙女的满月酒、长子的暖房宴, 本来赵大强很得脸, 但是每个凑过来和他说话的人,都第一眼看到他身边的孙子, 然后一脸不可思议问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   赵大强也想问,哪怕二十多年前, 收成最差的年份, 赵大强也没把几个孩子饿成这样。   大家的结论是赵明这对小夫妻不会养孩子, 农民的孩子还是要多接接地气, 抱回村里养才行。   赵明对此嗤之以鼻, 父母如果带着他儿子住在赵军这他勉强同意,回村里肯定不行。   赵磊和姚成军如今都是全家跟着赵军,可他们家孩子同赵军总隔了一层,眼看着郭嘉推行计划生育要到他们这些小县城, 到时候城里人都只准许生一个孩子,赵军如今再风光又如何,他就一个丫头片子,最后这些家业还不是给他儿子挣的。   赵明也是想通这一点,哪怕他们住的地方狭小得身都转不开,也同意把赵大强接到县城去。   在赵明看来,赵军一直渴望着赵大强的父爱,所以每次去吃杀猪饭、吃肉都带着他。   这种乞讨父爱的行径在赵明看来很可笑,却很有利。   这两年赵大强是明显偏向赵军了,可那只是他疏忽了没去经营,等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住久了,哪怕他不说,赵大强也会知道为着唯一的孙子谋福利了。   当着村里一纵老人的面,赵明满口应下来把赵大强接到城里生活,赵军也做做样子送他们出去,还给他们装了大包小包的莲藕、莲蓬,都是后院池塘里采的。   毕竟赵明当着众人的面上礼了,不回点东西不好看。   虽然莲蓬都老了,不好吃,莲藕也是挑挑拣拣后剩下来的,可装在袋子里又看不出来。   赵军一路帮他们提到路边客车经过的地方。   眼看着赵军要回去了,赵明喊住了他,抱着孩子当着赵大强的面道:   “这孩子长这么大也的确是一波折,当初婷婷查出怀孕时,大哥大嫂说我们表兄妹生的孩子肯定有问题,劝我们打掉,后来孩子出生了,除了身子弱些,好手好脚齐全得很,他大伯又造谣说孩子不是我亲生的,不是赵家的子孙,我和妈亲自抱着孩子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证明,壮壮就是我的孩子,是我赵家嫡亲的子孙。   不知道如今,大哥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军这才回过头。   一脸疑惑,问道:“做过检查了?”   说着他看向边上的毛婷婷,看她神情也不似心虚,看样子最起码他们夫妻都相信这孩子是赵明的。   怪不得赵明对那孩子态度一如既往。   可赵军得到的确切消息,这孩子的确是秦的。   不过无所谓了,稚子何辜?他们都以为孩子是自己的就那么以为吧。   如今赵军也是做父亲的人,看不得这么小的孩子遭罪。   虽然这孩子已然遭了很大罪了。   赵明原以为他这话说出来,赵军会慌张会狡辩说他没说过那样的话,然后赵大强会对他失望甚至斥责与他。   不想赵军脸上一点内疚的神情都没有,赵大强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甚至还说:“我看着壮壮是和你小时候一点不像,怪不得你大哥有这样的怀疑,他也是好心,怕你被骗给别人养儿子。”   赵大强如今也听说过一些小儿媳的风言风语,所以觉得赵军有这样的说法很正常。   赵明:……   这说得是人话吗?   边上毛婷婷也没心思听这些话,她中午吃撑了,这会肚子涨得难受,正靠在路边的电线杆处休息。   赵军转身后走了两步又回来了,对着赵明道:“电线杆能随便靠吗?赵明你能不能看着点你家那个蠢货?”   虽然不一定会出事,可万一呢?   今天是他闺女满月的大好日子,可不能出什么晦气的事情。   这次满月酒,赵军和姚晴天准备的回礼就是莲藕和糕点,今年雨水少,池塘水面缩小了许多,挖藕很方便。   这荷塘的莲藕蓄养了两年,如今收获还算可观,姚晴天也没急着大量起藕贩卖,再蓄养一年,明年会更多,夏季荷塘也更好看。   池塘里的鳜鱼也只捕捞了大半,如果接下来依然不下雨,池塘水面进一步缩小,赵军才打算继续捕捞,否则就继续养着。   鳜鱼生长周期长,他们除了定期倒些小鱼小虾进去,也没有投放鱼饲料,所以这鳜鱼长得慢,至少得等一年半快两年的时候才能达到两斤一条,所以明年秋天才是最划算的捕捞季节。   今年之所以捕捞一批卖出去,一者是因为手头紧,需要回笼资金,二者也是降低养殖风险,今年夏季雨水少,不代表明年也少,万一明年内涝了,投进去的钱就全部打水漂了。   赵军送完老家的人,回来后,薛青松一行也要离开了,正好这会赵昕悦睡醒了,姚晴天便抱着她一起送别。   赵军今天一天忙着招待客人,都没抱他闺女多长时间,这会孩子好不容易醒着,便抢到自己手上抱着。   姚晴天正好图个轻松,别看她闺女才满月,体重已经是两位数了,也就赵军人高马大的抱在手上显得小巧轻松,跟没事人似的。   经过频繁的训练,赵军如今抱奶娃娃已经非常熟练了,单手就能稳稳当当将闺女团在胸前,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还能牵着媳妇。   “你才出月子,可不能在外面就呆,先回屋里吧。”   姚晴天想着厨房里有高兰妹和万燕红在看着,也放心,便安心窝回房间了。   阳湾镇属于江南鱼米之乡,雨水多,比较潮湿,赵军和姚晴天既然有能力一次性把二楼盖起来,肯定是住在二楼,一楼房间除了门窗比较齐全其余基本是空置着的,里面既没有床也没有柜子。   反而是中间那栋,所有房间都配备上了基本的床和柜子,除了杨叔、何伯两家固定住户,若有客人或者其他需要可以安排在那边,像赵磊一家就住在那边,但是姚母他们不知道,所以虽然姚母动了念头,却最终没有留下来照顾女儿、外孙女。   毕竟如今已经是深秋了,不像盛夏炎热,能直接睡在地面上。   夫妻俩回到房里,难得小昕昕这会依然醒着,赵军便没有将她放回床上,抱在手上逗她玩儿。   赵军最喜欢让小昕昕抓握着他的手指,满满的被需要感。他没有碰到一个好爸爸,所以总担心自己做不好爸爸,好在有姚晴天这个妈妈引导着。   “我家宝宝真是乖得不像个孩子,我都很少听到她哭。”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醒了也不哭也不闹,今天请客来了这么多小孩子,哪个看着都没有他家的乖巧。   姚晴天平常会跟着孩子午睡,今日也的确累了些,一边上床靠着,一边道:“一月睡,二月哭,下个月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赵军听了有些不解:“什么意思?下个月会经常哭?为什么?”   “应该是生长痛,第二个月宝宝长得会更快,一天一个样,可能有些不适应这种变化,也有可能因为长太快了,周身有些疼痛感,所以会哭。”   一席话把赵军说得眉头都皱起来了,甚至心底有些慌乱,小昕昕这么娇嫩,他不敢想象她会周身疼痛。   “这么小的宝宝怎么能疼呢?”   姚晴天安慰道:“这是正常生长现象,小孩子都要经历的,经历了这些才能更好地长大。”   很显然这些话不能安慰到赵军,为了转移他的焦虑,姚晴天伸手要接过他手上的孩子:“你去看看摇床和箩稞床晾晒得怎么样了。”   摇床和箩稞床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摇床是竹制的,镂空,多留到夏季使用,箩稞床是之前木工在家打家具时打的,一直放在楼下房间里晾晒。   农村人家冬天天冷的时候都会在棉絮下铺几层稻草保暖,小孩睡得箩稞床更是会堆叠厚厚的一摞,他们家箩稞床里的稻草都是赵军一根根挑选出来的,表层枯黄的外壳都扒掉了,晾放了许久,如今可以用了。   小婴儿睡眠的时间长,出了月子姚晴天也慢慢要忙起来了,不能一直在房里陪着她,放在箩稞床里睡,可以随意挪动。   何况天越来越冷,之后小昕昕自己一人睡时,箩稞床能更好地保暖。   赵军没将孩子递给姚晴天,而是直接放在床上,然后也脱了外衣上床了。   “我每天都会看看,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挣钱也不急于一时,身体彻底养好了才是根本。”   姚晴天听了掀开身上的衣服,露出光洁白皙但是鼓鼓的肚皮,气闷道:“再养下去,我就成小肥猪了。”   孩子没出生时,医生说体重超标了,要控制食量,这男人装饭多一勺都不行,等生了,医生说可以尽情敞开肚子吃,这个月子里,赵军炖了八只猪肚汤,杀了二十只鸡,鳜鱼更是恨不得天天让她吃,要不是她知道克制些,如今怕是比生孩子前还要肥了。 第95章 忙里偷闲   赵军见了眼中亮光闪过, 他仔细检查了闺女的襁褓,给她换上干净的尿布,重新包裹好, 到卫生间倒完水回来后直接躺在媳妇这边。   以往夫妻两都是分睡在宝宝两边的,可这么长时间赵军早明白了,一个月的宝宝根本不会翻身, 根本不需要他挡着。   明白是一回事,夫妻两分睡在两边给孩子挡着却成了一件习惯了的事,这会赵军跑这边躺着, 姚晴天起先还有些不适应。   “你跑这边来做什么?小昕昕那……”   姚晴天还没说完, 便被拥进熟悉的怀抱, 未说出口的话也咽回去了。   她正侧身杵着下巴看孩子, 赵军从身后拥着她, 有力的臂膀在下托着, 倒省了她自己使劲了。   月子里喂奶总要侧着身子,姚晴天便习惯用手杵着头, 原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两天赵军发现她两个胳膊肘处的皮肤相较于其他地方粗糙了不少,只有可能是喂奶时使劲磨损造成的。   两人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月子期间如果不细心周到的照料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所以之后越发精心,赵军更是用棉絮缝制了一个厚厚的靠枕让姚晴天喂奶时能省些力气。   不过暂时还没用习惯, 加上这会也不喂奶,姚晴天便忘了。   不过不管怎样精心制作的靠枕自然也没有赵军怀抱来得舒适, 她说归说, 身体还是很诚实靠进男人怀中。   大手贴在凝脂般的肌肤上, 软玉温香在怀, 赵军原只想着等闺女入睡了再下去, 这会却破天荒也打算睡个迟来的午觉了。   “你自己也说过,小婴儿这两个月是不会翻身的,放她在一侧不妨事。”   当初打这张床的时候,赵军特地让木工放宽了尺寸,哪怕把闺女放在中间躺着,一侧也能容下两个大人,何况赵军搂着姚晴天在怀中,使得她几乎躺在赵军身上,更显宽敞了。   为此,赵军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   “昕昕长得快,我看她蹬腿、抓握都非常有力道,等再过两个月会翻身了,到时候怕是光我们俩的身子挡也挡不住,我想着不如在床边四周加围上栏杆。”   最重要的自然是为了孩子考虑,其中也掺杂了赵军一点点私心,加上栏杆,他和媳妇就不用分睡在孩子两侧了。   听了这话,姚晴天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思索了一番。   加上围栏是好法子,既省心也避免孩子摔下床,就是这围栏一加上怕是就撤不掉了,因为做父母永远会担心孩子掉下床去。   “围栏最多只能安置一年,一年后必须要撤掉。到时候昕昕大了能爬上爬下,围栏也拦不住反而更不安全。   我们这床当初特地造的矮了些,不过下面不是土地面而是硬邦邦的水泥,肯定摔不得,要不在床周边铺一层厚厚的被子?不是说这次秋收,我们得到了不少二茬棉花,正好要打棉絮,到时候制作一块大大的U型棉垫子,铺在床下面,真摔下去也不妨事。”   “并且那时候她大了也该长记性,摔过一次后面自己也会小心些,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成长的路上是不摔跤的,他们做父母的能力再强大,也不可能能帮孩子扫清成长路上所有的障碍。   赵军已然有女儿奴的迹象,对待昕昕的事,无论大小都恨不得包办得妥妥当当,给她扫清一切障碍和风风雨雨,姚晴天不反对他的做法,却不会跟着“同流合污”。   她不想养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花骨朵,她的小昕昕最起码该是颗小树苗,迟早长成大树,经得起风吹雨打。   满月酒过后,赵军又忙起来了,养殖场的系统话厂房要建造,三轮车也买上了,赵军还要开始自己送货。   前面捕鱼的一个月已经结识了好些新客户,二道贩子那里一直控制着乌骨鸡和狮头鹅的数量,大多时候只给他们寻常的大鹅和普通的品种鸡,这会有了专门的大客户,便由赵军亲自送货。   这批新客户大多是县城的,赵军正好需要去县城查看门面房和筹备开新店的事,如此倒也不耽误。   有大宗货物出手时他便开三路车,数量少时直接骑着摩托车跑,虽然烧油费去不少钱,挣回来的也更多。   这一年养殖场除了三位老人二十四小时看守,还有赵磊和姚成军两对夫妻跟着忙活,养的鹅和鸡的数量翻了几番。   姚成军和高兰妹如今去镇上接手三只鹅卤味店了,赵军也不得空时时看管着养殖场,在薛青松介绍下,养殖场花高薪聘请了两位技术员,人家都是上过学的,虽然只是专科生,却是实践和理论都具备的实用型人才。   厂房在两位养殖专业人士和泥瓦匠等人的忙碌下正逐步成型,接下来很快会有大批量的鸡和鹅成长起来,而赵军需要做的就是找更多的客源和销路。   并且赵军结合市场上看到的一些情景,准备把养殖场的一些产品进行包装提升档次,争取走入更多层次的场合。   比如卤味,姚晴天的手艺再好,制作的卤菜再如何美味也只能卖与店铺附近住着的一些人家,销量早已经达到饱和,所以他们要去县城开店,甚至想着往外销,比如说像市场上那些肉罐头一样,制作成能存放的熟食,再进行包装封存。   当然,这些是后续需要慢慢考量计划的,暂时他们开发的是另一批顾客。   有薛青松和林笑笑两个踏板在中间牵线,赵军拜访了县城不少机关单位和国营厂子,也送出去不少礼盒。   是的,礼盒,赵军有开拓这方面客源的想法同姚晴天说了过后,她便让赵军先去找厂家按照她设计的样式制作了一批简单大方的礼盒出来。   普通礼盒制作起来不费钱,特别是数量大的话,一个一尺见方大小的礼盒均摊下来也就两毛钱,更小的只要一毛二一个。   养殖场要说最多的自然不是鹅也不是鸡而是蛋,上个月因为闺女出生,赵军满镇上散喜蛋把积攒的库存清理得差不多,可随着天气转凉快且没有到最寒冷的时候,养殖场的鸡和鹅也到了产蛋高峰期,鸡蛋一天少说也有上千,鹅蛋少一些,还要留着选种,可一天也能余下五六十。   镇上周边村里家家户户养鸡下蛋,如今郭嘉鼓励发展经济,做生意再不是投机倒把,多数人家也会把多余的鸡和蛋拿到城镇兜售,在镇上鸡蛋销量很一般,所以赵军基本不会费时费力弄蛋类出去卖。   而做成卤蛋的话,因为剥蛋壳太过费劲,也被赵军舍弃了。   去年养殖场还未成规模,鸡和鹅产的蛋基本上自给自足拿来孵化了,今年立秋过后,赵军就在想着给这些蛋找销路了。   据赵军所知,一些单位和效益好的厂子过年过节都会给员工发放福利,这些福利可以是米面油也可以是鱼肉甚至布料、毛线,单看单位采买的是什么。   上次中秋节之前因为所有心思都在媳妇生产一事上,赵军根本不敢离身,便没考虑借着中秋节礼推广,中秋节之后便是国人最重视的过年了。   就是以前,时常有吃不饱饭的年成,到过年了,家家户户也要买点肉吃顿白米饭的,何况如今老百姓分到田地,郭嘉也在大力发展经济,或许一些偏远的山区依然有吃不饱饭的情况,但是最起码在阳湖县这种人家很少了,大家手上宽松了,年节准备的花样也就多了。   而一些单位和效益好的厂子追求就更高了。   赵军先是小批量各种规格的礼盒都拿一些,将养殖场里产量高又不得空闲去大量销售的禽蛋按照二十个一盒、三十个一盒等装起来,如后还带上了一些比较有特色的卤味。   第一波要去的自然是薛青松任职的邮电局和相熟的县医院、教育局以及城建局,这些地方不止薛青松和林笑笑熟,也给了养殖场或者是赵军一些照顾,所以赵军除了推销礼盒也为着真心实意答谢他们,除了要推销的礼盒,赵军随手带来赠送的卤味不管是数量还是品种也是相当丰富的。   也算为即将在县城开始的卤味店打个先期广告。   并且赵军针对机关单位这批蛋类礼盒并不是多昂贵。   当前市场上鸡蛋相比前两年也涨了两三毛一个,大一点的一个一块八毛钱,赵军养殖场的鸡都是散养的,喂得勤,下的蛋个头都不小,再加上初步处理过,一个个白白净净的摆放在定做的鸡蛋托板上,然后还用漂亮的礼盒装起来,二十个一盒的礼盒,大批量要货的话也就四块钱一盒,五十一盒的九块钱更划算。   机关单位和厂子不一样,他们人员比较少,不过赵军自然也给他们最优惠的价格,所以一天跑下来,很顺利拿下来几笔订单的条子和预付的押金,现在离过年还很久,有充足的时间让他准备各种规格的礼盒。   如此跑了几天,赵军还顺带着看了一些带门面的房屋,比较中意的是薛青松单位楼外面百货大楼一楼的门面,那是一栋建成才两年的四层高楼,如今已经有了一定名气和人气。   不过里面的铺面大多是对外出租,还鲜少有人买的,因为落成之初是不对外出售,只出租的,如今两年过去了,县城出了一批新的有钱人,买的起门面楼的人多了,也出的起价钱了,百货大楼便在镇府关切下开始兜售门面。   赵军找内部人打听过价格和虚实,便回去同姚晴天商量,然后姚晴天带着包裹严实的赵昕悦一块过来看情况。   百货大楼暂时算得上阳湖县县城的地标建筑,自建成之后,每层两千平,四层加起来八千坪,大大小小两百多个铺面基本上没有空置的,如今两年租期期满之际,百货大楼的租金超前与物价狠狠涨了一拨,导致少部分租户吃不住,另寻店址,如此便空下来不少铺面。   赵军在山轮车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和棉被,路况原因颠簸是免不了的,赵军尽量避开大的坑洼,趟卧在后面的娘俩倒也不遭罪,不过连小昕昕都全程没睡着就是了。   快到县城的时候才平稳下来,等进了县城况就更好了,都是这两年新修的街道,就好比县城新区这条正街,在如今四轮车还不常见的年月,前年竣工的这条街道来回都是双车道。   虽然不是柏油路那么先进,但是从压了两年都没什么破损、坑洼就可以看出这路面铺设时倒下去的混凝土料子有多货真价实和充足,当然也有部分是当前车辆少、道路使用少的原因。   从正街南边有商住楼算起一直到最北边的县城一中,这条街有五里长,路两边有这两年陆续挪过来或是扩建的医院、机关单位等,像最北边的县城一中,也是新校区,也才刚刚建成,明年开年才会将学生从老校区迁过来。   除了这些为数不少的单位、企业,正街两边也有部分居民楼,而这两排靠近路面的建筑物之后便是各种在建或是刚建成不久的小区,这些新小区大多是正街边上单位和企业的家属楼。   像薛青松单位的家属楼就数最早建成的那一批。   可以说第一批入驻正街的人家都不是普通人家,因为早在五六年前镇府筹建县城新区规划时,这正街两边的地基便是不轻易对外开放的。   不过四五年一过,县城有钱人也经历了一些洗牌,新涌现出来的万元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来正街两边安家置业,这也就导致这一块可出售的店铺也好,住房楼也好非常紧俏,特别是临街的。   百货大楼处于正街的一处大十字路口处,整体是个扁扁口形状,也就是说它有四个朝向的门面,那自然是临街朝东的那一面最紧俏,价格也最贵,朝北的同样临近大马路次子,朝南再次子,最差的就是朝西的了,价格也是东北南西依次下降。   赵军挑中西边连在一起的三间门面倒也不是因为这边便宜,而是因为其他三方向没有这么多连在一起的门面。   朝东的最贵,总共就只有一处夹缝中不足十二平米的狭长门面待售,朝北有两间,但是不相连,朝南的那处倒是四四方方,面积也很大,但是那一方当初在每间门面楼里搭了楼梯,是必须一二楼一起买的。   赵军直接开着三轮车来到西边那代售的门面店前,大楼四周都有很宽阔的空地,当前县城街道上最多的车辆是两轮的自行车,摩托车也就最近有了几辆,寻常不容易见,所以赵军的三轮车可以随便停。   赵军停好车,便上后车厢先扶着颠得晕乎乎的姚晴天下车,然后再上去抱他闺女。   好在姚晴天也不是晕车的体质,只是好久没出过门,加上山轮车有些颠簸,她一时不太适应。   下了车缓一缓就好了。   两人站在门外看着,三间门面店是一致的,听说之前也是同一个老板租下来的,对方做的是服装生意,可这两年前面临街的服装店如雨后春笋似的开了许多,一般逛街的人也不会特地绕到这背向的地方找衣服,也没亏只是挣的真不多,加上两年租期满了,百货大楼更多地为了卖铺面,把新一轮租金狠狠往上提了,逼得一些效益不是特别好的租户退了出去。   由此,赵军和姚晴天也就越发坚定要买铺面的打算。   这三间门面,单一间买下来也够开个普通的卤味店了,但是为了避免后续麻烦或者夸张需要,他们还是决定一次性最少买三间,实在用不了也可以把部分租出去。   “单间都在五十五到六十平左右,三间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七十一平米,我找上头问清楚了,三间一起拿,可以给到四百八一平米的价格。”   姚晴天还在从窗口往里看着,空空荡荡的更显得面积大,铺面也是方方正正的,每间门面大概七米宽,一半是大门一半大窗户,窗户还是铁框架大玻璃,当前看算是很先进时髦了。   “服装店开不起来,很大是地里位置的原因,我们卖卤菜店的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因为后面都是小区楼,并且这一带即将入住的都是不差钱人群,并且路对面就是在筹建的菜市场,这也是新城区第一个纳入规划的菜市场。   等这菜市场建成了,就城市管理也开始整顿,最起码新城区这一带不允许随处露天摆摊卖菜了,周边农民也好,菜贩子也好都会集中到在这里来。”   姚晴天一来就看到了西边都是小区楼,等听说对面以后会开菜市场就更放心了,毕竟这后面不是主路,路面也不宽,过来很方便。   其实开在菜市场外围肯定客流更大,但是如今她们三只鹅也可以适当追求下档次了,坐落在百货大楼下更显品味,县城落脚的第一步格局必须拉开。   就是价格也很有档次。   姚晴天粗粗算了下,问道:“总价格八万朝上了,最低价了吗?”   赵军点点头,看闺女迷迷糊糊好像要睡了,一边轻晃着一边低声说:“青松找他亲舅舅帮忙压的价,已经是最低了。东边那间小的,七百八一平,就是南边上下两层一起,面积比我们这个小不了多少,也要六百,听说昨天成交了一笔。”   姚晴天听了不再纠结,拍板道:“买吧!”   如今看着是贵,可五六年一过,至少翻两番。   并且随着县城重点高中新校区投入使用,聚拢过来的人居住成本会越来越高,到时候他们商铺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第96章 贷款   虽然当前姚晴天和赵军两人手上还没有八万块钱现金, 并且这年月也没有银行贷款买房的说法,但是他们早已经习惯身上背债的日子,背着背着也就习惯了,不觉得有压力。   他们如今算得上是县城银行的熟客了, 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这两年赵军进进出出银行几十次,不是存钱还款就是借贷, 还得多借得更多, 源源不断的钱存进来, 但是借款一直没还清档过。   这大客户在最近几个月还的多借的少, 银行工作人员都有预感,这次怕是要借次大的, 果然人家连新盖好的楼房的产权证明都带来了, 准备做抵押用。   当前农村的房屋基本不会特地办理产权证明,这对夫妻也是关系深厚, 更是想得深远,早在房屋起地基时候就把各种材料弄齐全了,说他们是外来户, 开始麻烦点弄齐全些能避免后续纷争。   如今看来, 还为了贷款方便。   其实这位大客户的几位担保人都有县城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加上从未逾期还款,银行这两年借着他们的利息也挣了不少, 就是没有这样的抵押物也会衡量着借贷。   虽然养殖场三连排的所有房屋产权所有人都是赵军和姚晴天两人, 但是他们只拿了自己住的那一套来做抵押, 依然贷到了七万块钱,约定一年期内还三万,剩下四万三年期内还完。   毕竟杨顺、何伯等三位老人掏空所有的积蓄和搭上这么两年工钱就是图一个晚年安稳, 赵军和姚晴天不能让他们承担任何风险。   至于薛青松那套,就更不要说了,薛青松在养殖场投了那么多钱,至今为止还一点分红没拿,哪怕他为了避嫌不能把房子记在他名下,也不担心这些,赵军却是执意写了文书按了手印交大对方手中。   办完贷款出来,赵军带着姚晴天去找薛青松,在他单位食堂吃了中饭。   赵军感叹道:“利率翻了一倍还不止,亏得你那时候提醒,我贷了不少。”   之前因为盖房子、建设养殖场几次贷款,走的是镇府扶持项目,加上那时候利率还未上调,甚至不分档,   当时薛青松从大学同学那里得知银行贷款利率要上调,让赵军尽最大可能多贷一些,所以当时赵军手上虽然不缺钱,却也跑了几趟银行,可惜当初手上可以抵押的固定资产有限,贷出来的钱自然也有限。   不过赵军已经很知足了,如今这笔贷款再下来,就算这商铺买下来,他们手上依然很宽裕,何况养殖场里鸡和鹅都很充足,蛋也在源源不断下着,等新店装修开业后,资金很快能回笼,他们的产业也算正式上了轨道了。   薛青松一心逗赵军怀里的孩子去了,都没顾得上去应他的话。   他如今身体健康、工作稳当,房子、车子、票子也都有了,马上还要娶媳成家,只觉得结识赵军后人生轨迹也跟着他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仿佛只要赵军越过越红火他就跟着顺顺利利。   “吃过饭后,哥和嫂子去我家里休息吧,小昕昕肯定困了,你看这大眼水汪汪的肯定是困了。”   说着把钥匙掏出来,放在桌面上。   赵军低头看了眼闺女,上午抱在手上到处跑时,孩子已经睡过了,不过相比平常一觉时间门肯定短了许多。   不过今天天气暖和,他们把山轮车开到僻静的地方,在车斗里睡也是一样,没必要跑一趟,毕竟薛青松家在老城区。   下午要去和百货大楼老板谈买商铺的事,谈好肯定还要跑各种手续,如今入冬了,天黑得早,不办快一些,怕回去要赶夜路。   赵军赶夜路自然没关系,但是老人家说孩子眼睛太过干净纯粹,入夜了最好不要带孩子外出。   曾经赵军对这些说辞不当什么,但是有了闺女过后,他就特别注意这些。   薛青松听了挑眉道:“那你们干脆今晚不回去好了,住在我家里不就行了?”   坐在旁边专心吃饭的姚晴天这时抬起头来,忙拉了拉赵军的手臂,阻止他拒绝。   原本他们来之前是准备当天回去,明天开始姚晴天要在全新的厨房里重新调制卤汁和老汤的,但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八十年代初,郭嘉已经在一些大的市甚至县城开始实施接种疫苗了,农村乡镇的人还没有这些概念,但是姚晴天做了那么多年游魂,见过得脑膜炎的人,一时好奇特地飘到一些医院、防疫站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   阳湖县从人口和面积上看都算得上一个大县,并且经济发展得也不错,希望县医院已经开展了规范的疫苗接种。   赵军和薛青松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小的孩子需要接种疫苗的事,薛青松却是想起来他做学生时期好像在学校打过针,好像就是疫苗。   “我待会回办公室打电话问问我小姨,县医院有没有疫苗。反正你们今晚先住下来,我回头也喊笑笑过来,她要知道小昕昕来了,肯定迫不及待跑来了。晚上我做东,请你们去我们家附近一家新饭店吃饭。”   赵军一听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青松了。”   薛青松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总说阳湾乡那边也是我的家,那你们也把县城我这当你们的家,以后我单位还会分房子,到时候若让小昕昕想到县城念书,也直接住到我家中。”   薛青松其实和赵军一样,从小没个亲近的人,不过他没赵军小时候那样惨,薛洪除了没给他父爱,倒也不曾打骂过他,更不曾饿过他。   他最难的是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差不多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又没个关爱的长辈照顾,身上再痛再难受都是自己一个人扛。   哪怕这中间门牵扯到利益,但是赵军的确是第一个真心为他打算的人,所以薛青松特别珍惜和赵军之间门的关系,他是真心将他当着自己大哥相处的。   或许从小没缺过钱财,薛青松对于金钱观念比较淡薄,那些钱是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如果不是赵军他们有需要,他根本都想不起来,盈利来的,已经给他挣来一个房子一个家,后续再有的分到谁手上他都不是很在意。   如此,饭后,薛青松回单位了,赵军拿着他的钥匙开着三轮车去了老城区他的家中。   去年过年,两人在这屋里住了几天,后续薛青松定期会把房间门打扫一番,到了后,赵军按着薛青松指示的在柜子里找到了收放好的棉絮和干净的被单、被套。   薛青松家的棉絮外围都用薄棉布包裹上了一层,这一两天的,姚晴天也不去翻人家的柜子、抽屉找针线把被子定起来,打算用被套和被面包裹着将就一天。   孩子喂了奶很快睡着了,赵军让姚晴天下来从里面关上院子门和大门,然后他出去了。   走之前不忘交代道:“办好事情要是早我就回去拿东西,要是太晚了,吃了晚饭我再回去,实在不行就直接买。”   其实主要紧缺的是大人、孩子里面的换洗衣服,虽然孩子的各项用品带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是肯定不够,现买的话来不及洗晒,但是不洗晒的话也不敢直接给孩子穿。   姚晴天帮赵军外面大衣的扣子逐一给扣上,点点头道:“车开车慢点,反正今天不回去,商铺先定下来也行,来不及,过户手续那些等明天下午慢慢办也行。   再退一步,我们大人将就一下,宝宝的小衣服换下来就洗了找东西烘一烘。”   明天上午肯定要先带孩子去医院看看,赵昕悦已经五十天了,如今想起来都有些担心,就怕有些疫苗打晚了。   赵军离开后,姚晴天把院子门和房屋大门都从内反栓上,回到房里,上床陪闺女一起睡觉。   娘俩今天可能都累了,睡的时间门有些长,姚晴天还是被孩子哭声吵醒了,到了第二个月,赵昕悦哭的次数相比第一个月的确多了一些,不过比姚晴天想象中好多了。   孩子哭醒后,姚晴天迅速给她尿湿的尿布扯掉,塞上干净的,然后把孩子抱起来喂奶,等乃头含到嘴里,小昕昕才彻底停了哭声。   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眼里却显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月,赵昕悦除了哭得次数多了些,笑的次数更多了,有时候趴在姚晴天胸前,就会露出笑意。   这会努力吮|吸着,白嫩圆润的小脸因为用力显得更鼓囊了,双手分置两侧,按在妈妈同样软嫩的皮肤上,仿佛这样能更好地使力。   小家伙胃口很大,左侧吸了十几分钟,阵状丝毫不减,感受到右侧也胀得难受,姚晴天便把她从身上拔起来,小昕昕双手立马抓握起来,最后自然什么都没抓住,她正喝得心满意足就快重新睡着了,香香却没有了,挣扎着睁开眼,还不待张嘴开嚎,姚晴天已经轻快地给她换好了位置,抱着在右侧继续吮|吸。   吮吸一会,肿胀感消退了,姚晴天才细细检查孩子情况,吃奶用劲,小昕昕鼻翼两侧居然沁出细细的汗珠,姚晴天随手拿来床边的棉纱布轻轻擦拭着。   这些轻微的动作根本影响不到全心全意进食的小宝宝,只要不干涉她嘴的位置,其他动作都可以忽略。   等吮|吸的力气小了,那对水润黑珍珠似的眼睛也闭上了,姚晴天知道这娃是吃饱喝足就开始睡了。   她一手拖着孩子屁股处一手按着颈脖之上的后脑,上半身肩膀处往后靠、腰腹处往前挪一些,让自身与床头形成一个小角度,孩子能安然趴窝在身上,然后空出颈脖处的那只手,开始拍奶嗝。   轻缓而持续地拍了一刻多钟,明显感觉到孩子嗝了几小口气出来才重新把手固定在孩子颈脖后脑处。   姚晴天继续抱了好一会才小心把小昕昕放在床上,然后去翻包,他们如今有三轮车,虽然没打算在外面过夜,但是因为有不足两个月的小宝宝,带的东西非常充足,以备不足之需。   热水瓶以及洗脸、洗屁股的小盆都有,怕她在路上吐奶之类的需要换洗,不想一天下来孩子状况好的很,只不过尿湿换尿布时擦洗下小屁屁就行了。   刚刚睡醒饿得着急了,所以先喂奶,没顾上清洗,现在自然要补上。胖孩子汗总归会多一些,小昕昕脖子、大腿一圈圈都是肉,不勤快些换洗,就是冬天也担心这些褶皱部位出现摩擦红斑。   姚晴天将两个小盆都倒上水,小毛巾早早放进开水中浸泡着,然后重新去拿干净的尿片和爽身粉放到床上,然后端了洗脸的小盆。   冬日室温不高,何况到的水不多,姚晴天小心地从一角小心拿起盆里的毛巾,轻轻晃悠晃悠,等温度不太烫时拧干,然后在抖开,叠层小长条块,握在手中,小心给孩子擦拭着。   喂完奶一定要擦洗一遍,最起码嘴边一圈要擦,那里多少有些奶渍,其次是孩子脖子。   小心地扒开,每一处都擦洗干净,抹上一层薄薄的爽身粉,然后再是洗屁股,都洗完姚晴天还要把自己上身擦洗一番。   一圈忙下来就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姚晴天又找到上次在这住时用过的盆和桶,见小昕昕依然睡得香甜,把今天沿路换下来的尿片和毛巾分开装了准备去井边洗一洗。   经过厨房时,姚晴天绕进去看了一下,薛青松这个厨房比正月他们来时充实了不少,并且有了液化气灶。   姚晴天试了下,能打着火,便用烧水壶灌了水在上面烧。   自怀孕之后姚晴天已经很长时间门没洗过衣服了,何况沾冷水,虽然今天在外,事从权宜,可赵军要是知道她用冷水洗东西,批不批评她先不说,肯定会自责得不行,所以姚晴天决定烧了热水洗。   烧水的过程中,姚晴天跑回房里几趟,就担心闺女醒了,好在小昕昕大概是想把上午没睡好的觉补回来,一直睡得很香甜。   等姚晴天清洗好那些尿片在院子里晾晒完回到房里发现小昕昕已经醒了,并且蹬掉了小被子,仗着睡觉时身上穿得轻薄,束缚小,在使劲往上蹬着腿。   一双小手也不安分,大概是想去抓小脚,可惜手脚并用试了几次都抓不着,便继续蹬着去挠自己的脸。   姚晴天赶紧跑过去,拉过小被子重新给她盖上,然后握住她抓挠自己白嫩胖脸的小手,看手还算温热才放下心来,她进来查看得勤,就算上一次离开就醒了蹬掉了被子也不妨事,毕竟这可是和赵军一样体质的小火炉,一点小小的寒冷冻不着她。   小昕昕抓握到妈妈的手,立马双手齐上,然后很开心地往小嘴边上送,看得姚晴天直发笑。   “你个小馋娃,刚刚喂饱的,还能这么快就饿了?什么都往嘴里塞。”   大概是快速生长的一些些不适应,这孩子如今睡觉时总喜欢抓着妈妈的衣襟,睡醒后也喜欢抓点什么再手里,要是没有就去抓自己的脸,有时还揪自己的头发,还好她头发浓密,也不担心揪掉几根,不像万燕红家儿子,被小昕昕逮到揪了一把,掉了几根,看着特别明显。   姚晴天自然没让女儿把自己的手当成食物往嘴里塞,稍微用点力定住,小昕昕就忘了之前的打算,握着大手当玩具玩了起来。   姚晴天陪着女儿玩了好一会才给她穿好衣服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我们收拾好,爸爸差不多该回来了。”   果然姚晴天抱着小昕昕刚坐下,准备在屋檐晒会太阳随便等赵军,熟悉的三轮车就突突突开过来了。   姚晴天忙起身抱着孩子去拉开院子门。   赵军把车停在院子外,一进院子就看到晾晒的衣物,他也说什么只把手上的东西直接提到后面,然后直接用井水洗了手和脸才过来结果闺女。   “该饿了吧?我带了些烤红薯回来,不过昕昕都醒了,带你先出去吃点好吃的?”   虽然出了月子,姚晴天一天至少也是三餐三点,每天下午三点左右是她喝汤的时间门。   不过如今都四点多了。   “就吃点烤红薯吧,其实我这会根本不饿。”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交了四千押金,签了合同,我刚去看了,银行的款也拨下来了,明天下午刘老板陪着我们办齐手续,到时候交齐尾款就行了。”   办手续的时候才需要姚晴天跟着一起签字,原本以为今天要回去,所以急,毕竟赵军可以一天跑县城两个来回都没有问题,姚晴天却不行,路上太过颠簸,她连着两天跑肯定不舒服,孩子也不好带着,更不好放在家中。   既然明天再回去,那今天定下来就行了。   其实已经有旁人瞧上了这他们看中的铺面,不过人家只想买一间门,而赵军这里早已找熟人打好了招呼,还一口气要了三大间门,刘老板便给留着并且也没好意思坐地起价。   “东边那个铺面也卖出去了。”   县城有钱人当真多,再晚个三两天怕就不是这个价。   既然定下了,姚晴天就放心了,她不关心别人的铺子,只担心自家即将到手的商铺有没有其他问题。   “商铺里面的水电有没有?楼上是做什么的,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赵军自然也关注了,反正暂时看都挺好的,并且他们很快要整体重新装修,就算有问题装修时也能覆盖掉。 第97章 下海   赵军原本打算回去拿一些衣服行李的, 但是经过服装店时,他进去买了一些,原本担心洗了晒不干, 但是他逛的时候发现了陶泥钵, 这东西在农村其实很常见, 不过他们新房子里还没有。   陶泥钵最里面装了一层灶灰,中间门团一些细小的柴屑,然后从烧好饭的柴火灶台里铲出火红的灰烬盖在上面,最后还要在面上盖上一层密实的灶灰,要不然太过炽热并且有可能冒出烟, 熏人。   再在上头盖一个铁丝网,寒冬腊月里,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烘烤衣物、鞋袜。   赵军从来没用过这东西,他常年劳作比锻炼还强身健体, 根本不惧严寒,这两年娶媳妇了,但是家中一直有好些个炉子生火做卤味,整日都没停过,姚晴天也没什么空闲时间门,自然也想不起来生个专门取暖的炉子。   今年不一样了,有娃了, 这才入冬,接下来更冷,肯定用得上。   赵军一气买了俩个, 并且买了两大袋子据说无烟的好碳。   赵军准备先洗衣服,待会就把陶泥钵里炭火升起来,烘烤这些湿衣服。   “明天下午拿到钥匙领你进去看看。   我刚刚在那百货大楼里面每一层楼都转了转, 四楼朝西的一整面商铺全部是卖电器的,收音机、电风扇、充电瓶、充电灯非常多,听说有时候还有大宗的电视机,还有电冰箱和洗衣机,别的先不管,明天回去带个洗衣机回去。”   他们原本手上的钱虽然不够买商铺却也有好几万,加上贷款来的钱,除掉买铺子、装修的钱还能余一些,并且每天都有进账,碰到用得上的东西可以直接买。   四楼人流一点不比一楼少,买电器的都排着队付钱,那可不是像卖肉、卖卤味那样的小打小闹,一单上百很寻常,好几百、上千都有可能。   那层楼的商家真正是日进斗金,听说都是沿海一些发展快速的城市进来的货,还有好些是外国的洋货。   赵军如今也是万元户,在阳湾镇上也是首一首二的大户,可到了县城,这一两年涌现出不少有钱人,特别是今年,万元户已经不少了,甚至有人倒一趟大货,一两日就能赚到万儿八千,这也使得一些国营厂子甚至单位梯制内捧铁饭碗的人心思浮动。   周围听说已经出现一些辞工下海的人群了,就是薛青松单位,还有位老资历办了停薪留职,人跑粤省做生意去了。   姚晴天也明显感觉和年初相比,如今的整个正街热闹繁华了不少。   那时候正街附近入住的人家还寥寥无几,逛街的大多是从老城区过来的,走路来回的话得一两个小时。   可短短十个月,周边的住户多了几十倍,正街上的公交车也跑起来了,就是从老城区过来,坐上公交车也就二三十分钟。   更不要说翻过年县高中新校区投入使用,那可是全县最好的高中,周边小区和商铺必然会水涨船高跟着升值。   此时赵军在洗买回来的新衣服,姚晴天抱着小昕昕坐在边上,一边逗着闺女一边听赵军感叹。   “他们挣得多也不是天天有的,如今全国公路质量还一般,路上也不是那么安全,每次跑长途去外地拉货,家里人肯定也是提心吊胆的。我们如今不愁吃、不愁喝,这样稳扎稳打就行了。”   钱是永远都挣不完的,如今家中也算是小富安康了,她很满足。   赵军听了抬起头笑了笑,然后低头看向媳妇腿上的闺女:“我就是想到昕昕长大了要上学的事情。”   “那就更不用操心了,一铺养三代,我们都买了三间门铺,就是没挣到钱,等她大一点,把铺子卖掉一间门也够在县城买套房了。”   房价是会一直涨,商铺也不差,并且□□十年代,只要好好干,不愁挣不到大钱。   等薛青松和林笑笑下班相携而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不过还没有黑。   赵军也烘干了新买的衣服,陶泥钵里炭粒已然燃烧干净只余一些温度还很高的灰烬,赵军便把早前姚晴天洗晒的,还没有晒干的尿片之类的搭在铁丝网上,用余温烘烤着。   林笑笑家就在县城,她和薛青松平常下班了更多地是往林家跑,老城区这边林笑笑来得也少,这会兴高采烈地冲进来,迫不及待要看小昕昕。   上次满月一别,她可是好久没看到小宝贝了。   到了屋里一看,小昕昕并没有睡,趴在赵军怀里,白嫩的小圆脸从赵军肩膀上露出来,黑葡萄似的眼睛亮亮的,正看着妈妈吃东西。   那双肉嘟嘟的小手,一只挠着赵军的头发,一只向姚晴天那伸着。   母女俩离得非常近,姚晴天咬了一口,便把红红的大苹果往小昕昕脸边凑,小昕昕闻着香甜的气息就想伸手够,又被无良的妈妈拐了个弯,塞到爸爸嘴中。   媳妇的好意,赵军只得享用,咬了一块包在嘴里,小昕昕便两只小胖手都啪在赵军脸上,还去扣赵军咀嚼着的嘴。   林笑笑都看不过眼了。   “有你两这样做爸妈的吗?知道我们小昕昕现在吃不得旁的的东西,还偏偏要在她面前吃。”   说着从赵军手上把小胖孩接过去了。   一上手才发现小昕昕敦实了不少,脸和刚出蒸笼的白面馒头似的,看着都忍不住戳一戳。   “青松家小姨说了,未满两个月,正好来得及打疫苗,明天上午去了顺便给小昕昕做个体检,医院的新科目,刚设立没多久,做体检的地方和打疫苗室紧挨着。”   小昕昕虽然不是县医院出生的,但是医院里不少医生听说过她,特别是在最近赵军给医院送了不少鸡蛋礼盒之后。   “到时候要麻烦林医生了。”   薛青松摆摆手道:“不麻烦,我小姨早就想看看小昕昕了。要不要收拾点什么东西?不用的话,我们就直接去吃饭了,巷子里有家老字号菜馆,汤煲得一绝,正好今天你们俩来了,看看他们家的装饰。”   养殖场后期也会开私房菜馆的,所以薛青松才有此一说。   姚晴天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些孩子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薛青松便去接林笑笑手上的胖娃娃。   “给我抱吧,看着你抱得很吃力。”   林笑笑的确抱得有些费劲,倒不是真重得抱不动,主要是她有些不敢乱动,怕手上的力道轻了或是重了,孩子不舒服。   不过给薛青松又舍不得,宝宝软软的香香的,抱在怀中,心软成一片。   “我才抱一会呢,上次满月,小昕昕都躺在床上,我都没抱几次。”   薛青松:“我还没抱过呢!小昕昕这是第一次……”   说到这里,薛青松猛然想起来了,一拍脑门瓜子:“我忘了放炮!”   说着,不等别人有什么反应,一眨眼跑出去了,不过五分钟又冲了回来,院子里响起了鞭炮声。   赵昕悦是他最亲近的子侄辈,第一次来家里,肯定要放炮的。   进屋后,薛青松还给小昕昕塞了个厚实的红封,用他刚在路口杂货店找店老板讨要的红纸包着。   “哥,嫂子,怪我搞忘了,下午来时都没想起这一茬。”   姚晴天和赵军都忘了这一茬,也的确是赵昕悦从出生到现在连外婆家都没去过,这些礼节就忘了。   姚晴天有些不好意思,这来一趟都让薛青松破费。   “这也是中途才想着过来,一家人不用那么见外。”   得知饭店不远,就几百米,走过去也就七八分钟,也没必要开三轮车,最终赵昕悦还是回到赵军手上,天快黑了,别人抱的话,他不放心。   很快到了饭店门口,一间门非常具有徽风皖韵的两层楼建筑,粉墙黛瓦,房子前还有小桥流水,古朴典雅。   姚晴天打量了一番,问:“这饭店应该有些年数了吧?”   老实说,和周边建筑有些违和,若是全部是这样的建筑,或者把周边其他散落的楼房、瓦房清掉,会是非常有格调的一家徽菜馆子。   “打我有记忆起就有这家饭店,不过原来不是长这样,这是去年重新装修的,白天看得更清楚,他们在门口挖了一条河,搭建了三座木拱桥,河水中也种了几棵荷花,就是一开花就被周边的孩子偷偷采了。”   “不过他家菜味道很可以,偏淮南风味,鲜咸香辣,滑嫩味醇,并且他们家打的口号是以食养生,讲究原汁原味,县城里算出名的,所以哪怕坐落在老城区,每天也有不少老饕特地赶来吃饭。”   说着一行人到了木拱桥跟前,三个木拱桥,一个都有一米多宽,每个相隔不到半米,而小河也就一米多宽,纯粹挖来观赏用的,倒是比他们特色菜馆设计得精细些。   不过他们家特色菜馆远还没开始建造,倒是可以多看看,争取后面扬长避短。   一行人进了古朴典雅的大门,立即有穿着盘扣收腰小薄袄的服务员过来招待。   薛青松中午过来定了包厢,服务员便将他们往包厢里领,中间门需要穿过大厅,小昕昕好奇地打量着上面没见过的灯,赵军见了忙两手托着竖抱起来。   “可不能盯着灯看。”姚晴天说着就去逗她,吸引孩子注意力,却不小心看见北边靠窗户那桌好像是毛婷婷、赵明几人。   很快赵军和薛青松也看见了,那桌人挺多的,剩下的几位他们大多也都认识,甚至有薛青松的父亲,薛洪在其中。   薛青松未做停留,招呼大家直接去了属于他们的包间门。 第98章 工作   他们的包间叫兰室, 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包间,除了一个圆桌还有一对简易沙发,以及一个小方几。   天冷了, 红木沙发还放了两块垫子, 看着很干净。   薛青松让赵军点菜,他拿了茶壶倒水烫杯子。   林笑笑有些坐立不安,她和薛洪没见过几次面,可毕竟是未来公公,这在外头碰到了, 不去打个招呼,她担心被人说不懂事。   薛青松加了几个菜,安抚地拍了拍林笑笑的肩膀,说“没事, 就当没看见,你在这陪着哥和嫂子。”   然后拿着菜单出去了。   赵军便把小昕昕放到姚晴天怀里,轻声道:“我跟着出去看看。”   姚晴天点点头,道:“正好, 我喂喂宝宝。”   “那待会麻烦笑笑把门从里面锁上一下, 待会我们回来会敲门。”   说着,赵军就出去了。   毕竟那一桌男的有四五个, 赵军也不知道薛青松会不会找过去,更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矛盾。   不过他在厨房外传菜间见到薛青松, 他可能真的和这家饭店非常熟悉, 这会在同几位负责传菜的服务员说话。   赵军便站在传菜间外,大厅中一根柱子望着那桌。   那一桌离正门有些远,算是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   除了赵明、毛婷婷、秦三、薛丽华和薛洪还有没见过的两男一女,除了毛婷婷在不停吃东西, 其他人大多都停了筷子,在说话。   桌面上甚至摆了些文件类的纸张。   赵军记得薛青松说过,他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她生母用陪嫁盖的,留给薛青松一个人的,产权证明他有。   薛洪哪怕是薛青松父亲,应该也没法子拿那套房子买卖。   至于养殖场的投资,台面上,所有的钱物都是经过林家和他的手,房子也在他名下,薛洪更动不了。   赵军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名堂,正准备转身回去看看薛青松那里有没有套出些什么,对方走过来了,和他并排站着。   “赵明那小子想下海做生意,找冤大头骗点资金呢。”   赵军其实猜到一些,赵明一向无利不起早,他出现在这,算计的不是钱还是钱,他和毛婷婷之前挣得仨瓜俩枣自己挥霍都不够,何况养了个烧钱的小孩,还有毛兰花和赵大强也都是能吃会喝的。   他只当手头紧了会把老的小的打发回村里,没想到人家志向远大,要下海经商。   “你家老头手里还有东西?”   “有啊,他给薛丽华母女买了套房子,他还有份工作,买断的话,应该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赵军听了有些震惊地看向薛青松。   薛青松也是刚刚打听出来的。   薛洪后面买的房子也在这附近,附近一带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他们家的破烂事。   薛青松也是今天才知道,薛洪居然也是这家饭店的常客。   薛青松决定,以后他不来了。   这两年是有大把做生意的人挣到钱了,甚至没有商铺、柜台,就拉个小车卖炒瓜子、炒花生之类的,一天挣得能达到正常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工人立马就不香了,不少工人把自己的工作岗位转手了、卖了甚至直接辞了。   “你家老头子那工作还能随随便便转手?”   那可是县城教育局的科员。   “可以让子女接班。”   单位也好、厂子也好,子女都可以接班的,不过提制内很少,因为很少有像薛洪这样干了二三十,颠颠簸簸换了几个单位,到如今还是最基层的科员。   但凡脱离最基层的岗位,让子女接班就不划算,因为接班的都从最基层岗位开始熬资历。   薛洪自然不会是想让薛丽华顶替他的工作,薛丽华自己也没这个心,一辈子没干过正经工作的人,也不想有份枷锁,就她那蠢样也做不好。   赵明这人也够奸的,逮着个蠢货,不薅干净彻底也是不会罢手的。   他还犹豫上了,既想骗一笔钱做生意又想接薛洪的班体体面面。   薛青松这会也猜到回包间大概不太方便,便干脆站这里把他之前打听到的说给赵军听听:“秦三如今是拿不出钱来了,他被人举报了,那个油水丰厚的后勤管理工作被学校撸掉了,早前的钱也都被他媳妇管起来了。”   “我猜司紫燕应该是清楚那孩子是秦三的,毕竟长相摆在那里,她就利用这机会把她曾经抱养过的孩子抱回家养了,户口都上上了,秦家再也没人拦着她、指责她了。”   司紫燕再也不用吃些乱七八糟的药,被催着生孩子了。   她自己有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在找点由头把秦三手里的钱拿走,有工作、有钱、有娃,她最近过得挺滋润的。   这也是上次薛青松回他外家,他小姨林医生说起来的。   林家和司紫燕娘家交谊匪浅,司紫燕也是林医生看着长大的,说是司家最出息的女孩子。   不过后来执意嫁给秦三同家里闹得离了心,后面为了生孩子吃了那么多年苦果,娘家让她离婚也不听,为着秦三,还得罪了娘家大哥和嫂子。   同娘家关系都僵硬了,更不要说拐着弯的林家,基本上没有往来了。   还是上次,司紫燕为着赵明那孩子做鉴定找到林医生。   赵明疑心病重,自听了赵军的话,的确怀疑过秦三,他不止打算做鉴定,还私底下联系了司紫燕,他以为这件事上,司紫燕的立场和他是一样。   赵明一没钱而没人脉,他也拉不下脸面大大咧咧去医院说要做这方面的鉴定,他把事情拜托到司紫燕身上,司紫燕也是为了快速准确地知道结果,找了林家小姨帮忙。   林医生是正经医生,顶多给催催加急,中间不知道司紫燕怎么操作的,反正结果是赵明和长得像秦三的孩子是亲生关系。   如果薛青松猜测没错的话,举报秦三的人应该就是司紫燕。   秦三没收入了,所以也加入了骗薛洪这个冤大头的行列。   本就没个仨瓜俩枣,不知道可够这些狼豺虎豹们分食。   赵军皱着眉头听了半天,也不明白这些人脑子一个个是怎么长得,就不能干点正事。   “赵明那里我自己处理掉,你别担心了。”   追根溯源,赵明今日种种也是他没收拾干净惹出来的,跟那打不死的蟑螂似的,赵军不能让他老这么在薛青松眼皮底下蹦跶着恶心人。   薛青松笑道:“处理啥?他们迟早把自己折腾废掉,我家那老头也不是个傻的,指不定谁骗谁呢。再说还有笑笑三姨在,他顶多直接丢了工作,其他别想了。”   “这一桌我可记住了,有一个算一个,跑到别处就算了,只要是在这县城,但凡他们有一点不规矩,就没有好果子吃。”   赵军听了,这才点点头:“你别操太多心,我也会看着他们的。”   他的生意慢慢往县城挪,以后会经常过来。   两人看到传菜员端着菜往他们包间去了,便停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收拾情绪往包间走去。   林笑笑已经站在门口望了,看到两人回来了才放下心,回到方中。   喂奶过程中,小昕昕睡着了,林笑笑便把两个沙发搬过来,简易沙发也不重,正好三面围着,两个对拼起来就像个小小的带围栏的床。   铺上带来的小薄被,小昕昕在姚晴天身边睡得很安稳。   赵军摸摸女儿的小手和额头,便也放心坐下来吃饭了。   这家饭店这样偏僻,依然能吸引这么多老饕赶来消费,味道自然不差。   第一道上来的是方腊鱼,这道菜选用的是用鳜鱼腌制晾晒好的鱼干烧制的。   鳜鱼在座的四人吃得都不少,但是养殖场的鳜鱼,清蒸也好、红烧也好或者做成酸酸甜甜的松鼠鳜鱼也好,选用的都是活蹦乱跳的新鲜鱼。   今天也算换换口,对比看看鲜制的和腌干的口感上的差异。   第二道是一品锅,这里面有十几道食材,赵军特地标明了不要放辣椒,和鸽子汤一起给姚晴天点的。   还有腌笃鲜和炖甲鱼,是薛青松后加的。   等菜上桌,四人就心无旁骛开吃了,因着小昕昕在睡觉,大伙说话都很小声。   不紧不慢吃了大半个小时,还因为吃撑了坐着歇了一会,他们才起身离开。   出了包间,发现那一桌人居然还在那坐着。   薛青松付完账,笑了笑,把钥匙重新递到赵军手上。   “你们先回去,我等等带笑笑过去打个招呼。”   赵军和姚晴天听了,没有异议,抱着孩子走了。   天黑了,旁人也看不见,姚晴天便站在孩子头部这边,挽着赵军的胳膊,一边注意孩子是否睡醒了一边走路。   老人都说孩子眼睛特别干净、纯粹,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一些东西,所以晚上尽量不要带孩子外出。   好在这会小昕昕正好睡着了。   “孩子小时候都好,除了吃就是睡,可可爱爱啥都不用想,等长大了就各种各样了。”   赵军听了,一低头就看见媳妇的发旋,和微微嘟起的嘴唇。   “等我们小昕昕长大了,肯定还是可可爱爱的。”   姚晴天听了这才笑起来:“你说的对!”   双倍的爱和双倍的管教,小昕昕肯定不会长歪的。   而饭店里,一群人吃吃喝喝,说了一晚上,这会都疲乏了,可在座的没人说累,要先离开。   因为这顿饭,好像说了很多,可一样都没真正落实下来。   赵明在心里骂着薛洪老狐狸,在桌下推了推薛丽华的腿,示意她再劝说一番,最起码要有个保证,才不白请这顿饭。   如今他手上也紧张,这次可下来血本,一者为了薛洪的工作,再有也为了自己干了一年干得好好的工作。   明明书店生意越来越好,上头却要降他这个管理员的工资,并且最近越来越忙,什么脏的累的活也让他一个管理者干,赵明早动了心思把这工作岗位卖了。   想要的人大把,就是给的钱都不多,对面三人是给出的条件最好的了。   赵明正准备开口,身后传来一声“爸!”   薛洪弹着站了起来。   赵明脸上的表情裂开了了,一转脸果然是薛青松。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黄了,和去年那时候一样,彻底黄了。   果然,薛洪看到薛青松,便借机收拾东西,说改日再谈,跟着他的好大儿走了。   留下一桌狼藉和脸色龟裂开的赵明。   赵明看向其余人,毛婷婷和薛丽华早已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秦三不耐烦地转着手上的手边,至于候着捡漏的三人此时也一脸谨慎和防备。   大概担心让他们结账。   赵明嗤笑,他又不是薛洪那个爱出尔反尔的人,说了他做东,自然就他做东。   他这是被薛洪第二次耍着玩了。 第99章 早买   出了门的薛青松和薛洪说了几句便和他分道扬镳了。   分开之前, 薛洪还若无其事地邀请儿子和准儿媳去他家中做客。   薛青松和林笑笑定下亲事这大半年时间,薛洪从没有以男方父亲的身份出现过,可能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客人。   这两年随着薛青松越发出息, 薛洪对他倒也当真越发客气。   一路上,薛青松心情很好,他越来越肯定, 赵明和薛丽华那群人算计薛洪最后结局大概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毕竟薛洪这种自私自利, 不先给他足够看得见的利益, 他是不会吐出半分好处。   赵明和薛丽华身上哪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付出,其实薛洪身上也没有,一群眼里只有算计的人, 最后必然是狗咬狗,一嘴毛。   这时时间已经很晚了,薛青松需要送林笑笑, 林笑笑还想看看小昕昕睡醒没有,要是睡醒了,陪她玩一会, 不想小丫头睡得实诚得很。   林笑笑摸了摸软乎乎的小手,不舍地说:“我单位离正街比较远,明天中午也没法子过来, 只有等下次去养殖场看小昕昕了。”   姚晴天笑着说:“放心吧, 随着一天天长大, 她睡觉的时间会慢慢缩减,上个月一天都睡二十几个小时呢,这个月一般不到二十个小时。等正月,你们住过去时, 她该四个多月大了,白天醒的时间更多,有的是机会让你陪着她玩。”   林笑笑轻轻摇了摇赵昕悦的胖胳膊,不无担忧地说:“我有点担心我到时候抱不动她。”   满月的时候虽然也是圆圆的、肉嘟嘟的,看着比好几个月大的宝宝体格大,却也没如此敦实、沉手。   之前也就抱了一会,手酸疼酸疼的。   薛青松听了,笑着问:“那以后跟着我一起跑步上下班?”   自去年同赵军一起去了一趟粤省,回来后,薛青松一直非常自律地锻炼身体,除了最近下班要去找林笑笑,有时还要去林家,会骑摩托车,以前都是跑步或者走路上下班,如今可以说得上身姿矫健了。   小宝宝迟迟不醒,林笑笑作为半个女主人,关切了几句,得知姚晴天换洗的衣物都有,便放心回去了。   和薛青松一起,把摩托车推出一段路才踩响油门。   第二天一早,赵军和姚晴天便抱着赵昕悦,开着三轮车去了正街上的县医院,这医院和街上其他建筑一样,都是这两年新盖的。   医院盖得尤其高大,打疫苗在三号楼的一楼,这栋楼大概许多楼层都还没有科室,所以包括一楼大厅是空荡荡的。   从大厅往左边走,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到最边上色彩相较于亮丽一些的房间便热闹了一些,还能听到孩童的啼哭声。   赵昕悦这会也是醒着的,她被赵军抱在怀里,正睁大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墙上贴着的一些彩色的画。   新生儿卫生室一共三间,从中间推开门进去,两边各开了一道门,左边是疫苗接种室右边是健康检查室。   中间那间摆着两张大办公桌,有医生坐在那里看诊、记档。   疫苗接种室和中间房间都有年龄不一的孩子和家长,他们自然是带着孩子来打疫苗的,却没有人愿意做检查。   有说要赶着去上班,有说没有必要,自家孩子健康得很。   医生自然也不能强求,毕竟这完全是新科室,就连疫苗接种,他们医院也是今年才接到任务,真正开展起来也不过大半年时间。   赵军和姚晴天昨天过来是为买商铺来的,家中所有证件几乎都是带在身上的,所以两人坐下来,让医生登记信息的时候,什么都不缺。   医生难得碰到一对特别配合也不赶时间的父母,说得也就越发仔细、耐心。   姚晴天还好一点,有充足的实践经验和理论基础,对孩子的成长发育心中有数,新手爸爸赵军却是积累了一肚子问题和担忧,一个接一个,就没让医生停嘴的时候。   甚至关于疫苗接种的种种知识、注意事项等等都问了一遍,医生好容易做好记录,让两人先抱着孩子去左边房里打了疫苗,然后可以去右边房间检查再细细询问。   打疫苗的房间前后窗子都紧闭,较外面更暖和,灯光也更柔和,就连墙上的宣传画也更形象生动。   打疫苗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仔细询问检查了孩子的情况,才让孩子爸爸妈妈给孩子脱衣服。   然后发出外面记档医生一样的疑问:“养得真好,你这真是才出生五十多天的孩子?”   姚晴天笑着解释道:“她出生个头就不小,出生后也就长了六斤多。”   医生见了啧啧称奇:“也是,刚刚我看到体重了,只是没反应过来十三斤是什么概念。”   自开展疫苗接种以来,两个月内孩子来接种疫苗的也接待了□□十个,特别是本医院出生的,半数会如约来接种疫苗,多是男孩子,体重到两位数的都少之又少,这个体重绝对保持第一了。   “整个肩膀都要露出来,很快就好。”   姚晴天便拉下赵昕悦最内里的那件棉质和尚服,露出白嫩肉嘟嘟的肩膀,小昕昕以为同她玩,很配合,还发出轻轻的笑声。   赵军见了尖锐的针头,这个常年拿杀猪刀的男人居然有些不敢看,还拿手去遮挡心女儿黑玉葡萄似的眼睛。   姚晴天按着,医生快且准地扎进去,赵军和姚晴天见了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却直到针□□,预想中小昕昕的哭声都没有响起。   小昕昕的眼神有些懵懵,笑意没有了,却也没有哭。   赵军有些急,针扎进去能不疼吗,孩子怎么不知道哭。   医生笑着解释道:“这针不是特别疼,最主要的是月龄小的孩子,头几次打疫苗,不太反应得过来。多来几次,她就知道了,都不需要我上针,到这屋里就开始哭嚎上了。”   赵军这才放下心,接过穿戴整齐的闺女,一脸心疼地抱在怀中。   姚晴天笑骂:“刚才要打针时,让你抱着、按着,你不动,就知道让我来做这个恶人是吧?”   赵军听了,心虚地没吱声,他怕女儿痛了哭了然后不理按着她受痛的人。   医生见了笑着给孩子爸爸解围道:“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妈妈最辛苦,也天然和孩子是最亲近,爸爸有这方面的顾虑和担心也是能理解的。”   然后补充道:“疫苗打完,要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要喂奶可以到那个帘子后面。”   姚晴天也正有喂孩子的打算,听了医生的话便要去赵军手上接小昕昕,赵军没给,而是让她先走过去坐好,然后才把小昕昕放在她手上。   而后站在身后守着。   喂奶、换尿布等用的时间比较久,正好把等候的时间消耗了,检查却做得很快,比姚晴天想象中简单,结果也都是好的,约定好下次打疫苗时间和检查时间,赵军又请教了一些问题,就结束了。   就在正街上,离百货大楼也近,赵军便直接开着三轮车去了百货大楼扫货。   只要不是在开车,小昕昕必然在他手上。   三轮车停到了西边空地上,两人便直接从西边大门进的百货大楼里面。   姚晴天也是进了百货大楼才真正体会到赵军说的日新月异的变化,正月那次他们都在逛一楼,根本没有进这百货大楼里头,所以也就没有发现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   原来阳湖县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姚晴天上辈子做人的时候一直窝在上湾村,连镇上都没去过了,等做阿飘了,倒是见识到人世间繁华,可她却是什么都没有享受、使用到。   “洗衣机买两个,我们自己要个独立的。”虽然是洗脱分开的,可也能省很多事,姚晴天要早早用上。   早买早享受,等明年夏天,她还要让赵军去打听打听空调的事。   “我们做吃食生意的,电冰箱这个东西也少不了,不过倒是不急,等年后买,那时候结婚的少了,买起来方便,说不定还便宜些。”   当前城里有钱人结婚的四大件已经包括电冰箱了,腊月、正月都是结婚高峰期,这些家电肯定不好抢。   买家电这些大件的基本不是结婚就是搬新家的,大多也是一两件的买,不像赵军姚晴天这对“旧人”,电饭锅、电炉子、洗衣机这些贵重的家伙,居然成双成对的买。   两人还在打听冰柜和电冰箱的事,被赶来的刘老板赶来一把拉住胳膊。   原来这楼上也有刘老板的店铺,他听说一对年轻夫妇在四楼大手大脚买这买那,起先不在意,等发现是要买他商铺的那对夫妻,瞬间不淡定了。   刘老板担心,小夫妻俩把钱都霍霍了,不够付买商铺的钱。   虽然当前商铺不愁卖,可一波三折终究不美,他还等着那几间大铺子早日脱手,早日拿笔提成去粤省进批新的电器回来卖呢。   赚钱的事越早越好,迟了,大头就被别人赚走了。   赵军和姚晴天这才停了疯狂买买买的步伐。   毕竟正事要紧。   一行下了楼,刘老板拿着成串的钥匙分别打开了三间铺面的大门。   百货大楼离薛青松的单位很近,中午吃饭点,他过来看看,正巧碰到赵军他们都在,便帮着检查了刘老板的产权等一些材料。   百货大楼虽然对外说是公家的,其实是公私合营的,买卖起来既能占到公家的便利快捷又能包含私人的活动空间。   双方都是爽快的人,又有熟人在中间捋顺流程,过户等一系列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姚晴天很快拿到了一串沉甸甸的钥匙。 第100章 新起点   间商铺正门都是双开的大木门, 统一的链子锁,每把锁把钥匙,钥匙也是黄铜的, 所以沉甸甸的。   商铺东侧墙还有八十厘米宽的单扇小门,和一米左右宽的小窗,穿过后门有个四五百平大小的天井。   默认从每家商铺墙面延伸到下水道处的位置,一楼商家可以自行支配使用, 也就不到两米的宽度。   而从二楼开始,楼面积往外扩了一米二的样子,正好一楼商铺有了一圈走廊, 走廊边界有个二十公分的台阶,而后是坡度很小的空地, 姚晴天知道这片空地随着县城车辆逐步增多,迟早会变成停车位, 不过这之前倒是可以种两排梧桐。   梧桐生长快速, 枝繁叶茂,到了夏天, 树下是非常好的遮阴避暑之地。   如今到处是青山绿水, 城市绿化暂时还没有列入建筑要求,但是不妨碍他们自己掏钱种。   商铺里地面铺的是水泥, 墙也只是普通的刷了白色灰浆, 卖衣服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他们做吃食生意的, 水多、油污多,稍不注意容易滋生蟑螂之类的四害,所以最最需要的是好打理的地面和墙面。   姚晴天和赵军商量后,决定门、窗、地面、墙面全部换掉。   门、窗换成密封性能好的铁制制品, 窗框涂上防水防锈的漆,美观大方,还能根据贩卖卤味的需求,重新设计窗口高度和大小。   至于地面准备做成大理石花色的自流平地面,这个能速成,除了费用高些,是最好的选择。   一楼商铺挑高有四米二,墙面贴一米五高的瓷砖,再往上,姚晴天打算定做一批防水画,和当前过年时家家必买的年画一样,不过他们店里的画全部以卤味等美食为素材。   间店铺可以打通,但是只能开门,不能将整面墙面全部敲掉,姚晴天打算北边那间卖卤味,南边两家堂食卖卤肉饭和卤肉面。   夫妻俩抱着孩子里里外外走了几圈,边看边商量着怎么装饰,什么时候开业,眼看着天快暗下来了,才匆匆锁上门,开着轮车往阳湾乡赶。   路过县医院时,开车的赵军好像看到赵大强和毛兰花,两人抱着孩子急冲冲往医院大门去,神色不太好。   大概是那名叫壮壮的孩子不舒服。   赵军瞟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开着车子走了,他闺女还小,必须赶在天黑前回到家中,耽误不得。   躺在车厢里面的姚晴天晃晃悠悠,和女儿一块睡着了,自然不知道。   养殖场有电话,昨天没回来,赵军让薛青松打电话过来说过了。   今日回来,万燕红早早准备了晚饭和姚晴天喝的汤,正翘首以盼,听着轮车的声音忙接了出来。   “昕昕睡着了?这两天没见,可把婶婶想坏了。”   说话的是万燕红,两个孩子大小差得不多,时常放在一块带着,这还是自赵昕悦出生后,分开的最长的一次,五个多月的赵启航都常常朝楼上撑着手,意思要上去找妹妹玩。   赵昕悦睡了一路,这会醒了,姚晴天便抱着放在一楼堂屋的箩稞床中。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搬东西。”   这去了镇上一趟,不止买了间店铺,还买了不少家当。   如今楼盖好了,养殖场几位新老员工都到这边一起吃饭,外地找来的技术员平常也住在这里,只有周末会回家。   除了杨叔和何伯晚上暂时还是住在棚里,何婶大多时候也住在楼里了。   基本上一顿饭也是围起来满满一桌,有时候晚上几位男同志还喝点小酒,只要不过量,赵军也不会说什么,不过姚晴天和万燕红因为要哺乳,所以饭菜都是分开的,非必要场合,赵军从来不喝酒,大多是情况是赵军捧着装满饭菜的碗过来和两位哺乳妈妈坐一桌子上吃。   饭菜都是万燕红烧的,虽然有鱼有肉,可都是养殖场里常吃的几样,姚晴天她们俩面前又是万年不变的红烧鳜鱼和老母鸡汤,顶多多了一个五花肉炒冬瓜,这在秋冬时节也是经常吃的。   “天转冷了,小青菜该长大了吧?明天早上我去薅一些,给你做肉汤面怎么样?”   天天鸡汤、鱼汤换着喝也腻味人。   姚晴天也想换换口,想到绿油油的小青菜,挺馋的,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点着头。   万燕红见了便不说小青菜还小,等等薅比较划算的话。   薅吧薅吧,反正位置大,撒的菜种多,这一屋人吃也是够的。   见姚晴天好似吃腻了这些,万燕红试探着问:   “那明天赵磊去镇上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菜,有就买些回来?”   万燕红每顿烧**个人的饭菜,除了隔差五买些猪肉,养殖场里荤的、素的菜都有,基本上不外购。   米面粮油也从五谷乡拉了不少来,毕竟他们的地都给人种了,秋收后,租种的人家都会分一部分粮食作物过来。   姚晴天听了忙点点头:“先买些豆腐、豆芽回来,想吃。”   赵军接着补充道:“看到鸽子买点回来,老是炖鸡汤也不行,也换换老鸭汤、猪肚汤、排骨汤什么的。”   万燕红讪笑:“这不是我们自己养鸡嘛,方便。”   万燕红已经觉得够奢侈了,她天天跟着一起吃,开始还不好意思,慢慢才适应。   不想赵军听了皱眉想了想道:“说得也是,我觉得可以养一些鸽子和鸭,也不大批量养,自己吃就行了。”   养殖场的鸡和鹅的数量已经很庞大了,虽然按照养殖密度还能扩容一些,赵军却不打算增加过多的品种和数量。   这里不仅仅是养殖场还是他们的家,养太多家禽,居住起来便不够舒适了,想到明年女儿大了需要更多的活动场所,赵军甚至计划着把鹅群往山脚那边也就是池塘北边迁徙,池塘南边空出来留作居家活动的区域。   吃过晚饭后,赵军先将小昕昕送到楼上,让母女二人梳洗早些休息,他下去卸装轮车上买回来的东西。   当前赵军和姚晴天他们一家外面的一些大件衣服是万燕红帮着洗,内里的衣服和孩子的衣服以及尿片那些小的是赵军抽空洗。   这一下买了两台洗衣机,一台装在万燕红他们住的中排楼屋后水房里,公共使用,另一台装在姚晴天他们楼上还未使用上的儿童房卫生间里。   以后可省老多事了,半自动的洗衣机,安装起来也方便,他们这个水房安装了许多水龙头,两名技术员捣鼓一会便装好了。   养殖场是有自来水的,今年年中,赵军为了说服自来水厂把管道往阳湾乡铺设可是费了老大劲,管道费支出了一大笔,并且签了合约,养殖场按照十户用水量缴费,一户基础水量是六十吨一年,不超过这个量的,每户每年十二块钱水费。   也就是说养殖场一年要支付百六十块钱的水费。   自来水都是从长江中取水,运营成本其实很低,但是设厂和架管道费用很高,所以大多数农村人还用不起,也不习惯用,这也就导致阳湾乡没有申请的人家,得养殖场独自承担十户的起始条件。   不过如今看来这钱花得还是很值得的,要不然这洗衣机买得起还用不好了。   万燕红激动得连夜就洗了两桶厚衣服,虽然这是半自动的,得人看着进水、出水,洗完还要换桶脱水。   衣服甩干时,万燕红有些不敢置信,还拎着半干的衣服上楼给姚晴天看。   “这可太好使了,都不担心雨雪天没尿布、厚衣服换洗了,洗好搁那里面一扭,比火炉子烘烤还来得快。”   姚晴天笑:“还有电饭锅呢,专门烧饭、煮粥的,这以后啊,米饭也不用用锅煮了。”   这万燕红还真没看到,她就新奇那洗衣机去了,听了都坐不住了,要下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赵军起床后,去北边菜园子里薅了满满一篮子小青菜,用姚成军刚刚送过来的瘦肉做了一小锅肉丝面,吃完就骑着摩托车去县城了。   商铺买到手了,要紧罗密布装修出来,他一个人出行的话,还是摩托车方便些。   而姚晴天吃完早饭收拾好也抱着小昕昕下楼了,今天开始,她要恢复工作状态了。   姚晴天生产坐月子期间,镇上只鹅卤味店的卤味一直是姚晴天两个徒弟用姚晴天早期熬制的卤水,按部就班卤制的,好久没有进行创新改良了。   两个徒弟在火候和时间上把控得也不是很熟练,加上高兰妹和姚成军两个生面孔,卤味店生意一直是不温不火的。   接下来快到卤味店旺季了,县城新店要打响第一炮,镇上老店也不能湮灭与众人,所以姚晴天要重新调配卤汁和老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两边店铺的卤味会从这边新厨房里卤煮好,直接配送过去。   所以赵军和姚晴天兵分两头,一个天天往县城跑,一个开始泡在东边那栋才盖了一层楼的新厨房里。   这一次,姚晴天不再带徒弟进去,甚至高兰妹和万燕红轻易都不会让她们进到厨房里。   每天早上,姚成军会把姚晴天需要的食材分两趟送过来,赵磊在上午把卤制好的成品送到镇上卤味店里。   赵军除了要看县城店铺装修还时常要给一些大宗定货的老板送货,年货礼盒也一车车往外拉,   偶尔得空也会跑一趟镇上运送,让姚成军和赵磊能轻松点。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镇上只鹅卤味店生意又越来越好时,县城新店开店日期也进入倒计时。   因为年货礼盒的走入,县城许多人家已经知道只鹅要在县城开店铺的事了,天天都有人上门打听,连开业优惠券都印发了好几拨。   姚晴天紧罗密布筹备着新店卤味,这天万燕红却火急火燎跑来厨房里,说外面来了两拨人,都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第101章 打发   姚晴天听万燕红说有两拨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还以为是她娘家人,可看万燕红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便出了厨房, 问什么情况。   万燕红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过看姚晴天步子比较大, 眼看着就要到中间楼的堂屋,忙跟上去说开了:   “大强叔和兰花婶子带着赵明家那个孩子过来了, 从县城坐客车回来的。”   稍微顿了一会说:“同一班车上还有位女子,大着肚子,还带着个孩子……说从县城车站就打听阳湾乡养殖场的赵军,正好被大强叔他们听到, 一车过来的。”   姚晴天听了知道不是姚家人,没听出万燕红话里的意思,只问道:“我公公带着赵明儿子过来了?来干啥?”   总不能是走亲戚串门子吧?   前一段时间下了好久的雪,气温也格外低,所以新店计划开业的时间一延再延, 大前天才彻底放晴, 如今背阴处还有很厚的雪, 养殖场这楼房前后倒是打理干净了,晒了两天, 没有雪水淌过的地面已经干了。   好在如今山里宽敞的厂房已经搭建起来了, 大雪封山的时节, 养殖场的鸡和鹅有温暖的场所可呆, 除了耗费大些,到也没有大碍。   赵军今日一大清早就去县城做新店开业的最后准备工作了,不在家。   这两天新店要开业,所以姚晴天也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正好放寒假了,姚成军家三个闺女都到这边来了,可以帮着照看赵昕悦。   七岁的姚水兰有照顾弟弟妹妹的经验,除了小昕昕饿了需要来喊姑姑,其余时间她们都能照顾的好好的。   姚晴天到时,赵昕悦醒着,正同几个表姐和赵启航玩的开心。   四个月大的赵昕悦已经能吃点米粥和蒸蛋了,她胃口本就好,跟着几个不挑食的哥哥姐姐,一天多少会被喂一些,长着一身软嫩的奶膘。   他们几个孩子原本都在万燕红房里呆着,万燕红的房间北边有楼梯和走廊,所以北边没有窗户,冬天的话更加保暖。   姚晴天一进屋便看到毛兰花抱着赵壮壮趴在八仙桌上抓点心果子,往嘴里塞,依然是黄皮寡瘦,穿着厚厚的棉袄,露出来的手瘦小且不赶紧。   赵大强也坐在桌边喝茶。   堂屋南边一位穿着墨绿色军大衣的年轻妇人,牵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子坐在条凳上,肚子高高隆起,大约了六七个月的身孕。   男孩子也瘦,显得眼睛格外大,左右两边脸上都有很大的皲裂,不过孩子很精神,一双手护着妈妈的腰腹处,一双眼睛盯着周围的陌生人,半点心神没分到桌上各色糕点上。   而孕妇一脸疲惫之色,见了女主人艰难地站起来,姚晴天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喊了赵大强一声爸,而后喊万燕红扶着那站着都已经很勉强的妇人到房间靠着休息一下。   姚晴天第一时间转身去了房里看女儿,她这两天真的太忙了,陪女儿的时间大大减少。   万燕红儿子赵启航将近九个月,扶着东西已经能站稳了,这会正趴在床边和躺在床上的赵昕悦咿咿吖吖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姚水兰坐在边上寸步不离看着两个奶娃娃。   双胞胎姐妹在南边靠窗的火桶里窝着,这个火桶是养殖场最宽敞、豪华的一个了,有能容纳三个人坐的横板,还有占了一半周长的靠背,原来一直放在姚晴天房里,如今她忙起来了,没有太长时间带着孩子在楼上呆着,便把这个火桶搬到楼下万燕红房里,孩子们白天都在这个房间里窝着。   新房屋的窗户上玻璃都是完好无缺的,寒冬腊月也只有细微的风从一些缝隙钻进来,既通风又不至于太过寒冷。   姚晴天先用柜子上暖水瓶的温热水洗了手,而后才伸手探探小昕昕的脸和手,都是暖和和的,又听姚水兰说刚刚才换过尿片,姚晴天便一边抱起闺女一边表扬了细心周到大侄女。   “外面桌子上有饼干和糖果,你们要是饿了就去拿得吃,记得多喝开水。”   正是因为姚成军家三个女儿过来了,又帮着照顾小昕昕,姚晴天才会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原本想着这里也没有外人,姚水兰很懂事,不会由着妹妹们胡吃海塞,所以直接放在堂屋条桌上,不想给毛兰花逮着了,别以为她没看见,但凡她口袋还装得下,那几碟子都给她倒了。   这时万燕红扶着脸色苍白的孕妇进来了,那个小男孩手上还紧紧抱着个包袱。   姚晴天抱着小昕昕,让姚水兰牵着赵启航过来,让开床边的位置。   “你先上床躺一会,小孩去火桶上取取暖,”   姚晴天自然对这一对奔着养殖场赵军而来的母子的来龙去脉非常好奇,不过她没有多想,并且此时人家状态非常不好,这雨雪天,外面大路都是湿滑一片,真有什么状况找医生一时半会也找不来。   所以她决定先让这对母子休息休息,缓过精神再说。   毕竟外面还有祖孙三人等着她打发呢。   听了女主人的话和见了她的态度,吴薇薇狠狠松了口气,坐了五天五夜的火车,昨天开始又坐了七八个小时的汽车,她这会实在是太累了,急需要躺一躺。   她只知道公爹的名字和阳湾乡,可在汽车站问了许多人,根本没人认识公爹,还说阳湾乡非常大,包含好几个村,前后七八里地,问她要在哪里下?   吴薇薇哪里清楚需要在哪里下,正一筹莫展时,想起了养殖场的主人家赵军,这一说司机就说知道了。   人生地不熟,吴薇薇有些担心,就多打听了几句,不想被那对老人听见了,对方居然是赵军的爹娘。   这一路听了两位老人的话,吴薇薇听出话里话外都说赵军不是个好人的样子,她便又担心起来,觉得何田让她过来这里待产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轻率了,可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回去了。   “能不能让我儿子也上来?我会把他外面的衣服都脱掉的。”   万燕红此时也觉得这对远道而来的母子不可能和赵军有什么瓜葛,见那个比她儿子大不了一两岁的小男孩一脸紧绷、防备的神情,心里有些酸涩。   笑着道:“没那么讲究,孩子累了就也上床睡吧。我嫂子是看火桶里暖和,才想着让孩子去那边取暖,也能让你好好休息一番。”   吴薇薇忙向姚晴天和万燕红道谢,那小男孩也听懂了万燕红的话,把包袱放在妈妈身边,快速脱了外面的棉裤和棉袄,爬上床,趴在妈妈怀里。   姚晴天看了都啧啧称奇,这孩子动作也太灵活了,虽然说农村的孩子都养的糙,动手能力强,可这毕竟是个才两三岁的孩子。   并且看母子俩的穿着,并不像穷山僻壤走出来的。   姚晴天示意双胞胎小点声音,然后和万燕红一起抱着孩子出了房间。   姚晴天对万燕红道:“启航要是困了,要睡觉,你抱着去我们楼上。”   万燕红不甚在意摆摆手:“没事,他要是困了可以睡摇床,再说床也大,我直接把他放在里边睡也是一样。”   万燕红和赵磊总觉得姚晴天他们房里应该有很多钱财,所以他们轻易不上去。   而从此时,堂屋里,条柜和八仙桌上的碟子全部空了,赵壮壮很明显已经吃撑了,在那里玩着手上的饼干,毛兰花的嘴还在不停咀嚼着。   过两天县城新店要开业了,到时候会忙得不可开交,不管这两人因为什么带着赵壮壮过来,姚晴天只想着早早把人打发走了。   她抱着四个月大白白胖胖的赵昕悦走了过去,坐在东边那方,万燕红便坐在西侧。   毛兰花为了拿条柜上的糕点,所以占了北边的位置,赵大强在离大门最近的南侧,手表的茶还是万燕红先前给泡的。   “爸,你们这是打算回村里过年还是回去拿些东西再回县里啊?”   赵大强面对大儿媳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开口说了:“赵明工作上遇到了点困难,没有收入,村里家中久不住人还要打理,棉被都没有了,这天寒地冻的,我想着就在你们这住下了,正好壮壮也和他大伯亲近亲近。”   县城住不下去了,赵明好长时间没拿钱回来,家中米都买不起了,孙子还时常生病,要花钱买药看病。   这次坐车回来还是刚才那大肚子妇人付的车票钱,赵大强本想到了地方喊赵军出来付钱的。   不止万燕红,连姚晴天都被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呆了。   毛兰花这两年在赵家人面前一直不硬气,这会一反常态也开口了。   “赵军家的,你会养孩子,你看一个丫头片子都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以后壮壮就给你养吧,你养大的自然跟你亲,肯定比养外头那些来历不明的孩子强。”   一副施恩的嘴脸,说得姚晴天无语至极。   姚晴天本不想搭理毛兰花,对方却一副神秘叨叨问:“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打发的,她都生了个儿子,肚子里还有个,肯定所图不小。不过你放心,赵军他爹还是看重你这个儿媳妇的,赵军一向听他爹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姚晴天……   原谅她,那些字拆开的意思她懂,连在一起却是理解不了。   不过,姚晴天还真知道该怎么做,她抱起赵昕悦,让她面朝着赵大强的地方,笑着问:“爸,你看我们家昕昕和赵军像不像?”   白胖漂亮的笑脸娃娃谁看了都心生喜悦,哪怕是赵大强这种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的愚昧人,看了都心花怒放。   “像,太像了,这浓眉大眼简直和赵军小时候一模一样!”   姚晴天听了脑门一排黑线飞过。   先不说这浓眉大眼是不是形容小婴儿的,单说这外表,姚晴天承认闺女和赵军长得特别像,鼻子、嘴型、耳朵等几乎就是赵军的迷你版,可那双眼睛明明更像自己的杏眼。   这是姚晴天在女儿身上找到唯一一点更像她的地方了,决不容许被人篡改。   不过看赵大强一脸傻呵呵的样子,姚晴天懒得去纠正了。   “孩子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像自己爸妈的地方,要不然就是像爷爷奶奶,对吧?”   赵大强听了点点头,不待他再发表什么意见,姚晴天接着指向赵壮壮:“可,这孩子尖嘴猴腮的,哪里有半点像爸你啊?”   毛兰花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有你这么说自己侄子吗?我们家壮壮不过瘦了些。”   姚晴天没理跳脚的毛兰花,她轻拍着女儿的背,轻飘飘说:“你们在县城住了这么长时间,想必都近距离见过赵明和毛婷婷的好友,秦三吧?爸,你就没发现你这名义上的孙子和秦三长得一模一样?”   赵大强还想说什么,姚晴天笑:“别相信赵明说做了检查的事,秦三知道赵明起了疑心,检查的东西人家早掉包了。   当然,也可能赵明自己知道,并且愿意做这乌龟王八蛋,毕竟跟着秦三有肉吃。”   赵大强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明明上次赵明说这事的时候,赵军也没反驳。   姚晴天笑着问:“你听赵军的还是听赵明的?”   赵大强自然是信大儿子的话,并且,孙子长得的确不像赵家人,此时越看越像个讨债的。   “赵军待会要回来了,我就不留你们吃中饭了,免得他看到你和赵明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生气,他生起气来很吓人的。”   “下午镇上有车去乡下,正好赵磊要开拖拉机回镇上,你们跟着他赶紧动身吧。”   “要是县城实在是生存不下去,孩子抱回村里给毛家养吧,毕竟毛婷婷是亲妈这是毋庸置疑的。”   据她所知,秦三如今被他媳妇架空了,也没能力养活一个孩子,并且他也不一定愿意养。   有些男人,在困难的时候只会一门心思想着搞钱,只有等有钱了才会想起来要儿子。   就这样,赵大强骂骂咧咧拽着毛兰花坐上赵磊的拖拉机走了。   姚晴天还是打算等赵军晚上回来好好说道这个事,别说赵壮壮不是赵明的儿子,就算他是,她和赵军挣下的这些东西也只会是小昕昕的。   既然赵大强缺少这种认知,那就让赵军好好让他清醒清醒。   不过刚刚说到孩子肖似父母长辈时,姚晴天想明白为什么她看那小男孩有些眼熟了。   “燕红,你说睡在你床上的那个男孩子,眉眼间是不是和何伯有些相似?”   万燕红也想起来了,她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你是说何伯?”   “想啥呢,你忘了何伯、何婶家有个参军的儿子吗?那位身上穿得不正是军大衣?” 第102章   何伯、何婶在北边山里养鸡, 这山都是土山,最近雨雪天,冻上了路滑、解冻的话又泥泞不堪, 加上那边新建成的厂房也宽敞明亮, 还有保暖设施需要看顾,几位老人很少往这边跑了。   如今大雪初晴,到处在化雪,路上都是泥淋一片, 只有等明天早上路面重新冻起来,开着防滑的拖拉机去厂房处拉鸡、鹅等时带着何伯、何婶出来。   拖拉机是上个月买的, 养殖场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食材、卤味, 一辆三轮车也跑不过来。   拖拉机虽然慢、噪音大、颠簸, 可它便宜,耐用,并且在雨雪天是个利器, 防滑性能优良。   如今是赵磊开拖拉机拉生鸡、生鹅等,赵军开三轮车负责运送卤好的熟食,赵磊和姚成军甚至高兰妹都学会了骑摩托车, 谁有需要谁便骑着跑。   如今两个轮的三个轮甚至四个轮的车, 在阳湖县正街上都算不得稀罕物,百货大楼下就停过几次小轿车。   拖拉机勉强也算得上四轮车, 却不像当初买三轮车和摩托车那样打眼, 因为镇上早就有好几挂拖拉机。   “回头她们娘俩休息好了, 你问一问是不是来找何伯的。何伯儿子叫什么,赵军应该知道,不过他今天怕是要到天黑才回来。”   新店即将开业,姚晴天县城里的两个徒弟早到那边店里布置去了, 镇上三只鹅店铺除了姚成军高兰妹夫妇,就只有赵磊去帮忙了,也是忙得分不开身。   赵军去县城前还得去镇上送了卤味。   今天县城新店还要上牌匾,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所以肯定回来得很晚。   万燕红还没从赵明儿子不是亲生的消息回过神来,所以刚才那会才会脱口问出那么离谱的话。   这会反应过来了,猛一拍大腿道:“何伯儿子叫何田,是个什么长的。”   “今年夏天末伏前后,何伯收到他儿子写来的信,还是赵磊给他们念的、帮他们回的信,那时候我们这正好还没有装电话。”   “何婶说过,他们家儿子去当兵后就没回来过,换了好几处位置,也升了好几次级别,连媳妇都是在部队娶的,前些年给他们老何家生了个孙子,孙子叫何叶,肯定是他们。”   姚晴天听了点点头。   “既然知道名字就更好办了,待会等她们醒了,问问清楚,要是不急就明天早上接了何伯他们过来,有什么急事的话,就傍晚天黑前让赵磊跑一趟。”   这个时候安装电话很困难,需要申请、审批,县城的店铺从买下就在申请安装电话,虽然薛青松帮忙打了招呼,可需要安装电话的太多了,县城一些家属楼、学校等都在排着队候着,新店又不像养殖场那样能借着带动农村地方经济的便利,县城像这样的商铺多得去了,新店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能装上电话。   暂时如果有急事的话,只能打电话到薛青松单位,他下班后再去告诉赵军。   如今日来的这对母子,如果真是何伯家儿媳和孙子,看他们之前的神色,只有疲惫和拘谨,应该算不得紧急。   赵昕悦已经四个多月了,白日睡眠时间明显减少,一般上午睡两个小时,下午睡两三个小时,就行了。   今天上午被嗓门大的赵大强和毛兰花吵醒了,睡的时间稍微短了一些,这会也不困,玩了妈妈衣服上的纽扣一会,大概是饿了,扭来扭去,嘴里还咿咿呀呀的,有些闹人了。   赵昕悦本就长得敦实,这会不老实,姚晴天抱着便有些吃力了。   去楼上自己房里还要穿过屋外走廊,姚晴天便轻拍着安抚孩子进了万燕红房间,坐在床北侧,斜靠着喂奶。   刚刚从床上抱起来,怕冻着孩子,姚晴天给赵昕悦套了自己缝制的嫩黄色连体袄。   原本连体袄就做得宽宽大大,充作抱被用的,如今套在衣服外面却没有多余的空隙,贴身得很,摸着柔柔软软的却特别厚实,加上吃奶本就费劲需要用力,赵昕悦常常吃得鼻翼两侧冒汗珠,所以喂奶开始后,姚晴天便空出一只手,有些艰难地解开了连体衣上的暗扣,将连体袄从赵昕悦身上退下去。   等厚实的连体袄离开身体,小昕昕吃得更欢快、悠闲了,不止手护得紧,穿着小棉袜胖脚脚都翘起来了,时不时搭上姚晴天的肩旁。   “老实点,这会不是给你练体操的时候。”   因为冬天天冷,穿得厚实,赵昕悦活动起来不利索,不过每次让她睡觉前脱掉厚衣服后,她总会抓住这空隙活动活动她有力的手脚和身子,被子三两下就能蹬掉,而后抱着自己的胖脚丫玩,你要来阻止她,她还能笑着翻个身离开你手能够到的范围内。   十足一个灵活的胖孩子。   原本边上的吴薇只是闭眼在休息,陌生的环境让她轻易不敢睡过去,不过怀中的儿子早已经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加上床上淡淡的奶香围绕,慢慢地,吴薇也放松了警惕,陷入了睡眠。   何烨是被鼻子上一种软软的触觉抠醒的,他一睁眼,还没回神便看到眼前一张白胖可爱的脸蛋,一双黑玉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何烨是懵的,一时之间还以为是他妹妹出生了。   “小昕昕,快过来!”姚水兰小声喊着。   大概是上午没睡饱,姚晴天喂着喂着,这小丫头又睡着了。   姚晴天便把她放在床右侧,那小男孩身边睡下了。   姚水兰在姚晴天原本靠着的地方坐着,一边看书一边看顾小表妹,防止她翻滚掉下床来。   不想人睡醒往床里面滚了,等姚水兰发现时,已经把陌生小弟弟吵醒了。   眼看着小昕昕的手滑向小弟弟脸蛋上红红的地方,姚水兰知道那不是抹的胭脂而是皲裂,小弟弟脸上这皲裂看着很严重,还有开口,摸上去肯定会疼的。   顾不得想其他,姚水兰爬过去要抱回赵昕悦,不想那小男孩身手非常敏捷,赶在姚水兰上手之前将小昕昕搂住了,一双眼瞪向姚水兰,仿佛她是抢人家小孩的坏人。   姚水兰给那狼崽子似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过她终究大一些,并没也真被吓得不敢动弹,而是加快速度爬过去伸手去掀趴在小表妹身上的小男孩。   “你快起开,压着小昕昕了。”   双胞胎闻讯也赶过来了,站在床边嚷嚷。   “你压着妹妹了。”   有人抢妹妹,何烨越发凶狠了,可他抱不动妹妹,只得抓着抢妹妹人的手往嘴里塞。   姚水兰这下真的怕了,那孩子不像闹着玩的,真打算咬她。   而小昕昕一点不觉得难受,还以为人陪她玩,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听不懂的话,学着小男孩的样子,去抓住他的手,往嘴里塞。   姚水兰再也顾不上要小声说话,不能吵醒那睡着的人,而是大声喊道:   “昕昕,手脏,不能吃。”   小男孩也知道手脏,用着劲,不让“妹妹”把他的手当果子塞到嘴里。   吴薇自然醒了,她虽然疲累,但是并不敢睡沉,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时,手无意识地去边上捞孩子。   何烨见妈妈醒了,忙拖着妹妹靠过去。   防备地盯着床边姐妹三人,找吴薇告状道:“她们要抢我们家妹妹,我们家何苗!”   吴薇还有些呆愣,何苗是儿子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取得名字,而她望了望高高隆起的肚子,孩子根本还没有出生,更不知道是男是女了。   而儿子手上拽着的是先前女主人怀里抱着的胖娃娃,如果吴薇估计的不错,是赵军的女儿。   吴薇坐起来,去解救被儿子紧紧握住的小女娃的手,解释道:“这不是我们家何苗,何苗还在妈妈肚子里呢。”   不想何烨根本不听:“这就是何苗。”   别想骗他。   儿子性格执拗,吴薇只得先顺着他话说:“是何苗,是何苗,你赶紧起来,别压到妹妹的手了。”   何烨这才高兴地松开妹妹身上的钳制,笑着说:“妈妈,何苗好好看,脸软软的。”   说着还伸手戳了戳妹妹白胖的脸颊,比棉花还柔软。   而根本不知道表姐们已经急的不可开交的赵昕悦咯咯笑出声,等何烨才挪开一些,她还跟着翻了个身,然后趴在床上再翻不动了,仰着脖子,又开始说话:“@#@@;amp;;amp;”   同是娃娃的何烨也听不懂,一脸疑惑:“妹妹说什么?”   姚水兰大概明白小表妹这是要人抱,不过她才不会告诉这个小男孩。   而是朝房门外大声喊道:“姑姑,姑姑,小昕昕醒了。”   说着还去推姚水梅,让她赶紧去找姑姑来,再不来小表妹就要被无赖人霸占走了。   姚晴天这会和万燕红在楼上整理房间。   中间这套房屋一楼有三个大房间,万燕红当前住的是三个中最小的一间,另两个南北通长的大房间分别住着杨叔和何伯两家老人。   如果那对母子真是何伯儿媳和孙子,很明显人短期不会离开,或者以后一直住在这里。   并且对方大着肚子,也不适合住到楼上爬上爬下的,所以只能把赵磊和万燕红挪到楼上房间。   好在这边二楼房间都有床和柜子,最初就是为了给养殖场里外地的员工住宿的地方,如今只有两个小房间住了人,其余大半房间都空着呢。   就是二楼只有一个公用卫生间,原本楼上住的都是单身小伙子,万燕红跟着赵磊搬上来,就怕这一点不太方便。   “实在不行,回头等忙完这几天,把床挪下来,放到西边我们楼下房里。”   万燕红却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想她刚嫁到赵家,住在堂屋中一整年时间,不也过来了。   “费那事做什么,住楼上挺好的,我回头把铺盖拎上来就行了。”   万燕红自然清楚最近有多忙,不说赵军、赵磊一天到晚在外跑着不见人影,姚晴天都忙得没什么时间抱她家闺女。   再说,忙过这阵子,她和赵磊还要回村里过年,而等翻过年,她也要多多干活,不会像今年这样有太多空闲时间在屋里带孩子,住哪里都一样。   何况还是不漏雨能挡风有电灯有卫生间的楼房,居住条件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姚晴天听说小昕昕和那对母子都醒了,便同万燕红相携下了楼。   万燕红去厨房烧饭,姚晴天接过她手上的赵启航来到房中。   赵昕悦原本同何烨玩得正开心,见妈妈抱着别的小孩,立马挣脱开何烨的手,她还爬不动,只能在床上翻滚着,嘴里还啊嗷嗷地叫唤。   不想翻滚两次,位置没对,姚水兰双手张开接着,直接翻滚到姚水兰手臂里。   姚水兰最清楚小昕昕的秉性,一会功夫哄得她咯咯直笑,忘了抱着别人家小孩的妈妈。   姚晴天便半揽着赵启航坐在床边,同吴薇说起了话。   一问,对方果然是何田的媳妇,孩子叫何烨,不过不是万燕红说的树叶的那个叶。   他们这几年在偏远的部队驻扎,那边又干又冷,环境十分恶劣,所以何烨的脸时常被冻伤。   这一次何田之所以匆匆把母子俩送上车,让她们自己找过来,是因为他要出一个很紧急并且比较凶险的任务,归期不定,怕到吴薇生产时没人照顾。   何田性格和他的名字相差甚远,非常严格,三岁的何烨几乎从会走路就开始接受军事化教育,这次何田也是交给他照顾好妈妈和妹妹的任务,所以他一路都很紧绷,特别是听说火车上有拐子,一步也不敢离开妈妈,生怕妈妈肚子里的妹妹被人拐走了。   其实吴薇只是怕儿子乱跑,才再三告诫他,不能离开她的身边。   姚晴天听说后,让他们安心住着,说最迟明天早上,何烨就能见到他爷爷奶奶,要是下午气温低,雪化得不厉害,傍晚就去山里把两老接出来。   “上次你们写信来过后不久,养殖场才装了电话,要是早知道你们过来一路这么艰难,怎么也该去接一接。”   吴薇听说养殖场安装了电话,心思浮动。   他们出来的时候,何田还没有出发,具体行程吴薇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定现在还在原地待命呢。   吴薇想打电话过去看看,一者报个平安,二者把电话号码告诉何田,以后他方便的话也能联系上。   姚晴天自然说没问题,电话机在西边屋里,她率先起身,带吴薇过去。   姚晴天都起身了,哪怕姚水兰四处浑身解数也留不下赵昕悦了,姚水兰也怕边上虎视眈眈的小男孩,不想姑姑抱起小昕昕后,那小男孩也跟上去了,而她得留下来看顾赵启航。   姚水兰只得喊双胞胎过来:“他想抢我们妹妹,你两赶紧跟上去看着。” 第103章   吴薇按着记忆里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最终没有接到何田手上,不知道是已经出任务了还是这会不方便。   吴薇只能把这边的电话号码报过去,拜托通信员尽早转告到何田。   吴薇是遗孤, 她父亲生前是部队炊事员,母亲在她出世后不久带着她改嫁了, 从小日子过得特别清苦,十六岁的时候继父想把她嫁给儿女都比她大的老鳏夫给继兄换聘礼,吴薇实在忍受不了就从那个不是家的家中跑了出来。   后来因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曾经和吴薇父亲同处部队后勤部的退役老兵。   也是看她可怜,加上部队有许多未婚大龄男青年, 老兵承诺以后有机会给她介绍个年龄相仿有出息的小伙子。   老兵家中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 吴薇在老兵家做了三年保姆,专门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人,也是在那三年学会了认字、写简单的字。   后来她精心照顾的老人过世了, 老兵念着她这几年的细心周到, 联系老战友,给她介绍了现在的丈夫何田。   吴薇嫁给何田时, 他还只是一个副连长, 根本没有家属随军的权利, 吴薇就在周边小城镇租房子住了下来,平常做点勤杂工, 两人也是聚少离多。   何田在部队全靠一点一滴真刀实抢的功绩升上去的,一路上格外辛苦。   有道是当兵的人就是块砖, 哪里需要哪里搬,何田便是这样一个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冲锋陷阵的战士, 而孑然一身的吴薇也是跟着到处辗转。   哪怕何田的部队越来越偏僻,环境越来越恶劣,这些吴薇也都能忍受, 只是后面有了何烨,又意外怀上了二胎。   吴薇是少数民族人,按照郭嘉计划生育政策是可以生二胎的,但是何田正好到了晋升关键时候,特别忙,有时候出任务一两个月联系不上都是常有的事,加上吴薇被有心人举|报了一次,差点当着超计划生育人士拉去强制打月台了,虽然最后拿出身份证明,这事不了了之了。   到底是不太放心,加上何田这次要出的任务极其艰巨,世事难料,前途未卜,便顾不上其他,先送了她们母子上火车,回到农村里好歹饿不死。   三岁的何烨也是见到吴薇被人强制拖走,听说妹妹差一点被扼杀才变得草木皆兵。   他一觉醒来,看到一个圆圆的头顶着他的脸,又细又软的头发挠得痒痒的,而后小妹妹抬起头,冲他笑,眼睛亮亮的,脸蛋软软的,好想戳一戳。   在被窝里,何烨摩挲着自己的小手,这会他才感觉到手背的冻疮很痒,他把小手挪出被窝,想着凉一凉就不痒了,这时小妹妹伸手抹上了他的脸。   何烨只觉得软软的,痒痒的,像平常又疼又痒时,妈妈的呼呼。   何烨觉得这个妹妹真好,他一定保护好她,不能被坏人抢走了。   所以哪怕妈妈讲,这不是何苗,他也只当妹妹不喜欢他取的何苗这个名字,改叫小昕昕了。   电话没打通,两大两小又出了西边的房屋。   姚晴天这两天特别忙,这会也是难得有时间陪女儿,看着天气晴好、吴薇精神状态也好可以,便抱着小昕昕带着她们母子绕着房屋转了一圈,熟悉熟悉周边环境。   绕到屋后时,指着远处的白茫茫的山同吴薇说,何伯夫妇就在山里,只要不是大雪封山的时候,来回也就大半个小时。   还说中间那栋楼便是何伯他们居住的,他们以后也住在那里面。   说实在的,在来之前吴薇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她长这么大,除了做保姆那三年和最近随军的一年,根本没住过什么像样的房屋。   甚至这一路坐车过来,什么荒凉的场景都见识到了,吴薇想着只要有处能遮风避雨的房屋让他们娘三落脚,就心满意足了。   这么多年,她早学会了随遇而安,何况这次她身上带了钱,等冬季过去,她在这边熟悉了,就能自己掏钱改善居住环境。   可这环境远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虽然也冷,可如今是寒冬腊月,冷也正常。   关键是屋里暖和,空气还一点不像干燥。   中午饭菜非常丰盛,有鱼有肉有鸡汤,还有一个烧碳的铜炉锅子,锅里炖着的据说是鹅肉,最难得的是边上放着一篮子鲜嫩翠绿的小青菜,说是放在碳锅里边烫边吃。   这两年何田的津贴涨了不少,吴薇手上也宽松,只是那边住的都非常非常偏僻,出门一趟很不容易,入秋后基本上就只有腌菜、腊鱼、腊肉,想吃新鲜蔬菜水果,基本上是奢望。   一顿饭下去,肚饱心更暖,连酷酷的何烨都有了小孩样,吃得眉目舒展,干裂的嘴唇都变得红润。   而后还捧着碗下了椅子想喂给躺在摇篮里的妹妹吃。   双胞胎这下真的不开心了,说了很多遍,不是他的妹妹,人家就是听不懂。   “这是我们家妹妹,你妹妹还在你妈妈肚子里呢!”   姚家姐妹都见过怀孕妇人的样子,也知道刚生完孩子的妈妈需要趟在床上坐月子的事情,这个叫何叶的小弟弟他妈妈根本还没有生小孩。   何烨充耳不闻,乌黑的眼睛幽幽盯着挡路的女孩,等了一会见对方不让开,也不说什么,继续捧着碗,绕过挡着他的孩子。   就是他的妹妹,要不然为什么一见他就笑。   何烨难得也露出了一些笑意。   不过何烨没让妹妹吃上香香糯糯的肉,因为那个漂亮姨姨把妹妹抱起来了,妈妈也说:“小昕昕还小,只能喝奶,不能吃肉!”   何烨只好放下碗,然后凑到漂亮姨姨面前。   赵昕悦也是看着何烨眼生,加上他脸上红红的比较吸引眼球,所以一直很好奇地打量着他,有了妈妈香香的怀抱,便专心趴在妈妈怀里玩着她袄上的盘扣,何烨自然就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姚晴天看着不被搭理的小男孩一脸委屈的样子直发笑,朝吴薇笑着问道:“他一直想要个妹妹?要是生出来是个弟弟怎么办?”   吴薇也觉得好笑:“不知道他怎么觉得一定是妹妹,还取好了名字,说叫何苗,小名苗苗。”   “不过我听一些老人说,小孩的嘴很灵的,希望是个妹妹吧。”   在这边才几个小时,何烨已经没了最初的拘谨和防备,也不亦步亦趋紧跟着吴薇,此时还站在姚晴天身边,姚晴天清楚看到了他脸上的皲裂和手上的冻疮,满眼的疼惜。   “我楼上有甘油,待会去拿来给你,给他勤抹一抹,小孩子代谢快,这个好起来也容易。明后两天我会去县城,到时候我去医院买一些好的冻疮膏回来。”   姚晴天不是没见过孩子脸皲裂和长冻疮,这些在农村里太常见了,但是她周边的孩子都照料得停好的,三个侄女前段时间天天走路往返学校、家里,都没长冻疮。   这会放寒假了,更是养的水灵粉嫩的。   吴薇听了婉拒了:“面霜和冻疮膏我都带了,只是路上困难,没顾得上给他用。大西北那边又干又冷,风沙漫天,风吹一会儿,脸就皲裂了,他到冬天就很难好清档。   不过我看你们这儿空气挺好的,虽然也冷,不过风不猛烈。”   原本吴薇想着生完孩子,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的,一家子总不能分开,虽然何田原本也是时常十天半月不回家。   可这短短一会,吴薇就动摇了。   只能说这边给她的感受很好,有家的感觉,仿佛也更适合孩子成长。   孩子成长总归是需要伴的,最重要的是,孩子大了需要上学,需要安稳。   下午吴薇继续带着孩子们睡觉,不仅仅是何烨,还包括赵昕悦、赵启航和姚家三姐妹。   吴薇听说姚晴天很忙,便自告奋勇帮着照看一群孩子,让高兰妹能去给姚晴天帮忙。   高兰妹倒没有过去东边厨房给姚晴天帮忙,她下午得缝被子,得大清洗。   原本也是打算等再晴几天,将几个房里的床上用品全换洗了,干干净净过年的。   每到这时候,高兰妹就庆幸她命好,跟着姚晴天,早早用上了洗衣机,寒冬腊月再也不用去池塘里洗这些一人拎都拎不动的大件。   冬日白日时间本就短,七岁的姚水兰是从来不睡午觉的,弟弟妹妹们睡着了她正好写寒假作业,   高兰妹住的那间房原就考虑到照顾孩子需要,除了大床和床头柜就放了圆圆没有菱角的火桶,无其余阻碍物。   大床除了床头那一处,另外三方铺了厚厚的垫子,五个小孩子横着睡,吴薇侧躺在右侧,一点不显拥挤。   姚晴天原以为赵军今日要到夜里才会回来,不想他半下午就开着三轮车到家了。   赵军知道姚晴天大概率在厨房了,三轮车直接开到东边,也是为了防止吵醒可能在睡觉的女儿。   店铺都收拾清档了,甚至这两天带了一些食材过去试营业,目前看形势大好。   今日是试卖的第二天,带去的卤味比昨天增加了一倍,饭也多蒸了一桶,不想中午饭点一过,所以食材就卖空了。   所以他早早回来了。   做生意都讲究一个黄道吉日,新店开业原本也找人算了日子,可因为天气原因,一推再推,赵军也就听姚晴天的,不讲究那么多了。   试营业也是姚晴天提出来的说法,试验了两天,赵军觉得非常好,开业优惠券已经发出去好几波了,大街小巷的人如今都知道阳湾镇赫赫有名的三只鹅来县城开店了。   甚至有一些同行、跨行的人来店里探虚实,赵军都看在眼里,他今日提早回来是有件大事同姚晴天商量。 第104章   据薛青松所说, 阳湖县县城城区的住户有近七万户, 平均一户有四点六人,是阳湾镇上人口的十多倍。   就这还不加上在县城几所高中上学的外地孩子。   已经修建完善的县城新区,正街上店铺林立,整个县城如今已经有了三路公交车, 而这三路公交车都经过正街, 所以整个正街上每天的客流量基本上都在万人以上。   特别是年边,正街两边已经冲刺着各种年画、年货, 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赵军按照姚晴天的计划,制作了两块超大的彩色广告牌, 分别挂在百货大楼二楼东西两面墙上, 东面墙上给了广告位租赁费, 西面墙上就不用出钱了,并且周围墙面上没有其他广告牌,他们家的牌子就异常显眼,西面小区的住户从自家窗户看过来就能看见了,上菜市场的多多少少会绕过来看一眼。   有些东西只需要多看一眼就够了。   正街上店铺特别多, 卖衣服的、卖日用品的一家挨着一家, 卖小吃的、盒饭的也有,但是没有这么大店面的, 大多是狭缝里一些面积小的不规则角落,还有许多是拉着小推车流动摆摊的。   因为正街上门面店费用昂贵,而大饭店经营需要一点点积累口碑, 但是真正口碑积累起来了,也不愁没有顾客上门,毕竟酒香不怕巷子深,所以也不是很有必要花费昂贵的费用跑到快消费的繁华街道上重新起步。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 正街的客流也是真让眼馋。   早在赵军三只鹅入驻百货大楼之初就有不少人或明或暗观望着。   三只鹅还未揭牌,第一天试营业,也未放炮也未舞龙舞狮,闷不吭声的,店里就客似云来。   第二天试营业,店门还未开,就有不少周围固定住户来门口候着,店门一开,客流明显比昨日增加了不少,加上逛街的客流,哪怕有不少人打包带走,那两间店铺里桌子就没有空置过。   一些暗中观察的同行,原本想等晚上再进店里探探虚实,不想中午一过,店里食材消耗一空,店门口挂出售罄的告示牌,再有慕名而来的客人上门只拿到一张开业优惠券,空着肚子又离开了。   赵军知道明天肯定会有一些有心人上门,暂时肯定不会闹事,以后就不好说。   毕竟挣太多很难不让人眼红。   自从娶了媳妇生了闺女,赵军便有了软肋,便需要盔甲,他能做到的便是挣钱,钱在绝大多数时候是很有力的保障。   赵军想安安稳稳挣钱,不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是非,他因为做了十几年屠夫,在阳湾镇上,绝大多数人都见识过他的杀猪刀,尚且能镇住场子,到了县城,有钱有势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他们店铺想顺顺当当在县城扎根,得有立身之本。   碰巧,赵军从薛青松那里得知一个消息,薛明华这两天会来阳湖县,主要是为工作,下基层来考察,顺带着给即将结婚的薛青松在林家那里撑撑脸面。   此外,赵军还得知一个消息,明年每个县城会有一笔修路的经费拨下来,可经费有限,只能挑一两条主干道道路修。   阳湖县下属有七个镇,和阳湖县县城紧邻的三个镇自然占了地里优势,阳湾镇便是三者中其一。   有道是要想富先修路,如果县城到阳湾镇上那条公路重新修平整,对坐落在阳湾镇和阳湖县中间的养殖场来说,好处是不可预估的。   赵军一平头老百姓,对于这些城建的事说不上话,修路经费拨往哪个镇自然是各镇领导班子该争取竞争的事,不过薛明华这次下来考查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   薛明华便是从阳湾镇走出去的,如今薛家这一脉的祠堂还在阳湾镇上呢。   三只鹅卤味店,和薛明华多少也能扯上点关系,他们那牌匾还是薛明华的墨宝。   而狮头鹅最初也是因为薛明华的帮扶才得以顺利在养殖场繁衍生息。   如今养殖场已成规模,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钱财那些对于薛明华来说,都是身外之物,赵军也不会那么没脑子干出送钱财的事。   修路是民生大工程,经费永远不会嫌多,赵军琢磨了两天,想出一个抛砖引玉的法子。   赵军想邀请薛明华去店里剪彩。   关注三只鹅卤味店动向的人大有人在,但更多的是和他一样做点小生意的商人,但是留意薛明华动向的人身份就不一样了,不管到时候有没有相关人员跟着到场,薛明华在阳湖县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留心。   赵军不止想请薛明华来帮忙剪彩,还想向他提出捐一笔钱加到修路资金中的想法。   当然前提是要修的那条路选县城去阳湾镇上的公路。   至于捐多少钱,赵军想着回来和姚晴天商量一番。   姚晴天听说后,很是震撼。   赵军一个土生土长没念过几年书的农村人,在他还没有富足到花钱能随心所欲的时候,甚至身上背着不少债务的情况下,能大几万的钱往外捐,不得不说很有远见。   姚晴天能想到的还只是挣钱了,换车,三轮的换四轮,四轮的车肯定比三轮的舒适,不至于每次都噪音穿耳再被颠得晕头转向。   赵军直接想着换路了。   “修路大概在什么时候动工?你自己算算到时候我们手上能拿出多少钱就捐多少吧。”   不管赵军的初衷是什么,造桥修路总归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不需要抠抠搜搜,倾囊相受也不是不行。   赵军看着媳妇一双杏眼圆溜溜的,满眼都是新奇和倾慕,眼中也露出了笑意。   “倒也不用如此实诚,我估摸着两三万也就差不多了。”   当前能拿出两三万的人是已经不少了,可有像他这样需求,拿几万块钱出来指定修哪条路的暂时应该还没有,真出现竞争对手再说。   赵军进了厨房后就穿上围裙帮着洗洗切切,姚晴天现在每天下午就要卤制第二天要卖的各种卤味,工作量非常大。   “领导什么时候回去?后天下午我提早回来给他们专门准备一些卤味带回去怎么样?”   姚晴天记得薛明华夫妻挺喜欢她制作的卤味,当初为了带上一些卤味回去,还专门跑了几趟卤味店。   如今她的厨艺越发炉火纯青了,用亲手制作的卤味回报他们这样喜爱美食的人物最合适不过。   赵军进来后,姚晴天便趁机休息一会,靠在案桌边看着赵军忙活。   大多数卤味熬制好后,需要在卤汁中浸泡一定的时间,这样会更加入味,夜里一般就是浸润的时间。   如今养殖场的厂房建好了,里面有专门的屠宰、处理室,阳湾镇上肉联厂里的许多设备和部分人员都被赵军挖过来了,食材周转起来更为便捷。   “是要用心准备一些当做礼物。当然后天的活动也不能马虎。”   赵军想在开业那天请薛明华来剪彩,那活动的力度就更不能马虎,优惠一定要给到位,最好是让每一位到场消费的顾客都满意。   “那明天的量我再往上添两成。”   明天准备的卤味是后天开业售卖的,既然活动力度要落实到位,准备的食材就一定要够。   赵军点了点头,其实按着今天的销量,明天就该多上架,可如今也来不及了,并且他们要把更多的精力留在后天。   “小青菜准备好了吗?”   新开店铺相比镇上老店,加了卤肉饭和卤肉面两个大系列的产品,不管烧头是哪种卤肉,不管是面还是饭,这烫青菜是少不了的,浇上一些卤汁,既漂亮又解腻,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也让人更有食欲。   养殖场空地多,高兰妹和几位老人得空挖了不少空地做菜园子,种得最多的就是小青菜了,种小青菜省事。   当初也是有在卤味店里上一些主食的朦胧想法,这会倒是庆幸种了那么多小青菜。   下雪了,地里冷,这两天都是赵磊得空从菜园子将小青菜连根拔起,拎到屋里处理清洗。   小青菜没有打农药,好在前一段时间下了许久的雪,虫子大约是冻死了,小青菜上没有什么虫口,不过清洗的时候还是要注意。   赵军这两天想了很多,一切有可能让人钻空子挑毛病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所有卤味都是姚晴天一手卤制,他专车配送的,不可能出问题。   再杜绝米饭、面条和青菜的干净、卫生就妥当了。   米面都是赵军采购的,当季新鲜上市的粮食。   唯独这小青菜谁有空就坐那里处理,有时候姚水兰还会带着四岁不到的双胞胎摘菜呢。   这两天虽然更忙,但是事无巨细,赵军要保证没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   说到小青菜的处理和清洗,姚晴天终于想起来今天养殖场的两波来客了。   “燕红这会大概在忙着定被子,青菜应该还没洗,待会我们过去弄。”   “今天上午,爸和毛兰花抱着赵壮壮来了,被我打发回老家了。   还有,何婶不是有个儿子在外地当兵吗?听说叫何田,他媳妇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来了,听说坐了好几天火车,路上挺辛苦的。   何田媳妇大概有五六个月身孕,我让他们先住下来了,打算等忙完新店的事再说。”   赵军听了皱了下眉头。   “身份确认了吗?昕昕现在在哪?”   因为三轮车噪音很大,赵军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闺女是不是在睡觉,所以一般会开着车停到东边离他们住房最远的地方。   加上他回来总是要先看看媳妇是不是再忙,再去看闺女,今天提早回来了,他想着闺女肯定被万燕红带着睡觉,所以就没有第一时间过问。 第105章   姚晴天自然是百分百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才敢把赵昕悦留在那边, 再说姚水兰和高兰妹也在呢。   赵军听了姚晴天的详细解说,皱了皱眉头,据他所知何田在部队里级别不低, 按说就是何田没有时间也会沿路派人接应照顾, 再说他的津贴应该也不低,母子二人怎么至于像逃难似的投奔过来?   不过人既然来了, 还是要照顾好, 何伯夫妇这两年不止对养鸡场尽心尽力,更是和杨叔一样把养殖场当做自己的家, 全部身心和钱财都投入进来了。   赵军想了想说:“明后天会更忙, 那边也离不开人,我傍晚去山里把何伯夫妇接出来,杨叔也带着出来, 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再交代一些事情, 他们一家人也见一见,其他的等忙过这阵子再说。”   开业那天,姚晴天都需要去县城店里, 养殖场这边交给赵磊调度, 家里由万燕红照应,山里不希望临了出什么变故。   赵军和姚晴天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几个煤球炉关小了风口, 用小火煨着各种容器里的卤味半成品, 其余明火都已经关闭, 两人再三检查一番,出了厨房,锁上门窗。   雪后初晴的冬日午后, 太阳一点热度都没有,抬头望去,大概有雾气薄云遮挡,太阳连火红的颜色都没有,像月光似的白晃晃的透露些许凉意。   赵军牵着姚晴天的手,走在屋后的道场上,这一块地面的雪早就扫干净了,楼顶上是前几天铲掉的,铲掉之后又下了两天小雪,所以有些积雪是没清理干净的,这两天放晴了,一些向阳的地方在化雪,楼顶上自然没有遮挡,一直有雪水流淌下来,所以楼下几处水管靠近的地面都有水迹。   屋檐一圈地面覆了厚厚的水泥,两人走过来倒也方便。   到了中间那栋住楼处,姚晴天进屋去看了,房里,吴薇和那群孩子包括赵昕悦都还在睡着,姚晴天同姚水兰说声便轻手轻脚又掩上门出来了。   赵军听说后,便牵着姚晴天的手继续往西边房屋走去,道:“你这两天也很是辛苦,回房里歇会吧,昕昕要是醒了,水兰自然会去找你。我今日也不出去了,去喊了何伯后就回来带昕昕。”   女儿满月后,赵军便忙起来了,这段时间更是披星戴月,天不亮就出门,回来时女儿也早就睡下了,除了半夜给闺女换换尿片,他都好长时间没抱抱他家小昕昕了。   接下来只会更忙,赵军也是特地抽个空早些回来,同闺女、媳妇亲近亲近,要不然,赵军都怕女儿不认得他这个爸爸了。   赵军将姚晴天送到自家住房屋后面,才松开手去后山喊人了。   厂房处于山里偏西北拐角处,当初围院墙时,在西北拐角开了一扇大门,院墙将整个养殖场包围起来了,赵军沿着院墙一圈修了一条两米多宽的土路,这条路所占地都是养殖场租赁下来的,使用率不是很高,所以没有花大成本去填筑石头水泥,平常不影响,但是大雨和化雪的时候土壤松软,行车非常不方便。   赵军这时只能选走小路步行过去。   从后院穿过篱笆墙过去,有一条小路通往山里厂房,后面山路倒不是很陡峭,平常赵军骑着摩托车来去自如,可这段时间大雪封山,加上很忙,赵军已经月余没有经过这条小路穿梭入山了,这次正好沿路看看。   穿过石板桥进了篱笆院,最先看到的便是池塘。   池塘很大,他专门找老木匠做好的小船在池塘一边停放着,这条小船建造得晚,没赶上今年夏季采荷花,倒是前段时间起鱼用的比较多。   前些天最冷的时候,水面结了厚厚的冰,赵军每天早上会过来将沿岸一圈冰敲碎,虽然秋末冬初的时候捕捞了许多鱼,但是又没有抽干鱼塘,池塘里肯定还有不少。   鱼是冷血变温动物,在水里冻不死,但是长期缺氧肯定不行,所以赵军每天大早上来敲碎冰面,顺道拿上捞网捞上一拨鱼。   那边厨房水箱里一直养着一些鱼,随时杀了煮着吃。   这两天雪停了,气温也有所回神,池塘也就周边浅水的地方结了薄冰,不需要特地来处理。   赵军还是绕过来看了看,这两天池塘没有全面封冻,水里有足够的氧气,鱼儿大多钻进泥里去了,水面看不见鱼的身影。   赵军跨步上了小船,从船上拿了连靴雨裤、铁锹下来。   冬日菜园子里蔬菜种类有限,吃来吃去都是那几样,赵军看姚晴天这些天食欲似乎不太好,人都瘦了,便想着趁这会地面解冻挖些新鲜的莲藕上来,自家池塘种的藕,最上头的那一两节,生吃脆甜可口,其余做莲藕排骨汤也好,清炒也好,姚晴天都喜欢。   赵军脱了外衣,穿上雨裤,套上防水护袖,找了一处向阳枯水区,连挖带扒很快从泥里起出五六条长长的莲藕,够吃好些顿了,才罢手。   将藕身上的泥粗粗洗干净,用草绳系着,放在路边,而后脱了雨裤,放回小船上,赵军才继续往山里去。   山里有背阴处,雪化得慢,不过赵军对这边非常熟悉,哪怕全是白雪覆盖,他也能准确分清路和沟绊,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   沿路看了今年开春新种的果树、板栗树,这些果树绝大多数都是落叶植物,所以倒不至于像竹林里那样压歪甚至压断。   等靠近厂房就渐渐能听到鸡和鹅的叫唤声,这些时日,因为天气,鸡和鹅都在棚里蹲着,虫和草吃得少了,喂下去的谷物大大增多,眼看着长膘育肥了。   赵军一个棚一个棚看过去,特别是狮头鹅和乌骨鸡的几个棚着重查看了一番,中途还碰到了技术员,交流了一些意见,才去找何伯何婶。   杨叔也在,三人正围在一起准备明天的鸡食和鹅粮。   何伯夫妇听说儿媳妇和孙子千里迢迢地孤身过来了,是又激动又慌乱,他们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儿媳妇还大着肚子,寒冬腊月的都要过来,儿子也不送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夫妻俩此时六神无主,杨叔在边上听了,便说剩下的他来处理,让何伯何婶放心过去看看。   何伯夫妇二人在养鸡场忙了一天,沾染了一身的味道,第一次见儿媳和孙儿也不能就这样蓬头垢面,两人匆匆起身去平常歇息的房间简单梳洗一番。   赵军便和杨叔聊起了这段时间养殖场的情况,以及明后两天的安排,这些两人心中也大致有数,不过是再次确认一番。   未了杨叔道:“我腿脚利索得很,那边也不常过去住,何田媳妇还大着肚子,上下楼也不方便,你回去让晴天把我那屋里东西收拾出来挪到楼上随便找个房间放着,让何田媳妇娘俩住我那房间吧。”   赵军知道杨叔的性子,他直来直去脑子里没有弯弯绕绕的东西,这也的确是一个比较好的安排,便点了点头。   “原本打算让赵磊一家先搬上去,既然杨叔这样说,就先这样安排,等明年年中天热起来再看看怎么重新安排合适。   到时候我和晴天会请石匠来把楼上重新装修一番,最起码再修一处卫生间出来,到时大家住的也更舒适些。   实在不行,我家楼下房屋也能住,到时候打两张床,你住那边。”   杨叔听了笑着摆摆手:“装修的事明年再说,先紧着要紧的事办。”   “行,这几天杨叔多费心了。等过年时,也正好闲下来了,我们再聚在一起好吃好喝。”   杨叔笑得一脸皱褶,直说好好好。   他脸上有伤疤,比较吓人,往年过年连兄侄家中都不去,独来独往惯了,倒是来了这养殖场后,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大家见了他的模样也没什么异样的神色,特别是赵军和姚晴天这对夫妻,待他自然得和家中长辈似的,让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异常。   这也是杨顺掏空家底全投在赵军这养殖场的原因,在这里他能发挥作用,能有归属感。   两人说了会话,赵军见何伯夫妇那边收拾妥当了,便同杨顺话别,大步赶过去,同两位老人一起下山。   雪天路滑,赵军不紧跟着,不放心。   何伯夫妇明显心急,步子迈得又快又急,最后还是赵军走在前面控制着,才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走到池塘附近,赵军不忘去把先前挖出来的莲藕带上。   三人到楼里时,睡午觉的一群孩子明显醒了,房间里很吵闹。   何婶一马当先进了房,祖孙三代人首次见面,有些激动,何伯耐着性子等房里哭闹的声音小了些,姚晴天抱着赵昕悦出来了,才推门进去。   赵军第一时间上前把女儿从媳妇手上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这会赵昕悦又套上了那件软绵绵的鹅黄色带帽连体衣,这件衣服,姚晴天当初制作的时候就是想着充当抱被用的,穿脱方便,扣子全部扣好,便只又赵昕悦那白白胖胖的嫩脸露在外面。   赵军抱在怀中,和闺女面对面,眼瞪眼看着。   赵昕悦虽然最近见爸爸不是很多,可自出生便是爸爸抱得最多,对这个怀抱和这张脸熟悉程度仅仅比对妈妈稍微少一点,所以赵昕悦瞪大眼睛看清楚是爸爸后,便裂开嘴笑了,臃肿的胳膊还抬了起来,似乎是想去抱住爸爸。   赵军那颗老父亲的心啊,软乎乎的融化得不成样子。   “昕昕可想爸爸了?爸爸可想可想我们家宝贝了。”   说着举高双手,凑近用头顶着女儿,将孩子逗得咯咯笑出了声。   姚晴天看着赵军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男人,如今不知道何时练就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好笑地摇了摇头。   “悠着点啊,她喝完奶没有多长时间,别回头吐你一身奶。”   赵军听了忙停了动作,缩回手,把闺女抱在怀中,笑道:“爸爸带你去看看雪好不好?”   这天眼看着彻底放晴了,之后再下怕是也没这么大雪了,再看这么漫山遍野的雪景说不定要等一年也不一定。   姚晴天看着父女俩笑得如出一辙的模样,又看了看外面,不放心道:“到处都是湿湿滑滑的,要出去?”   “就后院那块背阴草坪地,我看了那处还背风。”   姚晴天听了也点点头,“这些天她在屋里看着也是憋坏了了。”   下这场雪之前,赵军得空就抱着赵昕悦四处溜达,山里都跑去过,这些天却一直关在屋里。   “下这么大雪,我也没顾得上看呢。”   赵军笑:“带你们看去!”   说着,一手抱着女儿,还空出一手来牵媳妇。   姚晴天反而挣开了,顺手挽上赵军的胳膊,嗔道:“你抱好她就行。”   闺女那么沉,还穿得厚实,姚晴天两手都抱不了长时间,赵军虽然力气大,抱敦实的闺女跟抱个布娃娃似的轻轻松松,姚晴天看着却总不放心。   赵军见媳妇主动挽着自己胳膊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天知道上个月,姚晴天抱怨他一回来只顾着抱女儿都不搭理她的言语,可把他吓坏了。   其实赵军最主要是担心照顾一天闺女的姚晴天累坏了,他经常看姚晴天自己捶酸疼的胳膊,这才尽量多地去抱闺女,不想媳妇吃醋了。   自那以后,一向内敛的赵军也顾不上矜持,回来过后一定要抱抱姚晴天,哪怕在室外,哪怕抱着闺女,最起码也要空着一只手牵着媳妇。   一家三口穿过后门,兴致勃勃地要去玩雪了。   赵昕悦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银装素裹,举着臃肿的胳膊,嘴里咿咿吖吖说个不停。   “昕昕想摸一摸是不是?”   姚晴天说着上前解了赵昕悦连体服上的两只前袖子。   这两只袖子是额外添补的,其实就是一双胖乎乎的无指缝手套,连体服袖子外围订了四处扣眼,手套端口相应位置订了扣子,套好扣上扣子,防风保暖,外出时不至于冻手。   这会解开了两边扣子,拉下手套,露出肉乎乎的小手,赵昕悦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冷,而是松快。   穿得多,哪怕解开了手套,赵昕悦的双手也拍不到一起,不过正好拍在赵军两边脸上。   肉乎乎的小手打在脸上一点不疼,可赵昕悦听到啪的一声,觉得很有趣,咯咯笑着又啪了一下,而后啪啪啪夹杂笑声,此起彼伏。   姚晴天笑得直不起身:“你闺女可真喜欢你!”   赵军也笑得不行,蹲下身来,抱着赵昕悦往前倾斜,让她离雪越来越近。   赵昕悦也被这白茫茫的雪吸引了注意力,不再专注制造啪啪啪的声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里布满了好奇。   赵军引诱道:“昕昕,伸手摸一摸,很有趣的。”   赵昕悦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本身就对雪有着浓厚的兴趣,小肉手朝地面的雪探过去。   姚晴天只注意女儿衣袖没有拖拉,便放任着他们父女玩。   赵昕悦无知无畏,一手伸过去,抓了满满一把雪,不过三秒,她就松开了,还摆了几下手,而后扭过头,双手往赵军脸上够着,全身用劲,似乎想远离那冰冷刺手的白花花的地面。   嘴里还咿咿呀呀叫着。   有趣的反应把无良父母又逗笑了。   姚晴天看赵军忍着笑,抱着赵昕悦起了身,让闺女忘了他前面的使坏,重新依赖地靠在他怀中,挑了挑眉,伸手捧了一捧雪,凑了过去。   赵军抱着,大小两张脸靠得很近,姚晴天捧着雪,凑到两张脸附近,一脸坏笑道:   “凉咪咪的,给爸爸洗洗脸还是给昕昕洗?”   “##@¥¥;amp;……”   赵昕悦用力搂着爸爸的脖子,似乎在说拿开,快拿开……   见那白晃晃的东西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伸手打掉了。   打了一下,冰凉的触觉很短暂。   姚晴天手停了前进的动作,赵昕悦看了一会,又伸手拍打了一次,而后就这姚晴天的手玩起来了。   眼里重新露出惊奇和开心的眼光。   一边玩一边还同爸爸分享着:“%%;amp;*#……”   赵军趁势就着女儿的手一起拍掉了姚晴天手上的雪,然后弯下身铲了一满手的雪让赵昕悦玩。   “女儿是没见过雪,你少玩一会,别冻着手了。”   姚晴天听话地拍干净手上的雪,嘴里却小声抱怨道:“就许你闺女玩,还说自己不偏心?”   赵军听见了,好笑地摇摇头,等赵昕悦玩了一小会,也抖干净自己手上的雪,还在身上拍了拍,然后用那只捧过雪的手碰了碰姚晴天粉嫩的脸蛋。   “可凉?”   姚晴天偏过头,不让碰,嘟囔道:“又不是给我玩的,凉也不管我的事!”   说着去拍了拍女儿的手,要给她重新套扣上袖套。   赵昕悦显然玩起劲了,见了爸爸的动作,也伸出有些凉的手去摸妈妈的脸。   “@#@%;amp;……”   看着就是在笑,笑得可开心了。   姚晴天:“你们可真是亲父女,我就是捡来的!”   说着把女儿凉凉的小肉手按在赵军脸上吸取够了热量,才给她套上袖套。   赵军笑着问:“那晚上还要不要我们这对亲父女给你暖被窝了?”   赵昕悦可是完全遗传了赵军的火炉体质,晚上就是赵军回来得晚了,姚晴天抱着浑身暖烘烘的小火炉也能睡得很香。   赵军回来了就更厉害了,一左一右俩火炉把她夹在中间,姚晴天在寒冬腊月睡觉再也不用缩手缩脚了。   姚晴天听了赵军的话,瞪了他一眼,赵军笑呵呵接了,只当她是抛媚眼了。   当天晚上,万燕红在姚晴天帮助下,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招待远道而来的吴薇母子。   三个女儿都在这边,姚成军和高兰妹在晚上关上店门后也会跟着赵磊的拖拉机过来养殖场。   原本一大圆桌的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吃着饭,不想听何伯何婶说起了吴薇的遭遇。   一伙人也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郭嘉开始实行计划生育的决策。   之前像赵军也听说了一些,不过像阳湖县这样的小县城还没有开展起来,大家也只是听了一耳朵,这会知道许多大中型城市已经真正严格认真抓起来了,不少人也动了心思。   农村人多子多福的思想不是一时半会能扭转过来的,就是赵磊都有赵启航这个儿子了,听了以后大概不能再生了,都心思浮动,更不要说只生了三个女儿的姚成军了。   当初在村里的时候,姚母就听说过计划生育的事,催着他们赶紧再拼一拼,怎么也要生个儿子才行。   那时候姚成军只觉得天方夜谭,郭嘉还能不让人生孩子?   如今亲耳所闻,吴薇符合政策,男人还是军管,却差点被人拉去打掉孩子。   这一路上,吴薇甚至只敢让何烨喊她婶婶。 第106章   姚晴天意味深长看了眼她眉头紧锁的二哥, 安抚众人道:“这边风声还没过来,政策也是一步步推行。再说,吴薇姐这一胎也是符合政策的。实在不放心, 就窝在楼上, 轻易不要外出走动就是了。”   这个事姚晴天还真记得特别清楚,所以敢这样说。   阳湖县城是在八八年开始抓的, 她正好是死在那一年, 距今还有两三年时间。   八八年之前出生的孩子不管二胎还是三胎、四胎都不算黑口, 能正常上户口后面也能正常分田地。   八八年之后出生的孩子上户口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实施最严苛的时候其实是在九十年代初,在这之前中间那两年还有不少人躲着藏着生孩子, 姚成军和高兰妹就躲过,不过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他们家已经有三个孩子, 肚子里的那个自然留不住了, 最后处理完伤心伤身的, 让本就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如今休息好缓过来的吴薇其实已经调适得差不多, 她心里清楚之前遭遇的那些事是冲着何田来的。   何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全是他真刀真枪、流血流汗拼出来的,如今再往上走一步就稳了, 可同样的,别人也惦记着那个位置。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她如今带着孩子离开了那里, 只希望何田能无后顾之忧,平安归来。   一纵人只有抱着闺女的赵军不受影响,父女俩你来我往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时不时还笑出声。   晚上炖了莲藕排骨汤,姚晴天喝完自己碗里的也给赵军添了一碗。   吃饭之前,姚晴天喂饱了赵昕悦, 四个月的孩子可以喝一点米汤、蒸蛋,排骨汤肯定是不行的,赵军看闺女一脸好奇盯着他的碗,还咿咿吖吖地想上手抓,便夹了一快炖得软糯的莲藕放在米汤里涮掉汤汁,让她拿在手上,满足她的好奇心。   赵昕悦抱着就往自己嘴里塞,藕断比较大,她还未长牙齿,就算塞到嘴边也咬不碎,不用担心噎到卡到。   莲藕本就带着清甜的香味,哪怕赵军用米汤涮过了,多少还残留了一些咸味,赵昕悦抱着含着、吸着好长时间,口水都沿着莲藕流淌到胖乎乎的下巴和小肉手上。   姚晴天看不下去要去拿开,反正又吃不到,不想原本看着对付了藕段半天累了的赵昕悦见妈妈要上手夺,一下子紧靠在爸爸怀里,和姚晴天如出一辙的杏眼瞪得圆溜溜的,一脸防备地看着妈妈,那神情和平常吃奶时护食的模样如出一辙。   姚晴天气笑了,道:“有本事以后饿了都找你爸爸。”   赵昕悦大概只听到最后爸爸两个字,看着爸爸两眼笑成了月牙状,然后拉出嘴里布满口水的藕段要塞到爸爸嘴里。   赵军见状,就算是亲闺女,也有些嫌弃,一脸为难的往后偏了偏头。   姚晴天见了一脸坏笑:“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你自己闺女有什么好嫌弃的?”   说着伸手帮了女儿一把,将莲藕塞进赵军嘴中,最后还不忘来一句:“不能浪费粮食!”   赵军看着媳妇、闺女两双一模一样的杏眼盯着自己,心都要化开了,忍不住眼中也泛出笑意。   趁大伙心思这会都在饭菜之上,赵军偏头凑到姚晴天耳边小声道:“这口水晚上可要还回来的!”   因为杨叔的照顾,他暂时让出了他的房间,赵磊和万燕红也不用搬到楼上房间,继续在原房间住着,夫妻俩帮忙把杨叔房间里的铺盖之类的简单收拾一番,搬到楼上一间空房里。   杨顺本在这边住得少,房里除了被子也没几样东西,三四人一起上手,一趟就搬完了,而后铺上新的棉絮,被子,让吴薇母子住进来。   安置妥当,姚晴天和赵军抱着赵昕悦回了西边楼上。   一家三口,赵军最后一个梳洗完,上床时,赵昕悦已经睡着了。   上个月,赵昕悦会翻身了,姚晴天本是让赵军赶紧准备护栏,不想对方拉了一张老式架子床回来,架子床三面围起来,剩下的一面也有稍高的床板。   那架子床是从别人手上买的有近百年的历史黄花梨木床,虽然是旧式床,却油光水滑,丝毫不显陈旧。   姚晴天一看到就非常喜欢,又让赵军去买了配套的锦缎回来。   自换了这架子床后,赵昕悦便睡到最里面,这样赵军晚上睡觉能轻松随意一点,因为赵昕悦睡在中间时,赵军总是高度紧张,就怕自己不小心压到闺女,一晚上得醒七八次,白天又有许多是要忙,没得空歇息片刻,眼下甚至时常出现乌青。   自赵昕悦换到里面后,赵军的睡眠质量明显好多了。   可今日这会赵军却见女儿睡在大床正中间,媳妇侧躺在床内侧,悠闲自在,一看就是故意的。   赵军笑了笑,也没说一句话,上前便把姚晴天抱到床尾放着,然后小心地抱起睡得四平八稳的闺女,小心挪到内侧,自己躺在床中间的位置。   姚晴天见赵军满心满眼都是闺女,把她扔到床尾了也不搭理了,气得伸脚去踢赵军。   赵军笑得越发厉害,抬脚轻松地压制住媳妇的腿,然后伸手握住姚晴天的脚踝,轻轻一拉,就把床尾俏生生的小媳妇拉倒怀里搂着。   姚晴天不妨赵军还有这一招,还未出声,赵军的手指便按在她的嘴唇上:“嘘,可别把小人精吵醒了。”   姚晴天听了忙转头去看闺女,赵昕悦睡得香着呢,她这闺女一旦睡着非一般的响动可吵不醒。   赵军哪里不知道,他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   软玉温香在怀,冬日里的房间春意盎然。   闹到半夜,一大早赵军便又出门了,姚晴天跟着闺女睡到八点多才醒。   当天晚上,赵军接近十点钟才回来,喝了酒,还是赵磊去县城接回来的。   薛明华一行今日下午已经到了阳湖县,当晚薛青松这个嫡亲的晚辈为薛明华接风洗尘,在阳湖县最好的大酒店包下了他们最大的一个包间,连同赵军在内二十几名人士坐下来吃饭,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薛青松还让赵军外带进来了三只鹅卤味店的招牌卤鹅。   薛明华在两年前就吃过姚晴天一手卤制的卤味,那味道他们一家都是念念不忘,而今天带进来的卤鹅更是经过多次改良配方,用的还是养殖场培育出的狮头鹅,说起养殖场的狮头鹅和薛明华还是有着一层渊源呢。   薛明华此次回县城主要为着公事而来,而这顿饭又是晚辈私人的名义,那些有心跟过来的工作场合上的人不好随意说工作上的事,见薛明华和赵军聊得兴起,便暗暗打听这个赵军是做什么的。   薛明华还真对养殖场的运营很感兴趣,他虽然不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去的,但是家中老人都是农村走出来的,对基层老百姓找到发家致富的路子尤其高兴,便一直拉着赵军说话。   想当初那小小一间卤味摊子,短短两年时间发展到如今自养自销的大规模,甚至带动了一个乡的经济发展,的确值得表彰和宣扬。   说到养殖场的成功,赵军自然不忘感谢郭嘉好政策和镇府的支持与帮扶。   “养殖场能有今天的规模,不是一两个人辛苦能换来的,搞养殖、种植,我们原本也是门外汉,亏得青松帮忙请来了各方面的支持,还有阳湾乡的父老乡亲,给了我们养殖场太多的帮助……”   在场的只有赵军是做生意的,薛青松自然是知道了赵军今晚过来的意图。   其实这也是薛青松今晚设宴的最主要目的。   这种场合下,有些话,赵军不适合说,薛青松可以引导,而薛青松不适合说得话,赵军一个商人也没有顾忌。   比如这次修路,从县城往阳湾镇修,不仅仅对养殖场有莫大的好处,对薛家也是便利了不少,毕竟薛家老祠堂在阳湾镇上。   虽然薛青松也好、薛明华也好,还有其他一些薛姓人士也好,可能几年才会回去一次,可总会有要回去的时候,路修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方便。   闻弦歌而知雅意,在座的都是人精,何况那赵军还说了,为了感谢外界对养殖场的扶持,愿意捐出养殖场大半年的营收共同修路。   那可是上万块,加上这些钱,可以多买几十车的碎石子和水泥、沙子,整个路面少说可以加厚一两寸。   别小看这一两寸混凝土的厚度,至少可以延长路面三五年的使用寿命。   路面完好就是拨款修路镇府脸面的完好。   修哪条路不是修?   何况这两年阳湾镇经济发展得很好,那养殖场也是潜力无限,别的乡镇上可没有这样发展势头如此之好的民营企业。   湖湾公路原本就是很有竞争力的,加上赵军的捐款,彻底板上钉钉了。   一位负责此事的瘦高个的大叔,对县城周边各条公路的长度和条件心里门儿清,当场就大致说开了修路的具体时间和大致地点。   甚至让赵军应下了负责招募修路普通工人的活。   虽然大概率是无偿的,赵军却毫不犹豫一口应下了。   而后说到明天在县城正街百货大楼里,三只鹅新店开业,邀请在座的明天有空去光顾、品尝的事。   说到卤味店的名字,薛明华也想着来了,他当初还给这对小夫妻写过牌匾呢。   笑着对一位看上去也非常喜欢这卤鹅味道的老者道:“想当初我三顾茅庐才拎回几斤卤味,他媳妇也没收钱,让我写副牌匾抵账。也是没想到,我那笔字还能有此作用。”   而后转头看向赵军,一脸严肃道:“我听说你们把我当初写的牌匾拓印了一份,挂在县城店铺做牌匾,如此算来,你们是不是该补我一份卤味啊?”   在场的众人听了才知道百货大楼新开卤味店牌匾居然是这位领导所书,一时之间都想着抽空得亲自去看看。   赵军自然说应该补上。 第107章   “晴天听说您来了, 特地每样都准备了一份。明天我送到您下榻的酒店中?”   赵军知道薛明华这一行,今天工作差不多完成了,明天只余一些收尾的事情, 后天会启程回省城。   所以薛青松挑今晚宴请,至于明晚, 薛明华要以薛青松长辈的身份见一见林家人。   薛明华听了摆了摆手。笑道:   “不用,我明天到你们店里去看看, 连吃带拿!   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听青松说你们养殖场还没有取名字, 还有处私房菜馆对吧?你今个回去让你媳妇想好名儿, 明晚我一块给你们写了, 如何?”   赵军还未答谢,薛青松便抢过话头, 笑着说:   “叔爷爷的墨宝自然是价值千金,是我们占便宜了才是。明日正好是周末, 叔爷爷来捧场, 也给我们新店带来人气,明日嫂子来掌勺, 我哥是案板, 我和笑笑都是跑堂的,必定好好招待。”   薛青松这话算是公开把自己彻底和卤味店、养殖场绑在了一起, 而薛明华作为他亲近的长辈, 自然和卤味店也就关系匪浅了。   原本薛青松只是初露头角, 家世也不显, 在阳湖县还算不得上一号人物,可加上薛明华就完全不一样了,再有他未来岳家林家, 大家也是熟悉的。   薛明华附和道:“这卤鹅的味道的确是精进了不少,至于赵军的刀工,一直便传得出神入化,明天我倒真要好好见识一番。”   而后在场的大多数人便纷纷附和,说定明日上午也去卤味店尝一尝鲜。   赵军听了,自然是满心高兴,加上场合需要,饶是赵军酒量再好,也喝多了些。   姚晴天早就是知道今日情况特殊,所以下午便让赵磊去了县城,已备不时之需。   赵磊这些时日专门负责送货、拉货,一直是县城、镇上、养殖场三头跑,骑车、开车的时间门比赵军都多。   赵军虽然喝多了一些,不过他前些年在酒桌上可不是白混的,何况农村人虽说没有什么好酒,但是度数都不低,就好拼酒量,把人灌趴下才觉得是好客人家。   反而是像今晚这种场合下,在场的都是体面人,饭桌上的酒,度数适中,口感柔和,像赵军这种酒量深不可测的人,再来一倍的量,也定是不能将他灌倒。   如此,在三轮车里躺了一路,吹了些冷风,到养殖场时赵军已经无声大碍了,不过酒味重些。   明日新店开业,预计开业首日所用的卤味数量是之前镇上店铺做活动时销量的十倍往上,所以姚晴天这些时日虽然没有去县城,却也丝毫不比赵军轻松。   早上起的晚,中午还睡了一会,因为今日晚上她需要熬通宵。   明天天一亮,就要拉着卤味去县城,厨房里丝毫岔子都不能出,所以也不敢像往常那样,锁上门,只是赵军时不时过来看一眼。   赵昕悦今晚都是让万燕红帮忙带着睡觉,二嫂高兰妹在晚饭过后也一直在厨房候着,倒也不需要帮什么忙了,不过做个伴,一起看顾各种炉子。   赵军回来时,已经九十点钟了,一进厨房便被姚晴天赶回房里休息了。   赵军也没有逞强,他后半夜还打算来换媳妇回去休息,所以看过厨房一切正常便回房梳洗了。   早上姚晴天在房里大床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旁边铺盖里已经冰凉一片,想来赵军早就起床离开了。   姚晴天也忙地起身梳洗,看了手表上的时间门,才刚刚到八点,倒也不用太过着急,她昨晚在厨房看顾到凌晨,今日醒的也就晚了些。   此时想来赵军已经拉了主要卤味去了县城,待会九点左右,赵磊配送完镇上店里需要的货,也把今日需要卤煮的食材送来,而后骑着摩托车带姚晴天去县城。   今日新店开业,姚晴天自然要在场的。   赵军一车东西拉得全乎,剩下来的,大多也是傍晚需要用的,等赵磊送她去县城,帮着忙过客流量最大的时间门段,赵磊再开着三轮车回来拉。   冬日寒冷,姚晴天和赵磊穿得都特别厚实,姚晴天更是包得只剩眼睛露在外面。   到了店里,姚晴天先去更衣室脱了外面臃肿的大衣和棉袄,换上赵军提前拿过来的酒红色毛绒呢子褂。   新店铺全部是按照姚晴天的设想来装修的,甚至店里员工统一着装的服装、帽子、护袖上的图画都是她描绘的,所以虽然这些时日,姚晴天没有来过,却丝毫不显生疏。   店里除了姚晴天曾经的两名徒弟,还招了四名年轻人做售货员,已经一位中年妇女专门打扫店内卫生和洗碗筷。   四名年轻人两男两女,如今县城里店铺逐日增多,这些年轻人只要手脚勤快倒也不愁找不到活,但是像这家卤味店一般般给出的工资能赶超一般工厂老员工的就很少了。   卤味店已经试营业几天了,加上之前整理打扫的不少时日,四名新员工多少也摸清了些卤味店的底细,看装修就知道,这家店,这赵老板是真不差钱。   赵军年轻、稳重还是少见得能干,自然吸引不少人的眼光,几名新员工也没见过老板娘,在姚晴天这次过来之前,大家无不好奇老板在老板娘面前是不是也这么疏离,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起先看到一穿着臃肿的女人进了他们装修得处处精致的店铺时,还以为是上门的顾客,在门口柜台做最后整理的收银员正想说还未到营业时间门,只见他们老板快步走过来,一把握住那女士的手,脸上是他们没见过的温和。   “冻坏了吧?赶紧去炉子便暖暖手。”   今日开业,天刚擦亮赵军就得开着三轮车送货到店里,为了让姚晴天多睡会,便只能让她坐摩托车过来。   姚晴天一边扯开蒙在脸上的厚围巾一边轻笑着摇摇头说:“我包裹得严实,根本不会冷。”   赵军也是握到媳妇的手,知道是暖和和的才放下心。   赵军帮着媳妇围了好几圈的围巾,而后牵着她的手带到更衣室。   更衣室门关上,众人才回过神,原来能做出如此多如此美味的老板娘并不是五大三粗的妇人,而是娇娇俏俏如青葱少女般灵动美貌,看上去比她们还年轻。   而老板也变得有人情味多了。   少许时候,打扮一新的时髦老板娘出来了,高大英俊的老板跟在身后反而像是保镖。   留给几名员工惊艳的时间门不多,店里真有顾客上门了,还是重要顾客,对方手上拎着个插满鲜花的花篮,一看就是上门道贺的。   这年月,鲜花可是非常高雅的礼品,整个县城就一家花店,还是上个月才开业的。   听说大城市早就有了鲜花店,不过早些年都是卖给一些外宾、华侨的。   他们县城街上开的这家花店,据说都是从盆花上新鲜剪切下来的,这在冬季特别难得,这么小小一篮子鲜切花得十块钱呢,这钱都够一人过一个月了,贵是真贵,却从开业那天起就不缺人购买。   第一对来的是薛青松和林笑笑,鲜花是林笑笑拎着的,薛青松一手抱着盆盆景,另一只手拎着沉甸甸的烟花和炮竹。   姚晴天和赵军见了忙上前。   薛青松和林笑笑放下东西,便满面笑容地拱手道:“恭喜发财!”   养殖场种了不少花果树,这个季节开花的却是没有,所以姚晴天看着这温室培育出来的鲜花的确是很感兴趣。   薛青松和林笑笑因着婚事在即,穿得很是喜庆,加上一对准新人笑眼盈盈,看着就心情好。   姚晴天也是眉眼含笑,挽着林笑笑的胳膊道:“借准新郎官、新娘子的金口吉言了!你们都是自家人,待会待会帮着招待才是。”   林笑笑和薛青松自然满口应了,他们的确是自己人。   自林笑笑与薛青松到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祝贺的人,三间门店铺门口空地处都摆满了鞭炮和烟花。   店内十二张桌子坐了不少人,这些都是来祝贺的朋友,至于顾客都在窗口那边排队,买票。   打了好些时间门广告,今天优惠力度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了,所以不少人早早来排队了。   大伙也都知道卤味店今日是十点半正式营业,路过的见了这边声势浩大,就算先前没兴趣,也停下来看个热闹。   四层楼高的百货大楼主体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所以店铺和店铺之间门红砖砌起来的墙面,除了中间门的承载柱,敲掉一些红砖墙面完全不影响整体架构。   赵军也是找专业人士参评并报备过,而后将三间门铺面打通了,最右侧靠近菜市场方向的那间门整个店面往里走是一个大大的几字型的柜台,那些柜台拉直大概有十七、八米长,平常至少放三个售卖员在此。   今日开业会加了一个赵军,专门切菜。   剩下的两间门店面,做的是堂食生意,主要卖卤肉面和卤肉饭,姚晴天做出来的有三十多种卤味,又分甜辣、香辣、麻辣和酱香四种口味,能配出的卤肉饭(面)的种类自然也多。   两间门店面有半间门做了半开放式厨房,剩下的一间门半□□十平米的位置放了两大十小一共十二张桌子,加上是挑高的楼型,看上去非常宽敞。   如若后续堂食生意火爆,十二张桌子坐不下,还可以隔一个二楼出来。   各种卤味和汤汁都是姚晴天调配好的,只需要烫一些青菜浇上汤汁,再配上姚晴天独家秘制的咸菜,各种口味的卤肉饭(面)就能上桌了。   今日开业,姚晴天也来了,配餐的例汤都是新鲜出炉的鸡汤和排骨汤。   临近十点半,薛明华带着一群人如约而至,跟在他身后的除了两大林家人还有不少薛家人,镇上的薛校长都特地赶过去捧场,薛洪也坠在后头,捧着薛明华准备的烟花和万响鞭炮。   主要人物都到场了,便要剪彩放鞭炮开业了。   今日到场的人物不少,一些来探情况的同行或是想入行的竞争者站在外围暗暗琢舌,不说话了。   十点四十二分,店铺外剪彩的人就排了十来米宽的队伍,还有一些送礼的亲朋好友在店里坐着未出来,因为人太多了。   甚至有记者拿着相机在外头拍照,毕竟今天到场的有不少大人物。   剪彩后的震天的烟花炮竹声足足响了十几分钟,这还是薛青松把鞭炮堆在一起同时燃放的情况下。   白日里,烟花也看不清楚,再者此时都放了也太过震耳朵,所以赵军让薛青松留了几桶,准备晚上天黑下来再放。 第108章   这么多烟花燃放下来, 整个县城的人,哪怕先前不知道百货大楼下面开了间卤味店,这会也在打听了。   姚晴天和赵军带着一纵人在路边免费赠送卤蛋,见者有份, 包卤蛋的袋子上还印上了卤味店的地址和主打的卤菜名称。   牌匾也揭过了, 炮竹烟花也放了, 接下来便是请客入店了,一群送礼参与剪彩的人, 几乎相互之间都认识,坐在店里隐隐将薛明华围在中间。   薛明华却起了身, 循着香味来到半公开的厨房外。   之所以说是半公开,是因为厨房围墙一米多高起是和窗口处一样的玻璃, 甚至有一半是只有一米多高的围墙, 厨房里的情形, 顾客一览无遗。   这在县城还是首次出现这样的模式,既新颖又实用, 能清楚看到里面各种器具、食材都干净、卫生, 吃得自然也就放心。   薛明华看了连连点头,而后看向对面窗口那间, 只见里头人头攒动, 一个个手上拿着红色的优惠券和绿色的票在各处窗口观看、比对,看到那处窗口空出来了便飞快挤过去。   相比厨房那边老板娘的怡然自得, 这里异常繁忙。   薛明华只看见立于窗口里的赵军周身稳如磐石,只手腕用力, 握着刀的手速度快得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在动,只听笃笃笃的声响过后,整齐划一的肉片片片均匀, 或立或趟与案板上,赵军切完,随手一收刀,所切好的卤味便到了刀背之上,再放置于油纸上,快速折叠打包好。   他面前有四处案板,四把刀,售货员会根据卤味的分类和顾客的要求将需要切或是片的卤味放置在不同的案板上。   薛明华站在对面看了好一会,看赵军或切或片或剁,每一样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和漂亮,当真是啧啧称奇。   “果然是一对夫妻,虽然做着不同的事,却是一样赏心悦目,吃他们家卤味,当真是享受。”   而后依然没有回座位上,而是踱步到了门口收银台处。   此时薛青松小两口正在这处卖票呢,卤味店里面不收现金,买票找零都在门口收银台处。   姚晴天让印刷厂印制了五种面额的票据,并且根据票据面额大小在上面印制了不同单价的表格。   先在门口买了足够金额的票,里面售卖员只管在票据上相应物品单价后标上重量,没用完的票出门前在门口退掉就行。   因着开业优惠巨大,今日除了柜台上买三斤送一斤卤味外,所有的票还都打八折出售的,所以有不少人退票时又继续买了一些票。   并且退票的时候,按着实际消费档位还有相应礼包免费赠送。   总体算下来,开张期间的三只鹅卤味店比县城街上其余卤味店都要便宜实惠,并且不少人前些天品尝过这家店卤菜的味道,色香味都优于其他家店的,加上肉眼可见的干净卫生的环境和统一着装、态度良好的营业员,使得县城时隔两三年后又出现了排长队抢购的现象。   薛明华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大伙被一阵阵香味勾引得,也没有心思拐弯抹角说些题外话。   还未到午饭饭点,此时店里的顾客绝大多数都是买卤味回家吃的,店里坐着得都是来剪彩送礼的人。   对于这些贵客,姚晴天自然不会一份一份卤肉饭或是卤肉面往桌上端,而是挑着几种不同口味的卤味切、片好,装盘上菜。   水晶肘子、片皮烤鸭、秘制卤鹅、白切羊肉、口水鸡……一道道菜肴上上来,已经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了。   在场大多数人来之前只是想着冲着薛明华和薛青松的面子来捧捧场,走个过场。   心里想着的是一做卤味的类似小吃店似的店铺,大约也拿不出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吃食。   为着捧场的态度好看,大多数人早上甚至空着肚子,就想着饿肚子情况下,吃相会急切些,不至于食不下咽,下不来台。   不想如今闻着香味当真是垂涎三尺,难以克制的咽口水声此起彼伏,可以预见待会不努力克制一番,吃相才会真真叫难看。   除了桂花糯米藕和香菇炒青菜两道素菜以及一道甜汤,其余全是大荤。   坐在大桌上的薛明华带头闷不吭声吃起来,其余人也不再有心思寒暄一个个大快朵颐,也顾不上吃相难不难看,紧紧盯着碟、碗里飞速减少的肉和菜,筷子舞得像刀剑似的,你来我往,一丝不让,最终一个个吃得撑肠拄肚。   这几桌人刚刚放下碗筷,店里堂食顾客陆陆续续开始上门了。此时买卤味的第一波高峰也差不多过了,赵军便把手上的活交给其余新员工,他和薛青松一起送薛明华等人离开。   姚晴天提前准备了送给薛明华和其余人士的卤味礼盒,特地往份数多的准备,却还是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   现场准备的话,也没有合适能包装的礼盒或是器具,好在薛青松和林笑笑上来解围,说薛、林两家的,回头补上,他们两人到时候一家家送,也不算失礼。   暂时只有这样了,饭点到了,店里不停上人,姚晴天越发忙起来了,根本无暇他顾。   等送完那群人后,买卤味的顾客少了些,都不需要排长队了,林笑笑和店里原定收银员两人卖票也就够了,薛青松便到左边店里给堂食的顾客算账、收钱,得空还帮着端端卤肉饭或是卤肉面,依然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忙直接忙到下午两点左右,等店里只余三两桌顾客时,薛青松累得瘫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   林笑笑主要在卖票、找钱,几乎没怎么起身,她和薛青松一样,上过大学,简单的加减乘除计算对于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再说她手边还摆着好几个计算器,所以忙活三四个小时下来,一点不显疲惫,反而因为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活和越发得心应手后,自信使得她越发精神奕奕甚至容光焕发。   薛青松瘫坐在椅子上时,林笑笑一脸激动开始数票算账,她虽然从小手上就没缺过钱,却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的钱币,特别有精神头地将其全部数清楚。   姚晴天此时还在厨房忙着,顾客是吃好了,他们自己可还空着肚子呢。   店里员工七人,加上他们五人,十几个人的饭菜,姚晴天也不想太过马虎,不过室内厨房,当前安装的油烟机,虽然是目前市场上最好的了,性能却是很一般,姚晴天不好在店内炒菜,想着如今天寒地冻的寒冬腊月,最适合吃滚烫的火锅了。   虽然店内食材不算丰富,打理干净了的嫩嫩的小青菜却是还有好几篮子,这种小青菜,搁火锅里烫着吃,最是可口,吃多少也不嫌腻味。   今日店里配餐的两份例汤,用的是整鸡和大骨头,用来做火锅锅底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店里调味料也充足,姚晴天随手调制了几样口味的蘸料,再装了几碟子各色卤味过来,便可以开饭了。   简单却也丰富。   一群人简单收拾一番,便坐下来开始告慰自己的五脏庙。   店里几名新员工今天可算是见识到老板娘的本事了,那是一点不比赵军这个他们看来无所不能的老板差。   这年头会做菜的人,注定是饿不死的,何况姚晴天的厨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想来走到哪里也是吃香的。   吃饭时间,店里又来了两名顾客,一看就是逛街逛得忘了时间的年轻人。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而逛了一上午的两人好容易找到家饭店,也顾不得门上挂着的暂停营业牌子,直接推门进来。   见状,姚晴天也没再说什么其余话,问清楚两人想吃什么,正准备起身做,赵军按住了她的腿,道他来做。   卤水、汤汁和卤味全部是现成的,只需烫份青菜,装上面或是米饭就可以了,赵军自然也是会做的。   之前,店里卤肉饭和卤肉面一直都是姚晴天教好送过来的那两名徒弟准备的,赵军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自然不得空亲自配餐。   新招募的几名员工,都知道赵军刀工好,却还是第一次见赵军进厨房配套餐。   饭后,其余人有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赵磊却是要开车回去拉剩下的卤味,早上赵军拉过来的,一中午已经卖得所剩无几了。   正好,姚晴天跟着车回去,她得回去准备第二天要卖的卤味。   何况姚晴天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女儿这么长时间,胸口都涨了好了时候。   回去一路上,姚晴天可以说是归心似箭,赵磊才停稳车,她就从车厢里跳下来了,而后直接往家里冲,才到门口,万燕红已经抱着泪眼汪汪的赵昕悦出来了。   “快看,妈妈这不是回来了吗?”   打赵昕悦出生后从医院回来,万燕红便是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却是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明明先前一些时日姚晴天也时常几个小时窝在厨房里,赵昕悦和哥哥、姐姐们玩的开心,也不记得要找妈妈。   姚晴天看着女儿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快速洗手洗脸,而后把外面衣服脱了,才把女儿接过来。 第109章   万燕红忙把赵昕悦放到姚晴天手上, 稍显焦急地道:“快喂喂吧,她这一中午也不吃我的,中午蒸蛋羹和米汤也没吃两口, 肯定饿坏了。”   姚晴天听了也顾不得说其他, 抱着女儿, 就往房里走。   小昕昕断断续续哭了一中午,这会终于看到妈妈更委屈了, 抽抽噎噎个不停, 两只手哪怕够不着也尽力去扒着妈妈。   冬日里昼短夜长, 天黑的非常早, 这会县城的晚市差不多已经开始了, 店里上午连卖代送的,卤味已经所剩无几了, 所以赵磊丝毫不敢停歇, 到了养殖场立马去厨房搬卤味,万燕红便跟着去帮忙。   房间里, 姚晴天在轻声哄着女儿,她刚才哭闹折腾得厉害,得等她稍微平静一些再喂奶, 何况她今日在厨房忙了一天, 中途还汗湿过衣服, 刚刚匆匆忙忙只顾得上洗手和脸, 这会要喂孩子, 身上需要清洗一番。   孩子这会正黏人的时候,也不好放下来,姚晴天只得抱着闺女,喊七岁的姚水兰跟着一起去倒些热水来, 东边房里的吴薇听到响动出来了。   今日养殖场除了万燕红,其余人都出门忙了,就是万燕红也得时常跑到东边厨房看炉子情况,大多是吴薇在看顾那一群孩子。   吴薇也是看儿子何烨太过粘着小昕昕,有时还霸占不让其余几个小孩靠近被几个孩子联合起来排挤了,连带着那几个孩子的家长也不喜欢看到何烨,只不过碍于她们母子远道而来,讲些客道。   何烨不过三岁,从小在边疆荒漠之地长大,从来没有和适龄的小朋友相处过,吴薇也不忍太过严厉地管教,只是常常让他呆在房间里,特别是今日小昕昕哭得次数比较多,吴薇更不敢让儿子去那边房里。   所以刚刚姚晴天回来后,小孩子有人看顾了,吴薇便回了房间,看顾已然睡着了的何烨。   这里比他们曾经住的地方环境好太多了,不过三两天时间,何烨脸上一到冬天就没好利索过的皲裂已经轻巧了许多,明显的裂口已经没有了,再过些时日大概能像那对和何烨一般大小的双胞胎一样,脸颊滑嫩红润。   吴薇就希望等何烨脸上的皲裂和手上冻疮好了后,能和那些孩子玩到一处去。   这会听到外面动静,知道姚晴天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忙走了出来。   装水的是大铁盆,本就沉,再加上半盆水,七岁的姚水兰怕是端不动。   而赵昕悦虽然才四个多月,穿着厚厚的冬衣,姚晴天单手抱不动,姑侄俩正想办法时,吴薇出来了。   吴薇虽然身怀六甲,还是很灵活的,她可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身子,前些天到时那副模样是因为一路上太过劳累。   “我来吧,端到那边房里去?”   说话间,吴薇已经端起水盆了,姚晴天再说推却的话就是多余了,便笑着道了声谢。   冬日里,孩子们窝在万燕红房里玩习惯了,所以当初不用把万燕红他们挪到楼上去,姚晴天也松了一口气。   姚晴天把赵昕悦放在床上,让自己在她看得见的视线里,快速擦洗下身子,顺道换了里面的衣服,而后在小家伙忍耐不住要哭嚎时,上了床,把小人儿抱在怀里。   赵昕悦吃上饭,自然就不闹腾了,眼角还挂着泪珠,眼里却是含着笑了,不止姚晴天看得心中柔软一片,带了些时日的吴薇也忍不住眉眼弯弯。   不出意外,赵昕悦吃着吃着就睡着了,吴薇见姚晴天打算带着孩子一起休息一会,便起身准备出去了。   “你若要是去忙,就喊我过来。何烨大了,睡着后不需要人时时在身侧,小昕昕才四个月,正是能翻身的时候,看着才放心。”   这几天吴薇差不多搞清楚了,养殖场里每个人都很忙,这一群孩子经常需要大的带小,她身子不便,也帮不上别的忙,看看孩子还是可以的,这样她也能把何烨慢慢带进这个小团体,孩子们心思单纯,熟悉了就好了。   姚水兰正趴在床边,闻言插话道:“小昕昕我看着就行了。”   姚晴天这两天忙得团团转,并不知道几个小孩子之间的官司,加上和吴薇也熟悉起来了,便笑着应了。   “水兰你的寒假作业也要抓紧了,有吴婶这个大人在,你们也不害怕了。有什么事,你去喊姑姑时,这边也有人照看弟弟妹妹不是?”   姚晴天嘴里的弟弟是赵磊儿子赵启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何烨了。   姑姑说话了,姚水兰自然不会反驳,嘟囔着嘴应了。   吴薇见状便笑着夸了两句姚水兰这个做大姐姐的如何称职。   姚水兰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脸皮薄,被人笑盈盈地夸了几句也不好再冷着脸。   姚晴天跟着女儿睡了一小会便起床了。   上午生意是真好,昨天准备的食材没有一丁点剩下,明日要用的食材虽然一早上赵磊拉过来了,但是看今日店里情形,早上拉来的食材不一定够用,何况今日还欠了不少来宾的回礼。   只能让赵磊明早多拉一些回来,下午再送一趟货了。   怕是这几天,每天都要送好几趟货。   开业头三天,新店里活动力度空前之大,赵军和姚晴天预计将这几天的净利润压到百分之二十左右,这还是在他们买的店铺,没算房租的情况下。   约有一半食材是养殖场自产的,剩下的一半也是用足够低的价格拿的货,相比其余熟食、卤味店,三只鹅卤味店成本要低许多,再压低利润,他们店的价格优势尽显,所以这销量也就不出意外地创造了一个记录。   加上临近年边,人们开始办年货,县城正街经过几年建设,日益完善,街上客流量也每天在刷新着记录。   天时地利人和,各种便利,三只鹅卤味店都占了。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反之,开好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姚晴天从进了厨房,就心无旁骛继续烹制卤味了。   做熟食生意,想长长久久红火下去,最关键的还是这熟食的质量,好不容易把牌子打响了,就不能没落下去。   除了中途出来给赵昕悦喂食,兼哄她睡觉耽误些时间,从下午三点半一直到晚上十点钟,姚晴天一直窝在厨房里,做出的卤味已经堆满了好几个大不锈钢桶了。   直到外面传来三轮车的声响,姚晴天才熄灭了所有炉子,收拾妥善,关好门窗出了厨房。   姚晴天刚出厨房,便看见赵军大踏步往这走过来了。   “你累了一天,不直接上床睡,还过来做什么?”   “你也累了一天,我来接你。”   赵军说完,拿起边上一件干净的罩衫穿上,又带上和店里一模一样的帽子,而后才牵起姚晴天的手,往厨房里走,再次检查了一圈,而后才伸手接过姚晴天手上的一大串钥匙,将厨房大门关上锁好。   养殖场坐落在农村,公路南边还有大片田地,这里的大厨房必须考虑卫生问题,蚊虫鼠蚁全部必须杜绝,为此赵军和姚晴天在装修厨房的时候想了许多方法,也付出了非常高昂的成本,如今看来,效果喜人。   厨房外有个衣帽间,两人在这脱掉罩衫、帽子等,脏的放在边上篮子里,明天安排洗晒。   两人手牵着手往住房楼里走去,经过中间那栋,两人拐了进去,把睡熟的赵昕悦抱上。   今日新店开业,此时最忙乱的一天算是过去了,明天虽然还在做活动,事情肯定没有今日多,赵军都不用起太早,姚晴天也不过去了,留在家中准备卤味就行。   昨夜是真没有法子,才将赵昕悦留在万燕红他们房里睡,可能昨夜孩子就觉察到了,今日夫妻俩都不在家时才哭闹不休。   赵磊也是刚刚和赵军一起从县里回来的,所以到这会也没睡下。   赵军用大抱被把睡得正香的赵昕悦包好,抱在怀里,出了房门后,姚晴天便将缝制的大斗篷搭在赵军胳膊上,形成一个小帐篷把整个抱被遮挡起来。   赵军一路上走的很稳,直到将女儿安放进暖融融的被窝里,人都没醒。   夫妻俩围着酣睡胖丫头瞧了半天,而后赵军一脸担忧道:“这要是被旁人偷抱走了,她哭都不会哭一声?”   姚晴天听了,笑骂道:“想点好的行吗?再说,咱闺女精着呢,今天白日里,燕红抱着都不行,怎么哄都不吃东西,愣是等我回来。”   赵军听了这话又心疼的不行。   细细问清楚了,才道:“以后要是我俩都要外出,走哪都得带着她。”   姚晴天也点点头,这一日一夜,她虽然又忙又累,心里却一直悬着,不得踏实。   两人梳洗完,虽然很晚了,还是不能立刻上床睡觉,赵军拿来账本准备再算一遍帐。   冬日里,县城公交车运营结束时间在晚上七点钟,据说夏季在八点钟。   而最繁华的正街街道两边,一些单位和机构晚上都是不亮灯的,街上的人流入夜后便遽然下降,晚上八点过后几乎就少有顾客了,也是在那个时间点,店铺会陆陆续续关门。   赵军根据这情况将新店营业时间定为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半,而后半小时打扫卫生和对账。   开业期间自然拖得晚了些,对账时间也拉长了,而后开夜车回来路上花费的时间也长些,所以未来他大概过了九点就能到家。   今日因为顾客太多,加上请客和赠送的不好计重,所以账目出入有些大,虽然在预计范围内,赵军还是不放心,再查看一番,以防有什么没有考虑到的空子和漏洞。   开业期间主要活动是票价全部八折基础上再买斤三送一斤,因着赠送的卤味单价等于或小于所买卤味中最低单价的品种,比如顾客买的三斤卤味是店里最贵的卤狮头鹅,那么卤味店所有卤味,顾客均可挑选一斤作为赠送的。   正是因为赠送的并不唯一,所以不好统计,加上请客耗费的没有统计,所以这账目和赵军预算的有些出入。   姚晴天抱着热水袋也坐过来,准备看看。   赵军见了,直接将人拉倒怀里坐着,压低声音道:“有我这个功率十足的取暖器在,要什么热水袋?”   姚晴天瞟了眼床上,而后往后靠了靠,后背结结实实贴在赵军胸膛上,还伸手点了点那热力十足的胸膛,怡然自得道:“老实点,别把你闺女吵醒了。”   说完便去翻手上的账本,这是赵军在镇上肉铺养成的习惯,再忙,每一笔进出账目都必须记下来,进店的所有物品也会过秤,登记在册,以便后期查账。   姚晴天首先自然而然地翻到最后,看今日的总营业额。   居然破五位数了,姚晴天有些许意外。   “今日的营业额我拿回来了,放在保险柜中了。家里一直也没有什么现金,这一万块以后便一直放在那里面,以备不时之需。之后的营业额每日下午银行关门之前,我拿折子存进去。”   姚晴天想了想,道:“新办个折子吧,县城店里的分开单存。”   如今镇上卤味店营收稳定,虽然没有新店这么夸张的营业额,可人家成本也低啊,按照毛利率算,县城新店一时半会怕是还赶不上镇上老店。   “镇上也可以试着卖折扣票,毕竟那已经算是老店了。”   这一年来,除了赵昕悦出生时,老店做了次大酬宾,因为一直很忙,之后也没办过什么活动,正值年关生意红火的时候,卖一波折扣券,想必效果不会差。 第110章   不过做活动就意味着姚晴天要制作更多的卤味, 年底还要帮着筹办薛青松的婚礼,那样会很辛苦。   赵军记得姚晴天最初的想法是开一间小店,衣食无忧就行了, 节假日也能撒开手歇歇, 如今养殖场和连带着的两家店弄这么大规模,倒是骑虎难下了。   开店做生意, 越做就会越旺,加上两间店铺都在各自区域最热闹的街道上, 无论什么季节都不会缺客流, 轻易不能关门,一年到头顶多大年三十和年初一才能关门歇业两天。   赵军一手搂着姚晴天,一手在茶几上轻轻敲着, 想了一会道:“两边店里我打算再招几个人,厂里也需要。”   多招些人, 把活都派下去,他能空出来分担这边厨房的工作。   这年月好招人,他们从来没拖欠过任何一个工人的工资,名声好,只要放出话, 甚至有人托关系找上门。   姚晴天听了, 一边翻着账册一边点头道:“是应该多招些人。特别是新店里, 营业时间长, 多招几个人能给他们排休息。”   赵军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早些年他在肉联厂上班从来没有休过假,供应的生猪多就忙得晚些,供应的少就早些收工。   农村人做工的话,要么是按天付钱要么是按劳动成果计价, 总归是做的越多拿的越多,所以没有人会想着休息,一个个恨不得天天有活干。   不过坐办公室的同志和那些正规大厂子的工人是有休息日的,像薛青松每周日固定休息,过年过节也会放假。   “和那些厂里一样,一周至少让他们休息一天,不过不能固定在周末,得排着来,一天一两个人休息,保证店里能忙得过来。另外可以通知下去,但凡在我们店里或是厂里干满一年的,每年有五天带薪假期……杨叔他们三人都没休过假,我问了,他们也不愿意歇下来,说干活不累,都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反而是歇下来浑身都不得劲,特别是杨叔,他把楼下的房间都让出来了,今年过年怎么也得给他们分别包个大红包。”   早前村里秋收完,赵大强把今年家中地里的收成给交给了赵军。   那些棉花,成色好的都没卖,给赵军拉到扎花厂,去了棉籽,姚晴天留了三十多斤棉皮,让人缝制棉袄、棉裤,主要是三位老人和几个孩子的,如今已经穿到身上了。   剩下的两百多斤棉皮运到店里弹棉被了,厚的、薄的估计能有二十多床棉被。   前段时间大雪下了半个多月,也不好去看进度,不过说好年前要用的,想来是好了。   过两天得空去拉回来,一半给到薛青松屋里,他和林家都是城里人,家中不种地,置备这些都要花钱买,自然没有自家弹的实在。   剩下的,就打算添在三位老人床上,新打的棉被暖和,也就不用铺那么多稻草在下面了。   自从提出盖房子后,三位老人不仅把手上的存款拿出来了,这一年连工钱都没收。   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他们是真把赵军和姚晴天夫妻俩当自家晚辈了。   他们苦日子过惯了,年轻的时候时常年上都吃不起肉,就是这些年农民日子好过了些,也只能过年过节吃点荤腥,哪像如今只要想吃,鸡和鹅说杀就杀,赵军还时常送些猪肉和鱼到山里,说是老吃几样也腻味。   吃得好穿得暖,老人们提到钱都只顾摆手,说他们拿着钱也没什么用处,养殖场这些年又是建厂房又是种果树围院子,正是用钱的时候,让赵军和姚晴天有钱先还银行的贷款,不用给他们留。   赵军听了点了点头,他们到镇上开店后,招募的短工也好、员工也好,工资和待遇这些都是姚晴天拿主意,具体管理方面就落到赵军身上。   这两年,他们给到每个人身上的工资普遍比同行业高一些,管理上既讲究人性化又不会无原则谦让,做的不好的人下一次直接排除在招工范围外或是辞退。   事实证明,这多花的钱是值得的,不紧活能又快又好的完成,慢慢积累出的好名声也引得许多有能力的人前来竞争,他们也能挑选出最为优秀的员工。   “那我明天再带些钱回来,保险柜里的钱,放进去了,没有特殊情况,就不要动它们。”   不想姚晴天摇摇头,笑着道:   “营业款还是正常存银行,存好后,你问问他们有没有新钱,有的话都取新钱回来,过年包红包和给孩子们装压岁钱,自然是用新钱好了。”   今年借贷的多但是挣到手的也很多,他们开着两个日进斗金的店铺,养殖场还有十来家固定大客户,变现能力刚刚的,不管背着多少债在身上,手上也不会缺钱花。   如今生活和事业都上了轨道,又恰逢薛青松和林笑笑大婚,这个年是要好好热闹热闹。   “十块、五块、两块和一块的各来一打,今年过年我要做个散财童子!”   赵军听了也笑了,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清冽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还能称作散财童子吗?散财娘子还差不多。”   姚晴天侧仰着头,眼神原本还有些娇嗔,对上那双包含深情的大眼,顿时失了话语。   赵军的眼睛大而深邃,里面总似蕴含着无穷的智慧和力量,姚晴天每看一次都沉溺其中,让人安心且舒适。   夫妻俩针对今日新店的账本探讨了一番,又说了来年计划,直到深夜,赵昕悦哼哼唧唧醒了才赶紧过来,等孩子再次睡过去,两人才也上床了。   赵昕悦依然睡在床内侧,赵军将姚晴天揽在臂弯里。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一家三口甜美入梦。   第二天,赵军和赵磊一起先将三轮车开到薛明华下榻的酒店门前,赵军下车将姚晴天精心准备各色卤味送上去,也获取了薛明华为他们养殖场以及还在计划中的特色菜馆提名的字。   直将薛明华一行送上车,赵军和一些送行的人士一起目送他们离开才往店里去。   到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所有人传达了老板娘给大家谋福利的事。   听说从明年开始,每周都能像那些大厂里正式员工一样休息一天,过年还有额外的丰厚的奖励,大家都开心得不行。   最开心的还是能多拿钱,至于一年后的带薪休假,这些员工暂时还没什么感触。   像营业员这样工作,在场的不少人也做过,基本上又累又枯燥,关键是工资也不高,这就算了,最难的是店里生意稍微差些他们就会面临着被辞退的结局,有时最后的工资都拿不到手,所以对于需要干满一年之后的福利他们暂时还没什么感觉。   拿到手的才是实实在在的,这里干活虽然也累,但是工资给得多,就是打扫卫生的李阿姨一个月都有三十六块钱的工资,那几个年轻人充当着店里的门面还肩负着销量营收,基本工资就有四十,另外还有丰厚的提成和奖励,他们自己大胆幻想一下,月入五六十也不是不可能。   更不要说那两名店长了,听说这店还没开起来的时候,两人还只能算是学徒时,一个月就能拿到六七十块钱的工资,拿了大半年。   这样算来,他们店里随便哪一个,比一些在厂里干了十几年的老员工拿的工资还高,目前看来,店里效益特别好,最起码几个月是能坚持住。   因着有这份高工资的工作,今年过年若是相亲,相信也会容易许多。   说完福利,赵军又说起了规矩。   做吃食生意的,食品卫生和安全是重中之重,需要着重强调,再有就是店里的账目,这两项一旦有人犯错,就不仅仅是处罚的问题,会直接辞退,情节轻微的也不会留在店里,除非愿意到到养殖场去养鸡养鹅。   继续忙了两天,开业活动过去了,赵军和姚晴天才稍微轻松点,两人秉着疑人不用疑人不用的想法,仔细考察过了也就学着放手,不将什么事都抓在自己手中,要真是如此,他们夫妻俩得累成陀螺。   赵军每日送货到店里,也不再进柜台切菜了,例行查完账,去银行存了头一天的营业款,就去忙别的事或是回养殖场了。   因为在年边,也因为这些时日天气很好,新开店的生意一直很好,赵军和姚晴天也就一直很忙。   不过就是再忙,大家也不会忘记过年的事情。   日子也来越红火,过年也越来越热闹了。   腊月二十五,村里好些人家聚在一起合着打起了豆腐,养殖场也不例外。   自吴薇母子来养殖场过后,雪也停了,虽然因为气温低,雪化得慢,何婶不能天天回楼房住,但只要赵磊傍晚开拖拉机或是三轮车去厂房,她必定跟着车过来。   腊月这一个月,养殖场的鸡和鹅销得极快,后续孵化没有跟上销售进度,出多入少,如今厂房那边工作量也大大减少,何婶便抛下何伯,从腊月二十四晚上住过来便不回去了。   万燕红早早泡好了黄豆,此时,四个大木棚正在大厨房外厅堂里的石磨架边放着。   赵军今日都没有一早去县城,让赵磊一个人送货过去,他留在家里帮着磨豆子。   吃过早饭,一纵人连同大着肚子的吴薇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聚到东边厅堂里,看热闹。   在场的,除了上了年纪的何婶,其余人都没有亲手打过豆腐。   毕竟在几年前,许多人家肚子还填不饱,买块豆腐吃也算比较阔气的事,哪里奢侈得起打整板的豆腐。   万燕红觉得这两年的日子简直可以说是翻天覆地,过年打豆腐也成了说做就能做的事情。   她泡黄豆时,眼都不用眨,直接按着四板豆腐的量泡的,泡之前还将那些瘪的、成色不好看的剔除了,也不心疼。   刚开始磨豆子时,还轮不到赵军上手,大家都很新奇,像玩似的纷纷排队轮流推拉那石磨,连七岁的姚水兰也试了试。   等大家都尽了兴,赵军才将抱在手上的闺女放回摇篮里,来接手剩下的活。   赵军负责拉磨,姚晴天用大勺子挖了清水泡着的豆子往石磨口子上倒,夫妻俩配合默契,很快就四大盆豆子磨好了。   而后赵军将磨好的豆汁倒入专门买来的白纱布制作的吊床中,过滤出豆渣,滤下来的豆汁用大木桶接着,拎到厨房,倒入大锅中煮。   而后点豆腐要有经验的何婶来,姚晴天看明白后便去准备汤汁和小菜了,眼看着豆腐脑就要成型了,做豆腐之前自然要先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了。   甜口的很容易,放些白糖就可以,可赵军一向是无辣不欢,所以姚晴天准备给他调配一碗咸口的,可以配些小菜和辣椒油。   在场除了两个还未满一岁的孩子,其余大人与小孩人手一碗,根据各自喜好的口味加料。   小小的白瓷碗,装着凝胶状乳白色豆腐脑,舀上一大勺姚晴天精心配制的酱色汤汁,撒上一些榨菜粒和干虾皮儿,再淋上几滴芝麻香油,赵军那晚还添上一勺红油。   一勺挖起来,颤巍巍的,入口即化,十分细腻,比鸡蛋羹还要嫩滑。   午饭自然是豆腐宴了。   自家做的豆腐,因为要留存一定的时间,只能做成老豆腐,所以压制的时间长了些,不太适合来做汤羹,姚晴天取了两块大的,切成厚块,裹上一层淀粉和蛋液,用油将豆腐两边煎至焦黄,而后和薄切的五花肉片一起红烧,起锅前撒上一把大蒜叶翻炒提香。   姚晴天最喜欢的就是拿豆腐和鱼一起炖,冬日里自然要吃热乎乎的,煮好后,姚晴天直接用铜炉锅子来盛装,铜炉子里面装了引燃的炭粒,边煮边吃。   鱼汤的鲜香完美地融入豆腐之中,豆腐滑嫩鲜香,比鱼肉还好吃。   冬日里,一群人热热闹闹围着炉子吃美食,心里也是美翻了,连有些孤僻的何烨也吃得眉开眼笑。   吃完午饭,剩下的两板豆腐也点好,已经舀到棉布中包好用大石头压制上了,余下的活就都交给何婶一人在家看顾了。   其余人要去县城逛街买年货了,正好赵磊把山轮车开回来了,大大小小一车拉去县城也方便。   高兰妹和姚成军在镇上店里忙,白日里不得空过来,昨晚得知姚晴天今日要带着她家三个孩子一起去县城逛街置办年货和新衣时,高兰妹给了姚晴天六十块钱,姚晴天自然没收,高兰妹只得给到七岁的姚水兰手上,并且让她记下给她们姐妹三买东西的钱数。 第111章   去年正月里, 高兰妹和姚成军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乡下,来镇上投奔姚晴天。   上半年在养殖场帮忙,不管什么脏活、累活他们都会抢着干, 姚晴天按照短工的待遇给他们发工资,夫妻俩一个月能有□□十块钱收入, 比在家时好太多了。   下半年夫妻俩去镇上接手负责三只鹅老店的经营, 虽然有两个月因为姚晴天生产、坐月子兼顾不上, 生意差了些许,他们能拿到的提成依然非常可观,而后生意好了, 他们的收入就更高了。   夫妻俩几十年节约惯了,加上他们现在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所以尽管手上有钱了, 日子依然过得极其节省, 三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吃喝上不敢太过抠着, 穿着上是能省就省。   现在日子过得够好了,高兰妹不觉得有什么,姚晴天这个做姑姑的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只不过送了不少布料还有新衣服和鞋袜过来。   那些布料和新衣服值不少钱,高兰妹想给小姑子钱, 对方却不收。   这一年, 吃的、喝的、用的, 小姑子已经帮衬很多了,高兰妹心里过意不去,之后用钱也不那么抠抠搜搜了, 免得旁人都看不下去。   像小姑子说的,该花的地方要花,如今又不像以前那样困难,花钱积极挣钱才会更积极。   所以,听说小姑子他们要去街上大采购,高兰妹一咬牙拿了六十块钱出来,这钱都抵得上镇上一些普通工人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了,对他们来说也算的上一笔不晓得花费了。   可他们知道依着小姑子夫妻俩花钱的水平,拿个十块八块根本不抵用。   高兰妹夫妻俩这半年做生意,一天都没有停歇过,一直要忙到除夕前一天才歇业,并且大年初二就要开门营业,偶尔奢侈一把也算是犒劳这半年的辛苦了。   这次去逛街办年货,几乎全员出动了,就连有孕在身的吴薇也牵着何烨上了三轮车。   吴薇到了阳湖县有了一段时间,除了没有和何田电话联系上,有些挂心他是否平安,其余一切都平和安好。   吴薇当时走得急,也没带什么行李,来到养殖场后,吃的穿得用的都是姚晴天和万燕红送的,她身上有钱,只是没有机会和地方花费,这次听说要去县城逛街,心里赵就盼着了。   三轮车这些时日很少拉人,都用来运送装卤味的不锈钢桶,每天都冲洗得干干净净,这会车厢里地面上特地铺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让小些的孩子能趟或者坐在上面,姚晴天特地搬了几把小椅子放到车厢里侧,吴薇便坐在小椅子上,小椅子很矮,边上就是厚厚的被子,根本不担心摔下来的问题。   从养殖场去县城正街的这条路,赵军走了很多趟了,已经非常熟悉了,虽然路面不平整,他基本上能灵巧地避开那些坑坑洼洼,坐在车厢里的人基本感受不到太大的颠簸,一路上大人讨论着买些什么,孩子们玩着,很舒适就到了县城。   赵军先直接将车开到自家店门口,此时店里已经过了午高峰,只有零星几位客人。   他们进来修整一番,特别是赵启航和赵昕悦两个小宝宝,该进食的进食,该换尿布的换尿布。   赵军抓紧时间看看店里一上午的营业情况。   越临近过年,街上的人越多,店里生意一直很稳定,开业这几天装修的费用差不多已经挣回来了。   翻了下台账,赵军签上字,拿出了店里大头营业额,直接装在包里。   平常赵军都是下午拿了转身就去银行存到折子里去,今日他不打算去存了,拿来制备年货。   孩子们收拾好,赵军和赵磊分别接过自家的孩子,让媳妇能空出手来尽情采买。   姚晴天按着在后世见过的的婴儿背带款式做了两个带坐凳的背带,两个爸爸分别把孩子放在身前背带里坐着,孩子面朝外,既能看热闹,又能解放大人的双手。   姚晴天一边帮赵军扣上背带上的扣子一边笑着说:“这样,你待会还能帮着拎东西了!”   赵军点点头,非常上道道:“你尽管满,我拿不下了也可以先送回店里放着。”   都不轻松,还有三个三四岁的孩子要看着呢,难得来逛一次街,自然是什么都要多买一些。   如今随着改革开放的政策实施,各行各业生产能力日益旺盛,物质不再匮乏,那些布票、工业券等都失去了它们的作用,慢慢退出市场了。   在县城街道上,买吃的喝的和衣服鞋袜这些都不需要票了。   街道两边各种商铺林立,还有许多拉着小推车、在地上铺着布摆摊的,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最多的还是服装店,如今人们日子好过了,吃饱肚子后便想着穿暖身子,再好一点就是穿好看一些。   尤其是过年,有条件的,家里大人小孩都换身新衣服穿,所以服装店尤其热闹。   每到一处女同志们感兴趣的店,赵军和赵磊就站在店外两边候着,也兼顾看着,防止那几个小孩子乱跑。   他们身上那新奇的背带还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甚至有上前打听的。   赵昕悦第一次跟随爸爸逛街,正眼花缭乱都看不过来,有人凑上来也不怕生,还咧嘴笑了起来。   她长得敦实,脸上肉嘟嘟的,头上带着漂亮的虎头帽,身上穿着干净崭新大红色连体袄,整一个年画娃娃似的,特别招人稀罕。   招人稀罕归招人稀罕,赵军可不容许谁看着心生欢喜了都上手摸他家白胖的闺女,总伸手在孩子脸前挡着。   不想赵昕悦不让他挡,伸出她自个的小肉手抓住赵军的指头,还咿咿呀呀喊着话,大概是嫌弃爸爸挡着她看热闹了。   赵军只好带着小人儿进店里,不一会两手就被塞满了东西。   买得最多的是吴薇了,可她大着肚子,也是真的不能提太重的东西,好在这才出了自家店逛了四五家店,离自家店不远,赵军和赵磊把东西拎回去也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不想,等两人走回来,找到大部队时,她们又买了一堆,衣服这些买完,又开始朝瓜果糕点动手了。   除了苹果、柑橘这些南方大城市运来的水果比较稀缺,像糕点和瓜子、花生这些干货,姚晴天其实也会做,不过她不打算什么都自己动手做了,那太累了。   这年月也没有太多的食品添加剂,买的糖果、糕点等吃食其实和自己制作的一样安全健康。   曾经赵昕悦满月和新楼房落成暖屋酒席用的喜糖大多是薛青松和林笑笑买的,这次他们大婚,赵军和姚晴天包了他们喜宴的花费,像喜糖、喜饼这些早就准备妥当了,姚晴天碰到好的糖果又称了好几斤,反正这些都是多多益善的,不担心散不掉。   四块五一斤的大白兔奶糖姚晴天一气买了十二斤,万燕红和吴薇也分别称了两三斤,把老板和现场一纵人都镇住了。   姚晴天却只担心赵军既要背着孩子还要拎这么重的东西,还能不能走得动,毕竟他已经来回跑了三趟了。   姚晴天看了一圈,和商店老板商议道:“我还要买一些炒货和糕点,你能不能让人送到我们家卤味店里去?”   大家这才知道,这一群人就是县城新开卤味店的老板,那店开业时可轰动了,烟花响了许久,县城一些领导人都去了,听说还上了报纸,省城的人都知道了。   几十斤糖果糕点的大生意,最后自然是送货上门了。   而后她们越逛离卤味店越远,姚晴天买东西就收敛了,最后直接转身从街道另一头折回来往回头逛了,毕竟店铺这么多,买哪家不是买,离得远的店,买了还得费劲拎回来。   转到街东边,第一家店铺便是一家新开张的黄金饰品店,这家店就坐落在县城唯一一家银行边上,也是县城唯一一家黄金饰品店。   姚晴天看着觉得很是新奇,没想到阳湖县街上这么早就要金首饰店了,不过她抬头看了门头,店名就叫黄金铺,也不知道是不是后世那些大品牌的前身。   不过不管是不是,这小小一家才三十平米不到的金店的背景和财力绝对比他们强悍。   赵军见了便拉着姚晴天进了店,他前两天见这金店即将开业时就想着等开业后进去看看,不过这些天太忙了,转眼就忘了。   姚晴天倒不是想买什么首饰,她就单纯好奇,这时候金店的饰品会有些什么样的款式,等进去一看,果然让人很失望,只有粗粗细细的金项链和少少几块模样单一的金牌,连戒指都是很简单实在的款式。   经过前面动荡的年月,那些金银首饰市面上很少见得到了,基本不流通了,只有银行里一直可以拿金子去换钱,不知道这家金店背后的金子从哪里来的。   赵军没想那么多,既然进来了,就是打算买的,他一眼就看中了那条最粗的项链。   姚晴天见了倒是没有阻拦,黄金价格只会涨不会跌,如今买了绝对是人生中能买到的最低价格,不过倒也不急于这一两天的。   姚晴天又问了老板能不能定制,那些金链子她也不怎么喜欢,买回去大概也是压箱底,若是能定制,她倒是想给闺女打一把金算盘。   可惜,这金店暂时接不了定制任务,最终,姚晴天没让赵军买金项链,倒是买了一枚八宝戒指,比较厚重,看似普通,却据说是店里工艺最繁杂的一件金器,老板都拿出放大镜给姚晴天看了,雕刻的八宝的确栩栩如生,所以哪怕姚晴天大概率不会戴在手上,也依然买下啦。   “实在不行,到时候拿去融了,打金算盘。” 第112章   当前金价四十二一克, 姚晴天看中的八宝戒指厚重,要五百多,赵军得从赵昕悦的背带坐凳下掏出钱来。   放在口袋里的零钱在西边街上已经花完了, 背带坐凳里全是大团结,赵军掏了一打出来。   付好钱, 一行人准备离开了,店里又进了客人,原本他们没注意, 赵军拉住姚晴天说再看看其他的。   姚晴天虽然不知道赵军为了什么,但是她一对上赵军的眼神便知道他肯定有什么原因,便配合地继续去看柜台里的几样首饰。   原来进店的是秦,薛丽华表哥。   秦知道赵军这么个人,也远远见过, 但是没有直接面对面地打过交道,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 也就没有留意其他。   前段时间秦不知道被什么人举报了, 说他在学校工作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欺上瞒下, 中饱私囊, 还拿回扣。   举报的那些事, 秦的确都干过,并且后来越来越胆大, 拿的越来越多。   而后秦自然丢了他在后勤部那份肥差,甚至差一点被拉去坐牢了。   没了工作便没了收入,他之前又大手大脚惯了,哪怕有些结余也被司紫燕都拿走了,如今一时没有收入, 很快就捉襟见肘。   有道是由奢入俭难,秦过了十几年阔绰日子,如今一时之间清贫下来,哪里受得了。   司紫燕手又特别紧,对秦一向是只进不出,想从她手上拿点钱花用,就算秦磨得下那个脸,也得不了多少钱。   好在秦在手上有钱时给自己制备了不少行头,他先是把两块洋表便宜卖了,而后是他常年戴着的金手链。   秦的金手链是拿到银行回收的,回收的价格一般般,后来,秦曾经的一位朋友跟他说起了这家金首饰店的老板,那时候这家金首饰店还没开,他们是朋友,知道对方回收黄金和各种金银首饰。   这也是秦第一次进店,他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换了钱,但是他知道司紫燕当初嫁过来时带了不少金银首饰做嫁妆。   秦也没想着偷司紫燕的嫁妆,不过是挪用一下。   他和赵明、毛婷婷如今都没了工作,只能找其他路子挣钱。   秦和赵明合计准备开服装店,不看县城街上开得最多的就是服装店,肯定挣钱,大家才会纷纷扎进来。   开店要成本,而他们手上没有多少资金,秦这才打起司紫燕嫁妆的主意。   反正司紫燕那些压箱底的玩意,她轻易也不会去翻看,秦拿出来换些资金去做生意,等挣到钱了,便给她赎回来就是了,保准她都不会发现。   秦拉着老板在柜台里,小声说了一会话,声音太小,赵军也听不清什么,但是看见对方拿了一个包着东西的手帕出来,一层层打开给金店老板看,赵军大致猜到对方要做什么了。   搞清楚了,赵军便不做停留,喊着姚晴天和大家出去,老板还在后面喊了几声试图挽留。   他这金店买进卖出都挣钱,原本想着县城只有他一家金店,对方若是想买金首饰,必然不会走。   卖金子就不一样了,银行收,许多私人也收,他们如意金店给的价不高,人家就有可能去找别家。   所以老板先招待了想出手首饰的秦,不想那边十分大方的客户就走了。   赵军出了金店便四周打量了一番,果然在路对面看到了赵明夫妻两个。   不过夫妻俩围着卖烤红薯的小摊贩,没有留意到这边,自然就没有看到赵军一行。   他们便沿着街道往北走,继续逛街了。   县医院、邮局、银行、书店等等都在马路东边,还有其他一些单位,所以马路东边的商铺不多,逛起来也就快了。   路东边,停留得最久的是一家皮鞋店。   姚晴天一进店一眼看中了一双油光水滑的男士黑皮鞋,赵军如今大小是个老板,要见的人各式各样,门面也要讲究些,这双皮鞋正好配先前在西边服装店买的那套笔挺的西装。   而后,姚晴天还又给赵军挑了一双棕色的猪皮大头鞋,这第二双鞋才二十五块钱,防水保暖,虽然如今看着今年不会再下雪了,可倒春寒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种猪皮鞋虽然不大好看,但绝对结实耐穿。   这家鞋店是目前他们逛下来碰到最大的一家鞋店,据说都是从福建那边鞋厂进过来的高档货,保证真皮。   姚晴天和吴薇、万燕红人一人给自己买了一双。   吴薇从小没穿过艳丽的衣服,小时候还穿过草鞋,今日却买了一双亮红色的皮鞋,皮鞋还微微带点跟。   她一眼就看中了,哪怕老板说那双鞋基本上是要结婚的准新娘才会选也没放手。   姚晴天选了一双羊皮鞋,这双鞋皮质柔软,穿起来比较舒适,价格也不低。   而后她给姚水兰姐妹一人挑了一双小皮鞋,姐妹和吴薇一样,一致选了红色,不过孩子的鞋款式和颜色都很少,所以也没什么好挑的。   万燕红想着翻过年,等赵启航戒奶后,她也要多干活,最好是去县城店里或者去厂房,那样工资高。   总归是多劳多得,越累的活工资越高,所以她给自己和赵磊选的是和赵军一样的耐穿耐磨的猪皮大头鞋。   买的多,老板自然会算便宜一些,讨价还价的时候,姚晴天又加了双棕色猪皮大头鞋。   这双是给公公赵大强和姚父姚母买的。   这一年,姚晴天都没有回去过,这个年,姚晴天也不会回去,一者太忙了,二者她本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人不回去,东西好歹得送些回去。   终究是为人子女一场。   逛了一路,孩子都有些闹困了。   从皮鞋店出来,又是大包小包在手,这次不让赵军和赵磊两人拎回去了,大家一块晃悠着直接回去,歇会,歇息好了,再出来继续逛。   一行人牵着孩子、拎着大包小包,慢悠悠往街北边只鹅卤味店的方向走去。   路上还有不少摆摊写对联、卖年画的。   赵军和姚晴天挑了几副,阳湾乡的楼房用不上,薛青松说到时候他来写就行了,红纸、笔墨都已经备好了。   但是上湾村老家的房子,院里院外都需要贴春联的。   赵磊一家口过年的时候会回乡下老家,到时候他们带回去贴上就行了。   赵昕悦目不转睛看着胖娃娃的年画,手指着,嘴里咿咿吖吖说着话,好似问赵军,那娃娃怎么和她有些像似的。   他们房里大衣柜上有镜子,赵昕悦时常让爸爸妈妈抱着她趴在镜子上欣赏自己的可爱模样,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咯咯笑个不停。   这会看着年画里白嫩可爱的娃娃却是没笑了,反而有些眼熟,眉头都皱下来了,奶凶奶凶地,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咿咿吖吖说着话。   一看就是不喜欢。   姚晴天见状,反而笑着上前,挑了几张最漂亮的,决定买回去贴在大衣柜两边,让赵昕悦时时能看到。   还哄道:“看着漂亮的娃娃,自己也会越长越漂亮的。”   的确有这个说法不是。   再说她得让闺女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实在是再也拿不动更多的了,姚晴天开始目不斜视往前走,哪怕接下来店里东西再新奇,再如何必需,她也不进店了。   这钱花起来是越花越上瘾,她得回店里看看挣钱的不易,这满手的东西都得好些只鸡鸭才能换来。   等走到自家店时,赵昕悦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赵军便抱着赵昕悦去了后面更衣室。   这间店铺面积加起来有一百七十多平米,非常宽敞,姚晴天让人隔出来的更衣室也不小,虽然没有床,但是店里最不缺的就是板凳椅子,四把椅子靠在一起,正好两侧都有靠背拦着,和有围栏的床差不离了。   姚晴天再将带来的被子铺上去,就可以把赵昕悦放在上面睡了。   他们先前买下的大批年货也在这里面堆放着,姚晴天翻看了一番,发现这次上街的主要任务基本完成了,便送了口气。   对赵军说:“我在这看着宝宝,你有事忙你的去好了。”   姚晴天觉得赵军肯定想去弄清楚那个秦再弄什么名堂,毕竟薛青松马上就要结婚,出不得岔子。   赵军和薛青松虽然最初抱着各自的目的相交的,但是相处这两年下来,两人性情相投,彼此信任依托,当真是和亲兄弟不差什么。   赵军解下腰上的背带,从坐凳里掏出剩下的大团结,整理了一番,给到姚晴天手上,轻声道:   “想他们也闹不出什么火花,这事不急。我就是要出去,也等晚些时候,等昕昕睡醒了,我抱着她一起去。   你好容易来逛一次街,就逛过尽兴好了,这两年你忙里忙外的,也没歇过一天,不用顾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想着省钱。   这会店里也不忙,水兰他们几个孩子都留在店里好了,也省得你们还要费心思去看顾,我让俞民给他们做些好吃的,他们肯定乐意。”   赵军都这样说了,姚晴天就是先前觉得有些累,这会也不累了。   吴薇也没逛够,儿子何烨却喊累了,想睡觉,姚晴天便让他到更衣室里,椅子另一侧去睡,何烨便老老实实地躺上去了。   之后,姚晴天、吴薇和万燕红人便开开心心继续去逛街了。   街西边他们都逛过了,人便直接跨过马路到街道的东边,不想才进第一家店便碰到了薛丽华,当真是冤家路窄。   吴薇和万燕红都不认识薛丽华,见对方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她们,一脸不解。 第113章   姚晴天其实也不解, 按说这辈子,她和薛丽华并没有太深的瓜葛。   赵明这辈子娶的是毛婷婷,她和赵军早就同他们夫妻划清界限, 基本没有什么往来了,薛丽华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该冲着毛婷婷去,在这和她吹眉毛瞪眼睛是几个意思?   姚晴天权当没看见, 和万燕红一左一右挽着有孕在身的吴薇,转身看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她们此时所处的是一家日用品店,不过和常规的日用品店又有些区别, 主要卖的是女同志们用品, 像香脂、头油、手帕等之类商品陈列其中。   吴薇多年经历边疆风沙侵袭,脸、手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比较粗糙且肤色暗沉, 如今到了这边,整日关在屋里,又有姚晴天给的适合孕妇使用的香脂,她每日涂抹,不过小半个月时间, 肤色已经好看不少了,触手也不那样粗糙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吴薇也不差钱,如今有条件了, 自然想好好捯饬下自己。   吴薇大着肚子,漂亮的衣服不能多买, 明年孩子出生瘦下来后就不合身了, 所以就挑了两三套够换洗的,其他的可以多买一些。   姚晴天知道孕妇不能乱用护肤品,之前给吴薇用的香脂, 也是姚晴天去年怀孕期间,赵军找不少人询问过才买来给她用的,因为效果好,姚晴天便一直沿用至今。   这个店铺里各种香脂、头油品种齐全,姚晴天很快找到了她常用的那款,便让老板拿了几盒出来。   都是圆形铁盒,她们要的那种恰巧是店里最贵的,小小一盒,顶多二三十克,要六块五一盒,都够在三只鹅卤味店买一只卤鸡了。   吴薇要了三盒,姚晴天也要了三盒,她梳妆台上其实还有,这三盒主要是给高兰妹买的,她这个二嫂从来舍不得在穿衣打扮上花钱,哪怕她如今手头上宽裕了。   万燕红也买了,不过她没买那么贵的,但是加上洗头、刷牙等用的各种香粉,也不少钱了。   跟着姚晴天和赵军,万燕红如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团结一连两张送出去眼眨都不眨一下。   姚晴天心里暗叹,还是女人的钱好挣,看着店铺没他们家卤味店五分之一大,就一个老板自己看店,不慌不忙的,挣得却一点不少。   这才八十年代中期,大多偏远农村地区的人们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阳湖县算是经济发展迅速的地带,人们能吃饱饭了,便开始注重比如容貌、穿着之类的了,再过三五年,这些生意只会越来越兴旺。   除了她们三人,店里还有一对母女和一对年轻男女在选购东西,而薛丽华也在店里,从她们进店就一直站在那靠近大门的地方,没挪动。   这家店是这街上最早一批开起来的,那时候正街两侧大多数地方还处于新建阶段,还在盖楼,遍地泥土灰尘,并没有多少逛街的人,薛丽华是这家店最早一批忠实的顾客,她几乎每周都要来买些东西。   可如今她手头紧张,连一日三餐都买不起,得回家里吃,更没有闲钱买这些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物品。   薛丽华已经好长时间没来逛街了。   雪花膏用完了,薛丽华就去表哥家拿,她那个表嫂虽然生不了孩子,可手上的钱多,梳妆台上总是摆的满满的,以往薛丽华拿了就拿了,司紫燕从来不会说什么,毕竟她是秦三唯一嫡亲的表妹。   可如今秦三本人都被司紫燕赶出来了,薛丽华就更进不去他们家了。   她父亲薛洪自薛青松有出息后,对她们母女也越来越差,钱财上更是抠到了极点。   但凡找他要点钱,就会长篇大论说教,骂她没用,自己挣不到钱养活自己还看不住男人,一把年纪还离了婚,丢他的人。   薛丽华也不想离婚的,这年月离婚是真丢人,可罗宇执意要离,还说只是离婚算是给她体面了,全然看着孩子的份上,不想做的太难看,她若是还像以前一样,最后的体面也没有了。   言语间好像握着她的把柄似的,而薛丽华自从和赵明搅合到一起,还打过胎,虽然她觉得罗宇不可能知道,但是心虚啊,就不敢纠缠了,最终在三十岁头上离了婚,孩子也被罗宇带去罗家了。   离婚后,薛丽华也快活了几天,她不用藏着掖着怕罗宇知道她和赵明的事,也不用跑到镇上去讨好罗家那群上不了台面的亲戚。   可很快,赵明、毛婷婷、秦三先后没了工作,没了工作就没了收入,特别是秦三,不止没了工作还赔了不少钱,在学校干了十几年,结果所有家当都搭进去了。   一时之间,日子捉襟见肘起来,他们四人相处也不如最初和谐了,天天吵吵闹闹的,并且赵明和秦三总是和毛婷婷站在同一阵地,薛丽华隐隐被排挤针对了。   薛丽华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便赌气不搭理他们,想等着赵明来哄,不想赵明像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好久没出现了。   才离婚没多久的薛丽华心里正不好受,赵明又一反常态冷着她,使得薛丽华越发不自信,雪花膏用完了,头油也用完了,哪怕身无分文,薛丽华也不敢再等下去,她要买雪花膏要买头油,不能让自己粗糙得像个农村妇人。   原本对她极其大方的表哥没钱了,薛丽华只得磨着抠门的薛洪,磨了半天,听了他好一通说教,才拿到了五块钱。   五块钱,连一盒上好的香脂都买不起,薛丽华不想在她常去的那家老店买,那店里老板都认识她了,肯定会问七问八,她打定主意,只在这店里打一瓶头油,雪花膏等待会去百货大楼买。   不想却在这里碰到了姚晴天,对方也是生过孩子的,可一张脸娇嫩得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白皙到近乎透光的地步,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无一不是贵重的。   看到姚晴天,薛丽华便想到先前薛洪骂她的话,薛洪说她一无是处,当初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嫁给没有出息还固执死板的罗宇,他也不会不帮衬他们。   如今还和赵明不清不楚的,说她尽和一些没出息的人搅合在一起,有那能耐怎么不知道去结识赵军,还说如果她嫁的男人是赵军,和薛青松这个亲弟弟也就能好好相处了。   薛青松如今出息了,赵军也算的上一号人物,这两人亲如一家,关系好得连薛洪这个亲爹都眼红了。   薛青松有什么好处都只会想着赵军,从来不记得拉扯在基层位置上呆了二十多年的薛洪,这次薛明华回来,还有卤味店开业期间,薛洪都想着法子往前凑,却收效甚微,连薛青松这个亲儿子都不把他放在眼中,其余人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到上串下蹦的薛洪。   原本,薛洪想趁着薛青松结婚的事情,好好出分力,好拉进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想这活被赵军揽去了。   薛洪便时常念叨起赵军这个人,念叨得多了,心中就生了些想法。   要知道罗宇当初也就是阳湾镇上一名普通工人,拿的工资还没做屠户的赵军来得高,长得也就那样,远没有赵军来得高大。   薛丽华听得多了,心里也极其不是滋味,根本想不到七年前她和罗宇相识之时,赵军整日在屠宰场杀猪的模样,只是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得是姚晴天抢了她的机缘,便心生了怨念,时常咒骂。   如今猛一看到真人出现在她面前,薛丽华一时之间都魔怔了,所以一脸愤恨,看姚晴天仿佛看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等姚晴天一行,拎着大包小包,要经过她面前走出大门的时候,薛丽华一把拉住姚晴天的胳膊,一脸狰狞喊道:“你怎么能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男人挣钱多不容易,你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心疼。赵军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薛丽华还想再说,姚晴天却甩开她的手,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   万燕红也骂起来了,说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店家听到争执赶了过来,薛丽华她熟悉得很,赵军的大名也听过,如今才知道这一行三位妇人中,最有气质那位是卤味店老板娘。   说起新开的三只鹅卤味店,在这正街上可是大大有名,都说赵军有钱有势,得罪不得,卤味店的老板娘也是个厉害的,卤味店里所有美味绝伦的卤味都是出自她一人之手,可以说是卤味店的灵魂人物。   卤味店的老板娘只开业那天来县城了,还一直呆在厨房,大多数人只闻其名,未见其面,这次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想到卤味店,便不能不想到他们开业那天,剪彩时排都排不下的大人物,老板忙拿了几件小物件,硬塞到姚晴天包里,说是她们买得多,赠送的,还说了许多以后多光顾,多照应之类的话。   薛丽华这才慢慢清醒过来,涨红一张脸跑了。   姚晴天见了也是莫名其妙,和万燕红、吴薇拎着东西继续往南边逛着,心里却想着回头问问赵军,在县城有没有招惹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   三人又逛了五六百米,连吴薇手上都拿了三个袋子,实在是拎不动了,想着要不要回去时,正好赵军让赵磊出来接了,三人便笑着一股脑把袋子都塞给赵磊,让他拎回店里,她们继续逛,好容易逛一次街,她们要买个够。   而跑出来的薛丽华,整个人燥的不行,想到刚刚出了那样的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觉得大家好像都在笑话她,越跑越快,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然后嘭的一声,薛丽华撞到人了,对方不经撞,直接倒地了,还发出做作的叫喊声。   薛丽华自己也撞得不轻,等扶着边上的大树站稳,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毛婷婷。   而去拉毛婷婷起来的的正是这段时间对她避而不见的赵明。   毛婷婷娇娇滴滴喊着腿疼,赵明一边扶着毛婷婷起身一边有些生气地看向始作俑者,然后看清撞人的是薛丽华,有些惊讶,倒没有质问。   赵明早些时候是打过薛丽华的主意,可如今他也看出来了,薛洪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并且根本不管薛丽华这个私生女,他就算娶了薛丽华也很难利用这从身份有什么收获。   而薛丽华除了那个华而不实的身份,自身相当乏善可陈,和毛婷婷比起来,更是又老又没有风情,赵明自然就歇了那份心思。   赵明知道他有些对不起薛丽华,所以如今见她一脸疯癫地撞了毛婷婷,只当她是心里放不下他,从而嫉妒毛婷婷,倒也不忍心苛责,继而对无辜受伤的毛婷婷又多了一份歉疚和心疼。   毛婷婷依然憨憨傻傻的,虽然嘴上叫嚷着疼,看撞自己的是好姐姐薛丽华,倒没有追究,只是站不住,娇滴滴靠在赵明身上,还让赵明给她揉腿。   赵明想着今天还有重要的事,万一因着毛婷婷伤了腿耽误事就不好了,便半蹲下去查看毛婷婷腿上的伤。   毛婷婷一手扶着赵明的肩膀,一手指着离地的那只脚,说话声依然是娇娇柔柔的。   在薛丽华看来就是矫揉造作,她今天受刺激太多了,姚晴天有赵军护着也就算了,这毛婷婷整一个虚荣做作并且水性杨花的女人凭什么能得到那些赵明和她表哥的青睐和疼惜。   想当初,为了秦家那点血脉,她像个老妈子似的伺候这个女人吃喝拉撒,如今她嫡亲的表哥,没钱了第一个断掉的便是她的开销,这女人一哭穷,她表哥连最后的家当就都送过去了。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让那孩子出生,如今秦家有后了,薛家薛青松又出息了,她生的孩子便两边都不值钱了,离婚的时候,罗宇要孩子的抚养权,秦、薛两家都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孩子最后自然被罗宇要走了。   越想,薛丽华心中越不平。   她看着一脸小意温柔的赵明,曾几何时,赵明也这样对着她伏小做低,如今也和罗宇一样对她视如敝帚。   “赵明啊赵明,你自诩聪明,却不知道自己被毛婷婷和我表哥玩的团团转,赵启军根本不是你儿子,他是我表哥的种!你做了乌龟王八而不自知,还把那女人当个宝……哈哈哈”   赵启军便是赵壮壮,前段时间,赵大强和毛兰花抱着去了养殖场,想让赵军养着他们的那个孩子。   大街上,人来人往,薛丽华心中怨气十足,根本没想着压低声音,喊得一席话街对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这边街上一些人。   这种桃色消息最容易吸引人关注,哪怕只听到只言片语,也纷纷停下脚步,或远或近围观着。   秦三正好从金饰店里出来了,闻言忙过来想呵止住薛丽华。   “表妹,你是不是喝高了,在胡言乱语什么?”   秦三正想着和赵明合伙做生意,好东山再起,可不想节外生枝,再者他也怕这事传到司紫燕耳朵里。   赵明依然是半蹲着的姿势,手上还握着毛婷婷的脚。   看着周围人群指指点点,赵明只觉得耳朵里轰轰隆隆的声音,一阵阵袭来,旁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看见秦三一脸严肃,似乎在斥责薛丽华,而毛婷婷,他的表妹、妻子、孩子他娘,一脸无辜,不见半年焦急和羞愤。   赵明心想,他刚才应该是听错了。   慢慢恢复了听觉,赵明便起身,不过依然扶着毛婷婷,不见她伤了脚,只一只脚站着,不扶着,肯定站不稳当。   还不等赵明开口,他又听到薛丽华的声音了。   她喊着:“我没有胡说!也不看看赵启军长得像谁,赵明你又不是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啊?要不是百分百确认那孩子是我们秦家的,我们家会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养着他吗?”   那孩子,从毛婷婷怀上起就一直在烧钱,到了今时今日,秦家早已不复往日,可只要毛婷婷说那孩子需要用钱,她外公外婆就算卖房卖首饰也要往那送。   薛丽华突然觉得那孩子就是个灾星,自从有了他,他们秦家日子就鸡飞狗跳的,没一日消停,这还是那孩子在赵明家养着的情况,要是接回秦家,情况会不会更糟糕?   赵明依然不相信,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说出口的话却带着颤音:   “我做了检查,县医院医生都可以证明,壮壮就是我儿子,你少来血口喷人。”   薛丽华自然知道赵明做了检查,她甚至知道那检查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她这会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薛丽华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些话说出来,她等于是前功尽弃了,曾经她为着哄骗住赵明也是费尽许多力气和口舌的。   她当真是脑子糊了,怎么今天净说胡话。   薛丽华抬头看向目带凶光看着自己的表哥,颤抖着退了一步。   她原本有三个表哥的,前面两个听说在饥荒年饿死了,他们秦家只有她和秦三两个后辈,原本秦三这个表哥非常疼她的,如今却好似想一巴掌打死她。   还有一脸阴沉的赵明,如果眼光能杀人,她大概已经被凌迟处死。   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毛婷婷,此时此刻,薛丽华都不由由衷地佩服她。   “表哥说得对,我喝多了,我胡说的!”   说着转身跑了,这次没有撞到什么人,一直跑的无影无踪。   秦三便打圆场道,是他表妹喝多了,胡言乱语,让大家都散了。   赵明眼下眼中的晦涩,依然扶着毛婷婷,大声安抚道:“这事怪我,我看她经常神神叨叨的,怪可怜的样子,便安慰过她几次,不想给她一些错觉,让她生出了一些臆想,以为我对她有什么想法……我不过看她可怜,她却恩将仇报,污蔑与你,想我们夫妻生嫌隙……”   不知道在场的人有没有相信,毛婷婷关注力又转到自己受伤的腿上去了。   冬日寒冷,毛婷婷虽然不愿意穿得太过臃肿,没有穿大棉裤,但里面线裤还是穿了一条,加上秋裤和外层的确良裤子,三层阻搁,她就算伤着了也不至于有流血情况。   赵明嘴上说着温言细语,手上扶着毛婷婷的力道却越发加大,硬拉着她离开了人群。   毛婷婷和赵明一起生活了近两年时间,深知他的秉性,早些年还多次挨过他的打,在县城这些时日,赵明倒是从来没对她动过粗,不过这不会让她忘记赵明是个什么样的人。   加上孩子的事,毛婷婷本能地知道,赵明要是知道了,她日子必然不好过。   所以对于赵明手上暗暗附加的力道,毛婷婷闷不吭声受了,她小心看向秦三,秦三安抚地点点头,而后跟着一起走了。   街对过,看了个全程的三人方才回过神。   万燕红一脸惊疑不定:“壮壮还真不是赵明亲生的啊?”   按着辈分年龄,万燕红以前一直跟着赵磊喊赵明叫做明哥,如今见得少了,加上今日的所见所闻太过惊悚,她是喊不出来了。   姚晴天云淡风轻道:“我上次不是说了,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是造谣生事啊?”   姚晴天说着示意万燕红和吴薇转身往回走,该买的都买齐了,他们三人手上空着,倒是还能逛一逛,不过姚晴天不打算往远处逛了。   姚晴天猜赵明肯定还以为赵大强和毛兰花带着那孩子住在养殖场,说不得最近会过去看那孩子。   她不相信经过这一遭,赵明依然不怀疑那孩子的身世。   万燕红也不是怀疑姚晴天,她只是以为姚晴天当初说那话单纯只是为了气气毛兰花。   “毛婷婷怎么想的?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姚晴天笑着问:“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吧,那个秦三不也有毛病,还有赵明,他就没有责任?”   虽然姚晴天也觉得主要责任出在毛婷婷身上。   听了这样一件新闻,牵扯的人员还是相熟的,万燕红和姚晴天到底失去了逛街买买买的兴致,吴薇也已经买了不少,加上有些累了,也不主动喊着进店,回来一路基本没买什么,三人回到卤味店。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卤味店开始上客了,屋里十几张桌子已经坐了七八成满,外面窗口更是排起了长队。   赵昕悦和何烨都没醒,在更衣室里睡着,赵军也依然在这里面守着,姚晴天进去简单和赵军说了两句街上关于赵明那孩子一事的见闻,赵军听了后点点头,也没太当一回事,而后便出去了。 第114章   赵军本想去找薛青松的, 不想才出卤味店就看到薛青松骑着摩托车往这边来了。   摩托车上他身后还坐着林笑笑。   薛青松结婚有假期,但是他把婚假都放在年后了,毕竟薛、林两家都是大家族, 姻亲众多,传统的规矩也多,婚后, 对于这些亲近的亲戚,小夫妻俩要挨家挨户走动,这些人情往来需要时间。   所以薛青松在年前要和其他人一样一直上班到腊月二十八, 不过这两天他中午都缩短了午休时间, 用来工作,早早忙好, 到点就可以下班了。   这家店从开业起,薛青松和林笑笑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碰到午高峰和晚高峰会跟着帮忙,店里要不忙,就吃顿饭, 歇息一二才回去。   临近婚期,要忙的事情很多,薛青松除了赵军这个异性兄长帮衬,生父薛洪全然指望不上, 外祖林家虽然近年开始走动了,可到底隔阂了二十多年, 加上林家如今居住得相对比较零散, 薛青松也没想着太过麻烦他们。   不过忙到现在,事情基本安排妥当了,薛青松县城里那处老房子也修整了一番, 破败的屋顶和窗户都已经换新,内外均重新粉刷过,虽比不上养殖场里新楼房宽敞明亮,看起来也干净整洁。   “小昕昕又在睡觉啊?眼看着天要黑了,今晚哥和嫂子带小昕昕到我家里睡一晚,明日再回去好了。”   赵军忙,薛青松更忙,这段时间偶尔去养殖场都是为了新房布置的事,不赶巧,每次去,小昕昕都睡着了,他好久没上手抱抱他们家大胖侄女了。   “对呀对呀,房间一直给你们留着,前两天出太阳了,我和青松把被子全晒了一遍,都缝好了,可以直接睡的。”   闻言,赵军看向姚晴天,他是愿意在县城过夜的,冬天昼短夜长,这个时间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想来很快就会伸手不见五指,而他还有些事要同薛青松商量,一时半会走不了。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纯净透彻,能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入夜尽量不要让小婴儿外出,赵军不是迷信的人,可一切有关孩子、媳妇的事情除外。   姚晴天自然也没什么好生份的,点头应了。   林笑笑和薛青松听了都高兴得很,林笑笑挽着姚晴天转身进了更衣室,迫不及待要去看小昕昕,赵军便让赵磊开着三轮车送吴薇等人回去。   今天买了许多东西,还有些冬衣、被子和晾衣服的铁架子之类的大件,搁在店里也碍事,要早些拉回去,赵军、赵磊和薛青松三个男同志便往车上搬着,三轮车的车厢地板上几乎都摆满了,好在有不少绵软的物件。   东西搬完,赵昕悦和何烨也醒了,正好把他们睡觉时垫在下面的厚被子再铺在车里,吴薇靠坐在厚厚的棉被上,也不担心路上颠簸了。   想着趁天黑之前走,赵磊一行便没有在店里吃晚饭,反正养殖场那边,何婶住过来了,肯定做了晚饭,回去吃也是一样。   赵磊坐进驾驶室正准备发动车子,有人过来拍了车窗玻璃,赵磊定眼一看居然是赵明。   赵磊知道赵明同赵军不和,所以虽然赵明是三代之内的堂兄弟,也不会同他亲近,不过他们平常也碰不到一处,倒也不需要特地挑明。   这几个月赵磊时常往县城跑,偶尔在路上远远看见赵明也当着没看见,不会特地过去打招呼,可今日人找过来,赵磊依然客道地喊他明哥,没办法前两年喊习惯了。   “明哥这时候找过来有什么事吗?”   赵明应该知道这家店是赵军开的,以往他不会这么不识趣过来遭人白眼。   赵军和姚晴天原本站在外面送送赵磊,交代他路上开车慢些,此时也看到了车右侧的赵明。   姚晴天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进店了。   赵军没动,也没同赵明打招呼,就站在那里看着。   赵明几次相同赵军缓和关系,赵军都拒人千里之外,他也就懒得假惺惺喊人了,只对赵磊说:“你每日都要来县里对吧?明日把我爸妈和壮壮捎带过来下,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我给他们制备点新衣服,让他们来试一试。”   赵军知道,对于赵壮壮的出生,赵明心中肯定一直有疙瘩在,经过今日薛丽华的一番言辞,赵明大概没办法继续掩耳盗铃了,所以他准备先把赵壮壮弄回县城了。   至于弄回来怎么处理,赵军猜他首先肯定是向秦三敲一笔竹杠,不过秦三如今也是外强中干了,不知道能不能挤一些东西出来补偿赵明,要是能的话,赵明大概依然能和秦三好兄弟一样合作了。   赵磊不清楚赵壮壮的事,他看了看赵军,而后转头回复赵明道:“我们三轮车拉卤味时,车厢里不能坐人的。再说大强叔他们在上湾村吧,等他们从村里到镇上来,都大中午了,我也不顺道了。”   赵明听了这才改了脸色,他一直以为父母带着孩子住在赵军的养殖场里,赵军那么有本事,又是开店又是开养殖场,管老人侄子吃住也不费什么事,他一直儒慕赵大强这个父亲不是,肯定很想老人同他一起住。   赵明朝赵军怒斥道:“爸怎么回老家了?家中粮食作物都被大哥你拿去卖了,米缸都是空的,柴禾也没有,这寒冬腊月的,大哥你怎么能赶爸回老家呢?你那里几十间房屋,随便收拾一间给他们住就可以了……”   赵磊不等赵军说话,打断道:“明明是大强叔自己要回去的,再说军哥让人送米面油回去了,我们院子里也有柴垛,肯定不能让大强叔饿着冻着,明哥你怎么能胡言乱语、胡搅蛮缠呢?”   此时店里正是上客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客人呢,赵明这样大声嚷嚷,被顾客听到了总归是影响不好。   赵明还想争执,赵军直接让赵磊发动车子赶紧回去了,毕竟天色已晚,耽搁下去,夜路不好走,车上还有五个孩子呢。   “从镇上到县城来,每日有两班客车,大强叔要是要到县城来,还是坐客车方便,再说给父母买衣服,还需要本人过来试吗?不是我说,明哥你这有点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赵磊说完催动油门开车走了。   赵明气得脸都扭曲了,不过他一向能装,也会忍,很快恢复了平静,一脸无事般对赵军说道:“我以为爸妈他们在大哥的养殖场,毕竟上次爸离开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大哥和大侄女,所以我误会,一时心急才口无遮拦,大哥不会生气吧?”   看那走动的方向,大概还想进店里蹭顿饭。   赵军罕见冲赵明笑了,说出口的话语也意外地很温和:   “你是想把壮壮抱回来细细查看他的长相吧?放心吧,爸比你精明,他已经发现壮壮长得和我们赵家人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已经让毛兰花抱着孩子回毛家去了,毕竟不管生父是谁,那孩子总归是从毛家人肚子里生下来的,毛家人会认!”   尖酸刻薄的话语通过赵军的嘴缓缓道来,不仔细听的人还以为两人在话家常呢,有那听懂了理解了话里意思的人,连抢手的卤味都顾不上了,停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着。   毕竟这孩子长得和大人像不像的话题很劲爆。   刹那间,赵明脸上血色退得一干二净,他没想到今日第二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说出这样的事。   自己知道了是一回事,所有人都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了,这时赵明只庆幸赵磊已经开着车离开了,没有听到这样的话。   赵明却不知道,赵磊很快就从万燕红嘴里得知了这一劲爆消息,不止赵磊知道了,上湾村和前湾村两个村的人也基本上知道了,倒不是赵大强和毛兰花大声嚷嚷出去的,是毛婷婷弟媳闹开的,她不同意那个叫壮壮的孩子老是住在家里,吵着闹着要公婆将孩子送回赵家去,而赵大强又不让毛家人和赵壮壮进屋,一来二去吵起来,大伙就都知道了。   也就这两天的事情,村里没有电话,交通也不便,所以消息没有传过来,赵明也就不知道他帮他人养儿子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那边赵军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息道:“其实我多次同你说过那孩子的出生有问题,你就是不信,被人家骗的团团转,简直丢赵家人的脸。”   饶是赵明心里素质再好也扛不住了,他转身疾步走了,心里的愤怒除了当晚被狠揍了一顿的毛婷婷,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两年赵明和毛婷婷在县城生活,赵明从来没朝毛婷婷动过手,左右邻居还夸他性子好,毛婷婷有福气呢。   赵明离开后,赵军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脚步轻快地回了店里。   店里顾客多,不过多是散客,后面那张大桌子还空着,薛青松和林笑笑抱着赵昕悦坐在那逗着她玩儿。   姚晴天在柜台边算账,赵军走去过,一脸担忧道:“小昕昕怎么一点不念生?”   这样会不会容易被人拐走啊?   “你看紧了就是,难不成你想她谁都不要,整日只让我俩抱着?”   除了开业姚晴天离开那天哭得厉害,那天原本姚晴天还担心要闹几天呢,不想睡一晚,这孩子就忘了,第二天她继续忙,抽空过去抱抱就行了。   “你刚刚又刺激赵明了?没必要,以后别管他的事,别脏了自己的手。”   姚晴天也看开了,如今是法治社会,不能用打击报复那一套,也没有必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姚晴天这话背后的意思其实是,不能朝赵明动手,不值当。   赵军自然听得懂,他笑着说:“放心吧,有人收拾他,毛婷婷如今在县城可比当年在镇上活跃多了,有的是怜香惜玉的人。” 第115章   赵军没正规上过几年学, 念得书不多,可这些年都在城里,见多识广, 接触的大多都是像薛青松这样的知识分子,自然是知法懂法,更守法。   报复人的方式有许多种, 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如今有妻有女的赵军更是谨言慎行,万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再说县城可不比阳湾镇,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赵明和毛婷婷两个人没有什么根基,却整天想着兴风作浪, 特别是毛婷婷,一点不知道收敛,什么人都敢招惹,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看他们夫妻俩谁先被收拾罢了。   而赵军如今要做的, 还是挣钱养家。   过了饥荒年,到全面开展计划生育这中间近二十年时间里,人口增长速度非常快,仅仅阳湖县县城就有七万户居民, 而周边农村户口是城镇户口人数的五六倍,整个阳湖县有一百一十多万人。   这些年农村分田到户分, 城镇大力发展经济, 九成九的人相比十年前,日子明显好过起来,阳湖县坐落在鱼米之乡, 加上这两年风调雨顺,几乎很少见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现象。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手上一旦有余钱了,首先想要满足的肯定是口腹之欲,再有条件的就是买些布料做身保暖的棉衣。   临近过年,田地中也没有活,所以进城赶集办年货的那叫一个人山人海,而整条街上肉香四溢的饭店对人们的吸引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哪怕不是饭点哪怕各色卤味定价相对而言比较昂贵店里也几乎座无虚席。   客人多准备的食材自然就得跟着翻翻,姚晴天这些天几乎从早到晚泡在那个大厨房里,每天对账都得等到夜深人静,今日既然打算住在县城薛青松家中不回养殖场,姚晴天就想着抽空提前把店里的账目对一下。   至于镇上老店以及养殖场的账,前者成系统比较稳定,后者建立厂房招了工人后有专门管收支的人汇总好,都比较省事。   有道是熟能生巧,赵军和姚晴天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账目查对起来越发熟练了。   姚晴天盘着简单大方的发髻,在热闹嘈杂的店铺中,脸面柔和静雅,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着算盘,素手翻飞,着实是赏心悦目。   赵军看了一会,不由有些出神,心想媳妇喜欢黄金,就该配个金算盘,哪怕店里人多眼杂,家里却是无碍的,何况家中打造的保险箱和地下室除了一些纸质账册还是空无一物的。   他们养殖场新盖的那房子,外表看着和县城一些楼房并无太大的差异,内里却相当结实,特别是地底下不止浇筑了厚实的钢筋混泥土层更钉下了十八根长长的管桩,就算以后江水上涨,漫过堤坝,大水泡上两三个月,房子也不可能下沉或是开裂,可以说是固若磐石一般。   而他们住的一楼下面,趁着打地基时,用钢筋混凝土浇筑了几间地下室,当然如今里面还是空荡荡的,赵军想着等道有需要时再装饰加固。   冬天昼短夜长,外面天早早黑了下来,虽然正街上有路灯,可人流消退的很快,倒是车辆多了起来。   这一年,正街上可以说是日新月异,最大的变化就是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   一年前能买上一辆摩托车或是三轮柴油车那就是轰动十里八乡的大事,如今四轮的小轿车县城都有好几辆了,更不要说摩托车和自行车,已经不那么稀罕了。   县城房子也盖了不少,正街两边两层的楼房都少,多是三到四层的。这边是县城新区,再往外不是在动土准备盖新房就是盖得七七八八的房子。   薛青松家的老房子在老城区,这边还多是瓦房,好一点也就和薛青松家一样的靠背椅式样的两层楼房,就二楼房子只有一楼一半大小,前面一半是楼板,后面盖了瓦房,不过也有不少人家在翻新或是扩建,整体显得拥挤陈旧。   因为要结婚,薛青松也请人将老房子进行了简单的翻新,院子内外稍微修整了一番。   其实薛青松也不是没有能力把旧房子推倒重新盖,当然他上班也就一年半时间,手上钱不是很多,可对于他来说钱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他只是担心将这旧房子推倒重新盖了新楼房,薛洪会想回来住。   要知道,薛洪当初彻底搬出这里在外面另买房子就是嫌这老房子破旧,住着不舒适。   如今薛洪老了,他那后买的房子也旧了,加上最近秦家出现了很大的变动,秦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没了,秦玫和薛丽华肯定想从薛洪身上挖钱,薛洪肯定想躲清净,薛青松这里便是最好的选择。   薛青松自然不能让他如意,所以每次见到薛洪,薛青松就先下手为强,哭穷,用各种名目试图找薛洪要钱,毕竟惟一的儿子即将结婚,娶的还是家大业大的林家女,薛洪一分钱不出自然是说不过去,可他也真是囊中羞涩,所以大多数时候薛洪躲薛青松都来不及,如此倒是你好我好相安无事过了这么些时间。   因为有赵昕悦这个小娃娃在,大晚上也不方便外出去饭店吃饭,赵军便从自家店里带了一些熟食,薛青松再去常去的那家老字号饭店打包了一些特色菜回来,一群人吃了饭,薛青松起身送林笑笑回家,等他回来时,赵昕悦早已睡着了,有爸妈在身边,小昕昕一点认生的迹象都没有,饿了吃,吃了睡,乖得不行。   三人就婚事细节再推敲了一番,因着第二日事情都安排好了,所以讨论得有些晚,第二天便起晚了。   这两年姚晴天大多跟着赵军的作息,这次赵军跟着姚晴天,也是难得睡了次懒觉,一直等到赵昕悦睡醒,一家三口才起来,然后高高兴兴去街上早餐店吃早饭。   既然家是在县城,种地的自然少,多是在工厂做工的,也有在各机关单位上班的,早上更多的是在外面买些吃的,也不贵,白米稀饭4分钱一大碗,杂粮馒头五分,烧饼一毛二一个,煎饼因为要用油,比烧饼贵上三分,和大肉包子一样的价,一大家子早餐也就一块钱的样子,省心省事。   县城人口多,早餐店也就多,大多卖的种类都差不多,远远望去就能看见堆得高高的馒头、包子和店里店外扎堆的人群,当然也有个别高档次的饭店,价格自然也高些,相对人会少很多,赵军对这一带已经很熟悉了,抱着闺女领着媳妇轻车熟路进了其中一家,这家就是光粥都有五六种,更不要说其他一些精致的吃食,相比寻常早餐店也更干净宽敞。   自家就是做吃食生意的,姚晴天很少有机会在外面吃饭,偶尔体验一次,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赵昕悦还是个奶娃娃,但是在家时已经开始添了鸡蛋羹、米汤之类的辅食,这会对面前泛着香甜气味的红薯粥很感兴趣,被赵军抱在怀里,饱满的嫩脸像白面馒头似的一个劲往前探着,仔细看那鼻翼还轻微得煽动着。   赵昕悦嘴里已经有两颗小小的白白的乳牙冒头了,长牙期,口水明显多了起来,这会加上食物香味的刺激,那口水就更丰富了,小嘴唇湿哒哒的,她还不停嗒吧着,赵军看了都忍不住笑了,一手揽着,一手用孩子脖子处系着的棉布轻轻擦了擦快掉下来的口水,而后将粥里大块的红薯捣碎,用从家中带出来的小勺子喂赵昕悦。   其实姚晴天也好赵军也好,都是不爱吃这红薯的,毕竟小时候吃太多了,那时候哪有多少白米饭吃,多是杂粮、杂菜饭,红薯算是那些杂粮中口感最好的,产量也算高,所以在农村家庭锅台上出现的频率最高,许多人家都挖了地窖专门存放红薯,就指着地里粮食青黄不接时不至于饿死,可仓储得再好,几个月时间一过,味道还是差了很多,甚至带着一丝苦味,再加上需要天天吃,顿顿吃,不吃完多少量的红薯是不给白米饭吃的,这样下来,哪里还喜欢得起来。   如今条件好了,姚晴天已经很久没再饭桌上看见红薯了。   可赵昕悦还小,那些五花八门的豆粥她吃不了,何况这会是在年前腊月里,红薯还很新鲜,店家选的还全是红心的甜薯,外皮全部削掉,切成大块和上等的稻米一起熬粥,又黏又糯,的确很香甜。   赵昕悦人小肚量却一点不小,赵军一勺连着一勺喂着,比姚晴天吃得还认真,姚晴天吃了半碗赤豆粥还吃了半碗豆腐脑,加上赵昕悦吃剩的半碗稠粥,赵军挨着碗摆开的顺序逐一将三个碗里的剩余的粥和豆腐脑吃完,原本姚晴天吃饭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赵军,可谁让他那边有只捣乱的胖团子拖后腿,不止困住了一只手,能动的那只手还得随时去阻止好动宝宝探索世界时可能遇到的磕磕碰碰,所以优哉游哉的姚晴天吃饭的进度还略微快了赵军一丝丝。   赵军全付心神在小昕昕身上,所以并没有发现在这家店里用餐的有位熟人薛洪,薛洪住的地方离这一片不是太远,骑着自行车十多分钟的路程,前些年享受惯了,是这家店的常客,哪怕如今手上没有早些年那么宽裕也不至于到了节衣缩食的地步,依然保留着原来的一些习惯,特别是最近秦玫买菜时专挑便宜的蔬菜买,鱼肉一概全无,薛洪在家吃得就更少了。   薛洪才坐下来便看到了赵军一行,他也发现了薛青松并不在,所以放心地吃起了早餐,一边吃一边还算计着些事情。   薛洪知道薛青松时常利用午休和下班后的时间去赵军开的卤肉店帮忙,他只道是为了在那店里吃两顿免费的饭,并不知道薛青松算是店里半个老板,帮着管店的。   在薛洪印象中,薛青松这个儿子一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弱模样,就这还能在有一份正式工作的情况下找了一份打杂的活就为了养活自己,家中秦玫薛丽华母女却只知道伸手找他要钱,薛洪觉得她们娘俩不能一直在家中坐吃山空,该出去找份活干了,就是薛丽华最近自己也有这想法。   原先秦三有份油水丰厚的肥差事,秦三他媳妇更是有好几处门面和店铺,母女俩真想工作也不愁没地方去,可如今因为秦三在学校里犯了事,他媳妇也受到牵连丢了正式的工作,正和他闹着,这种时候但凡她看到一个姓秦的都要骂上几句,更不要说安排工作了。   倒是赵军那个店合适,据薛洪所知,那店生意特别好,店里服务员工资不可能低,并且隔三差五打包一些卤味回来肯定也方便,说不定都能学会做那些卤味,以后他们开个薛家卤味店就更好了。   如今啊,干个体户老赚钱了,薛洪可是知道,住他家楼下的一家子原是在火柴厂上班的,把工作岗位卖了开店做买卖去了,听说都成万元户了,几个儿子最近闹着分家。   他只有薛青松一个儿子,这家业以后肯定都是留给他的,相信他很愿意帮着安排谋划,不过这事得等过了来年正月再找他说……   心里算计着这些事,薛洪吃得就慢了,等赵军一行起身,薛洪自个的早餐凉透了才回神,大冬天的,凉了的早餐味道差了很多,薛洪勉勉强强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将剩下的包子装起来塞到皮包里,骑着自行车去单位上班了。   其实这个点,薛洪早就迟到了,不过他这些年迟到早退是常有的事,同事和领导早就习惯了,一把年纪的人,又是单位老人,说了又不听,听了也不会改,反正升职加薪没他的份,碍不着旁人的事,大家也懒得管了,也就导致薛洪在工作上越来越混了。   吃完饭,赵军带着姚晴天去了店里,这时候处理好的鸭子已经送到店里了,这些是要做烤鸭的。   整个大楼是一个扁扁的口字型,一楼的话除了四个拐角处的几间店铺,其余后面都有很大的空地,可以划分使用,最近,赵军开了后门,在外面砌了两个大烤炉,专门用来做烤鸭,毕竟烤鸭这样的美食最好是趁刚出炉热乎乎的时候吃更佳,新鲜出炉烤鸭的香味也是勾着一群群人不停来店里消费的大杀器。   鸭子进烤炉之前需要用特制的料腌制浸泡,这些配料和各种卤汁经过姚晴天不停的改良、优化,味蕾上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也是卤味店的立身根本,如今都是姚晴天一人单独调配、熬制,配方除了他们夫妻其余人都不得而知。   过了中午,和薛青松一起吃了中饭,姚晴天才抱着赵昕悦坐上了三轮车回村里,赵军去学开车了。   县城里如今有好几辆轿车,有公家的也有私人的,和林家相熟的一位于姓老板刚刚购置了一辆私人轿车,两家交情非比寻常,主动提出将轿车出借,让林笑笑可以坐轿车出嫁。   薛青松原本想着开三轮车迎亲也很好,到时候赵军陪着他一起去,赵军人高力气大,既可以做司机又能帮着搬嫁妆。   如今换成四轮轿车,薛青松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司机,于老板是女方亲友也不合适,干脆还是赵军来,毕竟他开三轮车之前也是现学现开走的。   离过年也就还有三两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杀鸡杀鸭、腌鱼腌肉的,还有那更宽裕的,麻花、丸子都炸起来了,年味十足。   赵军今年刚盖了新房子,自然要在新房子里过年,倒也正好省了不回上湾村过年的借口。   他还是家中长子,其实该将父母兄弟都接来新屋一起过年,可赵军没提这事,赵磊也就知趣的没问,反正如今知道门道的赵磊,觉得就赵壮壮身世的问题完全能捆绑赵明和赵大强的全部心神,这个年那两人怕是只得龟缩在家中,没脸在村里露头找族里那些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说道赵军一家不回来过年、不孝顺之类的问题。   赵磊一家肯定是要回去的,他可盼着这个年许久了,这一年赵磊有了儿子,有了稳定、高收入的工作,可以说是事事如意,衣锦还乡。   夫妻俩早好些时日就暗暗准备回去的行囊、礼物,包括之前上街买的衣帽鞋袜,从养殖场拿的鸡、鹅还有万燕红利用空隙时间制作的各种吃食,已经堆满了房间一半的空地。   赵军一家人不回去,该行的礼节却一点不漏,让赵磊帮着带齐了各种正月拜年时需要的罐头、糕点、烟酒,除了赵家一大家子,自然也少不了下湾村姚家的。   两边店里一直营业到腊月二十九,因为薛青松的婚事要紧,年后开门时间定在正月初九。   赵磊和万燕红在腊月二十九下午回乡过年,到时候赵磊会开三轮车回去,因为要带的东西太多了,况且他在大年初二去万燕红娘家拜过年就会赶回来,帮着忙活薛青松的婚事。   这个年,姚成军也会回去,三十多年,姚家三兄弟都是在一起过年的,从来没有例外。   其实姚成军是想带着一家都回去,最起码回去吃年饭,但是高兰妹不理睬,只说他要回去,她不会拦着,但是她肯定不回去,甚至初二回娘家,高兰妹也决定不去了。   她不再回姚家,也不强求姚成军陪她回娘家,早早带了信回去,说过年也要干活挣钱,好早日盖房子。   三兄弟中,姚成军绝对是最孝顺最听话的一个,离家一年没回去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觉得那次吵架已经过去很久了,该过去了。   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却不想,在高兰妹这里一辈子也过不去,   还是上小学的姚水兰眼看着父母越说越激动,又想着爸爸回去肯定要散一波压岁钱,她站出来主动提出陪爸爸回去,这场压抑的争吵才平息下来。   赵军将在县城买回来的各种鞭炮和烟花放置好后,经过姚成军他们住的房间外面走廊时,有听到一些争吵的声音,他没做停留回到房间也没有只字片语。   姚晴天已经梳洗好,坐在梳妆台前很有兴致地一边哼着童谣一边涂抹香脂,忙碌了一年,难得有两天清闲日子,心情好得不行。   大概是感染了妈妈的好心情,穿着一身红彤彤新衣服的赵昕悦这会也没有睡着,胖乎乎的小手将姚晴天做的布偶玩具拽得紧紧的,往嘴里送,口水都染湿了布偶的耳朵。   “热水烧好了,赶紧去洗洗吧。”   腊月年边除了制备各种年货,还有一件大事,就是辞旧,除尘、换洗衣被、洗澡理发……以一个全新的形象迎接新年。   除了过年,薛青松结婚时也需要用,所以赵军买得烟火炮竹特别多,刚刚搬了半个多小时才搬完,身上难免沾染了许多灰尘和炮竹的火药味,所以没往闺女和媳妇身边凑,老老实实进了卫生间,从头到脚都洗干净。   赵军不久前理发,寸头,头发比较短,他洗好头后用干毛巾擦一擦就差不多干了。   姚晴天已经做好了皮肤护理到床上哄女儿了。   架子床三面围栏,所以赵昕悦一直睡在最里面,这会姚晴天面对着床里边的赵昕悦盘腿坐着,赵军上床后从姚晴天身后揽着,下巴托在媳妇肩膀上,看着闺女眼睛还是圆溜溜的,非常有神,看到爸爸来了,还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两颗白白的小乳牙。   姚晴天用细软的纱布小心将闺女的口水擦干净,有些无奈说道:“她下午睡多了,这会越哄越清醒。”   赵军伸出一只手,戳了戳闺女那胖乎乎的脸,一脸认真说道:“宝宝没有脖子了。”   赵昕悦如今下巴都不能用层来算了,整个脸圆圆的,像个蒸熟的白面馒头,脸盘挤占了颈脖的位置,姚晴天每次给她清洗和上爽身粉都需要用手去扒开,是有些超标了。   “都是奶膘,再过几个月就会慢慢退掉,到了明年夏天肯定会瘦下来的。”   赵昕悦是有些过胖了,不过好在如今正是天寒地冻时节,一身肉正好保暖,还不至于长痱子、淹脖子。   等过了头半年,不管姚晴天吃得多好,母乳质量必然会下降,加上孩子大了,能坐能爬的时候,活动量大了,自然会瘦下来,姚晴天一点不担心。   想是这么想,姚晴天拿来一个大靠枕,放在床中间,然后让赵军将还不会翻身的赵昕悦拎起来使她趴在大靠枕上,胖昕昕为了能看见爸爸妈妈,只得使劲昂起头,两手划拉着,咿咿吖吖喊着话,有时候从后面滑下去,有时候从侧边摔下去,然后赵军再将她拎上去……   夫妻连手,半个多小时后,可算是将孩子累趴睡着了。   孩子睡着后,夫妻俩又折腾了许久,接近半夜声音才停息。   睡得晚,自然就醒得晚,天都大亮了,母女俩脸红扑扑的,依然沉浸在梦乡中。   赵军轻手轻脚起床后,到东边厨房看了,高兰妹早早做好的早饭,正热火朝天在准备中午年饭。   阳湖县下面十二个乡,有的乡中午吃年饭,有的会安排在晚上,五谷乡基本上将年饭安排在中午,赵军他们自然延续了这个习惯。   年饭除了鸡鸭鱼肉,像香菇、腐竹之类的食材,有条件也是要准备的,这些需要提前泡发,所以要早早准备起来。   不止姚成军一家,连身怀六甲的吴薇都起来了,和杨婶一起坐在厨房旁餐厅桌子边剥干桂圆,应该是待会做甜汤要用的。   经过一段时间温养,吴薇母子俩脸上的高原红和皲裂明显好多了,特别是小娃娃何烨,小脸儿虽然还算不上白皙,看上去也细嫩多了,脸颊处明显饱满起来,长肉了,穿着一身大红的新棉衣棉裤,乖巧地坐在吴薇身边使着吃奶的劲在啃甘蔗。   双胞胎同样穿着新衣服在下面玩闹着,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格外动听。   哪怕是昨晚吵了一架,这会高兰妹也抛之脑后了,脸上笑意就没有停下过。   姚成军也吃过早饭了,他这会正兴奋地拎着装满年味的提篮往车棚走,要回村里吃年饭了。   赵军在后面喊了一声:“二哥,摩托车我们这边可能要用,你骑自行车回去行吧?”   北边养殖场的鸡、鹅的数量一直保持着动态平衡,所以哪怕过年,那边也一直有人在守着,除了何伯何杨叔还有养殖场的核心技术员也被赵军用三倍工资留下来加班了,晚些时候会一起过来吃年饭。   姚成军听了,也没做他想,说管,他都可以。   然后拐了个弯,将大提篮拎到自行车后座上绑好,再将一年来长高、长胖了不少的大女儿姚水兰抱到车前杠上坐着,骑着车出发了。   要知道一年前,姚成军连自行车都没得骑,东西都得肩扛手提的,如今有自行车,又快又轻松……骑了十几分钟,姚成军发现也不是那么轻松。   前面大闺女穿得厚,连人带衣服得快有六十斤了,后面提篮里装得满满的,别的不说,光玻璃瓶装的水果罐头姚成军就放了十瓶,原想着侄子们好似很喜欢,去年年边姚母开一瓶给几个孩子们分着吃,和吃肉似的高兴,一块二毛钱一瓶呢,的确是精贵,也是真的沉。   骑车没一刻钟,汗都快出来了,姚成军停下车,将大棉袄脱下来,让姚水兰抱着,正好可以给她挡风。 第116章   赵磊昨日回来时, 经过下湾村,特地开车进村绕到姚家门前,将赵军、姚晴天为姚家准备的各色年礼送上, 礼不轻也不重,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可赵军、姚晴天如今是家大业大,这中规中矩年礼简直明晃晃打脸, 姚家长媳陈玉一张本就不算白皙的脸此时乌云密布,黑得就差加水能研墨了。   陈玉这一年来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就等姚成军、姚晴天两兄妹今年回来过年时, 她高低要做些什么, 出了这口心中的郁气,不想到了腊月二十九, 两家人还没有回来的痕迹,姚晴天这个出嫁女的年礼和初二回娘家的礼居然都托人捎带过来,这不隔山不隔水的是打定主意不回来过年了?   姚父姚母脸色平常,姚成田特别热情,虽然那些年礼里面属于他们家的很少, 好似一点不在意,连夏小雨都满脸笑容地让赵磊一家去屋里喝口茶水,还夸赵磊儿子长得好,问赵昕悦这个外甥女多重了……   赵磊归心似箭, 简单拉扯两句就发动三轮车开远了。   三轮车在县城已经不是那么罕见了,在村里还是出现一次惹人眼热一次, 一路驶过看见的人都要停下来张望好一会。   这一年赵磊时常回村里, 不是骑着摩托车就是开着三轮车,风头无二,而姚家人哪不知道那些车都是赵军和姚晴天买的。   其实姚成才贩肉卖也比光种地人家强, 可分家后他家的开销也大了,和姚家兄妹一对比,明显成了条件最差的一个,有道是人比人,气死人,陈玉和姚成才本身就不是多有修养的人,哪里能心平气和。   陈玉傍晚就拎着篮子回娘家了,晚上**点钟,天都黑透了,姚成才去接了人才回来,回来后到厨房一看,冷锅冷灶的也没给她留饭菜,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做事粗手粗脚的,盆碟碗筷摆弄得乒乒乓乓响,铁皮桶往地上放的时候更是哐哐当当在夜里格外响亮。   姚母大概也有气,没管陈玉家三个孩子梳洗,关上房门熄了灯早早趟床上去了。   第二天大年三十,村里喜气洋洋,到处是小孩嬉笑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一两声炮响,空气中有幽幽的肉香飘散开来了,已经有人家早早开始准备年饭了。   而姚家,陈玉还没起床,姚母不再惯着,把她那房门拍得比昨晚陈玉弄出的声响还大。   农村人都讲究个吉利,大过年的,真吵闹起来,来年一年的运势都可能差,陈玉本也没有底气吵,拉着个脸在姚母骂骂咧咧声中出来了。   姚母当了近二十年家,是个得理不饶人性子,看了陈玉晦气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出口的话更尖锐了,声音也高涨了不少,屋前屋后的人家大概都能听见。   见此情景,陈玉也委屈,她摆脸色也不仅仅是因为心里存了气,更多的是因为昨晚她的确没休息好。   大冬天的,三个孩子最大的也才七岁,陈玉不敢和孩子分开睡,怕晚上踢被子冻着了,所以自入冬以来,他们一家五口睡在一张床上,可想有多拥挤。   往年陈玉小儿子还没出生,家中只有两个孩子时,姚斌斌也就是姚家的长孙,其实更多地是跟着爷爷奶奶睡,如今大概是孙子多了,不稀罕了,姚母嫌孩子吵闹,从不提让孩子跟着他们睡的事。   昨晚陈玉给三个孩子都梳洗完上床都十点多了,除了最大的姚斌斌老实些,两个小的分阶段闹,小儿子一会饿了一会拉了,哭了好几茬,老二从出生睡眠就不好,小的一哭,老二必然会被吵醒,并且这孩子人小脾气大,被吵醒了就得发脾气,两脚乱踢,被窝里暖气三两下都给弄散了……   姚成才这个做爸爸的人呢,练就了一门邪功,孩子越哭,他的鼾声就越大,比赛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反正再闹腾,姚成才也不带醒的。   陈玉哄完老二喂老三,一晚上没睡多一会,所以早上才起晚了,不想又是一门官司。   姚家西边屋里压抑的气氛一直到姚成军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到来,才生硬地好转起来。   这一年,陈玉已经让姚成田一家看了不少笑话,夏小雨是小学老师,是独生女,拥有父母全部的爱和帮扶,如今人家眼看着日子越过越红火了,陈玉比不了也认清了现实,已经放弃和她较劲了。   但是在姚成军夫妻面前,陈玉想维持一些长嫂的体面,更不想被一年前才灰溜溜扫地出门的人看笑话。   姚成军一路上虽然很累,心里却热情似火,老远就笑着喊人。   姚成田一家听到姚成军的声音,也都迎出来了。   到了院子里,姚成军停稳自行车便将姚水兰抱下来,姚水兰亭亭玉立站着挨个喊人。   夏小雨见了略显夸张惊叹道:“我们家水兰是大姑娘了,这一身真好看,跟城里长大的姑娘似的。”   姚水兰头发扎成两个小花苞,红头绳和绒花缠绕着,俏皮可爱,上身是大红的新棉袄,棉袄最外层是灯芯绒的布料,这料子耐脏耐磨还特别保暖,可不便宜,人家还穿了同样料子做的大棉裤,脚上穿得居然是红皮鞋,这么一打扮真不像农村的孩子了。   一席话让落在后头的陈玉脸上的假笑险些都维持不下去了,开始还心想穿得再好看还不是丫头片子,高兰妹家三个女娃加起来也抵不上她家一个小子。   可仔细看了还是忍不住咬碎一嘴牙齿,姚水兰这一年长高增重了不少,再不是陈玉印象中黄皮寡瘦的黄毛丫头,一张脸白白嫩嫩的,一点皲裂都没有,一看就是精心护理着,没少抹香膏香脂的,脸颊也肉嘟嘟,肯定更没少吃她姑姑家的铁锅炖大鹅。   原本几个孩子中,姚斌斌个头最高,毕竟他的年龄也是最大的,如今和姚水兰站在一起,居然显得瘦瘦小小的,并且曾经孩子王似的姚斌斌这会居然畏手畏脚、呐呐不敢言,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和明眸皓齿、落落大方的姚水兰形成鲜明对比,当真是刺疼了陈玉的眼睛。   短短一年时间,爹还是那个没出息的爹,娘也还是那个肚子不争气的娘,孩子却像脱胎换骨似的换了个人,想来全是她那个好姑姑的功劳。   这一年,姚晴天又是盖楼又是开店,听说手上的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却从没给三个嫡亲的侄子花费分毫。   陈玉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不疼侄子反而把些丫头片子当宝,丫头片子养的再好不还是嫁到别人家家里去。   有道是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就了了,她姚晴天老的那一天等的娘家人难道不还是舅兄、侄子?到时候这些外嫁女要是嫁得远了,能不能赶回来都不好说。   姚晴天可不知道她的好大嫂这会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她今天起晚了,刚刚在房间里吃了早饭,才让赵军抱着包裹得像大红粽子似的赵昕悦出来。   冬日风刮在脸上生疼,夫妻俩确保赵昕悦被妥当包裹好,不会吹到风才加快脚步往厨房来。   今年的年饭,说好每人做一道拿手菜的,厨房里都热火朝天忙起来了,姚晴天可不想落后太多。   最东边这栋才盖了一层的楼,如今全是厨房。   姚晴天和赵军的打算是等以后加盖了二楼、三楼后,这栋楼做特色菜馆用,走的依然会是高端路线,虽然暂时还没有具体的规划,一楼的厨房却是安排得相当庞大,甚至分了好几个区域,光做卤味的区域又细分了好几个房室,而作为他们自己烧饭用的私人厨房,也像一个套房似的,有清洗、贮存处、烹饪处,还有餐厅、茶厅。   而厨房里,光灶台就砌了三处,每处灶台上安装了两口大铁锅,加上其余灶台、炉子,至少可供五六家人同时烧饭。   这会各处都有人,或干活或闲聊、吃瓜果,看到姚晴天他们过来了,纷纷放下手上的事,簇拥过来,甚至想接过赵军手上的赵昕悦小宝贝,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赵军平常忙,好容易休息两天,除了孩子睡觉时间,赵军几乎是片刻不放手的,连姚晴天都抢不过,别人就只有看的份了。   其中数三岁多的何烨手脚最麻利,占据了赵军左边最接近的位置。   何烨如今也明白了,他的何苗妹妹还在妈妈肚子里还没出生,小昕昕是别人家的宝宝,但是明白归明白,并不妨碍他心中把小昕昕当着亲妹妹一样时时惦记。   早饭,姚晴天刚刚吃的实在是不少,没办法,赵军用保温篮子拎了那么多上去,不吃就浪费了,这就导致她这会有些撑着了,坐着有些不舒服。   听说灶台上炖了苹果山楂水,便起身去厨房舀了一小碗,捧在手上,也不坐了,边晃悠边小口抿着。   等喝完山楂水,姚晴天便进了存放食材的那处房间,各处案板上摆放着已经初步处理的食材。   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冰箱都关得只剩一台在通电启用中了,好在这些鸡鸭鹅等都是刚刚现杀处理好送过来的,要不然怕是要烧些热水边切边泡,那样的话有些菜品味道会差很多。   姚晴天要做的是松鼠鳜鱼,这会几尾肥美的鳜鱼儿还在水箱里优哉游哉游着呢。   一年一度的年饭,原本姚晴天也打算亲手制备一桌豪华席面,可大伙都说她忙了一年,年饭怎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操劳。   最后定了大家一起动手,一人弄个大菜,这松鼠鳜鱼孩子们都特别喜欢,高兰妹她们又不会做,就让姚晴天做这道对于她来说很简单的大菜了。   加上养殖场那边还在加班、值班的员工,一共有十几口人,姚晴天打算分两桌,这松鼠鳜鱼自然要做两份。   赵军爱了二十年辣口味,在有了女儿后,好像也有些变了,甜的也爱,当然最爱的还是辣口味,所以姚晴天准备给他爆炒个雪花肥牛。   得益于经济的快速发展,他们这南方的城市如今县城甚至镇上也能买到牛肉了,姚晴天已经将卤牛肉添加进卤味店新品菜单里了,元宵节前后就会上架。   爆炒雪花肥牛的牛肉片得很薄且均匀,得让赵军来片,因为姚晴天不想用冷冻过得牛肉,鲜牛肉片出来的口感会更好。   姚晴天看了一圈,发现她打算做的几道菜都不费时间,并且现做现吃最好,可以排在后面,也就是说她现在可以继续去玩儿了,玩闺女。 第117章   昨日赵磊只带了姚晴天这个出嫁女儿的礼节回来, 没有姚成军的,姚家自然知道姚成军一家会回来,再说父母在世, 哪有做儿子不来陪父母吃年饭的。   “兰妹娘三个在后头吗?”   这年月交通不方便,出行大多还靠走,养殖场离下湾村好几十里路呢, 有前有后很正常。姚母压根没想着过年的大日子,男人回来了,做人媳妇的会不回来这茬。   姚成军脸色有些不自然道:“这自行车也带不下, 天寒地冻, 加上小妹养殖场那边忙得很,一天都缺不了人, 兰妹和两个小的就不回了……等天暖化冻了,我再带她们回来!”   “就真有这么忙?”   姚母刚刚转好的心情顿时不美了,她哪里不明白老二媳妇这还是因为去年吵架的事,没料到这二儿媳以往面团子似的人,居然气性那么大, 这么大的日子,还要耍性子不回来,这不是让村里人看笑话吗?   夏小雨见了,忙上前打圆场, 她如今父母接过来同住了,男人会挣钱也会来事, 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已经准备中午陪公婆们吃年饭,晚上陪自己爹娘吃,可不想节外生枝。   中午这顿年饭要是吵起来了, 晚上她也别想关起门来吃顿安生清净的。   总归儿子回来了,也不是跟着儿媳跑到岳家过年去了,姚母在小儿媳安慰下忍下来了,看着儿子带回来孝敬他们的东西比前面五六年,三个儿子加起来还多,知道他是出息了,心里依然还是惦记家里,惦记他们两个老的,心里也高兴。   姚母重新扬起笑脸招呼儿子、孙子们进屋,姚成军带回来的提篮自然而然拎到姚母房里锁了起来,连给孩子买的糕点、水果罐头,也没打算动的架势。   姚成军在人情往来上一向很木讷,从小到大听姚母的安排习惯了,村里人节约惯了,肯定想留着慢慢吃,他自然不会分说。   落在后头的陈玉见状瘪了瘪嘴,昨日姚晴天托人带回来的礼也被姚母锁进房里了,她都没看全乎,更不要说分一些了。   陈玉作为长媳,往年家里接的这些礼,她都是参与收纳、分配的,每年安培给她回娘家的礼也是最多的。   陈玉嫁到姚家那么多年,就数今年收到的礼丰厚,可这会看姚母的意思,不打算分了,全收起来留着自己吃喝?   陈玉暗暗咬牙,昨晚真不该赌气回娘家。   不过转眼想着,离初二她回娘家还有一两天,还有时间回还,如此也收敛了脸上的郁色和怒气,扬起笑意,亲亲热热地喊夏小雨陪她去厨房一起准备年饭。   如今姚成才贩肉卖,虽然挣得的钱不多,过年过节吃肉却不是难事了,今年家里腊肉腌得比往年多,陈玉虽然肉疼却还是故作大方从屋檐下挑了最大的一刀,约有四五斤重,带骨头的肋条肉,骨头剔下来和豆腐一起炖锅子,肥肉红烧,瘦肉炒大蒜,每样都来两大碗!   陈玉下了血本,中午,姚家这顿年饭倒也可圈可点。   夏小雨家父母在东边屋里随便对付着吃一些,准备晚上正经烧年饭,其实按照姚母以往圆滑的性子,肯定会客气客气,让姚成田喊他老丈人,老丈母娘过来一块吃年饭,但是她现在不当家了,这年饭上鱼和肉都是老大家出的,陈玉没提,她心情不好也就不提了,总归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吃完年饭,夏小雨放下碗就匆匆往东边回家去了,陈玉继续忍着,归拢用脏的锅碗瓢盆,还要去剁猪草,熬煮猪食,毕竟就是过年,猪也要吃食。   如今个体户多了,一些肉贩子也不上镇上肉联厂背肉了,自己收生猪,自己屠宰了卖肉,姚成才不会杀猪,依然是从别人那里贩肉,上湾村赵家兄弟已经出师接手了赵军的杀猪刀,姚成才就是从他们那里贩肉,因为不会杀猪,中间转了一道手,所以姚成才挣得没有赵家兄弟多,但是他开始和陈玉养猪了,他们家猪圈里现在有四头百来斤的猪,再养半年就可以出栏卖了。   男人们,在吃完年饭后同姓的一起去各家坟头烧香祭拜,回来后便三五成群约场子打打麻将、打扑克牌了。   三兄弟中姚成田最好凑这种热闹。   往年,家里不宽裕,姚父、姚母也管着,姚成田一般都是到别人家去赶场子,从来不吆喝别人来家里组场子,毕竟这人在家里起场子打牌,有时还有一些老人、媳妇、孩子围在边上看着,这人多了,总归要吃些瓜子、花生,还有茶水,甚至打着打着到了饭点,有那沾亲带故的就直接留下来吃顿饭了。   可如今分家了,三兄弟成了三家,一个个还出息了,挣钱了,就是往年从来提都不提打牌事的姚成军,也很感兴趣地掺和着说了一路。   姚成军从来没有打过扑克牌,一是以往手上没有钱,二是他自觉很木讷,打牌十有**转给人送钱,但是没打过却并不是不会,也不是不感兴趣,毕竟看过不少。   这会姚二叔家堂弟说大家兄弟好长时间没一起聚一聚了,正好没事,起场子打打牌,也不打大的,就玩一玩,姚成军第一个赞同了,姚成田也直说好,不过他家里不行,媳妇和两老人在家准备晚上的年饭呢,他带人回去不是给媳妇添麻烦吗?   大家都看向姚成才,他本来就是最大的,自然不好推诿,想了想也就应下来了。   其实姚成才也挺喜欢打扑克牌的,往年大年初二,他陪陈玉回丈母娘家拜年,都会在那边打一两场,每次赢的面都比较大。   一行人到姚成才家中时,陈玉刚刚洗完一锅的碗碟,姚成才从堂屋来到厨房,准备拿干净的碟子装些花生、瓜子放到桌子上给大家吃着玩。   陈玉原本听说姚成才带人来家组场子还不高兴,但听说姚成军也打牌到嘴的斥责收回去了。   陈玉想着那对父女穿得花枝招展的模样,想来高兰妹今年也没少做新衣服,心里暗暗嫉恨。   姚成才的牌技,陈玉心中还是有数的,都被她娘家弟弟们抱怨过好些次,说总赢他们的钱,就姚成军那愣木头样,哪里比得上她几个弟弟机灵,对上姚成才,怕是要输个底朝天,这样一来,回去后夫妻俩不得吵起来?说不定都要上手打呢。   所以陈玉没抠着,大气地给姚成才拿了两个碟子,一个装瓜子,一个装花生,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就指着它们今天能一本万利呢。   兄弟三个加上堂弟姚成道,分四方落座,原本说打小些,就当玩玩,但是被姚成才起哄了激了几句,最后落定起桩还挺大,输赢一块钱起步,姚成才第一局就赢了三块钱。   姚成才笑着说:“小了没意思,这样打才得劲!”   陈玉见了放心回厨房干活去了。   陈玉在厨房加快动作,很快让几头猪都吃上了,简单收拾下,脱下围裙拍拍身上的灰尘,来到堂屋,拿了个凳子坐在姚成才边上看他的牌,这一看很快发现不对劲了,姚成才面前的钱好像很少,另外三人牌桌上的钱都堆得很高,开始陈玉还当时姚成才拿出来的本钱少,很快就发现原来他一直在输,另外三人面前堆得高高的钱大多都是从姚成才这里赢走的,特别是姚成军,边上坐着一身红的姚水兰,像是能吸钱似的,局局赢钱。   其实开始姚成才虽然输得多,却也不是每局都输,可从陈玉坐在他身边,他就真的一局都没赢,谁和他同家谁跟着输,后面姚成军一次都没抽到和姚成才同家,所以姚成军一次都没输。   中间夏小雨来喊了一次,喊姚成田回家帮忙,但是姚成田多少也赢了些钱,赢钱的不能主动先喊停,所以没散场成功,夏小雨看清楚了情况也没说什么,心情很好地回去了。   姚成才已经输红眼了,总想着下一局翻盘,这么停下来不甘心,就一局又一局,桌面的钱都输干净了,口袋里也没有了,只得转头找陈玉,陈玉此时脸黑得前所未有,就差掀桌子了。   “钱钱钱,我哪有钱?一家老小都指着我,我要是死了呢,都喝西北风去?!”大过年的,“死”都出来了,几个赢大发的弟弟如坐针毡。   他们也没想赢这么狠,可姚成才这个哥哥今天有些运气在身上,挡都挡不住。   三个人中,姚成田赢面小些,到了这个情况,只能他牵头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我家里小雨还等着我回去杀鸡呢。”   说着还抽出两张大团结,给姚斌斌和姚浩浩各一张,说是给他们的压岁钱。   其实中午吃年饭时,已经相互给个压岁钱了,姚成田给的是两块,一人一块,姚成才家小儿子不用给,和他家的姚泉泉相抵消了,姚成军和姚成才两兄弟各三个孩子,相互也不用给了。   除掉这二十,姚成田赢得就不多了,所以他也不算赢了就跑。   姚成军赢得最多,粗粗估计都破百了,他和高兰妹今年算是给赵军打工,一个月两人加起来工资就是一百,当然前两天,姚晴天给高兰妹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作为经营老店的奖励。   明年开始会改变模式,从养殖场进货,按价拿卤味或是食材,自负盈亏了,所以他们需要起步资金,还需要盖房子,缺钱得很。   所以姚成军没动,也没什么名目给,毕竟两家都是三个孩子,他硬当压岁钱给,不是明摆说姚成才输不起。   虽然姚成才此时的确一副输不起的模样。   姚成道抓着机会,拿着钱溜走了,姚成田大大方方告别回家了,剩姚成军坐在那里承受这大嫂杀人似的眼光。   原本姚成军是准备明天傍晚才回去的,今晚陪着父母守岁,明天新春佳节,按照往年惯例,这一天中午亲叔伯兄弟们会聚在一起吃顿大席。   这会姚水兰伸手抓一颗桌上碟子里的花生都被陈玉不留情面地打了手背,还被骂是饿死鬼投胎,姚成军啥想法都没有了,赢的钱也打算一分不还了。   族里,姚成军爷爷辈分的老人还有三位,虽然不是嫡亲叔伯却也算比较近的亲族,姚成军父辈的那一群都会在年饭后拎瓶酒或是两斤糖去看望老人,姚父姚母便是分开去了,一下午都没回来,肯定是坐在哪家唠起嗑来了。   姚成军收好钱,出门去找两老了,他怕再呆下去,不能保证不和姚成才夫妻吵起来。   不想等姚成军带着两老回来时,姚水兰脸上有了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委委屈屈地在姚成田家里窝着。 第118章   姚成军忍着怒火,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他离开后,陈玉和姚成才打起来了,忙乱中姚水兰被陈玉挥了一耳刮子。   听说这会, 陈玉已经回娘家去了,个孩子连还在喝奶的小儿子都没带。   姚水兰这一年养得很精心, 那红红的印子在白嫩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姚成军又想起去年过年时, 他媳妇被大哥打了耳光,他没有打回去,小妹骂他是死人的话。   想到这里, 姚成军跑到西边屋里,当着姚成才的面,甩了姚斌斌一耳光,然后在孩子震天响的哭声中和姚父、姚母斥责声中,推了自行车出来,将姚水兰抱上车, 骑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姚晴天他们也在打牌,赵军要带孩子, 也不感兴趣,姚晴天、吴薇、高兰妹缺一便喊了养殖厂里一位年轻的技术员组成局。   和村里各处的牌桌不一样, 他们纯粹为了娱乐,不赌钱,赌贴纸条,谁输了就在谁脸上贴一张。   姚晴天顺道还说了一声, 赌钱十赌九输,赌徒的下场好一点妻离子散,严重的家破人亡, 他们养殖场里工作的员工,打牌可以,不许赌钱,谁在养殖场里赌钱谁就会被驱逐出去。   姚晴天也是未雨绸缪,如今住在这边的也就两个技术员,加上几位老人,其与工人,上工的时候又忙又累,下工就各回各家了,暂时组牌局很难组合起来,但是翻过年,厂房那边会有许多新的设备过来,到时候技术员也好,常驻工人也好都会增加,人多了是非就多,最容易发生的就是聚在一起打牌,赌点小钱。   可赌这个东西,一旦粘上了就没有大小之分,在外面她管不着,在他们养殖场她就不允许出现赌钱的事情。   高兰妹这时还不知道姚成军在老家赌钱了,一脸认同地附和,还说了几个她听说过得因为赌钱欠一屁股债,一到年边就出去躲债不敢在家过年的例子。   吴薇也只大概能听懂这边的话,打牌规则都搞不太清楚,她婆婆坐在她边上教她,高兰妹和姚晴天以前都没打过,但是规则还是知道的,姚晴天因为做生意多少练出本事,加上有赵军在边上,赵军虽然也没打过扑克牌,但是耐不住他聪明,还会算牌,所以到后面姚晴天输得就很少。   高兰妹和吴薇脸上已经贴满没有空位了,开始往各自的孩子脸上贴。   赵军开始抱着闺女坐在姚晴天边上看牌时脸上也被贴了一张,赵昕悦看见后,很是新奇,不停地伸手去拽,还往嘴里塞时,赵军便抱着闺女起身到处晃悠去了。   他们没有打太久,吴薇是孕妇,好长时间坐着,需要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姚晴天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说散了,正好赵昕悦在闹困,需要先喂饱,这样下午才睡得踏实。   他们一家口回自己屋了,一直到临近傍晚赵昕悦睡饱了,才从楼上下来,下来过后见姚成军回来了,姚晴天也没多问,不过看到姚水兰脸上有还没有彻底消退的巴掌印很是吃惊。   高兰妹便将前因后果都同姚晴天说了。   原本高兰妹见了女儿的模样也是怒火中烧,但是听说姚成军打牌赢了一百多块钱,还是从姚成才手上赢的,为着这一百多块钱,一向和睦的姚成才和陈玉还打架了,这才觉得解气,甚至心里暗暗高兴,姚水兰受伤这事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姚晴天听了却是直皱眉头,心里也叹息,到底是目光短浅,也是穷苦日子过惯了,一百多块钱就能让她这二嫂什么原则都忘了。   “我先前说赌钱沾染不得,二嫂你也不是没听过这些事,怎么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   高兰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也说你二哥了,他保证以后不打钱的。”高兰妹没说出口的是她实在是有些高兴,一百多块钱呢,陈玉怕现在都吐血了,她只要想到这个心里就乐呵。   姚晴天嗤笑:“这事就和男人出轨似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嘴上说得再好听都不管用,顶多背着你罢了。”   高兰妹一头雾水:“什么叫出轨?”   “就是男人在外面乱搞,特别是有点钱开过禁的,真上瘾了,千防万赌都是没有用的。”   别看姚成军老实巴交,长得也是几个兄弟中最差的,反而个妯娌中高兰妹是最漂亮的,但是高兰妹却一直很自卑,无他,因为她只生了个闺女。   从小被灌输的概念,没生儿子的高兰妹在姚家很难站直腰板。   所以一听说男人在外面乱搞的事,高兰妹首先想到的是她没有生儿子,以前姚成军肯定不会生出什么外心,可现在两人手上不是宽裕了些吗?   姚晴天一看高兰妹那样子就知道她相岔了,不过她也没去矫正,反而继续煽风点火。   “你们家钱是谁管?我跟你说,眼看着计划生育政策就落实到这边了,你为着水兰她们个也要把钱看紧了,大钱不要让二哥沾手。我二哥那个人说好听点是传统说不好听点就是愚昧,骨子里根深蒂固重男轻女思想,指不定他有钱了人就飘了,想方设法生个儿子出来。”   姚晴天还知道虽然高兰妹嘴上也说过不生了,但是心里是有想法的,无奈生双胞胎过后,她落下来严重的妇科病,虽然最近开始到医院瞧了,但是拖得太久了,不调理个一两年是没有希望的,可到那时候政策都落地了。   何况他们都有个孩子,好好养好这个孩子比什么都强,姚晴天并不想因为她的原因,使得好好的家最后弄散了。   高兰妹虽然此时心中有了很多想法,却只说:“你二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问你,二哥这次回去身上拿了多少钱?你知道吗?他赢钱了,你觉得打一打牌无所谓,可万一他这次是输了一百多,你们这个年怎么过?”   高兰妹没吱声,家里钱放在哪里,夫妻两个都知道,没有谁管钱这一说法,需要用自己就开箱子拿,以往都是必须合理的花销,两人从不乱花钱。   这次姚成军带了多少钱在身上她真没问,可光那一提篮东西也值好几十,姚成军没问她自己张罗的,那里面好些是她买给孩子们吃的,也有两样是她给娘家父母买的,想等着过了初六,找机会回去趟。   姚晴天看高兰妹愣住不说话了,叹息着拉她坐下来,继续灌输她的洗脑言论:“我也不是非要挑拨你们的关系,更不是见不得你们好。但是赌和嫖这两样都是乱家之源,这个头不能开。”   “那些因为赌博家破人亡的,难道就没有赌咒发誓不再堵?难道他们就一直输没有赢过?不是,正是因为赢过钱,说不定还赢过大钱,这种钱得来太容易了,太能勾引人上瘾了,才会让人欲罢不能。”   “再有,就是你运气真那么好,一直赢,输钱的那方就能甘心?你看就一百多块钱,陈玉的巴掌就直接甩到水兰脸上来了。   你们好在是离得远了,要是住在一起,今晚能安生?这之后陈玉会不会在你和我二哥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打水兰姐妹?这打骂还是小的,真输急眼了,你觉得我们那好大嫂什么事能干不出来?”   这么一说,高兰妹简直是醍醐灌顶,她想也知道,现在的陈玉肯定在不停地咒骂他们。要是输赢再大一些,要是真住在一起,陈玉杀人放火都有可能。   想到有人在背后不停地咒骂他们,高兰妹就如坐针毡。   姚晴天继续语重心长道:“不止陈玉,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被人赢走了,赢家得了钱却也得了嫌和怨,甚至是恨,碰到气性小的,两方都将成灾难,赌博场上,从来就没有人能成为真正的赢家!”   姚晴天决定白纸黑字立下规矩,养殖场禁止赌钱不是嘴上说说,她要加到规章制度里去。   并且随着产业越来越大,各种奖惩制度要更详细更完善,想到这里,她觉得明天不能休息了,得提前进入工作状态。   短短一会功夫,对于姚成军赢钱的喜悦一丝不剩了,高兰妹拉着姚晴天的手道:“我知道赵军买了很多烟火炮竹,趁着大伙都在,今晚和明晚都放了,我们好好热闹一下。我们家个孩子还没放过烟花呢,初六晚上要用的,初二我和你二哥上县城去买,把那钱都拿来花掉。”   正好这事上,水兰也受委屈了,那就把钱全部拿出来补偿她受伤的心灵。   姚晴天听了有些意外:“那可是一百多块钱,不心疼?”   要姚晴天自然看不上那一百多块钱,可高兰妹和姚成军不一样,他们夫妻这一年也才存下百多块钱,这还是姚晴天和赵军照顾下存的,他们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高兰妹慎重地点点头道:“不心疼,赌博赢来的钱那不是钱,是祸害!”   “既然你想清楚了,我自是不会拖你后腿,这样我让赵军给二哥紧紧筋骨,这段时间让他睡到厂房那边值夜班去?”   高兰妹听了,眼睛一亮,她现在看到姚成军也来气,赵军出面是最好了,谁敢不听赵军的话?   “多让他在那边住一段时间,眼不见心不烦,白天有活喊他来做就行了!”   这一年和赵军接触多了,高兰妹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做那样呵护备至、体贴入微的丈夫和父亲。   赵军挣的钱比她见过所有男人挣得的都多,但是来家了,他的家务活一点不少做,孩子更是比姚晴天这个做妈妈的照顾的还多。   和赵军对比起来,姚成军这样的男人真的是让人疼惜不起来。   两个不约而同点点头,不听话的男人需要□□,要不然就到一边呆着去吧。   姑嫂两个谈完心,外面天就黑了,姚成军被喊来厨房烧火,高兰妹开始做晚饭。   中午剩的菜很多,晚上炒两个时蔬就行了,至于其他人已经全部聚齐,跑到南边道场开始第一波燃放烟花了。   开始只有赵军一人去点烟花,大伙只负责看,放了一会,姚晴天发现烟花的引子做得都挺长的,点火的香杆也长,变跃跃欲试往前凑。   赵军便接过赵昕悦,换姚晴天上手,姚晴天放成功一个后,发现自己燃放的似乎更好看,笑得很开心,还吆喝姚水兰也来放。   姚水兰胆子大得很,脸上的印子也消退了,眼中笑盈盈的,也没有因为下午的事留下什么阴影,姚晴天彻底放心了。 第119章   烟花不停地在空中盛放, 炫彩多姿,很漂亮,姚水兰笑得很开心, 姚晴天也像个孩子似的玩得很疯。   上辈子,姚家兄妹四人,她死了, 姚成军因为夏小雨走了人也废了,姚成才搜刮了姚家几乎所有的财产后一家迁居到城里去了,因为家中那几间房子等于都留给了姚成军一家, 所以他们要负担已经年迈的姚父姚母以及无人管的姚泉泉的消费。   种地为生, 其实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不一定就有好收成, 这主要还要看老天赏不赏饭吃,姚晴天记得那一二十年中, 老家发过两次洪涝灾害,也有几年干旱,土地龟裂,一个夏天都在排队等机子灌溉, 还发生过虫害, 连年欠收。   姚水兰一直在村里上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上学之余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还要干家务活, 甚至农忙时得去地里干活,最后因为成绩一般,上完初中就拿着刚刚办好的身份证南下打工了。   那时候村里结伴出去打工的女孩子非常多,大多进了服装厂,从学徒开始, 一点点学踩缝纫机,学个两三年,而后成了有技术的师傅,倒也挺好,可姚水兰为了拿高工资直接进了一家皮鞋厂,不用长期做学徒,因为鞋厂环境不好,只要愿意留下来就是正式工。   最后的情况姚晴天就不不得而知了,只是见姚水兰比同龄的孩子显老很多。   养姚父姚母,那也是姚成军夫妻的责任,可不是姚水兰的,她更没有责任养姚泉泉,最后却都扛在她身上。   姚晴天心里清楚,养了那么多年,没有儿子的姚成军大概把姚泉泉这个侄子当他自己儿子养了,所以亲生的女儿都要靠后站了。   如今姚晴天已经快两年没回过村了,但是她的消息很灵通,她想夏小雨这辈子应该不会抛夫弃子离开了。   毕竟幸福也要靠对比的,边上陈玉如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夏小雨必然是眉开眼笑的,再说她父母都住到姚成田屋里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赵军买的烟花的确多,连着不停地放,半小时过去了还剩一小半,一直到高兰妹烧好晚饭也出来瞅了几眼,然后喊大家进去吃饭大伙才停了继续往外搬的动作。   “剩下明天晚上我们继续!”   姚水兰玩得最疯,后面的烟花几乎都是她放的,这会脸红扑扑的,一脸兴奋地拉着高兰妹的手:“妈妈,我刚刚放的烟花漂亮不漂亮?我厉害吧?”   高兰妹笑着道:   “漂亮,妈妈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我们水兰如今可厉害了。   剩下的明晚接着放,后天妈妈和爸爸还会去街上买,等初六新娘子接回来,我们继续放!”   几个孩子听了都欢呼起来。   一群人围着茶餐厅里的大圆桌子热热闹闹吃了晚饭,虽然大多数菜是中午烧的,可也比许多人家正经年饭都丰盛许多。   中午姚水兰跟着姚成军回老家了,错过了这边的年饭,这会对着满桌子的菜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姚晴天笑着给她夹了几样她爱吃的。   姚成军还傻呵呵地提议喝点酒,赵军一个眼神飘过去,道:“这几天放假,厂房那边晚上值班的人不够,姐夫辛苦点,晚上过去和刘钊一起值班,酒就不要喝了,工作期间禁止饮酒!”   赵军的话在姚成军这里一直很有威信,所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便点头同意了,等反应过来,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晚,又看着瘦儿吧唧刘钊,有些茫然,先前也没有这一说法啊。   姚成军觉得自己也忙活了好些日子,也想着趁着这两天好好歇歇,今天他还骑车从村里跑了个来回,近百里路呢,出了好几身汗,正准备吃完饭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上一觉呢,反正不用守岁。   不过姚成军纠结太久就抛开了,好容易赵磊不在,赵军有什么活总算第一个想到他,这正说明他有用处不是?   人都有慕强心里,在姚成军心中,赵军特别厉害且强大,可姚成军心里也知道他没有赵磊得赵军看重,因为以往有什么需要办的事,赵军第一个吩咐的总是赵磊。   好容易赵磊这几天不在,不就被他赶上了,他正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说不得以后就和赵磊一样成为赵军信任且器重的左膀右臂了。   这样一样姚成军就得劲了。   姚成军想高兰妹肯定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吃完放下碗,她就催着自己赶紧动身,想着厂房那边杨叔还等着他们送饭,刘钊也在边上等着,姚成军也不磨蹭拿着手电筒、穿上军大衣,和刘钊出门了。   天黑路滑,摩托车也好,自行车也好都不管骑,这土地冻得结实,拖拉机都不安全,两人只得拿着手电筒从院子里超近路一步步走回去。   姚成军离开后,屋里该怎么热闹还怎么热闹,其乐融融的。   这时候电视也没几个台,春晚好像还没有,原本姚晴天想着反正不赌钱,打打扑克牌权当休闲,可经过姚成军赢钱的事,姚晴天深深觉得应该把一切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哪怕不赌钱这牌也不能打,所以晚饭后,大家坐在一起看了一会电视,便各自回各自屋里了。   赵军拿钥匙开了赵磊那栋楼的门,将楼上楼下所有灯都拉亮,阳湖县有习俗,大年三十晚上不关灯,说是能避开厄运。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些穷苦人家甚至趁天黑之前吃完晚饭,而后就上床睡觉了,赵军和姚晴天已经有了固定的生物钟,这个点孩子是已经困了,放床上没一会就进入甜甜的梦乡,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睡觉有些太早了。   不过不睡觉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冬日里气温低,滴水成冰,屋里虽然烧了炉子,却还是很冷,这个时候钻到被窝里相互抱着取暖最舒服了。   赵军身上火力十足,姚晴天窝在他怀里,十分恰意。外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鞭炮燃放的声响,偶尔也有烟花炸裂的声音,不过不频繁且离得远,倒也不吵闹。夫妻俩小声说着话,很快说到了来年的规划上。   赵军和姚晴天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不过是趁着空闲正好再捋一遍。   明年最重要的工作自然是修路。   修路这件事镇府那边已经提上日程,年后土地化冻了就会动工,赵军也会带工队参与进去,虽然他只出力不求报酬,但是这事是他明年最重要的工作。   而养殖场的重心,赵军准备转移到种植和水产上,鸡和鹅的养殖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高科技设备的引进和升级,在稍微扩大一些规模就行了,这个有技术员跟进,不用他费太多心思。   种植针对的是山上的果树,那些山他们承包了三十年,自然也要慢慢都利用起来,第一年栽种的果树远远不够,开春第一件事便是采购新的果树苗和鱼苗。   当初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挖出来的大池塘,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并且他们养殖场如今全部用高高的院墙围起来了,包围其中的池塘旁人靠近不了,养再金贵的鱼、虾、蟹也不怕周围的人来盗捕。   经过这一年的尝试,赵军看得出,养鱼需要投入的人力也好,物料也好远远低于养鸡和养鹅,并且外人靠近不了鱼汤,养鱼基本不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风险,远比养鸡和鹅划算。   赵军准备加大鳜鱼苗的采购、投放,这鳜鱼养得好,甚至比狮头鹅还能挣钱。   姚晴天听了有些不赞同:“养鱼也不是百分百不会出现意外,你不会忘了我们这里到了夏天,偶尔会出现潮汛,万一哪一年爆发洪涝灾害,到时候千里菏泽,你这一池塘鱼虾蟹不得跑得一个不剩?”   赵军听了若有所思,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虽然他们养殖场修了高高的院墙,可一旦江水或是湖水漫过或是冲破堤坝,这院墙也挡不住水涌进来。   前些年发了一场洪水,整个阳湾镇下的乡村除了几处地势高的有山脉的鸡和鹅可以往山上赶,这鱼虾蟹不得全跑光了?   赵军准备得空将整个院墙检修一遍,实在不行,将鱼虾蟹关在院子里也是好的,到时候一点点围拢捕捞就是了,只要院墙不倒,应该不会有太多跑出去。   “或许买一些绿渔网备着,已备不时之需。”   若是真有那一天,并且时间来得急的话,用绿渔网将池塘围一圈就行了。   姚晴天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就是有些费绿渔网罢了,不过好在绿渔网结实且便宜。   而后,赵军提到买房子,他有去县城买房子的计划。   “青松说实验学校那边新出的家属楼,附近有育苗班,有小学部和初中部,若是在那边买了楼,我们户口可以迁过去,落户之后,昕昕上学也方便。”   现在农村户口转城镇户口已经不像前面一二十年那样难了,何况他们这只是小县城,都不需要经过薛青松那边帮着活动,赵军自己就能轻松办下来。   虽然闺女还不到半岁,赵军已经想到她上学接送、吃饭一系列问题了。   上学自然是离学校越近越好,这样孩子早上能多睡一会,雨雪天也不至于太遭罪。   除了离学校近的房子,赵军还打算买辆小轿车,小轿车遮风挡雨的功能可比三轮车好太多了,以后三轮车专门用来运货,媳妇和闺女出行得坐小轿车。   姚晴天若有所思道:“你知道计划生育吧?虽然这边现在还没有开展起来,但是政策应该知道,农村户口的话,我们还能生一个,要是成了城里户口就不能生了。”   赵军听了坐正身子,一脸惊讶道:“你还打算生?当时疼成那样都忘了?”   赵军可一直记得姚晴天生完赵昕悦出来时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的苍白模样,他更记得姚晴天沙哑着声音喊疼时自己心脏跟着抽疼的经历。   赵军当时就想这种痛再也不要让她经历第二次了,他们有一个宝宝就够了。   并且生孩子不仅仅是疼,还有一定的风险,姚晴天当初是很顺利,但是他们住院那几天,医院有收治一位难产的产妇,听说情况相当凶险,镇上医院都不敢接,让送到县城去。   当时赵军见了都止不住后怕,这种风险他经受不起。   所以自赵昕悦出生后,夫妻俩就开始了避孕措施,赵军以为两人已经达成一致想法不生了。   有妻有女,人生已经圆满了   “我觉得我们有昕昕就够了,我们现在多好?”   赵军越想越觉得他必须改变媳妇这种想法,而姚晴天其实也不是真打算,一定要再生一个孩子,更不是对生儿子有什么执念。   上辈子那个孩子,无论是在她生前还是死后,都让她心神俱疲,那些人和事一度让姚晴天觉得人间不值得。   最开始她没想过自己会再嫁人更没想过还会再做妈妈,如今她被一点点治愈,上辈子那些伤痕也都愈合了。   像赵军说的,如今他们很好,各方面都很圆满了。   可赵军或许知道一些制度,但是他一定不知道那郑策真正实施起来有多疯狂。   还有一个指标的话等于有一个喘息的机会,若她是农村户口,头胎生的是女孩,那么在她生完二胎前,不会有有心人把眼光放在她肚子上,不会被强制要求去做上环或者是结扎手术。   要盯也得等她生了二胎没有指标情况下,一旦她生了二胎,更甚者二宝也是一个女孩,所有人便会紧紧盯着她的肚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防止她超计划生|育偷生。   甚至在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情况下,就算她去做了结扎手术,也避免不了被人怀疑。上辈子高兰妹就做过结扎手术,可后来她因病住院,有流言说她是又怀上了,肯定又是女孩去做手术的,村里几次上门探访还强硬要求她去做检查。   有个指标,进可攻退可守,在有指标的前提下,只要她不生二胎,她就一直很安全。   如若他们避孕措施一直做得很好,那么这辈子她就不一定要去做上环或是结扎手术,等再过几年医疗技术更先进了,观念也更开放一些,如果赵军的想法始终如一,她希望赵军去做这样的手术。   生为女人已经够难了,姚晴天已经用一生去体验了人心不可测,这辈子再幸福,姚晴天也时刻告诉自己要保留一份清醒与自我,所以对于能握住的主动权她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第120章   整个阳湖县的人几乎都遵守这一个习俗, 每年从吃年饭开始也就是大年十中午一直到年初二,这一天半商家是不开门做生意的,所以这天气再好,街上也没有什么人的, 加上早些年破四旧, 周围一些寺庙也砸的砸荒废的荒废,没有上山烧香拜佛的习惯了, 这两天主要的活动, 县城和镇上的人白天能看看电视,到了晚上还有大电影可看, 农村里基本上男人在打牌消遣, 女人要么在弄饭菜要么做衣服纳鞋底。   大年初一, 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早上七八点钟就能看到太阳的那种, 风也小了, 很暖和。   因着前一天晚上半夜要起来放鞭炮, 而外面村里前前后后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陆陆续续都有人家放鞭炮和烟花,除了几个睡眠质量特别好的孩子,大人基本都被吵醒了, 一直到鞭炮声消散才慢慢入睡, 所以第二日楼里几家人不约而同都睡晚了些,吃过早饭收拾妥当都九点多快十点了。   赵军抱着赵昕悦和姚晴天没往屋里去,而是去了后院,围着池塘散步, 主要是为了让孩子晒晒太阳。   姚晴天做了一整套婴儿背带和座椅,这会赵昕悦便是面朝外坐在赵军身前,天天戴的帽子也取下来了, 厚实的大披风换成了轻巧的被子从孩子腋窝处扣在赵军胸前的背带上,胸腹到穿着鞋袜的双脚都盖在被子下面,挡风保暖,确保不会冻着。   一张白白嫩嫩的圆脸一时仰头看看爸爸一时扭过去看看妈妈,乌黑溜圆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带着肉窝窝的小手也从手套中解放出来,欢快地挥舞着,相当活泼。   姚晴天伸出一只手指让女儿抓握着,一者随时感受孩子手上的温度二者也能有效减少她到处挥舞,碰到什么都想去抓一下。   虽然太阳很暖和,但是夜里温度很低,所以湖面上总是结着一层厚厚的冰,为着湖里的鱼儿能自由呼吸,需要把冰砸开,以往都是赵军起早来砸开冰面,昨天晚上开始这每日早上砸冰的任务交给了姚成军,今日是他做这事的第一日,湖面四周浅水区的位置冰都敲碎了,中间有一大片是完好的。   “现在天气渐暖,大概过几天就不要砸冰了。”   赵军听了点点头,前些天很难看到鱼儿的身影,这会有太阳了,水温应该有所上升,加上周边冰面砸开了,有氧气溶入,偶尔能看到几尾鱼在池塘边的水中游动。   这个池塘里面积大,主要养的是鳜鱼,密度本就不大,加上秋冬捕捞,如今还能填补四厘米的鱼苗近万条,这么大数量的鱼苗很难在短时间内购齐,需要早早筹划起来。   “今年再养一年看看,若是盈利依然不错,年底起鱼后重新布局、填挖池塘。老渔民告诉我,江河中因着是流动的活水,能带动沉在水底的鱼卵,鳜鱼都能自己繁衍,根本不需要放养鱼苗,我们若是想方设法将这池塘的水盘成活水,以后就省事省心了。”   其实这个工程说大也不是那么大,这池塘边上最初没有条件砌院子的时候,是扎篱笆桩,篱笆内外都挖了一米宽的河沟,到时候将这河沟与池塘连通,河沟某一处建一小段堤坝,然后用抽水或是其他方式,从堤坝一边送水到另一边,形成压差,这水自然就流动起来。   姚晴天听了一脸嗔怪地看着赵军:“不是说这两天就陪我们娘俩的吗?感情你还是带着工作出来的,是不是回头还要去山上查看那些果树的生长情况?”   每年就这两天难得的空闲。   想当初,姚晴天根本没想过将生意做这么大,她还想着四处走走,可场子就是越铺越大了,人也越来越忙,他们夫妻俩都快成挣钱的机器了。   赵军见了不由失笑,而后一本正经道:“就算上山,肯定也只是为了带你们去爬山,难能是为了看果树?如今那些树大多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看的,暂且算了,等四月,桃花、杏花都开了,那才叫好看,到时候我从县城请照相师傅回来,给我们一家好好拍些照片。”   赵军原本的确有上山查看的打算,主要是去年年底下了大半个月大雪,需要看看那些果树有没有被压倒,压倒了可能救,大致算下折损率,按着密度,今年需要补多少……   这会,反正姚成军这会也没什么事做,赵军便喊了他来巡山。   大年初二,因着种种原因,这天姚晴天他们都不回娘家了,姚成军和高兰妹夫妻二人独自坐着客车上县城逛街去了,为的是买烟花炮竹。   初一早,赵磊和万燕红回来了,因着初四薛青松要去女方家行辞家礼,需要人作陪也需要车子。   不止赵磊和万燕红回来了,还带着姚成田和姚父姚母,姚成田一脸没睡醒的萎靡样,姚父、姚母脸上也冷冷清清的,不像走亲戚,反而像是来讨债似的,拉着个脸。   起先姚晴天还以为是姚成才和陈玉吵大发了,所以他们两个老的一脸不高兴来找罪魁祸首姚成军,哪想从姚成田嘴里得知姚成才和陈玉早和好如初了。   原来姚成才大年十输掉的钱已经在这两天回本了,不止回本了甚至还赢了不少。   大年初一是姚家几个兄弟一起打牌,包括头一天赢了姚成才的姚成田和堂弟,外加一位同族叔叔,这一天赌得不大,姚成才赢了十多块,等初二一家五口会陈玉娘家时,又组了牌桌,听说姚成才一个人赢,其余人都输了。   那输的人要么是陈玉弟弟要么是妹夫,加起来输了有近百元,全给姚成才赢走了。   这还是因为大年十输得太多,姚成才不敢将筹码定太高,不过这也已经让他回本了。   钱都赢回来了,陈玉自然不会继续拉着个大长脸,虽然这钱大多是从她娘家那边弟弟、妹夫身上赢回来的,可刀割在自己身上才最疼。   连着赢了两天,姚成才又得劲了,初二晚上从陈玉娘家回来后,才吃完晚饭,便又喊姚成田过去打牌,姚成田推脱不过,陪着打了一整夜,通宵达旦,姚成才又赢了!   姚成田既输了钱又夜不归宿,这下轮到夏小雨不高兴了。   他们出发来姚晴天家时,同样一夜没睡的姚成才精神抖擞,继续找场子打牌,姚成田差点又被拖去凑人数,赵磊本是来姚家接姚父姚母,姚成田见了便赶紧扒上去,一块坐车来这儿了。   虽然睡了一路,可那一路也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姚成田压根没睡够,加上早饭没吃,所以显得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初四才是薛青松需要去女方家行辞家礼的日子,今日正好还有一日空,姚父姚母过来算是走亲戚,加上又没有太过碍眼的人,姚晴天和赵军便好吃好喝招待着。   原本姚晴天以为家中那一串侄子肯定要跟着来,不想陈玉是真硬气起来了,个孩子一个都没让带过来。   还以为姚父姚母肯定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毕竟他们从到来后每说的一句话都是围绕姚晴天这个幺闺女不回家的事,姚母一度嗯噎。   已然冷心冷肺的姚晴天虽然没什么感触,却也不至于把亲生父母往外赶,正想着怎么安排住宿,姚父姚母大概是不放心家中有些赌入了迷的姚成才,吃过中饭便提出要回家的打算。   两位老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姚晴天想他们到底应该是阅历丰富些,知道这赌是乱家之原,哪怕听说姚成才赢钱了,也不会像陈玉那样喜形于色。   姚家四个孩子,姚晴天是出嫁女,跟着女婿去了外村无可厚非,可姚成军一家出走让姚家这一年来被村里许多人作为谈资笑话。   姚父姚母原本想着过年好好和姚成军说道说道,让他和姚成才兄弟俩一起去村里亲近的人家走动走动,最起码让村里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没有闹得不可开交。   姚成军不回老家,不过是和赵军他们一样太忙了,出息了,能在镇上安家落户,以后说不得带着兄弟们一块出人头地。   去年因为大正月的两兄弟闹起来,坏了运道,家里一年都不安宁,不想,今年过年又闹起来了,姚母只觉乌云罩顶。   说到底还是钱闹的,可明明现在家里条件比之早些年好太多了,怎么反而总是闹得不可开交?   事情已经闹成这样,总有一个要先低头,所以姚父姚母还是想来劝劝姚成军,不想他一直在外面干活,据说夜里还要去养鸡厂里值班,硬拉他说几句话,也是光听不应,像根木头桩子似的。   他们原打算带着姚成军回去一趟,实属是不可能了。   就这样,来之前,姚父姚母心中的许多计量一一落空。两人说得口干舌燥,姚成军也好姚晴天也好,一个都不带理睬的,什么事都没干成,姚父姚母心灰意冷了,也存着赌气的心里,早早喊着要回去。   别说是亲生父母,就是平常亲戚,正月里相互拜年走动,主人家都会客气地再挽留,不想他们这个好女婿一听他们说要回去的话,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干脆利落地让赵磊开车跑一趟,送他们回村,周到得姚父姚母挑不出错来。   两人腹中酝酿许久的话全堵回口中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在胸中最后都化成了郁气,一路上气得都不说话。   轮车刚到院子门口,陈玉风风火火跑回来了,一见到姚父姚母便火急火燎拉着他们去了院子里。   “爸,你赶紧去叔家喊陈才回来!”   这话没头没尾的,姚父也没动:“老大去你们叔家拜年了?为啥要喊回来?”   “他在那打牌呢……”   大概是太着急了,陈玉没控制住音量,赵磊便听了一耳朵。   原来姚成才从上午打牌打到现在,上午赢面很大,下午好似开始输牌了,不过整体算下来还是赢了很多,所以不能主动提出下场。   这是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输钱的人随时可以喊停,赢钱的人不可以,姚成才想停下来,除非他将上午赢的钱全输掉。   陈玉从上午看到下午,原本一上午都眉开眼笑的,中午还抱着孩子回来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娘四个吃了,至于姚成才自然是在组牌场的叔家吃的中饭。   等陈玉下午再兴致勃勃去看牌时,姚成才却不行了,越输越多。   眼看着姚成才不停往外掏钱,陈玉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筹莫展,不想听到轮车的声音,出来一看果然是两老回来了,所以陈玉打算让姚父出面去喊姚成才回来,就说家中有事。   姚父毕竟是长辈,刚从小姑子家回来,他说家中有事,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知道前因后果后,姚父依然没动,姚母沉着一张脸甩手进屋了:“别去,去了挨人家骂!谁让他喜欢赌钱?等输光了,看他还赌不赌!”   姚成田在边上也说了两句,大意就是不能这么干,让姚父不要去,不想被急得口不择言的陈玉指责了,姚成田便冷着脸甩手回他自己家去了。   姚母见了更气了,嘴里直念叨:“这生的哪是孩子,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 第121章   姚丰收倒是想去, 他是当家人,知道挣钱辛苦,姚成才是他这么多年寄予厚望的长子, 还和他一样生了三个儿子, 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不能让他又走回头路, 和他们年轻时一样辛苦。   可姚母最注重脸面, 受不了落人口舌,给人话柄, 冷着脸勒令姚丰收不准去。   姚丰收最终去没有去姚家三叔家, 将姚成才从牌桌上喊回来, 赵磊就不知道了, 他急着回来有事忙活。   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赵磊回来后也没有特地提起,姚母的挫败,姚晴天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再劝了, 她已经劝过两次, 也早就认清了, 千金难买我愿意, 有些人哪怕不对, 依然也会去做,因为他愿意。   如今这种局面虽然不是姚母想要的,却是她放任的,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姚晴天忙着呢, 薛青松的婚礼半年前就开始筹备,这会到了最要紧的时候,自然希望做到尽善尽美。   前一一十年, 讲究的是艰苦朴素,崇尚贫下中农,如今改革开放了,郭嘉大力发展经济,第一批下海经商的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经过这三四年的过渡,人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郑策是真的变了,有钱人一批批冒出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穿金戴银,再也不担心被扣上什么帽子。   薛青松和林笑笑正好赶在好时候,又有条件,一生一次的婚礼,可不要热热闹闹办一场。   三栋楼都是崭新的,矗立在公路边上,从阳湖县到阳湾镇这几十里里十几个村落,只有这一处楼房,自然分外惹眼。   这些天又精心布置了一番,过年贴上的对联还完好无缺,姚晴天又让人在楼上楼下甚至院里院外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连院子里那些树上都挂了不少,喜庆得很。   烟火炮竹整整齐齐放在院子一脚的平房创库里,铺满了一整间仓库。   初四行辞家礼,招待压力主要在女方那边,但是女方酒席上需要用的鱼肉和烟酒都是男方送过去,不过林家安排在酒店宴请,薛青松便把鱼肉折现,箩筐里装的是烟酒和为新娘子准备的衣服鞋袜以及成打的手帕方巾和香脂。   手帕和香脂是新娘子答谢礼,婚礼那天,每个来看新娘子的女孩子都能得到一盒香脂和一块手帕,香脂是铁盒装的,选的都是市面上最好的。   重头戏还是打头的一对红托盘,里面是男方准备的聘礼。   当前城里条件好的人家会准备三转一响,可除了手表,其他的两人都用不上,而手表,薛青松和林笑笑各自都有,这几样薛青松一样都没有准备。   薛青松准备的是三金四银。   薛青松有房有车,工作好,相貌好,性格好,林家其实对聘礼没有任何要求,这三金四银也是薛青松看到林家给林笑笑准备的丰厚嫁妆里有包含了分量不轻的金八件,临时起意想着准备的。   虽然时间仓促,好在人脉广,加上薛青松舍得花钱,短时间内也准备妥当了。   彩礼也好嫁妆也好,没有一个标准的数,代表的也不仅仅是钱,而是双方的一个态度和诚意。   薛青松和赵军都是打小没有父母照顾的人,并且薛青松以前是病秧子,能活下来全靠老天照顾,如今他长大了,身体好了,能娶妻成家,自然愿意倾尽自己的所有来将这婚事办得尽善尽美。   等到初六迎亲就是男方这么重头戏,到时候大摆流水席,并且连着摆两天,因为第三天薛林两家很大一部分亲友需要上班了。   当然,这喜宴除了亲友,还邀请了阳湾乡附近一些经常来养殖场干活的人们,好在位置大,单三栋楼楼上楼下六间厅堂都能摆一三十桌,何况天气晴好的话,院子里还可以摆,真不赶巧碰到阴雨天也可以摆在西边两栋楼的楼上厅堂或是房间里。   席面上要用的菜色,干货、糕点之类的年前就准备妥当了,鲜货从初一也开始准备。   厨房里,姚晴天统筹,卤味自然是她亲手卤煮,热菜掌勺的主要还是阳湾镇花园饭店的大厨和阳湖县请来的厨师班底,帮厨的就多了,自家卤味店的员工,阳湾镇上的薛姓族人,还有高兰妹、万燕红和阳湾乡一些相熟的妇人。   薛青松外家和新娘子同姓,这些年对薛青松不闻不问多少觉得有些亏欠,加上其他一些因素,这次薛青松婚礼,他们把礼数做得尤其充足,包了两辆大客车过来,一辆坐的是亲友,剩下那辆坐的是从市里请来的电影公司和摄影公司的工作人员。   如今流行看大电影,这不林家那边给安排上了,姚晴天还让人准备了充足的茶水、瓜子花生等炒货。   薛青松虽然没有亲兄弟,可薛家在阳湾镇是一个大家族,薛青松又是薛明华亲近的侄孙,这次虽然薛明华没有来,但是他夫人和孩子来了,所以附近薛姓族人纷纷都过来,加上外姓人,热闹情况不比当年薛家祭祖少。   这次,薛洪不能再不出面了,不止要出面,还得送份像样的礼物给新婚的儿子,哪怕他已经没有什么家底了,但是好歹在县城还有套像样的房子,薛洪就当着薛明华夫人和薛家老家一纵人的面把他那套房子送给了儿子。   那是薛洪唯一的房子,他还要住,只是所有权转给了薛青松。   薛丽华母女也住在里面,等薛洪年老体衰,还要她们母女照顾,等薛洪去世后,薛青松可以凭借这张薛洪盖了手印的文书收回那套房子。   薛青松不缺房子也不稀罕薛洪的东西,不过他还是收过来了,无他,就想知道打小明里暗里用言语攻击他的那对母女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天公作美,初六是个大晴天,虽然夜里气温低,泥土路和泥土地都冻上了,可他们屋前屋后的院子地面大多都浇筑了水泥,不至于在化冻时踩得到处是泥。   八只贴着红双喜的新箩筐,在初四去女方家行辞家礼回来后,姚晴天和赵军张罗着当天晚上就又填满了,有自家炒好的瓜子、花生,也有买的糖果、香烟,每个箩筐最上面自然少不了代表长久的松柏树枝。   早早吃过早饭迎亲团队就开着车出发了,去往县城的公路虽然还没有开始修,有些坑坑洼洼,但是主体还是石头多泥土少,加上还没开始化冻,一路走的很顺利。   迎亲团队出发后,姚晴天带着一纵人能放松放松,因为新娘子得下午才能接回来,中午那顿饭在女方家吃。   至于下午多早能回来,一看迎亲团队的本事,一看女方亲友的态度,想娶人家捧在手心养了一十多年的明珠自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他们好歹有车,有笔直的公路,在交通主要靠走交流主要靠吼的山村,再加上女方那么起哄耽搁,到天黑甚至半夜才将新娘子接回来的事情可不少发生。   上次给赵昕悦办满月宴,镇上中学薛校长一家来过,其余薛家人大多只听说过杨湾乡的养殖场。   吃过早饭,一行人围着养殖场里里外外参观,一些不需要去厨房帮忙的人还不嫌路远跑去山里的厂房看了一圈。   等到太阳高高升起,阳光洒满院子时,姚晴天让人把需要切的各色鱼肉蔬菜搬到院子里八仙桌上,再烧了一锅又一锅的热水,用盆盛着放在边上,这样在大太阳下切菜的人也不至于冷手冷脚。   中饭其实也一点没含糊,毕竟几十号人在,实实在在的八大锅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煮起来也不费事,锅也够数,都不需要姚晴天和厨师们动手,大块肉大块鱼下锅,下面大火架起来,帮忙的大妈大婶们热火朝天煮起来了。   养殖场附近的几个村子,老老少少的,不拘认识不认识,但凡来这边看热闹,都被喊着坐下来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吃过中饭,厨房里就有条不紊地忙起来了,下午四点多,天还亮着,在路边玩耍张望的孩子纷纷喊着新娘子来了!   迎亲的车队回来了。   婚车进院子时,锣鼓喧天、炮声震耳,一身大红绸布绒花裙的新娘子被喜娘牵着下了车,入了门。   两个喜娘头上戴着的绒花,被腿长手长的孩子抢走了,新娘子头上的绒花和珠花有红纱巾盖着,倒是还完好无缺。   如今没有拜堂的步骤,林笑笑被喜娘扶着直接进了新房坐定,一群人又挤到新房里,拿喜烟喜糖,平常斯斯文文的薛青松此时顶着一张大红脸神采飞扬地带着众人搬嫁妆。   三辆蓝色的大卡车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林家给林笑笑准备的嫁妆,从成套的组合大衣柜、桌椅板凳等木器以及洗衣机彩电冰箱大家伙,小到晾衣架、漱口杯等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些嫁妆是迎亲团队几个人花了两个多小时一件件从林家房里请出来搬上车的,这会从车上搬下来倒是省事很多,最起码不需要想破脑瓜子想吉祥话,也不要求一次只能搬一件,还有就是这边人多,搬起来就快。   去迎亲的小伙子,除了新郎官,其余人卸完嫁妆都跟着赵军去厨房找吃的了。中午在酒店,大家一心惦记着早点动身,菜才上一半就收席了,酒更是一口没喝,这会饿的不行,好在这边厨房一直准备着各种饭菜,大家在餐厅围了一桌,热腾腾的菜肴端上来,不比正式的酒席菜色差哪里,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先吃一些垫垫肚子,毕竟马上就要开席了,酒席上有酒喝,还都是好酒。   除了赵军在认认真真吃饭,因为接下来姚晴天很忙,正好换他去带孩子。   四个半月大的赵昕悦,还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不过今天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炮竹燃放的声响,她每次睡不多会就会被吵醒。   好在经过过年时一茬又一茬炮竹声的熏陶,赵昕悦已经很习惯了,就算是睡梦中被吵醒了,也不会害怕,躺在那里玩她自己胖嘟嘟的小肉手。   今天下面人太多了,赵昕悦的小摇摇床没有搬下去,吴薇带着何烨在楼上看着,赵昕悦睡觉的时候,何烨也拉着小被子在躺在她身边睡觉,赵昕悦醒了,何烨就爬起来让吴薇把赵昕悦挪到太阳晒到的地方,两人靠着胖胖的大枕头咿咿呀呀地聊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吴薇如今临近预产期,当初她千里投奔而来,除了她自身和儿子何烨换洗的一点衣物别的都没带,到这里安定下来后,在姚晴天带着陆陆续续置备了一些布料和毛线,经过一个多月已经慢慢变换成了各种小衣服、小鞋袜,加上姚晴天当初给赵昕悦准备的,好些衣服还没穿过就小了,都送给吴薇家的小何苗了,吴薇照顾赵昕悦也就越发上心。   吴薇在风沙漫天的西北部长大,到了江南地带,哪怕年前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她看来也是温和的,随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何烨常年皲裂绯红的脸和赵昕悦一样白嫩细滑起来,吴薇每天醒来看着越发精致和柔和的儿子,不止一次庆幸当初做了千里投奔的决心。   姚晴天带着赵军找上来,才推开门,床上那白胖的包子脸快速转过来,看见妈妈的第一时间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意,等再看到妈妈身后的爸爸,更是手舞足蹈,在床上颠着,厚实臃肿的衣服一点不影响她表达喜悦的心情。   赵军见了,心都要融化了,三步并两步上前将分别了大半天的闺女抱起来,赵昕悦立马忘记陪着她一天小哥哥,全心全意地趴在爸爸的怀里,咯咯笑出声。   原来常年不笑的赵军如今脸上都有笑纹了。   姚晴天见了,便去抱比小昕昕重不了多少的何烨。   姚晴天笑着问何烨道:“带你们下去看新娘子好不好?”   何烨对新娘子不感兴趣,不过想跟着妹妹,便看向吴薇。   吴薇临产,自己不会往新房那边去,便也不想何烨过去,毕竟那么人多眼杂,怕被人磕到碰到。   走在前头的赵军回头来见了,笑着空出一只手,要将何烨接过去。   “没事,我带着他们俩。”   之前赵军和姚晴天忙的时候,都是吴薇母子看顾赵昕悦,这会换他们照顾孩子也是应该的。   何烨从姚晴天身上挣脱下来,跑过去牵着赵军大衣下摆,然后看下吴薇,意思是他想跟着去玩,会跟紧赵军,不乱跑。   “好吧,你跟着去玩,我也去楼下,赵军回头不得空就把他俩送到我那里。”   何烨得到妈妈同意后,忙地摇着赵军的衣摆,一大两小率先下楼了。   姚晴天扶着吴薇也起身下楼了,姚晴天先陪着将吴薇送到她房里,才去厨房,马上要开席了。   为期两天的流水席拉开序幕。   虽然这两年郭嘉郑策变了,经济飞速发展,一些人口袋开始丰了,可那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大多数人还处在温饱的线上起伏,这样的婚宴是在场九成九的人吃过最丰盛的宴席,随便两道菜都能做年饭上的主打菜色。   五点开席,七点左右,除了在拼酒的几桌,其他人吃好跟着一起收拾,然后聚在院子里看电影,看烟花。绚烂的烟花响彻天空,附近镇上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场热闹的婚礼让人津津乐道了好一段时间。   年初八一过,一些机关单位已经开始上班了,县城和镇上的卤味店也开始开门做生意了,农村里得过了元宵节,年才算过完,这会大多趁着天气好还在走亲访友,也有上街赶集的,所以街上是热闹非凡,卤味店生意也是空前的好。   赵军和姚晴天已经开始部署新一年的工作安排,有条不紊的按计划一步步走,元宵后,赵军作为县城先进劳模代表去开了两天的会,回来后,赵军就把生意上的事安排出去,他的重心放在招募修路的工人上了,修公路只是第一步,等公路修好后,还有江堤加固工程等着他。   正月一过,土地化冻后,修路开工了,从县城到镇上的县道六十一公里,从镇上到村里的公路一十三公里,计划要修三个月,赶在梅雨季节来临之前完工。   修这段路,最终赵军和姚晴天一共投了近十万块钱进去,连带着将养殖场院子周围一圈的路也修整了一番。   其实这近十万块钱相对于近两百里的县道的投入只是九牛一毛,可正是因为这十万块钱的民间投入,使得这段路的每一项支出都超乎寻常的公开透明,可以说每一笔钱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这两年修建养殖场,赵军手上有一批干活很扎实的短工,几乎是一呼百应,除了工钱是两块钱一天,赵军依然多管他们一顿午饭,他们家的厨房大,也算是物尽其用,姚晴天专门雇了两位大婶烧水烧饭,每顿饭有鱼有肉米饭管够,这些额外的福利,花费基本上都是赵军自掏腰包,正是这种不计回报的付出,使得这条路修建的格外顺利也格外夯实。   赵军也依着便利,跟着建筑队一起买了混凝土搅拌车,他们家运货的三轮车也淘汰下来了,买了两辆专门运货的厢式货车,冷链运输,一辆运熟食一辆运送养殖场出产的半成品,三只鹅品牌也被越来越多的热人所知道,也有越来越多的饭店、食品加工厂、农贸市场人员慕名来晴天养殖场进购食材。   至于淘汰下来的三轮车成了接送远距离来干活人上工或是回家的专车,每天穿梭在乡间路上。   修路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计划、生、育政策也像一股飓风迅速在阳湖县城乡刮起来了,好在吴薇已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顺利生下了小何苗,虽然不是何烨心心念念的妹妹,可依然继承了这个名字。   那时候风声已经愈演愈烈了,虽然吴薇是少数民族,小何苗也不算超出计划生育,大家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尽量安安静静的,吴薇搬到楼上一间小房间住着,吃喝都在房里解决,不再露面。   见过吴薇的人本就不多,知道她是谁的就只有几个亲近的人了,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大家也就想不起来她了生产的时候都没有去医院,何婶带着她娘家那边一位接生婆来了一趟,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孩子顺利出生了。   吴薇坐月子期间,何烨,被何伯何婶带大养鸡厂厂房那边去生活了。   高兰妹和万燕红都被村里通知回去签字做表态了,接到通知时,高兰妹和万燕红都很平静,反而是姚成军看上去很难过,干活都提不起劲,加上高兰妹动了手术,不能动弹,那几天镇上卤味店都是迟迟开门早早关门,营业额连平常的一半都没有。   高兰妹动手术后是回村里休养的,按照她的说法,她两次坐月子都是未出嫁的小姑子照顾的,她的婆婆根本就没正正经经照顾过她的月子,现在她响应国家政策,积极主动做了手术,而夏小雨却躲出去了,导致村里干部正盯着姚家,她回来休养身体也算是姚家给村里个交代,吸引各方人士投注在姚家身上的眼光,毕竟说起来是他们夫妻最可能想着去躲避计划生育想着超生。   夏小雨躲出去了是因为她这个时候正好怀孕了,姚成才家三个儿子,姚成军家三个女儿,而姚成田家只有一个孩子,夏小雨还是独生女,自然觉得孩子少了。   头两年因为钱闹的,夏小雨有些别的心思,并没有一心一意跟着姚成田过的打算,不想如今夏小雨转变想法,才怀上,就赶上计划生育了。   高兰妹原本不知道夏小雨为的什么不在家,她规规矩矩签了字动了手术,想着早日养好身体回镇上挣钱,儿子不想了,她还有三个闺女要养活,她还想着到镇上买房子。   直到村里管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过来做陈玉的思想工作,人离开后,高兰妹听了一嘴,才从她的好大嫂陈玉口中知道夏小雨怀孕的事。   陈玉说她生小儿子时伤了身子,还没养好,不需要动手术,村里干部自然不同意,就反复上门,直到撂下狠话,要收了他们家田地,陈玉才不情不愿去了医院。   陈玉话里话外都拿夏小雨怀孕的事情想拿捏陈家,还暗搓搓说她能生三个儿子是她的本事,老一家就别想了,姚晴天如果生不出儿子,她倒是愿意把她家小儿子给姚晴天养。   毕竟姚晴天结婚四个年头也就生了一个女孩子,陈玉不相信赵军和姚晴天挣那么大的家业是给女孩子继承的。   陈玉这些话,高兰妹并没有学给姚晴天听,反而是赵家那边,不停地有闲话传出来,毕竟赵军还在参与修路,每天接触到村里过来干活的一些人。   前两年,因为毛婷婷被人看足笑话的毛家和赵明,这会仿佛都过去了,毛婷婷早在生完孩子后就主动做了手术,毛婷婷也因此一举成为积极响应政策的先进个人,可惜的是当时除了口头表扬也没有其余实质的奖励。   不过两人很快在农村发现了一条财路,就是帮着计生办的工作人员积极寻找发现违反政策的一切可疑人员,举报查实处理后,他们就能获得丰厚的奖励,可以算的上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来钱路子。   恰好那时候,薛丽华也好秦三也好,都断了经济来源,之前充当夫妻俩提款机的秦三,更是直接断了联系回了和他妻子石海燕的家,开始伏小做低,连养儿子的钱都拿不出了,更不要说出钱给赵明和毛婷婷挥霍,赵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县城也待不下去,便收拾收拾和毛婷婷回到了村里,不想一回村倒是立马混得风生水起。   村里人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尽量躲着他们夫妻。   说来也是怪,夫妻两那个身世不明的孩子在城里金尊玉贵养着还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回了村里,养得不精心,吃的不细致,可居然一次病都没有生过,也没人整天抱着哄着,自己就会走会跑了。   不管人心如何浮动,岁月依然四季更替。   自分开单干后那几年,阳湖县以及下属乡村一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今年上半年雨水稍微少了一点,不过暂时看着影响也不大,一者阳湖县的江河池塘多,充沛的蓄水量还能供应所需,一者水稻油菜小麦都是五月份收割,这个时候没有雨水是好事。   等五月底需要播种棉花了,菜园子里菜也得靠着挑水浇灌才能种下去时,大家渐渐感到吃力了,也不再有闲心去讨论关注哪家媳妇躲出去了哪家外嫁的闺女又躲回娘家了,一家家紧盯着几口眼看着要见底的池塘,路上都是挑着水桶匆匆而过的行人。   一开始动手早的人家在就近的田畔地沟里也能舀到水,后来就需要到远处的河里或是村里的池塘里挑,再到后来需要拉着板车,翻越大坝去江里打水浇灌。   养殖场里,因为不需要浇灌田地,所以没什么大的影响,反而因为下雨少,山上桃树上结的桃子特别甜,挂在枝头上才泛红就被几家水果罐头厂订购一空。   一车车桃子从养殖场拉走后,姚晴天站在水面缩小了一半的池塘边沉思,时间隔得太久,她完全不记得有哪一年干旱特别严重,可若照着这个势头看,再一个月老天继续不下雨,七月的高温天气很快就要将这一池塘水蒸发见底了,到时候这池塘里的几万尾鳜鱼怕是一条条都要直接烤熟了。   在上个月,干旱形势还不是太严峻的时候,赵军就已经买了抽水机,可当时是为了山坳里的菜园子和草坪,那个大菜园和草坪是给养殖场的鸡和鹅蓄养食物的,当时还是从鱼塘里抽水浇灌,可现在这鱼塘都自身难保了,现在想解燃眉之急,除非从长江里抽水过来,可那距离太远了,不说抽水机的泵能不能带动,就是水管也买不了那么长。   眼看着土地都龟裂了,大家都很焦虑的时候,天色突然变了,盼了那么久,大雨点打下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敢置信,在田间地头干活的人也不往家跑了,似乎怕动静大了把雨吓走了,等一个个淋成落鸡汤,干裂的地面也喝饱了水,才一个个咧嘴笑着挥起铁锹在地头搭起小堤坝,想着把雨水留在自家地里。 第122章   这场雨让农民高兴了两天, 到第三天还没有歇的兆头时,大家又披着蓑衣、塑料膜,开始急忙慌地去田间地头挖开前两天为了留住水在自家地里里临时填的堤坝, 把水放出去。   雨水浸泡之下,地里的棉花、玉米已经有许多东倒西歪了,再多一点水怕是都要漫顶了,旱地都变成了汪洋一片。   夏天的暴风雨, 土地都变得松软, 也不能下地干活,大家只能或坐或站在自家屋里看着外面, 连屋顶漏雨的地方也没有心思去收拾了,像前几天盼着下雨一样盼着这场雨赶紧停下来。   养殖场里, 虽然没有大面积种地种田,但是菜园子有很多块,需要排查梳理。这些菜绝大部分种来是给鸡鸭鹅吃的, 真淹没了倒也影响不大,水丰了草就茂盛了,鸡鸭鹅吃草和吃菜是一样的。   至于山上, 前两年收割小树筑篱笆院墙后随即补种了足够多的果树,虽然除了桃树大多还没有到结果收获的树龄, 但是防止水土流失效果还是很好的,加上夹杂的几十年的老树,深深扎根在泥土里,夏季里整个养殖场远远看上去枝繁叶茂, 绿叶葱葱。   干旱之后雨水的洗礼只会让养殖场爆发更旺盛的生命力,山青水秀鱼出水,养殖场里整一片生机勃勃的场景。   赶巧的是, 这场大雨下下来之前一个大半个月,那条规划的县道全线竣工通车了,施工方和农民工的工程款都结清了,出行也方便了许多,再也不见往常的泥泞不堪。   这是赵军、姚晴天夫妻俩初次和镇府合作项目,在那三个月中,夫妻俩出钱出力,赵军更是把自家生意都放在一边,夜以继日泡在这条路上,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向领导、向群众交付了一份品、貌超乎预期的答卷。   这场雨到来后,行驶在这条路前后天差地别的体验也很好地体现了工程的夯实,赵军也因为这个项目彻底在一些负责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场大雨整整下了一个礼拜,而后也是从七月半断断续续下到九月,常常是还没晴两天,土地刚刚晒干能下地干活了,下一场雨又来了。   夏季多是瓢泼大雨,还总是来得又急又快,有时农民伯伯们刚把肥料、农药施撒下去,还没被吸收、发挥药效,一场雨给冲刷个干净,投下去的成本直接泡汤了。   最致命的是八月,正值棉花开花蓄养棉桃的时节,几场大雨,将刚刚吐蕊的花朵打得七零八落,人们眼见的焦虑起来,就算干不了活,也忍不住穿着蓑衣扛着铁锹去田地里看看,不过是徒劳地看着那些庄稼或倒伏在水里或泡烂了根系。   几乎人人都可以预见两个月后的秋收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祖祖辈辈都种地的农民们心里其实清楚,种庄稼,得看老天的脸色收成,可经过前面几年风调雨顺的年份,这季不断的雨天打得许多人猝不及防,但也有一些目光长远的人已经开始思考别的出路。   养殖场也不是不受影响,只不过影响比较小,还不至于影响正常的运转。   再加上,在养殖场和卤味店的运转上了轨道后,赵军迅速将各项工作安排好了负责人,他已经马不停蹄转战其他行业。   修路项目结束后,许多为修路置备的设备和耗材,被堆弃在一旁,赵军几乎全盘下来。   国家在大力发展经济,基建是基本也是重中之重。   修那条路,赵军只能算项目下游的一名负责人,但是学到的东西不少,体现出的价值也非常亮眼。   走南闯北过的赵军加上本就见多识广的姚晴天,自然会比常人更加目光长远,在绝大多数人愁着今年收成的时候他们已经悄悄把事业的重心慢慢转移到基础建设上,尽力去投入去参与。   上面也看到赵军的能力,上位者里从来不缺少知人善用、慧眼识珠的人,很快,加固阳湾镇辖区内江堤的工程交到他手上;通电入村的事情让他牵头,各村落配合;当年赵军跑前跑后,还得托着薛青松多次打招呼,好容易才把养殖场的电话申请下来,如今不过两年时间,他得负责跟在电网机关人员身后调度阳湾镇学校、医院等单位和一些有条件的居民安装电话事宜。   电灯电话进村镇首先要架设电线杆、铺架电线,电话在那个年月还是顶金贵奢侈的设备,个别有条件安装的人家要商量着规划最经济的路线,牵扯到群众钱财的事,赵军总是慎之又慎。   大多数情况,赵军只做前期统筹和管理,一些专业的建筑、购置、安装等等工作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实施,往往一个项目正热火朝天走进度时,赵军已经在规划下一个项目的开展。   姚晴天依然沉浸式地泡在厨房里,如今卤味已经被她研究透彻了,她更多地是发掘一些让自己心动的美食,也为后期的私房菜馆菜单做填充。   这一年对于阳湖县许多人来说是慌乱揪心的一年,因为种种考虑,赵昕悦的周岁宴并没有大肆操办,只不过赵军将时间空下来,在养殖场呆了三天,专门陪伴女儿和媳妇。   赵昕悦从出生就一直是个胖娃娃,学走路的时候又正值夏末秋初,虽然今年因为多雨,天气不至于太过炎热,可她身上哪哪都是肉嘟嘟,胖人怕热,胖娃娃也一样,所以直到九月小昕昕都只能穿极其轻薄吸汗的棉纱布衣服。   学走路阶段哪有不摔跤的,好在小昕昕有一身软肉防护,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颤巍巍继续往前冲。   小昕昕真的是没学会走先学会跑的,第一次跑起来是赵军从外面回来,她当时靠在房里沙发处玩耍,看见赵军的一瞬间就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那是她第一次被放手不依靠外物走(跑)了起来。   大概是看到爸爸太高兴了,忘了自己还不会走,就冲出去了,也可能是摔怕了,想尽快找个东西扶着,所以越跑越快,跑起来时一双手向前伸着,赵军费了好大劲忍着没冲过去扶,而是在原地蹲下来双手伸开迎接着。   姚晴天也正好在床边叠着衣服,夫妻俩亲眼见证了女儿第一次迈步的情景,激动得无以言表。而后一个蹲在房间东边一个在西边,引诱着胖闺女来回奔跑。   对于掌握了走路技能的赵昕悦,自身也是很自豪的,所以赵军和姚晴天一喊,她就配合地跑过来冲过去,一路还咯咯地笑得很大声,露出白白的小乳牙。   天气转凉,胖娃娃也穿上了薄外套,嫩绿色的上衣,配着宽宽的荷叶领,乖顺地贴合在颈脖处,衬托出颈脖处厚厚的脂肪层更加白皙,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为了留下女儿成长的痕迹,继照相机后,赵军又花大价钱买了进口的录像机,录下了一盘盘影像。   自学会走路后,赵昕悦涉足的地方就不仅仅是室内,养殖场里几位哥哥姐姐护着,她也不让人抱了,顶多肉嘟嘟的小手给牵着,整天噗呲噗呲在屋前屋后巡查着,还不时跑到山里去,被何烨带着追鸡撵狗,可忙乎了。   为了防止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大半年时间,生了二胎的吴薇基本上在楼上房间里呆着不下楼,就这样还被村里一些同志找过多次,而后何烨大多数时候被送到山中厂里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赵昕悦便时常去。   一岁的孩子还吃不了太多太杂的东西,赵昕悦生日那天,赵军亲自下厨,在姚晴天指点下,做了几样适合孩子吃食。   外面到处在推行计划口口政策,乱糟糟、闹哄哄的,孩子的周岁生日,姚晴天没打算大办,就养殖场里住在一起的几家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就行了,不想孩子外婆一家一早就来了,还照着村里习俗送了几篮子点了红印的蒸米粑。   姚父姚母大包小包来了,陈玉姚成才夫妻带着和姑姑已经很是生疏的三个儿子也来了,还带着姚成田家的儿子姚泉泉。   姚母看上去显得苍老了不少,姚成田夫妻俩躲出去大半年了,毫无音讯,村里计生工作人员隔三差五上门,早期只是做做几位老人的思想工作,让他们通知姚成田夫妻早日回来,后面见没有成效,先是村里收回了姚成田夫妻俩的田地,夏小雨父母还因为这事被接到镇上做汇报交代,原本姚母两老也要去的,他们大雨天穿着蓑衣躲到棉花地里,谁也找不到。   闹到最后,姚成田家房屋都差点被扒了,整天吵吵闹闹的,夏小雨父母本就年迈体弱,照顾自己都吃力,六岁的姚泉泉只得姚父姚母接到西屋照顾,一家子四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可以想见,陈玉这一年日子过得有多水深火热。   陈玉家的三儿子姚亮亮出生后没有及时去上户口,如今上起来麻烦得很,和夏小雨家可能已经出生的二孩一样成了黑口。   今年雨水不调,眼看着要欠收了,村里人家都不舍得花钱买肉吃了,姚成才肉贩子生意从五月就没怎么做了,自行车后放猪肉的案板都卸下来了。   陈玉如今也沉默了许多,不再如往年张扬,这次他们过来是经过深思熟虑想商量着把快满6岁的姚浩浩过继给姚成军,姚浩浩是夫妻俩第二个孩子,明年九月改上小学了。和大部分父母一样,姚成才夫妻看重大的疼爱小的,中间的难免会被忽视。   过继这事是孩子爷爷姚丰收提出来的,他想着姚成军家的已经按照郑策结扎了,姚成军这辈子没有儿子了,以后只能指望几个侄子送终摔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姚成才家如今困难,过继一个出去对双方都好。   陈玉起先舍不得,而得知姚成军家即将要在镇上买房子后,便松动了,而后便想到姚浩浩。   陈玉其实更想将姚浩浩过继给小姑子家,姚成军家虽说准备在镇上买房,可经济条件和姚晴天家比起来差得太多了,同时以她对小姑子两口子了解,他们不会同意,毕竟姚晴天还年轻,完全可以自己生,顶多就是罚款的事,人家肯本不差钱。   姚父说起这事的时候,姚晴天第一时间让赵军把屋里所有孩子带出去,而后看着明显意动的姚成军,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重来一辈子,姚晴天只想教育好自家孩子,经营好自己的生活家庭,娘家兄弟间的这种事,姚晴天一点都不想干涉。   虽然已经是新时代了,但是农村里许多人还是老一辈的思想,这种牵扯家族过继的事,基本上家中当家人同意了,就**不离十成了。   过继姚浩浩这事,是姚父姚丰收牵头,姚成才、姚成军兄弟俩都同意,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   高兰妹自然不愿意,但是她也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知道仅仅是她一人一味地反对根本没有用。高兰妹甚至去做结扎手术之前就想过这个可能发生的情况,她经过深思熟虑,当场表现得也很乐意,但是提出了,过继可以,她只接受过继姚成才家最小的姚亮亮,并且五年之内不带孩子回村里,不能见亲生父母。   姚亮亮和赵昕悦同年出生,比赵昕悦还大了一月有余,但是看身形大概只有赵昕悦一半重,除了会喊妈妈、哥哥其他话都不会说,如今还没学会走路,所以刚刚赵军带孩子们出去时并没也包含他在内,这会正被陈玉抱在腿上坐着。   对于过继姚浩浩还是姚亮亮,姚父姚母没有什么想法,反正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他们孙子,二媳妇也只说让头几年不见姚成才夫妻。   过继来的孩子,这也情有可原,高兰妹这要求不算过分,村里农场那边有抱养的孩子,为了防止孩子养不熟直接搬家走了的。   可陈玉不同意啊,姚亮亮可是她最疼爱的幺儿,他这么小,还不记事,就要被抱走,还五年不让她见一面,这不是剐她的心吗?   高兰妹一脸向往,都起身往陈玉那里凑了,眼看着要上手抢孩子的架势,陈玉一激动,推开高兰妹抱着孩子往外跑了。   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在大儿媳这里出了变数,出了这样的变故,姚父姚母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高兰妹还打算追,嘴里喊着:“把我儿子留下来!”   姚晴天见状上去拦了一把,高兰妹也就顺势收了脚步,坐回位置上,重申了一下她对这事百分百赞同的态度,甚至列举了姚亮亮过继过来后,她如何全心全意教养、教育的细节,当然不忘反复叮嘱,这过继了孩子就是她儿子,五年之内不带孩子回村里,不见亲生父母的事情,在场的都要配合她必须做得滴水不漏。   种种条件合理的也好不合理的也好,只要能答应,陈玉要是愿意,她也能愿意,不就是多添一张嘴吃饭吗,她家如今的条件也添得起一双筷子,至于还没有影的房子财产那些事,只要她高兰妹还在世,必定不会让亲生的三个闺女吃一点亏。   陈玉都抱着孩子跑了,这事自然没有定下来,便各自散了。   高兰妹心里清楚,公婆和姚成才回去后大概率还会劝陈玉,不知道陈玉会不会松口,不管她松不松口,高兰妹自己懂得她要牢牢抓紧家中的经济大权,只有钱都在她手上,她才能保证三个亲生的闺女不受亏待。   这场闹剧匆匆谢幕了,赵军没问,姚晴天也没再过问,高兰妹同姚成军回去怎么争论的,姚晴天不得而知,她倒是感知到那夫妻俩似乎离了心,高兰妹把家里的钱管得死紧,但是对三个孩子身上花费又很舍得。   过继这事在姚晴天这里没有下文了,她也就彻底丢开了。   因为庄家欠收,从秋收到冬至,路上的行人脸上都少有笑容,加上许多村民思想转变不过来,想着逃避计划口口的郑策,躲的躲藏得藏,那年冬天的五谷乡显得尤为萧条冷清。   特别是越靠近年边,对于那些有问题的家庭,村里工作人员几乎会天天上门轮番做工作,软硬兼施,许多人都麻木了。   当然也有例外的,上湾村一赵姓人家,天天杀鸡杀鸭,买鱼买肉,有人经过他家门口都要偷偷唾一口,因为他们家几个壮劳力,地都没种一亩,如今能吃香的喝辣的都是靠着钻营,他们搞钱已经不讲究任何底线了,几个村,他们夫妻挨家挨户地举报,证实了,超生家庭罚款他们拿奖金,没有超声的他们除了不能拿到奖金也没有任何影响,夫妻俩靠着这条扭曲的生财之道成功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   元旦前后是那一年最冷的时节,在外当兵何伯的儿子、何烨的爸爸何田回村里探亲了,距离吴薇带着何烨投奔而来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何苗十个月大都会喊妈妈了,这才第一次见到爸爸。   何烨当初来的时候,也只有三岁,加上何田常年在外出任务,父子相处时间少,如今也只有四岁的何烨一时都认不出自己的爸爸。   何田这次回乡探亲有二十多天假,可回来的路上用了五天,回去路上也要耗费五天时间,在家只能呆十天,需要在过年之前赶回部队去。他如今升了级别,随军家属的福利待遇也随之水涨船高,何田本想带着吴薇和两个孩子一起回去,但是吴薇为着两个孩子着想,打算在养殖场呆两年,等孩子们大一点再随军,何烨也强烈地表达了留在这里的愿望。   最终何田自然随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意愿,他这次回来最重要的是把他们家二孩的户口上好了,何苗的名字被印在了他们家户口本上,轻易改不了了。   何田长得人高马大,又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铁骨军人,起初也以为二孩是女儿,可结果生下来又是个小子,对于儿子大名叫何苗起初是很有些意见的,但是耐不住别人家软糯的闺女附和何烨说这个名字好听。   何田对赵军早就有所耳闻,这次他回来呆的时间不长,而赵军又很忙,两人接触得其实不是很多,却意外地投缘,何田发现他能很放心将父母妻儿托付给赵军夫妻照顾,这种信任在经历枪林弹雨的何田身上其实很难出现的。   过完小年的第二天,在凌晨时分,赵军开着车将何田送到市里的火车站,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身为军人的何田再次孤身一人踏上奔赴边疆的列车。   阳湾村养殖场外的楼房已然成为赵军他们的家了,过年自然不会再回五谷乡那边,赵明今年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肥年,也不会唆使赵大强来这边生事,两边倒也相安无事。   姚家因为气氛组姚成田一家没有回来,并且音讯全无,而姚成军因为前面过继事情也产生了隔阂,过年一个都没有回来,往年热热闹闹一大家子近二十口人今年减了大半,这个年过得相当冷清,做了姚家三十多年当家人的姚母今年甚至没有心情准备年货,这是在最困难的年月都不曾出现的事。   而姚晴天家中是一年比一年兴旺,人口也越来越多,因着何苗户口上好了,吴薇也能光明正大进进出出,跟着何婶制备各种年货,打豆腐、腌腊肉、炸麻糬、蒸年糕……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一串能跑能跳的孩子穿梭其中闹着笑着,喜乐祥和。   除夕夜,烟花盛宴照常在阳湾乡段公路旁的楼房处上空上演,周围十里八乡的居民都走出家门,欣赏这难得的盛宴。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姚晴天已经连着两个年没有回去了,这一年,赵军开车带着姚晴天和赵昕悦回下湾村吃了顿午饭。   姚晴天去之前没有特地通知,陈玉也已经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姚家落大的院子里只有姚母两个老人带着六岁的姚泉泉在家,今年因为特殊的郑策,过年串门子的人都少了,姚家在村里最后一排,并没有多少人看见赵军开了辆小轿车回来。   除了工作上需要,赵军对外人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加上姚晴天不热络,姚父姚母的话也就少了,四个大人就围绕着两个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冷清清吃了一顿饭,姚晴天留下各色礼品,姚晴天就和赵军牵着女儿开车离开了。   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两头亲戚送年礼的,姚家这头亲戚的年礼都堆放在姚父姚母房里,回头他们帮着挨家挨户亲戚家走一趟送这些年礼。   当初说会一直给姚晴天这个出嫁女留的房间,如今两个侄子住进去了。   姚成田夫妻俩违反郑策躲出去了,也不能一直把老人留在镇上做思想工作,过年前送回来了,但是姚成田家里田地收回去了,屋里家具窗户和房顶都打杂了,没法子住人,夏小雨父母从镇上回来后住回他们自己老房子里了,姚泉泉只能跟着爷爷奶奶住。   开始姚泉泉是和他们夫妻住一房,大儿媳陈玉见了便要求他们家老二姚浩浩也住到爷爷奶奶房里,最终姚母便开了后面这间房的门锁,让姚泉泉和姚浩浩住了进去。   对此,姚晴天一句话都没说,反正她从来就没指望过这个房间真的会为她空着。   从姚家出来,夫妻俩开车绕到上湾村。   赵磊夫妻依然是年年带着儿子赵启航回村里过年的,不过今天他们也回万燕红娘家去拜年了,赵军夫妻给赵家叔伯爷奶们的年礼也在年前托赵磊帮着带回来送到了各家。   赵军开车绕上来是因为之前准备的年礼漏了赵大强这个亲爹的。   不想一到家,就碰到一场好戏,赵明在陪着毛婷婷回娘家的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了。   打的挺惨的,毛兰花这个亲妈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的地步。   毛兰花生的两个女儿也在今天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了,加上抬赵明回来的人,外加跟着来看热闹的,一屋子人,问话的、哭嚎的、骂人的,杂七杂八的声音,乱糟糟的。   赵军在外围看了圈,得知村里的赤脚医生以药品不全为理由不愿意给赵明治伤的事情,挑眉笑了笑,愉快地决定要把给赵大强带的那瓶酒转送给陈医生。   单单是看外表,除了脸上红肿得面目全非,手脚处似乎也挨了不少棍子,赤脚医生说治不了,又没有人愿意送赵明去镇上医院,赵明只能躺在床上哀嚎着。   毛兰花在那里骂的很难听,说要找人算账,还要找领导们反映这个事,结果不少人站出来说赵明这顿打是因为毛婷婷在外乱搞男女关系,惹出来的,要找人算账得去前湾村毛家找。   不看赵明被打得面目全非,同行的毛婷婷却毫发无损吗。   毛兰花听了,气得脸都扭曲了,却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暂时不提找人算账的事。   最后赵大强来西边院子里,想让赵军开车送赵明去镇上医院看看,赵军当着一纵人的面直接拒绝了。   反正现在赵明名声很臭,许多人谈起他来都是咬牙切齿的状态,赵军这样不近人情地拒绝只会让人觉得大快人心,暗地称赞。   新修的公路平坦得很,眼看着赵军的小轿车一溜烟跑远了,赵军一家走了,赵家两个女婿见状也溜了,连赵大强都觉得丢人不愿意管,毛兰花再气也没有用,只得骂骂咧咧让两个女儿陪着拉着板车送赵明去镇上。   不知道是打得太重还是治疗耽误了,最终赵明一只脚跛了,右手臂复原得也不好,拿筷子吃饭都不利索,前面挣到的那么多奖金也基本上花在医院里去了。   或许是因为去年庄家地里欠收,翻过年,个别几个年轻人不愿意继续留在农村里种地,背着行囊外出打工寻找新的生活方式了。   更多的中年人都是多方托人打听,想进入赵军的团队,赵军现在不仅仅是养殖场、卤味店的老板,他手下有各种工队。   在赵军那边挂上号了,只要踏实肯干能吃苦耐劳的,什么时候都能有活干,并且从来不用担心工钱被拖欠的问题,最难得的是,跟着赵军的团队干个一年半载,得到他的首肯能转为正式员工,转为正式员工后,公司会给旗下员工缴纳养老保险,这可是郭嘉刚刚出台的政策,新鲜热乎着,整个县城多少厂子,给员工缴纳养老保险的还少之又少呢。 第123章   在赵昕悦三岁半的时候, 姚晴天放下刚刚走上正轨的清恬园私房菜馆,一家搬到县城的新家中居住了,因为赵昕悦小朋友要上幼儿园了, 孩子每一个成长阶段她都不想错过, 清恬园经营重要, 孩子的成长却更重要。   这辈子这个时候,姚成才和姚成田家的几个孩子都成了留守儿童,姚父姚母还有已经年迈的夏家父母在老家带着两家五个孩子。   当年姚成田和夏小雨躲出去后,倒是心想事成生了一个闺女,凑了一个好字, 姚成田也在一家大酒店找到了一份酒保的工作, 因为能说会道加上酒量好,姚成田月月都能拿到很高的工资,第二年过年便带着夏小雨母女衣锦还乡了。   而在家贩卖猪肉兼种地的姚成才夫妻从年头忙到年尾,到了过年一分钱没余下还欠了一屁股债, 因为姚成才在卖肉的时候, 时常看到村里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在打牌,开始他只是把自行车随便在那个树下一停, 蹲在边上看看,看得多了,牌瘾上来了慢慢也打上了。   所谓十赌九输, 何况姚成才本就不是多聪明的人,牌技也就那样,最后是这个村欠一些那个村欠一些, 就这样欠了一屁股赌债。   还经常因为没有及时把肉卖出去,导致肉不新鲜了,也不敢带回家, 怕陈玉知道了和他吵闹,为徒省事都折价贱卖掉,所以他卖一年肉最终没挣到一分钱反而亏了不少。   因为姚成才都是跑到别的村卖肉时才会停下来找牌场,整天忙着家里家外一摊事的陈玉很晚才发现不对劲,发现后,陈玉和姚成才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争吵,都动手打起来了。   闹到最后,陈玉都扔下三个孩子回娘家去了,是姚成才又是甩耳光又是承诺保证再也不赌了,陈玉才回来的。   可再承诺,前面欠下的债不能不还,陈玉这些年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存下来的钱都拿出来勉强还上了,她们兜里一个子也不剩了,最让陈玉难受的是,她知道姚父姚母手上有一些钱,但是他们不愿意拿出来给儿子还赌债。   陈玉也不再让姚成才贩肉卖了,而种地,年成好的情况能管温饱,年成不好的话,交完郭嘉的就不剩什么,没啥前途,也想谋个其他生计。   她知道前面得罪了小姑子,导致村里许多人跟着赵军这个姚家姑爷挣了不少钱,却丝毫没有亲舅哥的份,这两年陈玉也伏小做低丝毫不敢摆长嫂的架子,可小姑子那里没有丝毫和缓的苗头,恰巧姚成田夫妻俩衣锦还乡了。   这两年陈玉自认对夏小雨家的姚泉泉不错,加上她们妯娌脸也没红过脸,所以陈玉很快把希望寄托在姚成田夫妻身上,决定不种地了,和姚成田夫妻俩一块出去打工。   姚成田在大城市见了世面,口袋也丰了,回到村里天天吹嘘,整个人膨胀得不行,只觉得自己比赵军出息多了,一听大哥大嫂求到跟前,拍着胸脯就应了,说保证带着他们挣大钱。   就这样四个人收拾包袱南下打工了,连同超生的姚媛媛一起,两家五个孩子都放在农村,让老人看顾,成了留守儿童。   后来听说姚成田干活的大酒店因打黄打非歇业了,姚成田上头的领导都牵扯其中,进去了,亏得姚成田只是一个小领班,牵扯不深,要不然也得进去。   丢了那份工作后,四人也进过厂还踩过人力车,挣的都是血汗钱,给孩子许诺地挣到钱就接他们到大城市的话也变得虚无缥缈了。   哪怕现实很骨感,陈玉却从来没放弃过挣大钱的理想,一年年,过了正月初七八就外出挣钱,那几个孩子便年复一年做着留守儿童。   一次次碰壁后,姚母也觉得她这个女儿有些过分冷血,他们夫妻已经很发达了,就是不愿意拉扯娘家兄嫂一把,连亲侄子都不闻不问,人家做姑姑的都疼娘家侄子,姚晴天这么多年,别说衣服,连袜子都没给几个侄子买过一双。   姚母自问打小也没亏待与这个女儿,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像是存着一肚子怨恨似的,对于娘家的境遇一直冷眼旁观,简直是没心没肺。   对姚母这些怨憎的语言,姚晴天依然面不改色,轻轻浅浅道:“我生的,我有责任教养,生我的,我有义务赡养,其余的人都只是旁人罢了,他们大富大贵,我不指望沾光,他们穷困潦倒也与我无干。”   上辈子他们作为兄长对于妹妹死于非命的事满脑子只有利用此事狠狠敲赵明一笔,作为娘舅,对于亲外甥的遭遇也能做到冷眼旁观,她为什么不可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千百年前圣人就说过的话,她也是经历了一辈子才领悟透彻。   她不报复回去,不是因为她仁慈,只是不想积下新一轮的因果。   连赵明她最终都没有动手,因为不想脏了自己的轮回路。   好在赵明如今已经自食其果了,听说那次耗费巨资好容易从医院康复出来后,隔三差五被人套一次麻袋,村里计生工作人员虽然也不讨人喜欢,却远没有赵明名声来得臭。   他们可是为群众办事的人员,不屑于同赵明为伍,流程捋顺后便彻底和赵明划清界限,否则可能被盖上助纣为虐的帽子。   赵明没有了经济来源,半残疾的身子还时不时被可能是毛婷婷招惹来的野男人套麻袋,在村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在一个风高夜黑的夜晚带着毛婷婷离开了村里。   听薛青松说,薛丽华和秦三这对表兄妹也跟着他们跑得无影无踪了。   年老色衰的秦玫倒是没跑,哪怕她知道薛洪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登记在薛青松名下了,一旦薛洪先去世,她很有可能面临流落街头的下场,她也依然没跑,因为她没有地方可去,留在这里照顾脾气不好的薛洪的起居最起码当前有个容身之所。   县城机关单位的福利楼房建好后,薛青松和林笑笑分到了一套九十九平米的四室大房子。   原本赵军和姚晴天是没有资格分这种福利房的,就是买也没有途径买,赶巧的是赵军接手的一个小工程项目款项拨下来时手续出了点小纰漏,款项不能及时拨下来,赵军便自己掏腰包先垫了钱给劳务工人发了工资下去。   怎么说也算是卖了个人情给单位,单位得知赵军有在县城置房的想法,恰巧福利楼里有几套大面积的房子,没有合适级别的人可分配,便给了个便利,让赵军以市场价买了。   赵军第一时间电话联系了同样有买房想法的何田,两家一人买了一套,和薛青松夫妻依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九月,赵昕悦要上幼儿园了,何烨也将成为一名小学生,两家人便提前搬到县城生活,以早日适应不一样的居住环境。   在阳湾乡时,家中有宽敞的院子,有大大的荷花池塘,清恬园楼后还建了水上凉亭和游廊,山上更是漫山遍野的果树、花圃,赵昕悦能撒开腿跑,到了县城,虽然房子面积比较大,到底不能和乡下的比。   新房子在三楼,楼层不算高,但是赵昕悦才三岁半,赵军舍不得她爬楼,起初还有些纠结,是赵昕悦奶声奶气地说,“三层楼不够高,应该买还高一些的就好了。”   赵军就问她为什么。   赵昕悦皱着小眉头,一脸苦恼地说:“这里没有山,小昕昕只有多爬楼才不会长成一个胖墩墩。”   别的哥哥姐姐都只会说小昕昕可爱,好看,就赵磊家的赵启航说过赵昕悦胖,说她是胖墩墩,赵昕悦气得三天没喊他哥哥。   而后小姑娘又改变主意了:“可是太高了,妈妈会累,还是算了吧。”   赵昕悦可是一直记着爸爸说的话,妈妈很辛苦,她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让妈妈抱,妈妈会累。   为此,赵军贷款在县城买了一块近千亩大小的地皮,计划着把阳湾乡的家包括已经打响名头的清恬园私房菜馆照搬过来,当然也不仅仅是盖自家住的房子,他还计划着盖个公司的总部以及家属楼群,毕竟跟着他讨生活的父老乡亲越来越多,郭嘉经济在飞速发展,他公司旗下员工的福利待遇自然也要与时俱进。   在姚晴天三十岁这年,县城的清恬湾盖好了,他们再一次搬了家。   除了脸上有些婴儿肥,已经在抽条,身材匀称的赵昕悦又有了自己的花园和山,虽然是人工搭建的假山,胜在面积不小,够赵昕悦爬上爬下的。   经过十来年的发展,郭嘉的基建已经颇具规模,交通顺畅、治安次序良好,加上自身经济条件过硬,姚晴天终于实现旅游自由了。   当年做鬼飘着欣赏过的美景,如今带着爱人和孩子逐一打卡,一点一滴记录在相机里,这些记忆将是她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深深刻印在脑子里,一点点治愈上辈子留下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