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发家致富奔小康[九零]   本书作者: 九紫 晋江VIP2023-12-15完结 总书评数:86056 当前被收藏数:88675 营养液数:514905 文章积分:3,655,204,608    文案:【正文已完结】   重生回到九五年,江柠初中刚毕业,被小伙伴忽悠着要去南方当‘服务员’   她站在这个未来准一线城市的火车站出口,手里拿着今日份报纸   报纸上写着:   地铁临近钥匙房,六层别墅型豪华公寓,四室两厅层高六米二,送20㎡大阳台和15㎡露台,民水民电产权七十年,交房前优惠价只需零首付……(出自九五年某城报纸,非原创,稍有改动)   朋友尔康手:“公寓都是坑,千万不能买……”   -   江柠:“别拉我!这个公寓的坑请让我来踩!!!”   文案   【作者专栏:《穿成大小姐的毒闺蜜》求收藏】   文案:【正文已完结】   重生回到九五年,江柠初中刚毕业,被小伙伴忽悠着要去南方当‘服务员’   她站在这个未来准一线城市的火车站出口,手里拿着今日份报纸   报纸上写着:   地铁临近钥匙房,六层别墅型豪华公寓,四室两厅层高六米二,送20㎡大阳台和15㎡露台,民水民电产权七十年,交房前优惠价只需零首付……(出自九五年某城报纸,非原创,稍有改动)   朋友尔康手:“公寓都是坑,千万不能买……”   江柠:“别拉我!这个公寓的坑请让我来踩!!!”   内容标签: 重生 打脸 爽文 年代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柠 ┃ 配角:宋培风,何小芳,徐秀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富从卖小龙虾开始   立意:女性意识的觉醒    vip强推奖章   江柠一朝梦醒,居然回到少女时代,前世就是卷王的她,为了弥补青春期的遗憾,努力学习,努力奋斗:不仅自己卷,还带动身边的朋友们一起卷,考上大学,带着家人朋友发家致富。对爱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遇上了便勇敢去爱,失去蓝天了,也干脆放手,明白了人生来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体验世界。   本文语言细腻流畅,情感真挚,不光有亲情、友情、爱情,还有女性身处这个社会的思索和探寻,不躺平,不摆烂,努力经营生活,拥有独立完整的人格,文中出现的配角们,也都有各自精彩的人生,并非纸片人一样的存在,值得一读。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1   “给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家读的?”江大伯蹲在在田埂上,望着在田里割稻子的江父吸了口烟:“柠柠都十五了,再过几年都可以结婚了,你看看爱国、爱党他们家,女儿早早就出去打工,一年能挣许多钱回来,楼房都建起来了,你再看看你们家……”   他指着身后不远的村口处白色小楼间,那唯一一栋低矮灰暗的瓦房:“这一片,就你们家房子最矮了。”   意思是,你看周围全都是楼房了,就你家还是灰扑扑的老房子。   江大伯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凭一己之力,给两个儿子都盖上了两层楼房,此时说话都底气十足,语气里抑制不住的自豪和得意。   说到此事,江父也有些惭愧,在农村,房子就是底气和根。   他叹口气,道:“光要房子有什么用?只要他们兄妹三个成才,没房子我也乐意!”   江父生了两子一女,最小的便是江柠。   江柠头还有些眩晕,有些模糊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深刻,哪怕她家后来已经自建了三层大楼房,可她每次做梦,梦中的家还是那栋灰扑低矮的老房子。   那栋自建的大房子,大哥家一层,二哥家一层,爸妈一层,她结婚的第二天,属于自己的那个小房间,就被嫂子带着侄子侄女给占了,连她三天回门都等不及。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说,女人嫁人后就没有家了。   本来她是不赞同那句话的,但在她回门那天看到躺在她床上的嫂子和侄子侄女,她突然就理解了那句话。   “你乐意有什么用?得人家小姑娘乐意啊。江松都十九了,今年没考上,过两年也要成家了,江柏也十七了,要不了两年也得娶媳妇,到时候人家小姑娘看到这样的房子,哪个愿意嫁给他们?”江大伯说的很现实:“你让柠柠去打工,赚个几年,哪怕一年挣一千,五年也有五千多了,你们夫妻再挣一点,到时候把房子建起来,江松不论是复读也好,工作也好,都要房子,等江柏大学也毕业了,刚好结婚。现在三个人念书,就你们两个人挣钱,我跟你讲,到时候别把江松江柏都耽搁了!”   江爸想到让儿子复读一年的事,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你别说了,让柠柠辍学肯定是不行的,大不了我就累一点,再找点其它事情做。”   江大伯嗤笑了一下。   一直专心割稻没有开口的江妈,突然站起来,问躺在树荫下,已经醒过来的江柠:“柠柠,你说呢?”   江柠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懵,闻言本能反驳道:“我不要打工,我要念书。”   曾经的江柠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听话惯了,从不懂争取,哪怕心里不乐意辍学,被妈妈软硬兼施的打骂几次,再软语哭求几次,她就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妈习惯了女儿的顺从听话,乍一听到江柠反驳,心下大怒,眉头立刻竖了起来:“念书?我们也想让你念书,可钱呢?钱从哪儿来?人家女孩子像你这么大,早就给家里带来了上万块钱,你一年到头念书,不挣钱,还花钱!”   江妈脾气一向火爆,说话像连珠炮般。   若是曾经的江柠,此刻早以内疚惶恐到不知所措了。   可她现在早以不是当初被批评打压式长大,怯懦到不懂反抗的江柠了,她道:“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我才初三,读书不花钱。”   江妈没想到江柠居然敢顶嘴,一下子像点燃的炸药桶一样怒气冲冲道:“你吃不花钱?喝不花钱?穿不花钱?你这么能耐本事就别跟我要钱念书啊!”   江柠笑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子和裤腿,说:“我从小到大穿的衣服,不都是表姐她们穿小不要的吗?本来就不花钱啊?”   她突然想到高中时候的一件事,她一条裤子,从初中穿到高中,她人瘦,个子却蹿的快,初中穿的正好的裤子,到高中已经成了七分裤,衣服袖子也都短了一截,那是冬天,她高中同桌看了出来,就比着自己正常大小的衣服,故意问她:“江柠,怎么你的衣服都是吊式的?”   吊式的是江柠老家土话,意思是衣服过小而导致袖子裤腿太短,吊在上面。   江柠只是实话实说,却把江母气了个倒仰,大步冲过来要打江柠,江柠起身就跑。   江母追不上她,就挥着镰刀在后面喊:“你还敢跑?除非你今天死在外面,不然回去我把你皮都扒了!”   夏日的烈阳晒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   江柠赤着脚,脚上都是泥,地面被烈阳炙晒的滚烫。   她大概是中暑了,头眩晕的厉害,胳膊弯处都是拽出来的红砂。   这是他们这里对付中暑的土法子,谁中暑了,将脖子、眉心、胳膊弯的砂刮出来就好了。   江柠不知道这是虚幻还是现实,她只知道,再不去休息,她就要晕倒在路上了。   她坐到池塘边的树荫下洗脚,顺便休息。   腿上的蚂蟥牢牢的粘在腿上,仿佛要钻进肉里,拽都拽不下来.   好不容易拽下来,鲜血直流.   池塘里的蚂蟥妖娆而悠闲的游动着,池塘边的石头缝里,小龙虾挥舞着自己的龙虾钳。   她坐着没事,就摸了个田螺砸碎了,用稻草绑上田螺肉,在池塘边钓龙虾。   路边有走过的人,看她一个大姑娘不去帮父母干活,居然悠闲的坐在树荫下钓龙虾玩,都不由摇头:“真是不懂事,都这么大姑娘了,都不晓得帮父母干活,还在这钓龙虾玩,念书真念狗肚子里去了。”   “给个姑娘念书,不是糟蹋钱嘛?”   “她爸愿意给她念书有什么办法?大个子就是脑子瘀堵,还想供出三个大学生来呢!”池塘边洗洗刷刷的妇女们一边聊天一边嬉笑。   大个子是江爸的绰号,他净身高有一米八四,全村最高。   农村人没什么背后说人坏话的含蓄想法,都是当着面,恨不能讽刺的声音越大,笑声越大,得到赞同的人越多才越开心。   这是他们的普遍想法,也是这么做的。   江柠记得,和她同龄的这一代女生,只出了三个大学生,一个是大队书记的女儿,一个是家里的老来女,还有一个是她。   她还是辍学后重新复读过,才又考上的大学。   见她不说话,洗衣服的大婶还教训起了她,喊她:“小柠子,你爸妈拼了命的供你读书,现在他们在地里割稻,你都不去搭把手啊?”   又有一个洗菜的婶子说:“我家三丫头从十二岁就能割两亩田的稻了,活干的比她哥还好,这要是我家三丫头这么懒,早被我把腿打断了。”   “姑娘这么懒,以后嫁人都没人要。”   “还不被婆家打死了?”   接着一群女人就聊到女人嫁人后,谁家婆娘懒,被婆家打等家长里短的事。   江柠依旧在钓龙虾。   这时候的龙虾没人吃,龙虾随处可见,多到沟里随便捡捡都能捡一箩筐,这些龙虾也蠢的很,用螺蛳肉一钓一个准。   没一会儿,江柠就钓了一小堆,从荷塘中摘了两个大荷叶包着带回家。   家比记忆里灰扑扑的模样要明亮些,水泥地,新修的稻仓,白色石灰墙上被人用毛笔写了端正稚嫩的‘防火有人救’‘森林防火,人人有责’,她还记得,这是她小时候练毛笔字时写的,因为在白墙上写字,还被她妈打了一顿。   家里除了客厅的吊扇,还有台式风扇,风扇外面的金属框都没有了,扇叶裸~露在外面。   她打开风扇,一边扇风,一边打量记忆中的家,家中的每个细节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和她记忆中并无二致,清晰的仿佛这不是个梦境。   客厅正堂的茶几上,一座老式的摆钟在滴答滴答的摇晃着,显示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座钟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日历,她走近了看,上面时间写着1995年7月20日。   九五年啊,这一年,她哥刚高考完,高考成绩不理想,不想回来,留在市里打工了,她爸想让大哥复读,大哥死都不愿意复读,直接跑去打工了。   她二哥下半年就高三,暑假不放假,她刚中考完,她在这一年也辍学出去打工了。   她妈为了让她出去打工,可没少费力气,又是大棒又是红枣,唱念做打的。   江妈知道说服不了江父和江爷爷,就整日在她耳边说,家里多么多么困难,三个孩子念书,她和江父江爷爷多么多么不容易,血都要被榨干了,人家女儿如何如何能干,给家里挣了多少多少钱,他们对她多么多么好,给她念书念到十五岁,再在家里摔摔打打冷言冷语对她使用冷暴力,然后对着她用哀兵政策,唉声叹气:“要不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我哪舍得让你去打工啊!”   江柠读书早,虚岁才十五岁,因是冬季生的,周岁才十三岁,又真心心疼父母,哪经得住她妈这样软硬兼施。   刚好她一个小学同学,整天到她家来,说她在外面当服务员,一个月最少两三百,有工作能力强的,一个月五六百百,说愿意带着她一起去打工。   她妈听到,眼馋那一个月两三百的巨额工资,求爷爷告奶奶,求着她那小学同学带她去打工,还让人家多多照顾她。   她也不想想,现在城里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八十一百的,什么样的服务员能够有如此高工资,一个月能拿两三百,甚至五六百。   江爸和江爷爷不让她去,江妈就在家里又哭又闹,把江柠拽着拖出家门,推上三轮车。   那时候她真懦弱啊,根本就不晓得反抗,就这样满心惶恐茫然的,被小学同学带着去当‘服务员’。   服务员是真服务员,只不过是夜总会的服务员。   在那样的环境下,再好的姑娘,时间长了,也容易被影响歪了。   江柠那时候小,不懂事,见到这样的场面本能的觉得害怕,觉得不对,就趁那些人不注意,偷偷跑回来了。   第一次出远门,身上不到两块钱,买不起火车票,就一路沿着火车道往家走,几百公里的路,一路问人,一路乞讨,中间不知道走错过多少次,还有人故意给你指错路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跟乞丐没什么两样了。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江柠都感到后怕,那时候真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就敢上路,能回家真的是万幸。   即使是再来一次,同样的路,江柠都不敢再走一遍了。   十几岁的小丫头,一个人,没被人贩子卖掉,真的是老天保佑。   想到那段晦暗的日子,江柠心头涩然。   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房门是木头的,一碰就发出宛如怖片中的吱呀声。   房间是和厨房隔出来的,因是朝北,只有傍晚那一会儿,能从窄小窗户那照进来一点阳光。   对于她少时房间的记忆,除了黑,还是黑,好像就没亮起来过,光线十分昏暗。   唯一的窗户,用透明塑料袋蒙着,发出微弱的光。   窗前有个用砖头搭起来的木桌,说是木桌,其实就是一块旧木板,为保持平衡,两边摞了高高的一堆书,都是她的。   她翻着书桌上的书,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几乎每本书都是,桌上的作业本、笔记本,也都写满了。   尘封的记忆,就像是随着打开这些笔记本,一起被打开了,曾经学过的但被遗忘了的知识,随着笔记本的翻阅,也都渐渐回忆了起来,甚至比曾经更加清晰,理解的也更深。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不知不觉就看了好久,直到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扇的整个上半身都撞向桌子,接着便是马尾辫被揪住,巴掌劈头盖脸的扇了下来,一边打一边骂:“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呢,还敢回来啊?你不是会跑吗?你再跑啊?我看你往哪跑!你个小东西,还敢顶撞我了,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想念书?”   说着又是几大巴掌扇了下来。   江柠都被扇懵了。   江母常年做农活,力气大,揪住江柠的头发,就跟拎个小鸡仔似的,她挣都挣不开。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真做梦,却不想这梦却如此真实,疼痛和屈辱感受如此清晰。   她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逆来顺受,被人打几下都不敢还手的小女孩了,哪怕她此时瘦弱到无处可逃,可心里那股子被压抑的怒气和屈辱,使她就着江妈抓着她发辫的手,狠狠往江妈怀里撞去,一把将江妈撞在桌子上,握住了江妈放在她书桌上的镰刀。   江妈被她撞疼,手下意识的一松,却没完全松开,从发根滑到发中,依然紧紧的揪着,见她居然敢拿刀,怒气冲天而起:“你还敢拿刀了?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你拿刀做什么?还想杀了我吗?”   江柠拿着镰刀反手往头发自下而上狠狠一刀,满头青丝,顺着江妈抓着的力道,沿着头皮,尽数被割了下来。 第2章 2   江柠此时的造型绝对算不上漂亮,半边都发是长的,半边头发被沿着头皮发根给削没了,就像是地中海长错了位置,跑到了右边后脑勺,造型十分像搞笑武侠剧里面的滑稽反派小喽啰。   可江妈却丝毫笑不出来。   她被江柠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懵了,她完全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乖巧听话的女儿,会突然爆发,暴起来又这么狠。   要是差一点点,耳朵和头皮都可能割掉。   同时一股怒气又冲天而起。   为女儿的反抗。   她手里抓着江柠的头发,指着她的鼻子:“你割!你再割!我看你有几根头发割!还割头发了?想吓(hè)死我啊?你怎么不把自己头割掉?”   她一把扔掉了手里发辫,气的还想冲上去打她:“你割!你再割!你有本事就把头割掉!”   因江柠手上有镰刀,她没敢再上前来打她。   “你以为拿个刀就吓(hè)死我?还敢跟我顶嘴?”江妈身量高大健硕,她不屑的看着瘦小的江柠:“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再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把你皮给扒了!”   说完又斥喝了一声:“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饭做了,想等着我伺候你是吧?”   江妈去打水洗脸,繁重的农活让疲累的她越发暴躁的把脸盆在脸盆架上摔的哐哐响:“人家这么大的姑娘,不晓得多懂事,晓得孝顺老子娘,干活不知道多麻利,你望望村里哪个姑娘不是十二三岁就去厂里做工,就你!十五岁了还想念书!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笨的跟鹅一样还想考大学!”   江妈从小就骂她笨,给幼时的她造成了一个心理暗示,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   一直到她后来,已经成了很多人眼里高不可及的‘大人物’,她依然觉得自己很笨。   因为爬的越高,她所遇到的聪明人和优秀的人就越多,她就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真的不聪明,所以做事就越谦卑、越实在、越诚恳、做事越踏实,从不动什么坏心眼、小心眼,因为她身边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   可也越是因为如此,她的领导就越是信任她。   她就跟着她的领导一路升啊升。   随着她的职位越升越高,曾经也觉得她笨的人,有的说她说大智若愚,有的说她运气好。   江柠也觉得自己是运气好。   耳边江妈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呵斥:“还不出来做饭?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待在秀楼里绣花呢?”她越说越生气,想到自己刚才被女儿吓住,又想到女儿居然敢和她顶嘴,打她她都敢跑了,心底的火气突突突的往外冒,在客厅摔摔打打,高声骂着:“我上辈子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双抢这么忙,不说帮我们割稻,晚饭都不知道做,在家睡大觉,还等着我回家来伺候你!我打两下就拿刀跟我干……”   江母是越说越气,气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朝着江柠房间怒吼道:“你还想拿刀杀了我啊?”   “这才几岁,都敢拿刀了,那以后是不是敢杀人?”   “家里这么难,上面两个哥哥在念书,下半年你大哥还要复读,就不能懂点事,人家姑娘这么大,都带回来几万块钱了,爱国家的大梅子,十二岁就出去打工,现在人家大楼房都建起来了!”   “你一分钱不赚不说,还倒往外面花!”   “哪家小姑娘不是认识几个字就出去打工了?给你念书念到这么大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样的话,江柠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说人家女孩子早早就出去打工,她家还给她念书,让她要懂事,要记恩,长大要对他们好,要孝顺,要对两个哥哥好。   不停的被洗脑。   不断的被灌输这样的思想。   就像家庭中的PUA。   虽然那时,江柠还不知道什么是PUA。   可这些东西,已经深深的刻入了江柠的骨子里,成为她潜意识的反应。   哪怕她后来意识到,一次次去对抗这种刻入到她灵魂中的本能,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的自我救赎,可有些东西,已经深入灵魂,成为她性格中的一部分,哪怕她一再抗拒,也难以剥离。   自卑、讨好型人格、回避型人格,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好,别人稍微释放一点善意,就受宠若惊,恨不能感恩戴德。   可怎么会不配呢?   她这么好!   若是以往,听到江母的这些话,江柠早已羞愧的无地自容,又感恩又懂事的主动出来做家务,为家里分担了。   可这次,江柠坐在房间的床上,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   江母说着说着就火了,站在江柠房门前大声喝道:“你人死啦?这么晚了饭没煮都不晓得出来帮忙啊?我们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给你做饭,伺候你这个大小姐是不是?”   饶是江柠内心早已自我修复的足够强大,可听到江母的训斥,还是本能的让她感到心悸和害怕,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听从。   她遏制住内心的这种想法,放下镰刀,找了把剪刀,把自己另外半边头发也给剪了,修理成男孩子一样的半寸头。   望着镜中男孩一样的自己,她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十分好看。   她是真好看啊,哪怕因为双抢,皮肤被晒的黑黑的,没有修过的眉还有些杂毛,头发被自己剪的狗窝一般,可还是有种原始的淳朴的凌乱的美丽。   她已经学会了欣赏自己的美。   江家人都生的很好看,尤其是江父。   江母虽不如江父好看,却也鼻梁挺拔,五官端正。   江柠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家兄妹三人,尽挑父母的优点长,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浓眉大眼,皮肤雪白。   犹记得她二哥青少年时,最愁的就是皮肤太白了,怎么都晒不黑,长的秀气的他嫌自己皮肤白像个女孩子。   他们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   可从小受批评打压式教育长大的江柠,却从未觉得自己好看过。   她是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己好看的呢?是她上了大学后,身边的人都在用惊艳的目光望着她,说她长的好看,渐渐的,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哦,原来自己有个美丽的皮囊。   可从小在被打压批评的家庭环境中长大,饶是她已经知道自己生的美丽,也不懂欣赏自己。   那时候网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她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的皮囊千篇一律。   有一种打压,是刻在你灵魂里的,不是你明白了道理,开始自我救赎,就能救赎的了的。   江母的骂骂咧咧声一直就没停下来过,直到江柠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厨房,她看到江柠的头发,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没再继续骂。   她以为江柠今天的反常,是因为她今天说不让她继续读书,让她辍学去打工导致的。   但她依然冷着脸。   她将土灶的火塘点燃放了柴在里面烧着,自己拎着盆进屋洗澡,说:“把肉烧了,一会儿给你爸他们送去。”   江父还在田里,他要趁着傍晚不热的时候,赶紧把稻田里晒了一天的稻子捆起来挑到稻场上去,江爷爷则在稻场将挑来的稻子散开,用滚石将稻子一圈圈滚落脱谷。   不趁着现在做完,到明天早上,稻田里的稻杆就会因为露水变得很重。   肉只有一斤,都是给家里劳力们吃的,她是没有的,哪怕她也跟着下田割稻插秧,却被要求懂事,要懂得爱惜家里大人,大人做事辛苦。   她从小就是这么被懂事大的。   可饶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也依然做不到眼看着他们那么辛苦,她真的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灶上两个锅,她将米淘了倒进大锅里,小锅烧着水。   又趁烧水的功夫,将肉洗了连皮一起剁成半碎肉沫,等锅里水开,盛出一部分装热水瓶里,再放入姜蒜和半碎的肉沫,她又去后院摘了些青菜放入其中,片刻后,一锅肉汤就做了出来。   1   她也没亏了自己,盛出了一碗,放在放碗的橱柜角落里。   若是以前的她,什么都想留给父母,觉得他们太辛苦了,她要心疼他们。   可从来都不会有人想到,要心疼她。 第3章 3   饭还没熟,她将肉汤盛在瓷盆里,找了个刷子出来,去门口的池塘刷小龙虾。   她一边刷,就一边看着池塘边的石头缝里,又有小龙虾爬出来,顺手又抓过来,一起洗刷了。   就洗刷的功夫,又多抓了七~八只。   这时候的小龙虾多到随便捡捡就是一桶,池塘里、水沟里,到处都是,也没什么人吃它,有些调皮的小男孩还会捉小龙虾,像斗鸡一样让两只小龙虾斗着玩儿,玩死了就扔到水沟里或路边。   江母洗完澡出来,江柠的小龙虾都还没刷完,见人不在家,又大声嚷嚷起来:“人死哪去了?叫你送个饭,饭还在这,人不见了!”   走到门口看到池塘边正在刷小龙虾的江柠,喝道:“正事不做,搞这么个东西,费油不说又没肉,等你给你爸送饭,天都黑了!”   江柠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刷完小龙虾,又去井边冲洗龙虾,顺便扯出虾肠,剪下虾头上的内脏,留下虾黄。   双抢期间,父母活重,确实很累。   江母和江爷爷做菜都巨难吃,因为舍不得油,大多都是水煮,她爷爷为了省事,还特喜欢烧大杂烩,就是不管什么菜,不管荤的素的,不管先放后放,通通一锅炖。   想到爷爷,她好多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爷爷了。   江柠动作麻利,洗好小龙虾,在院子里摘了几根辣椒、茄子、黄瓜,拔了几根大蒜。   他们这里盛产姜,对于农家来说,葱姜蒜香叶桂皮之类的东西是最不缺的,原本还怕家里没有酱油,没想到连十三香都有。   拍好黄瓜,炒好茄子,最后才是香辣小龙虾。   香味辣的呛人,一阵一阵往江母的鼻子里面钻,江母洗完澡,正在房间里看电视,闻到香味忍不住来厨房看了一眼,嫌弃道:“烧这么个东西,油都被你倒完了!”   油都是自家种的油菜籽去粮油站榨的,并不缺油吃,只是江母他们是从困难年代过来的,节省习惯了,一直到二十年后,江母都还有舍不得放油的习惯,还说这样养生。   这香味实在诱人的很,江妈闻着又软了话语道:“你要早晓得把饭菜烧好,我哪里还会说你?非得跟个陀螺一样,要我抽一鞭子才动。”又道:“放这么多油,就是炒鞋底都好吃。”   她已经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自是不会再做别的事了,只等着吃完饭看会儿电视就睡觉了。   江柠也不理会江母的毒舌,将几根切成条状的黄瓜倒入烧好的小龙虾中拌了几下,又倒入大蒜叶,再将小龙虾分两份盛入大瓷盆中。   黄瓜绿的清脆,小龙虾红的诱人。   此时大锅里的饭已经熟了,江柠盛了满满一陶盆的饭放入竹篮里,将烧好的肉汤、茄子、黄瓜、小龙虾也都盛了一半一一放入篮中,去给在稻场打谷的爷爷和江父送去。   怕天气变化,稻谷还没晒干,就下大暴雨,大家都是趁着天晴日夜赶工。   江柠到稻场上时,江爷爷还在牵着老牛拖着石磙在稻场打谷。   旁边是两家用打谷机在打谷的,还有用拖拉机在稻子上来回滚轧来打谷的,打谷机适用于人多的人家,今年江松江柏没回来,江爷爷年纪大了,就牵着老牛拖着石磙慢悠悠的滚着,不费力气。   江柠到了就喊:“爷爷!吃饭了!”   爷爷牵着牛转圈,听到声音朝她笑了一下,脸上的皱褶像菊花一样舒展开。   江柠跟着笑了一下,鼻头蓦然一酸。   “爷爷!吃饭了!”江柠大声喊。   稻场上很多人,听到声音都回头朝江柠看去,乍一眼还以为看到了个小伙子。   即使接了室外灯,傍晚光线依旧昏暗了。   有些眼神不好的,还朝江爷爷喊:“老发财,你二孙子回来了!”   江爷爷看到江柠的头发也愣了一下,将牛停在稻草堆边吃草,走过来看着江柠头发,皱眉:“你妈又打你了?”   他又气又心疼,手都在哆嗦,“你妈打你你不会跑啊?你就站在那让她打啊?你跑啊!”   江柠从小就是江爷爷一手带大的,到哪儿都带着她,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   一直到江柠六七岁大,扛不动了,才不扛着。   周围邻居都打趣江柠,说她是骑着江爷爷脖子长大的。   因为江柠的事,江爷爷一年不知道跟江爸江妈吵过多少次,不是因为江妈不让江柠念书,就是因为江妈打骂江柠。   “没事。”她甩甩自己乱七八糟的短发,摸摸被扇肿的脸:“我跑了,回家看书的时候被她逮住了。”她仰起脸朝爷爷笑了笑:“我看书看迷糊了。”   听的江爷爷直掉眼泪。   爷爷六十岁了,头发花白,身材削瘦且岣嵝。   因为江妈不愿意让她读书,年迈的爷爷去山上领了护林员的工作,一个月八十块钱,供她读书,给她生活费。   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影像,就是一次次,爷爷从家离开,慢慢往山上走的背影。   江爷爷说:“你上高中就好了,上高中住校,分开就好了!”   她家是早就分了家的,奶奶分给了大伯,由大伯家照顾养老,爷爷分给了他们家,由江爸照顾养老。   江爷爷因为身体不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记忆中,爷爷一直都这么瘦。   江柠倏地落下泪来,带着鼻音地应了声:“嗯。”   她也知道,等上了高中,分开了,就好了。   她笑着说:“等我考上大学,就把爷爷也接到大城市去,爷爷跟着我过,我给爷爷养老!”她脸上笑容灿烂:“就不回来了。”   江爷爷也开心地笑了,他一心想让孙女走出这个贫瘠的小村子,到大城市去。   “好,好。”他说,又用粗糙的大掌抹了下眼睛和鼻子:“我也不要你养,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想到小孙女考上大学,去了大城市,老爷子心里那叫一个美。   江柠献宝一样从篮子里端出菜:“快尝尝我烧的菜好不好吃!”   江爷爷拿筷子吃了一大口:“好吃,我孙女做饭最好吃!”   爷孙俩就坐在稻草堆下,背着青灰色的晚霞,笑的像两个大傻子。   一直到天擦黑,割完稻的江爸才挑着之前在田埂上晒干的稻谷,赶到稻场,看到饭食后,什么也没说,拿起大瓷盆就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赞不绝口:“今天的菜烧的好吃。”   正值壮年的他吃东西很快,胃口非常大,一顿饭能吃下一品锅那么大的碗一整碗。   等他们吃完,她又拿着吃空的碗筷回去。   等到家的时候,她留下的菜已经全都被吃光了,只余空着的碗筷凌乱的搁置在桌上,等着她回来洗。   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居然非常平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在大人们包括她哥哥们眼里,这一切都是她该做的。   记得有一次她不想洗碗,哥哥也不想洗,她就和哥哥吵起来了,大哥脱口而出一句:“女孩子不就应该做这些事吗?”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洗过碗。   也没那么绝对,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该洗还是洗的,后来有了洗碗机,她就更不愿做这些事了。   她妈,她所有亲戚见到她就说她懒,她就承认说:“对啊,我就是懒啊,你们勤快你们去做啊。”   自从她什么都不做了之后,大家发现指望不上她,也就不指望她了。   逢年过节也好,亲友结婚也好,家庭聚会也好,需要做家务的事,都不会指望她来做了。   反正喊了她也不会做,做了还给你捣乱,不是打碎碟子,就是打碎碗,要么就把糖当盐,一盆菜甜的没法下口,偏她吃着起劲。   她还非常热心呢,只要你喊了她,她都十分热情的过来‘帮忙’。   后来再有人喊她做家务,其他人就说:“行行行,放那放那,我来做吧,她一个大学生哪里会做这些哟!”   所有人都默认了她不会。   他们好像都忘了,这些是她小时候从小做到大的。   她打开橱柜们,她放在橱柜角落的一晚肉汤还在,肉汤里除了肉,还有青菜。   她盛了饭,坐在黑漆漆的厨房里,就着温热的肉汤,吃完晚饭,就洗洗睡了。   睡前,她躺在破旧的蚊帐里,望着黑漆漆的屋子,还在想,这可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别人眼里最出息的江处呢?   可惜,醒来并没有什么江处,只有江妈狠狠的一巴掌,是拍在她大腿上的,拍的整个人都惊醒了,怒喝一声:“你干嘛?”   毕竟当了多年的领导,江妈乍一下被她怒喝,居然心虚的瑟缩了一下,转而被更大的怒火给淹没了,伸手要过来揪江柠耳朵:“你还问我干嘛?这么大丫头了,家里碗都不知道洗一下,摆在桌子上是想等着我洗是不是?我就该为你们家当牛做马是不是?我一天从早干到晚,只让你洗个碗,居然都不洗,懒到这种程度……”   江妈一边说一边揪头发和耳朵。   江柠在蚊帐中,逃脱不掉,只用手隔挡,可实岁才十三岁的她,哪里是常年做农活,身材高大健硕的江妈的对手?   气的她一脚将江妈蹬开,撕开蚊帐跑下床,拿起刺镰刀举起就对着江妈:“大不了今天我跟你同归于尽,这条命我还给你!” 第4章 4   江妈被吓傻了。   她从未想到,从小听话懂事,性格懦弱如鹌鹑一样的女儿,居然会对她挥刀,说要杀了她。   她懵了一下后,并没有来继续打她,而是眼泪瞬间落下,拍着大腿伤心的哭嚎了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啊,让我生了这样一个没良心的丫头啊,拿刀说要杀了我啊,我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拿刀子砍我啊!”   “你给我闭嘴!”江柠一脚踹翻了靠墙的木盆,见江妈还在哭嚎不止,拎起茶几上的热水瓶,爆地一声砸在地上,彻底把江妈吓懵了。   江妈这下顾不得哭了,挥手就要过来打江柠:“你这作死的丫头,居然敢砸家里东西了,你怎么不去死啊!”望着地上被砸的四分五裂的热水瓶,江妈心疼的直抽抽。   她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糟践东西。   江柠看她终于安静下来,一刀狠狠砍在了门柱上,“你要再敢动我一下,我就将家里东西通通砸光。”   她向来是能动手从来不逼逼的,人家是放狠话,她是闷不吭声直接动手。   吓的江妈也不敢动手了,只哭着说:“你作死呀,我就叫你洗个碗,你就又拿刀又砸家里东西,暖水瓶不要钱买啊?”   她真恨不能打死这个作死的丫头,可看她那一脸狠劲,又怕她真的趁她不在,把家给砸了。   要是一天前,她不会相信江柠敢这样做,可刚刚她都敢跟她挥刀了,热水瓶说砸就砸,她怕她把她房间的电视也给砸喽。   她赶紧出来把自己卧室给锁上了。   见天色不早,她又连忙拿起刺镰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喝道:“赶紧把碗都洗了,把饭送来,回来要是没收拾好,我扒了你的皮!”   ‘我扒了你的皮’是江妈只针对江柠一个人的口头禅,反正她从小到大没见过她妈这样说她两个哥哥。   江爷爷晚上睡在稻场的草棚里看稻子,他早已和江爸两人去田里割了一大片稻子了。   双抢期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天不亮就去田里割稻,割到十点多回来吃个早午饭,再睡个午觉,下午两点接着干。   本来江柠早上也是要去田里割稻子的,一般是割到八点多,回来做早饭,再送到田里去,江爸和江爷爷吃了,直接去稻场的草棚里,一边看稻谷,一边午睡三小时,但今天江柠和江妈吵了一架,江妈就忘了要喊她一起了,见日头都要出来了,就赶紧往田里去。   望着一地杂乱和桌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碗筷,江柠长出一口气,也不管这些,走到厨房开始做早饭。   记忆里,早饭的做法就是用小麦面,沿着锅边糊一层薄饼,简单快速又管饱。   想到双抢期间,那么重的农活,江柠身上没有钱,买不了肉,又打起了小龙虾的主意,拎着篮子在池塘边捡了个田螺砸碎,继续钓龙虾,没一会儿就钓了半篮子。   她快速的将龙虾洗刷干净后,回家放锅里烧上,又去菜地里割了几把韭菜,摘了几根黄瓜,做韭菜鸡蛋饼,又另外做了几锅小麦薄饼,将烧好的龙虾肉和黄剥出来,加上黄瓜条,用薄饼卷上。   龙虾肉热量不高,虾黄的热量却是很高的,很适合江爸他们这样做繁重农活的人吃。   她足足卷了十个这样的薄饼和一碟子韭菜鸡蛋饼,放在菜篮子里,给江爸他们送去。   此时已经八点了,阳光已经炙热起来,她戴了个草帽,拎着篮子,吃着卷饼,走在路上,小时候觉得没东西吃,现在只觉得遍地都是美食。   她将菜篮子放在田埂上,喊了声:“爸,吃早饭了!”   江爸用脖子上的麻布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看看日头:“今天这么早就送饭来了?”   可他干了一早上,确实饿了,走到田埂边洗了手,看到与平时不一样的卷饼和韭菜饼,坐在田埂上拿了一个吃到嘴里:“嗯,今天这个好吃。”   尤其是里面居然还有龙虾肉。   本地人嫌弃龙虾脏,烧起来费油,又不太会烧,都不吃小龙虾,没想到这随处可见的小龙虾在女儿手里会变得如此美味。   江爸很快就干掉三个卷饼,又拿了一块韭菜饼,一边走一边三两口把韭菜饼塞到嘴巴里,弯下腰继续割稻。   江妈也过来了,看到龙虾卷饼,吃到嘴巴里,见里面还有黄瓜条,嫌弃地说了一声:“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又拿起一块油汪汪两面金黄的韭菜饼:“家里油都被你糟蹋完了吧?”   也就是双抢,农活繁重,确实需要油,江妈才没就油的事多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三块钱来给她:“去称一斤肉。”   这时候的猪肉才两三块钱一斤。   她和江爸一样,三两口吃完两个卷饼和两个韭菜饼,就又拿着镰刀去割稻了。   没吃完的,江柠用碟子盖在瓷盆上,给放在树荫下了,和江爸他们打了声招呼,又去给爷爷送早饭。   在爷爷处也没多留,就赶紧去邻村买肉去了,再晚点,就都是瘦肉了。   因实在太晒了,江柠没忍住,回家拿了把伞,虽是雨伞,也聊胜于无。   和江家田地离的不远的江大伯起身放稻子的时候看到,还和身边的江大伯娘嗤笑了声:“那是柠柠吧?这么点路,还打个洋伞。”语气里不乏讽刺。   江大伯娘听了眉头竖起:“就你事情多!柠柠一个小姑娘,打个洋伞怎么了?非得跟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似的晒成黑炭才好是吧?”   江大伯被江大伯娘一训斥,嗫喏了一句,“我就是看现在双抢这么忙,她也不晓得帮她爸妈干点活……”   江大伯娘瞪她:“她怎么没干活?昨天还在田里晕倒了呢,你是眼睛瞎了没看见?她现在一看就是去许村买肉,不是在做事啊?”又连忙高声喊:“柠柠!柠柠!”   江柠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侧身向路旁的田里看去,就见她大伯娘快速的往这里跑来,满脸是笑:“柠柠,你是去许村买肉的吧?”她掏出几块钱来给江柠:“帮我也带一斤,要膘厚的,再帮我带一块豆腐。”   她想摸摸江柠的头,可自己手脏,又没有伸手。   大伯娘是个面容圆润、身材矮小,但十分善良慈和的人,小时候她对大伯娘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大伯娘烧的饭菜很好吃,大伯娘家的菜地里啥蔬菜都有,经常喊她过去吃,以至于她长大后,每次回娘家,都不愿在家里吃饭,总去大伯娘那儿蹭饭。   她是别人眼中家里最出息的人,每次回家,家里亲戚都抢着喊她去吃饭。   只有大伯娘,只是简单的喊她吃顿家常饭。   *   现在的猪肉都是自家养的大黑猪,膘肥体壮,江柠也没去买五花肉,直接按照江妈和大伯娘的需求,买了膘最肥最厚的肉,又去豆腐坊买了四块方豆腐。   此时的豆腐五毛钱两方,刚才江柠在买肉的时候少买了五毛钱。   老豆腐也是高蛋白的食物,她决定中午给他们做红烧肉炖豆腐。   回来路过大伯娘家田地的时候,把肉和豆腐交给了大伯娘,回到家,想了想,又拿了渔网,去许家沟捞泥鳅去了。   现在还没有出现电瓶打鱼,把鱼虾都快电灭绝了的现象,各种田沟河沟里到处都是鱼虾泥鳅黄鳝,以前都是哥哥们去抓,她跟在后面看,但其实抓泥鳅捞鱼也是不难的。   她家里有渔网,都是两个哥哥自己手工做的。   捞了差不多有两斤小鱼和泥鳅,还有不少龙虾,泥鳅还需要吐一吐泥沙,可以晚上烧,她将小杂鱼烤的两面金黄,又烧了个红烧肉炖豆腐,剩下一方豆腐继续放水里养着。   夏季各种蔬菜都成熟了,长豇豆、刀豆、四季豆、扁豆、毛豆、青椒、西红柿、葫芦、冬瓜苋菜等等。   昨天做了茄子,今天烧了冬瓜和虎皮青椒。   只是普通的食材,却被她烧的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昨天的搪瓷盆到今天都还没洗,江柠也不管,在碗柜里重新找了陶盆出来装饭,陶钵和汤碗装菜,放入菜篮中就送到田埂上。   此时这块田里的稻子都割完了,江爸江妈一个在捆稻杆,一个在把捆好的稻杆一担一担的挑往稻场。   饶是有早上三个龙虾卷饼和数个韭菜鸡蛋饼下肚,此时他们也依旧饿了,见到江柠送饭来,江父迫不及待的将一担稻子挑到打谷场,就赶紧在大沟里洗了手过来吃饭。   一看到篮子里居然不是乱炖,而是清晰分明的红烧肉炖豆腐、炒冬瓜、虎皮青椒、干煸小杂鱼,香味扑面而来,江爸就忍不住食指大动,拿起碗,飞快地夹了一块被肉汁炖入味的豆腐放嘴里,又忍不住快速的夹起其它菜吃了起来。   好吃的连说话的空档都没有。   天可怜见,他这些天吃的都是些什么。   家里平时都是他做饭,双抢时候没办法,都是江妈和江爷爷做,江妈江爷爷那做的都是啥?和猪食没区别,这两天总算是吃上了能吃的。   昨晚一顿,今天两顿,简直比镇上馆子里的手艺还好。   江爸哗啦扒了一顿饭,缓解了饥饿,才总算朝田里还在捆稻子的江妈喊:“爱莲,来吃饭了!”   江妈用草绳将稻杆用力扎紧:“来了!”   看着篮子里清晰分明的四个菜,江妈也没说什么,反而是盯着她手里的伞骂了句:“真是作丑,还打个伞,怕太阳晒死你啊?我天天在地里干活也没见被晒死啊!”   江柠身体晃了晃,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她本身就瘦,伸手在背上一拉就是一层皮,一丁点肉都没有,加上昨天中暑,拉的眉间、脖子、胳膊上都是红砂,吓的江爸连忙跳起来放下碗筷来扶她,“快,快到树荫下站着,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不知道自己找个地方乘凉,在这等我们干啥?赶紧回家,爷爷的饭菜等下我去送!”又说江妈:“她打伞就打伞,女孩子白白净净的不是挺好的吗?”   江妈还是第一次遇到‘绿茶’行为,她完全没有怀疑女儿是装晕,加上昨天江柠确实是中暑晕了好久,见她真的要晕倒,也有些担心。   只是她向来性子刚强,又有一张刀子嘴,闻言忍不住道:“就你是好人,我是后娘!”又训斥江柠:“真是大小姐身子,又没叫你割稻插秧,就送个饭还能晕倒!就你这么没用,天上麻雀拉屎你张嘴都接不到!”   江柠站在田埂边唯一一颗小树的树荫下,抚着额头,虚弱地说:“妈,你真厉害,你张嘴肯定能接的到。”   说完不等江妈发火,拔腿就跑。 第5章 5   江柠回到家,吃了午饭,看着满盆的脏衣服,叹了口气,把拿起全家的脏衣服去洗。   此时农忙,她也不可能真的看着满盆的脏衣服,还等着干了一天农活的江妈回来洗,只是脏碗筷嘛,反正她是不会洗的。   等江妈吃完饭,捆了剩余的稻子后回来,看到满桌子都结了硬壳都还没洗的碗筷和早上砸了还没收拾的暖水瓶时,气了个倒仰,跑到大门口就喊:“江柠!你死哪儿去了?看回来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可真把江妈气坏了,她寒着一张脸,明明已经累的要死,可还是不得不去洗碗,收拾一地的碎片,想到家里只有两个热水瓶,还被砸了一个,江妈又难过的掉下了眼泪,边哭边念叨着:“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丫头,早晓得她是这样子,我说什么都不再生了,我生下她就只会气我,不过说了两句让她去打工,就又拿刀又砸东西。”   她是真伤心。   她后面两个孩子都是超生的,为了生他们,躲到山里去,躲到娘家去,受了多少委屈?   生下两个儿子后,她自认为是江家的大功臣,腰杆挺得笔直,后来是她自己想再生个女儿来帮衬儿子,儿子不在的时候,女儿可以在家帮她做事,将来老了有女儿照顾。   她自认为对江柠已经很好了,哪家的姑娘不是八九岁就下田插秧割稻、洗衣做饭、放牛带娃的?她七八岁的时候,都已经上山砍草,下河摸鱼,她娘家弟弟妹妹们,哪个不是她一手带大的?   她一没叫她放牛,二没叫她砍草,家里就她最小,从小外面有什么活,她两个哥哥就做了,她在学校里念书,从小到大也没受什么苦,她还不快活?   哪家姑娘不是十一二岁就跟着村里大人出去打工?她都十五(虚岁)了,还不晓得给家里分担一些,她两个哥哥都要读大学,家里担子这么重,她一点都不知道懂事,去帮帮她哥哥们,还跟他们吵着要念书。   村里有几个姑娘能像她一样,念到初中毕业的?都是小学认了几个字,不当个真眼瞎,就回来干活。   昨天吃的碗,到今天都还没洗,等着她回来洗,她外面干了一天的农活,累的腰都快断了,都不知道心疼她。   人家的姑娘,也不知道有多心疼她们的老娘,在家不知道多勤快,她养的姑娘,心就像是铁做的。   她认命的收拾的碗筷,又把地上打扫干净,留下暖水瓶的外壳,回头还要去镇上买个内胆。   想到这个被砸碎的暖水瓶,她又是一阵抹泪。   可很快,她就躺在床上,累的睡了过去。   江柠回来的时候家里很安静,江爷爷和江爸都睡在稻场了,江妈估计也在屋里午睡。   看到家里碗筷都已经被洗干净,地上也收拾了,她静默的将衣服给晾晒了。   家里衣服一直是江妈洗的,不是没叫江柠洗过,江柠六七岁就开始洗衣做饭,可她嫌江柠洗的不干净,做事慢慢吞吞,后来又骂骂咧咧的接过去自己洗了。   江妈是属于那种,一边把事情做了,一边骂骂咧咧碎碎念,最后吃力不讨好的人。   江柠从小看在眼里,很小很小,小到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心里就有个模糊的念头,长大了绝对不要做妈妈这样的人,所以她长成了和江妈几乎完全相反的人。   江妈脾气暴躁,江柠情绪稳定到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情绪太过稳定,稳定到不懂得该怎样发脾气。   当然,现在她已经学会发脾气,甚至是有脾气了。   可发脾气这件事于她而言,就像是为了发脾气而发脾气,别人触犯到她底线了,她心里有个冷静的小人告诉她,你该发脾气了,你要告诉对方,底线不容触碰践踏。   江妈喜欢抱怨唠叨,江柠则是沉默,任何人跟她说的任何秘密,从来不会从她嘴里说出去,只要开口说话,就是鼓励,夸赞、赞美。   这些都是不知不觉间形成的性格,后来她考了公务猿,她男朋友问她:“你怎么这么会拍马屁啊?怎么见到谁都拍马屁?”   她当时懵了一下,心想我没拍马屁啊。   因为她夸别人的每一句话,赞美别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的眼睛会不由自主的去看别人的优点,只看得到别人身上的优点。   她让拥有这些优点的人,去做他们性格能力所对应的事。   但这些都是她潜意识的,她自己根本就没意识到,她对谁都笑容满面春风和煦说好话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是拍马屁。   她为此收敛过,更沉默了。   可就像她妈对她常年打压批评式教育带给她的自卑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成为她妈那类人,并一直朝着她妈完全相反的方向成长所形成的性格,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改不掉。   可是领导喜欢她,同事们也喜欢她,而她更加的沉默,在领导们眼中,又成了踏实稳重可靠。   于是领导和同事们就更喜欢她了。   谁能不喜欢一个开口就是真诚的赞美你,肯定你的能力,看到你的优点,认可你的辛苦与努力的人呢?   其实她根本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好,她不聪明,也不稳重。   她不说话,是怕说错话。   谁能知道,她其实性格活泼跳脱,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   是后天的成长环境,让她成为别人眼里沉默的、内向的、稳重的、可靠的下属和领导。   *   江柠回到房间,找到高一的数学书,翻看了起来。   暑假过后就要读高一了,可高中知识她早已经还给了老师,尤其是数学,曾经她以为这些知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可时间是个记忆消除器,那些曾经无比熟悉清晰的知识,到底还是被岁月抹除。   好在,她哥的高中课本都在,复习起来也不难,就像重新把自己尘封了的记忆,再次打开。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直到房间门再度被粗暴的推开。   江妈手里拿着刺镰刀,见她在看书,狠狠瞪了她一眼,喊道:“还不快跟着去割稻,上午歇了一上午了,还想歇?要把我们累死是吧?”江妈一边说,一边碎碎念着:“一点都不懂事,就没见过这么懒的,不晓得心疼父母,我养你都白养了,现在就这样子,以后我还能指望你啊?”   “天天就知道念书念书念书,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妈很赞成江大伯的那句话,女孩子念再多书,也是给别人家念的。   她现在十五岁,高中念完十八岁,大学四年都二十二了,要嫁人了,真的就是给别人家念的,所以她是完全不能理解江爸为什么一定要让女儿读书。   可她也反抗不了江爸的决定。   这个家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当家做主,可江爸若真要坚持一件事,她反对也是不管用的,只能从江柠那边出手,让江柠主动放弃读书。   *   见江柠没出来,她又喊了一声:“还不快点!磨磨蹭蹭在房里绣花呢?”   江柠放下书,戴上草帽,穿了长袖衬衫去田里。   割稻的人基本上都会穿长袖,或是戴护袖,因为割稻时,稻穗会时刻打在胳膊上,又痒又疼。   她已经好多年没割过稻子了,可割稻子的技巧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忘不掉,弯腰伸手就是一大片。   在农村,只有勤劳、干活特别利索、愿意为家当牛做马无私奉献的女孩,才能得到别人的夸奖,不会干活的女孩,就会被人说:   ‘你这么懒,以后嫁人都没人要。’   ‘做事这么慢,以后到婆家可怎么办哟!’   ‘像你这么不会干活的人,以后被婆家打死了都活该!’   多么可怕的话,可在她们的观念里,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江柠就是这么从小被灌输到大的。   爸爸和爷爷虽然坚持让她读书,可也从没有告诉过她,这些观念是错的,这些话是错的。   所有人都生活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中,他们也不认为这些话是错的,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有一个很朴素的观念,要读书,要考大学,以后吃公家饭,吃公家饭就是有出息的。   她比同村的其他女孩子稍稍幸运的一点是,她的爷爷和爸爸都还算疼她。   所以哪怕在成长过程中,她费尽力气,一次次在自我救赎中,建立正确的健全的人格,一次次和被教育出来的本能做斗争,她都没办法责怪他们,甚至爱他们,因为他们,包括江妈,都是那种扭曲环境下的受害者。   除去因重男轻女对江柠的区别对待,江妈其实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她勤劳、任劳任怨、家里家外事情一把抓,对待两个儿子更是掏心掏肺一点不藏私。   后来江爸和江妈吵架,江妈跟两个哥哥哭诉,两个哥哥对江爸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让着点江妈,还跟江妈吵架这点很不满,他们认为她这一辈子跟着江爸吃了很多苦,她既勤劳,又善良,不管是这个家还是对他们,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就性子强了点而已。”   他们说了江妈很多优点,以为她会和他们一样认同这些话。   她听了后,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初中毕业,周岁才十三岁,她让我跟着江月琴出去打工,江月琴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吧?”   村里人现在都知道江月琴在外面做什么的了,说好听点在夜场上班,实际上大家在背后说她做‘鸡’。   当年她虽然因为觉得不对,从那地方逃了出来,可后来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她在外面做过鸡,还传到她学校去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她是鸡,多少钱就可以随便睡,还说谁谁谁和她睡过,她和多少多少人睡过。   在别人的传言中,稍微有点淘气名声的男生,都和她睡过。   她那时候在上高中,连她同桌都来悄声问她,她是不是真的和那些人都睡过。   没有体验过那种难堪、无助、无法争辩、被霸凌的绝望的人,根本无法知道,她有多少次想从教学楼上跳下去。   她有多少次都快撑不下去了。   她好多次都说不想再继续上学了。   爷爷就哭。   爷爷说:“不上学你能干啥呢?”   “你要上学啊,要考大学,只有考了大学才能有出路,有出息。”   “柠柠,柠柠你要努力念书,你要考大学。”爷爷根本说不出很多道理,就知道考大学是农村人唯一的出路,只要她上学。   爷爷一哭,她心都要碎了,只能再度回到学校。   他们都不知道她在学校都经历了什么。   她跟他们说,他们只会叫她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江妈知道了,就问她:“那人家怎么就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那还不是你有问题?”   那时候软弱内向的她不敢反问江妈:“别人欺负我反而是我的问题?”   她只知道,不是她的错,她没有错!   她说不上学,唯一开心的人就是江妈。   “是爸爸和爷爷坚持让我上学,我永远都记得他说的那句,‘只要我继续读,哪怕读到博士博士后都愿意供我读下去。’没有他坚持让我读书,就没有现在的我。”   她知道是见识和环境造就了江妈的思想和观念,她也是这样环境下的受害者,可她也无法像两个哥哥一样爱她感激她。   她全部的爱都给了两个哥哥。   是的,道理,她都懂。   可她从小所承受的她言语上的、身体上的PUA、打压、暴力和霸凌,也不只是懂了这些道理就能抹去的。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   被伤害的人只有她。   就因为她是女孩子。 第6章 6   即使是江爸,嘴里说着他们家没有重男轻女,他对三个儿女都是一样的,其实并没有!   他给两个儿子建房子,给钱给他们买房子,给他们买电脑,哪怕他们不缺不需要,也在她很需要的时候,不舍得也不愿意给她买一台电脑。   多么明显的不同啊,可他自己不觉得,他觉得他对三个儿女是一样的。   即使是村里人,说起江爸,也是说:“最不重男轻女的人就是你爸了!”   “就你爸还重男轻女?这话说出来你都没良心啊!”   “你自己看看,村里有哪家能做到你爸这样的。”   “你爸对你还不好啊?”   她没说江爸对她不好,也没说江爸不爱她,只是对他来说,钱,和爱,是分开的。   他爱她,又没那么爱。   他爱她,只是更爱儿子。   她唯一得到过的完整的爱和偏爱,是来自爷爷。   *   江家的稻田有十多亩,往年有江柏和江松这两个壮小伙子在,很快就能收割完,今年少了两个壮劳力,只靠江爸江妈江柠和江爷爷,比以往多花了好几天时间。   江爸心疼闺女,也想吃口好吃的,每天早上只让她割到八点多,就让她回去了。   她回去也无法闲着,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些事情都要做,只是相对繁重的农活来说,稍稍轻松些罢了。   她也尽量在现有的食材中,翻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   红烧肉炖土豆,水煮肉片,梅菜扣肉、梅干菜烧缸豆,肉焖笋干……   在这样忙碌且繁重的农活中,江爸江妈他们每天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吃饭了,唯有吃饭的时候,他们才在疲惫之余,感受到一点生活的美。   就连江妈,也对江柠干了一个早上就被江爸赶回去洗衣做饭,而不是继续留在田里干活这一点,有很多话说了。   虽然她还是嫌弃江柠眼里没活,衣服洗的不干净,家里柜子也不知道擦,墙角的灰都没扫干净,地里的菜也不知道去浇水。可去除了繁重的农活,江柠确实轻松了许多,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复习高一的课本。   收割并不是农忙的结束,而只是开始,后续的打谷、犁田、整地、插秧,种晚稻……   等全部做完,暑假也快要结束了。   江柠也快要开学了。   江柠在平静的等待开学,江妈却急着让江柠出去打工。   她没事就在村里打听,谁谁在哪个厂上班,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能不能带江柠一起去。   正好听到大房的江月琴回来了,还给家里带回来五千块钱,把家里房子加盖成楼房。   最近这段时间,村里的大叔大婶子们,谈论的话题都是她,“他家的姑娘真是养的值了,给家里建大楼房!”   “听讲她又带回来五千块钱呢!”   “同样是人,你说人家就怎么这么会赚钱?”   “这才几年?就赚回来一栋大楼房了!”   说是大楼房,实际上这个年代的楼房都建的十分朴素和简陋。   可再怎么朴素和简陋,那也是楼房啊。   “哪个饭店当服务员这么赚钱?”   “我听讲镇上饭店的服务员,一个月才几十块钱,她这出去才半年吧?咋又带回来这么多钱?她现在不用上班吗?咋回来了?”   “人家那是大城市的大饭店,那能跟镇上的小馆子一样吗?”   “听说她们饭店生意好,又招人了,她跟老板请假回来带人过去的。”   村里婶子积极道:“当服务员这么挣钱,你看我去行不行?谁不晓得我做事麻利,不行,我去跟月琴说说,能不能戴上我,明年刚好把我们家香琴也带上!”说着,赶紧往江月琴家跑。   其他几个婶子,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哪怕是看热闹也好,也都跟着过去看。   江妈自然也不落后。   双抢已经过了,菜籽和豆子这些天她也收的差不多了,还剩下点地里的活,交给江爷爷就行,要是真这么赚钱,她也去!   江月琴看到这么多婶子来家里,要跟着她一起出去当‘服务员’,人都傻了。   她站到凉床上,大声打断围绕着她的婶子们:“我们老板要的是年轻小姑娘!”   “啥服务员还只要年轻小姑娘?我们咋不行啊?”等听说只招年轻的小姑娘后,婶子们不乐意了:“那些小姑娘哪有我们会干活,我保证能一个顶她们两个!”   “就是,双抢我一个人能割五亩地!”   江妈也说:“月琴,你和那边老板说说,不就是当服务员嘛,哪有年轻小姑娘当得,我们当不得的?”   江月琴急道:“我们是高级大饭店,客人看到年轻小姑娘当服务员和看到婶子们当服务员,那能一样吗?”她撇撇嘴,“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以五二二七五二吧一婶子们去当个洗碗的还差不多。”   “那刷盘子也行啊,我盘子刷的好!保证给你刷的干干净净,我家还有丝瓜囊,我还能给你们老板带些丝瓜囊过去!”   “我家也有!”   “我家也有!”   “我免费送!”   江月琴被一群婶子围住,只能高声喊: “不要洗碗的,我们不缺洗碗的!”江月琴发现跟婶子们沟通真难啊:“只缺服务员,要年轻的!”   等确定确实只要年轻的后,婶子们只好遗憾的离开了。   她们的女儿大多小学毕业就被同房的长辈们带到服装厂打工了,要到年底才回来,现在哪里有小姑娘?   哦,倒是有三个小姑娘,大个子家的江柠,大队书记家的荷花,二房的老来女钢琴。   可这三个,江柠她爸一心想让她考大学,大队书记家的荷花就更不可能当什么服务员了,二房的老来女是她妈年近五十才生下的宝贝疙瘩,哪个都不可能带走。   江月琴当然明白,荷花和钢琴都是她带不走的,她这次回来的目标是江柠。   江月琴喊住江妈:“二婶,我记得柠柠初中毕业了吧?”   江妈正有意让女儿去打工呢,一听连忙点头:“是啊,她都十五了,我正愁让谁带她去厂里呢。”   “去什么厂里?厂里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挣几个钱?我们那,当个服务员一个月都有两百呢!她初中毕业,要是再往上升一升,当个领班,三五百也不在话下!”   “三五百?当服务员还能拿三五百?”   江月琴弯着眼睛笑道:“那当了领班,当了经理,手里管着十几百十号人,工资当然要比服务员高了!客人来得多,老板赚的多,你不就有提成和奖金吗?不然为什么要年轻小姑娘当服务员,当然是吸引客人啦!”   她有些紧张的抠了抠手。   江妈一听,是这么个道理。   江妈也和江爸出去打过工,在工地上干活。   只是江爸不甘心只当个干苦力的小工,便想自己拉一支队伍,当包工头。   当包工头,许多材料、活计,都得包工头先垫着,最后才能拿到工钱,要是老板跑了,你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要倒欠许多钱,江妈怕承担欠债的风险,死活不让江爸去干。   现在听说领班手里管着十几二十几号人,跟他们工地的包工头差不多,要是包工头,一个月确实能挣这么多钱。   江月琴见江妈被说服了,立刻笑道:“你看我,就是服务员干得好,升了领班,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呢!”   江妈以为她是当了领班,要回村招自己人。   就像江爸当初想干包工头,第一反应也是找同村的自己人抱团一样。   又见江月琴出去半年,就带回来五千块钱,觉得大房的姑娘是真出息了,半年就给老子娘带回来这么多的钱。   她羡慕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求我家柠柠能像你一样能干,一年能给我带回来个一两千块钱,我就阿弥陀佛,算没白生养她一回了。”   在江妈心里,不太会做地里活又不能给家里挣钱的江柠是全村最没用的姑娘。   江月琴笑容甜甜的挽上江妈的胳膊:“二婶你就放心吧,肯定会的!到时候你家肯定能把大楼房建起来!”   想到大楼房,江妈顿时心动不已,恨不能立即将江柠打包给她带过去,年底就能给自己带一千块钱回来。   她拉着江月琴的手,热情的像对自己亲女儿一样:“月琴啊,你有空多到婶子家坐坐,你和柠柠是同学,就是一个村的,那就跟亲姐妹没两样,以后宁宁到你那去,你可要多多照顾她啊!”   “柠柠你也是晓得的,人老实的不得了,你有什么活就叫她去干,保证她给你干的好好的!”江妈笑容满面的说道:“一会儿你去我家找柠柠玩儿。”   江柠和江月琴差了四岁,不是同一个房的,根本就没在一起玩过。   江家四房泾渭分明,都是各房和各房的人玩。   要不是江月琴实在挣得多,其它房的婶子们,根本不会来大房。   江月琴此行回来的目的就是江柠,自是清脆应下:“行,我明天就去找柠柠玩!”   介绍一个小姐妹过来,她有五百块钱好拿呢!   *   于是第二天,江月琴就来找了江柠。   江柠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江月琴了,记忆中,她还是给家里建了大楼房,之后每年风风光光回家,成为家中座上宾,全村都羡慕她爸妈的人。   后来,她在外面当小姐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来,被村里人知晓,再后来,就再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了。   再度看到如此年轻,成熟中又带着些天真的江月琴,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柠柠!”江月琴十分热情,见到江柠就扑了过来。   江柠还以为她要抱她呢,坐在书桌前的身体猛地战术性后仰,结果江月琴冲到她面前,张开双臂在江柠面前转了一圈:“我衣服好看吧?”   江柠:……   转完了,她才特别热情的上来要揽住江柠肩膀,被江柠身体一躲,避开了。   没想到她会避开的江月琴,身体一歪:“哎哟,柠柠,你干嘛?”   她打扮的很‘洋气’,脸上化着浓浓的妆,烫着卷卷的头发,穿着裹臀的皮裙子,紧身的短袖,脚上穿着黑色绑腿高跟凉鞋,凑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喷的浓郁的劣质香水味。   桂花香,有些呛人。   她站在江柠身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丰满高挑,一个矮小瘦弱,一个像是已经熟透的散发浓郁香味的水蜜桃,一个干干巴巴像个还没发育的酸涩青柿。   *   对于江柠的闪避,江月琴也不在意,站稳了后,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柠:“哦哟哟,你怎么把自己晒的这么黑啊?”她伸手去拨弄江柠的头发:“你这头发,怎么跟狗啃过一样?被你妈打啦?”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里满是调侃和笑意。   在江月琴记忆中,江柠兄妹三人一直都长的很好看,尤其是江柏和江柠,白白嫩嫩像个洋娃娃一样,不然她也不会过来找她。   她看着江柠身上明显短一截的不合身的衣裳,啧啧两声:“柠柠,你这穿的都是啥?不会是你哥哥穿的不要的给你穿了吧?都说新老大,旧老二,破破烂烂给老三,你这也太破了吧?” 她一脸很好笑的表情,又颇有优越感的秀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你看看我。”   她原地转了一圈,把手腕伸到江柠面前晃了晃,展示着手腕上的金手链,得意地炫耀:“这可是金的,要好多钱呢!我对象送我的,好看吧?”   “好土。”江柠说,她随手捻起她手腕上闪亮亮的链子看了看,望着她:“这真的是金的吗?我怎么看着是假的?” 第7章 7   “好土。”江柠说,她随手捻起她手腕上闪亮亮的链子看了看,望着她:“这真的是金的吗?我怎么看着是假的?”   “怎么可能?”江月琴立刻如炸开了毛的鸡一样,尖利地叫了起来:“这当然是真的!你什么都不懂别乱说!”   江柠放下她手腕上的链子,慢条斯理的抬起头:“谁说我不懂。”   她点点书桌上的物理化学书:“书上都写着呢,黄金是不含磁性的金属,不会吸引磁铁,我家有磁铁,你要不要吸吸看?如果能吸的上就是假的。”她边说着,边热情的拉开抽屉,一副要帮她寻找磁铁的架势,“对了,还有一种方式可以检测出是不是真金。”   她转过头诚恳的看着江月琴:“黄金和浓硝酸溶液不会发生任何化学反应,但如果是假的,或者镀金的,就会变成绿色或金色,你要不要试试?”   江月琴脸都青了,紧紧攥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谁……谁要试?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手链给融了?我听说金店的人就会把去洗项链的人的金子容下来一层,自己卖钱呢!”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家还有事,不和你说了,哼!”   *   江柠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到她,她就想起自己曾经独自一人穿行几百公里,沿着火车轨道一路要饭回家的经历,还有高中三年,在学校被人传黄瑶、被霸凌的晦暗过去。   知道她被带去过那种地方的人很少,她回家,连江爸江妈都没告诉,她下意识的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能告诉别人,只说自己想家,想爷爷,想继续读书,就一个人跑回来了。   气的江妈大骂她野猪吃不了细糠,那么好的工作不知道珍惜,居然宁愿一路要饭走几百公里回来,都不愿打工,一定要念书。   后来能传到她学校去,无非就是江月琴,和那里面零星几个认识的人,其中有两个也是大房的人,比她大了很多,她和她们完全没有交集过。   剩下的,都不是一个村的,甚至不是一个乡的,在此之前完全不认识。   她不知道是不是江月琴,也不知道她传她这样黄谣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她也明白了,这世上,有些恶意,它没有目的,就是纯粹的恶,就像后来网络上有女孩照片下,无数猥琐男口嗨,说她是某某夜总会坐台的八号技师一样。   甚至,还有女性,纯粹因为想制造话题博人眼球,而去无端造完全不认识的幼儿园老师们的黄谣。   有时候,不要去纠结原因,不要去问别人为什么,因为有些人,只是纯粹的坏。   *   江月琴回去后,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越想越坐立不安,想要找吸铁石出来吸吸看,又怕真的吸上了。   过了一天,又跑去找江柠了。   一方面当然是想确认下自己这条手链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方面她此行回来的目的便是带几个小姐妹过去。   带一个小姐妹去五百,带十个就是五千了。   可惜这个时候村里的姑娘们全都去厂里打工里,村里也就剩江柠、江荷花和江钢琴三人。   江荷花她可不敢带,江钢琴……更不可能了,那可是她全家的大宝贝,哥哥姐姐一堆,战斗力特别彪悍,尤其是她妈,她要真敢把江钢琴带走,她妈真的会领着他们全家来撕了她全家,再去撕了她老板全家。   只有江柠。   说到江柠,她原本以为回来看到的会是一个白白净净,个子高挑,满身书卷气的漂亮小姑娘,结果,瘦瘦巴巴就算了,头发还剃的跟男孩子似的,前面长,后面短,中间有一块像是被刀削平了似的,像个癞痢子头。   完全不像个姑娘。   这要带过去,真的就只能当个服务员。   不过江月琴觉得,养两年应该能好,毕竟她爸、她哥哥们都长的很好看。   想到江柠,江月琴再度来到江家。   她今天依然穿着紧身的露脐短袖,将她身体包裹的凹凸有致,下身是橘红色喇叭裤,腰上挂着两串金属链,踩着一双白色松糕凉鞋,迎着村里人看西洋景的目光,来到江家。   江柠和江月琴虽是小学同学,却并不熟。   他们这里有句土语叫‘八岁读书大白瞎’,意思是八岁包括八岁之前念书是念不出成绩的,都是白学,农村人迷信这些俗语,所以他们这一代小孩,普遍九岁十岁才上学,只有江柠,江爸觉得小时候的江柠特别聪明,在别的孩子九岁十岁才送去学校上学的时候,她虚岁七岁,实岁五岁就和这些九岁十岁的孩子们一个班了。   比如和她同班的江钢琴,就整整大了她三岁还多。   所以她和班里的同学基本都玩不到一起去,她们也不带她玩。   江月琴却搞的两人像是很熟一样,来到江家,都不等人邀请,就自己跨进江家门槛,坐到江家餐桌边的长条板凳上,眼里含笑地打量着江家陈旧昏暗的房子,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得和看不起:“柠柠,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她自顾自地说:“我给家里建了大楼房你知道吧?现在我妈都不让我干活,我稻子怎么割都忘了。”   江柠刚割完稻回来,正要给江爸他们做早餐,闻言将刺镰刀递给江月琴:“忘了怎么割没关系,走,我教你!”她一副正要出发的样子,“我家还有八亩地没割完呢,你去割个两亩,保证能记起来稻子怎么割。”   她刚回家,头上草帽、毛巾、袖套都还没摘下来,看着就像是准备去割稻的样子,吓的江月琴差点没跳起来,音量都拔高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才不去割稻呢,我自己家稻子都割不完,谁要去割你家的?”   江柠遗憾的放下刺镰刀:“你不是你忘了稻子怎么割吗?我寻思着要好心教教你呢,都没打算收你学费了。”   她摘下帽子,打了井水将毛巾搓洗后,洗了把脸,又将胳膊和腿上的泥给洗了。   小腿肚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了根蚂蟥,被她拍打了几下,摘了下来扔掉,没有碘伏棒,去院子里摘了个辣椒叶贴在上面,按了一会儿止血。   她不知道辣椒叶能不能止血,可农村都是这样做的,她便也这样做了。   江月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看到她扔蚂蟥的时候,明明扔的不是她那个方向,她还是原地向后跳了好几步,才满脸嫌弃地走过来:“叫你跟我一起去打工,你还不愿意。”   她踩着雪白的松糕鞋站在江家井边的泥地上,脚上纯色的白和江柠脚上的泥形成鲜明的对比:“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她指指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再指指江柠身上一身破旧的衣衫:“你说你念书有什么用,又赚不来钱,就算你几年读下来了,当个老师,一个月也才一百块钱,还不如打工呢!”   她神情十分骄傲:“你知道我这次带了多少钱回来吧?”她张开五指,伸到江柠面前,得意地晃了晃:“五千!”   她转身望着江家这低矮陈旧的屋子,啧啧了两声:“你家这房子,居然还是土墙,现在谁家房子还用土墙啊?”   江家房子还是江爸结婚那年盖的,下面用的砖石,上面用的土砖,之前村里多是这样砖石与土砖结合着建房,现在已经少了,基本都换成红砖水泥。   江家这房子,在这附近,确实独一份的破旧和矮小。   她说:“看到你家破成这个样子,你也好意思啊?怎么着你也给你家挣点钱,把房子换换吧?不说换成大楼房,换个平房也好啊!”   对于她给自己家建大楼房的事,江月琴感到十分自豪,走在村里都昂首挺胸,别提有多神气了。   现在村里谁不夸她能干,夸她孝顺,夸她父母有福气?   “等我把我们家大楼房建起来,我就可以嫁人了!”她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十九岁的她,脸上带着成熟的天真。   她跟在江柠的后面,目光落在昏暗狭小的厨房里正专心烙饼的江柠身上,像一个见过世面的大人,在看一个乡下土妞,满满都是优越感。   “你没去过城市吧?城市的灯都是五颜六色的,比彩虹还漂亮,路上一点泥土都没有,哪像我们老家,下个雨,脚能陷泥坑里三尺深。”   “在城里,马路两边结满了苹果、橘子、大枣,随便你摘,我都是带吃带扔,吃的都不要吃了。”   “小汽车你见过吗?开的可快了!”   她说了这么多,见江柠脸上毫无反应,既没有羡慕向往,也没有嫉妒自卑,不由着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啊?真的很赚钱,你可以先当个服务员,一个月工资就有两百块呢!”她伸出两根手指,“要不是我手下缺人,我才不会带你呢,也就看你妈来求我的份上!”   她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不去。”   这时候城里的工人,一个月也才百十来块钱,很多人都还面临着下岗危机,一个月两百块钱,那是很多农村姑娘想都不敢想的巨额工资了。   好多人听到她讲一个月有两百块基本工资,第一反应就是惊叹:“乖乖龙地咚!”然后自己也想去。   偏江柠不为所动的冷着张脸,端着烙好的饼把她往外赶:“我不想挣钱,只想读书,考大学,你走吧。”   江月琴急了:“哎,大学有什么好考的?念书念的都累死了!”   江柠将做好的早餐往菜篮子里放,抬头看她:“我不累,我读书可轻松了。” 第8章 8   江柠的话噎的江月琴说不出话来,说我念的累是我脑子蠢呗?她气的要死,一甩胳膊:“不去拉倒!你以后求我我都不带你!”   之后连着几天都没来江柠家,反而是江妈有些着急了,去了江月琴家好几趟,想让江月琴带江柠一起出去打工。   江月琴拖长音调阴阳怪气的说江妈:“我可不敢带你们家江柠~~~,你们家江柠说了~~,她不打工~~,她是要是考大学的人~~~”   江妈急道:“你可别听她瞎说,女孩子大学四年读下来都二十多岁了,结婚早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哪有你们好,有出息,给家里建了这么大一楼房。”江妈夸的是真心实意:“你爸妈生养了你真是有福气。”   夸的江月琴下巴扬的老高。   江妈见总算是把她哄好了,就又哄道:“江柠能有你一半,我都满意了,你到时候带着柠柠一起,不需要做别的,就跟在你们身后端端盘子洗洗菜,你平时有什么活,就叫她做,柠柠人老实,让她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就想让你们这些小姐妹带带她,有个家里人带着我们才放心啊!”   她说江月琴是‘家里人’。   对于老家的人来说,只要是一个乡的,到了外地都是‘家里人’。   她们一个村,一个姓,以前都是同一个老祖宗,怎么不是‘家里人’?   江月琴这才挽起江妈胳膊,笑着说道:“那行,到时候我带着柠柠一起。”想到还要再找几个小姐妹,又说:“走之前我去叫你,你到时候让柠柠到我家来就行。”   江妈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回去第一件事就推开江柠房间门:“你书也别看了,我已经跟月琴说好了,她带你一起去干服务员,一个月工资两百块,要是干好了,升了领班,能挣三五百!”   她动作麻利的给江柠收了两件衣服,“我也不指望你升什么领班,年底把工资带回来。”她絮絮叨叨地说:“我以后是指望不到你了,你趁着这几年还没结婚,给我多挣几个钱回来,我也算没白养你了。”   见江柠无动于衷,她不由喝了一声:“听见没有?赚的钱给我一分不少的带回来,少了一分钱我要你的皮!”   她初中三年,江妈给她一天两毛钱,因为上学路上要经过渡口,摆渡去一毛钱,回来一毛钱,吃饭有食堂的饭票,可以自己带菜,一罐咸萝卜,或一罐雪里红,有时候爷爷会给她带一罐咸鱼,可以吃一周。   江妈是真的能做到说不让你多花一分钱,就真不让你多花一分钱。   看着江妈用严厉的表情,说着理所当然的话,江柠突然想笑。   “我挣的钱,我花了一分就要我的皮?”江柠是越想越觉得好笑,不自觉的就笑出了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事,怎么会有如此理所当然说出这样话的人?   她冷下脸来,冷的眼睛里都是寒霜:“那你们挣的钱,又给我花了吗?”   江妈被她这眼神看的火蹭一下就烧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揪江柠的头发,被江柠猛地一下推开。   江妈见打不到她,又气的厉害,看到桌上她正在看的书,气的一把将她看的书页撕了下来,还要再撕。   江柠看到就笑:“你撕,你接着撕,都是大哥的书,你都撕光吧。”   江妈的动作顿时就顿住了。   江家三兄妹中,江妈最疼的就是大哥江松。   江家上面两代人,都有些女强男弱,江奶奶是那个年代女人中典型的大女人。   奶奶性子强到什么程度呢?   江妈刚嫁进江家时,江奶奶在外面和人说:“我在地上画个圈,我让她站在圈里面,她就不敢站在圈外面!”   奶奶的这句话,被江妈记了一辈子,后来分家,面对两个老人的赡养问题,江妈坚决不要江奶奶,分了江爷爷,江奶奶归大伯家养。   而促使江妈挺直腰杆的转折,就是江松的出生。   在生出儿子的那一刻,江妈终于支棱起来了。   所以在江家三兄妹中,江妈如果有十分的母爱,八分都给了江松。   此时一听自己撕的书竟然是她的好大儿江松的,顿时慌乱起来,她的好大儿下半年还要复读呢,书撕了怎么能行?连忙把自己刚撕的页数摊平整理好,回头朝她怒喝了一声:“好好的拿你哥的书做什么?你要影响到你哥学习成绩,我扒了你的皮!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胶带拿来!”   江柠摊手:“我哪里知道胶带在哪?”   “还不去买!”   “没钱。”   江妈赶忙掏了二毛钱扔给她,江柠看也不看:“我不去。”   江妈给气的:“叫你做一点事都喊不动,你还怪我偏心你哥!”又连忙捡起二毛钱跑出去买透明胶带了。   她生怕因为自己的行为耽误了好大儿的学习成绩。   村里的小卖部并不远,江妈风风火火的去,又风风火火的回。   她刚才怒急之下,本来是想把书撕成两半的,没撕动,这才揪着里面的纸页往下撕,现在又要一张一张的往里面粘。   她不识字,想让女儿来帮她,可看着女儿明显袖手旁观不想管的样子,心里又是气的要死,忍不住一边照着撕下的缺口对着粘,一边愤愤地说:“早晓的生下来你这么个孽障,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尿桶里溺死。”   这不是一句赌气的话,而是这个年代农村的现实,计划生育,生了姑娘不想要怎么办?就扔尿桶里溺死,或是直接扔粪坑里溺死。   她一个小学同学就是生下来后被扔尿桶里,又被她妈抢着捞回来的。   这事还被当成笑话,被全村人讲着玩。   她小时候不懂,也跟着笑,长大后才明白,这个笑话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江柠也笑着看着江妈:“你不是说生我就是为了以后能帮衬两个哥哥,等你老了能给你养老的吗?”   这些是江妈的原话,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她偷摸生江柏的时候,就是想生个女儿,没想到又是个儿子,儿子也好,她在江家底气更足了。   江妈就竖着眉头喝道:“我用得着你养老?你不把我气死我都谢天谢地了!”   江柠倚靠在门框上慢悠悠地笑着鼓掌:“恭喜你,提前有了这个正确的认知,继续保持。”   把江妈给气的呀,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不停的摸着胸口往下顺气,一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啊,眼圈一红,就哭了出来。   她爆发的时候宛若发狂的狮子,哭的时候却是一边落泪一边小声碎碎念,显得非常可怜。   她哭自己的命苦,哭自己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哭自己为这个家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哭女儿不心疼体贴她。   江柠在一旁听了就笑着说:“你的那些苦也不是我让你受的啊?你那些心也没一分是为我操的啊?大哥让你操心,你找大哥去啊!”   江妈气的心口又是一梗,挥手就是一拳:“我先打死你个减阳寿的东西!”   江柠一直靠在门边,动作的比兔子还快,脚下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江妈追不上她,气的骂骂咧咧的又回去继续粘书。   她也不知道一向软弱听话的女儿,怎么突然开始反抗了,只以为自己不让她继续念书给刺激的。   *   江柠跑到田埂边,看到田埂上蔓延的南瓜藤,南瓜藤上结满的南瓜花。   她是长大后才知道,南瓜藤和南瓜花也是可以吃的。   没有带菜篮子,她就将摘下的南瓜藤搭在胳膊上,摘了足够一家人吃的南瓜藤后,又去摘南瓜花。   南瓜花分雌花和雄花,雄花授粉,雌花结瓜。   江柠也不知道这些南瓜花授粉结束了没,就降雄花的花粉戳在雌花上,摘一朵戳一朵,很快就摘了一大把雄花,脑中浮现出南瓜花的各种吃法。   要么怎么说农村的夏天遍地都是食材呢?   她手里抓着一大捧南瓜花,手腕上搭着南瓜藤往回走。   隔壁看热闹的邻居看她不去地里帮着干活,居然跑去摘花,就忍不住说她:“柠柠,你也别怪你妈打你,像你这么懒,没被打死都算轻的。”   “你两个哥哥今年都不在家,地里的活就只有江爸江妈两个人干,你这么大姑娘了,都不晓得去地里帮帮他们,还跑去摘花啊?也就是你爸惯着你,这要是在我家,腿都给你打断了!”   江柠就笑着回他:“那大姐二姐现在不都瘸了?”邻居家两个女孩,按辈分她要称呼姐姐。   邻居就笑道:“你二姐像你这么大时,一个人都能割三四亩地了。”他做着手上的活,边评价说:“爱莲就是打太轻了,多打几顿,保证干活干的呼呼的!”   池塘边有牵着牛喝水的人路过就说:“还不是大个子孬,给她念书?姑娘家念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你看看大个子把她惯的,双抢这么忙,她跑去摘花,南瓜花摘了还结什么果?养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以后谁要她?嫁人都嫁不出去!”   他们像是生怕她听不见似的,就这么当着江柠的面说了起来,就差没指着江柠鼻子说了。   江柠脑中突然就冒出来一句网络名言:“刘亦菲这样的,在我们村嫁人都没人要!”   夏季的农村是真漂亮啊,后面是绵延起伏的青山,前面是波光粼粼的大河,门口的池塘里荷花摇曳生姿,鼻间萦绕的是栀子花馥郁的芬芳。   江柠每每看到这些大自然的美景,嗅到空气中花的清香,都由衷的感到幸福,赞叹世界的美丽。   只除了夹杂这美丽山水之间,陈旧的、腐朽的、扭曲的、对女孩子满满恶意的语言和思想,就像一道看不见的牢笼,牢牢的罩住在其间生活的人们,宛如养蛊一般,让她们在里面无声的厮杀。   *   她一直等到江妈再度出去,她才悄悄的回到家。   被江妈撕碎的书,已经被她细心的粘贴好,哪怕她不识字,她都一一对照着撕下里口子,自己比对的严丝合缝。   你看,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对人很好很好。   只是那个人不是你而已。   江柠其实是怕江妈的,哪怕她这些天表现的一点都不怕江妈,甚至挑衅江妈,可江妈带给她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无法和江妈同在一个屋檐下,因为她不知道江妈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就突然挥手给你一巴掌;或许是墙角的灰,或许是摆放的篮子让她看不顺眼,或许是因为椅子摆放的方向错了,她就突然暴起,对你破口大骂。   长大以后才知道,情绪稳定,是一种多么可贵的品质。 第9章 9   稻子割完后,双抢也不是就结束了,还要犁田、耙地、灌水、插秧,种晚稻。   这期间,水电站的抽水机是二十四小时抽水不停歇的,一直连续抽个几天几夜,将附近的几个大队的水田全都灌上足够的水了,抽水机才会停歇。   抽水机一响,原本田间沟渠里的小龙虾就被冲的一干二净,湍急的水流日夜不停息的为周遭的农田输送水源。   村里的孩子们也不会闲着,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带上渔网,去沟渠里拦沟捞鱼。   越是靠近水电站源头的地方,捞到的鱼越多。   有完整的鱼,可大多数都是缺头少尾的死鱼,被抽水机搅碎的。   抽水机抽水期间,水电站临河的那头十分危险,谁要是掉入河里,瞬间就能被巨大的抽水机吸走,搅成碎末,所以水电站外面的堤坝上站着许多大队部的干部们,要时刻在这守着,千万不能让调皮的孩子掉下去。   过来捞鱼的孩子们大多也都被家人嘱咐过,都乖乖在水电站这一头的沟渠里网鱼。   江爷爷也在网鱼。   他用稻草编成鱼筐,拦在湍急的沟渠边,不时的就有上游漏下来的活鱼,或者死鱼被冲下来,被他拦截。   沟渠就在稻场边上,他一边顾着鱼篓,一边还要防止麻雀们来偷吃稻谷,不时的两头跑动,一会儿来看看鱼篓,一会儿去驱赶麻雀,累的一头的汗,老爷子却捞的很起劲。   等江柠来给他送饭时,他跟献宝一样,把自己捞到的鱼拎起来,给江柠看:“柠柠,你看爷爷捞了好多鱼!”他压低声音,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了似的,在江柠耳边轻声说:“回头你带到山上去腌了,别让你爸妈知道,等开学了我烧了给你带学校吃。”   江爷爷笑的一脸满足。   “哇,好多鱼哦!”江柠看着草篓里缺头少尾的鱼,仰起脸看着爷爷,眼里亮晶晶的:“爷爷你就是这个!”   她对江爷爷竖起大拇指,把江爷爷乐的牙花子都要笑出来了,佝偻的背都仿佛挺直了几分。   “你去把你哥哥的渔网给我拿来,那个网大,捞的鱼多!”江爷爷干劲十足,仿佛都已经看到自己捞了一盆鱼回去,可以给孙女装满三大罐头瓶!   “嗯嗯!”江柠拎着草篓子,乐颠颠的往家跑。   她一边跑,一边在想着,要如何挣钱。   想要脱离江妈掌控,首先就得经济独立。   目前对她来说,赚取第一桶金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烧小龙虾去卖,哪怕因为小龙虾遍地都是,本地人也没有吃小龙虾的习惯,可哪怕卖的便宜一些,赚个几块钱呢?   没钱寸步难行,在他们这里真不是一句俗语,而是实实在在的寸步难行,因为从他们这里去镇上,不坐船,只靠双腿走的话,中间还要过一个渡口,摆渡一次一毛钱。   她连一毛钱都没有。   如果坐船去镇上,来回一趟要一块钱。   不论你想做什么,首先你得去镇上。   *   之后几天江柠就没再烧小龙虾了,抓的龙虾都送到山上的小屋养着。   龙虾生命力旺盛,在山上放着养几天也不会死,喂点田螺肉就行。   *   江爸连着几天没吃到龙虾,还以为是抽水机抽水,把沟渠里的龙虾都冲走了,她抓不到龙虾才不烧的,就自己去田沟里捡了一篓子,去池塘边刷。   一边刷还喊江柠过来帮他。   夏天天热,江柠懒得烧菜,便将海带、莴笋片、土豆片、黄瓜、木耳……用开水烫过后,捞出来过凉水,再在碗里放入辣椒面、白芝麻、胡椒粉、十三香、蒜末、香葱、小米辣,用热油浇上去激发香味,再倒在烫熟的凉菜上,加醋和酱油等调味料拌匀,做酸辣开胃的凉拌菜。   足足一大搪瓷盆。   做好饭,又在锅里闷上一大锅的洗澡水。   “柠柠!拿个剪刀下来,教我怎么处理这虾头。”见江柠出来后,江爸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可惜你大哥二哥不在,不然就他们两个,一个人能吃掉一盆!”   “等忙过这段时间,回头我多抓点龙虾,到时候你去报名的时候,给你二哥带点。”江柠考上的是他们县最好的高中,江柏也在那里读。   江爸遗憾地说:“要不是你大哥离的远,可以给你大哥也送点。”   江松跑到省会城市打工去了,家里没电话,江爸想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马上都要开学了,叫他回来他也不回来。   江爸叹气:“你作为妹妹,也要多劝劝你大哥,打工没出息,只有考大学才是正道。”   江柠没出声。   实际上,她大哥听不进任何人的劝。   哦,也不对,他只会听外面人的,好像家里人都会害他,只有外面的人才是真正为他好的。   真神奇。   *   江爸在江柠的指挥下很快学会,麻利的处理了起来,一边处理小龙虾,还一边问她学习上的事:“这几天高中课本预习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不会的?不会的就来问我,爸爸教你。”   江爸高中毕业,老三届的时候和知青们一起考大学,他们那年代真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570万人参加高考,只录取二十七万,第二年六百多万人高考,只录取四十几万。   没有考上大学一直江爸心中最深的遗憾,所以他一心想让自己的孩子们考大学,就像是弥补自己年轻时没有完成的梦想一样。   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有放弃学习。   江松和江柏就很烦江爸这一点,认为他是将他年轻时没有完成的梦想,强加在他们身上,希望他们能完成。   尤其是被江爸寄予了厚望的江松,很叛逆,江爸希望他能复读,考个好大学,毕业后去当公务员,吃公家饭,他偏不,他去打工、上班,又去跟人家折腾做生意。   基本上,江爸让他干什么,他都非跟江爸反着来。   江爸江妈两人有十分心,十一分都操在江松身上了,反倒是被人忽略的江柏和江柠从不让人操心,把自己的人生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可能人就是这样吧,你在谁身上花的时间、金钱、精力越多,你就会越爱哪个孩子。   江爸江妈对江松就是如此。   或许不止是对孩子是这样,男女朋友、夫妻之间,也是如此,付出的时间、金钱、感情越多,沉没成本越大,越是放不开手,越是在乎。   所谓钱在哪儿,爱在哪儿。   面对江爸,江柠是沉默的,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江爸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没什么太多想要说话,或者聊天的欲望。   江爸只当她一贯如此,依然兴致勃勃的说:“你大哥脑子聪明,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和你二哥不如你大哥聪明,胜在刻苦。我跟你讲,女孩子和男孩子不同,男孩子前面成绩差点,到高中冲一冲成绩就上去了,女孩子初中的时候发力早,到高中就不行……”   江柠越听越烦:“你怎么知道女孩子到高中就不行?你看到哪个女孩子到高中不行了?你见过几个女孩子读高中的?她们小学都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   “还男孩子中学成绩不好,高中就能冲。” 江柠嗤笑了一声:“男孩子回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学习就行了,当然能冲,女孩子呢?就好比我吧,我回家也就是扫地、做饭、喂猪、喂鸡、洗碗、打扫猪圈,哥哥他们回来做什么了?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我家还算好的,别家的女孩子只会干的更多,做完家里的还要做外面的,成绩能不下降吗?”   她又讥诮地笑了一声:“你们对哥哥永远都是夸,对我是天天贬低动则打骂,现在我还没上高中,成绩还没下降,你就给我打预防针说女孩子高中就不行。”   江爸愕然。   他从未见女儿如此对他说话过。   女儿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斯文的、内向的、安静的、害羞的、听话乖巧的。   被怼了的江爸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这样跟爸爸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怎么知道女孩子高中就不行?我还没上高中呢,你就这样讲话,你难道不应该鼓励我吗?”   “好好好,是我错了。”江爸笑了起来:“爸爸的错,柠柠别气了,我也是担心你成绩,高中和初中就像一个分水岭,有句话叫笨鸟先飞,你现在不就在预习高中课本?就要这样,努力!刻苦!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笨鸟先飞。   从小他们就给她灌输一个观念,就是你很笨,你笨的跟大呆鹅一样,你笨的跟驴一样,并且常年的日夜不停的这样在她耳边念叨、辱骂。   这让她后来,哪怕已经成为旁人眼中的出息人,她依然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很笨。   她看着江爸谆谆教导苦口婆心的模样,也是无奈的笑了,眼底是深深的悲哀。   一个人,他要么就坏到底,让人去恨你;要么就好到底,让人去爱你。   最怕就是像江爸这样,他有一百分的爱,给了你一分,但他觉得,他平等的分给了你们三兄妹。   他把时间、金钱、精力、夸赞通通给了哥哥,但是他爱你。 第10章 10   好好笑啊,天下间居然有这么可笑的事!   可天下间这样可笑的事好多啊!   偏偏这样可笑的事真实的发生在她身上,并亲身经历着。   她还得感谢他们,感激他们,因为确确实实,对比村里那些刚出生就被溺死的、小学读完就辍学去打工的、被早早嫁人换彩礼的女孩子们,她又比她们幸运了千倍万倍,因为她有个无论如何,只要她愿意读下去,就愿意供她继续读书的父亲。   网上好多人都说,那是你父母挣的钱,他们愿意给谁就给谁。   是啊,所以我们改变不了他人,只能改变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做他们那样的父母。   可又有多少人,长着长着,又长成了他们。   *   电动站的抽水机连续抽了几天几夜,将大河的浅滩抽的露出了水面,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全都跑到河滩上摸鱼去了。   河滩的淤泥里,不仅有各种鱼,还有河蚌、螺蛳和野生莲藕,只是现在不是吃藕的季节,但没有藕,莲蓬、藕带也是好东西。   野生莲藕泛滥到什么程度呢,直接长到人家稻田里了,你站在田埂上,伸手就能摘到莲蓬。   还有用来灌溉河滩附近农田的沟渠里,也全都是野生莲藕、野生菱角和野生芡实。   要不怎么说他们这里遍地都是美食呢?   江爸和江妈也都带着自家的菱角盆和洗澡盆,去河滩的淤泥里摸鱼,各种大黑鱼、草鱼、鲢鱼、鲫鱼、汪刺鱼,江爸江妈捉了就往菱角盆里装。   江柠就拿着自家洗澡的大木盆摸别人不要的河蚌和螺蛳,附近的田里还有很多的田螺,田螺炖鸡爪也是香的很呀。   很多人因为分不清田螺和福寿螺的区别,根本不吃田螺,她也只在小时候没东西吃时,她爷爷烧给她吃过。   而河蚌这些,本地人更是不吃,嫌它又腥又老,还有泥沙。   主要是在大~饥~荒的时候,河滩的河蚌都快被当地人吃绝种了,他们吃河蚌也都快吃吐了。   江柠捡河蚌和螺蛳,是想回去做河蚌酱和螺蛳酱,带到学校当菜吃,虽不是什么正经肉,可也比每天吃咸菜疙瘩咸萝卜强。   碰到有鱼的,她也顺便把鱼也摸上,不知不觉摸了一大盆。   她费力的将木盆推到岸边,将盆里的螺蛳、河蚌全都倒在岸边的田埂上,把鱼抓回木盆,下去接着摸河蚌。   你把鱼放在岸边还有人拿,河蚌、螺蛳这些,别人连看都不要看,河滩上尖嘴蚌、短嘴蚌、各种蚌多的是,都没人要。   江妈看到江柠不好好摸鱼,竟然在那里摸河蚌,气的捞起烂泥巴团子就朝江柠砸了过去:“叫你来摸鱼,你整那破玩意儿干啥?还不给我倒掉!”   江妈那个无语啊,人家姑娘比她小干活都比她利索,摸鱼摸的飞起,只有她闺女,说她蠢的像头驴都是夸奖她了,怎么能有人这么笨,她怎么就生出这么蠢笨的闺女啊?   她真恨不能把江柠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江柠特意没和江爸江妈在一块儿,距离隔的有些远,江妈的烂泥巴并不能扔到她,反而将旁边的人糊了一头烂泥,忍不住喊:“爱莲,你干嘛呢?扔我一头一脸的泥!”   虽然下河滩摸鱼的每个人都是一头一脸一身的泥,但这样被烂泥砸中,还是很不舒服。   江妈就忍不住跟人吐槽江柠道:“你说说我是什么命,怎么就生了这么蠢笨的丫头?人家都在摸鱼,就她在捡河蚌。”   旁边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兴许你家柠柠就喜欢吃河蚌呢?”   “对呀,河蚌还没人抢,都给你一家捡去还不好?”   江爸就对江妈说:“有我们两个摸鱼就够了,柠柠想摸什么就让她摸去吧。”   江妈的火气立刻就有了出气筒:“还不都是你惯的!什么事情都依着她,你以为这是为她好?你这是害了她!在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以后到婆家被人打死了都活该!”   江爸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你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柠柠才几岁就婆家婆家的,她以后考大学吃公家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了?”   江爸一般不发火,可真发火的时候,江妈反而不说话了,嘀咕一句:“你就惯着她吧,我看你能把她惯成什么样子!反正就你是好人,我是后娘!”   江柠很快就摸了两大盆河蚌,取了竹筐过来,挑着回家。   江妈说的没错,她是真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扁担才刚架在她肩膀上走了几步,就疼的要命。   因为上面有两个哥哥,江爸表面上对三个子女又是一碗水端平,家中爷爷宠爱她,从小外面的事都有两个哥哥做,确实轮不到她。   像挑担子这些,看着瘦瘦小小的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她两个哥哥首先就看不下去,伸手一捞,就将对她来说沉重的担子给捞走了,并且满脸不耐烦地说:“给我吧,看你挑担子我都怕你摔着!”   后来做饭也是,她装作柔弱的样子,站在灶台前,一手拿锅盖当盾牌,一边离的远远的,伸长着胳膊,炒菜像打仗一样,江柏看到就会无语的接过去:“算了算了,你不会烧菜,给我吧。”   江柠就会欣然的将锅铲锅盖递过去,并夸一句:“我二哥烧菜最好吃了,你没去当大厨真是厨艺界的损失!”   江柏就会矜持的扬了扬唇,说起自己是怎么把菜做的好吃的,并且有哪些人喜欢吃他烧的菜,夸他烧的菜好吃。   江家男人都烧的一手好菜,女人们都不会烧菜。   嗯,江柠会,但她装作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现在不装,一来是双抢期间,装不装烧饭也得是她的活,她也实在是不想吃江妈江爷爷做的猪食。   二来,是她不需要装了,没有人可以再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挑着两筐河蚌,还没走到河堤上,远远的江爷爷就跑了过来:“你放那,我来!”   江爷爷佝偻着背,着急的一路小跑,生怕跑慢了,担子把孙女瘦小的身板给压垮了。   他连忙将担子接了过去,“你个小小的人,哪里会挑担子哦,回头把你挑伤了。”   他和江爸他们这两代人,从十来岁就开始挑河堤江堤,几十上百里的江堤河堤,就是他们这两代人,硬生生用肩膀,一手一手挖出来,一担一担挑出来的。   他们受过的苦,是半点不愿孙辈们再受了。   家里几个男孩子那是没办法,生在农家就得干活,他们一个个生的人高马大,挑个担子挑不死他们。   可小孙女这么小,哪里挑的动担子哦。   江爷爷心疼她,她也心疼江爷爷,跟在江爷爷身后,不停的想把担子接回来:“爷爷爷爷,给我挑,我能行的,哎呀,你给我呀!”   江爷爷虽然身材削瘦佝偻,可也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江柠发育的晚,个头也蹿的晚,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哪里接的过来江爷爷的担子。   江爷爷还嫌她挡路呢,挥手让她走开:“你去稻场给我看稻子去,那些吵死人的麻雀,你一个不注意就来偷稻子吃。”   稻场看稻谷,看的不仅仅是怕人去偷,还有各种鸟雀,还要不时地将稻子翻面暴晒,暴雨要来了,还得及时把稻子收起来,用稻草盖上,防止被雨淋湿导致稻谷发芽。   江柠无奈,只好去稻场,江爷爷说的不错,他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已经飞来很多麻雀在稻场上吃稻子了。   江柠连忙赶过去让麻雀们离开。   麻雀们见有人来赶它们,立即拍拍翅膀飞起,它们也不走,一个个排排坐的站在稻场边沿的电线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下面的稻谷,时刻准备着偷吃。   江爷爷很快就回来了,见她身上都是泥巴,催她:“你也赶紧回去洗洗。”又说:“也不知道你摸那么多河蚌干啥,那东西又老又腥,嚼都嚼不动,要不是我要看稻子,我也去摸鱼了。”   江爷爷为自己不能去河滩上摸鱼而感到十分遗憾。   江爸江妈摸的鱼,还不知道能落到孙女嘴里几筷子,可惜电动站把河滩都抽出来了,不用再抽水了,他也无法下网捞鱼了。   江柠没有立刻回家,她还要回河滩,把洗澡的木盆拖回家呢。   家里一大家子人,共用一个洗澡盆,江柠很不习惯,每天都打了水,站在木盆里用葫芦瓢舀水淋浴。   现在条件就这样,没办法,只能去适应。   到了河滩,看到那么多人在泥水里摸鱼,她忍不住,又下去摸了起来,河蚌摸够了,这回是真摸鱼。   可惜她摸鱼技能实在是有限,人都是在泥水里摸大鲢鱼、大草鱼、大黑鱼,她尽捡些人家不要的小杂鱼。   他们这里方言,称呼这样的小杂鱼为鱼屎。   平时不能下河的时候,鱼屎都是宝,现在河滩露出水面,可以在河滩摸鱼了,就嫌弃的称呼它们为鱼屎。   这样的小杂鱼很多,困在河滩的一个个小泥水坑中,伸手去捡就行了。   江柠没一会儿就捡了半澡盆,和江爸打了声招呼:“爸,我先回家做饭了!”   江爸应了声:“嗯,澡盆能拖的动不?拖不动就放那,回头我带回去。”   澡盆是木制的,光是盆本身就挺重了,何况里面还有那么多小杂鱼。   江柠就往河滩靠河面的地方走去,等到有水的地方了,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大木盆,淌水回家,一直走到将近电动站的地方,才把木盆往岸上拖,再沿着河堤拖到沟渠里。   电动站这几天刚抽过水,此时还有半沟渠的水呢,木盆顺着河沟往下漂,她就在岸边走,等到距离她家最近的地方,再把木盆拖上岸,再一点一点的往家挪。   “柠柠?”   江柠回头,是江月琴。   自那日拒绝她之后,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江月琴了,她看着她画着浓妆的脸,很好奇这个人是怎么一边想着把她骗到那种地方,一边还能亲亲热热的喊她‘柠柠’的。   江月琴原本也是去河滩看热闹的,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江柠,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你要搬回家啊?要不要我帮你抬啊?”   她不过客气一句。   没想到江柠倒是很不客气地说:“要!”   江月琴一下子被梗在那。   她穿着包臀皮裙配高跟鞋。   她看看江柠半木盆的小杂鱼,再看看自己的高跟鞋,见江柠已经抓着木盆的一边了,就等着她抓另一边了,狠狠心,弯下腰,一咬牙!帮江柠抬了起来。   她个子高,走后面,江柠个子矮,走前面,木盆的大半重量都在她这边。   她化了妆,天原本就热,没一会儿,汗水就顺着她的额角向下流,在她脸上生生冲出两道沟壑。   等好不容易帮江柠把木盆抬回家,她坐在江家的门槛上累的是动也不想动了,热的直扇风,满脸嫌弃:“你搞这么多小鱼屎和河蚌干啥?”   她伸出指尖挑了下其中一块河蚌:“这东西能吃?”   江柠睨她:“你没吃过?”   江月琴摇头:“没吃过。”   江柠又不说话了。   江月琴到江家堂屋的椅子上拿了个大蒲扇出来,坐在门槛上一边扇风一边指着江柠满身污泥:“要我说啊,你还不如跟我出去打工呢,你看看你,太埋汰了!。”   江柠打了井水先将自己简单的清洗了一下,又拎着一筐河蚌去池塘清洗。   江月琴拿着蒲扇连忙跟上来:“讲真的,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能好好捯饬一下,说不定还有大老板看上你。”   她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唉,你不知道,我们夜……饭店有个小姐妹,被一个大老板看上了,你不晓得她现在过的有多快活哦~”   江柠停下刷河蚌壳的动作,抬脸看着她。   江月琴虚岁也才十九岁的年龄,却已经打了好几年工了。   她十四五岁,可能更早,就被人带出去了。   在农村就这样,一个带一个,一般是去厂里做服装,或者是去电子厂,很少会像江月琴这样,被人带去那地方的,也不知道第一个去那地方的人是谁。   没有离开村子前,这些小姑娘是真的很单纯,这时候,她们的三观尚未形成,人也懵懂,只有一个从小被灌输的念头,出去打工,给家里挣钱。   刚被带去那地方,也都是当服务员。   可在那样的地方待久了,每天看的都是男欢女爱纸醉金迷的事,她们年纪又那么小,三观都还没有建立,被身边人一鼓动,受诱惑就很平常了。   甚至,她们会认为被大老板包了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觉得能躺平轻松的赚钱,比江柠这种整天傻干活还挣不到钱的这类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江月琴被江柠看的有些坐立不安,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和头发:“你看着我做什么?”   江柠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问她:“你不是说给你家里建了大楼房吗,然后呢?有你的房间吗?” 第11章 11   江月琴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当……当然有我房间!”   江月琴家的楼房是加盖的,她前几年拿回家的钱,只建了个平房,房间格局是中间一个堂屋,两边是正房,左边的正房是留给她哥哥结婚用的,自然是哥哥房间,右边的正房是她爸妈房间,带着她弟弟睡,旁边一个小厨房。   想到楼上要加盖一层,到时候肯定有她的房间,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家可是楼房!房间多的是,怎么可能没我房间!”   江柠听到笑了笑,没说话。   她家也是大楼房,江爸喜欢热闹,希望儿女们都住在一起,特意建的很大,上下三层,十多个房间,她三日回门那天,推开自己的卧室门,床上睡着的是嫂子和侄子侄女,说以后那就是她小侄女房间了。   连她三日回门都等不及。   江月琴被江柠说的心烦意乱的,气哄哄的走了,回到家,直接问她爸妈:“楼上哪个房间是我的?”   她父母一愣,都沉默了。   江月琴父亲说:“什么房间不房间?房子建好肯定有你住的地方!”   江月琴今天却杠上了:“我不管,我要右边房间!”   楼上加盖两个房间,左边肯定是要留给弟弟以后娶媳妇用的,那她就要右边房间!   她爸妈挥挥手:“行行行,右边房间归你。”   在她父母看来,女儿在外打工,也就过年回来,她都十九了,再过两年就嫁人了,什么房间不房间的?   *   江柠将河蚌壳刷干净的河蚌拎回家放木盆里养着。   全家就这么一个洗澡盆,晚上江妈他们回来还要用盆洗漱,如果到时候江妈没盆用,肯定会将她辛苦摸回来的河蚌给倒掉。   为了节省时间,她在木盆里放了一勺油,又舀了一大勺粗盐洒里面。   在河蚌和螺蛳吐泥沙的功夫,她去处理这些快死掉的小杂鱼们。   小杂鱼不好清理,主要是一只一只的要将里面内脏清理出来,小杂鱼因为小,数量就多,非常废时间,她只能先淘了米,将米放在大锅里煮,将中午要烧的小杂鱼先挑拣出来,用料酒、葱姜蒜先腌制着,再继续处理剩下的小杂鱼。   等杂鱼们都清理干净,那边腌制了半个小时的杂鱼就可以下锅红烧了,为防止粘锅,在下杂鱼之前,还得沿着锅边撒上一些盐粒。   陶罐里没有细盐,只有散装卖的粗盐,将杂鱼们都煎的两面金黄后,放入姜蒜干辣椒爆香,再放入大酱炒香,加开水煮熟,最后出锅的时候放入青红辣椒和蒜叶。   没有郫县豆瓣酱,只有大伯娘晒的黄豆酱。   江妈厨上的手艺不行,每年大伯娘要晒酱,江妈都拜托大伯娘帮着一起晒些,之前她烧小龙虾也是用大伯娘晒的酱。   红烧杂鱼,凉拌藕带,又炒了个蒜香茄子,自己先吃了些,给河蚌换了一次水,又倒入油和盐,继续让它们吐泥沙,搞完这些给江爷爷和江爸江妈他们送饭去。   因为经过稻场,先给江爷爷送的饭,等到了河滩,已经摸了一上午鱼的江爸和江妈,推着小半菱角盆的鱼,坐到了岸边,在沟渠里洗了手,拿起饭就吃了起来。   菱角盆里有水,鱼都还活着。   他们这里虽然临河,可每年也就给秧苗灌水抽水时,才能来露出河面的河滩上摸点鱼虾之类,大河是不能去的,所以每次抽水露出河滩,基本都是全村人一起上,一年难得一次可以摸很多鱼,改善家里伙食的机会。   家里妇人们,也会趁此给娘家送些鱼。   江妈也是如此。   她想多抓一些鱼,给娘家哥哥弟弟妹妹们送去。   她娘家在山里,平日想吃鱼,要么是山下买,要么是山涧里捞一条两条小鱼。   江妈是家里老二,上面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下面的弟弟妹妹全是她一手带大的,和他们感情很深。   这也是曾经的江柠常常会自我怀疑的一点。   孩子濡慕母亲是天性,可她的母亲对她的哥哥们,对她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都很好,唯独对她不好,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   于是越发的乖巧听话,压抑自己的本性去讨好江妈。   那时的她,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对江妈没有清晰的认知,对人性的复杂也没有清晰的认知。   江妈见江柠站在岸边看着,不想放过她这个劳动力,问她:“吃饭了吗?”   已经吃过的江柠:“没吃。”   想要让江柠下去摸鱼的江妈:……   没有戴表,江妈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全村大人小孩全都来摸鱼,有些人家比江柠送来的饭菜都晚,她便也没了以此来骂她的理由,便说:“真是懒的出奇,人家一上午能摸一脸盆鱼回去了,就你,尽折腾些没用的!”   江柠不想听她啰嗦,转身就走。   江妈以为她是急着回去吃午饭呢,加上江柠烧菜的手艺着实不错,她也确实饿了,快速的扒饭。   江柠回去没有急着去处理河蚌,而是先准备要做田螺辣椒酱和河蚌辣椒酱的材料。   既然叫辣椒酱,除了主要材料的螺肉和河蚌肉,当然少不了辣椒了。   他们当地人爱吃辣,各种朝天椒、小米辣都有,就连做虎皮青椒的菜椒,都非常辣,甚至日常的饮食,懒得烧菜的人,直接就用辣椒酱拌饭吃。   江家人也爱吃辣,院子里,菜地里,都是江爷爷和江爸种的各种辣椒,门口也挂着一串串晒干的红辣椒。   江柠直接摘了一串,剪了捣碎成辣椒面,小米椒、朝天椒也切了许多备用,接着是姜蒜末、白芝麻、花生、各种香料等。   有些香料没有,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以五二二七五二吧一她就采了些药芹回来。   药芹是他们当地产的一种芹菜,水沟里到处都是,也没人吃,因为芹香味太浓了,浓郁的像中药味一样,被本地人称作药芹。   等这些都准备好,河蚌和螺蛳吐沙差不多有四个小时了。   其实最好能多养两天,河蚌和螺蛳会更干净,但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必须在晚上江妈回来前将一切都做好。   她用框将河蚌螺蛳带到池塘边,用刀将河蚌一个一个剖开,肉挑出来,扔在搪瓷盆中。   她这次摸的河蚌着实有些多,足足装了大半搪瓷盆,洗干净后,又倒了江爸自己酿的米酒、白醋、盐粒、淀粉进行反复搓揉清洗,将上面的粘液洗掉,这一步可以去腥。   淀粉是自家洗的红薯粉,每年洗了粉都吃不完,江柠趁着江妈不在家,可劲儿用。   一边洗,江柠脑中就已经浮现出河蚌的十八种做法。   河蚌其实可以制作出很多美食,什么河蚌咸肉豆腐煲、河蚌冬瓜煲、河蚌腌笃鲜、河蚌鲜笋煲、小炒河蚌、酸辣河蚌、干锅河蚌田螺、蒜蓉粉丝河蚌,等等,越想越馋,馋的她直吞口水。   十来岁的她,真的太缺肉了,整个人瘦的真是皮包骨。   她快速的做了几个蒜蓉粉丝河蚌解了馋,这才又开始处理河蚌肉来。   用河蚌肉做肉酱,其实并不是烧河蚌的好选择,肉容易老。   可是没办法,她缺肉啊。   将河蚌肉快速焯了水捞出,倒入料酒、葱姜蒜、胡椒粉腌制在那,开始处理田螺。   田螺和河蚌不一样,洗干净后,得先下锅煮熟,煮的田螺嘴上的薄壳脱落,再将田螺肉一个一个的挑出来,非常费时间。   挑出来后,还得再清洗田螺肉几遍,直到洗的再怎么搓揉,水也完全清澈为止。   到此,准备工作基本就做好了,然后就是起锅烧油。   做田螺辣椒酱,最好是使用猪油。   可那么大一块猪油,她要是全部给用了,她妈回来估计得疯,就只能用菜籽油,菜籽油将芝麻和花生炸香,再放入药芹和香料,直至药芹和香料炸的金黄,香味都渗透进菜籽油里,捞出,再倒入螺肉炸至表面微黄,依次放入各种提前准备好的辣椒和黄豆酱。   蚌肉辣椒酱的做法和田螺辣椒酱的做法差不多,只是田螺肉需要过油炸一下,河蚌肉却不用,河蚌肉稍稍炸一下,肉就老了,是以河蚌肉是最后放的。   等到两大搪瓷盆的肉酱做好,江柠满满都是成就感。   她在厨房的架子上找了几个罐头瓶出来,洗净煮了后,晾干,将肉酱装入消毒锅的罐头瓶中,再滴蜡封口,放入地窖中。   她家地窖口,就在她房间的床下面,每次进出都要钻到床下面去。   她们这地因为临河,空气潮湿,睡得都是高床。   此时天色逐渐暗了,江柠估摸着江爸江妈他们应该要回来了,就没再耽搁,因为有肉酱,就没再做饭,直接做了手擀面,热面过了凉水,将晾凉的肉酱浇上去,撒点花生、黄瓜丝,葱花、蒜蓉……美滋滋。   她忍不住吃了满满一大碗螺肉酱凉面,再盛了给江爷爷送去。   还没到稻场呢,就见到扛着菱角盆的江爸和挑着一担子鱼的江妈。   江爸江妈实在累的够呛,江爸连连喊江柠:“快来给你妈搭把手!”   江妈也是累的不行,以为女儿会过来替换她呢,结果江柠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先把面给爷爷送去,一会儿面坨了。   刚准备轻松下的江妈:……   江妈也是性格很刚强的人,哪怕累到极致,依然强撑着一口气,将两大框的鱼挑回家。   江爸也不敢耽搁,放下菱角盆,就飞快的去池塘里挑水,倒入菱角盆中,再将两筐鱼倒入菱角盆中,生怕它们死了。   天这么热,鱼要是死了,可不经放。   江爸挑水的功夫,江妈在井边打了水,洗脸洗胳膊,简单清洗自己身上的泥巴。   过了会儿,江爸也过来。   江爸直接就脱了上衣,穿着裤衩,在井边洗头洗澡。   江妈本想让江柠给她打水洗澡,可江柠现在不在家,只能拖着疲累的身体,自己去倒洗澡水。   等她自己把这一切都弄好了,江柠回来了。   江爸江妈都饿了,江爸洗干净后,就迫不及待的喊:“柠柠,晚上做了啥好吃的?有没有小龙虾啊?”   “没有!没烧菜,晚上吃手擀面!”   江爸就手擀面的印象,还停留在江妈做的死疙瘩手擀面上,闻言顿时失望的不行,期待值一下子就落空了。   这些天都让女儿把嘴巴养刁了。   是的,江妈做的手擀面,重点不在于擀,也不在于面,而在于疙瘩。   江爸亲切的称呼它为:疙瘩汤。   就是一团一团的面疙瘩,下在清澈的水里,里面在稍稍放上一丢丢的猪油和盐,就是一碗妈妈亲手做的手擀面疙瘩了。   这样的面疙瘩,外表熟了,一口咬下去,里面还是生的,会喷面粉的那种。   长大后,看到电视上的广告台词:想念妈妈亲手做的手擀面……   江柠都会露出‘咦~’这样的想不通的表情,咋会有人想念那玩意儿?   此时此刻,江柠将她做的手擀面从凉水中捞起,放上黄瓜丝、番茄片、花生、葱花,再浇上她做的蚌肉酱,端到江爸面前。 第12章 12   此时江妈也洗完澡出来了,饥饿的她,也吃上了江柠做的河蚌辣椒酱面。   她吃的一声不吭。   还是江爸呼啦啦一大陶钵的面吃完,意犹未尽,问她:“这什么酱,怎么这么好吃,怎么做的?”   江柠在一旁默默的,“就是河蚌肉酱啊。”她又把河蚌辣椒酱的做法跟江爸说了一遍。   江爸江妈这才发现,她上午摸的河蚌和螺蛳都没有了,江爸拍着大腿:“我滴乖乖,这河蚌还能这么好吃啊!”   几乎只要说到河蚌,大家对河蚌的印象就是肉又老又腥,已经形成既定印象了。   毕竟那个年代,哪里还有钱买料酒去腥?通通一锅煮,有点粗盐都不错了。   江爸眼睛亮的惊人:“你把你做的河蚌辣椒酱给我瞧瞧。”   江柠去拿了一瓶螺肉辣椒酱过来,递给他。   江爸开盖吃了一筷子:“这个螺蛳居然还能做酱!”而且还这么好吃!   江妈想吃,但是又冷着脸,没去夹,还是江爸给她碗里倒了些,江妈嫌弃地皱着眉头:“别给我,我不吃这玩意儿,又不是没东西吃,吃这么个东西。”   她一筷子给江爸夹了回去。   到底是剁碎的酱,一筷子是夹不完的,又皱眉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好。   江爸说:“回头我做点去镇上卖卖,看能不能卖的出去。”   江妈皱眉嫌弃道:“你可拉倒吧,这破玩意儿田里到处都是,谁家钱多了,会买这玩意儿?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江爸不乐意道:“还没卖怎么知道卖不出去,反正这东西不值钱,水电站那里多的是,卖不掉自家吃也不妨什么?对了。”江爸对江柠说:“到时候卖不掉还可以给柠柠和江柏送去,多多少少也算个肉啊。”   “要弄你去弄,别找我,地里的活还干不完呢,整天整这些没用的东西。”   江妈哗哗吃完面,就回房间看电视去了。   江柠道:“你拿去卖的话,螺蛳摸回来,最好多养两天,把泥沙吐干净。”   江爸这才想到,上午才捡的河蚌和螺蛳,下午就做成酱了:“怎么没多养两天?”   江柠说:“没地方养,就一个洗澡盆,家里要用呢。”   这确实是个事,江爸皱眉,他要做螺肉酱的话,肯定要有个东西养它们。   现在去摸螺蛳肯定来不及了,农村的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且他今天也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了。   江爸和江妈都没有看很久电视,新闻联播后面的天气预报看完,就睡下了。   她明天一大早起来还要回娘家给兄弟妹妹们送鱼呢。   经过他们一整天鬼子扫荡一样的捕捉,河滩上的鱼已经很少了,可次日依旧有很多人在那里摸鱼,多以年轻的小孩子们为主,也有少量的大人。   别以为抓了这么多鱼,家里就有鱼吃了,所有的活鱼,都是要带到镇上去卖的,只有死掉的鱼才会被留下来,要么自家吃,要么腌了,晒成鱼干,等家里来客人了,或是年节的时候再吃。   江爸天还没亮就起床去抓小龙虾了,江妈起的也早,天刚亮了点鸦青色,她就起来,过去喊江柠起床,没想到她在里面把插拴拴上了。   她就拍门:“起来了!把鱼腌上,再不腌都要臭了!”   昨天摸回来的鱼并不是每一条都还活着,有些昨天就死了,有些是昨晚死的。   江柠被她吵的也不睡了,起床洗漱。   没一会儿,江爸就拎着一桶小龙虾回来了,拿着刷子去池塘边刷小龙虾,怕赶不及去镇上的船,喊江柠过来和他一起洗。   两人一个刷小龙虾,一个给小龙虾去除虾头和虾线,洗好后,又急急忙忙去烧香辣小龙虾。   江柠给他切了不少黄瓜条、青椒、蒜叶拌在里面,“有人买小龙虾,你就送些黄瓜条和青椒给人家,汤也免费,要是没人买,就去姑姑家借个碗,拿几个出来给人试吃,尝过了知道好吃,总有人买的。”   “行了,我知道。”江爸笑着说:“我得走了,一会儿该赶不上船了。”   他拎起装着小龙虾的木桶,盖上盖子,又挑起两个大塑料桶的鱼,赶忙走了。   江柠急忙拿了一罐螺肉酱过来,给江爸带上:“帮我带给姑姑!”   江柠初中三年,经常饿极了的时候往姑姑家跑,在姑姑家蹭一顿饱饭,姑姑和公婆住在一起,她的到来,给姑姑添了许多不便。   江爸又是挑,又是拎,都没手拿了,十分为难。   江柠就跟着他,接过他手上的桶:“我给你送到船上去。”   其实她想跟着一起去的,她在山上藏了很多小龙虾呢。   路过稻场的时候,江爸抽了点稻草,快速的搓了个草绳,系在瓶口上,然后挥手赶她:“回去吧,过些天就开学了,赶紧回去把书多看看。”   回到家的时候,江妈已经走了。   江柠见天色还早,戴了帽子起身去地里摘长豇豆。   这些都是她上学后要吃的菜。   学校食堂有菜,可家里给她定的每月三十斤粮票,根本吃不饱,粮票都用来打米饭了,菜得自己带,不然不够吃。   说来很神奇,江妈和江爷爷腌制的酸菜也好、缸豆也好、萝卜也好,通通都是烂的。   从小到大,人家吃的酸豇豆都是又脆又酸,只有他们家的缸豆,是软烂发苦的,颜色也特别感人。   黑灰色的腌缸豆你们见过吗?   江柠吃过。   江爷爷还非常喜欢吃这些发苦的烂酸菜、烂萝卜,不费牙,觉得用菜籽油烧了,特别香,特别有味道。   用形容臭豆腐的话就是,臭香臭香的。   反正江柠是欣赏不了。   她喜欢吃的东西家人都不会做,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现在想想,她、她爸、她两个哥哥都那么会做菜,说不定就是被江爷爷和江妈做饭的手艺给逼的。   有句话叫差生文具多。   江妈虽然厨上的手艺不行,但她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闲的时候,没活都能被她找出活来,什么腌萝卜腌咸菜腌豆角,人家会做的,她一样不落,家里各种坛子罐子摆了一排。   她什么都舍不得丢,吃完的罐头瓶,挂水用的吊瓶,通通洗干净放在厨房墙壁的台子上,冬天可以当暖水袋用。   江柠找出两个空坛子,洗干净后用烧开的水烫过,又放热锅里滚过一圈,将洗干净的长豇豆,加上姜片、大蒜头、小米辣等,放坛子里腌上,再用两块洗干净的鹅卵石压紧,浇上江爸偶尔小酌的白酒。   *   江妈走的时候,挑着两个桶走的,回来又挑了两个桶回来,里面装满了娘家兄弟妹妹们给她的鸡蛋、笋干、米面等物,回来看到在那里腌鱼的江柠,不知是不是回了娘家,心情好,她放下担子后,走到江柠身边,居然想要摸摸江柠的头发,被江柠避开了。   江妈叹了口气,说:“唉,你也别怪我打你,我那也是被你气很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舍得真打你哦~”   她说:“你怪我不疼你,可你看看全村,哪家的姑娘能像你一样,读书读到初中毕业的?家里除了让你做做饭扫扫地,也没叫你做什么重活累活吧?挑水挑担子的这些活都是你哥他们在做,你看村里其他姑娘,哪个不是从小就砍草放牛割稻插秧挑担子,家里家外一把抓的。”   江柠抬脸看江妈一眼,将腌制好的鱼吊起来挂在屋檐下:“你就说说什么事吧。”   江妈又是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你大哥要复读,你二哥马上也要读高三了,明年家里有两个要上大学的……”   江柠心里呵呵了一声:不好意思,一个都没有呢。   “我和你爸两个人,养你们三个人念书,是真供不起,你就是把我们血肉都榨干了,我也供不起你们三个人读书。”   说着,江妈呜咽地哭了出来。   江柠就看着江妈哭,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爷爷说了,爷爷供我。”   在江妈眼里,江爷爷是分给他们养老的,那江爷爷的钱就是她的钱,用江爷爷的钱和用她的钱有什么分别?   她哭着说:“你就不能懂事一些?我也不指望你心疼我,可你大哥都十九了,复读一年明年都二十了,农村结婚早的,二十岁都成家了,他再耽搁,那就把他一生都耽误了。”她红着眼眶好声好气的跟江柠说:“当是我求求你,出去打工一年,一年后你再回来复读,那时候你也才十六,都来得及。”   见说不动江柠,江妈哭的越发伤心:“你现在怎么这样不听话?你以前也不知道有多乖多听话!”   江柠说:“那么乖,那么听话,不还是被你从小打到大?” 第13章 13   江妈气的伸出手指在江柠额头上用力一戳:“你就记得我打你,我打你两个哥哥怎么没见你说?”   她是带着怒气戳的,戳的江柠头像皮球一样,往侧面一倒,再往回一弹。   江柠摸摸被戳疼的额头,又笑了,“是吗?我还真不记得你有打过大哥。”   二哥是被打过的,整整嚎了一天,后面谁再敢动手打他,就都得掂量着你受不受得住他那持续不断的哭声,你到哪儿他哭到哪儿。   二哥是那种平时看着不声不响,谁要敢欺负他,他就能偷摸弄死你的那种。   江妈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你这还是在怪我,怪我没用,怪我穷,把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可是柠柠,这就是命啊!”   “命不好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这样苦过来的,谁让你没生成个男孩?你要是个男孩,我也让你去读书,也让你去考大学,我就是把我这把骨头熬干了都供你读,可你是个姑娘,姑娘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   Excuse me?   你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柠满脸崩溃:“你是说,我是男孩你就让我读,我是女孩就不让我读,决定你让我去读书的原因不是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我的性别,因为我不是男孩?”   这多荒谬啊!   “女孩她是生来有罪吗?” 江柠忍不住问江妈:“妈,你也是女的,你也说了,你是这样苦过来的,所以你受过的苦,就必须我也跟着受一遍是吗?你说女孩子读书没用,读书没用的话,你干嘛不让大哥二哥也辍学回家啊,你干嘛还非得拼死拼活让他们读书,让大哥复读啊?这话你自己听了不觉得矛盾吗?”   江妈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样才是对的,她身边所有女性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她没有思考过这样对不对,只是又按照她从小受的教育,再教给自己的女儿。   每天生存都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又哪里会去想那么多呢?   江妈想了一下说:“那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哪个女人不苦?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来受苦的。”她没好气的白了江柠一眼,“谁让你命不好,生成了个女的呢?”   现在日子还好过些了,她小时候日子才叫苦,上山砍柴,放牛带娃,挑不完的堤坝,干不完的活。   哪里像江柠他们这一代,日子好过起来了,起码现在不饿肚子了。   所以江妈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儿这么抗拒辍学出去打工挣钱的事。   能进城,有工作,工资还那么高,过去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饭店的服务员怎么了?   那大饭店的服务员不晓得多厉害,她年轻时路过国营饭店一次,那里面的工作不晓得叫多少人羡慕。   读高中,读高中有什么用?到他们这里下乡的知青,十个有八个都是高中生,还不是要插秧割稻?   考大学,江奶奶的姐姐嫁的就是大学生呢,还是什么名牌大学,还不是下放到农场来劳改。   江柠知道,她和江妈的三观不同,江妈的三观已经定型了,她说不通她,也不想和她多说,只道:“我不会辍学去打工的,我一定要读书,一定要考大学。”   江妈见她油盐不进,当下也不哭了,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江柠背上,把正在往屋檐下一条条挂咸鱼的江柠拍的身体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好几步,差点摔趴下。   只见江妈又冷着脸竖起眉头居高临下的指着她:“我都跟月琴说好了,到时候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三岁大的毛丫头,我还管不住你了!”   *   傍晚江爸带着三个空桶喜气洋洋的回来了:“小龙虾都卖光了,这东西还真有人吃。”江爸喜滋滋地说:“刚开始也没有人买,我就拿了几个让他们试吃。”江爸夸道:“还是你的主意好,两块钱一斤,这一桶小龙虾卖了二十多块钱。”   江爸决定再捡些小龙虾去卖,明天不是集市,可以多捡些攒着,卖不完的话,就骑车多跑几个地方。   江柠问江爸:“现在没人知道这东西好吃,没人卖,你卖了钱后,大家都知道这东西能赚钱了,到时候还有那么多小龙虾给你捡吗?”   江爸皱起眉头,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你要不搞个几亩地专门养龙虾。”   江柠话音未落,江妈就气冲冲的跑出来,指着两人的鼻子:“你们敢搞这东西,除非是想死!”   江妈会这么生气,是因为在八几年的时候,江爸搞过养鸡场,一场鸡瘟,让江爸欠了许多债,还了这么多年,才刚还完,日子好过了一点了,女儿就又撺掇江爸搞事,江妈立即拉响了警钟,如临大敌。   她从来都没什么生气过,挥手就劈头盖脸朝江柠打了过来:“前些年过的什么日子都忘了是不是?家里外债刚还清,养你们几个都养不起,就撺掇你爸搞有的没的,这龙虾堆在水沟里都没人捡,你还叫你爸去养龙虾?躲债的日子你都忘了是吧?你这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皮痒了是吧?”   “皮痒我就来给你松松皮!”   见打不到她,江妈就更生气了,抄起墙边靠着的扫帚就打。   江柠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直追了江柠好几里地。   村里人见到都纷纷出来看热闹,问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江大伯娘,赶忙追上去要拉住江妈。   可江妈一米六七的大高个,人也健壮有力,哪里是矮矮胖胖的江大伯娘能追上的?追不上她也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爱莲!爱莲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扫帚放下,别打伤了孩子!”   谁都看得出来,江妈是真的气很了,要真打。   农村的扫帚都是自家扎的,扫帚柄可结实着呢,这要打在身上,又是怒气之下打的,可别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江家就这么一个闺女,江大伯娘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江妈上面也是两个儿子,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又长的那般体面,不好好宠着,天天打骂,她都不知道江妈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又喊江爸:“你怎么都不晓得拦着啊?”   江爸已经追了过来,抹着额上的汗说:“我哪里想到她说打人就打人,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跑出去好远了。”   “因为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哪有什么事?我和柠柠也没说什么。”   江爸跑上前拦住江妈,江大伯娘也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了,两人一左一右拖住江妈,搀着她往回拉。   江妈听江爸这么说,气的一把将扫帚扔在地上,嚎啕大哭:“还没什么事?这作死的丫头,居然撺掇她爸去养龙虾,我家这几年什么光景你们都知道,前几年搞什么屌养鸡场,欠了许多钱,好不容易才还完,这日子才刚有点盼头了,她竟然撺掇她爸养龙虾,这不是把钱拿去打水漂吗?”   她指着这一块的房子:“你们看看周围房子,就我家这个最矮,哪个不在背后偷偷笑我?我平常嘴上不说,那是没脸!她一点都不懂事,一点都不晓得为家里想想,她就跟她爸一个样!”   江妈这次是真气的狠了,胸口都在痛,哭的特别伤心。   江爸也知道江妈这些年跟他受了很多苦,本来今天卖了钱还是很开心的,现在什么心情都没了,半拉半抱着江妈说:“柠柠也是顺嘴一说,养龙虾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想都不要想!”江妈厉声打断他:“她就是见不得家里好!”江妈气的哭道:“我生她就是来讨债的!我前世不知道欠了她多少,生了这么个讨命的东西,人家生女儿是来报恩,我生的这个是跟我结仇!”   邻居们也都赞成江妈的话,觉得江柠做的确实不对:“是不能听她的瞎搞,我第一次听到小龙虾还要养的,水沟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捡都捡不完,谁会吃那玩意儿?”   也有人关注点不同,问江爸:“你还捡龙虾去卖啦?真有人买啊?”   江爸本来还想指着龙虾再卖点钱,现在也瞒不住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两毛钱一斤,给小孩子们当零嘴,还搭进去我不少黄瓜和辣椒。”江爸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听孩子话瞎折腾,我那些黄瓜辣椒都不止那些钱了。”   “啊?还真有人买啊?”两毛钱怎么了?两毛钱不是钱?不少人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捡一些去集市上卖。   江爸苦笑道:“卖什么卖?我今天是去卖鱼的,昨天河滩上摸的鱼今天都卖了,小龙虾哪里会有人买,两毛钱一斤都卖不出去,给我外甥外甥女吃了,亲家公都不敢给他们吃,怕有虫,还是我保证洗的干干净净,煮了好久,他们才吃的。”   众人一听,这才点点头。   “这就对了,龙虾哪里有人吃?天天在那臭水沟里,也不知道有多脏!”   “这东西要是能吃,不是早就吃了,哪里还等的到现在?池塘里到处都是龙虾,小孩子们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吃了。”有人附和。   江妈见这么多人赞同她,更是气壮了:“你听听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你要是讲多养几头猪我都不反对,你要花几亩田来养龙虾?那不是拿钱往水里砸是什么?”   众人一听,不光是养龙虾,还要用几亩田去养,那田地都是要种庄稼的。   他们觉得江柠确实该打,这才好日子过了几年,就这么糟蹋农田,“她就是吃的太饱了,饿她几顿就好了!”   “你这闺女也真是不像话,大个子也是,怎么什么都听闺女的,女人能有什么见识?都头发长见识短。”   江爸无奈道:“柠柠就是那么一说,我不是没同意吗?”   “这话是能瞎说的啊?”   “你呀,就不应该让她读书,念了几年书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养龙虾?”村里人嗤笑。   “你听到了吧?你听到了吧?”江妈扯着江爸的耳朵:“你听听人家都怎么说的!”   在外面,江爸就只能哄着江妈:“是是是,你说的对,你都对。”   江妈被江爸哄着回了家,到家眼眶还通红着呢,说江爸:“你别整天给我想这个想那个,你要是敢搞这些东西,除非我死!”   江爸无奈的点头哄着她:“听你的,都听你的,不搞不搞,就是看今天卖了点钱,还想再卖几天。”   他确实没想要养小龙虾,今天集市人多,小龙虾都卖出去了,之后几天没人,去哪儿卖龙虾?   他们这里三六九逢集,距离下一次集市还有三天呢。   他将今天卖鱼和小龙虾的钱给江妈,江妈拿过钱数好后,放柜子里锁起来,出来后恶狠狠的说:“今天她回来,我非得好好的抽她一顿!” 第14章 14   江柠在槐树的树荫下徘徊,坐到石头上,石头有些烫。   夏日的风微微的吹着,远处是河滩边一望无际的荷叶,天空湛蓝又明丽。   天空中几缕轻柔的白云,缓缓随着风移动着。   真美。   放牛的人牵着牛回家,看到独自坐在槐花树下乘凉的她,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柠柠,你不回家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一会儿蚊子把你抬走了。”   说着还啪的一声,打死一只蚊子。   之前看过热闹的人就过来笑嘻嘻地说:“她妈打她,估计是怕的不敢回家呢!”   “她被打也是活该!”听江妈说了事情经过的人闻言道:“听她妈讲,是她撺掇她爸用农田养龙虾,那不是拿钱打水漂吗?你说她该不该打?”   听到的人都点头,“那是该打。”又好奇地问,“那打到了没有啊?”   “没有,追了好几里地呢,拿着这么粗的大扫帚!”亲眼看到热闹的人比了个小腿粗的圆。   “乖乖龙地咚。”听的人惊叹了一声,又有些遗憾自己没看到热闹:“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跑了呀!”之前看到热闹的婶子用下巴指指江柠:“她跑的不晓得有多快。”她说:“她以后估计也跟她爸一样,都是大长腿,那腿蹬的比飞毛腿还快!”   看乐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农忙结束,村里人闲着没事,就喜欢坐在树荫下吹牛打屁,没一会儿这树荫下就聚集了一群人看乐子的。   江柠又换了棵树坐下,看着池塘中摇曳的荷花。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江妈还在气头上,是一定不能回去的,她只能等,等到天黑,等到江妈睡着后,等到江妈消气。   你不知道江妈什么时候消气,外表平静无波澜的她,又是不是真的消了气。   有一次,江妈回到家,无事人一样的吃饭、洗澡,然后在她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来,拿着细竹丝进来就是一顿抽,抽的她身上一道一道,就像是被无数只野猫挠过一样,全是红血痕。   打的让你疼的原地乱跳,抱着腿蜷缩在地上团成一团,哭喊着:“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啥,不敢什么。   她小时候做过唯一一件问心有愧的事,就是不记得是因为嘴馋还是饥饿,她偷偷摘了一颗大伯娘家的桃子。   这颗偷偷摘的桃子让她记了很多年。   后来网络上有个笑话,叫吃饭睡觉打豆豆。   江柠初看很好笑,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她就是那个豆豆。   大哥闯祸了她妈打她,二哥闯祸了她妈打二哥和她,大哥二哥一起闯祸了,打的还是她。   因为她作为妹妹,在哥哥们闯祸胡闹的时候,她竟然没拦着他们,没劝着他们,要她有什么用?   用她妈的话说就是:“不打你打谁?”   她妈也不会真的打伤她的身体,就拿细竹丝抽。   在洗澡的时候被江妈闯进来抽过之后,往后很多年,她洗澡的时候都胆战心惊,不知道在怕什么。   就是害怕。   好像那扇被确认多次被锁好的门,会突然闯进来一头让她无力抵抗的怪兽。   江妈睡着了也不保险。   她会在你轻手轻脚的回来,以为没被察觉,放心的睡着后,一把将你薅起来,打的你无处躲藏。   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短毛,嗯……,现在这头发应该薅不起来吧。   想到江妈要薅她头发,结果抓了个空的画面,江柠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为自己竟然还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落泪而感到好笑。   她抹去了眼泪,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晚上去爷爷那睡吧。   *   山里寂静又喧嚣。   因为是给护林员住的屋子,房子不能建在山脚,也不能在深山,而是在三座山入口处的半山腰上,站在屋子门口,就可以看到下面有没有人进山,是往哪座山走。   总共就一个屋子,里面摆了张床,外面是灶台,中间是吃饭的桌椅,灶台下面堆放着一些柴火。   江柠见天还没全黑,又去附近捡了些柴火回来,烧水洗漱。   想到爷爷大概还没吃饭,又赶紧煮了饭,没有菜,就将之前腌制的咸鱼焖了些,踏着沉黑的夜色给爷爷送去。   夜晚的山林还是很可怕的,各种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   爷爷还不知道她晚上要睡在山上的事,知道了又得操心,她也没说,爷爷也没问,都沉默着。   爷爷从上衣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一毛的、二毛的、五毛的,叠在一起,卷成一团,塞给她:“过几天开学了,你带学校用,买本子买笔别省,别饿着自己。”爷爷说:“要是不够,回头我在给你送。”   爷爷除了当护林员,有时候空了也会捡些废品卖,春季也会采摘山上的蘑菇、蕨菜去卖。   他有一把老□□,偶尔打到猎物,活的就拿去卖,死了就腌制好,等假期的时候,江柠回来,烧好给江柠带到学校去吃。   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敢往深山里去,就在外围,也很难碰到什么猎物,最多就是野鸡和野兔,近几年山里也禁止打猎了。   *   江妈还在家里大声的骂骂咧咧,说着江柠的不是,一会儿说等她回来,要把她头发揪掉,一会儿用污糟的话语骂江柠。   江爸坐在灶台下面烧火,做今日的晚饭,听着江妈用不堪入目的话辱骂女儿,沉默的他不禁火气上涌,喝了一声:“你有完没完了?她就说了一句话,你就又是打又是骂,骂这么长时间都不歇会儿吗?”   这句话再度点燃了江妈的怒火:“我打她哪儿了?她现在翅膀硬了,跑的比兔子还快,我打她什么了?我不该骂她吗?她讲的都是什么话?她就是见不到我们过好日子!”   江爸觉得不是这样的,他虽也不知道养小龙虾对不对,毕竟在当下这个环境下,确实小龙虾到处都是,好像没有养殖的必要。   可他内心隐隐有种感觉,不是这样的,甚至,隐隐有些心动。   “她就是那么一说。”江爸无奈的说。   七~八年前开养鸡场的失败,让欠了许多外债的他,失去了在这个家说话的底气,是江妈和他一起,辛辛苦苦扛过那段艰难的日子,所以这些年他总是顺着江妈,也实在是看到江妈这些年对家庭的付出。   每次他再有什么想法,江妈总是第一时间斩断他的念想,告诉他不行,除非她死。   她已经被那高额的外债给逼怕了,过年都不敢在家里过,怕被人上门要债,躲到山里,在护林的小屋里过除夕,就这都过不安稳,生怕被人找到山里来,一连好几年,年年如此。   直到所有债务被一点一点还完,他们才敢回家。   那种胆战心惊抠抠搜搜每一分钱都要攒起来还债的日子,江妈真是过怕了,生怕江父再想折腾什么,再来一次欠债的日子。   想着想着,江妈再度哽咽,说:“她怕是忘了,人家要债的坐在家里不走,问她父母在哪里,她说不在家的日子了。”   那时候不光大人压力大,小孩子也可怜,大人们躲债去了,家里只留三个小孩子,要债的人找不到大人,就追问小孩子,坐在他们家里不走。   小孩子知道自家理亏,都战战兢兢的。   听江妈说起过往这些事,江爸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他迅速的炒了两个菜,站到门口的台子上,朝外面喊:“柠柠,回家吃饭啦!柠柠,回家吃饭啦!”   连喊三次,声音在寂静的小乡村里,传的老远。   附近邻居听到,就捧着饭碗出来,一边吃饭一边笑问:“柠柠还没回来啊?”   农村人吃饭,总喜欢捧着个碗到处窜门,或是聚集到一起聊天打屁,谁家要是吃了肉,恨不能把猪油在嘴上抹一圈,一天都不擦,逛遍全村,让全村人都知道他家今天吃肉了。   如此粗暴的炫富,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肯定是怕爱莲怕的不敢回来啊。”   大伯娘也在家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忍不住说:“爱莲也真是的,打孩子打的那么狠,拎着那么粗的笤帚疙瘩就冲上去了,这么粗的笤帚疙瘩打下去,人还不得打伤了?柠柠才多大的孩子?”   她想姑娘想不着,人家有姑娘却不珍惜。   农村打孩子很常见,但多是用竹丝打屁股,又疼又不会真伤了孩子,再厉害点的,就是用刺条抽,这种一般都是家里大人吓唬小孩子的,气狠了放话:“下次再敢怎么怎么样,就那带刺的藤条抽你,一鞭子抽下去,屁股上全是血窟窿!”   江爸担忧地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都吃饭的点了,总不能还在人家家里待着吧。”   江大伯娘说:“你也多劝着点爱莲。”   江爸又去大队书记家和二房的钢琴家找。   和江柠一届的,就只有她们仨还在读书,平时也是她们在一起玩的比较多。   结果去找了都没有。   “那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想到可能去了稻场,又去稻场找江爷爷,才知道她给江爷爷送了饭。   江爸一拍额头:“光顾着找柠柠了,都忘了给你带饭。”   江爸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他早上就在家吃了块韭菜饼,就着急忙慌的挑着鱼和小龙虾赶集去了,中午是在妹妹家吃的,忙了一下午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知道江柠给江爷爷送了饭,他也就知道江柠去哪儿了,说:“我去山上找她。”   江爷爷闻言立刻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媳妇又打柠柠了?”他鼻子一酸,粗糙的大掌在眼睛那里揉了揉,说:“不行我和柠柠单过吧,柠柠学费我来出,我供她上学,我也不指望你们,我就在山上旁边搭个棚子,我睡棚子里就是了,我也不要你们养老,以后我死了,你们随便埋了就行。”   他抹着眼泪语气哽咽:“我真怕柠柠哪天被你媳妇打的不回家了。”   村里有几个小小年纪就跟人跑了的姑娘,跑出去就不回来了,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第15章 15   “动不动就打孩子,动不动就打孩子,就打她一个,村里哪个姑娘能比我们柠柠还乖?我就没见过比柠柠还乖的孩子,她怎么舍得老打她?柠柠又不是她养大的?   柠柠出生后,江爸忙着开养鸡场,江妈也过去给他帮忙,两人忙的脚不沾地,江柠生下后,除了在月子里,江妈可以说是没有带过一天,都是老爷子走到哪抱到哪儿,去地里干活都带着,用米汤一口一口养大的,再大一点,就走到哪儿扛到哪儿,锄个地都让小江柠骑在他肩膀上。   农村的孩子都是这样散养长大的,包括江松江柏都是,只是前两个至少还吃了她一年的奶,江柠两个月都没吃到,就断奶了。   江爸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她那个脾气。”   欠了那么多债,她虽然跟他一起累死累活的赚钱还债,可心里哪能没有一点怨气?实际上身体的劳累和巨额的债务让她怨气和压力非常大,只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把所有怒气和怨气,都发在了弱小年幼的江柠身上。   江爸回到家,只囫囵地吃了点东西,拿着手电筒,急忙往山上赶。   *   近些年虎豹少了,但豺狼可一点不少。   这些豺狼胆子特别大,经常下山来村里偷鸡偷猪吃,搞得现在养猪的人家,家家户户都要加固猪圈,晚上稍微听到点动静,都要出来看看是不是自家的猪被狼偷了。   这一段山路,江爸这个成年的壮汉走起来都心有惴惴,何况江柠这么点大的小姑娘。   江爸越想越担忧,一会儿担忧山上的豺狼,一会儿又担心她一个孤身往山上跑,假如遇到坏人可怎么办?这附近可不止他们一个村子。   他步子越发加快了。   *   江爸会来找她,这一点是江柠没想到的。   她一个人独立惯了,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没爸没妈的人。   尤其在爷爷去世之后,世界仿佛就她孤身一人。   天大地大,没有地方是家。   此后她就很少回来,即使是过年,她也找理由不回来。   村里人都笑话江爸江妈:“姑娘都白养了。”   “你看养姑娘有什么用?大个子家还培养成了大学生呢,人跑的过年都不回来!”   那时候她还未婚,江爸就惆怅地问她:“你还能在家里过几个年啊?”意思是,结婚之后就要在别人家中过年了。   江爸心软重情,就喜欢让孩子们都在他身边,热热闹闹的,可惜,除了二哥,老大老三一个都不在身边,一年到头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江松更甚,好几年都没有消息,都说被骗到传销窝里去了,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人直接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川省定居了。   “你怎么来了?”江柠拉开灯,过来开门。   江爸拉她胳膊:“跟我回去,一个人在这里哪行?”   江柠今天心情有些不好,缓缓挣开江爸的大手:“回去做什么?回去挨打吗?”   江爸劝她:“你妈就那脾气,发过一阵就好了,你忍忍,等开学就好了。”   江柠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忍’字,她爸教她忍她妈,她妈教她忍外面人的欺负,忍字头上是真有一把刀啊,刀刀割的都是她。   江柠冷笑一声,坐在爷爷做的竹椅上:“被打的不是你,疼的也不是你,你当然会叫我忍。”她有些讽刺地轻笑着说:“我真的不懂,正常的父亲,看到自己孩子被打,应该是护着,而不是旁观自己孩子被打,毫不作为。”   她坐在椅子上,微抬着下巴,仰着脸斜看着江爸,姿态语气闲适的像在说别人的事,仿佛这个被打的对象,并不是她,语气平静又轻松:“我常常不懂,常常反省,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被打。”   “后来我看了很多书,才明白,原来错的不是我,错的是那些施暴的人,是那些无耻的、扭曲的、阴暗丑陋的施暴者!”她语气倏地重了起来,眸光锋锐尖利,可她语气依然是那么轻松。   “爸,妈妈才是成年人,而我只是个小孩子,你难得不应该劝她收敛自己暴躁的脾性,反而来劝我忍忍,爸,你不觉得你很搞笑吗?”   “你不就是欺软怕硬,欺负我是一个无力反抗你们的小孩子吗?”   “妈妈脾性暴躁?她对着大哥怎么就不暴躁?对你怎么就不暴躁?”   江爸像是从未认识过女儿一般,完全想不到,自己居然从女儿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农村千万个家庭都是这样的,他说:“你妈只是拿竹丝打你,又不会打伤……”   “你怎么知道没有被打伤?”江柠原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原来自己内心一直都不曾平静,伤痕一直都在,不曾愈合过:“你是眼睛瞎,看不到我身上那一道道血痕是不是?是不是在你眼里,只要我没被打死,没被打残,就不算被打伤?”   江柠忍不住又笑了,她说:“爸,你不配为人父,她也不配为人母。”   “如果你们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把我当猪狗一般对待,那你们当初生我干嘛?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们行不行?”   她走到爷爷的灶台前,拿起菜刀,递给江爸:“我求求你们,把我杀了吧,我把命还给你们。”   她唇角甚至是扬着的。   从没有哪一刻,江柠如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她以为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在一次一次自我救赎自我挽救中,终于治愈了自己,其实并没有。   她内心最深处的伤,永远都在。   *   江爸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震惊,甚至是有些害怕。   他几乎是发怒的从女儿手中夺过她递过来的菜刀,烫手一边给扔到了墙的角落:“你说什么瞎话?什么杀不杀命不命的?我和你爷爷不知道多疼你,你讲这样的话来伤我们心!”   江爸是真的伤心。   他是真的被江柠的话给伤到了。   他觉得自己很冤,说:“哪个当猪狗的还能去上学?村里有几个人像你一样初中毕业了,我和你爷爷还鼓励你去上高中,考大学?”   村里别说女孩子,男孩子初中就辍学去打工的也比比皆是。   江柠讲出这样的话,是真的没良心。   “你妈对你是粗暴了些,可村里哪个姑娘不是这样过来的?她就骂了你几句,你就动刀动枪,喊打喊杀。”江爸也很是痛苦:“柠柠,再怎么样,她再有什么不是,那也是你妈,生你养你的妈!”   “所以我把命还给你们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杀欲望,如同滔天巨浪般淹没了她。   那是她前世一直都有,一直在克制抵抗,一直对抗,直到此刻,无限放大,汹涌澎湃,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笼罩淹没在其中,无法抵抗,不得挣脱。   她飞快的跑到墙边,捡起菜刀,对着自己脖子一把就抹了过去。 第16章 16   砰的一声, 江爸一把打在江柠胳膊上,整个人都飞扑了过来,紧紧抓住女儿的胳膊, 被吓的魂飞魄散。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要迟上一秒, 不,半秒, 女儿就没了。   她是真想寻死,半点都没带迟疑。   那么大的刀子,她是不声不响,真往脖子上割。   “你干嘛?”他大喝一声,“你妈……你妈……就……就打了你几下……”江爸整个人都抖的说不出话来, “你就不要命了?你气性也太大了,你这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你这个孬孩子……”   他紧紧抓住江柠的两只胳膊不敢松手, 手中的菜刀也不敢乱扔了,生怕孩子再想不开。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江爸脑子嗡嗡的。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他女儿跟他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就拿刀要抹脖子。   “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等你再大一点你就知道……”江爸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实在是江柠的处境比起同村的其他姑娘, 境遇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也自诩是个好父亲, 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并没有重男轻女。   她这一代, 上面三个堂哥, 两个亲哥, 就她一个女孩,疼她都来不及, 怎么会重男轻女?要说偏心,家里也是偏心她。   她爷爷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两个孙子都不疼,就疼她。   她和她大哥差四岁,和二哥差两岁,从小外面有什么重活都是她两个哥哥做,她就只需在家做做饭洗洗碗打扫打扫卫生,连牛都没让她放过。   也就是这几年大了,插秧割稻的活才轮上她,也就早上和傍晚那几个小时罢了。   可以说全村姑娘里,除了大队书记家的荷花和二房的钢琴,就她日子过的最轻松快活。   他不懂她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说拿刀抹脖子就抹脖子。   江爸到现在还怕的心肝都在颤抖,痛心疾首的对她说:“你就是我不想想我和你妈妈,你也想想你爷爷啊,你要出了什么事,你叫老爷子怎么办?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爷爷怕是立马就能跟着你去了。”   江爸是真的后怕啊。   在他看来,这只是江柠年纪小,在跟她妈妈怄气,一时冲动,等过些天,事情过去了,或是长大了,再回头看看她的行为,肯定会后悔。   他回去也要和江妈好好说说,真不能打孩子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尊心,哪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打啊。   他是真拿媳妇那暴脾气没办法。   晚上江爸也不敢走,就守在这小屋里,眼睛一刻不敢歇的看着江柠。   此时夜半无人,安静下来了,疲惫和后怕让江爸背上浸出细密的冷汗,也让他细细想起江柠说的话。   她说他不配为人父,这话给了江爸极大的打击。   他坐在竹椅上,双手撑着额头。   他晓得妻子脾气暴躁,喜欢打孩子,可农村哪家不打孩子?包括他自己,也是被江奶奶打着长大的。   男孩子调皮,江奶奶他们年轻时干活本身就很累了,哪里还有精力管孩子,孩子不听话就打。   打孩子,在他们心中还真不是大事,竹丝抽出来的一点皮外伤,也叫伤?   他脑中回忆着江柠抹脖子的那一幕,她动作中的干脆和决绝让他震惊又害怕。   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气性咋就这么大?   他坐在椅子上,望着蚊帐里安静睡着的女儿。   山里的蚊子特别多,尤其是小屋的后面是毛竹林,为取水方便,毛竹林里有一条流淌着的小溪和水井,水边蚊子多,山里的文字更是又大又毒,才这么一会儿,江爸胳膊上,腿上,就被咬了好多包,又不敢打,生怕吵醒睡着的女儿。   他不敢睡,江柠倒是睡得香。   在那种猛然爆发的强烈欲望退却过后,剩下的又只是平静。   平静过后,又是后悔。   她确实没有想到爷爷。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爷爷该有多伤心啊。   她生怕因为自己的死,让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影响他的寿数。   对啊,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有四月的天空,五月的风,夏日荷花摇曳,秋日桂雨飘香,有那么多美食美景,还有爷爷呢。   想到爷爷,她的内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充盈在她胸口。   她躺在床上,幸福又安然的睡着了。   江爸被蚊子咬的没办法,点了好几盘蚊香,才总算好了些。   等到后半夜,确定女儿真的睡得很熟,不会半夜起来做什么傻事,他悄悄起身,打开门,将菜刀、剪刀、柴刀、老□□,通通藏了起来。   他藏在屋后的柴火垛里,藏的很深,就连江爷爷的□□和砍柴的柴刀,都被他藏在了柴火垛的靠屋墙的下面,保证他不说,谁都找不到。   如此不错眼的熬了一夜,江爸是又累又困。   反倒是江柠,休息的非常好,醒来后,昨日冲动下抹脖子的自己,遥远的宛若一场梦,有些不真切。   她有时候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不知昨日是梦,还是今日是梦,又或者,都是梦。   看江柠早上醒来精神还不错,眸光湛亮清澈,小脸红扑扑的,一点都没有昨晚疯狂决绝的样子,又乖又可爱,江爸当下松了口气,脸上带了些小心的笑着问她:“柠柠醒啦?想吃点什么?我看到缸里有小龙虾,爸爸给你烧小龙虾吃好不好?”   想到昨日江柠正是因为小龙虾的事,才会怕挨打不敢回家的,又连忙改口道:“柠柠吃不吃螃蟹?山涧里有螃蟹,我去抓了给你炸着吃。”   山涧里的螃蟹不大,都藏在石头缝里,溪水清澈,只要掀开石头,就能捡到螃蟹,村里很多小孩放牛的时候,就喜欢抓螃蟹吃。   江爷爷就很喜欢给江柠做油炸螃蟹。   说到小龙虾,江爸想到门口破缸里的半缸小龙虾,笑着问她:“缸里的小龙虾个是你抓的?你怎么养在山上?”   江柠幽幽地看了江爸一眼:“我要拿去卖钱啊。”   江爸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女儿会想要自己去挣钱,在他心里,挣钱一直是他们这些大人的事,他和江妈努力挣钱,还债之余供家里三个孩子读书。   想到昨天卖小龙虾挣的二十多块钱,他说:“你做,爸爸帮你卖,卖了的钱爸爸给你。”   江柠却笑着摇头说:“不了,我自己去卖。”   原本她身上没钱,连摆渡的钱都没有,现在爷爷将他攒的钱都给了她,虽也不多,可一来一回坐船的钱是够了。   现在还不到逢集的时候,江柠便决定再去抓一些小龙虾。   江爸之前也想着抓一些小龙虾接着卖呢,现在女儿去卖,他也不好和女儿抢生意,便又去河滩上摸鱼了。   经过这两天的大扫荡,河滩上的鱼基本都被摸干净了,剩下的一些小鱼屎也都被暑假在家的孩子们给捡的差不多。   江爸摸了一早上,一条大鱼都没摸到,只摸到两条小臂长的黑鱼,江爸干脆将它们放生了,专注的摸一些田螺和河蚌回去,养在院子里。   江妈见到江爸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地说:“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们死在外面了呢!”   江爸一听到死字,就想到昨天女儿差点就抹了脖子的事,皱着眉说:“跟你讲了多少次,别打孩子别打孩子,你怎么老是打她?你晓不晓得昨天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柠柠就拿刀把脖子抹了,我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江妈也被吓了一跳,高声骂道:“这作死的东西,我就骂了她几句,哪里打到她了呀?跑的比兔子还快,还寻死觅活?小小年纪都敢拿刀抹脖子了?她想死怎么不死快点?早点死了清净!”   “你小点声!”江爸喝道:“你这一张嘴,讲话就跟刀子一样,她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你天天这么骂她,谁受得了?”   江妈也气道:“骂几声都受不了了,那要是生在别人家,不是要死好多回啦?”她是真的气,但也没怀疑江爸说的是假的,实在是这个女儿从小就老实蠢笨,怕她一气之下真能做出抹脖子的事来。   这都养到十五岁了,出去打几年工,都能给家里挣许多钱了,再过几年嫁人,还能收不少彩礼。   她家可是给姑娘读了那么多年书呢,彩礼不得多收一点?   她说:“我可真没拿她怎么样,我也是听她撺掇你用农田养那破龙虾,气狠了才拿了扁担追她,追上了难道我还真打?那是气不过想给她点教训,那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可没打她,就为这点事,她就拿刀抹脖子?”   江妈突然顿了一下,心想难道是她怕她打她,怕的抹了脖子?   这丫头胆子不会这样小吧?   江妈越想越觉得还真有可能,她从小就怕她怕的厉害,用他们这的土话讲,看到她吓的都能尿裤子。   又想到她这些天跟她顶嘴的事,觉得读书这事对她就这么重要?只说不让她读书了,就整个人性格大变,现在连抹脖子的事都敢做了,又怕她真死了,白养到这么大。   江妈缓了缓气道:“你跟她说,叫她乖乖跟月琴打工去,过年把钱给我一分不少的带回来。”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工打工,打工能有什么出息?还不都是在给人家挣钱?”江爸皱着眉头很不赞同:“你让柠柠把大学读出来,考个公务员,吃公家饭,以后也不知道有多吃香,和她两个哥哥也能互帮互助。”   “就是不能当公务员,当个公办的老师,一辈子旱涝保收,也比打工强不知道多少倍。”江爸说:“你别一天到晚听人家撺掇,让孩子们去打工。”   江妈气道:“就你晓得这些,我不懂!我不晓得女孩子当老师好吗?可家里三个人念书,高中学费全都要我们掏,明年两个大的又要上大学,还要备上松子结婚的钱,处处都要钱,哪样不要钱?”   江妈放下手里的衣服:“你不能只顾着眼前吧?眼下她去上学是行,那后面呢?松子和江柏马上就要上大学,上完大学都二十好几了,马上就要结婚,结婚总要有房吧?你家里现在还住这么个破房子!”江妈在念道‘破’字时,脸上那嫌弃的表情都快溢出天际了,她指着自家那矮小陈旧的屋子:“你自己看看,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江爸沉默了。   江妈说:“你天天就晓得做好人,我来当恶人。”她表情十分厌烦:“她才十五岁,真想要念书,明年也才十六,怎么就不能念了?月琴那里工资这么高,一个月两百,一年就是两千四,有这两千多块钱,明年松子他们上大学,我们也那么紧巴巴的,又不是做多难的事,当个服务员,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这么轻松的活都不干,那跟我们到工地上搬砖去,让她搬一年砖,保证以后她呼呼的去!”   前世江妈也是这个理由说服了江爸,让江妈在拖拽江柠上三轮车时,没拦着她。   后来江柠也确实回来重新复读了。   江爸不说话,江妈就知道他是同意了。   江妈一边晾晒衣服一边说:“我是她亲娘,不是她后娘,她念了这么多年书,我对她也是仁至义尽了,等她两个哥哥上了大学,家里宽裕了,她自己也挣了钱,想去念书我难道会拦着她不让她念吗?”又说:“行了,别搞你这些破玩意儿了,你昨天不是说抓小龙虾卖吗?趁这两天多抓些小龙虾,等逢集的时候卖。”又说:“镇上要是卖不掉,你就拿到市里去看看!”   江妈虽说不愿意养小龙虾,却不会跟钱过不去,这东西能卖钱,江妈自然就让江爸继续去卖。   他们这里离他们本市很远,却与邻市很近,从他们这里过了渡口,骑车两个半小时就能到。   他们这边的人如果有什么事,都不会去本市的市里,而是去邻市,就连后来买房子,都是买邻市的多。   江妈说的市里,就是邻市。   江爸原想做些螺肉酱的,闻言将田螺都养在盆里吐沙,拿了竹筐去捡龙虾。   到时候柠柠在镇上卖,他就去市里卖。   很快就到了逢集的日子,这两天江爸和江柠都攒了不少小龙虾,两人天蒙蒙亮就起来烧小龙虾。   江爸烧,江柠就去摘黄瓜和青红椒,大蒜也拔了许多,到时候放小龙虾里当点缀。   一锅烧不下,江爸还分了好几锅,江柠干脆就做了好几种口味,有蒜香的,有麻辣的,有香辣的,每种各装了一桶,又装了一盆配菜,然后又急匆匆的往船上赶。   江柠去镇上要坐船,江爸去邻市却只需骑自行车就行了。   听江爸说他要去邻市后,江柠跟大伯娘借了秤,骑上自行车:“爸,你去镇上卖吧,我去市里。”   她想去市里买一些书刊,这些镇上是没有的。   邻市对他们这里的人来说,就和他们的后花园没区别,去的人非常多,非常熟悉。   江爸不放心她,“你还是去镇上吧,赶集的人多,去市里还得骑两个多小时的车,这车你不好骑。”   江爸的自行车是二八大杠,车子又高又大,前面还有一条大杠,对江爸这也个高腿长的人来说,这样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他骑刚好,可对于矮小瘦弱刚刚开始发育的江柠来说,就太大了。   江爸说:“你骑上去我怕你脚都够不到车蹬。”   确实够不到,江柠一言不发的下车去调整坐垫高度,江爸直接过去给她将高度调到最低,拍了拍坐垫:“还是高啊,你来骑骑看。”   江柠都做好将腿从大杠下面的洞中穿过去,斜着骑的打算了,没想到坐垫调低后,她勉强能够到车蹬,又将两个木桶往自行车后座的两边捆绑,江爸见她倔强,也来给她帮忙。   他实在不懂女儿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市里,要他说,去镇上多方便,下了船就到了,可他也发现了,小女儿的性子和小儿子的性子一样犟,养的三个孩子都是犟种。   这也是江柠第一次骑车去邻市,以前回来都是开车,走的也不是这条路,这条路中间要穿过好多个村子,再通过好几个镇子,以前开车很快就能到的地方,骑车真的需要好久啊。   路上遇到几个有集市的镇子时,她还下车买了塑料袋,顺便卖了一些龙虾,等休息够了后,她继续往市里踩。   六点不到就出发,一直到八点多才到市里,她对邻市很熟,但对这个年代的邻市不熟,就问人民商场怎么走。   即使是几十年后,人民商场也依然是邻市的市中心位置,十分繁华。   江柠家离邻市虽不远,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方言,好在两地毗邻,婚姻互通的很多,邻市的话江柠虽不会说,但能听懂,她自己也说普通话,别人也能听懂,很快就在热心的大爷大妈的指挥下,来到了人民商场。   果然不愧是市中心位置,来逛人民商场的人非常多,江柠就在商场外面的树荫下,找了个位置锁好车,打开两只大木桶叫卖起来。   乡下龙虾多,市里却不常见,江柠又搞了个试吃活动,来人民商场逛的人一般都不缺钱,又多是小年轻,他们尝过后觉得好吃,也不好意思不买,都会买个一两斤,江柠又每份里面切一根黄瓜的黄瓜条和青红椒给他们拌上,原本一斤的龙虾能拌出一大碗来,买回家做菜喝酒都很体面,没多少时间,两木桶的小龙虾就卖完了。   江柠卖完龙虾没急着回去,而是去报亭,买了《武侠》《知音》《故事汇》《青年文摘》《读者》等杂志刊物,有短篇的,也有可以连载长篇小说的杂志期刊。 第17章 17   江柠前世考上公务猿后, 工作清闲,闲暇之余便开始了创作,没想到写的第一部 作品就被编辑看中, 出版发表, 她也因此进入领导视线,在上面领导换届时, 被调入领导办公室,成为新任领导的秘书。   之前她想去镇上找一找有没有这类旧杂志刊物,找到地址后,抄写下来,再寻着地址投稿。   现在有钱后, 她便想多买几本,通过里面的作品, 找到合适刊物的写作风格,减少被退稿的风险。   比如知音体的文章, 投往《青年文摘》,那必然是不行的,反之亦然。   买好杂志刊物后,江柠又将她草帽的绳索紧紧系在下巴上,骑着二八大杠飞快离开邻市。   路上遇到乡下水沟里有小龙虾, 便顺便又钓了两桶带回来, 等回到家时, 已经是傍晚时分。   江爸早就跟船回来了, 见她这么晚才回来, 早就急的不行, 一边抓小龙虾,一边就往市里的方向走, 一直走到渡口,不断的往河那头的堤坝上张望,等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飞奔回来的身影时,总算放下心来,都不用摆渡的人亲自拉船,自己就上了船,朝摆渡的人喊:“是我闺女,我去接她,你忙你的!”   摆渡的人正在渡口钓鱼,闻言就笑了:“那行,你自己拉。”   他们这些河边长大的人,鲜少有不会划船撑船的,摆渡的船都不用桨,由一根长索联通两岸,坐船的人自己拉着长索过去就行了。   江爸拉船到对岸,连忙上去帮她把自行车搬下来:“你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迷路了?迷路你就问人,路在嘴巴下面,不要不好意思。”他拎着自行车觉得重量不对,问她:“是不是龙虾没卖掉?没卖掉没关系,晚上回去我们自己吃。”   江柠摇头:“卖光了,桶里是路上钓的龙虾,邻市那边龙虾也多。”   集市上卖了两回,现在不少人都知道龙虾可以吃,估计下次去卖的人就不止他一家了,江爸正愁小龙虾被人抓完了怎么办,没想到邻市那边也有,就高兴地说:“那正好,这边再卖两天,估计就有人跟着卖了。”   水电站抽水机抽水那几天,江爸江妈就已经将秧都插完了,双抢结束,不光江爸闲了下来,别人也闲了下来。   没出去打工的农人,都会想办法挣点钱。   此时距离过年还有半年,要是往年,他就带江妈出去打工了,可一直在工地上搬砖干力气活也不是办法,他好歹也是高中毕业,之前是欠了许多债,没办法,只能先干苦力挣钱,现在好不容易把债还的差不多了,就想找个正经事做。   本来想自己拉几个小工去当包工头,江妈不愿意,江爸看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在建房子,建房子需要石子、瓜子片、石粉,他们这里没有采石场,都要去很远的地方用船拉,便想在老家开个采石场。   这事到现在都还没跟江妈说,怕她不同意。   毕竟买设备要钱。   一直在家里歇着不挣钱肯定是不行的,家里三个孩子读书呢。   江爸骑车带着江柠,一路上都在思索后续挣钱的问题。   小龙虾最多卖到十月份,后续还有几个月,肯定不能在家闲着,不论后面能不能开采石场,挣钱这件事也是不能歇的。   江柠到家,江妈看到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今天卖了多少钱?给我看看。”   只要被江妈看到,钱就是江妈的了。   江柠可太了解了。   她抱着一摞书说:“我都用来买书了。”   之前江爸就看到她怀里抱着一摞书,以为她买的是高中的辅导书,为她接下来读高中做准备,现在一看书上那花花绿绿的封面,就知道不是辅导书。   他伸手去拿书:“都买的什么书,我看看。”   江柠避开他的手,转身回了房间去。   江妈心里不虞,她都没打算让她读书了,她还去买书,纯属浪费钱。   她忍不住在外面高声嘀咕了一句:“念书不咋地,花钱倒是会花,那么多小龙虾卖掉,起码也有几十块钱吧?我就不信一点都没剩回来!”她走过去,拍门:“把钱拿出来,我给你收着。”   江柠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是江妈收着的,说是等她长大了给她,反正她是一分钱没见过。   江柠说:“全买书了!”   “那你明天卖的钱全都给我交上来,一分都不能少!”   江柠不做声。   等江妈去洗澡了,江爸才过来敲江柠门:“柠柠。”   江柠开门,江爸走进来又拴上门,这才对江柠说:“你今天买的什么书,我瞧瞧。”   书就在书桌上,江柠之前还在看其中一本,研究文风呢。   江爸看到眉头皱的死紧,压低声音说:“我以为你会买辅导书,怎么买了这些?这东西能看吗?你浪费钱我就不说你什么了,你这次好不容易考上一中,要是不好好学,成绩很快就落下去。”江爸说:“你平时成绩就不怎么好,这次考上一中我都意外,好不容易考上这好学校,你要是看这些杂书荒废了,浪费那三年,那还真不如听你妈的,去打工。”   江柠平时在学校的成绩还真的很一般。   中学她没有住校,学校离的远,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起床,披着星月走去学校,放学回来他们吃完的碗筷都摆在桌上,等着她回来洗。   别人都在早读、晚自习,她在来回赶路。   可让人很意外的是,她人生中几次重大的考试,她每次都能超常发挥。   中考、高考、考公。   江爸后来就常常为女儿考试这事感到神奇。   每次家里亲戚说起她,都说她运气好。   江柠抽回江爸手中的书,看着江爸:“我不会去打工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好好学习的。”   江爸看着她买回来的那些书,还是忧虑。   他脑中一直回响着昨天江妈跟他说的话。   现在家中三个孩子读高中,压力确实很大。   见女儿还在看这些杂书,他没再说什么,回厨房烧菜去了。   *   房间的灯很昏暗。   江柠坐在书桌前,就着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研究手上这本杂志的写作风格。   她在写作上很有几分天赋,在她成为领导秘书后,工作繁忙起来,她写的也就少了,更多的是写工作报告,可在闲暇之余,她也没放弃过写作这个爱好,断断续续也写过一些,也都出版了,还匿名在网上写过一篇官场文,可惜因为写的太火题材太敏感被和谐了。   对她来说,最简单的便是《青年文摘》和《读者》这一类杂志,几乎都不用去适应文风,稍微看几篇,找下感觉,下笔便是和这两类杂志风格一致的文章。   等写完了适合这两个杂志的两个短篇,江柠才去看《知音》。   《知音》这本杂志很有意思,它的写作风格在前世在网络上,还有专门的称呼——知音体。   也就是所谓的‘看书先看皮,看报先看题’,《知音》这本杂志可以说是把‘看题’这一点给发挥到了极致。   江柠打开知音的第一页,标题便是《卖妻!一桩穷凶极恶的离婚阴谋!》,再翻,《大义灭子!一位母亲爱与恨的心灵搏杀》,可谓是抓足了读者喜欢看猎奇故事的心理,不光是标题醒目博人眼球,里面故事内容也写的很是精彩。   看了几篇后,江柠终于找到感觉,直接采用前世网络UC部的震惊体作为标题,开始构思符合知音体杂志风格的故事。   她房间的灯泡只有二十瓦,灯光十分昏暗,江柠怕影响视力,不敢写太久,只将大致故事脉络构思出来后,就关灯休息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接着写。   江爸以为她今天还去卖龙虾呢,没想到她一直在屋里不知道写着什么,问她,她说今天不去了之后,江爸说:“那我去市里卖,镇上这两天不逢集,没人,家里这么多龙虾,不卖掉回头死了就不好了。”   他说的是江柠昨天抓回来的龙虾。   江柠知道他说的意思,转头说:“你回头给我抓满,我过两天去卖。”   江爸就笑着说:“行,过两天我给你抓!”   他顺便也去邻市的田沟里看看龙虾多不多,多的话,他回来路上也在那边抓了。   江柠花了两天时间,将买回来的各个短篇杂志,什么《知音》《故事会》《读者》等,全都写了稿子,准备都寄过去试试水,看哪家容易过稿子,哪家稿费更多。   准备去寄件的前一天,江柠特意提醒江爸:“我明天去卖龙虾,你今天别忘了多抓一点。”   恰好有是逢集,江爸问:“你还是去市里卖吗?你要不去镇上卖。”   市里着实远了些,不像去镇上,有船,也轻松些。   江柠道:“我去市里。”   镇上只有农村信用社,她要去市里的银行开户。   江妈大概是早就有了让她辍学去打工的想法,在她中考结束后第一时间,就带她去办了身份证。   他们这里,十三四岁就能办理身份证,一般为了让女儿出去打工,都会在身份证写大几岁,这时候的身份证都是老式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信息还是手写的。   她将身份证收好,抄好各家杂志的地址邮编,带上江爸一大早起来烧好的龙虾,骑上车就往邻市奔去,直奔银行。   上次来卖龙虾的时候,她就看过银行和邮局的位置。   她去的是离人民商场最近的中国工商银行,她到邻市的时候早上八点多,银行还没开门,她门口稍微等了一会儿,等到工作人员过来,办理了存折,将她前几天卖的小龙虾的钱和爷爷给她的毛票,一并存进了存折里。   存折上的数字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的可怜,可是再少,她也不用再因为那一毛钱的摆渡费,而被困在那个小村落里,寸步难行,仰人鼻息。   *   江柠也因为存折上的这点钱,心底生出了一些安全感。   这回,哪怕她再次被江妈拖上三轮车,她也可以自己从半路上下来,自己去学校报名了。   但是这点钱,还不够!   办理好存折,江柠就又骑车去了邮局,在邮局买了邮票、信封和一摞信纸,邮票和信封多买了些,下次再寄,就不用跑这么远了,镇上就能寄。   她在几个稿子后面加上了存折账户的账号,将几个稿子装入信封,在每个信封上分别填好对应的地址和邮编,确认无误后,将几篇稿子都投入邮箱。   她也没想要所有稿子都能录取,只想着能有个两篇能被取中就不错了,以后接着写,接着寄就是了,如果能取中,以后多多少少有个收益。   寄完这几篇短篇的稿子,此时都快十点了,江柠也不再耽搁,赶紧骑车去人民商场卖龙虾。   卖龙虾时,她脑中一直在思索那几本可以连载长篇小说的杂志。   虽然可以连载长篇小说的杂志有不少,可每个杂志它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长江文艺》和《科幻世界》,它们需要的不仅是符合它们刊物的作品,同时还需要符合社会主流的正确价值观。   其它诸如《科幻世界》《推理大王》《少男少女》《萌芽》《武侠》这些,则需要通俗易懂的作品。   江柠原本考虑要不要写个校园言情小说,类似于《流星花园》这种灰姑娘与几个白马王子的经久不衰的经典桥段,忽听到商场旁边音像店里正在唱着:‘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   突然想到,此时正是九三版《包青天》最火的时候,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会唱一句‘江湖好汉来相助,王朝马汉在身边’,因为有这个热度在,江柠决定写一篇现代女法医穿越到大宋,成为武功高强的女捕头的探案推理小说。   上一世她写的第一部 作品,就是现代探案刑侦类的,单位领导是个文青,知道到她在写小说,特别支持她,特意和公安单位打了招呼,让她去公安机关学习了两个月,近距离观察警察们是如何查案破案,并让她翻看了许多过去的卷宗,后来她这部作品还被拍成了刑侦剧,这也是后来新任领导上任,把她调过去当领导秘书的原因。   因为脑海中本身就有很多案子,只需将这些案子安排的更具故事性,同时符合古代环境。   思路一出来,江柠顿时思如泉涌,脑海中一下子出来好几个案子,并构思如何将这些案子一环扣一环,最后牵扯出王爷谋反的大案。   现在武侠风盛行,江柠决定在其中夹杂一些感情、江湖、武功路数等描写。   之后就是每个人物的人设了。   等江柠将两桶小龙虾卖完,江柠也基本将这篇长篇小说的基本脉络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此时恨不能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将构思的这些通通写下来,将大纲理顺。   由于急着写大纲,江柠这次回来并没有在路上钓龙虾,而是自行车踩的飞快,下午一点多,就回到家,拿起笔就开始将构思的古代版刑侦小说的大致架构写出来,再写人物小传,将每个将要出场的人物性格、身世外貌、标志性动作、武功路数等都一一写在笔记本上。 第18章 18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柠活动了一下脖子,出门眺望远方,入目是一大片青色秧苗, 生机勃勃。   江爸江妈都还没回来, 大约是去地里了。   双抢虽然结束,可地里还有一堆农作物等着收, 棉花、红豆绿豆黄豆长豇豆,等等。   除了收这些农作物,还有除草、施肥。   在江柠记忆中,地里的活好像永远都干不完,江妈每天都能找到各种事情忙活, 也能找到各种事情让你忙活。   她去厨房淘了米,闷在锅里, 去院子里摘菜。   看到葫芦熟了,摘下一个长条形的葫芦瓜。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葫芦瓜了, 实在是小时候吃的多了。   在她记忆中,好像她的夏天,每天都是一盆焖煮葫芦瓜块,吃到后来她见到葫芦瓜就怕。   她将葫芦瓜切成细条状的丝,放入盐, 给它杀出水分, 又去处理河蚌和田螺。   江爸前些天摸的河蚌螺蛳已经养了几天, 泥沙几本都吐干净, 江柠洗刷了几个河蚌和田螺, 准备做个干锅河蚌田螺、河蚌冬瓜煲, 再凉拌个葫芦瓜丝。   做干锅的田螺最好使用大田螺,他们当地很多人分不清大田螺和福寿螺的区别, 很少去吃大田螺,其实田螺与福寿螺很好区分,一个屁股圆圆扁扁,一个屁股又长又尖,后者就是田螺了。   江柠看了一下,江爸摸回来的全都是田螺,没有一只福寿螺。   她做的所有菜都非常大份,许是油水不足的缘故,江家所有人都是大胃王,包括江妈。   她从小就不太敢夹菜,好像女孩子在饭桌上多夹一筷子菜,就跟有罪孽似的,每次她吃了还不到两筷子,桌上的菜就已经被抢完了,后来她做菜不知不觉就养成一个习惯,喜欢做超大份的。   她手艺好,做的菜吃不完,就往单位带,邀请大家一起吃。   菜都做好后,江爸江妈还没回来,江柠已经饿了,就自己先舀了一碗河蚌冬瓜煲吃了起来。   一直到天擦黑,江爸才又拎了一大筐小龙虾回来,倒在院子里的菱角盆中,江妈也扛着锄头,挑了满满两篮子的长豇豆回来。   这时候的长豇豆再不摘掉,就要老了,这东西结的又快又多,密密麻麻,每天都能收一大菜篮子。   “今天烧了啥好吃的?”江爸刚进院子就闻到了香味,在井边一边清洗就一边迫不及待的问江柠,也不等江柠回答,自己就跑到饭桌边,看到堂屋的饭桌上的陶钵里,一大钵盆的干锅河蚌田螺,点缀着青红椒、小米辣、大蒜叶,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江爸江爸立刻就夹了个田螺吃上了,“田螺和河蚌还能这么烧啊?”江柠烧的干锅河蚌田螺实在是太好吃了,江爸也不急着吃饭了,拿了两个碗,从陶罐中,舀出两碗自家酿的米酒来,喊江妈:“爱莲,过来陪我喝两杯口!”   江妈洗了手过来,嘴里说着:“喝不死你!”人还是坐到饭桌前,端起碗,眯了口酒,然后问江柠:“今天赚的钱呢?”   江柠吃着碗里鲜美的河蚌冬瓜煲,“钱我要拿去交学费。”   “你拿出来,我帮你保管,你开学的时候我再拿给你。”江妈朝江柠伸手,吓了江柠一跳,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退的身下长条板凳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柠几乎是用跳的离开了饭桌,离开江妈三尺远,迅速的从饭桌旁跳着跑到了大门口,觉得安全了,江柠才停下,警惕的看着江妈。   江爸和江妈都愣了一下,江妈气的脸色大变:“你跑什么?我是豺狼会吃了你吗?”   你是不是豺狼你不知道吗?   江柠不想激怒她,双抢结束,爷爷回了山上的小屋,这么晚她跑出去,晚上都没处去。   江柠说:“我不需要你保管,我自己会保管。”   气的江妈起身又想打她,“你个小东西,屁点大就敢自己拿钱了!”   江爸一把拉住江妈:“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打孩子?你看柠柠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吃饭都吃不安宁!”又喊江柠:“过来坐着吃。”   江柠不理他,继续捧着碗在门口吃。   她用的是蓝边大海碗,之前已经吃过一晚河蚌冬瓜煲,现在这碗饭她也盛的瓷实。   江妈被江爸训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对江柠说:“你过来,等会儿你乖乖把钱都交出来,我也不要你的钱,你不是想拿去交学费吗?到时候我去给你交。”   江柠不说话,也不过去。   “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江妈声音大了起来,“你一个小孩子,手里拿什么钱?别到时候丢了,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收着。”   江柠抬眸看她:“我每年的压岁钱你都帮我收着,说等我长大了给我,现在我长大了,你什么时候给我?”   江妈脸色一黑,也懒得跟她废话了,直接喝道:“你交不交?”   回答她的,是江柠又朝门外走了几步。   江妈嗤笑着指了她一下,“我看你能往哪里跑?”说着转过身吃饭去了。   江妈当然不着急,江柠就算不在家里吃饭,等会儿洗澡睡觉总要回来的,到那时她再找她算账。   江柠看到她妈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吃完饭就一直游移在外面,也不回去,只凝望着渡口方向越发黑沉的夜色。   爷爷守林员的工作,工资并不是按月发,而是到年底时,由大队部一次性发,发下来的钱基本就被江妈拿去还债了。   之前爷爷给她的一沓毛票,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块钱。   她卖了两次小龙虾,每次有二十多块钱的收入,买了几本杂志和一些信封信纸邮票,去掉十多块,还余三十多块,加起来共八十块钱左右。   她前世读高中时,是在校外租房的,六个人住房东家厨房旁的小房间,四个人挤一张一米五的床,六十块钱一个学期,这已经是最低的了,人数再少点的房间,少说也要一百块钱一个学期。   高中学费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三百六十块一学期,还有三百多的学杂费和校服费。   也就是说,到开学前,她得至少有七百多块钱,才能交出一个学期读书的钱。   这也是江妈不想让她上学的原因,这笔钱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属实算不上少,况且她家还有三个读高中的,光是一学期的学费就要两千多,一年就是四千多,这都还没算三个孩子的生活费。   之前江柠读初中,尚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内,学费没这么多,江柠不用住校,每天带菜去学校吃,每天也就只需花两毛钱摆渡费就行,可到了高中,再回家显然是不可能了,必须住校。   江爸见江柠一直在外面待着,天黑了也不敢回家,就气的对江妈发火:“你说你脾气怎么这么爆?你看你把柠柠吓的,家都不敢回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要把她打跑了,她要是哪天真走了,不回来了,就顺了你的心了。”   江妈听的心一梗,可嘴巴依然硬道:“她往哪里跑?她敢跑我把她腿都打断!”   “你就嘴巴不怂。”江爸道:“她都十五了,在家里还能待几年?就这么几年你都容不下她?她也是你生的,你怎么把她当仇人一样?”   一番话说得江妈的怒气都对着江爸去了,“什么叫我把她当仇人?哪家小辈挣了钱不交给父母的?就她胆大包天,翅膀都没硬,就敢自己藏钱了,难道不该打?”江妈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哪家姑娘有她日子过的好?我们从小就上山砍柴下河摸鱼,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就她是例外?”江妈哼笑了一声总结道:“我看我们就是对她太好了,才让她生了反骨!”   江爸不理解江妈对女儿的态度,也不能理解女儿的叛逆。   但他毕竟和江妈有着相同的成长环境和成长轨迹,到底还是赞同江妈的话,觉得是江妈不让她读书才让她生了叛逆之心。   他叹道:“她也是怕你不让她读书,她这么想读书,就让她去念吧。”   江妈气道:“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让她念书,你光会说,钱从哪里来?”   江爸叹气道:“我这些天再抓些小龙虾去卖,晚上我再去捉点泥鳅黄鳝,实在不行,我去炭山挖煤矿。”   河对岸就是炭山,他们这十里八乡的人,农闲时都是去炭山挖煤挣家用。   江妈的父亲以前就是在炭山当队长。   挖煤是一件非常繁重且危险的工作,江爸自诩是个高中生,哪怕最困难的时候,都选择去外地打工,而不是去炭山挖煤。   江妈一直沉着脸,拿了衣服去卧室,坐在床上,想到家里的困难,想到女儿的不懂事,想到两个儿子未来的大学费用,家里屋子这么小,还得建房子,儿子们结婚的费用、彩礼,各种费用的压力压得江妈不由坐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   江爸听见江妈的哭声,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走出去,来到槐花树下的石头边,劝江柠:“柠柠,你让着点你妈,她也不容易。”   黑夜中,江柠收回了凝望远方的目光,看向江爸,似有些疑惑:“妈妈不容易也不是我造成的啊。”她有些不解地问,“那不是你造成的吗?” 第19章 19   “可为什么承受她怒火和暴脾气的人是我呢?”江柠满心不解地问江爸:“因为我容易吗?”   “因为我弱, 因为我小,因为我最好欺负,所以她所有的怒火, 所有的不如意, 所有的打骂,我就必须得受着吗?”   江柠诚心问江爸:“是不是她打我左脸时, 我把右脸也伸过去让她打,让她打舒服了,发泄够了,才叫容易?”   “世上不容易的人那么多,我是不是都要把脸伸过去给他们打?”   “我体谅你们的不容易, 可谁来体谅我呢?”   江柠的声音被夏日的夜风一阵阵的传到江爸的耳中:“我真的很体谅你们了,从小到大, 我从不给你们惹麻烦,别人的欺负也好, 责骂也罢,我几乎从不找你们撑腰,从不找你们告状,因为只会换来你们更多的责骂,你们只会要求我乖一点, 再乖一点, 我都已经把自己乖到尘埃里去了, 还要我怎么乖呢?”   “我也不是你们养大的啊, 你们都没在我身上费一丝一毫的心力, 小学五年在村里, 是爷爷带的我,初中三年我每日所花只有二毛钱, 不说爷爷这些年守林员的工资了,就是我和爷爷捡破烂的钱都足够养我了吧?我从小到大身上所有的衣裳都是表姐穿了不要的旧衣,唯一一套新衣服还是姑姑买的,我又怎么让她不容易,让你们不容易,让你们把你们不容易的怒火一直一直的发泄在我身上的呢?”   “我知道高中学费要花很多钱,我都说了呀,我自己挣钱去上学,我不要你们的钱,如果这样还不行,那把我从小到大你们在我身上花的钱算清楚,给我点时间,我通通都还给你们行吗?”   “如果十月怀胎,两月哺乳,能有价格,请你们给我定个价,我都一一还给你们行不行?总不至于得像哪吒那样割肉还父,削骨还母,需要我把我身上的血肉一块一块的割了还给你们吧?”   *   江柠的锥心之语让江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从小所见,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的,他没有待江柠有丝毫不好。   是他错了吗?   他上养父母,下养子女,爱护妻子,辛勤劳作,一日不曾停歇。   那是妻子错了吗?是妻子不该打孩子?可他们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在农村,哪个孩子不是被父母打着长大的?别说打,罚跪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那是女儿错了吗?可就如女儿所说,她自小乖巧懂事,听父母长辈们的话,在两个儿子调皮捣蛋的时候,她从不给父母添麻烦,友爱两个兄长。   那究竟是哪儿错了呢?   江爸想不通。   他知道江妈不该打孩子,可这似乎又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   在他眼里,妻子教育儿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晚上江柠没有回去,她也不着急,在江妈睡着后,她悄悄溜回院子。   江爸给她留了门,她进去拿了手电筒,带上竹筐,去田沟里钓龙虾。   在钓龙虾的过程中,她在田里看到很多浮出泥土上面的泥鳅和黄鳝,突然想起来,他们这里很多小孩,晚上都会拿着他们父亲的矿灯,出来捉泥鳅黄鳝,用的便是镶嵌在废弃牙刷上的一排排缝衣针。   将镶嵌了密密麻麻缝衣针的牙刷绑在细竹竿上,对着浮出地面安静躺在水田里一动不动泥鳅黄鳝,一刷子切下去,泥鳅黄鳝便被钉在密密麻麻的牙刷针上,任它们如何扭动,也无法逃脱。   他们甚至都不用下水,站在田埂上矿灯照到泥鳅黄鳝对着戳就行了,多的,一晚上能钉两三斤泥鳅黄鳝。   泥鳅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有‘水中人参’的美誉。   她当下也不迟疑,拎着半竹筐的小龙虾回家,取了蜡烛、旧牙刷、一包缝衣针、老虎钳子,将牙刷上的刷毛剪掉后,用老虎钳子夹子缝衣针,一根一根在蜡烛上烧红,镶嵌到牙刷头上,然后找了根细竹竿绑上去,腰上系的密齿的竹篓,一边钓龙虾,一边捉泥鳅黄鳝。   到晚上十点多左右,就已经捉了小半篓的泥鳅,估计得有三斤多,龙虾也钓了半框。   她也没回家,直接带上之前钓的半框龙虾,背着去山上。   夜晚的山路非常可怕,可怕的不光是可能会遇到的狼群,还有路两边的坟茔。   江柠想起,她初中每日都是这样一个人走夜路上下学,为了走近路,需要走一段地势平缓的山间小路,山路旁就有很多坟地,那时的她脑中对于这些坟包有很多可怕的幻象,每次路过都目不斜视,垂着头,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才能抵抗恐惧。   寂静的夜里,这一段山路格外漫长。   江柠不是不害怕的,她不是怕鬼,她怕狼。   好不容易安全抵达山腰护林小屋,江柠敲了敲门,江爷爷一下子惊醒:“谁呀?”   “爷爷,是我!”   江爷爷以为听错了,又问了声:“谁呀?”   “爷爷,是我,柠柠,我没地方住,来你这啦!”   小屋拉灯的绳就系在江爷爷的床头,他伸手一拉灯就亮了,连忙起身过来开门,见她背了大框,手上还拎着竹篓,忙去接下,语气又气又急:“你咋这么晚到山上来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遇到狼了怎么办?”   山上的狼一到夜里就去村里偷鸡偷猪,想到孙女可能会遇到下山的狼群,江爷爷吓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柠也明白江爷爷的担忧,笑着说道:“没地方去,只能来找爷爷啦。”   一句话,把江爷爷说的眼眶通红,“下次来,早点来,别天黑了一个人往山上跑。”   “嗯。”江柠乖巧点头。   “吃饭了没?”江爷爷一边问着,一边去竹柜里翻找剩饭,给江柠炒饭吃。   “吃了,晚饭我烧的,我能不吃饭吗?”   他们都没有提江爸江妈。   江爷爷打了水给江柠洗漱。   江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跟着爷爷长大的,漫山遍野的跑,对这山里的每一处地方都熟的很,她也有衣物在这,拿了牙刷刷牙,简单的洗了下。   江爷爷将两条长板凳并在一起,点了两盘蚊香在两边,打算晚上就躺在长板凳上睡一晚。   护林员的床宽度只有一米二,非常小,她小时候还能跟江爷爷一起睡,现在大了,也睡不了了。   江柠看着心酸,说:“爷爷,你到床上去睡,我个子小,睡板凳刚好。”   江爷爷只推着她:“都半夜了,赶紧去睡吧。”   江柠就跟江爷爷杠上了,坐在竹椅上,就是不去睡,最后江爷爷没办法,自己去床上睡了,但把风扇转向了江柠,江柠没有拒绝,躺到狭窄的长板凳上睡下。   这回她和江爸一样,体会了一把被山里蚊子抬走的酸爽。   饶是已经用草帽盖脸了,早上起来,脸上依然被蚊子叮了十三个包,两只眼皮都是肿的。   天蒙蒙亮,江爸就赶到了山上,见江柠在山上小屋后,才放心的下了山。   早饭是江爷爷烧的,红薯粥煮鸡蛋,一盆臭香臭香味道发苦的烂萝卜。   若是没有江柠,江爷爷的早饭会更简单,用水冲一碗自家磨的芝麻糊或炒米,或用开水冲个蛋花就是一顿早饭了。   看到这小瓷盆的烂萝卜,江柠忽然知道,江爷爷身体为什么这么差了,江爷爷因为一个人住,懒得烧菜,一日三顿的烂萝卜吃,身体能好才有鬼啊!   江柠坐不住了,剥了鸡蛋强硬的让江爷爷吃了下去,下山去卖豆腐的家里买了两块豆腐,回江家拿了她之前买的信纸和笔,又回了山上。   中午她给爷爷烧泥鳅炖豆腐。   对于孙女能来山上陪伴他,江爷爷是非常开心的,早上一早起来脸上就带着笑,拿着自己的老~猎~枪~去巡视山林了,顺便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菜花蛇之类的,如果没有,他就去山涧里捉点螃蟹回来,给孙女炸着吃。   江爷爷不负他‘老毛虫’的外号,走路背着手,驼着背,慢悠悠的。   江柠的长篇小说,在昨天写完大纲和人设后,今天也正式动笔,名字取的很简单——《我在大宋破案的那些年》。   开篇便是点名女主的法医身份,之后因意外穿到宋朝,成为开封府府衙内一名捕头的小女儿,小女儿十二岁,跟着父亲学了点拳脚,因最近开封府沸沸扬扬的无头尸案,跟着父亲一起去探案,遭遇意外摔到头,醒来已是女主,而她父亲也因为最近的无头尸案迟迟找不到凶手而焦头烂额,之后女主跟着父亲一起,用一些现代常用的破案手法,为父亲寻出线索,提醒引导父亲,成功破获这个无头案的故事。   女主也因为在第一个案子中展露出的天赋,让她的捕头父亲更加重视了几分,平时有案子,女儿再要跟,便也带着她了。   因为脑中早有腹稿,江柠开头写的很顺,一个上午便写了六千字。   她急着赚钱,便很有写稿的欲望,中午烧了个清炒扁豆和泥鳅炖豆腐,见屋前江爷爷开垦的两分地里结满了长豇豆,江柠吃完饭又拎着竹篮去摘长豇豆,让江爷爷拿去山涧里洗干净,她接着写小说。   等江爷爷把长豇豆全部洗干净带回来晾好,江柠又着手腌缸豆,江爷爷还想过来帮忙,被江柠坚决的阻止了。   不能帮忙的江爷爷非常惆怅:“你写你的作业去啊,腌个缸豆,我来就行了。”   想到江爷爷不管腌什么东西,永远都是软软烂烂的口感,江柠严厉的拒绝他:“不!你不行!”   等搞完了这些,下午江柠又写了六千字。   过了两天,江柠将这几天攒足了的前四万字后,又重新誊抄了一遍,连带着这些天攒下的小龙虾一起,骑车去了市里,将这些天写的稿子一股脑儿的寄了出去。 第20章 20   这期间江月琴也来过江家几次, 这几天她去了她外婆家,又联系了外婆村子的两个姑娘,想到这一趟过去最少能拿到一千五百块, 江月琴高兴的不行, 想着能不能再找两个。   可惜这个时节,大的女孩基本全出去打工了, 小的又太小,找来找去也只找了三个,便来江家约好出发的时间,可惜来了几趟都没见着江柠,就只好找江妈了。   江妈白天都在地里忙活, 只有吃饭时间在家,这几天江柠没回家, 家里饭菜没人做,地没人扫, 她每天忙活外面的事情,回来还要做家务,脾气暴躁的紧,对江柠满腹怨气,觉得她太不懂事了:“我现在就指望不上她, 老了就更别想指望她了。”   江妈是越想越气, 觉得这个女儿是白生了。   此时听闻江月琴说就要出发了, 高兴的很, 连连点头:“去的, 去的, 那丫头这几天上山陪她爷爷了,我这就去叫她下来收拾东西跟你走。”   “那行, 那就明天,我叫了三轮车,明天早上五点,先去我外婆家结两个人,坐六点半的车去邻市。”坐山轮车就不能走渡口了,要绕很长一段山路到隔壁乡,江月琴的外婆家就在隔壁乡。   江月琴确定了江柠会去,也是喜滋滋的。   江妈吃完饭,也不去地里了,拿了草帽赶紧往山上走。   江柠还在山上的小屋里写作,刚寄出去了四万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中,若不能中,就只能换个杂志继续投。   她对写作是很有信心的,不说她前世在工作之余还出版了好几本作品,平时工作中所需的报告文学也没少写,文笔早就练出来了,对文章的节奏、剧情的把控,设置的包袱,都很是有数。   前世若不是当了公务猿,又幸运了抱上了领导的大腿,她其实还挺想全职写作的。   江妈跑的一头汗,爬到山腰上时,看到的便是江柠趴在小屋的饭桌上,认真写作的场景。   她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江柠的胳膊:“走,跟我下去。”   江柠写的太投入,没有注意到江妈的到来,在察觉到桌前的阴影时,胳膊已经被江妈抓住。   她用力的挣扎,想要甩开江妈钳住她的大手:“妈,你干嘛?你先松开我!”   江妈拽着她:“别写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了,刚刚月琴来跟我说了,明天就走,你把衣服收一收,明天早上五点的车。”   江妈伸手就想把江柠写的东西给扔了,她不想让江柠继续读书,看到她还在看书写字就知道她还没放弃,心里有气。   江柠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自己写了好几张的信纸,往江爷爷床的蚊帐上一扔,给扔到蚊帐顶上了,江妈一时也拿不到。   江柠说:“你别拽我,我自己走。”   江妈料想江柠也跑不出她的手心,便撒开手:“你要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她心里觉得以后老了可能靠不上这个女儿了,便想着让她多挣几年钱,她好言好语地说:“我也不是不让你念书,你两个哥哥读高中,一年三千块钱,再加上你,一年少说也要四千五,这我都还没算生活费,家里哪里有这个钱?你出去打一年工,你一个月工资两百,一年就是两千四,这个钱你拿回来,去读书,我不拦着你。”   她是打定主意不让江柠多花一分钱的,两千四要一分不少的带回来,至于明年她读不读书,书歇都歇了,当然是继续打工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此时哄着江柠。   江妈叹道:“你说我偏心你两个哥哥,我也承认,你以后是嫁出去的,我以后还要他们养老,我不偏着他们偏着谁?我要顾着你两个哥哥,是真顾不上你,要我说,你要真想念书,趁现在年纪小,多打两年工,把大学的费用一起挣了,不然你高中毕业,考了大学,想让我们掏钱是不可能的,我供你两个哥哥都供不起了。”   江妈说:“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对不对!”   “你也别怪我让你去打工,我把你养到十五岁,念了这么多年书,人家姑娘十一二岁就跟他们爸爸妈妈去厂里干服装,那马达机器快,手一下子来不及,就被针戳好几个窟窿,你问问村里那些做服装的姑娘,哪个手指头没被戳过洞的。”江妈把江柠和村里的姑娘们做对比,以此来证明她对江柠有多好。   江柠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山上的衣服都是她往年的,全都穿小穿破了的,可是没办法,她本来衣服就没两套,这几天在山上只能把自己以前的小衣服拿出来改了改,套在身上。   好在她人瘦,现在还是夏天,勉强也能套的进去。   江妈看到她这慢吞吞的模样就来气,伸手就把她衣服抢了去,团吧团吧往袋子里一塞:“收拾两件衣服都这么慢,你要真去了厂里,不到三天你这手就要给针戳穿了,还好是当服务员。”   她做事的动作和她说话一样干脆利索,又嘱咐她:“人在外面,嘴巴要甜一点,不要怕吃苦,什么活都要抢着干人家才喜欢你,你看月琴干活多利索,这才干了几年?就升了领班。”   江柠在她收拾衣服的时候,把自己写的那几张稿子也折起来放口袋里了,江妈见就是几张纸,也没说什么,伸手把门关上锁了,钥匙就插在江爷爷常放的墙缝里。   这个点,江爷爷又去巡山了。   见江柠杵在那里跟木头人一样,江妈气的又扯了她一把:“走了!”又风风火火的下山。   江柠和江妈,就像是水与火。   江柠就是那静谧流淌的水,江妈就像那烈烈灼人的火,两人一前一后,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到了家,江妈又进江柠房间,帮她收拾了冬衣和她的日用品,装在蛇皮袋中,还给她用空罐头瓶,给她装了一瓶水,一袋子锅巴,“家里没钱,我也不给你钱了,你这些日子不是卖了小龙虾吗?火车票自己买,路上也别买吃的了,泡点锅巴吃比饭还顶饿,到了那边,那边是饭店,每天的剩饭剩菜就够你们吃饱了。”   农村的土灶,锅底总会留些锅巴,江家日常就有炕锅巴的习惯,怕江松江柏在学校吃不饱,江爸江妈每天都会烤两锅锅巴,留起来给江松江柏带到学校去吃。   江爷爷也会给江柠烤锅巴。   见江柠一直不出声,气的江妈用食指戳江柠的额头:“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就你这样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我真不知道你以后能干啥?这还好是在家里,以后要是去了婆家,真是被人打死了都不晓得吱声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杠。”   知道江柠愿意去打工后,江妈气也顺了,为了让江柠以后都把钱拿回家里,江妈此时也是跟江柠好好说话。   “人在外面机灵点听到没有?别一天到晚傻傻的,人家讲什么你都听,也别出去鬼混听到没?我要是听到哪个讲你出去鬼混,回来看我不把你腿打断!”江妈严厉的叮嘱她:“尤其是不能跟男的出去,听见没?”   这出去打工的小姑娘,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容易被外面男的哄了去,一个两个的,十八九岁就跟外面男的好上了,江妈还想多留江柠两年,自然是严厉阻止她在外面谈恋爱的事。   还好这回出去是当服务员,听月琴说都是女服务员,只要女的,不然要是和男的混在一起,再被人一哄,真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在厂里打工的,男的女的混在一起,又没个人看着,可不就容易被人哄了去吗?   想到此,江妈越发觉得当服务员好了。   下午江妈怕江柠跑了,一直留在家里看着江柠,没去地里,江柠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在写作。   江妈见江柠终于任命了,心下稍松。   傍晚的时候江月琴又来了江家一趟,和江柠确认行程和时间,见江妈真的说通了江柠,喜的脸上都是笑意,对江妈说:“婶子你放心吧,都一个村的,我肯定会照顾柠柠的!”又甜甜的对江柠说:“柠柠,明天早上五点,你来我家门口,别迟到了啊!”   隔壁乡的汽车是六点半发车,太迟就赶不上车了,她还有两个人要接呢。   此时正是吃饭时间,江妈还想留江月琴吃饭呢,江月琴也不客气,就真的坐下了,江妈就催促江柠赶紧去做饭,“你上次烧的那干锅河蚌田螺挺好吃,就整那个!”反正这东西不值钱。   江柠不想去,正好江爸回来了,裤腿上都是泥,除了一筐小龙虾外,手里用稻草拎着一条差不多两斤重的黑鱼。   见江月琴来了,就打了声招呼:“月琴来啦?”   江妈满脸是笑地说:“月琴明天早上就走了,是来喊柠柠的,明天早上五点的车。”   江爸闻言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筐:“刚好在河滩上抓了一条草鱼,我给你们做草鱼吃,月琴也别走了,一起吃。”   江柠喜欢吃鱼,之前就跟江爸说过酸菜鱼的做法,去隔壁大伯娘那借了一叠酸菜回来。   农村人烧鱼都是很简单的两边煎一煎,然后加水喝调料煮熟就行。   江月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鱼片成薄片,尤其是江爸的刀工,还相当不错。   她看着江爸先将鱼片腌制了,又将鱼头鱼骨煎香,鱼片洗过后,居然还放了蛋清,她还从没见过这种做法。   江柠还在一旁指挥江爸:“把酸菜放入锅中炒一下,去去水汽。”   最后一盆鱼烧好,江月琴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江柠又指挥江爸将蒜泥、干辣椒段、白芝麻、蒜叶、花椒洒在捞起来的鱼片上,用热油浇了上去,顿时霸道的香味就激发出来,闻的江月琴连连赞叹:“乖乖隆地咚,二叔的手艺也太好了,我头一次知道鱼还能这么烧啊!”   江柠就突然侧脸看着她问道:“你不是在饭店当服务员吗?不会连酸菜鱼都不知道吧?”   江月琴一个农村姑娘被带出去,虽然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待着,吃住却都是有人安排好的,平时都不给她们出去,要不是江月琴在那待的时间长了,说要回家带几个小姐妹过去,年中哪里回的来?   且她们都是晚上上班,白天睡觉,她赚的钱都省下来带回家给她爸妈了,自己根本就没去正经饭店里吃过饭,即使吃饭也都是是在小吃摊上,或是盒饭,哪里会知道酸菜鱼?   她一时被问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饭店卖的都是洋酒……,对!洋酒,那都是外国人喝的,菜当然也是外国菜!洋菜你懂不懂?外国人那吃的都是牛排,薯条!”   她们夜总会还真有牛排和薯条,她还吃过呢,是客人剩下的,她偷偷尝过。   她得意地抬起下巴:“牛排、薯条,你吃过吗?”   “真厉害!”江柠有些好奇地问:“那你们饭店一定很有名了,叫什么名字啊?”   “巴……巴黎大饭店!”说到‘巴黎’二字,她下巴扬的更高了。   “嗯。”江柠点点头,突然问她:“不是叫小巴黎夜总会吗?”   “你上次跟我讲叫小巴黎夜总会的。”她歪头疑惑地问江爸:“爸,夜总会是什么意思啊?” 第21章 21   江爸虽然只是在工地打工, 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这年代各种夜总会、卡拉OK、歌舞厅等场所十分盛行,若说卡拉OK和歌舞厅还是年轻人喜欢去唱歌跳舞的地方的话, 那夜总会代表的完全就是另一种意思。   江爸问道:“什么小巴黎夜总会?”   “就是我要去打工的地方呀。”江柠一副没见过世面乡下小土妞的模样, 朝江月琴笑了笑:“月琴姐和我说了,那地方可漂亮了, 灯红酒绿,金碧辉煌,月琴姐说,她们姑娘挣的多的,一个月能挣七八百呢, 你看这次月琴姐回来不就带回来五千块?半年就挣了五千块,月琴姐说有些大老板就喜欢我这样的。”   江月琴快疯了, 整个人有种被拆穿后无措的愣在那里,她想让江柠闭嘴别说了, 面对着江爸质问的眼神,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江柠脸上依然是一派天真和好奇,问江爸:“爸,为什么会有大老板喜欢我这样的啊?”   她的头发经过暑假一个月的生长,已经长了一些, 依然参差不齐, 许是这段时间每日去抓龙虾, 卖龙虾, 即使戴着帽子, 也依然晒黑了些许, 才刚开始窜个子的身体,削瘦矮小, 脸上一团懵懂的稚气。   江爸皱着眉头问江月琴:“柠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在小巴黎夜总会工作?”   江月琴慌乱的摇头大叫:“不是不是不是?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不去拉倒!是你妈来求我带你去的,又不是我让你去的!”她突然狠狠一甩手,赶忙跑出去了,一路跑回家,心跳的十分厉害。   她怕江爸江妈把她在夜总会坐台的事情说出去。   这事她做是一回事,可被别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她还要嫁人呢,被别人知道,她还怎么嫁人?   她心慌的厉害,又不知道跟谁说,原本把江柠带去,只要江柠也进了那地方,和她就是一伙的,她自然不敢回来胡乱说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知道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她回去就拎起行李,要现在马上动身离开,可她家定的三轮车是明天早上,现在走,就只能走渡口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炭山,只有到炭山,才有车去镇上,可去了镇上,离她外婆家的乡又差了很大距离。   她拎着行李刚出门,就有她同房的婶子和她打招呼:“月琴,你拎着包干啥?不是明早走吗?咋现在就拎包出来了?”   江月琴还站在路口两边张望,想看着往哪边走呢,江妈就已经赶了过来,揪起她的卷毛,唰唰两个大巴掌就扇了过去:“你个黑了心肝的娼妇,自己在那什么夜总会做鸡,回来骗我们说当什么服务员,还想把我家柠柠往那地方带,你这心都是黑的!”   江妈的身高在全村女人中都排的进前三,体格壮,手劲极大,她打人向来都是铺天盖地式的,一顿巴掌下来,把江月琴都扇懵了。   江月琴即使穿着高跟鞋,身高都没有江妈高,更别说这些年在那地方呆着,没再干农活,哪里是江妈的对手。   可毕竟在江月琴家门口,她爸妈和弟弟闻声都赶了出来,要来拉江妈:“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干嘛要打人?”   江月琴父亲见江妈实在彪悍,赶忙回去拿了锄头出来,出来就看到也急忙赶过来的江爸。   江爸外号‘大个子’,全村第一高,人也生的健壮,光是往那一杵都很有压迫力,江月琴爸爸都不到江爸肩膀高。   他拎着锄头不敢上前,只大声喊:“大个子,你快拉拉你家爱莲,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打起来了?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   江妈对着江月琴又是一顿扇,头发都揪下来一大把,脸上全是怒气:“你家月琴在外头当鸡,我不信你们当父母的一点不晓得!晓得这黑心肝的在歪头当鸡,还想把我女儿往那地方带,你们一家都黑了心肝!”她一把推开江月琴,又去打江月琴妈妈。   农村妇女大家扯头花,一般都是有来有往,很少有像江妈这样碾压式一边倒的。   江柠也赶了过来,见江月琴弟弟拿了石头要往江妈头上砸,跑着冲过去,一脚将他撞到沟渠里。   沟渠里之前被抽水机抽过水,此时抽水机哪怕停了,里面依然有小半沟渠的水,江月琴弟弟一下子被撞进去,吓了他妈一大跳,哭着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这边是大房聚居区,听到动静一个个都出来拉偏架,有些还端着饭碗。   大房的人都非常团结,自然是帮江月琴一家去拉江妈的,江爸见这么多人去拉江妈,也加入进来。   江爸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村里身高普遍不高的妇女们不敢拉江爸,也不敢太拉偏架了,实在是江大伯和江大伯娘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些三房的人。   江大伯娘矮矮胖胖,一看就是没有战斗力的样子,可江大伯和江爸一样孔武有力。   江月琴之前被江妈猛地推倒摔在地上,摔的不轻,关键的是,她脚扭了,只能被江妈压在身下打。   原本大房的人还想过来拉江妈,结果被江妈误打一巴掌。   三房跟过来的人都在问:“爱莲,爱莲咋回事啊?别打了!”   江妈打爽了,这才指着江月琴一家骂:“他们一家黑了心肝的东西,月琴那小XX在外头做鸡,他们拿着月琴做鸡的钱回来建房子就算了,以为谁都像他们家一样,要女儿的卖身钱?居然想把我们家柠柠也带到那地方去,呸!”   江妈狠狠往江月琴脸上啐了一口。   江柠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江妈维护自己。   从小到大她跟她说的都是,“我们一天天干活,累都累死了,还要应付你们的事,都给我乖乖的,谁要给我找事,别说人家打你们,我先打你一顿!”   没有父母撑腰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就是怂,就是胆小、就是自卑,什么都不敢争取,不会拒绝,不会说‘不’。   她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拒绝别人,对别人说‘不’,是看了一本台湾作家吴淡如的书,书中一点一点教你如何拒绝别人不合理的要求,对你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说‘不’。   她就那么笨拙的学习着。   江妈的话在人群中传开,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江月琴,顿时众人八卦起来,一个个嗓门喊的比江妈还大。   “什么什么?月琴在外面做鸡?”   “真的假的?不是说是干服务员吗?”   “我就说,什么服务员半年就能带回来五千块钱,看她身上穿的戴的,估计还不止五千。”   “她做鸡就做鸡,还想把柠柠带去干嘛?柠柠才多大?”   “她这是想害人啊,还祸害自己村子的人。”   “这也太坏了吧?柠柠一个小姑娘被带去那种地方,一辈子都毁了。”   “你看看她穿的衣服,哪个正经姑娘这么穿?”   众人纷纷指责被江妈打趴在地上的江月琴,对江月琴父母也满脸鄙夷。   江月琴趴倒在地上,原本时尚的衣服上满是尘土,卷发散乱的盖在她脸上,她把脸埋在胳膊里,一动不敢动。   这样的事没说开,她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被人扯开暴~露在阳光下,那种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的羞耻感淹没了她,连带着一直装作不知道女儿做什么的江月琴父母都羞愧的掩面,想要往家里藏,独留一个江月琴趴在地上,没人管。   大房的人也都不敢拉架了,实在是这事太丢人。   还有人庆幸地说:“还好我女儿不在家,之前她还来问我家香琴啥时候回来,说过年要带我女儿去呢!”   “呸!害人精!”   想到自家女儿要是被她带到那地方,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柠说:“之前她跟我说,还找了另外几个小姑娘,婶子们知不知道她找了谁,赶紧跟她们家人说一声,不然被带到那地方,一辈子都毁了。”   旁边大房的一个年轻嫂子赶紧说:“我晓得,我娘家和她外婆是一个村的!”   “那你赶紧去你娘家通知一声,千万别被这丫头给害了!”   “不晓得还有没有别的村的人,大家可都要通知到。”   村里的妇人们全都来自附近的十里八乡,闻言也都纷纷说:“我也赶紧回娘家说一声,别哪个不晓得,就被江月琴给害了。”   “那不是所有村子都晓得我们村出了一个做鸡的姑娘啦?”也有村里男人不同意她们把消息传出去,到时候整个村子都无法抬头做人。   江柠的前世就是如此,全村人都知道江月琴在外面做什么了,但大家就是会闭口不说。   “那就这么看着她害人啊?”妇人们和村里男人不同,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同族之人,相互间都有亲缘关系,不管怎么样,自家亲人肯定要通知到的。   “问问她之前都害了哪些人!”   被围在中间趴在地上一直装死的江月琴已经是泪流满面,这时候才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害人!我没带人出去过!”   江柠还是她带的第一个人,她也是在那地方待的时间长了,看到别人带自己同村的小姐妹过来,有钱拿,自己才萌生也带同村人过来,赚这钱的想法,她们刚下海的那几年,里面人看她们看的厉害,过年都不允许她们回来,也是这几年做熟了,她们自己也愿意,过年才放她们回来一趟,假期还特别短,毕竟过年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江妈听到她第一个害的人就是江柠,气的又上去给了她两巴掌:“合着就看我们家柠柠好欺负!”又转身骂江柠:“你也是个怂包!被人这么骗都不吭声,活该你被骗!你看她怎么不去骗钢琴、荷花?还不是你天天怂包样!她都要带你去那什么夜什么会,你都不晓得跟我们说?”   江妈也想让女儿挣钱,可没有想过让她挣这脏钱,名声不要啦?她还有两个儿子要上大学呢,这种名声一传出来,三代都让人看不起。   “说什么?”江柠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不是你拖着拉着拽着我去的吗?” 第22章 二更   江妈一下子被噎住了:“我哪晓得是那种脏地方!你自己晓得是什么夜会, 都不跟我们说!”   江爸说:“她哪晓得夜总会是什么地方?她才多大?”   江妈这才不说哈了,又恨江月琴恨的半死。   她对江月琴家院子门狠狠唾了一口,这才拽着江柠走了。   其他人也都赶紧散了, 去各自娘家说这件事去了:“现在人怎么这样坏?她一个小姑娘, 自己沦落到那地方就算了,怎么还坑害家里人呢?同一个村子的都坑。”   “有些人啊, 坑的就是村里人,专门对着亲戚坑。”   “你也赶紧跟你娘家讲讲,一定要自家长辈带着才能走,千万别跟这些小姑娘,还不晓得有多少人被她带去了呢, 这回回来又要害人。”   大家私下谈论,都在猜测大房还有哪些人在外面挣脏钱。   “月萍家大楼房也盖起来了, 不是说她女儿很会挣钱吗?搞不好……”   江家村四房,一直都是各房和各房聚居玩耍, 出去打工也是跟着同房长辈,现在大房出现一个在外面坐台的,大家就不免怀疑整个大房的小姑娘是不是都在那地方,尤其是最近两年建了楼房,在外面很会挣钱的姑娘。   大房的人没听到, 但也一个个气的要死, 在家里指着江月琴家骂。   “这事搞不好, 到时候我们整个村子名声都没了, 到时候村里姑娘嫁娶都困难。”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是关乎他们切身的利益, 村里姑娘名声坏了, 到时候别说彩礼,能不能嫁出去都不好说。   江爸也是后怕不已, 对江妈发火:“就你一天天的要她去打工,差点把孩子推火坑里!”   江妈此时也心虚气短,说:“那我晓得江月琴那样害人啊?”   “现在城里工人工资也就一百七八十,什么服务员能有两百?”   江妈也讥讽江爸:“现在事后马后炮有什么用?之前我说让她去打工,你也没拦着!”   “我怎么没拦?”   “我说让她去打工,你没作声,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什么意思,现在有问题一推二五六,全怪我!”江妈此时正在气头上,说话语气也冲。   江柠在后面,就看着这两夫妻相互推卸责任。   江妈却在想着,现在怎么办。   没人带着,让她一个人出去打工,肯定是不放心的,到时候被人卖了都没地方哭去。   可现在年中,村里哪里还有出去打工的?都是过年一起回来,再一起出去。   江妈是真不想让江柠读书了。   “幸亏柠柠问了我们一声,不然就这么让她把柠柠带走,以后就是哭都迟了。”江爸叹了口气,“还是让柠柠继续去读书吧,她现在还这么小。”   “小什么小?都十五了!”江妈狠狠瞪了江爸一眼:“你天天就晓得念书,叫你打电话给松子,你打了没有?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到现在松子都还没回来,你不着急松子,还有功夫管她念不念书?”她转身看向江柠:“既然打不成工,就给我去窑厂搬砖!”   她妹妹就在隔壁乡的砖厂工作,是个非常辛苦的活计,可那么多妇女都做了,凭什么她不能做?   “我明天就去跟你小姨说一声,让她带你进去!”江妈一锤定音。   她原本想一大早起来,就带着江柠一起去她妹妹家,可江柠一早起来,就和江爸烧小龙虾,然后骑着自行车跑邻市去卖,卖小龙虾也是正事,她就没带江柠,自己拿了一些自家晒的蕨菜干和腌鱼,去邻乡的妹妹家。   没有自行车,只靠双腿走,要走两个多小时,江妈走了一头汗,到妹妹家,结果妹妹不在家,在砖厂,她又往砖厂赶。   跟妹妹说好后,江妈就回来了,通知又抓了一筐龙虾回来的江柠:“我已经跟你小姨说好了,明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去上工,晚饭回来吃,砖厂管一顿午饭,一天三块钱。”   一个月就是九十块钱,这个数离江妈理想中的数少了些。   村里那些去服装厂的姑娘们,一个月都能拿一百五六十块,手脚快做事麻利的能拿的更多。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妈就过来使劲拍门了,江柠吃了早饭,在江妈的三催四请下出了门。   天还漆黑的,漫天星斗闪烁,江柠披着夜色,渐渐融入如墨的黑夜里。   江柠去抓小龙虾了。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她要趁这几天再多挣点钱,挣够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   这几天一直在留意有没有各个杂志的回信,一直到即将要开学的前两天,江柠才收到第一封回信。   是《知音》杂志的回复,她寄过去的稿子被录用了,稿费已经打到她在信件末尾留下的银行账户中,让她留意查收,又说了由于她是新人,稿子质量也高,给的稿费是千字五十。   她的那篇震惊体文章,全文字数不到五千,按五千字算。   江柠早就知道《知音》的稿费很高,毕竟前世她有个作者朋友,在九八年,就在《知音》拿过千字六百的稿费。   但她没想到她一个新人,《知音》也给了这么高的稿费,要知道,现在很多工人一个月工资都没两百块,很多还面临着下岗热潮。   她原本想着,能有千字二十就不错了。   她赶忙去银行查看了,发现不光是这一笔稿费到了,还有另外两笔稿费,一笔四十,一笔六十。   光是这三笔稿费,就有三百五十块了。   再加上这些天她卖龙虾挣的钱,终于凑够了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   学费一凑够,江柠心就安了下来,她回山上跟江爷爷说了一声,让他有时间下山去帮自己去大队部留意一下有没有她的信,有的话就拿到山上去,等她回来的时候再给她。   江爷爷给她烧了一大罐头瓶的咸鱼块,一塑料袋锅巴,鱼块压得紧实,锅巴烤的焦脆。   江柠想将咸鱼留给江爷爷吃,她带咸缸豆就行,可江爷爷说什么都要她把咸鱼拿上,还一副很嫌弃的模样:“我不喜欢吃鱼,年轻时吃鱼都吃怕了,赶紧拿走!”   其实江爷爷最喜欢吃鱼了。   最后江柠也没推辞,只说:“爷爷,你别老是吃烂萝卜,多吃点新鲜蔬菜,那个才有营养,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身体,我会很快回来接你的,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前世江柠大学刚毕业,爷爷就去世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孝顺爷爷,还没带爷爷去过雷峰塔,看过岳王庙。   江爷爷一个人在山上寂寞,江爸给江爷爷买了个收音机,这个收音机可是江爷爷的宝贝,他每天都要拿出来听,最喜欢听的便是说书人讲的岳飞和岳家军的故事,百听不厌。   江爷爷很容易哭,闻言他红着眼睛,脸上的褶皱却因他的笑容舒展开,他笑的分外满足:“好,好,我就等着我大孙女回来给我养老啦!”   阳光下,江柠笑容灿烂:“必须的!所以爷爷你一定要好好吃菜,不能图省事就只吃烂萝卜,回来我要检查的!”   这些天被江柠每天烧的各种菜养了一段时间,江爷爷还是很瘦,但气色好了一些。   江爷爷想要去送江柠,被江柠留下了。   双抢已经过去,江爷爷轻易是不能离山的,要每天巡山。   江柠回家收拾冬衣棉被大米的时候,江爸江妈并不在家,他们去省城找江松去了,原本以为江松会在开学之前回来,谁知道他们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江松就是不回来,眼看着就要开学了,江松还没回来,夫妻俩坐不住了,赶紧去省城找江松,发誓他们就是拖也要把江松拖回来复读。   临走还给了她八百块钱,让她给整个暑假都在上课的江柏送去,是他这学期的学费加住宿费,至于粮票,等他们回来会去给他送粮食。   也因此,这几天江妈的关注点都不在江柠身上,每天看她天不亮就出去,晚上天黑了才回来,以为她正安安份份的在砖厂上工呢,哪知道她一天都没过去。   家里没电话,小姨每天都要上工,见外甥女一直没来,她也没法问,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乡镇,江柠他们村子又有河阻隔,她连找带口信的人都找不到,只想着等哪天下雨不上工,她再去姐姐家问问咋回事。   一直到江柠去学校报名了,江妈都还以为女儿在砖厂上班。   他们县非常大,人口也多,在十几年后他们市降为了县,反而是他们县升为了市,房价哐哐涨。   此时的吴县就已经有了十多年后的繁华的景象了,人非常多,刚下车就不断的有人喊:“沪市!沪市的来这里上车了!”   “杭市!杭市的走了!”   “朝市!朝市的跟我走!”   因为是开学前,车站附近有许多小三轮在喊:“一中!有没有去一中的?一中的一块钱!”   出现在车站的少年少女们全都是吴县下面各个乡镇中学考上来的新生,此时连忙都带着对吴市的陌生与迷茫,听到三轮车师傅们的叫喊声,都忙过去坐车。   江柠背着棉被,拎着十斤重的米,几大罐头瓶的螺肉酱,手里还有一大包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像一只顶着龟壳的乌龟,艰难向喊一中的车辆方向行进。   见到有和她奔往同样一中方向车辆的人,她就连忙拉了和她一样自己一个人来报名的女生:“拼车吗?我是去一中报名的。”   小三轮很小,面对面能坐四个人,可来报名的学生大多都带了许多物品,比如江柠,就带了棉被、草席、米、螺肉酱等等。   被她叫住的女生也是,她穿着初中的校服,胸口前写着姚坝初中,校服的裤子和衣服都有些短了,背上背着一包很厚的棉被,手里也是拎着草席等包袱。   两个人合拼了一辆车,放下这些东西后勉勉强强挤了进去。   女生有些文静,不太说话,还是江柠先笑着和她自我介绍:“我叫江柠,来自水埠镇,,你呢?”   女生讶异江柠的自来熟,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我叫姚文娟,来自姚坝乡。”说着,眼睛一直看着车外,记标志性建筑和路。   她第一次来吴县,怕遇到坏人,有些紧张。   “那说不定我们还能分到一个班呢。”江柠双眼含笑。   可能是她的笑容太过亲切,气质亲和,年龄看着也小,姚文娟稍稍放松了些,也朝她露出一个浅笑。   校门口报名的人非常多,江柠下车还在抬头看一中大门口的牌子呢,就有个穿一中校服的人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是江柏。 第23章 23 【一更】   十七岁的江柏现下身高已经一米七九, 长胳膊长腿,身材削瘦,皮肤雪白, 脸颊有些微不明显的雀斑, 长了一张与他冷峻气质极为不符的娃娃脸,圆眼、鼻梁秀挺、红润润的樱桃小嘴, 若不是他那身高、寸头和明显的喉结,咋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个秀美的姑娘。   江柏就很烦他自己的长相。   由于他是超生,江妈为了再生一个女儿,从他出生起,便对外隐瞒了他的性别, 让江松喊妹妹,江柠出生后也一直姐姐、姐姐的喊, 直到江柏开始上学。   他的性别被藏的多严实,就连隔壁的大堂哥一家和江奶奶都不知道江柏其实是男娃, 在被人怀疑性别是男娃时,大堂哥还信誓旦旦的和人打赌:“她是我堂妹,我还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吗?”   后来被现实狠狠打脸。   不过这都是距离他和人打赌好几年后的事了,也因为这打脸打的太疼,这个赌约也时常被大堂哥提起。   江柏小时候也是个爱笑的天真小男孩, 或许也因为幼时被人当女娃的经历, 江柏在知道自己是男娃后, 就开始不苟言笑, 整天严肃的板着一张脸。   他也不知道在学校大门口等了多久, 见到江柠他脸上也无一丝笑意, 只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棉被、草席和包袱:“走吧,我带你去报名。”   报名之地在学政楼, 楼下全是各科老师的办公室,二楼是校长、主任办公室,三楼是计算机室。   由于此时会计算机的人不算多,三楼的计算机室只偶尔会开一下,也没有联网,只有一点很基础的游戏,平时上课,也就是给学生们练习打字。   报了名,看到自己分到的班级,又去分到班级的班主任那里排队开单子去财务室交学费,再去领书、床单被罩、牙缸脸盆脚盆,和江柏一起去宿舍楼。   宿舍楼是男女混住的,由于女生较少,最上面两层住的全是女生,楼梯处有两道铁门阻隔,下面四层是男生宿舍,平时男生们走左边楼梯门,女生们走右边楼梯门,互不干扰。   江柏将江柠送到四楼的时候,就被宿管阿姨拦了下来:“女生宿舍男生不给进的哎!”   宿管阿姨腰上别着一串钥匙,端了把竹椅,就坐在四楼和五楼链接的楼梯这里。   江柠忙道:“阿姨好,这是我哥,是这里的高三生,东西太多了,他替我搬下东西,马上就下来。”   宿管阿姨看看头发剃的乱糟糟的江柠,再看看高高大大白白净净长得比姑娘都还秀气几分的江柏,挥挥手:“赶紧下来啊!”   江柠很快到了自己分到的宿舍,610。   她来的还算早,寝室里八个床位,有两个下铺已经被占了,一个床铺的人不在,一个正在铺床,见她进来,正在铺床夫妻还对江柠热情地笑了笑,江柠也朝他们笑了笑,对腼腆的站在那的大眼睛女生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江柠,三班的。”   女生轻轻点了下头,也笑了笑,“我叫徐秀丽,也是三班的。”   “这是我哥江柏,也是咱们一中的,读高三。”   徐秀丽只轻微地点了下头,反而是她爸转过身,握住江柏的手使劲摇:“你好你好你好!”   江柏手上还抱着江柠的一堆东西,被徐秀丽他爸摇的差点没将热水瓶给掉下来。   江柠赶紧将自己东西放到靠窗边的一个下铺上:“二哥,这里。”   江柏赶紧抱着东西过去。   之后就是铺床,挂蚊帐、铺凉席,将洗脸盆和洗脚盆放在洗脸架上,除此外还有个柜子,有八个柜门,每个柜门上都有铁扣,可以自己买一把小锁将柜门锁上,此时最中间的两个柜子里已经塞满了东西,江柠也选了一个中间位置的柜门,将自己的东西塞了进去。   江柠将蚊帐都放下来,确保这样不会有人坐自己床铺后,也收拾了东西,拎着米和螺肉酱跟着江柏下楼。   下楼时宿管阿姨还说了句:“咋搞这么长时间啊?下次可不能了啊!”   江柠笑着向她道谢:“谢谢阿姨。”   江柏默不作声的接过江柠手中的米袋子,江柠将江妈给她的八百块钱和她做的螺肉酱递给江柏:“这是妈妈给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粮食过两天爸会送学校来,这是我做的螺肉酱,你自己拿着拌饭吃。”   她是不打算回去的,螺肉酱和蚌肉酱全都带了过来,这东西不经放,不早点吃掉后面会坏的。   她给江柏带了两罐蚌肉酱两罐螺肉酱,江柏以为她带的是咸菜,用网兜提着。   江柏送江柠去食堂把粮食称了,换来十斤粮票,江柠递了三斤给江柏:“爸给你送了粮食后还我啊!”   剩下的七斤粮食,在不打菜的情况下,可以勉勉强强够她吃一周。   食堂可以用钱直接买饭,半斤粮票打的饭菜和五毛钱打的饭菜数量一样多,可一块钱比一斤饭票要值钱,所以,除了吴城本地的走读生外,下面乡镇考上来的学生基本都是自家挑粮食来食堂换粮票。   江柏是一周十二斤粮票,一个月差不多五十斤粮票,江爸到时候需给他挑两百斤粮食过来,这还没算江柠的。   前世江柠一个月是三十斤粮食,现在她比前世早一年入学,班主任、老师、同学和前世都不一样了。   江柏接过粮票也没有多说,他的粮票已经见底,如果江爸再不送粮食过来,他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回去,自己挑粮食过来了。   高三男生的宿舍楼和高一高二的不在同一块区域,而是在更前面的教职工宿舍区,由于学生人数太多,宿舍楼住不下,便将教职工宿舍区后面的一栋二层排楼做了高三男生宿舍区,那边安静,也更适合高三学生。   前面来的早的还有宿舍住,来的迟,学校宿舍住满了,学生们便要想办法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了,江柠前世就是在校外和人合租房子住的。   后天才正式开学,江柠将床铺这些都安排好后,就趴在床上,继续写她的《我在宋朝当捕头的那些年》,之前已经向《武侠》杂志社寄过去四万字的稿件,但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现在江柠这里又写了三万多字,准备如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就换一家投稿。   却不知,《武侠》杂志社那边也在联系江柠联系不上而着急。   《武侠》这个杂志社创办于一九八零年,在八十年代初,首印百万册,直到连载《射雕》爆火,最高月销量,曾达到月印三百五十万册,开刊三年总印数便达到了三千三百多万册,可以说是辉煌一时,一直到中后期,都还维持着月印两百万的销量。   可随着九十年代金庸古龙等作家传入内地的武侠小说风靡,越来越多的武侠类杂志冲击市场,再加上杂志社内部的人员调动,到了九十年代初,《武侠》的市场被越来越多的同类型杂志冲击,市场占有率难免降低,而这一年,正是《武侠》这部杂志最为困难的一年,许多《武侠》杂志的编辑被调走,上面更是在开会讨论,要将他们这个杂志社广市分社给撤销。   只剩下主编和杂志创始人还在艰难奔走维持。   半月前,《武侠》杂志社再度收到一份稿件,这份稿件与当前热销的武侠小说不同,它是探案推理,同时兼顾武侠风类型的小说,还是与当下武侠风截然不同的女主角视角。   刚开始接到探案推理类作品,编辑并不太感兴趣的,但是这段时间火爆的《包青天》,让主编在看到《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时,不由停下了目光,开始看这部新寄来的作品。   这部作品的作者虽然名不见经传,更不是《武侠》杂志的老作者,可文笔却相当老辣,行文断章更是老练,每章都断在让人欲罢不能之处,等到她前四万字看完,案情恰在揭开真相的高潮之处断开,断的是主编扒心挠肝,恨不能立即把这部作品的作者抓起来,关到小黑屋里再写十万字!   她连忙将这部作品交到杂志创始人处,给他看过,两人一致决定,趁着现在《包青天》火遍全国的热度,赶紧将这部作品趁热度推出,同时派人去寻找这部作品的作者,让他赶紧将下面的内容创作出来。   《武侠》这部杂志是周刊,从他们收到这篇稿子起,已经连载了两期,每期两万字。   原本《武侠》杂志的周刊目前月销量不过堪堪五十万册,销量下滑的厉害,没想到这期杂志一出,才一周时间,销量就直逼五十万册,照这样下去,月销量破百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还有许多读者写信来骂作者不当人,居然停在那么关键的地方,让杂志社赶紧出下一期,他们要知道后续。   等第二期杂志连载出来后,一周销量又增加数十万,因为这次作者更加不做人了,居然把情节断在了主角跟着她爹层层推进抽丝剥茧,即将揭开案件的前一秒钟,就好比有好人即将被砍头的紧要关头,突然,展昭骑着骏马手拿敕令,高喊:“刀下留人!”   卡!   结束了!   把读者们给急的呀,各种催更骂作者骂杂志社的信件如雪花一般寄入杂志社。   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不做人的断章狗,也不知是杂志不做人,还是作者不做人,反正读者连他们一起骂。   而杂志这边,鲍主编已经找江柠找疯了。   江柠那边除了一个地址外,电话、邮箱、MSN通通没有   他们刚开始只是回信,约下一期的稿子,让作者赶紧寄过来,结果信件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等第一期连载结果出来后,他们又寄了一封信去催稿,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这个柠萌还没有找到吗?”   创始人李昂主任已经急的团团转,就连江柠也没有想到,当初她为了不让江爸江妈知道她可能靠着写作挣钱的事,在信里面的笔名是柠萌。   她第一次去大队部取信的时候,大队部的人正在忙,把最近收的信件一起扔给了她,让她自己去找,她当然一下子找到寄给《知音》杂志社作者柠檬的信。   《武侠》的信件由于距离较远,在她收信的第二天到达,这时候她已经去学校报名了,让江爷爷去留意,江爷爷去了几次,问有没有江柠的信,大队部的人还以为是江柠写回来的信,结果当然是没有。   他们是发现了有两封‘柠萌’的信,“这个柠萌是谁啊?我们村没有叫柠萌的人啊?”都以为是发错了信,大队部的人在邮差再来送信时,直接把这两封信给原路退了回去。   《武侠》编辑部的人收到这两封退回来的信件,简直要疯了。 第24章 【二更】   江柠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那些天她每天天不亮就被江妈叫起去砖厂搬砖, 她不去搬砖跑去钓龙虾,天亮了就回山小屋烧龙虾去卖,卖完回来接着写作, 因为她要在开学之前凑齐七百多块钱, 在那些稿费没下来之前,她内心一直不安, 一直到晚上天完全黑透了,再回到江家。   因日日担心江妈会发现她没去砖厂,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大战,她一直紧绷着神经,一时也就忘了她寄过去是笔名的事, 和江爷爷说的时候,说的也是她的信, 忘了说笔名柠萌,其实说了江爷爷也不一定能记住, 就这样阴差阳错。   *   晚上江柠和江柏是在食堂吃的,菜就是江柠带过来的一大罐头瓶的咸鱼和螺肉酱。   江柏原本只是将螺肉酱当咸豇豆,没想到舀了一勺出来,满满都是螺肉!   江柏吃的简直停不下来!   江柠手中的钱,交完学费、书本费、学杂费、住宿费、校服费, 已经花的精光。   除了这七斤饭票可以保障她接下来一周的食物来源, 她迫切的需要新的收入来源。   回到寝室, 她一点与人交际的心思都没有, 放下蚊帐, 就在里面写写写。   同寝室的徐秀丽的爸妈已经走了, 只剩下她和徐秀丽二人。   徐秀丽见同寝室的同学居然这么卷,吃完晚饭, 啥事都不干,放下蚊帐就在里面写写写,还以为她是在预习新书内容呢,吓的她也赶紧抱起新书开始预习。   能够考上一中的,除了吴城本地人外,基本都是吴城下面各乡镇中学的尖子生,学习能力和学习的自觉性都不缺的。   江柠这一写,就直接写到宿舍关灯。   徐秀丽见隔壁床的床友,终于在关灯后,放下了她的笔,准备抹黑去洗澡间洗澡,才终于松了口气,拎着水瓶跟着一起去洗漱。   浴室是公共浴室,东西两边各一个,每个浴室大约有二十个莲蓬头,没有热水。   想洗热水澡,只能自己从楼下热锅炉那里打了水,倒在兑了凉水的盆里,往自己身上浇。   刷牙洗衣服的地方也是共同区域,就在浴室和卫生间中间的倒U型区域,整个倒U型水池都是可以洗衣服的地方。   这时候人已经少了,可也有四五个,旁边的各个宿舍里都在聊天。   可能是来到这里第一天,大家都不太熟,又都很兴奋,宿舍走廊还不时有认识的同学相互串门叫喊的声音。   叫喊声传到楼下,楼下的宿管阿姨便上来敲着铁门:“十点了!还不睡觉啊!”   上面的女生就喊:“洗个衣服,马上睡!”   听到楼上女生们的声音,楼下的新生男生们也有些声音传来,下面的宿管阿姨立刻就喊:“洗快一点,都熄灯好睡觉了!”   楼上楼下的动静顿时一歇。   乌漆嘛黑的,只有走廊那里有几盏微弱的光,江柠趁着现在天还热,把学校发的绿格子被单被套,军训要穿的迷彩服也都洗了,徐秀丽见到她洗新被单被套,也连忙去拿了自己的来洗。   等洗碗晾晒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没有衣架,明天两人还要去下面买衣架。   衣服只简单的晾在宿舍阳台外面的晾衣杆上,江柠还特意往下面看了一眼,确定下面没有干被子,只有一些同样是今晚洗的试衣服,才将被单什么的晾好。   五根杆子,江柠和徐秀丽一人占了两个,还有一根晾衣服,等明天宿舍的人来齐了,这几根杆子会更挤。   这些天江柠习惯了天没亮就被江妈喊起床去砖厂,她虽没去砖厂,而是去抓小龙虾,可生物钟留下了,她还是天没亮就清醒过来,洗了脸刷了牙,去操场上跑完了两圈,第一缕阳光才浅浅刺破鸦青色云层。   此时操场上跑步读书的人还不少,大家都各跑各的,各读各的,还有一边跑步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大家都安安静静,互不打扰。   小卖部此时还没开门,食堂倒是开门了,包子还在蒸笼里腾腾冒着热气,师傅们还在炸油条、韭菜盒子、糍粑,那头馄饨、面条的师傅们也把煮馄饨、面条的水煮开了。   肚子已经饿了的男生们基本都去买油条、糍粑,人手一个,往班级走,手里都拿着书。   他们都是即将升入高三年纪的高三生,整个暑假都没放假。   高二的学生也已经入学了一个月,只有高一新生,尚算清闲。   江柠吃了早饭,打了一壶热水上去,徐秀丽才刚起床。   江柠将热水壶放下,和徐秀丽打招呼:“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没给你带早饭了,水瓶在这,要喝水自己倒。”   徐秀丽抿唇笑了笑:“你好早,一会儿我去买衣架,你要一起吗?”   江柠犹豫了一下,“你去吧,我还想再看会儿书。”   其实是她囊中羞涩,身上的钱都不够买衣架的了。   她打算先写稿子,等银行开门口,去银行看看,如果寄给《故事会》和《武侠》这两本杂志还是没有消息的话,她就要这两篇稿子重新投了。   还好她之前都留了底稿。   *   到八点左右,学校门口比昨天更热闹,昨天没有来报名的人,今天都来了,不论是学政楼、财务室,还是各新生班主任报到处,都排了很长的队,有的学生自己在排,有的是父母在排,楼上高二高三的学生还在正常上课。   江柠见时间差不多,就带着自己最新出炉的四万五千字的稿子,和之前寄给《故事会》的稿子,去了校门口的银行。   此时银行窗口排队的人也非常多,因为很多人是从存折里新取钱出来交学费。   江柠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她,把存折递过去,“麻烦帮我查一下存折里还有没有钱。”   工作人员接过存折,只见里面余额,2.00元。   但她还尽责的帮她查了一下,居然有两笔汇款进来,她将两笔汇款在存折上打印出来,说了余额后问她:“有两笔汇款,要取钱吗?”   “取一百。”江柠赶紧问她:“两笔汇款分别是从哪里汇来的?”   工作人员一边快速的给她办理取款手续,一边说:“同一个地方。”   江柠接过银行存折,才发现两笔汇款数额居然相差一倍。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电话可以问。   她计算了一下自己寄过去的稿件,几个短篇,最长的一篇是八千字,寄给了《故事会》,接近五千字的是《知音》,这笔稿费都已经收到,还有两个小短篇,一个是《读者》一个是《青年文摘》,应该是存折里收到的一个四十,一个六十的稿费。   就目前而言,《知音》这篇杂志的稿费最高。   她怎么算,这两笔稿费都不对,只能猜测是她唯一寄出去的长篇小说《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发来的稿费,至于两笔稿费,为什么相差那么大,她也不知道。   既然这篇稿子被录用了,她手中又写出来的四万五千字,她就顺便一起寄过去了,想着对方打的是两笔稿费,想来手中的存稿不多了,便寄了快件。   她这次寄信的地址留的是学校地址,不方便留学校电话,她去网吧申请了一个雅虎邮箱号,放在信纸最下面,顺便问了两笔不同稿费的问题,同时一起寄的还有写给《知音》的短篇。   没办法,《知音》的稿费高啊。   只是没想到《故事会》这么难过稿,既然如此,江柠决定将这篇故事稍微改一改,再取个符合知音体的名字,寄到《知音》去试试看。   这事且不急,有了《武侠》这边的两笔稿费,江柠的经济情况一下子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两笔稿费,一笔是四百,一笔是八百,加起来总共有一千二。   江柠便打算去小商品市场去买点日常用品。   从车站坐小三轮要一块钱,可从学校门口坐小三轮去小商品市场只需五毛钱。   她这次没吝啬那五毛钱,直接坐车过去,买了两把锁,一只可以锁上的帆布箱,衣架、香皂、拖鞋、毛巾、卫生纸等个人用品也一次性买齐全了,为方便在床上写作,还买了把小台灯。   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竟有个雅芳的专卖店,遂进去买了防晒、面霜和洗面奶。   马上就要军训了,为此她还去剪了个头,之前被刀子割的宛如癞子头,现在全被她推平,成了寸头。   走在校园的路上,不知道都以为这是个男生。   他们的军训为期一周,江柠回到宿舍时,发现宿舍的另外几个女生都到了,见到她还惊异了一下,宿舍里送她们过来的父母、弟弟,都直愣愣的看着江柠头发和脸,想确定她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直到见她把自己缩在了蚊帐中,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写作。   爷爷是八年后摔了一跤突然去世的,她不知道爷爷现在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她还要继续赚钱,快快赚钱,然后把爷爷接过来体检。   *   广市那边,眼看着《武侠》的这一期就要发了,那边还联系不上江柠,他们急都想亲自去找江柠了。   也不是他们不想亲自去找江柠,实在是他们杂志社最近人员调动太大,很多编辑都被调任到出版社其它部门去了,现在《武侠》杂志社除了创始人和主编,只有小猫三两只,人手不够。   他们这个广市杂志社分社又在面临着被撤销的风险,一旦被撤销,鲍主编也得调入到其它部门去,创始人李昂真的是忙的焦头烂额。   而和创始人一起见证过《武侠》辉煌的鲍主编自然也是不想离开的,这部杂志从创刊到如今,投入了他们十多年的心血,他们是眼睁睁看着它从创刊月印百万开始,直达巅峰时三百多万月销量,再到如今的没落,如今眼看着这本杂志的月销量又起来了,他们岂能不抓住这次机遇?   鲍主编拎着自己的布包:“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   李主任说:“其它稿子还得你催呢,后天就要确定最后排版了,你这时候离开根本就来不及……”   从广市到吴城,来回在火车上的时间都不止两天了,更别说还要去找人。   柠萌填写的地址距离她们远不说,地址还是偏远的小山村,她一个女同志,李主任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往那山坳坳里钻。   “那我和王咏一起。”   “王咏也不行。”李昂说:“现在杂志社没你坐镇不行。   新进来的几个杂志社成员,根本无法独立负责杂志编辑的工作。   鲍慧欣也没办法了,叹气说:“我先看看最新的投稿箱,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优秀的稿子,先填补上吧。”   鲍慧欣和李昂两人都很可惜,好不容易来了一篇稿子,带动了杂志的销量。   至于他们为什么肯定是《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带来的热度,实在是《武侠》上面目前连载的小说都是已经连载多时的小说,只有这一篇是这两期的新作,且读者发过来的信件反馈,也多是这篇作品。   鲍慧欣放下手中的布包:“早在第一周刊登后,我就应该直接去找的。”那时候去找,还有来得及。   李主任说:“应该我去的。”   可惜这段时间他为了上面说撤销分社的事一直在奔走,根本分身乏术。   一直到编辑排版的前一刻,李昂和鲍主编都还在寻找合适的新作品。   鲍慧欣突然在一众信件当中,翻出来一封厚厚的信封,看上面地址虽和上次地址不同,却是同一个省市发过来的,信封也和上次一样,不由惊喜道:“主任,你看这封信,会不会是柠萌寄来的?”   “快打开看看!”李昂也有些惊喜,却也不太敢确定。   实在是他们这个杂志体量不小,拥有着庞大的读者群体,每日给他们杂志寄稿子的人真是不少。   可写作这东西,是真的需要一些天赋和悟性的,有些作者单凭一腔热爱,热血上头,写了就寄了,实则毫无逻辑和技巧,并不适合《武侠》期刊,编辑们每天都要阅读大量的稿件,企图从中沙里淘金。   其中从同一个省市发过来的稿子更是多不胜数。   鲍慧欣在打开之前还看了一下信封上的笔记说:“字迹也像。”   李昂性子急,直接抢过来把信封撕开了。 第25章 25 【三更】   “真的是柠萌!”   李昂只看了开头, 就立即确定是《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实在柠萌的前四万字作品都比较有个人特色,她基本每章都精准的控制在三千出头, 前面四万字正好是十二章, 这篇开头便是‘第十三章’。   柠萌写作的节奏很快,这一章已经将第一个案子全部了结, 可很快,在章节末尾处,第一个案子的伏笔又缓缓勾出了一个悬念,下一章就进入了第二个案子的节奏中。   李昂看了也不由拍了下大腿:“柠萌这节奏把控的,实不像个新人!”   鲍慧欣看了也说:“说不准之前在其它家发过, 这次换了笔名写武侠,投到我们这来了。”鲍慧欣看完了稿子也赶紧说:“我先找人去校对, 她这回留了个邮箱,你先去给她发邮件催稿, 这次可不能再像前两期那样差点空窗了!”   李昂连忙把江柠邮箱抄了。   话说,连他们自己杂志社都还没有邮箱呢,实在是这年头用邮箱的少,用MSN的人更少,企鹅号也还没出来呢, 他们与作者之间的联系, 除了电话就是写信。   可他们八十年代时, 杂志太火热了, 每天无数个电话, 为此他们还专门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当电话接线员, 就这都不够用,电话一天到晚, 几乎没个安静的时候,后来干脆把电话号码从杂志上撤了,只留下投稿地址和读者来信的地址,可每天依然还有很多老读者打电话来。   直到联系不上柠萌后,他们才发现,电话太重要啦!   他们联系不上柠萌,但如果他们之前在杂志上留了电话,至少柠萌可以通过读者电话来联系他们,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他赶紧去申请了个雅虎邮箱,想了想,又赶紧跟排版的人说,在第三期征稿地址栏里,把雅虎邮箱和他们的电话号码也添上了。   第三期校对排版过后,就赶紧送去首印了,由于前两期热度,这次他们首印比前两期多了三十万。   给柠萌的样刊,也按照柠萌留下的新地址,给她发了过去。   然后便等待着第三期,市场的反应。   柠萌的这篇作品和当下武侠小说的大开大合,一般通过复仇、掉崖、武林秘籍、传奇老爷爷教授武功的路数还不同,她是女主穿越,且以女主为视角,又缓缓将大宋时期的市井朝堂通过女主的视角,如同《清明上河图》中的画卷般,一点一点向读者打开,文笔细腻的同时,又不乏武侠小说的精彩,让读者看了非常有代入感。   此时,《寻秦记》尚未横空出世,《穿越时空的爱恋》更是没有传入内地,穿越小说这一块,市场是一片空白。   可以说《我在大宋当捕头》这篇文,完全是吃了这空白市场的红利,再加上《武侠》这本杂志长期所累积的庞大读者群,和《包青天》的热度,让《我在大宋》空前火爆了起来,带给《武侠》最直观的就是销量的火速提升。   《武侠》杂志社的电话,继八十年代的火爆,到如今的没落后,再一次被读者们打爆了。   李昂是一边抹汗,一边和唯二的老伙计说:“亏的他们还记得我们的读者热线。”   这都不留电话多久了,还能有这么多电话。   哪怕有了前两期打底,这一期的热度依然超出了李昂和鲍主编的预期,即使他们经历过月销三百多万的辉煌,可如今武侠市场到底不是他们一家独大的时代了。   “南市分社那边打电话过来,要十五万册。”   另一个编辑也来敲李昂办公室们:“沪市分社那边要二十万册。”   “首印都八十万册了,还不够吗?”鲍主编问,她怕到时候卖不掉,都堆积在仓库。   李昂到底是一手创立并建造了《武侠》辉煌的人,当下便果断道:“给印刷厂那边打电话,这一期加印五十万,前两期都再加印十万。”   几个小编辑都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他们此前的总月销量也已经滑落到五十万册了。   “加吧。”   随着《武侠》最新一期的杂志期刊的大量铺货,沪市分社和南市分社的销售热度也在向周边辐射。   江柠所在的吴城,便在南市和沪市的辐射范围,只是此时她们已经开始军训了,出不了校门的她,根本无法感受到《武侠》的火爆。   实在是一中管理的太严了。   除了走读生外,学校日常是全封闭式的,就连买早餐,学生们也跟坐牢似的,站在铁门处,把钱递给门外卖煎饼果子、饭团、糯米饭、小笼包的摊主们,大声喊着我要啥,然后通过铁门给钱给吃的。   连校门都出不去,更别说买杂志了。   况且一中的女生都是卷王,从江柠来到一中宿舍的第一天起,全宿舍的女生,来到新环境第一件事,不是相互认识,而是卷。   当军训的教官们来到610寝室时,寝室里八个女生,全都或坐或躺的在自己的床位上看书,或是用笔计算着什么。   看着这与其它新生宿舍完全不一样氛围的寝室,两个教官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浓郁的学习氛围。   总教官和女教官对视了一眼,还是女教官先出声:“咳!都起来了,我来跟你们讲讲如何整理内务,和明早出操情况。”   几个女生这才从书本中抬起头,练习数学题的,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教官见七个女同学都或起身,或掀开了蚊帐,唯独最里面靠窗户的女生蚊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那个女生睡着了,便端着严肃的步伐走过去,敲了敲那个女生上面的床沿:“起来了。”   然后就见那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作品中,写的无法自拔的女生,茫然抬头,隔着蚊帐与教官对视。   *   一直到教官们教完内务离开,两个教官在下楼的时候感慨:“一中不愧是重点高中,学生就是不一样。”   总教官严肃着脸,下楼的脚步却颇为轻快:“刚才我都不好意思打扰她们。”   此时尚未关灯,江柠见时间还充裕,在教官们走后,回去继续将手头的一章写完。   等明天军训之后,每天肯定累成狗,到时候就没时间写了,得趁着军训还没开始,得多写点。   一直到把这一章写完,江柠活动了下脖子,放下笔,从蚊帐中出来准备去洗漱,一转头,乖乖龙地咚,一整个寝室的女生全都在抱着书本学习,没有一个聊天的。   她轻轻伸展了一下四肢,生怕打扰了其他舍友们的学习,轻手轻脚的去拿盆和洗漱用品,轻轻的拎起水壶去浴室洗澡。   却不知,她在拎着水壶出去后,寝室的另外七个女生,都齐齐的抬起头,看向被她轻轻带上的房门,都不由地吁了口气。   汗,这个寝室太卷了。   *   广市。   李主任已经不止一次去看邮件有没有回信了,再又看了数次,依然没有回信后,李主任忍不住向鲍主编抱怨:“这个柠萌怎么回事?留了邮箱却不回信?电话也没有一个。”   他在办公室内焦急地来回踱步:“这一期的样刊给她寄过去了吗?”   鲍主编点头。   “那有他的回信吗?”李主任问。   “没有。”   这一次,柠萌寄过来四万五千字的稿子,即使他们省着点用,一期发一万五千字,这点稿子也就只够发三期的,要是再向前两期一样,稿子发完了,柠萌的新稿子还没寄来,他们又找不到柠萌的人,杂志出现空窗那就麻烦了。   偏偏他们稿费又是统一月底发,柠萌那边也无法通过稿费得知过稿情况,他也实在不想减少这篇文的发稿数量,只想趁着这篇文如今的热度和《包青天》此时的热度,多发一些,让《我在大宋》的热度持续发酵,带动《武侠》的销量。   一旦《包青天》电视剧完结,《我在大宋》的热度却没有炒起来的话,后续再想升温,就难了。   “这样,你叫王咏去趟吴城,尽快找到柠萌,找到后,让他暂且不要回来,就在柠萌家附近租个房子,或是找个招待所住下,专门催柠萌写稿子,写完赶紧寄过来,靠柠萌自己每次寄点稿子,实在是心惊胆战。”   其实柠萌已经算是他们杂志写稿子速度最快最勤奋的作者了,每次都寄好几万稿子过来,可实在是抵不上消耗啊。   他们都估计柠萌是高中老师,高中老师,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们实在怕柠萌没时间写作了。   除非他是个体育老师。   得到领导出差安排的王咏问李主任:“主任,那柠萌的稿费还要不要再升一升?”   他们杂志的一些老作者,稿费千字一百、一百五的都有,千字四十,对于《武侠》这几期带起来的热度来说,实在是少了。   李主任思索了一下,“先等第三期的月总销量完全统计出来再说吧。”   王咏得到领导的指示也不耽搁,立即收拾了行囊,坐火车赶往吴城。   吴城此时还是个县,高铁站还未建立,王咏还要先坐火车到邻市,再转车来吴城,其间相聚一千三百多公里,这一路上,王咏也看到他们《武侠》在火车站热销的情况。   他花了将近一天时间才来到吴城,先在吴城招待所修整了一晚,第二日才去吴城第一高中,去寻找柠萌。   他带着自己的工作证和杂志样刊,按照江柠留下的地址,找到吴城第一高中的门卫处,向门卫打听:“你好,我来找江柠老师。” 第26章 26 【一更】   “什么老思?”门卫扯着嗓门一脸疑惑的问王咏。   王咏还以为门卫大爷耳朵不好使呢, 凑近了他耳边大声喊:“江柠老师!”   门卫大爷挥着手:“没这个老思!”   王咏却以为大爷听不清,又扯着嗓门在门卫大爷的耳边一字一顿的喊:“大!爷!我!找!江!柠!老!师!”   门卫大爷也以为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耳朵不好,也大声地扯着嗓子, 摇着手一字一顿地回:“没!有!这!个!老!思!”   王咏就急了, 拿起门卫登记表上系着的笔,写下‘江柠’二字:“江柠!江!柠!老!师!”   “不认识!不认识!”门卫摆手:“你找错嘞, 我们这里没这个老思!”   王咏站在吴城一中的大门外,望着铁门上面的门楼上,清清楚楚写着的‘吴城第一高中’,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信封,心想没错啊。   难道是我口音有问题?   王咏作为广市人, 哪怕毕业于传媒学院,可对自己的口音还是有些怀疑, 毕竟他们广市的方言和普通话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加上那老大爷明显的地方口音,他也怕是他听错, 或者没理解大爷表达的意思,他想等有同学出来,找一个同学问问,哪知道这所高中居然是封闭式管理,除了早饭和晚饭时间, 会有同学通过大铁门来买些吃的, 平时只有一些走读生, 在很早很早就进了学校早读。   要知道, 高二高三都有早读课和晚自习的, 晚自习要上到晚上九点半才下课, 而新生,放学还要站军姿呢。   是的, 江柠她们持续一周的军训开始了。   第一天她们基本都在联系站军姿和左右转向,江柠还因为军姿站的好,第一天就把江柠喊到了升旗台上,迎着烈火般的阳光,站在高高散发着火热温度的水泥台上,生生晒了两个小时,一点阴凉都没有,晒的是欲哭无泪。   谁让她重生前是个当领导的,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尤其她还是个女领导,一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女领导,体制内稍微有点姿色且升的快的女领导,都会在平时把自己往成熟稳重的方向打扮,气质更是严肃。   不过也还好,她一路升迁,都没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谁不知道她升的快,是大腿抱的好,马屁拍的响,是大领导的心腹。   恩,大领导也是女的。   工作中装惯了,到军训中,就不由表现出十二分的认真来,一举一动标准的就像被尺子量过,直接就被她们这一排的排长看中,拎出来当军姿标兵了。   然后总教官也看到她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军姿站的比男生还要标准,又给拎上了被阳光烤的炙热的升旗台。   实际上,江柠在站军姿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构思《我在大宋》下面的情节,她要如何将这一个案子巧妙的与大宋那个时代结合的毫不违和的同时,还充斥着武侠之风,将每个出场人物的特点通过他们的语言、行为、微表情这些一一展现出来,再慢慢与后面的案子相关联,提前埋好伏笔。   前面出现的人物后期也不能丢,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以五二二七五二吧一每出现一个新的人物,都得给他们列个人物小传,这样后续需要他们来推动情节时,可以随时拎出来。   她大脑真的是完全放空状态。   偏偏教官还在下面大声喊着:“你们看她一个小小的女生,身体里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在烈日的阳光下,身姿笔挺、不摇不晃、昂首挺胸,展现我们当代高中生昂扬的斗志与神采!”   他实在是被那晚610寝室的学习精神给感动到了,这和他们这些日日训练不辍保家卫国的军人多像啊!   他就欣赏她们这样努力、刻苦、奋斗的年轻人!   不光是看江柠,总教官和女教官看610室所有的女生,都满含欣赏与欣慰。   *   而此时,王咏还在一中大门口徘徊。   门卫大爷都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他好几次了,生怕他是社会人,来找他们学校女生谈恋爱的。   什么老思不老思的,别是来忽悠我老头子的,我可得把大门看好喽!   王咏是传媒学院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现如今在《武侠》杂志社实习,因为市场的冲击和人员的调动,《武侠》这个杂志社也和许许多多即将破产的厂子一样,也陷入危机当中,王咏这些大学生进入面临着即将撤销的杂志社,目前连个编制都没有,还是合同工。   可《武侠》最新三期的火热,让王咏看到了希望。   他来到学校大门旁边的一个小杂货铺,杂货铺兼零食店、文具店、报刊亭于一体,在挂在门口铁网上最醒目位置的,便是最新一期的《武侠》、《读者》、《青年文摘》,而《武侠》上最显眼的标题,就是在腰封上加大加粗的红色字体《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   王咏在下面铺开的桌面上看了看,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杂志,结果排在最显眼位置的全部都是各科辅导书,什么《龙门专题》《黄冈兵法》《海淀名题》等等。   他指着夹在白色铁网上的《武侠》,问坐在柜台内打毛线衣的老板娘:“最新一期的《武侠》还有吗?”   “还有三本,你要?”她从柜台下面抽出三本《武侠》来,“刚从南市来的货,一下子就卖空唻,你要买就赶快。”   老板娘的态度并不算热情。   她是一中政教处主任的家属,在校门口开着属于独门生意的店,其它学校门口也不是没有开书店的,都没有她离的这么近,是以店里东西从来都不愁卖。   王咏想要先打开看看,老板娘连忙制止他:“你要不要?要就打开,不要就别打开。”   杂志外面是套着透明包装袋的,杂志封面上还有武侠风的人物卡片,打开了,卡片就容易丢失。   这一期杂志的人物形象,便是手绘版何家劲的展昭。   是的,不是《大宋》的女主,而是直接蹭了《包青天》的热度,让手绘版展昭当了封面人物,还印在了《大宋》的宣传腰封上,让展昭和《大宋那些年》完美结合。   李主任是懂宣传的。   王咏想要打听消息,就买了本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以五二二七五二吧一《武侠》然后问老板娘:“请问这个学校,有没有一个叫江柠的老师?”   老板娘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干嘛?”   他赶紧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又翻开《武侠》书页里面最醒目的一页,“我是《武侠》杂志社的编辑,是来找《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的作者,向他来催稿的,他留的地址便是这里。”说着,他又把江柠寄过去的信封给老板娘瞧。   老板娘接过信封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和苍劲有力的字迹,又还给王咏,神情颇为冷淡地摇头:“不认识。”   若王咏是大学刚毕业的本地人,老板娘必然很热情,毕竟年轻小伙子谁不喜欢呢?谁家还没个没对象的亲戚?   可王咏的口音明显就是个外地人,且工作证上的地址还是广市,那么远,她就没兴趣了。   况且,她是真不认识。   王咏却觉得这些人是不信任他,不告诉他江老师的信息,在防着他。   他不由沮丧地想,他就长的这么像坏人吗?   *   与此同时,随着广市、南市、沪市三个城市的杂志铺开,海量的读者来信,也朝这三个城市的杂志社飞去。   这次除了《武侠》杂志原有的男性读者外,还多了许多的女性读者。   女性读者一向是个巨大的消费群体,其购买量,丝毫不比男性读者差,以往《武侠》这本杂志多是以男性为主角,连载的内容也全是打打杀杀,好不容易有个女主戏份,好嘛,全是种马,其主要读者群体也是男性,而此次,《武侠》这本杂志首次出现了以女子视角的主角,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女读者。   女性读者的关注点又不一样。   这次杂志社直接拿了展昭的照片做宣传,《我在大宋》中,展昭虽然目前还没出来,女主的父亲也只是开封府下面府衙的一个资深小捕头,故事发生在开封府,前面的暗线又似乎透露着,后面包拯、展昭他们都会随着案件的展开,女主也如打怪升级一般,慢慢升级地图,将展昭他们都一一引出来,并正式进入开封府衙,进入包拯和展昭他们的视野,进入大宋这个真正通天的高层们眼中。   这种感觉就像前面有个胡萝卜吊着,又像是有个钩子,狠狠的勾住了读者们说不清道不明,又如猫爪在挠心一样的隐秘爽感。   尤其是女读者们看着电视上何家劲版的展昭剑眉星目器宇轩昂,都忍不住代入到女主视角,期待男主是展昭来着,各种信件如雪花般飞入杂志社,纷纷要求展昭快点出来,问男主是不是展昭。   这些信让李主任看了,忍不住对鲍主编说:“这女主才十二岁,要什么男主?我们这杂志的主要读者群体可是男读者,你赶紧跟柠萌发邮件,可千万别搞什么男主出来!”   鲍慧欣作为女主编,却也和女读者一样,是觉得可以有男主的,不过她还是说:“可以把展昭放在后面吊着,这样女读者也来了。”   两个合作多年的老伙计不由对视一笑,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让老读者们抓心的是,第三期虽然结束了第一个案子,可第二个案子,又在关键的时候没了。   老读者们就写信去骂杂志社,他们一边骂杂志社没落,好好一个以《武侠》为核心的杂志,居然连载起了刑侦推理小说,简直辜负他们读者的期待,一边又催杂志社赶紧把下面的内容放出来,别吊人胃口。   有些是看了《大宋》后,意犹未尽,又跑回去看《包青天》,在《包青天》带红《大宋》的同时,《武侠》的热销,也为《包青天》带来了更高的收视率,使得原本就收视率高的《包青天》又一次迎来了收视率的新高。   还有许多观众和读者打电话到买了《包青天》播放版权的电视台,问《大宋》是不是《包青天》的后续,《包青天》是不是要拍第二部 。   太多观众往电视台打电话提到《大宋》这篇文,也让电视台的人注意到《大宋》这篇文,同时也注意到《武侠》这本杂志。   为探寻个明白,电视台的负责人让工作人员买了《武侠》,找到《大宋》这篇文看了起来。 第27章 27 【二更】   这是个全员武侠热的时代, 小说有金庸古龙温瑞安,电影有《少林寺》《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仙鹤神针》等,电视剧有《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白眉大侠》《白发魔女》。   人人看武侠, 人人爱武侠。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自然也不例外。   《武侠》这本杂志上的新型刑侦探案式武侠, 就颇有古龙武侠《陆小凤》的味道,但二者又完全不同。   “台长, 你之前不是说台里要准备拍自制剧吗?你看这《大宋》怎么样?趁现在咱们台播放的《包青天》正火,赶紧拍个续集。”电视台工作人员也是懂宣传的,看《大宋》蹭《包》的热度蹭这么光明正大,他们买了《包》内地播放版权的,不蹭简直可惜了啊。   说的台长都心动了, “可惜才出来两个案子,目前看两个案子是衔接的, 后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等后面几期出来再看看。”   “那到时候《包》播完了怎么办?”播完了, 热度可就散了。   台长手里拿着杂志,忍不住想要敲这小年轻的头:“傻,重播一遍不就完了?”   这年头,人的娱乐活动单一,除了去卡拉OK跳舞, 就只有在家看电视了, 像《包》这样的热剧, 别说重播一回, 就是重播三回都有人看。   *   事情果然如江宁猜测的那样, 军训后就没时间去写作了, 他们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去站军姿,站两个半小时, 等高二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全部吃完早餐去上课了,他们才解散,去食堂吃早饭,还得保持安静,不能吵到高二高三正常上课的学生,接着便是去练习左右转和齐步走。   练的时候都是教官喊口号,新生们是不用喊的,不然声音太大了,会吵到教学楼那边的高二高三生上课。   一直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开嗓子跟着喊:“一!二!三!四!”呢?   五点放学,高二高三学生去食堂吃饭时,这时候的新生们一边练齐步走,一边齐声喊。   等到高年级同学回教学楼上晚自习了,就轮到她们去吃饭打水了,吃完饭打完水,又去站军姿,一站又是两小时,等她们回到寝室,洗完澡和衣服,已经累到在床上,完全不想动了。   可不动不行,哪怕只有半个小时,江柠也要爬起来肝。   寝室其他女生看到她这么卷,都麻了,没办法,也掏出书来,或躺或坐在床上看。   累的不轻的徐秀丽动作稍微迟了些,回到宿舍就看到又卷起来的室友们,晾完衣服躺回床上,拿起书本又放下,忍不住问江柠:“江柠,你不累吗?”   江柠笔下唰唰,头也不抬:“累啊,我腿都快累瘫了。”   第一天就站了那么久军姿呢,江柠还在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的升旗台上,更是一刻都放松不得。   徐秀丽看看江柠,再看看寝室里其他女生,无奈也拿起了书。   早上五点钟,江柠还在沉沉的睡梦中呢,刺耳尖锐的哨声就响了起来:“集合!”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王咏依然没有找到江柠。   他打电话回到杂志社,向李主任报告了今天的行程:“一中的人说,没有一个叫江柠的老师。”   他声音十分沮丧无力。   “啥?没有?不可能!”一直没有收到邮件回复的李主任也暴躁了:“你再仔细点找!一中没有,那二中呢?二中没有那三中呢?附近还有没有其它学校?”   李主任又想到其它可能:“江柠这个名字看着也可能是女同志的名字,这样,你再问问,有没有哪个老师的家属名叫江柠的?他也可能用的他爱人的名字嘛!”   这句话倒是打开了王咏的新思路。   王咏毕竟是有记者证的人,于是,他拿着自己的记者证和工作证,开始在学校附近打听学校哪位老师的爱人姓江的。   “江柠?不知道不知道?”   一大早就来校门口蹲守的王咏,总算逮到几个匆匆赶来上早读或军训的走读生,天晓得,他都多久没有五点钟就起床了。   “江老师?我还是个新生,不认识一中的老师,我要赶去军训了。”   “你问的江老师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二中有个江老师,你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王咏又跑到二中门卫处去打听‘江柠’老师,二中的管理比一中来说,相对没那么严格,但也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的,对他的打听,也都是摆手说不知道。   王咏简直日了狗了。   他现在觉得,江柠恐怕真的不是一中的老师,而是哪个老师的家属。   可打听老师容易,同学们想知道老师家属的名字,可就太难了。   谁会去在意你老师的老婆老公叫什么名字啊?又不是在同一个学校当老师!   这要怎么找?去老师办公室一个一个问,谁是江柠的家属吗?   问题是,学校他进不去了。   王咏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都已经来到吴城,要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就这么回去,他怕自己的实习期会提前结束。   现在找工作多难啊!   他又拿着自己的工作证和记者证,去吴城派出所去打听。   现在的派出所还不是后面电脑系统智能化管理,所有的记录、档案,都是手写的。   江柠的户籍水埠镇派出所,虽开学后,户籍会跟着调到一中来,可他们才刚开学没两天,户籍档案都还没开始调,一般这样多的人员户籍调动,通常都要一个多月才行。   “难道她不是叫江柠,她的本名其实是柠萌?”王咏调查的简直怀疑人生。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暑头晕把作者的笔名和本名搞反了,明明财务室打稿费的账户,本名确实是江柠啊。   难道账户对应的名字是柠萌?笔名是江柠?   他打开《武侠》杂志,再三确认《我在大宋当捕头》这个大标题下面写的小字是:作者柠萌。   于是,他又去学校打听‘柠萌’老师。   他打开《武侠》的《大宋》篇,指着标题下面的作者:“大爷,就是这个柠萌老师!”他再次拿出自己的各种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没有江柠老师,那柠萌老师呢?”   大爷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傻子。   *   如此过了一周,终于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在阅兵、校长讲话之后,学校的专属摄影师过来给所有新生及教官们拍大合影,如果想和教官合影的,也可以和教官合影,只是单独合影的相片钱,就要学生们自己掏了。   于是,兜里还有些余钱的,都纷纷跑去跟教官们合影,有些多愁善感的同学,更是抱着教官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舍不得他们走。   此时天已经黑了,原本同学们还以为教官们要明天才能走,谁知道阅兵、合影过后,教官们当晚就坐上军用大卡车,呼啦啦全部走了,留下一如既往安然静谧的学校。   学生们都哭的不能自已,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回到了宿舍,好嘛,宿舍灯火通明,江柠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回来,一个在寝室里,掀开蚊帐,坐在翻过来的洗脚盆上,脚盆上还垫着本书,把床当桌子,奋笔疾书。   刚和教官们分离哭的眼睛通红的室友们:……   江柠是不赶不行啊,这一周,她每天晚上只有半个小时的写作时间,半个小时能干啥?最多也就写个三千字,加上军训前写的一万字,也就三万来字。   刚刚大合照的时候,学校大门就短暂的打开了,因为学校的专属摄影师,也是学校老师的亲戚,就校门口左边有个店面,要和教官们拍合照的,要去摄影师店面里面登记名字和需要洗几张照片,按照片数量付定金。   江柠在那时候,就去大门口边上第一家杂货铺上看到了最新一期的《武侠》,买了一本,回来发现,上面又连载了六章,也就是两万字,那剩下的存稿就只有两万五了啊,《武侠》是周刊,他们军训刚好一周,也就是说,剩下的存稿也没了,那还得了?得赶紧写啊。   于是军训过后,所有新生都在门口拍合照,依依不舍的和教官们分别,只有江柠,在吃过晚饭后,带着自己打好的水壶就往寝室冲,澡都来不及洗,就赶紧写写写。   一直写到熄灯,她才赶紧拿了自己东西去洗漱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又下去跑步吃早饭,吃完早饭都没上楼,就着食堂的灯光,紧赶慢赶的凑足了四万字,再把这些天写的稿子重新认真誊抄了一遍,确定没有漏字错字后,将稿子装到信封里,贴好邮票,来到校门口,将信封投到了邮桶中。   她倒是想加快,可惜出不了校门,去不了邮局,发不了加快。   *   一中的效率特别高,军训完的第二天,就是星期一,学校就正式开学了,学校所有新生都按照各自分配好的班级,八点钟去班级报到。   也就是说,他们累死累活军训了一周后,也就休息了一个早读的时间。   高一一共十个班,按成绩高低排名,一班是实验班,二班是尖刀班,从三班到十班,属于平行班。   这样也保证了学习能力强和接收能力快的学生都聚集在一起,学习更多更深的知识。   对此江柠也不例外,她前世就是平行班,班主任是个眼睛瞪的比青蛙还大的物理老师,他的妻子,就是她在被校园霸凌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保护她,并帮助她让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数学老师。   可现在她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椭圆脸,寸头,说着一口流利英语的英语老师。   他来到班级的第一句话就是英语,用英语做完自我介绍,在黑板上写下了名字,然后才用汉语继续做了自我介绍,并说:“今后我在班里的日常用语都会用英语,也请你们尽量用英语回答我的问题,和我沟通,我也会在未来三年,尽可能的提高你们的英语成绩,别科成绩,自有你们其它科老师管,但我的英语成绩,目标只有一个——”他转身在黑板上,用英语写了个‘年级第一’。   然后就开始点名和任命班干部,班主任姓王,王老师直接将全班成绩第一的任命为班长,全班第二任命为学习委员,接着各科课代表也都是按照各科成绩来排的:“至于后面会不会调整,后面再说,现在请所有同学起立,男女各站两列,按身高从低到高。”队伍排好后,王老师指挥着所有同学,“两两一组,女生按照身高坐一二两组,男生按身高往后排,坐三四两组,以后女生从前门进出,男生从后门进出。下课后,女生一律往左侧洗手间,走左侧走廊,男生一律去右侧洗手间,走右侧走廊,都听明白了吗?”   早就在一中待过三年,知道学校领导为了防止学生早恋,实行男女分流的江柠喊的最大声最干脆:“明白了!”   王老师看到江柠的寸头,非常满意地点头,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试卷来:“很好,现在我们开始摸底考试!”   整个周一,没上课,各科老师们,都在做了自我介绍后,拿了一叠试卷出来,进行开学摸底考,一边发试卷还一边说:“我看看有哪些同学暑假没好好看书。”   试卷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初中试题,可也有少量一部分,是高一要学的内容。   班里一片哀嚎,唯独610寝室,因为寝室里出现了个卷王,这几天她们跟着疯狂看书,看到试题后,都松了口气。   *   那头,王咏一直找不到柠萌,可他的钱又不足够让他一直在招待所消耗,就在一中附近寻了个小间房租了下来,然后按照江柠寄的第一封信的地址,准备去他的老家去找他。   他们当时之所以判断江柠是老师,也和这两封信的地址有关,一封是小山村,一封是县里高中,明显就是暑假和开学的关系。   捋清这两者之间关系的时候,王咏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可能——   这柠萌,不会是个学生吧?   王咏到底还是去了水埠镇。   他先是去水埠镇派出所,去调查看有没有江柠这个人。   一查,还真有江柠。   再看出生年月日,掐指这么一算——周岁不到十四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咏不相信能写出《大宋》的作者,会是个不到十四周岁的小姑娘。   可现实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这小姑娘的老家信息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水埠镇、临河大队,和第一封信上留的地址一模一样,档案中显示,江柠小姑娘考上了吴城县一中,现在如果没搞错的话,人小姑娘正在吴城一中读书呢。   这还是王咏明确提供了身份证、记者证、工作证、单位开的证明及《武侠》这本书里面关于《大宋》的内容,又打电话联系了广市那边的派出所,确定了王咏确有其人,才让他查的,不然当地派出所还不会让他这个外乡人查本地人户籍。   王咏确定了他要找的人,居然真的是不足十四周岁的学生后,整个人都恍惚了,坐在派出所大门口的椅子上。   派出所的民警们则看王咏带过来三期《武侠》期刊,看的津津有味。   他们首先看的当然是据说是他们当地一个小姑娘写的名叫《大宋》的故事,看完里面女主角用各种专业的刑侦手段,帮助她老爹破案,有些刑侦手法是他们刚学习正在用的,有些刑侦手法连他们都不知道,可听起来也不像胡诌。   当地派出所的警察看完,指着《大宋》里面专业的内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对王咏说:“王咏同志,你呀,肯定是找错了,写这个《大宋》的作者,绝对是我们公安系统的!” 第28章 28 【三更】   这时候派出所民警, 一般都是由退伍下来的军人转业回来当民警,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也会定期去县里或市里学习新的刑侦破案技巧。   听到民警十分肯定的话, 王咏又恍恍惚惚了。   因为不是一个民警这么说, 而是所有看完《大宋》的民警,都对第一个说这话的民警表示赞同, 并纷纷用肯定的语气说:“绝对是出自我们公安系统内部的人,这个破案手法,我们上个月刚去市里学习过,不是我们系统内部的人,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这案情分析的细致程度, 抽丝剥茧一环扣一环的,还有审讯手段, 说不是他们系统内部的公安,他们绝对不信。   只是没想到他们公安系统的人还有跑去当作家的, 纷纷猜测这个人是谁?   “会不会是江队长啊?”   巧的是,吴城公安局,还真有一个大队长姓江。   其中一个民警一拍大腿:“搞不好就是他!不敢用自己名字,大概就用了自己哪个亲戚的名字。”   他们毕竟是人民公仆,这种写作赚外快的事, 还是有些敏感的, 他们完全能理解江队长为啥不用自己名字, 而是用自己亲戚名字。   他们对王咏说:“这江柠绝对是我们系统内部哪个同志的亲属, 你要不去吴城问问, 实在不行, 你可以直接去问这个江柠嘛,既然用了她的名字在写, 她肯定知道是谁喽。”   他们自己也好奇的不行呢,尤其是第三期断在了最精彩的地方,如果确定了作者是谁,他们就可以去催稿了。   王咏原本还想去临河大队的小村子里问问的,现在已经确定了江柠的信息了,也就不去小村子了,直接坐车去吴城。   好在水埠镇每天去吴城的车不止一趟,不然他还得在水埠镇歇一晚。   *   江爸江妈经过数天的辛苦寻找,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大儿子。   大儿子电话能打通,可就是不回来,说什么都不回来,再打电话,他说要跟同学去深市了。   江爸头发都急白了,可对这不听话的儿子,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大儿子不愿再读书的时候,一向对他寄予厚望的夫妻二人,就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似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起来,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连发现小女儿不在家,他们都没心情过问。   为什么?反正又丢不掉。   不在家,那就在老头子那呗?要不就是歇在她小姨家了。   江爸歇了一天,想到还在吴城一中上学的二儿子,心里又振奋了几分。   二儿子虽不如大儿子聪明,胜在踏实刻苦。   二儿子下半年高三,现在开学了,饭票估计吃光了,得给他送粮食过去。   为防止每次跑去都要路费,江爸都是一次性送两百斤粮食过去,足够他吃一个学期的。   可这两天在家都没有见到江柠,不知怎么,他就想到女儿说的,她自己挣学费也要上学的事。   这段时间她卖龙虾的钱、去砖厂挣的钱都没有交回到家里,他也不知道她具体有多少钱,也没办法去她小姨家问她是不是在小姨家,就去了山上问江爷爷。   江爷爷说她去县里上学了。   江爸愣了一下,在大儿子辍学不愿读书后,江爸对于小女儿能继续上高中,是非常乐意的,他本就不同意孩子辍学。   听到江爷爷说女儿在上高中的消息后,他没用扁担挑着大米去渡口了,而是去江大伯家借了板车,装了四百斤大米到板车上,装了两罐上次腌的死鱼,拉到渡口,包了条小船到水埠镇,又拉着板车到镇中心下面一些的位置,坐中巴车去县里。   中巴车上是不给放板车的,江爸好说歹说,也是高中都开学一周,现在去县里的人少了,车上没什么人,司机才同意江爸将四百斤大米和板车用绳子绑在中巴车顶的。   中巴车顶平时也是给客人房行李用的。   俗话说,十里不同音,水埠镇的方言别说和邻市的口音完全不同,就是和吴城的口音,也是有很大区别的,王咏是完全听不懂,只迷茫的听着周围的一切。   到达吴城后,王咏便入乡随俗的坐着小三轮,去了吴城一中门卫那里,请门卫帮他叫一下名叫‘江柠’的同学。   门卫大爷眯眼看他,用浓重的乡音问:“这次不是叫‘江柠’的老思了?”   王咏苦笑地递过《武侠》杂志里面的《大宋》一文说:“这篇文章写得好,谁能想到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学生写的?我和主编都以为是一中的老师,所以过来问有没有江柠老师呢,去下面派出所问了才知道是吴城一中的学生,这不,我又来了,大爷,您帮我叫叫她,实在我找了一周了,她要再不交稿,我们这杂志就开空窗了。”   王咏姿态放的是真低了,饶是如此,大爷还是正气凛然的说了句:“学生的天职是学习!学习第一!我们高中的学生那都是好学生,你们稿子要是影响我们学校学生的学习,那肯定是不行滴!”   但大爷还是愿意去帮他叫人了,叫人之前问了他一句:“这个江柠……她是几班滴?”   王咏:……   王咏快哭了,把信封拿给大爷看:“大爷,江柠老师也没写她是几班的啊?”   大爷:“你咋还叫江柠老思老思咧?”   王咏泪奔,他们这一行,平时催稿都是喊‘老师’,喊习惯了啊,虽然知道江柠可能是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学生,这不是还没见到江柠本人没有代入感吗?从她遒劲有力的字迹和老辣的文笔、流水般的行文来看,他真的无法把《大宋》的作者当成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   他都快无法直视‘十四岁’了。   他回忆了下自己的十四岁在干嘛?哦,和自己的小伙伴在放学的路上打闹呢。   结合了王咏提供的年龄,这个江柠只能是新生。   门卫大爷突然想起什么,突然从桌子下面,翻出几个硕大的信封来,信封上面的名字,写的便是‘柠萌’收,因为里面装的是样刊,是以信封特别大。   他将超出寻常信封大信封拿出来递给王咏:“你看看,你之前要找的柠萌,是不是这个柠萌。”   王咏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寄给柠萌的回信和样刊,一直没人回复了,敢情是被大爷截胡了啊。   大爷看他一副要哭的表情,连忙从屋后的窗户下,拿出来一只小黑板,小黑板上写满了被蹭的模糊不清的名字,在小黑板的角落里,依稀还能看出两个模糊的‘柠萌’二字。   “一般有信件,我都会把收件人的名字写在小黑板上,挂在那边的窗户下,这样出来的学生一眼就能瞅见,我这黑板挂了快有一个星期了,都没有人来取信,还以为是记错了,我还想咧,哪有姓‘柠’滴!”门卫大爷的一口乡音说的格外有感染力,让人不知不觉就跟着大爷的口音走。   这块黑板是挂在门卫房后面朝学校方向的窗户下,学生们从里面往校门口走,自然能一眼看到上面的名字,可王咏这些天一直在校门口徘徊,进不去,自然是看不到这个小黑板的。   而江柠,这一周都在军训,整个人都累成狗,每天军训结束剩余的一点空闲时间,都被她疯狂写写写了,根本就没往大门口这边来过,唯一一次来大门口,还是许多新生挤在大门口这里合影、拍照、送别教官们,小黑板上的字都给他们挤没了,更别说小黑板了,天都黑了,谁能看到小黑板?   江柠赶时间,急着去校门口杂货铺里看《武侠》稿子情况,也没注意到人群后面还挤着个小黑板。   王咏看着小黑板上都快被擦没了的名字,糊成这个模样,鬼能看得清啊。   门卫大爷无辜地说:“这也不是我擦滴,是那些小娃娃们,挤在这,把我写的字都擦糊咧!我写的可清晰咧!”   王咏拿着杂志社寄过来给柠萌的样刊,看着门卫大爷唾沫横飞的样子,默默抹了把脸:“大爷,现在可以帮我叫江柠了么?”   大爷说:“那不行,我还要看大门咧,走不开。”   他把小黑板用湿抹布擦了擦,又重新把门卫处的信件,在小黑板上写上一个个收件人的名字,挂在屋后正对着学校的窗户上,对王咏说:“你不知道江柠班级,我也没法帮你叫,我总不能一个班一个班帮你叫过去,高一有十个班咧,不是打扰学生们学习嘛?我把他们名字就挂在这里,他们看到自己就会来找,你看嘛,我把‘柠萌’两个字写在了正中央,写的最大呢!”   王咏实在没办法,又打电话回杂志社,把这边他调查到的情况跟李主任说了下,李主任听说‘柠萌’是不到十四周岁的女娃娃,连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可能是个小姑娘嘛?你要说她二十岁我还能信,不到十四岁,不可能!”   王咏就把这边派出所民警的判断跟李主任说了下,李主任这才赞同地点头:“这个判断还有那么点靠谱,这样,你先把这个江柠找到,你就在那蹲……”   话没说完,李主任又突然想到,如果不是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那为什么柠萌留了邮箱,却一直不回复呢?   他突然想到了《大宋》里面,女主说的一句话:“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不管多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注① 第29章 29 【一更】   “你刚刚说, 吴城一中是封闭式管理?”李主任问王咏:“学生就完全出不来吗?”   “那也不是。”王咏将自己这些天调查的情况汇报给李主任听:“学校也有走读生,他们每天早上六点上早读,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 走读生也是按这个时间上下学, 住校生则全天待在学校里,出不来。”   “周末呢?”   “周末目前还不知道, 上个周末他们在军训,第二天就直接上课了。”   “附近有网吧吗?网吧晚上到几点?”   “附近没有网吧。”   这几天为了调查和打听柠萌的事,王咏可是把附近都跑遍了。   这附近一共有四所高中,面对的是吴城高级中学和吴城第一高中,旁边不远处还有个二中和四中。   “行了, 我知道了。”李主任揉着额头,心里大致有数了, “你找江柠吧。”   他已经大致知道,柠萌怕真的就是这个不到十四周岁的江柠了, 若真像那些警察推断的那样,她是公安系统内部的人,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回邮件。   除非他去当卧底了。   这小姑娘对公安刑侦手段如此熟悉,大概是家里有哪个亲朋在公安系统里工作吧。   他走到鲍主编办公室,对鲍主编说:“你这几天多留意投稿箱那边信件, 看有没有江柠来信, 她那地方离咱们这远, 她写作也需要时间, 寄过来也需要时间, 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 要实在不行,你那边不是预留了两章吗?第五期就发那两章。”   是的, 随着江柠军训的结束,《武侠》的第四期也发出去了,只是目前还在广市那边铺货,还没铺到南市和沪市这边,这一期,李主任也终于做到了像他们刚创刊时做到的那样,首印百万册。   他知道稿子放出太多,第五期可能会面临空窗,可他放不下这样的热度,尤其在他所在的广市分社即将面临撤销的紧要关头。   因这几期杂志的热销,也给《武侠》杂志社带来巨大的收益进账,甚至有广告找上了他们。   上面终于暂时不再提撤销广市分社的事了,但这样的热度能持续多久,谁都不敢保证。   如果这样的热度不能一直维持下去,杂志社回缩市场是迟早的事。   “还是要让王咏那边多催稿。”想到对方如果真的是高中生的身份也是麻烦,到时候稿子减少是肯定的,尤其越到高二高三,学习越紧张,能够让她写稿的时间也就越少,不能只指望柠萌那边的稿子。   “还是要多征稿。”   可谁不知道要征稿呢?征稿这事他们杂志社又何曾停过呢?可现在市面上的武侠小说越来越多,随着古龙金庸温瑞安等人的武侠小说,热销内地,对内地武侠的市场冲击极大。   像《大宋》这样,完全开辟了与传统武侠不一样的题材,同时又兼顾目前爆火的刑侦推理探案类热度,可以说是独一份。   哪怕后面再有人模仿柠萌,也不一定有《包青天》的热度了,即使能赶上《大宋》的热度,又有几个人在刑侦探案这方面既能做到每个案子环环相扣的同时,又精彩之极,同时又能对节奏把控如柠萌般老道呢?   只期望柠萌不是个高中生吧。   *   江柠此时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找了她好几天。   在王咏跟李主任打电话的功夫,江爸也用板车,将四百斤的粮食拉到了一中校门口,他不知道江柠在几班,只对门卫说:“我是来给高三八班江柏送粮食来的,麻烦叫一下江柏。”   这时候学生们正在上课,他自然不会去把学习的紧要关头的江柏叫出来,而是检查了一下江爸板车上的大米,确定没问题后,让江爸登记了一下,然后将门卫室锁了起来,领着江爸到食堂,食堂的大师傅称过粮食后,给了江爸四百斤粮票。   他还以为江爸这是给江柏准备了一整年的口粮呢,也没多问,看了下时间说:“这时间他们差不多下课了,你在这等五分钟,我去给你叫人。”   高三的学生集中在五楼和六楼,门卫大爷从食堂出来,爬上五楼,走到八班门口,过了不到两分钟,下课铃就响了,里面老师拖了五分钟课,从教室里出来,门卫大爷才站在门口喊了声:“江柏,谁是江柏?”   后面的江柏起身,举手:“我是。”   “出来一下。”   待江柏出来,他才说了江爸过来给他送粮食的事:“你爸在食堂门口等你。”他指着不远处站在食堂门口的高个男人:“你看看,那是不是你爸?”   在得到江柏的确切回答后,门卫大爷也不耽搁,赶紧往他的门卫室跑。   门卫室还锁着呢!   江柏小步的快跑到食堂门口,江爸发现,半年不见,二儿子又长高了许多,现在身高快赶上他了。   他将四百斤粮票展开递给江柏,说:“我听你爷爷说,柠柠来学校报名了,这个粮票你和柠柠一人一半,她在几班你晓得吗?她现在怎么样了?”主要想问学费的事。   江柏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怎么样了,点头说:“挺好的。”   “挺好的就好。”说着又掏出两百块钱给江柏,是他前段时间他卖小龙虾,偷偷攒的私房钱:“你妈没给柠柠学费,柠柠自己卖小龙虾赚了点钱,前些时候又去砖厂搬砖,一天三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这是我这段时间偷偷攒的钱,你拿去给她,回去别和你妈说。”   江柏没想到江妈居然没给妹妹学费,但想想,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妈一向只在乎大哥。   他沉默地点头应了一声,“嗯,我会转交给她的。”   江爸对于儿子自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又将身上蛇皮袋包里的两罐咸鱼递给他:“这是前段时间水电站打水,我在河滩上摸的,活鱼都拿去卖了,剩下些死鱼和小鱼屎我都腌了,这两瓶你和柠柠一人一瓶,回头吃完了,我再叫人给你们捎过来。”   特地为两瓶鱼跑一趟吴城不值当,只能拜托来吴城办事的亲戚朋友。   “恩。”   江爸望着这个已经不比他矮多少的二儿子,拍了拍他的肩:“你哥没回来复读,跑去深市了,现在人也不晓得在哪里,如今家里只有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上学,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别跟你哥一样。”   他语气萎靡。   说起来,江松的成绩还真不差,不然也不会让江爸江妈寄予如此大的厚望。   可此时高考制度和后世不同,是先填志愿,再去考试,然后再估分。   江松从小被父母夸的是自视甚高,几个大学填的都是很好的大学,结果一个没考上。   前世的江柠就正好赶上了高考改制后的第一批,先估分再填志愿的政策。   他停了一会儿,父子俩也没什么话好说:“那你好好念书吧,没事我回去了,缺钱缺粮票就叫人回来跟我讲,我再来给你们送。”   他拉着板车,背影萧索,往年总是充满希望和干劲的劲头仿佛一下子泄了,人也无端的显出几分老态来。   江柏捏着手里的钱和粮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沉默着。   片刻后,他趁着还没上课,赶紧快步给江柠送去。   江柠接过江柏递过来的钱和粮票,听到是江爸送过来的后,也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咸鱼你拿去吃吧,我带了。”   江柏没有勉强,反正回头都可以一起吃的:“我听爸讲,妈妈没有给你学费。”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她:“我身上钱也不多,这十块钱你先拿着。”   江妈总共就给了他八百块钱,除了学费、书本费、住宿费,剩余的少的可怜。   只是他有粮票,日常也不出学校,也没啥花钱的地方。   反正饿不着就行。   江柠没接,摇头:“不用,爸说了吧?我暑假卖小龙虾挣了些钱,现在有爸送过来的两百块钱,暂不缺钱,你自己拿着吧。”   江柏看着她剔成寸头的头顶,没问她怎么把头发剃成这样,只是说:“我就在五楼,八班,哪个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江柠轻笑了一声,笑前世的阴差阳错,说:“嗯,你放心吧,别人欺负不了我。”   已经没人能够再欺负她了。   江柏终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在上课铃响之前,转身跑回了教室。   *   此时高一新生各班各科的老师们,通通都在加班加点的批改开学摸底考的试卷,要争取在第二天上他们课时,将所有试卷都批改完。   第一个批改完的,当然是昨天第一个考试的三班班主任王老师的英语卷。   知道王老师英语试卷批改完了,其他班还在批改试卷的英语老师们不由抬头笑着问王老师:“怎么样?你们班考的?”   这个办公室全都是英语组的人,包括实验班和尖刀班的英语老师们都在这里。   他们可都知道王老师在开学第一天,就在班里放话,英语要拿年级第一呢!   此时他们问他,笑容中也不免带了两分揶揄。   王老师望着他们脸上揶揄的表情,不由也笑了,从容地从中抽出一份试卷放在最上面,敲了敲卷面,“满分。”   这次的开学摸底考,老师们可都有意识的想给放松了一个暑假的新生们一个下马威的,试卷中放了不少的高一才学的知识,想要满分可不容易,要说实验班和尖刀班的尖子生还有可能,下面的平行班学生想要到满分,可不容易。   “老王,你可不能因为是你自己班学生就放水吧?”英语组的其他老师故意取笑王老师,他们就看不惯王老师嘚瑟的模样。   王老师‘啧’了一声,“你们自己去看嘛!”   他对桌的老师是个女同志,闻言笑着拿过他放在桌子上的试卷,王老师伸手把卷子往前推了推。   女老师接过试卷,正反两面都看了看,尤其是作文,有些诧异道:“还真是满分。”连作文都写的很好,让人找不到扣分的点。   王老师闻言不由更嘚瑟了,拿起桌上的茶杯,十分惬意的抿了一口。   其他老师闻言不由也过来看,看完后,又看了眼试卷左侧面的名字——江柠。 第30章 30 【二更合一】   对这个名字, 他们是真没有印象,作为英语老师,如果中考中英语单科成绩突出, 其它科成绩也都过了一中线, 他们没道理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有印象吗?”拿着试卷看的老师,将试卷往身边老师那挪了挪, 身边老师老师今年也带了高一新生,闻言也摇头,接着继续批改自己班的试卷。   拿试卷的女老师把试卷放回去,笑着摇头道:“一个满分可说明不了什么,考试要算平均分的, 这才开学,你就把牛皮吹出去, 等月考成绩下来,你要拿不了第一……”女老师不由笑了。   王老师面带得意, 靠在椅背上,拿着泡着胖大海的水杯,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茶叶,喝了一口,看着实验班的英语老师炫耀地说:“不错吧?”   实验班和尖刀班的英语老师是同一人, 闻言笑着说:“只有单科成绩好可没用, 高考看的是总成绩。”   这个学生英语单科能考满分, 却没能进实验班和尖刀班, 也能说明问题。   其他英语老师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纷纷鼓动道:“那你们就比一比嘛, 看下次月考,是你们班成绩好, 还是他们班成绩好。”   他们这是在给王老师挖坑呢。   平行班和实验班尖刀班比成绩?要是比得过,那还分实验班尖刀班平行班干嘛?   还有老师拍掌道:“他不是说目标年级第一吗?刘老师,你就跟他比单科!”   “对对对,就比单科!”   刘老师可不上他们的当,闻言说:“只有我们三个班比有什么意思?要比大家一起上!”他问王老师:“王老师你说对吧?”   刚才还是竞争关系的两个人立马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就是,虽说我的目标是年级第一,但你们也别这么快就认输了嘛?”他故意说的轻蔑:“唉,你们勉勉强强,也可一战。”   气的英语组其他老师纷纷卷起自己手中的试卷想打他。   一时间,办公室里笑成一团。   其实王老师也很奇怪,为什么在开学摸底考试中英语能考满分的人,中考英语成绩会那么一般,反而是她其它文科成绩很出彩。   他看了她的中考成绩,是擦着线进入一中的。   *   他也不想那么多,试卷批改完了,还有闲情逸致拿着茶杯,去三班其它科老师那里晃悠,问他们试卷批改的怎么样了。   其他老师可没有他这么闲,他们都不止带着一个班呢,有的还兼高二高三的课,教学任务重,作业多,试卷也多,忙的头都快秃了。   王老师转了一圈,又笑着回了自己办公室,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在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就已经拿了试卷,往教学楼走,走到班级门口不足五十米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他穿着灰色衬衫,手里拿着一摞试卷和英语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原本还有些在走廊聊天的同学,在看到班主任的一刹那,立刻如受惊的小兔般,跳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很好。”王老师满意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开口又是一串流利的英语,并将试卷交给英语课代表,用英语表示,让他将试卷分给小组长,再由小组长一张一张的发下去。   他语速不快,甚至为了照顾这些刚升上来的新生,可以称得上有些慢。   哪怕很多人听不懂,可只要看到他的肢体动作,也大致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见英语课代表明白他的意思,将试卷分给四个小组的小组长,他才又把刚才说的话用汉语翻译了一遍,着重翻译里面的生词,并说:“同样的词语,我也只在新生开学的时候给你们翻译翻译,以后你们就要自己记住。”他环视一周:“不需要我每次都翻译吧?”   班里有些同学回答:“不需要。”也有学生回答:“需要……”   “需要的同学,就要想想,为什么在我翻译了好几次后,你们还需要翻译了。”   王老师其实就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学生们磨耳朵,锻炼学生们的听力。   等所有试卷都发下去之后,江柠发现,自己的试卷没有发下来。   王老师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体格看上去也挺壮,大约有一百五六十斤左右,衬衫袖口挽在了小臂处。   他个子本来就高,讲台下还有一个十五公分高的木板,木板前是讲台。   他双手闲适地撑在讲台上,两只手掌之间平铺着一张试卷。   他向下环视了一圈,问:“还有谁的试卷没有发到?”   坐在第二组第三排的江柠举起了手。   “江柠是吧?”王老师两边唇角上扬,勾起非常明显的弧度,但说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皮笑肉不笑。   他望着江柠的寸头,拿起讲台上的试卷,点头称赞:“不错,咱们班摸底考试中唯一一个满分,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说着,走下讲台,亲自将试卷给江柠送了过来,又用英语表扬了几句,然后才回到讲台,用英语说着开始上课的话。   上课过程基本也全程英语,好在,他说的都没有脱离今天所要学的课本内容,每句话都是围绕着课本生词展开的,说到一些课本上没有的生词时,他会先用肢体语言让学生加强理解,然后再用汉语翻译一遍,让学生们知道他刚才说的生词意思,并重复强调。   回答问题时,他也会要求学生们说英语,哪怕很多学生有着很浓的地方口音,王老师也会鼓励他们说,并说他们说的很好,再纠正他们发音。   一节课上下来,班里同学都不由有些喜欢这个新班主任。   新班主任也不会拖堂,下课铃声一响,他就收拾书本嘱咐了几句走人了。   *   经过一周的军训,各寝室间的同学基本都已经认识了,只除了610室,大家关系还陌生着。   江柠的新同桌,徐秀丽轻轻戳了戳江柠的胳膊:“你的试卷能给我看一下吗?”   徐秀丽长着一双杏眼,扎着短马尾,已经长成少女的模样,个子看上去比江柠高不少,结果排队的时候,居然只比江柠高上一点,于是就和江柠成了同桌。   江柠随手将试卷放到徐秀丽那边,徐秀丽便很文静的拿起她的试卷看了起来,然后她们后桌的同学,也起身探着身子看,还有人直接走到徐秀丽桌边,伸头来看,不一会儿,徐秀丽和江柠的桌子就围了一圈人。   见那么多人围过去看,原本不好意思去看的英语课代表也走过来,仗着男孩子的身高优势,站在最外围,踮起脚尖,伸着脖子。   实在是这次摸底考试,满分一百分,他考了九十分,全班第二。   班里不是没有人在暑假预习高一课本的,可他们大多数精力都放在数学和物理化上,即使预习文科,也是预习语文,而非英语。   而且这次开学摸底,本来卷子就偏难。   可在有着高中知识的加成下,江柠还能考满分,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和惊叹。   610寝室另外两个室友对视,她们好像丝毫不意外呢。   就在610寝室所有人都以为江柠是个卷王加学霸时,接下来的几门科目,江柠的摸底考成绩又恢复到平常水准,并不那么出彩了。   江柠虽说在暑假预习了一些知识,可她既要割稻、做饭、收拾家务,又要抓小龙虾,卖小龙虾,还要抽出时间来写稿,能够留给她预习的时间便不多了,她那时候首先得保证,开学她得有学费,所以重点都放在了挣钱上。   不过这次摸底考试,她高中知识点基本上都对了,反而是老师们眼中不该错的一些题,她因为脱离课本太久,有些知识点实在是记不住了,有些写对,有些写错,成绩并不理想。   老师过来发卷子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句:“诶?我们班里有些同学啊,卷上高中知识点都写对了,初中的写错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暑假在家,她预习了高中课本,可初中基础太差,一些本不该错的题,不该扣的分,都错了!”   江柠一双清凌凌大眼睛看着老师,仿佛老师说的不是她一样,在老师看过来时,还能对老师微微一笑。   *   本来这件事江柠没有在意,三班的其他同学也没有在意,毕竟除了英语外,江柠的其它科目还挺拖后腿的,没有第一节 英语课给他们感觉的那样惊艳。   可江柠还是出名了。   出名的原因,是因为其他班英语老师不做人。   不管他们在办公室里如何笑闹,一出办公室,这些老师们就又化身为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去激励自己学生好好学习的严师。   于是这些老师们都严肃着脸,尤其是实验班和尖刀班的英语老师,这两个班是同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试卷,走进自己所教的班级,将试卷一张张发下去以后,沉声说:“这次摸底考试,全年级考了九十分以上的,有八人,但考了满分的,只有一人。”   班里一下子闹哄哄起来,大家都纷纷相互张望,看考满分的人是谁。   刘老师环视了一圈后说:“别猜了,不是我们一班的。”   一班同学立刻猜是二班的。   刘老师气道:“是二班的我还生气做什么?二班,那也是我在教。”   他故作怒态,也确实有些恨铁不成钢指着隔壁三班方向:“三班那王老师,开学第一天,就敢在班上大放厥词,说高一年级其它科目他不管,英语成绩必须全年级第一!这分明是没把我们一班二班放在眼里啊?”   “作为带了全校最好最优秀的两个班的英语老师,我会服气吗?我当场就给他撅回去!”   “结果倒好,我刚嘲笑他没两天呢,全年级唯一一个英语满分的,就在三班!”   这话把一班二班的同学给激的呀,情绪一下子就起来了。   这还没完呢,刘老师又说:“三班的王老师还要跟我打赌,赌一个月后的月考,他们三班必要拿年级第一。”他一拍讲台:“他想拿年级第一?他问过我们实验班了吗?”   “我们能不能让他们拿第一?”   实验班同学义愤填膺:“不能!”   刘老师给他们竖起大拇指:“我就晓得你们有志气!”   一番话,把实验班学生给激的学习热情高涨,都憋着一口气,要在一个月后的月考中,给三班一点颜色瞧瞧。   实验班年级第一的荣誉不容侵犯。   到了二班的英语课,刘老师又是同样一番话术,把二班学生的学习热情也给激励起来了。   刘老师这才噙着满意的笑,回了英语组的办公室。   其他班的英语老师们也是不遑多让,就三班班主任的嚣张,简直把王老师打成年级反派BOSS,“一个小小的满分,就把三班王老师给狂成啥样,开学第一天就敢剑指年级第一!他是不是忘了,我们要比的不是某一个人的成绩,我们比的是均分!三班的江柠就算是一直拿满分又能怎么样?只要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努力,均分成绩能超过他们,他们就拿不了第一!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激的这些刚升上来的新生们,跟打了鸡血是的,铆足了劲的喊:“有信心!”   老师们满意了,各班的学生们,也终于在正式开学的第二天,知道了三班‘江柠’的名字。   还有人下课的时候,故意往三班走廊这边走,想看看老师口中满分同学长什么样子。   他们可不知道,他们眼中反派大BOSS王老师手下的第一走狗,其它科目都考得不怎么样呢。   但老师们都不管,三班这么好的仇恨值,不刷白不刷。   他们回到办公室,还拿这件事和王老师说呢,王老师也不在意,反而斗志昂扬地说:“那就比嘛!”   第二天这些老师们又去班级说:“三班的王老师说了,那就比!给我们下战书呢!这一回要是让他赢了,我们以后就没法抬头了,你们都给我好好学,别的班我不管,三班必须给我压下去!”   这些年轻气盛的新生们,又是一阵打鸡血。   *   门卫不帮忙,王咏不知道江柠具体班级,就只好如门卫大爷说的,等柠萌自己来取信件,结果别人的都陆陆续续被取走了,就只有柠萌的,那么大的字一直挂在那,没人来取。   门卫大爷说:“这柠萌肯定是个住校生了,走读生每次从里面出来,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只有住校生,学校不给出去,很多学生根本不往校门口这边走。”   听门卫大爷这么说,王咏都以为还要等很久,可他毕竟是有记者证的,守株待兔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就一个个问下晚自习回去的走读生,心想这么多走读生,总有一个和江柠同班的吧?   没想到问的第一个人,就知道江柠。   “江柠?你说的是三班的吧?”   “啊?同学你认识?”一股巨大的惊喜笼罩了王咏。   “不认识。”被问到的同学摇摇头:“我只知道三班有个同学叫江柠。”   今天他们英语老师可是好一顿说呢。   王咏怕信息不准确,又问了好几个学生,结果人人都知道江柠。   很快他就知道,江柠在这次开学摸底考试中,英语考了满分。   总算找到江柠具体班级的王咏回了出租屋,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一中门卫大爷这里,“大爷,能帮我叫一下高一三班的江柠吗?”   王咏在这里徘徊了一个星期,门卫大爷也算是认识他了,还好笑地问:“终于打听清楚是哪个班的了?”   王咏笑着说:“打听到了,高一三班,还麻烦大爷帮我喊一下。”   大爷也没推辞,看了下时间说:“这个时间他们还在早读,等快要下课时我再去帮你叫,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王咏又在门卫室焦急的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早读快结束了,门卫大爷把他赶出去,锁好了门,又跑到教学楼一楼,站在三班门口。   王老师正在讲台上坐着看班里学生早读呢,看到门卫大爷的身影,出来问什么事。   门卫大爷说:“有个来自广市的后生,过来找你们班江柠好几天了,有工作证、记者证、单位开的工作证明、身份证,我看他说不出江柠同学的班级,就没让他进来,现在他找着了,就让我来喊一声。”   “广市来的?”王老师皱眉,抬腕看了下时间,回教室敲了敲江柠的桌子,示意她出来。   江柠刚出来,下早读铃响了。   门卫大爷看了眼剃着寸头,完全不像那小伙子口中说的作家的样子,将那来自广市的小伙子找她的事和她说了。   王老师问她:“这事你知道吗?那人你认识吗?”   江柠顿了一下:“认识。”   王老师严肃着脸:“走,我陪你去。”   现在特别流行交笔友,王老师生怕是社会上的坏小子,来勾引他学生的,必须过去将这种情况给扼杀掉!   江柠不想让人知道她在写作的事,忙阻止道:“谢谢班主任,那人我真认识,我之前为了赚学费,向一些杂志投过稿子,他应该是我杂志社的编辑,过来给我催稿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上周军训,没时间写稿,编辑应该是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过来看看。”   门卫大爷想到什么似的:“哦,对,是有一封江柠同学的来信,说是什么样刊,已经在我那放了一个多星期了,都没人去取。”   “好吧。”王老师又看了下时间,叮嘱江柠:“不许出校门,有事就过来跟我说。”   门卫大爷也笑着说:“放心,有我看着。”   *   王咏从即将看到柠萌老师的满怀激动,到看到江柠时的满脸不可置信,甚至有些不确定的问:“请问……你是柠萌老师吗?”   然后他得到了面前这个矮矮小小板寸头的小同学肯定的回答:“我是。”   如果旁人此时能看到他内心的波动的话,他一定是在疯狂的大叫:不!我不信!   可面上,他还是一本正经的递出自己的工作证和单位开的证明说:“我是《武侠》杂志社的编辑王咏,来这里是为了跟你谈一谈签约以及后续稿子的事,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出去谈,可门卫大爷哪里会让江柠出去,连忙从门卫室的里面端了个小板凳出来,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将门卫室一个桌子两张木椅让给王咏和江柠:“这里就可以谈,你们就在这谈,我不打扰你们,你们谈。”   然后端着茶杯,坐在小板凳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人。   王咏无奈,可还是从包里掏出合同来,递给江柠:“这是签约合同,你看一下,如果你愿意签约的话,我们稿费也可以往上升一升,但后续的稿子的数量和质量,我们也有一定的要求。”   在八十年代,杂志社约稿全凭一腔热血和热情,也没有签订合约的意识,结果到了九十年代初,大量的作者被对手杂志社给挖走,一下子造成杂志开天窗,再加上对市场的评估不足,使得他们在进入九十年代后,积压了大量的库存,至今还堆积在仓库中,杂志社也是自那时候起,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市场份额被一吞再吞。   但《武侠》杂志社毕竟体量大,八十年代的辉煌也为杂志社积累了大量的资金,可以让他们签约作者,签的就是千字多少,可这样一来,又有了一重隐患,很多作者在签了千字合同后,为了凑字数,开始无休止的拖沓,甚至出现了代笔现象。   但这一点也是目前无法避免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从签作者,改到签作者的单本作品,且在合同中写明和销售量挂钩,达到多少销售量,千字稿费是多少,销售量如果下跌,稿费也会跟着下调。   而《武侠》杂志社给江柠单本的千字着实不算低,千字一百二。   这在新人里,着实是个天价。   门卫大爷在一旁听着都听傻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啥玩意儿?千字多少?”   他对千字什么的也不太懂,就听到千字一百二什么的了,他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块呢,这啥玩意儿就一百二了?一个月工资一百二?   “哎,你等会儿!”他拦下王咏,并警惕地盯着他:“小同学,这怕不是个骗子吧?啥玩意儿就一百二了?”   王咏无奈,又拿出自己带来的杂志,对门卫大爷说:“大爷,看见没?这是我们杂志的期刊,江柠同学写稿子,寄到我们杂志,我们发表了,江柠同学就有钱拿,明白了吗?”   门卫大爷又问江柠:“不用出去?只要寄稿子就成?”他看了眼杂志上的内容说:“这不就跟你们写作文一样吗?”   王咏用力点头:“不用出去,江柠同学只需每周固定时间把写好的稿子,投入门口的大邮筒里,我们收到了,刊登了,就给她寄钱!”   门卫大爷点点头:“哦,懂了,不用出去就行,你们继续。”他又坐回到门卫室的小板凳上。   王咏说:“这是这本的价格,如果后续我们还合作,费用再谈。”   江柠无异议,她将合同一字一句仔细看过后,又增加了几条,是针对其它版权的,除了在《武侠》上连载外,其余一切诸如出版版权、影视剧版权、电视剧版权等一系列衍生版权,全部归属于作者江柠本人。   这个时候的人对版权还没有那么深的意识,王咏见不影响自家杂志的连载,自然无异议,连载作品火了后,再出版,对于杂志社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不过王咏还是提出了,如果有出版商找来,《武侠》杂志社可以优先代理江柠的出版版权。   之后二人签订合同。   签合同的时候王咏才又想起来,江柠还未满十四周岁,合同要和她的监护人签。   他将情况和江柠说了后,只听江柠淡定地拿起笔签了名字:“放心吧,年龄够的。”   这年头户籍、年龄混乱,她妈为了让她去打工,给她办的身份证上是十六岁。   等一切签订完毕,王咏才向江柠问起,有没有存稿的事,在得知江柠在军训结束那天,已经寄过去四万字稿子,现在又累积了一万五千字,王咏可算是松了口气,又将杂志社的内部电话号码告诉了江柠,让她有事给他打电话:“我在吴城还会再待几天,你有稿子可以先交给我,我发快件寄回杂志社。”他说:“你每天写的稿子都可以来这里给我,我帮你转寄。”   他也怕杂志社开天窗,只想拿到稿子就赶紧发快件。   江柠也没含糊,当下就回班级,将她这几天写的稿子交给王咏,“你誊抄好后,把原稿给我。”   一万五千字的稿子,她倒也不怕王咏拿了她的稿子做什么。   王咏拿到稿子,当下就在门卫室,就拿出笔和纸,当场誊抄起来。   门卫大爷就笑呵呵的对江柠笑道:“你去吃早饭吧,这里我帮你看着,等他写完了,稿子我给你送去。”   江柠也笑道:“大爷,真太谢谢您啦,看您的气质,您年轻时一定是军人吧?”   门卫大爷顿时乐开了花:“被你这小丫头看出来了!”   *   王咏这边稿子一誊抄完,就立刻给杂志社寄回去了,并打电话给李主任,汇报了这趟的收获:“合同已经签好了,柠萌老师说前几天就已经寄了四万字稿子过去,刚刚我又寄了一万五千字的加急。”   李主任听到王咏的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咏又说了柠萌真的是一中高一学生的事,这事李主任之前心里就有数了,他说:“既然柠萌在学校里出不来,你就暂且先留在吴城,费用杂志社报销,对于你转正的事,我也会和财务部说,你转正后工资三百,奖金另算。”   王咏惦记的却是编制的事,但他也知道,他目前首要做的,是先把柠萌老师这边的工作安排好,一旦他成了柠萌老师的责编,杂志社好了,他的编制少不了。   很快,一周就过去,第四期的市场反馈也出来了,首印一百万,完全不愁卖,南市和沪市那边还在要求加货。   很快,自《大宋》在《武侠》上连载后,《武侠》这本杂志这个月的总月销量也出来了。 第31章 31   “月总销量的结果统计出来了吗?”李主任在办公室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从《大宋》在《武侠》上的第四期上市起, 李昂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月的总月销量,因为此时距离《大宋》在《武侠》的连载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总月销量也快出来了。   李昂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一方面是面临杂志社的撤销, 一旦广市这边撤销, 杂志社广市分社这边将会有不少员工,都要面临下岗。   另一方面, 他是继杂志社杂志连续五年销量下滑,在仓库内积压了堆积如山的卖不出去的杂志,直至月销量只剩五十万后,抗住压力,两年来, 又一次拍板决定首印百万的。   一旦杂志社杂志还是卖不出去堆积库存的话,那么他将面临的可能是更快的杂志社关闭, 甚至南市沪市那边的分社都可能受影响,加速倒闭。   就连跟他一路将《武侠》这本杂志从创刊到辉煌再走到如今的鲍慧欣, 都忍不住感叹李主任的魄力。   不是每个人在经历杂志社没落之后,还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的。   一旦失败,必然会加快杂志社撤销的速度。   这几天李昂可以说是日夜睡不着,一方面是压力大导致的,一方面就是亢奋导致的。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 这次是绝好的机会, 他必须把握住, 可市场这东西, 它又是不讲道理的, 最终战果如何, 还是由销量决定。   从第一期到第四期,如今《大宋》在《武侠》上连载整整满了一月整, 从第一期一周就突破了首印的五十万,到二期三期的加印,三期四期的首印都直接百万册。   如今四期已经上市一周,具体销量要到下个月才出来,可这个月《武侠》杂志的总销量结果还是出来了。   “多少?”李昂坐在办公室内,头发早已被他捋乱糟糟,他却丝毫未觉。   市场部人员也丝毫没在意他们主任的形象,而是难掩激动地汇报:“三百二十万册。”   这个数据一出,整个《武侠》杂志社内都爆发了欢天喜地的欢呼声。   已经年近五十的李主任更是不住的对着空气激动的连连挥起自己了拳头:“YES!YES!YES!”接着又是眼眶一红。   多久了?《武侠》杂志自创刊以来,已经多久没有达到这样的销量了?   市场部人员如何不理解李主任激动的心情,他何尝不激动呢,这是自他们八十年代末,他们杂志社的杂志月销量,首次再度突破三百万。   是的,别看他们之前已经没落,月总销量已经滑落到五十万,可即使是在中后期,他们杂志社还能维持月两百万的销量。   但是突破三百万,是自进入到九零年代开始,就再也没有过的。   市场部人员脸上的笑容是止都止不住:“期刊上连载的第四期才投入市场一周,南市和沪市分社才刚铺货,市场反馈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若继续按照这个热度下去,下个月的总月销量,预估不会比这个月差。”   “对对对,要趁热打铁。”李主任十分明白,《大宋》的大火,是有着一定运气成分在的,首先它便占了题材的便宜,其次便是乘了一次《包青天》的东风,一旦《包青天》下播,《大宋》的热度必然要下降,随之而来的,就是《武侠》的销量紧跟着下降。   但他完全可以抓住这股东风,乘风而起,在《包青天》还没下映前,赶紧抓住这股火热的飓风,让他一手创立的杂志社,再一次走向辉煌!   他冷静了下来,摘下眼镜,把眼睛和眼镜都擦了擦,复又戴上才说:“王咏那边已经和柠萌签约上了,柠萌在一周多前就已经寄过来四万字稿子,王咏也加急送来一万五,叫收稿部门好好整理下收稿信件,有王咏在吴城负责柠萌的稿件,暂时不用担心《武侠》开天窗了。”   他们手中还余下六千字,加上柠萌和王咏寄过来的五万五千字,总共就是六万一,六万一,可供他们连载三期了,时间一下子充裕很多。   市场部人员也高兴地问:“主任,柠萌那边回邮件啦?”   此时李主任已经压住了心头的兴奋之情,闻言没好气说:“回什么邮件!”他本来想说柠萌还是个学生,还是个寄宿制被关在学校出不来的学生,想了想,忍住了没说,而是说:“我已经把王咏留在柠萌那里,专门负责柠萌的稿件了,一会儿上去跟财务部说一声,把王咏这个月的工资,连着奖金、差旅费,月底一起给他打过去。”   按道理来说,这趟出差,王咏已经完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该回杂志社了,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嘛,稿子还是多多的好。   “对了,招人,去招人,各院校不是刚毕业了一批大学生吗?继续去他们学校招人,这次要五个,不,六个,等新招来的人一到,先安排一个办公室接线员,让其专门坐在办公室接电话,尤其是王咏那边电话,再安排一个专门查看邮件和回复邮件的。”   因为下岗热潮,九五年正好取消了包分配编制工作的政策,此时尚有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自从柠萌给李主任留下邮箱后,李主任就已经明白,这已经不是八十年代,纯靠手写投稿的年代了,自他们将雅虎邮箱等在投稿地址下面后,已经陆续收到不少作者发来的稿件,这是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收稿方式,他有预感,未来这种投稿方式,会随着电脑使用的越来越多,国家发展越来越快,可能会成为一种主流。   他想到最近流行的那什么联络方式,叫什么MSN?回头也赶紧申请上。   *   而随着《武侠》的再度崛起,对武侠市场的冲击,不少同类型杂志社都注意到了目前市场上最火热的文章《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其实不光是武侠类杂志注意到了这篇文,就是以女性向言情类杂志社,也注意到了。   因为是女主视角,且文笔细腻,不同于以往武侠风格,言情类杂志的主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篇文的作者柠萌,很可能是个女作者。   此时还无人知晓《武侠》的柠萌和《知音》等其它杂志名下的柠檬是同一人。   其它武侠类杂志期刊,首先想到的,就是挖人。   毕竟能凭一己之力,直接将一个快要濒死的杂志社给盘活,并且直接起飞,这样的作者价值是巨大的。   挖!   必须挖!   不光是武侠类杂志社,言情类杂志也在打听柠萌的消息。   他们杂志也可以连载的嘛,他们还可以向柠萌约稿,下篇文直接签到他们言情类杂志也行啊。   于是各大同类型杂志都安排了杂志社内的记者去广市,卧底也好,还是想其它办法,一定要打听清楚柠萌目前的稿费,得到柠萌的联系方式。   这一点其实不难,收买几个《武侠》杂志社收件部的工作人员,以前他们就是这样操作,挖了《武侠》杂志社不少墙角的。   《武侠》杂志社只差一点,就被他们挖倒闭了呢,之前业内都传出消息了,《武侠》广市分社要撤销了。   同是一个行业内,哪怕不在同一个城市,他们都自有消息渠道。   可这一点,《武侠》杂志社的创始人李昂早就防着了,自杂志社人员被调动的只剩小猫三两只后,剩下的全是从创刊开始,就一直跟着李昂打江山的死忠,或没关系的老实人,但凡有点关系的,全都调走了。   李主任说的很直白:“一旦柠萌的信息被挖走,你们是能暂时得到一点钱财,可那又怎么样?之后面临的将是什么,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明白。”李主任说:“大不了我被调走,我依然做我的主任,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依然有退休金拿,你们呢?”   “等待你们的只有下岗!”   前段时间下岗的阴影还笼罩在这些人的心头,此时终于消散了一些,那些人过来哪里是在挖柠萌?分明是在挖他们的工作,挖他们的根基,又哪里会告诉别人柠萌的信息?   他们不知道柠萌的身份,但联系地址总是知道的。   知道了地址跟找到柠萌本人,那还有区别吗?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于是这些老员工们一个个严防死守,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如临大敌,怀疑是不是对手杂志社派来的卧底。   不怪他们怀疑嘛,之前他们杂志社就出过多次卧底,差点直接被偷家了。   为此,李主任还专门对老员工们开了次会:“咱们也不是只能一味的防守,咱们也可以进攻的,对吧?现在柠萌的信息只有咱们知道,但这不妨碍咱们放出点真真假假的消息出去,比如,柠萌的身份,柠萌的工作。”他顿了顿,喝了口茶,“不是很多读者来信,分析柠萌的真实工作是做什么的嘛?我看读者们就分析的很好嘛,火眼金睛!”   “柠萌,他其实就是机关单位的公安,这一点说得通吧?”   老员工们虽然不知道柠萌的具体身份,但主任都这样讲了,那必须说得通啊。   于是很快,《大宋》的作者其实是机关单位内部的某市公安干警的消息,就这么从广市传了出来。 第32章 32 【二更合一】   江柠对自己在外的‘身份’信息一无所知, 在结束了开学模拟考后,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们,对班里同学的大致成绩, 就有了基本的了解和判断, 和中考成绩排名相差不大。   唯一的例外就是江柠。   毕竟这是个在中考中文科成绩考的非常好,理科成绩也还行, 英语成绩一般般,但开学模拟考时,完全颠倒过来,这实在是各科老师们属实没有预料到的。   这变化……就算暑假加强了英语学习,也不至于把其它科目内容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吧?   江柠也在模拟考之后, 继续见缝插针的开始自己的写作生涯。   经过一周军训,加几天的了解, 610寝室的女生们,也初步都认识了, 没有刚来时那么陌生那么有距离感,此时再看江柠在那里奋笔疾书的卷啊卷,也会好奇的放下书本,过来看看江柠到底在写什么了。   江柠连忙捂住稿子,不给看。   她实不想让人知道她靠投稿挣钱的事, 总觉得一件秘密被一个人知道了, 全校就都知道了, 她爸妈也就知道了。   她不想节外生枝。   徐秀丽的性格还真有两分像八七班红楼梦里林妹妹的傲娇, 见她不给看, 噘嘴哼了一声, 大眼睛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不给看就不给看, 哼。”坐回到床上,又不时地从书上方探起脸很好奇,“江柠,你屁股下面坐的什么书啊?”   洗脚盆翻过来坐,有些硌屁股,江柠便将自己买的和杂志社寄来的两本《武侠》杂志垫在了屁股下面。   江柠从屁股下面抽出一本《武侠》杂志递给徐秀丽:“你要看?”   徐秀丽又忙嫌弃地说:“咦~谁要看你垫屁股的书。”   江柠也不在意,又塞回屁股下面继续写。   现在时间不像军训时那么紧张了,她大概能保持每天五千字的节奏,写到熄灯,去洗漱睡觉。   等她去洗漱了,寝室里几个室友,便好奇的凑过来看看她垫屁股的究竟是什么书。   实在是她们的娱乐太少了,除了极个别的同学有余钱买闲书外,其余同学基本是没钱买课外书的,即使有钱,也是拿去买辅导书、作业本、笔之类,最多最多花钱买本高考作文集。   她们早看出这本是个杂志了,原本看着是新书,不好意思借,结果江柠居然用这崭新的书来垫屁股,暴殄天物啊!   一中虽说都是下面各乡镇的尖子生们考上来的,可也不是人人都是死读书的,不少人都和江柠一样,也喜欢看金庸看古龙。   610寝室的女生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真正完全靠死读书的书呆子,是极少的。   在江柠洗漱回来后,她们便好奇地问她:“江柠,你床上的那两本《武侠》看完了吗?”   “没看完,怎么了?”   听到江柠说没看完,出口想借的女生就不好意思了,“没什么,你如果看完了,能借给我看看吗?”她从自己枕头下,抽出一本《读者》来,“我们交换着看,可以吗?”   江柠没接她递过来的读者,而是直接把自己床褥下的《读者》《青年文摘》《武侠》《长江文艺》《科幻世界》等之前买的准备找准风格投稿的杂志,全部翻了出来,放到寝室里唯一一张书桌上,“随便看,别丢了就行。”   毕竟她可能还需要投稿呢。   现在是签约了《武侠》杂志社,忙着写《大宋》,没时间写别的,可这本写完了,或者中间又想写短篇时,又需要了呢?   况且,江柠是个表达欲很强的人,许是从小告诉自己,不要成为江妈那样唠叨又吃力不讨好的人,她从小就不太说话,可不说话,并不是没有表达的欲望,而是自我控制,那那些她需要倾诉的表达欲望如何宣泄呢?   写作。   她将自己全部的表达欲,都倾尽在了自己的作品里。   工作后,她为什么还能坚持写作?其实也是她的表达欲作祟,因为她的工作,更需要她沉默,需要她守口如瓶。   有人说,写作,就是你表达欲的体现。   江柠深以为然,且她是个表达欲极强的人。   表达欲强,也意味着,她拥有极强的写作欲望和源源不断的灵感。   她可能看到一朵花,一棵树,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湖水,甚至读到一首诗,一篇文章,看到生活中的故事,一个人,都会冒出各种灵感。   她随笔写出来的东西,修一修之后,就可以投稿发表,又极有灵气,为她带来收益。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天赋。   寝室里的小姑娘们,都没有想到,江柠居然有如此多的存货,好几个都从床铺上爬了起来,就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去书桌前翻了起来。   “江柠,你哪来的这么多杂志?”她们转头惊叹的看着江柠。   她们对《知音》不太感兴趣,但她们都很喜欢看《读者》和《青年文摘》。   江柠不知道的是,《读者》《青年文摘》《知音》都在她离村后,给她寄了样刊,此时都堆积在大队部呢。   大队部的人虽不知是谁寄来的,但也不会随便拆人家信件,就那么一直堆在角落的纸箱里堆着,无人问津。   或许半年或一两年后,会有人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而此刻,因江松不愿意复读而萎靡了大半个月的江妈,终于想起来,江柠去窑厂搬砖快一个月了,要发工资了。   这工资她自然不会让江柠拿到手的,她打起精神,快步往她妹妹家赶。   九月的天,天依然很炎热。   见妹妹不在家,又往窑厂赶,本来还想让妹妹帮她领江柠的工资的,现在她去刚好可以直接领了,省的江柠一个小丫头,领了工资乱花了。   夏季本就热,窑厂温度更是要比别的地还要再热上三分,哪怕身上穿着围裙,戴着护袖,汪爱兰依然灰头土脸,满身砖屑灰尘。   她比江妈小八岁,自小就是江妈一手带大的,很是尊敬长姐,听闻姐姐来了,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姐,找我来什么事啊?你之前不是说让柠柠过来搬砖吗?怎么没来?”   “她没来?”江妈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恩,没来呢,我还想着找个下雨天去问问你什么情况,这些天一直没下雨,我也找不到一个带口信的。”汪爱兰和汪爱莲长得完全不一样,汪爱莲长得像母亲,虽体格高大健壮了些,五官却生的硬朗刚毅,王爱兰则像父亲,面容柔和,明明是亲姐妹,却一个鼻梁高挺如山岳,一个塌鼻梁。   她将自己的脸抹成了花猫状,边走边摘下袖套,“你来我也没个准备,家里没什么吃的,走,我带你去街上吃。”   她说的街,是她们乡的乡镇府那一条街,是个四岔路口,路口摆着许多水果摊、面条摊、早点摊等等,十分热闹。   江妈嫌弃道:“别忙了,我吃了早饭来的,才不去吃那些东西,烧的又不好吃,还贵的要死。”她想到江柠的手艺,拒绝道:“你忙你的去,我就是来找柠柠。”   “柠柠没来!”小姨汪爱兰说:“我到今天一回都没见到她。”   汪爱莲气的咬牙切齿地说:“这小XX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看我找到她不把头发揪光!”XX类似于女性生~殖~器的词,又没有直接骂那么露骨,是当地人日常骂女儿的话。   江松不听话不复读跑去深市的怒气,江妈原本就没有发泄口,这下一下子就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汪爱兰却有些不解长姐为啥这么生气说:“柠柠不来就不来就是了,发那么大火做什么?要我说她不来才好,她才多大?哪里能做的了窑厂的活,她读了这么多年书,让她到大队部找个文书的工作多好。”   汪爱兰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八岁女儿五岁,平时对两个孩子也一样,若说没有差别,那肯定也有,但也不至于苛待,她每天搬砖没空带孩子,都是哥哥照顾妹妹。   江妈气道:“这丫头胆子是太大了,不打不行了,我要她到你这里搬砖,她居然一天都没有来,这些天也不在家里,还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这要是跟人跑了……”   她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慌。   姑娘都养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挣钱嫁人了,这时候要是跑了,那这么多年养她,不是鸡飞蛋打了?   汪爱兰用袖套拍打着身上的灰:“柠柠不是说考上了一中吗?是不是上学去啦?”   江妈一怔,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辞别汪爱兰,赶紧回家问江爸,在江爸这里得了确切答案后,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完全当做耳旁风啊?我让她去打工,她居然敢去念书?”说着就想冲到她学校去打她。   江爸不耐烦道:“行了,她学费都交了,你现在去找她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要她滚回来去搬砖!给我把钱都退回来!”她一腔怒火对着江爸而去:“江国平!是不是你拿钱给她交学费了?”   “我身上哪来的钱?赚的钱还不是都给你了?”江爸一脸无辜状。   “那她哪来的钱?”   “卖小龙虾赚的吧。”   “学费加书本费学杂费七百多块钱,她最多也就卖十来天小龙虾能挣七百多块钱,你糊弄鬼还差不多!要是钱那么好挣,你也天天卖龙虾,咋没给我带回来七百多块钱?你跟我老实交代,她钱到底哪来的?”江妈一把抓住江爸的衣衫。   江爸掀开江妈抓着他的手臂,“你也晓得学费三百多,书本她用的哥哥们的就行,至于其它学杂费,她没钱还不能省点啊?大不了校服不要就是了。”   学校发的校服性价比极高,春夏两套运动服套装,耐磨耐穿,是很多贫困家庭出生的学生难得的好衣裳,恨不能一年穿到头,而就算他们一年穿到头,三年下来,穿到毕业都穿不坏。   是以,只要不是穷的叮当响的人家,都会愿意给自家孩子买上一套校服,姐姐穿完弟弟穿,弟弟穿完妹妹穿,可以当传家宝的那种。   江柠领校服时,还特地挑了一六五的码,穿在她身上宛如披了一只麻袋,为此寝室里同学还笑她,干嘛选这么大的衣服,江柠笑嘻嘻地说:“别看我现在矮,可我后劲足,长得快!”   把寝室里女孩逗的哈哈大笑。   她们却不知,江柠说的是实话。   江妈原本气的想去江柠学校,把钱都退回来,又怕要不到钱还白白搭上两趟路费。   从水埠镇去吴城来回路费至少要五块钱呢!   这都没算从汽车站去一中的路,虽不算太远,可要靠两条腿走路,也是不短的距离。   江妈舍不得那五块钱,心里便暗暗发狠,等她回来,看她给不给她好果子吃。   她能在学校待一天两天不回来,还能一个月两个月不回来?除非她想饿死!   前世她便是这样拿捏江柠的口粮的。   此时她还不知道,江爸为了省路费,一次性把她一个学期的粮食都拉去了。   自从有了江爸送来的两百斤粮票,江柠就不再天天吃咸鱼咸豆角了,她会去打菜吃,她深知,人只吃碳水和咸鱼咸菜营养是不够的,她正在生长发育关键期,营养跟不上不光会影响大脑发育,对身体发育也有影响。   恩,江柠前世就是美丽的太平公主呢,跑步嗖嗖地。   有了钱和饭票,她吃菜也不抠搜的,有时候会打二两烧的稀碎味道却还不错的花菜,有时候会打三两青椒炒豆干,有时候会打八两的雪菜红烧肉,有时候还会连着红烧肉和花菜一起打,一顿吃一斤粮票的菜。   食堂烧的雪菜红烧肉非常好吃,一点儿肉骚味都没有,雪菜的酸香融合在红烧肉里,汤汁在拌着米饭……江柠每次都能就着米饭吃一大瓷缸。   而这么好吃的红烧肉,江柠前世竟然一口都没吃过。   仿佛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江柠隔三差五就去打红烧肉吃,与她刚开学时每天咸缸豆配咸鱼,简直像是两个人。   但大家都不觉得奇怪,这么热的天,从家里带过来的菜,不赶快吃掉,就会生霉,每个从家里带菜来的人,都会先把带来的菜吃掉,再吃食堂的菜。   大家都很省,吃的最多的就是二两一勺的花菜,家庭条件稍好些的吃青椒豆干,红烧肉多是男孩子在吃,也有很少的女孩子会打红烧肉吃,那都是在家里极受宠的了。   谁也没像江柠这样,一顿又吃红烧肉又吃花菜的。   有时候碰到江柏,看他寒酸的只吃咸鱼的样儿,江柠也会好心肠的夹两块红烧肉给江柏,两块,就两块,多了没有。   江柏就十分发愁,像她这么吃,根本吃不到学期末,粮票就吃光了,就更舍不得打菜吃了,到时候他还能匀一点给江柠,好歹别饿死了。   江柠伙食好了,人也肉眼可见的有了变化。   首先是脸颊上有肉了,其次是原本只有些微凸起的胸~部慢慢胀成了小笼包,更为明显的特征是,江柠来例假了。   江柠还记得前世第一次来例假,也是在学校,没人教过她,她以为自己得了绝症要死了,一个人又害怕又难过,还是她的同桌,那个嘲笑过她,大她三岁的女孩,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带她买卫生用品。   江柠连买卫生用品的钱都没有,还是同桌借的,不是借钱,是直接借给她卫生用品,告诉她要垫在小裤裤上。   第一次用卫生用品,不知道卫生用品上面的胶带是要撕开贴在小裤裤上的,卫生用品什么时候从裤子里没的都不知道,等她去厕所换的时候,裤子里空空如也,不知道哪去了。   大约是从宽松的裤筒里掉了吧,她也不知道。   毕竟,她的裤子都是穿她表姐不要的,表姐大她八岁,太好的衣服也舍不得给她,都是她穿的实在不能穿了,就给她穿,大了她就大着穿,小了她就小着穿,裤子那么大那么肥,无知无觉的掉了……好吧,也不正常。   反正至今这还是个迷。   后来没有钱,她就学爷爷,周末去捡破烂卖,虽然挣得不多,但一点一点积累,加上爷爷给的,总算是能用得上卫生用品了。   如今再经历一次,江柠倒是淡定的很,拿了校服系在腰上,去小卖部买了卫生用品和小裤裤。   她甚至都不会害羞,拿了卫生用品就准备上楼回寝室了,还是小卖部阿姨赶忙拿了个黑色塑料袋给她,江柠才后知后觉,黑色塑料袋是用来装卫生用品的。   每个来买卫生用品的小姑娘,都会偷偷摸摸,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藏在怀里,羞答答的往楼上冲,生怕被人看到。   只有江柠,拎着袋子,大方淡定的像买了个笔记本。   到了周五,被关了两周的学生们,终于可以出学校了,两天假,有大半的学生都选择回家,要么是没钱了,要么是没粮了,要么是没菜了,要么是脏衣服积攒了太多,要带回家让妈妈或姐姐妹妹洗的。   徐秀丽中午就收拾好了东西,下课铃一响,就立即跑回寝室,开心的像只小鹿一般迫不及待的就回家了。   寝室里其它女生也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江柠还以为都走光了呢,正准备继续写稿,对面上铺靠窗的位置,一个黝黑的,趴在床上女孩问她:“江柠,你不回去吗?”   吓了江柠一跳。   江柠还以为寝室里都走完了呢,“你咋没回去?”   黝黑的姑娘翻了个身,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回去干啥?又没我住的地方,还不如待在寝室呢。”   姑娘名叫何小芳,就是今年春节唱的那首:“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的那个小芳。   小芳姑娘不负这首歌之名,长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用橡皮筋绑着,原本就黑的她,经过一周军训后,更是晒的黢黑,黑的只剩两个白眼珠子和牙齿是白的,连厚厚的嘴唇,都是红里透着黑。   小芳姑娘下嘴唇厚,但是形状却很饱满,五官也生的端正,有种敦厚健康的美。   她侧身翻回来,两只胳膊肘撑着身体问江柠:“你还没说呢?你咋也没回去?”   江柠没回答,她目光从阳台眺望到校园里远方的池塘。   她想回去的,她想回去看看爷爷,想把爷爷接过来。   这样一想,她立刻就坐不住了,穿上鞋子起身往外走。   此时的吴城尚未建设,整个吴城除了县中心商业街的位置和几个车站,其它周边在未来非常繁华,房价很高的地方,此时都是一片荒芜,后来建高铁站,各种高档小区密集的地方,此时更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耗子都懒得去。   在进入千禧年后,她闺蜜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听来吴城将要从县升为市的消息,早早在吴城郊区,买了二十亩地,但县升市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她父亲钱花光了,只好想法子挣钱,就在这块地上盖房子。   先是盖了一排平房当饭馆,卖给周边工地上的工人吃,后来挣钱了,就盖了一排二层小楼当旅馆,大概是因为离吴城远,吴城里那些不正当的关系,不好在吴城里面开房,就来他这郊区,有些人房间一包就是一个月,他挣了钱就继续盖房,从小旅馆升级为酒店。   后来房子越盖越多,钱也越挣越多,本来他建房是等拆迁的,等到吴城真升为了市的那天,他买的这块地直接起飞了,因为距离高铁站近,酒店生意十分火爆。   江柠倒是没往那郊区去,她先是去小商品市场去买了些小背心和内裤,然后沿着护城河慢慢往外走。   护城河的两岸杨柳垂堤,边上斑驳的城墙古老而沧桑,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沿着护城河和老城墙为景点做重点旅游经济开发区的河两岸,芦苇丛生,荒凉一片。   想买房都没处买。   这一期《知音》的稿费到了,四百块,现在她身上的存款,不算身上拆开的零钱,存折里足足有一千五百块。   等到月底二十九号,《武侠》还有两笔稿费要打过来,一笔是她和《武侠》签约前的千字四十的四万五千字,一份是签约之后的,千字一百二的五万五千字。   光是算算这两笔钱,江柠就觉得,她这是要发啊!   淡定!淡定!接爷爷!接爷爷!   正好趁着十一,带爷爷去沪市的大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 第33章 33 【一更】   吴城距离沪市不算近, 但也不算远,汽车站便有直达的汽车。   江柠存折里的钱应该足够江爷爷去检查身体,问题是, 她要怎么说服江爷爷放下他的守林员工作, 跟他来城里做检查,将来跟着她留在城里生活。   江爷爷一辈子没有踏出过那片生养他的土地, 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邻市大河尽头的一片连绵不绝的野生莲藕河滩,这片莲藕河滩在灾荒年间,养活了方圆百里内,许许多多快要饿死的人。   他所在的时代, 知青们一个个都盼着回城,他从知青们口中听说了许多外面大城市里的事。   大城市的地面不是黄泥地, 不会一到下雨,脚踩进泥地了, 就陷进去十厘米深。   大城市不用摆渡,出门就有公交车,可以坐公交车去那个城市里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听说友谊商场有六层楼那么高,那该有多高啊, 里面卖着很多他见都没有见过, 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   如今, 下乡在他们大队插队的知青们, 除了年龄已到中年的小安老师, 一个个都回城了, 只留下了听完城里故事的江爷爷对城里的期待与向往。   他知道,城里是个好地方, 是个比他们乡下好百倍千倍的好地方,他希望自己的孙女以后也能在那样的好地方扎根,生长。   可他没想过自己去,他一无所长,在那样的地方是生存不下去的,那里没有他扎根的土壤。   他既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又害怕外面的世界,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孙女踏出那片小山村,去看看外面他没有看过的广阔的世界。   江爷爷依旧在巡着山,偶尔会站在山顶的巨石之上,眺望远方。   他目能所及,看到最远的地方,便是远处那绵延的大河和河对岸的炭山,再远一些,便看不到了。   他经常回去看河对岸的炭山,不光是他经常看,他们河这头的所有人都会经常看,每每停电了,所有人都会走出家门,看看河对岸的炭山灯火是否还亮着,如果河对岸灯光闪烁,那停电就是他们电站的问题,可以叫电工去修,如果河对岸灯火也灭了,那就是全镇的电都出了问题,不用等了,今晚肯定没电了。   家里的债都还完了,家中已经不需要拿他的工资去还债,他的钱要留着给小孙女读高中了。   他将自己打的野鸡野兔拿下山,叫江爸赶集的时候,带到街上帮他卖掉。   他说:“我知道你和你媳妇的,都疼江松,江柏和柠柠都没人管,江柏还好一点,是个男娃,你们至少还愿意给他出学费,我知道你媳妇是不想让柠柠去上学的,我也没有别的能力,你们债也还完了,我这点看守林子的钱,我也从来没拿过,以后我就自己拿着,不给你们了。”   “柠柠要学费呢,总不能让她一直跟着我捡破烂。”   江爷爷一年的工资都不到一千块,都不够江柠两个学期的学费的,还要从其它地方想办法。   回去的路上,他手里依旧是拿个蛇皮袋,瓶瓶罐罐铁丝铁盖,能看到的,他都捡到蛇皮袋子里,等积累多了,再一起拿去卖掉。   江柠不知道江爷爷真正害怕大城市的什么,她满心只有在城市里买房,把爷爷接过来,让医院检查他的身体,好好保养爷爷的身体。   但她隐约知道一点,爷爷在城市里没有朋友,如果让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家里待着,对老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是能给他找个事情做,让他多多少少靠自己的双手能挣点钱,有个收入,那样他才会安心。   她想在学校附近租个铺子,给爷爷开个不费力气的小店,或是卖瓜子、花生之类的干货,或是去小商品市场批发些零食在校门口卖。   江爷爷身体不太好,做不了太累的工作,即使是盘了铺子,最好也是做轻省的活计。   她首选的便是一中所在的这条街道。   这条街道上面对面伫立着两所高中,吴城一中和吴城高级中学,都是吴城最出名的两所重点高中。   虽然有两所高中,但这条街却并不热闹,甚至称得上冷清,尤其是和隔壁那条有着二中和四中的街道相比,对比尤其明显。   归其原因,还是一中和吴中两所学校都管的太严。   因为九十年代~黑~道电影盛行,加上很多厂子倒闭,无数工人下岗,年轻人也找不到工作,许多十几二十几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就成了街溜子,整天三五成群的在街上闲逛。   这样的人多了,就难免会打架闹事。   吴城一中和吴城高级中学的老师们怕学生们出事,除了双休日放学生们回家,都是将学生们拘在学校,一刻都不让离。   即使到了双休日,你离校,都要填表,写上离开的时间,出去做什么,去哪里,什么时间回来。   江柠之前填了去小商品市场买东西,七点之前回来。   现在还有时间,江柠便在附近两条街上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租下来。   和一中这条街的冷清不同,隔壁那条街十分热闹,很多年轻的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穿梭在这条街各种小吃摊上。   这条街也有两所高中,二中和四中。   二中也算是重点高中。   对于下面小镇高中的学生们来说,考不上一中和吴中这两所最有名的重点高中,能考上二中也不错,二中常年想和吴中、一中争老大,却是永远的弟弟,从未被一中、吴中放在眼里过,一中的眼里只有吴中,吴中的眼里只有他们自己。   恩……偶尔也会抬抬眼皮看看能带给他们威胁的一中。   四中则是半艺术类高中,学校氛围相对宽松些,日常也不禁止学生出入学校,是以那条街上的生意比拥有着一中、吴中的这条街要热闹的多。   江柠便随意的在这两条街上逛着,看能不能找到铺子可以出租。   结果一圈绕下来,别说街道两边的铺子了,就是附近巷子里面对着巷子开的门,都被做成了炸串店,街头巷口,全都被各种因为下岗找不到活计的人给占领了,卖饼的、卖春卷的、卖馄饨的、炸串的,各种小摊摆了一排,直摆到巷口。   光是卖炸串的就有四五家,卖麻辣烫也不少。   他们将豆皮、面筋、年糕、小鱼干、火腿肠等用竹签串成一串,放油锅里炸,再涂上麻辣鲜,正是缺少油水的年轻人们的最爱。   排队买~春卷的人也特别多。   这家春卷江柠前世吃过一回,被念念不忘很多年,不知是记忆美化了它,还是它真就这么好吃,反正后来江柠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美味的春卷。   老板娘用用完的油桶,做了个宽大的铁皮炉子,上面架了一张大大的平底锅,平底锅上面平铺着二十多个长方形春卷,旁边是一桶早已调好味的韭菜拌粉丝。   老板娘拿出一张大大的春卷皮,用勺子挖出一大勺的切成小段的韭菜粉丝,放在面皮上,折卷成长方形,放入平底锅中,一边将其它煎的脆香的春卷翻个面,又继续包下一个。   和后来江柠吃到过的里面馅料只放一点,皮却又多又厚卷成细细长条的春卷不同,老板娘包的每个春卷都是个大料足。   她手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又将锅面上空余的地方用新包的春卷填满了,又极为麻利的将已经煎好的春卷一个一个递给排队的人,口中还不停的喊着:“别挤!别挤!炉子很烫的,烫到我可不管啊!”   江柠也加入到排队大军中去,很快就轮到了她。   刚出锅的春卷有些烫,江柠等它稍稍凉了些,才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外脆里嫩,满满都是粉丝和韭菜的香味。   是记忆里的味道。   很好吃,可又似乎太油了一些。   江柠终于吃到了被惦记了很多年的春卷,像是放下了一场执念,终于不再惦记记忆里这口后来再也寻遍不着的美味。   从街头,到街尾,整条街走下来,别说铺子了,摊位都难挤进去一个,毕竟谁都不是傻子,附近有着四所高中的街面,哪里还会有铺子租给你,怕是刚空出来的铺面,就立刻被人抢走了。   找了一圈都没有收获的江柠正准备回去,却突然听到一声有别于本地口音的广普:“柠萌老师,你也在这啊?”   王咏是真没想到,在阔别了数天后,会在街上偶遇柠萌。   从广市来的王咏,身上穿着有别于这座灰扑扑小县城的鲜亮时尚的衣裳,再加上年轻富有朝气的面容,哪怕是一声不吭的走在路上,都会惹的人多看两眼,何况是他此时双眼迸出光来,满脸喜色的跑向一个穿着硕大宛如麻袋的一中校服的……女孩?   路边卖东西的大妈大婶们都不太确定,都不由用余光,或是光明正大的看向江柠的寸头,判断她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看脸当然像女孩,可头发和身材,又像是男孩。   刚刚这小伙子喊他/她?什么来着?柠檬老思?   还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一个大小伙子,喊这个一看就是学生的娃娃老思?   她们满脑子都是好奇的八卦。   “柠萌老师,这么巧?你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稿子写好了?要我帮你誊抄吗?”王咏眼里洋溢着清澈又愚蠢的笑容。   被当面催稿的江柠:……   你看我像是想看到你的样子吗?   “星期一吧,周六周日两天我多写点,周一早读课下课我给你拿过来。”   王咏双眼放光地点头:“那太好了。对了,《大宋》在《武侠》上刊登的第一期总月销量出来了,单期破百万,我们杂志这个月总月销量达到了三百二十万册呢!”   在得到广市那边同事传来的消息时,王咏高兴的简直要手足舞蹈了。   杂志卖的好,他的编制有望了!   “柠萌老师,我们主任说你一直没有回复他的邮件,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去回复他一下?当然,如果你有什么话,交给我转达也行。”王咏身高也就一米七出头一点,许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他脸上洋溢着的是全然的热情。   “对了,你要申请MSN吗?杂志社现在有了MSN,可以直接通过MSN和编辑联系,你的责编就是我,今后是由我负责接洽你这边的稿子。”他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江柠:“这是我的MSN和邮箱号码,如果你打电话找不到我,也可以直接通过MSN和邮箱同我联系。”   想到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王咏又问:“柠萌老师,你吃过晚饭了吗?”   他正想说他要请江柠吃晚饭,突然想到,这附近没有一家餐馆符合他口味的,全都太辣了。   这几天吃的他痔疮都快长出来了,额头上也冒出了好几颗豆豆。   吴城的人太可怕了,居然连吃云吞都放辣。   这边待了几天,在饮食上,王咏实在是吃不习惯,迫切的想要回去。   他看江柠将手里的春卷吃完了,不由满含期待地问:“江柠老师,你要不要现在就回去写稿呢?”   “对了,我们杂志社现在开通了邮箱投稿,你可以在电脑上将稿子打出来通过邮箱发给我们,柠萌老师,前面就有网吧,你要去试试吗?”顿了顿,他有些不确定地说:“柠萌老师,你会用电脑吗?不会也没关系,我会用,我教你啊!”   等教会了柠萌老师打字,以后就不用誊抄稿子,也不用等很久才收到信,害怕杂志开天窗了呢!   他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催稿小天才!   江柠正好也想去网吧看看,就这么被他半拥半推着,进了网吧。   网吧不在四所高中所在的街道,而是还要再隔着两条街,中间有个可以从巷子里穿过去的近道。   王咏就在附近的巷子里租了个小房间,这几天闲着无事,便四处闲逛,让他发现了这条近道。   网吧十分的古老,总共只有二十几台机子,硕大的电脑显示器宛如笨拙的砖块。   王咏已经殷勤的帮江柠开了机,并告诉江柠:“柠萌老师,这个是开机键,按这里电脑就开了。”   “嗯。”江柠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注意力却在周围人的电脑屏幕上。   此时企鹅聊天软件还没有,来网吧里完的都是附近的学生,或是社会上无业的年轻人,大多都是男孩子,只有极少的几个女孩子,也是和男生一起来的,只看不玩。   看他们的电脑屏幕,大部分在玩一款名叫《VR战士2》的格斗游戏,这个游戏即使是从不玩游戏的江柠也知道,街头巷尾的游戏机厅里,到处都是《格斗霸王》和《拳王》这样的2D游戏,他们现在玩的这款和《拳王类似》,不过是3D的罢了。   见江柠目光一直停留在别人电脑屏幕的游戏上,王咏急了,连忙请江柠坐下,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柠萌老师,来,我先教你字要怎么打。”   现在的打字软件有两种,一种是智能ABC,属于原始的拼音打字,一种是五笔打字。   学习五笔打字,首先要学会背字根,这对新手来说有点难度,智能ABC却是没有入门门槛的,只要会拼音的,都可以一秒入门。   王咏切入到智能ABC上,用二指禅教着江柠:“你看,如果我们打‘你好’,就在键盘上找‘n-i’‘h-a-o',打‘云吞’‘y-u-n''t-u-n'。”他把键盘交给江柠:“柠萌老师,你试试。”   江柠回想了一下自己上一章写到哪儿了,找了下感觉,直接把输入法切换到五笔,眼睛盯着电脑,手指如飞。 第34章 34 【二更】   很快王咏耳边就只听到噼里啪啦连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   江柠这一代人练的都是五笔打字法, 后来智能拼音法的出现,让使用拼音打字法的人打字越来越快,可习惯了五笔打字的江柠, 却不习惯拼音打字。   况且即使是后来拼音打字法各种升级, 打字的速度也不过和五笔打字法速度差不多罢了。   江柠手速快的时候,正常可以达到时速六千。   一旁的王咏就这么看着他眼里的‘土包子’柠萌老师, 眼睛看都不看键盘,完全盲打的,手速快到了惊人的程度。   他看看江柠手指在键盘翻飞的速度,再看看电脑,确定了江柠老师真的不是在瞎敲击键盘, 她是真的会。   再想到自己刚才的二指禅,王咏默默的将双手往背后藏了藏, 又默默的往后退了退,然后默默地站在江柠的身后, 尽职尽责的当一个小跟班,啊呸,是好责编。   如果此时有个某乎的问题:装逼正好装到别人擅长的领域是一种什么体验?   王咏可能会去羞愧回答。   江柠在码了一会儿之后,就赶紧点了保存,直接把档案保存在了桌面上, 一会儿好删除。   此时的办公软件, 它没有实时保存的功能, 一旦你电脑死机, 或黑屏, 或不小心被人拔了电线, 你刚才写的稿子就全白瞎了,所以在刚开始写的时候, 江柠就第一时间先保存好,之后每写到五百字左右,就点一下保存。   这是前世某段时间血的经验教训啊。   由于时间有限,江柠并没有在网吧待很久,只写了一章,就赶忙按了保存键,保存到电脑里,然后才打开自己雅虎邮箱,看到里面果然有好几条邮件,全都是来自《武侠》杂志社李昂。   王咏看到邮件的发件人,连忙说:“这是我们杂志社的创始人李昂李主任。”   邮件的第一篇,是跟江柠说了她两篇稿费的事,并向她催稿。   第二篇是向她催稿,并问她工作是不是很忙,不方便上网,为什么没有回复。   第三篇问她那边什么情况,他派了人过来和她谈签约的事,希望她看到邮件尽快回复,并催稿。   第四篇,第五篇,第六篇。   江柠总结了一下这些邮件的核心内容,就俩字:催稿。   江柠看着,想了一下,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默默将自己刚才写的稿子保存到草稿箱里了。   王咏在一旁看到连忙说:“柠萌老师,要不你把稿子先发给我吧,省的你后面还要再来网吧一趟。”   这年头进出网吧的人,都是些不太爱学习的学生,或是社会上游手好闲的社会人,如果她一个人来网吧,他还真不怎么放心。   “行。”江柠也干脆,“回头我把写好的稿子给你,周末我再写两天,你誊抄完了,刚好接周末的稿子。”   王咏想到江柠刚才那手速,还有才半个多小时,就搞定三千多字,就建议道:“柠萌老师,你看,明后天你双休,不如来网吧写稿?写完了也不影响你回去学习?”   江柠也是这个想法,她在寝室用手写,哪怕一刻不停,一天最多写个一万二已经是顶天,周末两天稿子是写的多了,可学习就完全不能兼顾,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她要赚钱,可学习同样不能落下。   眼看着就要到登记表上回学校的时间了,江柠也没有再多耽搁,和王咏约了明天早上七点钟来网吧的时间,就赶紧回去了。   打热水的地方是有时间限制的,江柠去的时候,打热水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她的热水瓶也不见了。   她又赶忙去食堂打饭。   食堂的人也人数了了,见江柠进来打饭,打饭的阿姨敲着不锈钢锅喊道:“打饭的快点了,要下班了!”   江柠忙拿着搪瓷饭缸去打饭,许是饭不多了,打饭阿姨像是不要钱似的,二两米饭给她打了半瓷缸。   太多了,她吃不完,去桌子抽屉里拿出江柏的搪瓷缸,捡了一半的米饭到他的搪瓷缸里,才继续去打菜。   可能是周末的缘故,人来的少,菜却还剩下不少,平时二两菜只有平平一勺的打菜师傅,今天给她打了堆的满满一勺,还又加了半勺。   江柠抬头见是一年轻小妇人装扮的姐姐,就立刻甜甜笑道:“谢谢小姐姐,小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把小姐姐给笑的,立刻又给她打了一勺子肉,亲切道:“你下次打菜就到我窗口来,我给你多打点。”   江柠喜笑颜开地清脆道:“小姐姐人美心善。”   她夸的又真诚,又热情,喜的小姐姐嗔着她笑道:“哪里还是小姐姐哟,他们都喊我阿姨。”   “他们眼睛是瞎了吧?他们自己都十八九岁了,喊你阿姨?你这顶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说不定都没他们大呢!”   实在是这个小姐姐真的很年轻,且确实长得很好看,椭圆形的脸盘子,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菱形红唇,因为在厨房工作,头发整齐的编在脑后。   小姐姐大眼睛笑的都弯了起来,连连谦虚说:“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年轻?我都二十五了!”   “完全看不出来。”江柠眼里满是真诚:“你看着真年轻,一看就是和睦家庭长大的姑娘,眉眼都掩不住的幸福快乐。”   把小姐姐笑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结婚都两年了,我爱人是咱一中的英语老师,所以我才来食堂打菜,离的近一点。”   江柠讶异,忽然想到一个人:“不会是刘胜利老师吧?”   “呀!你认识他呀?就是他!今年教高一的!”   江柠就笑道:“重点班的刘老师嘛,谁不知道呀?因为他教英语厉害,今年高一两个重点班都是他在教呢,原来小姐姐是刘老师的爱人。”   小姐姐喜笑颜开。   自从来食堂工作,她每日被那群看到饭菜就眼睛放光,完全不看她年龄,闭着眼睛就喊她阿姨的高中生们给喊郁闷了。   她明明觉得自己和他们差不多大,最多也就大个五六岁而已,天天‘阿姨’来,‘阿姨’去。   喊的她都快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阿姨了。   偏偏一个人喊阿姨了,后面人都跟着喊阿姨。   谁喊阿姨,她勺子里的肉都至少抖落两块下去。   这下终于遇到眼睛明亮的高中生了,看到盆里红烧肉已经没几块了,干脆一勺子全给江柠了,搪瓷缸装不下,她还用勺子给她压了压。   江柠装了满满一搪瓷缸的饭菜,吃不完,就给江柏的搪瓷缸里拨了许多,给江柏送去。   和高一有双休不同,高二高三只有周日一天假,周六也是要上课的,只是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罢了。   说是不用上晚自习,只是老师不用像之前的每天晚上去班级看着学生或是给学生上课罢了,学生们自己还是会自觉去班上上晚自习的,主要是他们除了宿舍,也没别的地方去,至于说早恋,学校主任老师管得都可严呢,上下楼都男女分楼梯走两边,男女并肩走一块,都可能被政教处主任盯上,更别说谈恋爱了,去哪里谈?校园的小池塘边吗?   别看那里偏,政教处主任天天拿着大探照灯巡逻呢。   这还是江柠第一次来江柏班级,因为周五没有老师看晚自习,里面学生是可以自由进出教室的,只是动作要轻一些,不能打扰别人学习。   高三八班的前后门都开着,江柏因为个子高,坐在最后面一排,江柠在后门那里小声的喊了声:“二哥!”   正沉浸在刷题中的江柏转头,就看到拿着他的搪瓷缸子,探出一颗头来望着他的江柠。   他把笔放下,长腿一迈,两步就出了教室门,“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柠将他的搪瓷缸和勺子塞到他手里:“给你送点宵夜。”说着仰头一笑,又转身离开了。   她自己晚饭还没吃呢。   她因为回来的晚,搪瓷缸里的饭只有一点温热了,他揭开搪瓷缸的盖子一看,上面满满的全是肉。   江柏第一个反应,就是算自己的饭票还够不够学期末和妹妹两个人吃的。   但他也没拒绝这份宵夜,实际上他馋肉也是馋的厉害。   他正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为了吃饱饭,他平时根本不敢打菜,最多打个二两的花菜。   食堂烧的花菜,和他妈他爷爷烧出来的有的一拼,因为量大,没办法翻炒,都是剁成小块,放在锅里煮,煮的浓稠的粥似的,稀碎的,特别适合没牙的老年人吃。   也幸亏食堂大厨调的味还不错,学生们还挺喜欢吃的。   他吃的饭多,可因为菜少,他当时吃饱了,可很快就饿了,每天晚上晚自习后,就饿着肚子睡觉,早上再被饿醒。   高中三年,他早读课没有迟到过一次,不是多么勤勉,而是奔着可以去食堂吃早餐去的。   他将搪瓷缸拿进教室,放在桌子下面,打开盖子,舀了块肉放进嘴里,美的他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旁边他的好友看到立马瞪大了眼睛:“卧槽,有肉!快给我吃口!”   好友并不是他同桌,而是和他有一组之隔也坐在最后一排,整天想约他打篮球的童金刚。   江柏因为小时候被当做女孩子打扮的经历,加上他从小就长得漂亮,总被人当成女生,导致他性子越来越沉默,气质越来越冷凝,任何人和他说话他都冷淡着脸以对,导致他高中三年,都没什么好朋友。   童金刚是个意外。   童金刚是个篮球迷,特别喜欢打篮球,江柏因为个子高,他就每天邀着江柏放学去打会儿篮球,不去都不行,这家伙不仅是个自来熟,还是个撒娇怪,长得就跟个大猩猩似的,偏偏喜欢瓮声瓮气的挽着江柏的脖子撒娇:“去嘛去嘛去嘛,我们班就差你了,今天和吴中打,走,干死那帮孙子!”   要说和别的班打,江柏可能还不去,可吴中,那是世仇啊。   于是就半推半就的去了。   江柏最开始打篮球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晒黑点,谁知道打着打着就打成了他们少不了的主力。   别看他长得白白嫩嫩像个女生,打球是又凶又狠,偏偏跳的又高,技术又好,盖帽,三分球,样样都行,而且从小和江柠一样满山遍野的跑,初中每天二十多里路跑步上下学,体力耐力都好到不行。   从此以后童金刚就赖上江柏了,到哪儿都喜欢喊他一起,吃饭也要和江柏凑到一起,还喜欢抢江柏菜吃,然后把自己菜递过去:“大不了我的也给你嘛?”   他家就是吴城的,家境不错,经常会从家里带一些盐水鸡盐水鸭之类的吃食到和篮球队的人分享,分的最多的就是江柏。   此时看到江柏吃肉他就忍不住了,伸手就捻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朝江柏竖起大拇指。   他是走读生,只偶尔会去食堂吃饭,大部分时候都回家吃饭,并不知道江柏这几天偶尔会和江柠一起吃饭的事。   江柏就静静的看着他的手,直看的他讪讪的笑起来,又凑过来低声说:“刚刚给你送宵夜的是谁?”   江柏就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副看蠢货的眼神:“你没听到她喊我二哥?”   “咱妹子?”童金刚瞪大了眼。   童金刚从没听过江柏讲过家里的任何事,并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   他倒是知道他哥哥是上一届的江松,江松成绩好,为人开朗热情,一米八几的大身高,长得又壮,一直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   江松每次看到江柏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和江柏的同学们也都很快打成一片,但江柏一直都是冷淡的样子。   他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了解他的童金刚却知道,那并不是江柏真正的样子。   “咱妹子来咱们学校了,你咋不早点说?难怪那天喊你打篮球你不去,等咱妹子去了吧?”他说的是开学那天。   见江柏继续吃饭,他连忙抢过江柏的勺子:“给我吃两口!”   *   江柠推开寝室门,躺在上铺床上的何小芳一蹦就起来了,连忙反身转头看江柠:“江柠,你回来啦?我给你打了水放那了。”   江柠不在,就剩她一个人在寝室,可把她无聊坏了。   她家姐妹三个,她是老二,从小姐姐妹妹在一起打闹,习惯了身边有人的群居生活,突然间一个人待在寝室,又孤单又害怕。   “谢谢。”江柠抬脸朝她笑,又拿了一两饭票给她,扬了扬手里的搪瓷缸:“要不要下来一起吃点?”   何小芳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吃过晚饭了。”   江柠把搪瓷缸的盖子打开,雪菜红烧肉的酸香味顿时充斥在何小芳的鼻尖,她口中迅速的分泌口水,让她连忙吸溜了一口,这一声吸溜,顿时给何小芳闹了个大红脸。   “你茶缸呢?最后剩的肉打菜的姐姐全给我了,可多呢。”   他们吃饭的搪瓷缸是学校统一发的,上面不仅有五星红旗图案,还有吴城一中的字样。   “真不用真不用!”何小芳这辈子都没这么臊过,但还是没抵住江柠的热情,红着脸羞羞答答的下来了。   江柠分了她几块红烧肉,又从下面舀了些饭给她。   何小芳不好意思地问:“给我这么多,那你还够吃吗?”   江柠也不是那等滥好心,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分给别人的人,她们吃饭的搪瓷缸本来就大,打饭的阿姨和打菜的小姐姐还用勺子给她按了又按,生怕她吃不饱似的,堆了满满一堆。   九月的天,本来就热,吃的根本放不住。   即使分了些给江柏和何小芳,剩下的还是让她吃了个肚圆,两个人满足地擦了擦嘴巴的油,去洗漱池那里把碗洗了。   第一次吃食堂红烧肉的何小芳回味着刚才的美味,感叹地说:“红烧肉真好吃哦~”   晚上两人都睡的分外满足。   江柠还是和之前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去跑步,一边跑步一边背诵昨晚预习课本的内容,等到六点多,就小跑着进食堂吃早餐,然后又小跑着往网吧去。   王咏已经买了早餐等在校门口了,见她出来,连忙送上自己买的蛋煎饼。   “我吃过早餐了,你自己吃吧。”   王咏还没吃早餐,等着江柠呢,可他买了两份蛋煎饼。   他说:“那你先写,写饿了再吃。”   他跟在江柠后面,像个小保镖一样,亦步亦趋。   早上七点,正是网吧人最少的时候,只有两三个人电脑还开着,桌上还趴着几个睡觉的,大半的电脑都空着,看网吧的人也只剩一个年轻人。   王咏开了一台机子,并眼疾手快的给江柠打开电脑,帮她拉好椅子,并像个小跟班一样,也拉了个椅子在江柠身边坐好。   椅子都是开网吧的人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再自己敲敲打打拼装结实,看着都很破旧。   江柠坐到电脑前,等电脑打开后,才打开办公软件,写了个开头,就点了保存键,先把文件保存在电脑中,然后才开始敲击键盘。   哪怕是再一次看,王咏依然觉得惊叹。   想他一个大学生,打字还没有一个高一的学生快……   有点受打击。   一旁趴在电脑前刚睡着没多久呢,就听到耳边一阵噼里啪啦的敲击声,被吵醒的人,抬起迷蒙的眼就想骂人,“哪个孙子大清早的不做人吵爷爷睡……”转脸就看到身边的小矮子,眼睛看着电脑,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击。   他先是一愣,抬脸看向隔壁的屏幕,再看看键盘上翻飞的手,再看看屏幕。   咦?这内容怎么有点眼熟? 第35章 35 【一更】   他似是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擦, 我特么肯定没睡醒!”   他缓缓低下头去,脸埋在胳膊里,然后又忍不住一点一点的, 将脸侧了过来, 枕在自己胳膊上,眼睛悄悄地看着隔壁电脑屏幕。   由于是侧着的角度, 电脑屏幕上的光,让他并不能清晰的看到江柠在写什么,这一切仿佛又成了他臆想中的幻觉。   看着看着,他终究抵不住通宵的困意,不知不觉在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中又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 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上网的人。   到九点多的时候,网吧人再次爆满, 学生、社会人、小混混,各种鱼龙混杂的人都聚集在这个对现如今的年轻人来说, 时尚前卫的地方。   整个网吧,来自吴中、一中这样重点高中的人,只有江柠一个,因为是周末,她并没有穿校服, 但她和王咏的存在, 依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加上她一个小不点儿在上网, 手上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旁边还坐着个类似于跟班的角色, 不少人都好奇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说是情侣……嘁,谁会喜欢一个干干巴巴留着寸头看上去都还没发育的不男不女的人?   若说兄妹, 那男青年对那小矮子的态度又未免殷勤了些,居然连汽水瓶盖都帮她起好,放在她手边,一副‘大佬写作辛苦了’随着准备投喂的样子。   更让他们看的不爽的是,这小子穿的有点时尚哦~   此时这边的衣裳,大多还是从深市、广市、杭市那边进货来卖,对于从广市来的王咏来说,他在那边买的正常的衣裳,到这个小县城来,也成了与这尚未开发的古老小城独一份的鲜亮。   周围或打量或审视的目光,让从来都是好学生的王咏有些许的不自在,他想缩在柠萌老师身边,可他是男生,柠萌老师只是个不到十四周岁的小女孩,自然没有让柠萌老师保护他的意思。   一直等到江柠写完两小时,差不多写完四章,在江柠扭动脖子活动筋骨时,他才小心地递上了一瓶汽水:“柠萌老师,你也写了四章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了?”他问:“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江柠:……   江柠斜睨了他一眼:“昨晚在这写了一章,早上一早就来码字,你说呢?”   王咏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人不时的打量的眼神,用具有特色的广谱小声地说:“你已经写了这么多,够了,现在不早了,我们作为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你觉得呢?”   天知道,在他知道柠萌老师时速这么快,写稿效率这么高的时候,他是真恨不能把柠萌老师用万能胶黏在电脑前,继续打字呢。   要是每个作者都有柠萌老师这样的手速,那还怕杂志开什么天窗?一天就能将一期的稿子搞定!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   呸!主任再也不用担心《大宋》开天窗啦!   江柠也没拒绝他的提议,将新写的四章保存,用邮件发送到《武侠》的投稿邮箱中。   这段时间累积的两万八千字,加今天的一万二,又有四万字的稿子啦!   网吧大多数人是只管自己玩游戏,不管别人的事的,可也有人看着两人离开网吧的背影,忍不住和同伴嘀咕:“那男的什么来路?穿的跟个孔雀开屏一样。”   也就是王咏规规矩矩围在那小矮子身边,没有勾勾搭搭,不然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玩游戏玩游戏。”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又投入到如今街头巷尾最火爆的游戏当中。   次日依然是这个时间点,江柠和王咏又来网吧写了一万两千字的稿子,到点就离开,不多待一秒。   王咏和江柠也都目不斜视,不和人有任何冲突。   现在江柠总共又累积了五万二的存稿,加上之前寄过去的五万五,现在《武侠》的存稿足足有十万七千字,可以让《武侠》连载五期,五期,也就是五周,一个月零七天,哪怕如今信件慢的像蜗牛,也足以让《武侠》有充裕的时间来等待柠萌的稿子,况且,现在又有了邮箱,不像之前要花很多时间等待在路上的信件,可以实时到达。   尤其是柠萌老师打字的速度,更让王咏放心了。   他将这个消息跟李主任说了后,李主任也是喜不自胜,觉得王咏可以结束出差,回广市了。   王咏期期艾艾的跟李主任说了下,吴城这边网吧的乱象:“柠萌老师一个女孩子,去网吧那地方,太不让人放心啦~我怕会有烂仔欺负她。”   其实不光是吴城,广市深市那边比吴城这边还要乱的多,尤其是火车站等地方,小偷多到影响地方治安,各种火拼打架抢资源更是不少见,那边最开始资本的积累,都是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争夺的。   你不争,别人自然会来抢你的。   李昂和那些人虽不是同一个赛道,可哪怕是创立杂志社这样的纯文学性工作,都避免不了卧底、挖人等各种兵不血刃的争斗,差一点就把《武侠》杂志社给争没了,加上这几年越演越烈的下岗热潮,他对王咏说的吴城乱象又岂会不知?   他考虑了下后说道:“那你暂且先留在吴城,专门负责柠萌老师的稿子,柠萌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读书,生活上若有什么不便的,你也多照顾照顾,你这次考虑的就很周到。”李主任夸了一句,“其他作者老师那边,我会重新安排人去负责。”   王咏自无不应的道理。   对他来说,手下一个柠萌,足以抵过数个尚未出头的新作者。   柠萌这边稿子稳定了,李主任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都处于激昂的状态。   第四期的周销量已经出来,首印百万册全都被南市、沪市、广市三个分社所辐射的市场消化,有着更多野心的李主任,想趁着现在《大宋》的热度,去津市再开分社,将《武侠》杂志社的影响力,进一步扩散的北边去。   这并不容易。   因为津市本土就有着非常多且市场占有率极高的杂志社,有些杂志社甚至比之前将要被撤销《武侠》最辉煌时期,也不差什么,并且在未来继续辉煌着。   所以《武侠》想要越过津市本土大佬们,进入北地市场,也要看看津市本地杂志社答不答应。   可北地又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好的一点是,津市出名的杂志社虽多,但在武侠这一领域,却没有可以与《武侠》这本杂志目前的热度所能相抗衡的,这也是他选择现在进入北地的原因。   现在到《大宋》连载的第五期,李主任因为存稿量足够,一次性连载了七章,也就是两万一千多字,趁着《包青天》尚未下播的东风,此时进入北地市场,会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容易的多。   他想了一下,给他认识的一个出版社主编打了电话。   江柠听到王咏说,《武侠》杂志社这边想要代理她的出版版权,出版《大宋》的时候,还懵了一下。   不是才刚连载完四期,准备上第五期了吗?怎么突然就要出版了?   这在千禧年后是非常正常的事,很多作者都是先在杂志社连载,成绩不错,再出版。   还有一些是直接先签了出版,然后在出版社旗下的杂志上连载,进行预热和宣传,等杂志连载了几期,读者们正看得心痒难耐的时候,一举推出完整的出版作品,或是分为上下册、上中下三册,这样出版,宣传效果极好。   此时李主任也是这样。   《大宋》已经连载了四期,明天就是第五期,按照他每期两万字的连载量来说,加上明天即将上市的第五期,《大宋》足足已经连载了十二万字。   《武侠》想要进入北方市场,必然不是从《大宋》在《武侠》上连载的第一期开始,没有前几期的预热,读者直接进入《大宋》的第六期,甚至第七期第八期的连载,没头没尾,市场反应必然不会好。   而且《武侠》想进入北地市场,也需要时间。   所以他便想着与出版社合作,将《大宋》按照字数,分为第一册 、第二册、第三册,和目前市场上金庸古龙温瑞安他们的作品一样,可以分为多册,每册十五万字。再通过出版社的渠道先将《大宋》送入北地,然后杂志社的《武侠》才紧跟其后,看了《大宋》第一册的人,在没了后面内容后,自然会去出版社打听后续内容,这时《武侠》就可以趁机进入北地市场,至于后面能不能在北地抢下一块市场来,就看后续《武侠》这本杂志的内容输出。   任何时候,优质的内容才是一个杂志社生存下去的王道。   以目前《武侠》三百多万册的总月销量,多的是出版社想要拿到《大宋》的出版版权,李主任所要做的,不过是从这些出版社中,选出有着最好的北地市场渠道,最有利于《武侠》进入北地市场的出版社罢了。   这一点对他这个出版系统内部的人来说,并不算难。   对于这么快就有出版社看中《大宋》要签出版,江柠是诧异的。   “是我们主任亲自帮你找的出版社。”王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只出版已连载的部分,做第一册 ,合同李主任已经帮你谈好了,你看一下。”   目前李主任给他发过来的只是电子版合同,或者说,根本算不上合同,只有一些大致条款,主要还是出版社报价,正式的合同,要等出版社那边寄过来,具体细节,等合同到了,再和出版社那边谈。   因为《大宋》本身自带的热度,出版社那边给出是首印十万、百分之九的价格,之后每加印十万,上涨一个点。   价格很厚道。   李主任为她找出版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开辟北地市场,所以只象征的收了她一点代理费。   而此时,因为《武侠》总月销量的上升,与《武侠》合作的印刷厂也在加班加点的印刷。   作为与《武侠》有着深度合作的广市印刷厂,在进入九十年代后,《武侠》的式微,也让印刷厂的订单大幅度下降,虽不至于像其它厂子一样,面临倒闭,却也是艰难维持。   《大宋》的火爆不光只是使得《武侠》杂志社一夜回春,也给印刷厂那边带去许多的订单,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武侠》杂志社,上个月在他们印刷厂的总印刷数量,就达到了三百多万册,这也大大缓解了目前印刷厂的财政状况,之前很多没发的工资,也都发了下去,印刷厂的工人们也都喜气洋洋。   《武侠》的热销,和《大宋》《包青天》的热度,也掀起了一股刑侦热,让不少对刑侦类有兴趣的作者,也萌生了想要写刑侦类小说的念头,也让与《武侠》同类型的杂志社,在杂志的征文板块,留下了征收刑侦类稿子的广告,甚至有一些杂志已经开始有了跟风之作。   很多作者知道以目前《大宋》在《武侠》上的火爆程度,其它同类型稿子投在《武侠》上,一定会被《大宋》掩盖住光芒,所以很少会往《武侠》通告。   《大宋》是《武侠》目前力推的作品,不管是从宣传力度,还是封面腰封,还是在《武侠》杂志内页的位置,都无可争议是最好的,李主任就想趁着现在《大宋》的热度,要把《大宋》打造成《武侠》的又一招牌代表作,让人以后看到《大宋》,就想到《武侠》,看到《武侠》,就会想起《大宋》,将二者进行深度捆绑,相辅相成,相互成就。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江柠自不会管《武侠》杂志社那边如何宣传,她只定期将稿子投过去,不要拖延自己稿费就行。   因为《故事会》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已经将之前寄往《故事会》的那篇稿子,重新修过之后,改了名字,寄给了《知音》。   这已经是她往《知音》寄的第三篇稿子,期间她又给《读者》和《青年文摘》又各寄了一篇。   其余时间,她几乎全部放在了复习高中课本上。   她从来不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人,甚至因为从小到大深入骨髓的打压,她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属于是‘笨’的那一类,反应不够明捷,日常缺乏急智,她唯有的,就是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她每天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早上五点起,一边跑步一边背昨日背过的内容,加深印象,早读再去读新的内容。   文科内容,不管是语文、历史、政治,对于她来说,都学的毫无难度,不论是记忆力也好,还是理解力,多年的体制内工作学习经验,让她学习政治历史事半功倍,更别说,她本来就对语文、政治、历史非常感兴趣,别人看这三门课是在学习,她是纯然的在享受。   尤其是对历史,你会从历史书中,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有趣的人,这让她忍不住去图书馆查询更多的历史资料,更深入的去学习历史,通过历史事件,去了解其背后的政治背景和政治意义。   政治历史,从来都是相通的。   如果说,江柠对语、政、史是全然的享受,那英语对她就是一门已经完全掌握的语言,她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数理化上。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对物理和化学两门课的天赋实在是有限,即使通过努力,可以弥补一部分差距,可以让她看起来甚至比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学的好,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学的只是表面的老师教的内容,深入的,让她像对学习语文、政治、历史那样融会贯通,是不可能的。   对数学稍微好一点,她觉得数学学起来没有那么难,同样,数学没有让她觉得‘容易’,这同样是一门需要她花费很多精力去认真学习钻研才能拿到成绩的学科。   前世她学的便是文科,花了很多精力把数学和英语成绩提上来,厚积爆发,最后一举在高考中,拿下了她高中以来考的最好成绩,成为别人眼中的幸运儿。   许是上一世已经把高中数学通学了一遍,即使过了许多年,曾经高中学的数学知识大多数都已经遗忘,还给了老师,但学过毕竟是学过,再来一次时,江柠明显感觉,学起来要轻松多了,曾经对她而言要花许多时间反复去刷题去练习,才能掌握的知识点,如今好像能很轻易的掌握,并加深了理解。   江柠明白,她并不是变聪明了,而是随着她对高中知识的重新学习,脑海深处被掩藏的记忆,在被一点一点的给挖掘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那天江柠分给何小芳的红烧肉,还是周末两人都没有回家,使得何小芳对江柠一下子亲近起来,具体表现为,何小芳看到江柠早上去跑步,她也早早的起来,跟着一起去跑步,江柠去打水,她也跟着一起去打水,江柠去打菜,她就让江柠坐着,拿着她的搪瓷缸,积极又热情地说:“你在这坐着,我去帮你打!”   像是怕江柠拒绝似的,她的表情中带着些许的忐忑,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她的粗马尾一下子甩了半圈,颇为用力。   江柠觉得她这样颇为可爱,便笑着说:“那可不行,打菜的小姐姐可喜欢我呢!”   何小芳想起那天晚上江柠搪瓷缸中被压的实实的红烧肉,羡慕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又觉得这样江柠格外的可爱。   等吃完饭,她又要给江柠洗饭缸。   江柠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她神情颇为失落,跟在江柠身边,两人走到水池旁洗饭缸的时候,她难过地问江柠:“江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柠诧异:“怎么会?我特别喜欢你,觉得你特别可爱。”   “真的吗?”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她,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双眼亮的惊人。   她毛发浓密,眉毛也生的粗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所有情绪都直白的表现在脸上。   “真的,我很喜欢你。”顿了顿,江柠说的真心实意:“而且,你很漂亮。”   何小芳黝黑的脸一下子羞红了,垂着头羞答答的,都没有人说过她漂亮,大家都叫她黑蛋。   她有些不相信江柠说的,她很漂亮,可江柠真诚的眼神告诉她,她在她眼里是真的很漂亮。   明明比江柠还大三岁,高了江柠大半个头,可跟在江柠身后,就跟个害羞的小媳妇似的,走到打水的地方,又忙拎起江柠的水壶:“那里面人多,你在这等我,我进去打水!”说着拎着两只热水壶,吭哧吭哧的就挤进去了。   出来后,江柠要接她手中的水壶,她也不让江柠拿,“没事,我拎的动!”说着又吭哧吭哧的拎着两只热水壶,一口气爬上六楼,连马尾辫扬起的发梢,都飞扬着快乐的弧度。   见江柠拿出数学书刷题,她也做数学,见江柠下床喝水,她也要喝水。   她动作很大,动的时候,整个上铺的床都仿佛颤了一下,江柠见到就给她也倒了一杯。   她捧着搪瓷杯,垂着头,满脸都是害羞的喜色,又忍不住抬眸看了江柠一眼,见江柠在学习,她也跟着沉下心来看书。   周日的下午,610寝室的室友们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回寝室,果然两个卷王在看书,她们也不好意思打扰,想到不久后要月考,放下行李后,也轻轻的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等到傍晚的时候,徐秀丽也回来了。   江柠放下书,活动活动脖子,站在床前拉着上铺的围栏做了个拉伸,然后走到阳台向下眺望,夕阳笼罩中,她回头朝徐秀丽笑一下:“回来啦?”   徐秀丽弯了弯眼睛,从包里拿出一袋子五香蚕豆来,递给江柠,让江柠分给大家:“我妈做的,你们尝尝。”   她说话细声细气的,总带了一股娇嗔的意味。   江柠也不客气,当下就捻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将打开的袋子递到宿舍的其他人手里,她最先递的当然是离她最近的靠阳台的下铺,然后就是上铺的何小芳。   何小芳见她率先递给自己,高兴地拿了一颗蚕豆尝了尝,又邀请江柠:“柠柠,要下去吃饭吗?”   她眨着一双黑黝黝的狗狗眼,像是生怕被拒绝似的,眼里藏着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江柠看到不由愣了一下,垂下了眼睑,吃着蚕豆,又抬头朝她笑着点头:“好啊。”又喊寝室其他人,“你们去吃饭吗?”   于是一群小姑娘,又呼啦啦的一起,拎水瓶的拎水瓶,拿菜瓶的拿菜瓶,一起往隔壁楼的食堂走。   开学以来,徐秀丽已经习惯了和江柠一起,很是自然的走在江柠身边,何小芳也赶紧走过去,占了江柠另一边。   因为晚上要上晚自习,周末回家的学生们基本已经全部回了学校,食堂里非常热闹。   何小芳看到一张空桌,三步化作两步,一个箭冲,就占了其中一个空桌,并占着一个空位激动的朝江柠招手:“柠柠!柠柠!你来这里坐!”   一个座位能做四个人,挤一挤最多能坐六个人。   她们寝室八个人,自然不能坐在同一桌,就很自然的分成了两桌,徐秀丽自然是和江柠她们一起。   江柠刚坐下,何小芳就拿着江柠的饭缸,“你在这里看着座位,我去打饭!”说着兴冲冲的跑去排队了。   徐秀丽看看跑去排队的何小芳,又看看江柠,满脸疑惑:“座位还要看吗?”   一般别人看到这个座位放着好几个别人从家里带来的菜瓶,就知道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都会自觉的另找位置,极少遇到那种特别霸道的人,明知道这个桌子有人坐了,还会强占。   江柠笑着起身,去何小芳那里要了自己的搪瓷缸,去红烧肉的窗口排队。   巧的是,今天在红烧肉窗口打菜的,依然是刘老师的爱人。   刘老师的爱人其实已经忘记江柠的样子了,但江柠的一声小姐姐,一下子让刘老师的爱人想起她来,当下就眉开眼笑的给江柠舀了满满一大勺的红烧肉,还尤嫌不够的给她添了三四块。   “谢谢小姐姐。”江柠端着饭缸,都还没离开打菜窗口呢,就听她头顶传来一个变声期的老鸭嗓说:“阿姨,一份红烧肉。” 第36章 36 【二更】   江柠在一旁小声的提醒了男生一句:“你没看出来吗, 她是个年轻的小姐姐。”   男生身高一米七多,唇角上面已经长出黑色绒毛,显得有些成熟。   他这才将眼睛从红烧肉上移到年轻的打菜小姐姐脸上, 一下子尴尬的脸爆红, “姐……姐姐,一份红烧肉。”等接过打菜的饭缸后, 逃似的跑了。   他后面的人看到,忙着跟着江柠喊:“小……姐姐,一份红烧肉。”那个‘小’字喊的极轻,像喊不出口般,拿到自己打的菜, 立刻红着脸跑了。   他们平时都只盯着肉了,哪里注意到什么小姐姐?此时经人提醒他们才发现, 打菜师傅原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后面女同学也红着脸,因为她平时也喊‘阿姨’的, 此时听到江柠小声提醒那男生的话,才注意到小姐姐的年龄,跟着喊:“姐姐,也给我一份红烧肉。”   因为有前面人打头,到了后面, 就开始全部喊‘姐姐’了。   喊的刘老师的爱人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嘴上却谦虚地说:“没什么啦, 我比你们大几岁, 喊姐姐喊阿姨都行。”   如果忽略她被喊‘阿姨’时的不开心, 和现在被喊姐姐时脸上的笑容的话。   江柠却忍不住感慨, 这年头的高中生真纯粹啊,眼里只有红烧肉, 没有姐姐。   姐姐什么的,哪有红烧肉香啊。   她正要回到徐秀丽她们那桌时,突然食堂后面有个人使劲的挥着手:“妹妹!妹妹!来这里!”   江柠还没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只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就看到自家二哥拉着他好朋友的胳膊,恨不能离他三丈远,表示不认识他。   江柠看到熟人也忍不住笑出来,朝童金刚挥了挥手。   他们现在虽还不认识,但前世,作为她二哥最好的哥们儿,可没少往江家跑,二哥有什么事,都是他跟着跑前跑后,过年都骑着摩托车跑到江家过年。   江柠对他可不陌生。   江柠只和他们挥了挥手,没过去。   一直关注着她的何小芳看到还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学校为了防止学生早恋,连食堂都是实行男女分区的,左边的三列桌子是女生区,右边的三列桌子是男生区。   她只打了饭,没打菜,所以很快就回到座位,问江柠:“那是你哥哥呀?”她回头看看男生区块头老大黑不溜秋的童金刚,又看看瘦瘦小小皮肤白皙的江柠:“你和你哥可长的一点也不像。”   江柠:“……他旁边那个才是我哥。”   可惜被那黑壮的学长挡住了,何小芳也没看清江柠的哥哥长啥样。   等徐秀丽回来的时候,何小芳没忍住,有些炫耀地问徐秀丽:“你知道柠柠还有个哥哥,也在一中吗?”   徐秀丽说:“知道呀,开学那天就是她哥哥送她来寝室的。”   没炫耀成功,反被炫耀回来的何小芳:……   徐秀丽对何小芳的小心思丝毫未觉,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黄豆焖鸡块给大家分享,大家都不好意思夹鸡块,只舀了些黄豆吃。   江柠倒是没客气,只是也将自己打的红烧肉和大家分享。   徐秀丽倒是坦然接受了,可何小芳和另外一个女孩都有些不好意思。   何小芳和江柠一样,常年吃家里带来的萝卜干,只偶尔才打二两花菜,若不是天热不经放,她都恨不能将花菜分两顿吃。   周五晚上已经吃江柠那么多红烧肉,她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吃?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另一个女生也拿出自己从家里带的菜和大家一起分享。   何小芳见大家带的菜,虽下面和她一样都是咸菜,可上面还多多少少添了些荤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闷头吃饭。   等吃完了,她也不走,一直等江柠吃完,几个人才又一起去水池边洗碗。   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帮江柠一起洗碗,可见江柠神情自若动作熟练洗着饭缸,半点没有想让她帮着洗的模样,又忍下了要说的话,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柠身边。   她个子高,发育的好,徐秀丽只比江柠高一丢丢,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她就失落的跟着,直到见徐秀丽还要去打水,终于和她们分开,她才高兴起来,上前挽住江柠胳膊,脸微微侧向江柠的头,像靠在一起的样子,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到了班级,看着江柠和徐秀丽的座位,她也好想和江柠坐在一起啊。   她为什么要长这么高呢?她有些懊恼地想。   她座位在第一组的第六排,和江柠差好远呢。   校园时期的女孩子友谊特别简单,关系好,就是下课一起上厕所,放学一起去吃饭,原本这件事她都是和徐秀丽一起的,如今多了一个何小芳。   原本徐秀丽和江柠之间,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室友兼同桌的关系,可何小芳加入进来后,好像一下子促进了徐秀丽和江柠之间的关系。   徐秀丽总有一种,何小芳在跟她抢江柠的错觉,而江柠对何小芳的包容也让自认为最先认识江柠,和江柠之间关系最好的徐秀丽也有些吃醋,见何小芳和她抢江柠,她也抢了起来。   在一旁将她们的小心思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江柠,只觉得,天哪,女孩子都好可爱!何小芳和徐秀丽都各有各的可爱,连徐秀丽偶尔吃醋时,对江柠使的小性子,江柠都觉得:‘哎呀,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哟’,望着她们笑闹的眼神满是包容和宠溺。   她是个看到别人优点,就忍不住夸的人,可偏偏,徐秀丽是个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很吃别人夸的傲娇,何小芳就更不用提,经常被江柠夸的羞羞答答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江柠说的那么好,可又忍不住想听到更多江柠对她的肯定。   她也在江柠一次一次的肯定声中,一点一点挺起微微含胸的胸膛,抬起总是喜欢低着的头。   江柠说,她的身体长得很好看,又健康,又美丽,她不需要故作含胸驼背的样子,藏起她发育的很好的身体,她抬头挺胸自信的样子最好看了。   她依然不自信,可总忍不住做出江柠喜欢和欣赏的样子。   徐秀丽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两人互动,她是欣赏不了何小芳这样的,觉得何小芳脑子是不是不对劲。   和何小芳好,其实是有压力的,何小芳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停的为你做事。   你水壶没水了,她给你打水,她看到你鞋子脏了了,就把你鞋子刷了,看到你换的脏衣服没来得及洗,顺手就去帮你洗了,看到你床前的地板脏了,就把整个寝室都打扫的锃光瓦亮,然后用狗狗一般希翼的眼神望着你,满眼都是:求表扬求表扬求表扬。   你夸她吧,她下次可能做得更多,好像在把她往错误的方向引导,你不夸她吧,她用那样卑微到祈求的目光看着你,谁能忍心不夸夸这样的姑娘呢?   搞的江柠很不好意思,只好在学习和其它方面多照顾回去,你越是照顾回去,她就对你越发的好,且甘之如饴。   你不让她做,她反而以为你不喜欢她,用一双黑黝黝的无辜的狗狗眼难过的看着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江柠叹气,只好告诉她:“即使是好朋友之间,我们也是独立的个体,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事情。”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明白吗?”   何小芳不明白,她发育的丰满的身体贴着江柠,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可我也没做什么呀。”她有些难过,“柠柠,你是不是嫌弃我?”   “没有,你真的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我只是希望你对自己更好,更爱你自己。”后面的话何小芳完全听不进去,只听到‘我特别喜欢你’,就高兴的恨不能把江柠抱起来转两圈,告诉江柠,她也很喜欢她。   她希望自己是江柠最好的朋友,比江柠和徐秀丽还要好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何小芳、江柠、徐秀丽之间,便组成了一个同进同出的三人组,这三人组,又是以江柠为桥梁,两人都和江柠关系好,但彼此之间关系却很一般。   徐秀丽实在无法理解何小芳总是讨好的行为和总是和她争宠的脑回路,何小芳也觉得徐秀丽有些娇气和小性子。   但偏偏,两人都喜欢江柠。   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去洗手间,早上一起跑步,一起背书,一起刷题,一起学习,晚自习回去后一起拎着水壶去浴房里洗漱。   徐秀丽本来是不习惯和大家凑一块儿洗澡的,可何小芳总是粘着江柠,连洗澡都要和她一起,搞得徐秀丽也有了危机感,一看何小芳拎着水壶跟在江柠身边往浴房跑,就忍不住也拎起水壶跟上去:“你们等等我!”   何小芳和徐秀丽都长成了少女的模样,只有江柠,身体才刚刚开始发育,前平后平,可把何小芳羡慕坏了,总是忍不住赞江柠:“柠柠,你身材太好了!”   “柠柠,你好白!”   “柠柠,你好瘦!”   “柠柠,我要像你一样就好了!”   她初中就因为身体发育的太好,遭到过班里男同学的嘲笑,对自己的身体很自卑,总是不自觉的想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   在她眼里,江柠一切都是好的。   “你可别。”江柠被她夸的满脸拒绝:“我还没开始发育呢,我可是要长到一米六八的人,小孩子的身体有什么好的,这么弱。”她受够了被江妈像拎小鸡仔一样被打却无力反抗的遭遇,看着何小芳:“我喜欢健康的,有力量的身体。”她又忍不住回夸了一句:“像你这样的,就很好。”   何小芳的身材真的很完美,体格高大健壮,身材丰腴,充满女性的健康与力量美。   江柠告诉她,她很美,她的身体很美,被人嘲笑不是她的错,是那些嘲笑她的男生没素质,没教养。   她好喜欢江柠怎么办?   在一旁完全被何小芳无视了的徐秀丽:……   徐秀丽觉得,何小芳的小脑像是发育不完全,有那么点问题,看着有些傻乎乎的。   这一点在三人一起学习的时候,也会表现出来。   徐秀丽和江柠对学习的悟性很快,一道题,两人听一遍,就立刻明白了,即使不明白的,听身边稍稍指点,一点就透,可何小芳要和她说好几遍,她可能才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可徐秀丽对她到底懂没懂,是存疑的,因为同样的题型,换了几个数据或换个方式,她又不知道了。   三人中,徐秀丽的综合成绩最好,但何小芳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从来不会去问徐秀丽,她只会问江柠,江柠也会耐心的给她解答。   在给何小芳讲题的过程中,江柠发现,自己对题目的理解,也在加深。   徐秀丽对何小芳是完全没有耐心的,也不懂,为什么看上去对人对事都很冷淡的江柠,对何小芳如此有耐心。   *   一周后,江柠收到了的出版社那边发来的出版合同,在王咏的帮助下,江柠在合同中添了几条补充条款和出版社那边用邮件的方式谈妥后,由王咏出面将新的合同打印好,江柠签好名后他帮着寄了出去,等那边盖好章再给她寄了回来,又是一周过去了。   《武侠》那边也上了第六期和第七期,市场反应依然热烈,但总销量也就在三百万出头,再想往上升,就只能开辟更大的市场了,南市、沪市、广市这边的市场已经饱和,现在就等着出版社将《大宋》的第一册 印刷出来,投入到北方市场去试试水。   这些事情江柠是不管的,她只要拿到稿费就行。   对现在的她来说,拿到实实在在的钱,比其它什么都来的靠谱。   此时距离开学也已经快一个月了,终于到了整个高一新生都期待的月考。   他们为什么这么期待?毕竟为了干掉三班,他们已经足足努力了一个月,他们手中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第37章 37 【一更】   三班的同学是不懂其它班级对月考的期待的, 毕竟王老师也没拉过其它班级的仇恨,王老师只会打着鸡血的来鸡他们。   王老师本人是个精力非常充沛,对教学有着高昂热情的老师。   从早上六点钟的早读, 到晚上九点半的晚自习, 他可以全天保持高精力的状态,每天都神采奕奕, 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着的战斗鸡。   他的这种状态,也影响着三班同学的学习状态,仿佛时刻都在准备着。   他给学生们的上课,是见缝插针式的,连课间遇到路过的三班同学, 他都要用英语问一下同学们,当天或昨天上的英语内容, 并让你用英语回答他,回答的好不好无所谓, 一定要你开口说,你一次不开口,他就会一直盯着你问。   他还会就当天学过的内容,用笔写一些和之前学习的单词相关的对话的句子,贴在黑板的边上, 让你随时随地的可以学习和复习。   不记得学过的单词和句子, 没关系, 走过黑板墙, 看一眼, 随口就问身边的同学一句, 一问一答间,既练习了口语, 也复习了昨日学过的内容。   哪怕是原本对英语不感兴趣,不喜欢英语,不爱背单词的三班同学,被班主任如此可能随时随地的抽查的情况下,也不得不跟着卷了起来,使得高一三班整个学习英语的氛围都浓郁了起来。   这也使得他们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月考,丝毫不紧张。   别的科目紧不紧张不知道,英语是肯定不紧张的,哪怕是班里英语成绩排倒数的何小芳,在每日和江柠的英语对话中,都觉得自己这回考的肯定不会差。   也是三班这种随时随地都在说英语的学习氛围,让一班二班在路过三班时,看向他们的眼神,仿佛隐隐含着杀气。   刘老师毕竟不是一班二班的班主任,他待在一班二班的时间是有限的,完全无法像王老师这样,让班级保持这样随时练习英语的学习氛围。   一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二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这两个老师,恨不能所有不重要的副课,都被他们拿来上语文和数学。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了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一班二班的两个班主任,也必然是高二文科重点班班主任,和理科重点班班主任。   “柠柠柠柠,你看他们,是不是又在看你了?”何小芳就坐在第一组靠窗户的边上,她本来就对别人的眼神很敏感,更别说他们看得还是她最在意的江柠了。   每次一班二班路过他们班,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自然也不会错过他们每次看向江柠的眼神。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别的班英语老师拉了仇恨的江柠毫不在意的看向窗外:“不用管他们,看自己的书,你数学题都刷完了吗?”   同样头疼数理化的何小芳顿时哀嚎一声,将头埋进数学书里:“数学好难啊!物理好难啊!化学也好难啊!”   她是真的想哭啊!   她读书完全凭着刻苦和努力,才勉勉强强挤进一中。   初中的时候她还面前靠着刻苦和努力卷过其他同学,到了高中,全部都是各个乡镇中学的年级前三十名的尖子生,她夹在这些真正聪明的尖子生中间,一下子被淹没的看不见人影,让她原本就不自信的状态,变得更加自卑和不自信。   尤其是她每天和江柠、徐秀丽两人在一块,更是能真切的感受到这种智商上的差距。   她半天才弄懂的一道题,江柠和徐秀丽只要听过一遍,就能毫不费力的完全掌握了,她却要江柠一遍一遍,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好几遍她才能完全听懂,她不是不沮丧的。   可看江柠已经那么聪明,还那么努力的样子,她抬起头,继续卷!   徐秀丽回头看到何小芳那满脸痛苦之色,忍不住抿唇觉得好笑,又继续刷题。   一中的老师们都特别鬼,把月考的时间放在了周五。   原本周五的晚上是不用上晚自习的,现在他们就又多了个晚自习时间,老师们就可以利用晚自习的时间,一天就将月考考完,再利用周末和国庆节假期批改试卷,周二上课就可以把试卷发给他们了。   月考对于江柠来说,和每周一次的课堂小测验没啥区别,非常轻松的就完成了。   何小芳每考完一个科目,都喜欢来找江柠对答案,江柠的回答都是:“都考完了,有啥好对的,你下一门科目复习完了吗?”   永远都觉得复习不完的何小芳惨叫一声,又连忙掏出书来看书。   徐秀丽就细声细气的看着何小芳,温柔地说:“小芳,你可以来找我对答案啊,我告诉你。”   何小芳严厉拒绝:“我才不要,打死我也不找你对答案。”   江柠知道她写的不对也只会鼓励安抚她,徐秀丽的答案只会打击她。   徐秀丽看她那模样,又忍不住偷笑。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在食堂碰到江柏,江柏过来问她明天要不要回家。   江柠第一反应就是,她哪有家?   然后就想到了爷爷,和爷爷山上的小屋。   爷爷山上的小屋,不属于爷爷,是属于护林员的。   爷爷去世后,那承载了她童年记忆的小屋,就被大队部收回去了,交给了下一个守林员,曾经小屋里她和爷爷的一切痕迹,都随着新的守林员的入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点头说:“回的。”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江柏想趁这次有两天假,赶紧回去,再带些粮食回学校,照江柠那个吃法,他怕不到学期末,江柠就把粮票吃光了,到时候只能饿肚子。   他太了解饿肚子的滋味了,饿肚子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妹妹还小,不懂事,手里有粮票就可劲儿的花,他却不能不为她考虑到之后口粮的问题。   他说:“那我们明天早上走。”   早上中巴车会等在他们校门口,如果错过这个时间点,就要自己去车站坐车了。   去车站,自己走的话得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坐车得要五毛钱。   因为月考,周五要考到晚上九点,原本周五傍晚就回家的学生们,全部都挪到周六早上才走。   “早上不行。”江柠想了想说:“我大概十点钟才能出发。”   她要趁着周六早上,写个一万多字的稿子给王咏,这些天都忙着月考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写稿,国庆三天假,她又得回家接爷爷去沪市做体检,不一定有时间写稿,得趁明天早上赶紧多写点。   王咏知道她要月考的事情,加上之前的存稿多,邮箱收稿又不需要在路上耗费时间,王咏便和李主任说了,要等江柠月考之后再写稿的事。   在知道江柠是高中生后,李主任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这还只是高一呢,到了高二高三,写稿的时间更少,到那时候,《大宋》也应该完结了吧?   此时尚未有十一小长假的概念,国庆节只放一天假,加上双休日也只有三天。   “那我明天上午到你楼下来等你。”   “在校门口等我吧。”   因为学校禁止男女学生凑一起的规定,江柠和江柏兄妹俩说话时,何小芳她们都远远的坐在女生区座位那边看着,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何小芳还以为江柠国庆节也不回家呢,只要想到未来三天,寝室里只剩下只剩下她和江柠两个人了,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非常热情的起床帮徐秀丽收拾东西,帮她提包,一直把她送到学校大门口,和她挥手告别。   徐秀丽:……   虽然被帮助了,但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   她故作担忧的看着何小芳:“小芳,三天假呢,你都不回去吗?”   何小芳浑不在意的挥手:“不回去!”   她大姐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她家原本就不够住,这下更没她睡的地了,她要回去了,她大姐和她外甥怎么办?   徐秀丽又拉着江柠的手:“柠柠,你也不回去吗?”   江柠笑笑不说话。   徐秀丽见她不说话,也不勉强,只巧笑倩兮的对江柠撒娇道:“柠柠,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徐秀丽和何小芳两人,就开始喊起了江柠的小名。   徐秀丽声线原本就又柔又细,这样细声细气的用撒娇的口吻喊江柠的小名,简直就像羞涩少女在和男朋友撒娇,把何小芳气的,一把将她的行李扔到中巴车顶:“你赶紧走吧,司机都在催你了!”   徐秀丽这才依依不舍的拉着江柠的手,一直到坐上车了,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气的何小芳一把拉住江柠的手,把她往学校里拖:“走了走了,跑步去了。”   学校的中巴车都非常早,近些的还好,六点钟左右出发,远点的,早晨四五点钟,就等在学校门口,这样他们把学生们送回家后,还能再拉一趟早上的乘客。   江柠吃过早饭,就去了网吧。   王咏早在巷子口等江柠,知道江柠可能已经在学校吃过早饭,就给她打了一杯豆浆,等一万两千字码完,发送到杂志社邮箱,也已经九点多,王咏忙提醒她,《武侠》杂志社的稿费发了。   王咏早就等着稿费了,他来吴城出差一个月,虽说差旅费可以报销,也没有提前给的,都是到月底时,和工资、奖金一起发的。   他这个月工资加奖金一共拿了六百块,其中三百块是他转正后的工资,差旅费六十元,其余全部都是他带了江柠这个作者后,所发下来的奖金。   他光是一个月的奖金,都快赶上他有编制的同学一个月的工资了。   毕竟,他有编制的同学,一个月工资也才两百八十元。   江柠这段时间心思都在月考上,倒是把发稿费的事情给忘了,毕竟她不是刚从初中毕业上高中的学生,这么多年没有摸过课本,早已经把很多知识都忘到爪哇国,她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复习,才能想起来曾经学过的知识。   她们校门口就有银行,她从网吧出来后,就直奔银行。   校门口的银行特别小,就一个门面房,里面就两个窗口,主要服务对象就是一中、吴中这些学生,附近还有其它几个银行,都离的不远。   江柠这次一共收到两笔稿费,一笔一千六百块,一笔六千八百四十元。   总共八千四百四十元,加上江柠之前存的一千五,差不多有小一万块了。   连银行的工作人员,看到江柠存折上的数字,都没忍住抬头去看江柠,见她这么小的一个小同学,存折上居然有这样高的巨款,心里也是十分吃惊。   毕竟,现在距离八十年代的万元户概念过去也没多少年,一万块钱,哪怕是在九十年代中期,在哪里都是一笔巨额的存在,说出去都是要被人羡慕死。   她看了眼她账户中大额资金来源,汇款单位都是杂志社。   这也让她松了口气,同时也提醒这个小同学:“存折一定要拿好。”   这年头,别人是可以通过你的存折和身份证来取走你存折里的钱的。   江柠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的身份证还是手写的,身份证照片是黑白的,五官十分模糊,找个和自己脸型差不多的,拿着你的身份证,说是自己的身份证,甚至不需要身份证,只要知道你密码,就可以把你存折上钱取走的。   这样一笔巨款拿在手上确实有些不放心。   她取了些现金在身上,存折也妥善保管好,这才从银行出来,一出银行,就看到江柏已经背着包,等在校门口了,见她从银行出来,神色还隐隐有些凝重,江柏不由问:“是不是没钱了?”   江柠看着她二哥,缓缓点了下头:“是啊。” 第38章 38 【二合一】   江柏本来想走到汽车站的, 反正早一个小时回去晚一个小时回去,对江柏来说都没差,都是明天就回来。   高三周日晚上要上晚自习, 周一不放假。   可江柠不想走路, 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小三轮车。   城市里的小三轮车是真的小,江柏坐在里面, 感觉腿都伸不直。   在他要付钱的时候,江柠抢先把钱付了。   开学那天从汽车站到一中要一块钱,现在开学了,从学校到汽车站只需要五毛钱。   坐汽车回镇上,两块五一个人, 两个人五块钱,这次江柏不等江柠掏钱, 就自己先把钱付了:“我和我妹妹两个人。”   江柠坐在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 在她重生回来的前两年,她有一次和二哥聊天。   那是从老家回来的路上,二哥开车,那是她和二哥仅有的两次交心的谈话之一。   因为之前,她问过江柏好多次, 没有选择复读, 没有考大学他后不后悔, 他都说不后悔, 唯有那次, 他沉默了很久后, 才说了句:“后悔也没用了。”   他和她说了很多他高中的事,这些事他以前从未对人说过。   他说他高一时, 班里有男同学看他长的像女生,笑嘻嘻的喊他美人,触犯到他逆鳞,他把那男同学打了一顿,他打架又凶又狠,把那男生打的鼻、青、脸、肿,那男同学是物理老师的亲戚,物理老师来,用竹棍把他打了一顿,还用脚踹他。   从此后他对那个老师的物理课毫无兴趣,上课就睡觉,可是他考试考了全班第一,物理老师问他是不是抄的。   她二哥当时还笑着说:“就算抄也得有人给我抄吧?我前后左右考的全都不如我,我考了全班第一,他说我抄的,我抄谁的去?”他一边开车,一边神情冷淡,“我当时就不想读书了。”   江柠当时想的是,同一个高中,她在高中被人造黄谣,被人霸凌时,她的数学老师将她从深渊中救出来,而江柏,却是被他的老师推入深渊中。   因为她自己被人拯救过,之后好多年,她都记得,要心怀善意,不吝于对别人伸出援手。   你不知道,你一次小小的善意,给别人带来的会是什么,就像她的数学老师也不知道,若非是她,就没有后来的江柠,也可能,世上就没有江柠了。   他说高中吃不饱,饿的脑子发晕,上课注意力都不集中,他有段时间满脑子都是出去打工挣钱,吃饱肚子,对读书半点兴趣都没有。   高中一毕业,他半点想要复读的想法都没有,只想出去工作,只想挣钱。   他说他营养跟不上,个子又蹿的太快,生长痛,痛到腿抽筋,夜里经常被痛醒睡不着,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成绩下降的非常快。   他笑着说:“我知道读书不容易,家里花了好多钱,不能不读,我那时候真的是靠着一股毅力在撑着。”   他那时候也不懂什么营养,在青春生长期,整天只吃大米饭配咸菜,以为只要把饭吃饱了,就不会饿。   可他还是饿。   他说那时候多亏了童金刚每周给他带的一些盐水鸭或别的什么吃的,他说他将盐水鸭的骨头都嚼碎了吞了。   也许是看到江柏那狼一样的吃相,也知道他因为生长痛,痛到腿抽筋的事,童金刚嘴巴上什么都没说,却经常给他带吃的,有时候还把江柏带回家吃饭。   这些她也听童金刚说过,倒没说他给江柏带吃的东西的事,只是说江柏高中时生长痛。   那时童金刚每年过年都不回家,在江家一待就是十几天,后来江柏工作了,童金刚就整日住在江柏那,在江柏那蹭吃蹭喝。   江妈就骂他俩是狐朋狗友,两个大光棍搅和一块了,一个不结婚,另一个也不结婚,也不晓得着急。   这些,在之前很多年,他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只有童金刚知道。   后来,多了一个她。   江柠当时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不饿的,我以为每天被饿的头晕眼花的,只有我。”   她当时还是笑着说的。   兄妹俩从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因为高中时期,江柏一个月的饭票是五十斤,江妈给她的只有三十斤。   她可太知道饥饿的滋味了,也太知道被饿的头晕眼花,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是什么体验了。   汽车两个小时到水埠镇,到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他们很幸运,正好赶上集市,还有回家的船,两个人又匆匆忙忙往河堤边赶,在船上碰到了江爸。   江爸是过来卖龙虾的,现在龙虾已经不多了,估计再卖几天,也就抓不到龙虾了,且因为他这段时间总是来卖龙虾,别人看到这个遍地都是的东西,居然还能卖钱,也抓了小龙虾来卖,只是没有他烧的好吃,没他卖的好,可人家卖的便宜,多多少少也影响了一些他的生意。   他主要还是去邻市卖,只有在每次逢集的时候来水埠镇,这时候人最多了,再多的龙虾,人数多了,也总能卖完的。   江爸看到江柏和江柠回来很吃惊:“柏子、柠柠,你们咋这时候回来了?是不是钱不够用?”   江柏还没说话,江柠就赶紧说:“肯定不够用啊,妈妈总共就给了二哥八百块钱,学费都花掉七百多块,二哥还要交班费买本子买笔买辅导书,这个费那个费的,钱哪里够用?我那天去二哥寝室找他,看到二哥裤衩子上破的洞都能穿进去一条腿了,不知道还以为二哥的裤衩子开了三个大洞呢。”   这话当然是假的,江柏寝室那边是男生区,女生是不可以去的。   但她说的事,却是真的。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二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整天只吃干饭和咸菜,营养跟不上,生长痛呢,每天腿都疼的直抽筋,还只能忍着,听二哥说,他每天晚上睡觉都会被疼醒,醒来后又疼的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课业都落下了。”   “二哥说他每天都饿的头晕脑胀。”   江爸原本不懂什么叫生长痛,可听江柠那么一描述,他马上就懂了。   作为全村第一高,又是生长在最缺粮的六七十年代,他可太明白什么是生长痛了。   他诧异地问江柏:“不是给你送了两百斤饭票了吗?怎么还不够吃?”   江柠道:“两百斤饭票算啥啊?花菜都要二两饭票一勺了,二哥就是每天别的菜不吃,只吃花菜,一天都至少得六两饭票了,就他这身高,一餐起码也得吃五两米饭吧?这都还没算肉呢,食堂红烧肉八两一份,光是吃米饭花菜,一天都至少两斤一两的粮票了,每天打开水还得用粮票,你自己算嘛,一天两斤二两,一个学期一百二十天,两百斤粮票够不够嘛?”   “二哥天天担心粮票不够吃,天天担心我被饿死,本来这次国庆两天假他是可以不用回来的,怕到学期末,两个人都没的吃被饿死,回来给我扛粮食呢。”   把江爸说的心疼的不行,懊恼地看向江柏:“你这样饿着咋行?你每次回来咋不跟我们说啊!”   江柏神情冷淡地说:“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江爸一愣,沉默下来。   之前很多年,他和江妈都在外地打工,都没怎么管过江柏和江柠,后来江柏说江爸江妈不是他的爸爸妈妈,只是江松的爸爸妈妈,拒绝喊他们爸妈,也不认他和江妈,江爸江妈才把他也带了出去。   可他们工作那么忙,工地上的活重,他们每天累的半死,回家连动都不想动,反而是年幼懂事的江柏在家烧好饭菜等待他们。   他们说是把江柏也接到了身边,却是江柏在照顾他们。   江爸说:“你和我说一声,粮食我总能给你送过去的。”   家里并不缺粮食。   江柏根本就不想和江爸说话,只冷淡的坐在船沿上,目光穿过湖面,看向远方。   江爸叹了口气,将这段时间悄悄攒下的两百块钱私房钱,塞给江柏。   以前他是不藏私房钱的,家里欠的外债那么多,一家人之间还有二心藏私房钱的话,那日子都不用过了,家里所有的钱都在江妈那,由江妈统一支配。   也就是这次暑假,卖小龙虾,他想让女儿上学,这才每天攒一点,每天攒一点,悄悄攒下这些钱。   之前攒的给江柠了,这次攒的给江柏了,他兜里又干干净净。   他说:“你也别太省了,家里别的没有,粮食还是不缺的,要多少粮票,你告诉我,明天我给你送到车上。”   江柠赶紧说:“当然是越多越好啊,不光二哥要吃,我也要吃呢!”她故意做出泪盈于睫、绞着手指、很难过的样子:“我吃不饱,也不长个,班里同学都喊我小矮子。”   实际上,她比暑假时,个子已经明显蹿了一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她将裤腿往下放了一卷。   她表姐因为大她八岁,已是成年人身高,现在给她的旧衣服她穿的大很多,尤其是裤子,她就一圈一圈的卷起来,再用针缝上,长一截就放一圈,长一截,就再放一圈。   可她这样的身高,在全家包括江妈都是大高个的情况下,真的就是没发育的小不点了。   她和班里同学之所以身高差那么多,主要这个年代,他们这个地方,学生普遍入学晚,而她却是入学早,出生月份晚,和班里同学最少的都差了两三岁,多的四岁年龄差都有,又是处于生长发育期身高大爆发的阶段,刚开始发育和已经发育好的人,身高差就特别明显。   比如她和何小芳。   这也是之前打菜小姐姐被喊阿姨时那么郁闷的原因,这年代,高三毕业生,二十岁二十一岁都不在少数,十九岁都算小的了,她差不多是被小她不了几岁的同龄人在喊阿姨。   他们坐的这条船上的人,基本全是他们临河大队的人,有些只是不同村而已,可相互间也都认识,看到江爸和一个和他一样都是大高个的少年说话,都笑着问:“大个子,这是你儿子吧?老大还是老~二?”   “老~二。”江爸笑着回。   “我一看他这身高,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儿子,乖乖龙地咚,你们家都是吃啥长大的,怎么个子都这么高。”又看向江柠:“这是你小女儿吧?几岁了?上初中了吧?”   他们以为江柠是在镇上读初中,放假回家呢。   江爸笑道:“下半年刚上的高中。”   说话的人就赞叹道:“你也真是不容易,三个孩子都上了高中,这一年的花费要不老少哦。”   船上的人很多,船舱是放鱼的地,人一般都不会往船舱里去,都是坐在两边的船沿上,或是船头船尾。   听到他们聊天,不少人都点头附和:“大个子是真不容易,供三个孩子上学,高中学费又贵,一年光是学费估计都要好几千。”   现在很多家庭一整年的收入都没那么多。   “可不是咋地。”他们又对江柏江柠说:“你们爸爸不容易,以后真得好好孝顺你们爸妈。”   他们这话主要是对江柠说的,因为他们觉得,是没必要给女孩子读那么多书的,江家爸妈既然愿意给家里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女儿就应该加倍加倍的回报才是。   “可千万不能忘记你爸妈的恩。”   “那时候大个子家多困难啊,欠了那么多债。”   “现在好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再过两年,就是孩子们挣钱了,三个孩子一起挣钱,几年就把大楼房挣回来了。”   说起大楼房,他们就不由想起了最近村里流传的关于江家村的八卦,问江爸:“听说你们村有姑娘在外面做那个事情是不是啊?”   说话的人加重了‘那个事情’的读音,其他人也都立刻意会过来。   “听说还回来带同村的人去是不是真的呀?”   “那女的害人,听说不止带同村的人,她外家村子的小姑娘也没放过。”   江爸连忙说:“没有,没带人走,她想回来害人,被拆穿了,一个人都没带走。”   他也没说江月琴想带的是他女儿,只澄清他们村就这一个害人精,还被人拆穿没害成。   “那还好,不然人一辈子都被毁了。”   “就是,到了那地方,还能有个好人?”   他们倒是没怀疑江爸的话,因为他们听到的消息,就是江家村一个女的在外面做那种事,回来害人被拆穿,没害成,他们村有嫁在江家村的妇人,都赶紧回娘家报信,叫他们都看紧自家姑娘,千万别被不知底细的人带走了。   还是村里长辈们靠谱些,毕竟大妈大婶年纪大了,只能去厂里打工,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一群大叔大婶们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开船的时候,到了家,江柠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往山上走。   江爸叫住她:“柠柠,你到哪去?”   “我去山上。”   不知何时,她的神情冷漠下来,转过头看向江爸表情甚至称得上冷淡:“别和我妈说我回来了,除非你就是想要看我挨打。”   江爸嗫嚅了一下,没说话。   他觉得,哪有女儿回家,过家门而不回的,哪有女儿回家,不告诉妈妈的。   江柠头也没回的往山上去了。   江爷爷一个人躺在山上的躺椅上,身边放着收音机,正在听着说书人说岳飞的故事。   看到江柠,他也没起身,只慢慢悠悠的摇晃着,目光全在江柠身上,脸上绽出快活的笑来:“柠柠回来啦?”   江柠进小屋,拿了个竹椅出来,坐在江爷爷边上,拿出书包里的《读者》递给江爷爷:“爷爷,我这次作文比赛获了一等奖,还登上杂志了呢。”她翻出自己作品刊登的那一页,给江爷爷看:“爷爷你看,这篇就是我写的,这可是全国最顶尖的杂志,可难上了呢!”   江爷爷笑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一个劲的说:“好!好!我大孙女出息了!”他手都不敢碰杂志,生怕自己粗糙的老手把刊登了自己孙女作文的书给碰坏了。   他是读过扫盲班的,认识一些字,凑近《读者》想要看清楚孙女写的啥,然后指着‘柠檬’二字问:“柠……柠什么来着?”   “柠檬!我的笔名!我不是叫江柠吗?你看这上面的人,都是用笔名,我就也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柠檬,既有我的名字,又好听好记。”   江爷爷笑着点头赞同:“好听,我大孙女名字真好听。”   “爷爷,我还获得了一千块钱奖金呢!“江柠得意的炫耀,又说:“对了爷爷,这次作文大赛是在沪市举行的,沪市那边政府还联合了当地医院,一等奖的获得者除了一千块钱奖金,还有一次免费体检的名额,可以带一个家属呢。”   她有些担忧的拉了拉江爷爷手臂:“这次比赛是我们学校推荐我们参赛的,可领奖却要我们自己去,学校老师没时间带我们,可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只有邻市,都没坐过火车呢,我一个人不敢去,怕路上遇到坏人。”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江爷爷:“爷爷,你能陪我去沪市吗?”   江爷爷有些犹豫:“那叫你爸陪你去行不行?”   他也没出过远门,没坐过火车呢,他连邻市都没进去过,只在城外的大河滩上挖过野生莲藕。   江柠垂着头难过地说:“爸爸要是知道我得了一千块钱奖金,肯定会和妈妈说,到时候我钱就没了,妈妈是肯定不会给我交学费的,这笔钱,我还想留着下学期交学费呢。”   “我当时就是急着下学期学费的事,看到学校说有这个比赛,才赶忙参加的。”   江爷爷立马愧疚的不行,在江柠开学之前,他就去大队部问过好几次,能不能提前把上半年的工资先给他,他好拿给孙女去交学费,可大队部的人说,都是年底结的,他们也做不了这个主,不能给他。   “好,好,爷爷陪你去。”   江柠顿时高兴的笑起来:“谢谢爷爷,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她立刻回屋,给爷爷收拾衣服,江爷爷吃惊的从躺椅上坐直身体:“啥?现在就走啊?”   “对呀,我总共就三天假,这都过去大半天了,我们现在出发,到吴城做下午的大巴车去沪市,晚上八、九点钟差不多就到沪市了,明天上午就要去领奖呢,沪市政府还给我们安排了免费体检。”江柠委屈巴巴的微撅起嘴,“我老是吃不饱,还不长个,这段时间腿还经常痛,老师说是营养不良,让我最好去检查一下,听老师说,就是因为有太多学生营养不良,沪市政府那边才安排了这次体检当做奖励之一的,说是查一查缺哪些营养,到时候会发一些营养品,说是缺什么,补什么。”   江柠故作不在意地说:“其实哪里要做什么体检呀,吃的好了,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江爷爷立马不赞同地说:“怎么不要体检?你这好好的怎么还腿疼?走走走,检,这就去检。”   江爷爷赶紧回屋,重新收拾了两件衣服,拿了一个罐头杯,里面装满了白开水,一袋子锅巴路上吃,锁了门就说:“走,下山去,我让你爸上来给我看两天山。”   江柠提醒江爷爷:“爷爷,你别跟我妈说啊,她之前就不让我上学,我是偷偷跑去的,我怕她知道我回来,就不让我去学校了。”   听得江爷爷心都痛了,沉着脸点头说:“你放心,你别跟我一块走了,你先去渡口等我,我叫你大伯上来帮我巡两天山。”   他虽被分给了老~二家,由老~二家养老,可这么点事情,还是能叫老大家做的。   出村去渡口的路并不止一条,还可以穿过大房二房那条路,直接通往水电站,到渡口。   此时去镇上的船没有了,江柠在渡口等了没一会儿,江爷爷就赶来了,两人摆渡去了炭山,从炭山坐三轮车去的水埠镇。   炭山因为煤矿资源丰富,每日来往车辆非常多。   此时从水埠镇到吴城的中巴车已经没有了,要去吴城,只能坐明天早上的车,但去邻市的车还有一趟。   江柠只好放弃坐汽车,转道邻市坐火车。   等江柠到邻市,都下午四点钟了。   江柠直接叫了小三轮,从西门的汽车站,转到邻市火车站,因为是有国庆节一天假,车站的人比往常要多了许多,江柠原本还担心没有去沪市的火车了,没想到还有一趟晚上五点十分到沪市的,她赶紧买了票。   江爷爷因为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都抓紧了江柠的手腕,不停的嘱咐江柠:“要跟紧爷爷知道吗?别松开,千万别松开,外面坏人多。”   江柠就连连点头:“嗯嗯嗯,我知道的呢,我会抓紧爷爷的,一定跟好爷爷。”   其实江爷爷心里也没底,紧张的厉害,买票都不知道在哪买,都是江柠一手包办的,可他还是要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还像巡山那样,四处张望,看周围人群,看周围环境,看知青口中的火车,看这么大的火车站。   江柠见还有时间,就带江爷爷去吃了个晚饭,江爷爷还不愿意,要吃白开水泡锅巴。   江柠说:“我们去的路费和伙食,住宿,主办方都会报销的呢,有票就行。”她摇了摇手中的火车票,“就是伙食是有额度限制的,一天不能超过一块钱。”   现在油条一毛钱两根,大肉包才一毛钱一个,一碗肉丝面才五毛,一块钱都够吃两碗肉丝面了。   江柠点的就是青菜肉丝面。   江爷爷这才松了口气,说:“点一碗就行,你吃面,我吃锅巴。”他说:“我不喜欢吃面,软塌塌的有啥好吃的,还是锅巴好吃,管饱,一碗锅巴能抵两碗饭。”   实际上,江爷爷的牙齿根本咬不动干硬的锅巴了,他烘烤的所有锅巴,都是给江柠带去学校吃的。   江柠就点了一碗面,让老板又拿了个碗,将满满的一大碗面,分成两份,将青菜肉丝夹了一半给江爷爷,江爷爷不要,要夹回来,江柠气的把碗一放,夹起碗中的肉丝就要往垃圾桶里扔:“你不吃那我也不吃,那就扔掉好了!”她啪一下就把筷子上的肉丝给扔了。   把江爷爷给心疼的,连忙说:“我吃,我吃,哎,你这丫头,现在脾气咋这么大!”   面店老板娘看到就笑道:“大爷,你孙女是孝顺你呢!”   江爷爷最爱听的就是别人夸他大孙女了,闻言喜的眉开眼笑:“是呢,是呢,我大孙女从小就孝顺,刚会走路呢,给她一颗糖,都要往我嘴里塞一半,可心疼人。”   在江爷爷眼里,他大孙女无一处不好,天下间再没有这么好的孙女了。   “你孙女孝顺你是好事,你也多听你大孙女的,年纪大了,就该吃吃,该喝喝,身体好了,小辈们才放心不是?”老板娘劝老爷子。   这老爷子瘦成这样,身体看着就不太好。   “对,老板娘说的对。”江爷爷笑呵呵的点头。   等吃了晚饭,两人坐上火车,江爷爷的眼睛就没停下来过,看什么都新鲜。   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知青们所说的大城市所拥有的一切。   到了晚上,江爷爷让江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江柠说自己中午在船上睡了,不困,让江爷爷睡。   江爷爷原本不放心,不肯睡的,可火车摇摇晃晃,不知不觉,老爷子就睡着了。   到沪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接近凌晨十二点了,可沪市火车站外面依然灯火通明,各种宾馆、招待所、饭馆门牌上的霓虹灯闪烁。   江柠一抬头,就见到火车站马路的正对面,一个硕大的广告牌上,灯火闪耀,上面写着:   地铁临近钥匙房,六层别墅型豪华公寓,四室两厅层高六米二,送20㎡大阳台和15㎡露台,民水民电产权七十年,交房前优惠价只需零首付……   (注①) 第39章 39 【一更】   江柠看到这广告牌第一反应就是:“我去, 还有这好事?买!”   她上一世因为是在体制内工作,工资和奖金都是固定的,即使涨薪, 涨幅也有限, 她别的本事没有,就靠着老实本分, 对领导一心一意,成为领导心腹,领导信任她,她更是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从来都老老实实, 所有额外的收入,都是写作带给她的。   她刚工作那几年买不起房, 等她有了一定余额去买房时,工资已经赶不上房价飞涨的速度, 虽然后面还是买了房,有公积金,也没有什么压力,可看到层高六米二,零首付时, 江柠还是狠狠的心动了。   城市里出生的姑娘们, 估计很难有她这种, 想要有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安定下来的欲望。   因为生在农村, 娘家不是家, 婆家不是家,和婆家吵架, 婆家人让你滚时,天大地大,你都不知道往哪里的滚的迷茫和无助。   江柠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被婆家喊‘滚’的事,可从小看的多了。   尤其是在爷爷去世后,天大地大,都无处为家的感觉,让她有种仿佛被全世界抛下了的孤寂和迷茫,   她就很想有个只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个永远都有地方可以去的落脚地,那是完全独属于她自己的领地,任何人都无法侵犯,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一个巨大的,安全的,结实的,可以让她在里面安心休憩的壳。   而不是那个,她提到就战战兢兢,害怕随时被打的地方。   在她心里,那地方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她无数次的噩梦,都是被禁锢在那个灰暗让她害怕的小屋。   她赶紧掏出纸笔来,将广告牌上的地址记下。   江柠找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打听了沪市哪个医院最有名,最好,说要带爷爷去体检。   “那好多了,六院、七院、九院,你要带你爷爷去体检嘛,那去华东喽~”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知道的还不少:“华东医院在今年刚被评为三级甲等医院,那在我们整个沪市都很好的呀~”   沪市的好医院很多,但每个医院的侧重点都不同,比如中山医院看心脏、肝脏厉害,华山医院皮肤、神经科厉害,六院骨科牛批,华东医院在老年医学这一块,在沪市也是非常有名的。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在听到江柠说是带爷爷去体检的时候,这才推荐的华东。   江柠当下就决定了,去华东。   江柠和江爷爷穿的破旧,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还怕他们不懂怎么坐车,教他们说:“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你们就只能打车,看到那车顶上的顶灯没有?顶灯亮的就是空车,顶灯不亮的,就是载了客的,你们拦那亮顶灯的就行了!”   还告诉他们:“我们沪市今年刚推出了IC卡计价器,你们也不用担心出租车司机见你们是外地人就宰客,现在管的严呢!”   怕他们不懂,直接过去替江柠拦了车,告诉司机,“送他们到华东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为防止司机绕路,他还特地当着司机的面,说了到华东医院附近大约需要多少钱:“超过这个价就不要付了。”   司机也笑着说:“放心,保证给你安全送到,一分钱都不多要你的!”   火车站工作人员这才关了车门,又面无表情回去工作了。   大晚上的值夜班,他也很累呢。   江爷爷被江柠带到了大城市,眼睛都不够看了,高楼大厦,华彩霓虹,干净的马路,疾驰的小汽车。   听到他们也要坐小汽车,江爷爷担心钱不够,不敢上去,还是江柠推了他上去说:“爷爷你放心坐吧,主办方说了,只要有发票,都可以报销的。”又对司机说:“师傅,一会儿到了招待所,记得把发票给我。”   司机听她说能报销,还好奇的问了句:“你们到沪市来办事的啊?”   司机说的是普通话,江爷爷听得懂,激动地炫耀道:“是呢,我大孙女作文获了一等奖,还刊登到杂志上了呢。”   他说的是他们水埠镇方言,别说在沪市,就是邻市人,他说得快了,人家都不一定能听得懂。   江柠就给爷爷翻译,用普通话又说了一遍,司机听懂了,立刻笑着夸赞江爷爷:“你孙女有出息!”   把江爷爷高兴的,喜不自胜,一路上脸上的笑容都停不下来,一直用方言在夸江柠。   司机听不懂他说话也一直附和着,两个人完全鸡同鸭讲,还聊的挺乐呵。   实在是江爷爷太激动了,比他坐火车都激动,激动的他根本控制不了他开心的情绪,就一直在说话。   这可是小汽车呢,他也是坐过小汽车的人了,他都想好回去要怎么跟他的那些老伙计们吹牛了。   他大孙女作文可是得了一等奖,还上了书呢,还带他来了大城市呢,大城市的房子真高啊,灯光五颜六色,真漂亮啊。   这是和他们小山村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果然像知青们说的那样好。   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将发票撕下来给江柠,“拿好了哦~”   江爷爷连连笑着点头道谢:“是,是,可要拿好了,可千万不能丢了。”   又去参观江柠带他来的招待所,江柠在前台开房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那里,眼睛到处打量。   这里的每一处对他来说都是如此新鲜。   招待所有些陈旧了,估计是以前建的老招待所,可在江爷爷眼里,这就是顶顶好的住处了。   江柠只定了一个标间,里面两张床。   江爷爷按着柔软的床铺,和床铺上雪白的床单,有些不敢坐。   “把人家床坐脏了可咋好?”   “没事,不是有干净衣服吗?爷爷,你先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十一来临,天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早晚甚至会感受到一些凉意,需要穿一件单薄的外套。   江柠进浴室,调好水温,告诉江爷爷要怎么弄,里面还有洗头洗澡用的沐浴产品:“这些都可以用,全都是免费的,你要是怕把别人的白床单弄脏了,就用这个洗洗干净就行了。”   江爷爷因为年纪大,在山上挑水不方便,每天洗澡,就是用麻布澡巾,弄一盆水,在身上擦洗,更热的时候,就到山涧溪流中,用澡巾擦洗。   但他是很乐意使用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的,这些可都是他回去,跟他的老伙计们吹牛的资本。   他的那些老伙计们,整天没事就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吹牛打屁,这个说他儿子带他去国营饭店吃了什么好吃的,国营饭店的厨师手艺多么多么好,烧的菜多么多么好吃,吹的跟吃了国宴御膳似的。   要么就是吹他们的女儿带他们去了什么什么商场,商场里的衣服有多好多贵,还要给他们买,他们不要。   嘁~   他大孙女作文可是得了一等奖,带他来沪市了呢!   江爷爷一个人在浴室里,越想越美,恨不能立刻就回到江家村,去村口的老槐树下,跟他的老伙计们吹牛去。   在江柠帮他把水温调好后,他还尝试着自己调温度,原来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中间就是温水啊。   墙面上的小瓷砖,还是彩色的呢。   地板上也都是瓷砖,一点灰尘都没有,干净的一尘不染。   还有马桶,水一冲,什么都干干净净。   后来江爷爷回去和他的老伙计们形容:“大城市的地面干净的,比你用舌头舔的都干净,马桶都雪白干净!”他得意的问他的老伙计们:“马桶你们知道是啥不?”   洗完澡,换好干净衣服,江爷爷佝偻着背,双手背在身后,美滋滋的走出来,江柠安顿好爷爷,自己也去洗澡,顺手就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挂在外面晾晒。   江柠和江爷爷两人的衣服都很破旧,尤其是江爷爷的,他自己不会逢衣裳,江奶奶也不会,衣服破了,就只能自己拿着缝衣针笨拙的戳着,缝的好不好的,他也不在意,反正能穿就行。   所以他的衣服,大多都歪七扭八,江柠小时候,他给江柠穿衣服也是这样,前面穿到后面,后面穿到前面,反正主打就一个,穿上不冻着就行。   而江柠的衣服,是大的老大,跟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小的很小,都是穿了多年,穿小了还在继续穿。   这样的衣服一般都是江柠难得的几件能拿得出去的没什么补丁的好衣裳,即使穿小了,江柠依然舍不得收起来,留着继续穿的。   招待所的床太软了,江爷爷睡的很不舒服,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凌晨两三点中才睡着,早上起来腰酸背痛,很不舒服。   可他什么都没说,依然双手背在身后,宛如背着一直龟壳的老乌龟,慢慢悠悠的跟在江柠身后。   见江柠带他去医院,不去领奖,江爷爷问:“你不是说今天上午领奖吗?”   江柠道:“早上我跟主办方打电话,主办方听说我只剩下两天假了,明天就得回吴城,就说让我直接来医院做体检,把奖金直接打到我银行的存折账户里,在医院体检的单子留好,到时候寄给他们,他们直接打钱就行。”   江爷爷有些忧虑的想,他大孙女不会是被骗了吧?   可他又不敢说出来,怕打击到自己大孙女的自信心。   他犹豫了好半响,还是没说,只拉着他大孙女的手腕说:“我还是不做什么体检了,你把你检查就行。”   江柠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悄悄塞到江爷爷手里,让江爷爷赶紧藏进口袋,别让小偷看到,到时候偷走了。   她小声地对江爷爷说:“爷爷,若不是这次比赛是学校让我们参加的,我的作文还真上了书,我还怕遇到骗子呢,你说哪有作文奖金这么高的?一千块钱?我一个人害怕,怕是假的,遇到骗子,不敢来领奖,可又舍不得那一千块钱,这才想让爷爷陪我一起来呢,有爷爷在,我就不害怕。”   她说:“没想到早上我打电话跟主办方说我只有两天假了,明天就要回去的事,主办方考虑我是外地人,来一趟沪市不容易,让我不用大老远的跑去领奖,直接去医院体检就行,获奖证书到时候会寄到我学校去,还直接把奖金打到我存折里了,早上我去银行一看,真有钱!”   江柠装作感动到落泪的样子,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花,“沪市这边政府的领导太好了,一点都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都切实的考虑到我们学生最实在的需求。”   江爷爷:……   江爷爷原本有些怀疑自家大孙女会不会是被骗了,可这钱是实实在在的啊。   哪个骗子连面都不露,直接打钱的?   江爷爷相信了,也感叹地说:“要不怎么是大城市的领导呢?”他望着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内心感叹,难怪他们能把沪市发展的这样好,大城市的领导们做事就是不一般啊,一切都从底层小老百姓的需求出发。   江爷爷也感动的抹泪了。   之后带江爷爷去体检,一切都非常的顺利,这年头做体检的人还没那么多,也不需要排队,他们早上原本就没吃早餐,空腹体检很快。   江爷爷毫不怀疑,这些都是可以报销的,只一路上都紧紧攥紧那些票据,生怕丢了一张。   这些可都是钱呢。   有了这一千块钱奖金,还有年底他的工资,他大孙女下学期,下下学期,下下下学期的学费都够了。   想到这个,原本压在他头上沉甸甸的重量,霎时都轻了,连他走路的步伐,都仿佛轻快了许多。   *   体检报告并没有那么快下来,江柠假期有限,明天就得走,晚上他们还要上晚自习,坐火车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坐直达吴城的汽车。   坐汽车要比坐火车快的多,中午走的话,还能去给爷爷找个地方住。   体检结束后,江柠带江爷爷吃了午饭,将江爷爷送回招待所,告诉江爷爷,她要去市政府一趟,她说这次比赛是沪市政府和主办方联合主办的,她要去市政府那边签个字,表示奖金她已经收到了。   “这些奖金都是政府发的,不签字人家还以为被人贪污了呢。”   江爷爷此时对江柠作文获奖的事已经完全不怀疑了,对江柠说要去市~政~府,那就更不担心了,政~府里,哪里会有坏人?那不得和公~安~局一样安全?   “去吧,去吧,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能丢了不成?”江爷爷就想自己在招待所门口,好好看看这座繁华大都市呢。   他觉得,沪市比来他们大队下乡的沪市知青口中说的还要好,沪市的领导也好。   江柠就背着书包赶紧打车,去火车站广告牌上写的地址。   呃……果真是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呢。   那是一片完全没有被开发的地,只有几栋楼房孤单的伫立在那里,周围还有施工队伍在施工,还在建房。   江柠直奔售楼部,还没到里面,就有业务员赶紧来迎上来,等见到是一个穿着破旧、年龄也不大的小姑娘后,原本激动的心情顿时暗了下来,有些没精打采的问她:“是来找人的吗?”他往施工队那边指了一下:“找人的话,去那边。”   他以为她是有家人在工地上搬砖。   江柠却在打量那几栋已经建好的房子,笑着看了业务员一眼:“我是来买房的。” 第40章 40 【二更】   不是自己置身于这个年代, 你很难想象,这个后来的国际大都市,未来的中国金融中心, 此刻还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 除了旁边那栋小矮人似的港务大楼外,周围还是荒芜一片。注①   整个九十年代的沪市, 都是在飞速建设中,修地铁,修高架,修路,整个城市, 烟尘飞扬,沪东为最。   江柠并不在意旁边建筑工地上, 轰鸣的机器声,也不在意坑坑洼洼的路面, 而是饶有兴致的望着那几栋建好的楼盘,问售楼员:“那几栋都楼都卖出去了吗?”   一句话问的售楼小哥郁卒,兴致也不高。   他并不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能买得起房,问他:“你要买?”   江柠说:“我在火车站的广告牌上看到你们打的广告了,说是零首付?”   业务员小哥很想翻白眼, 指着旁边正在动工的工地说:“呶, 这边预售的房子才是零首付, 这边房子可不是。”他没好气地说:“就算是零首付, 那也是有条件的了, 你以为随便嘴巴一张就能零首付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柠, “真要买,还是喊你家长来吧。”他嘀咕了一句:“估计你家长也买不起。”   他语气稍微有些不耐烦, 还有些对江柠不加隐藏的一些看不起。   不怪他这态度,实在是江柠身上的衣服,连合身都算不上,更别说还有钱来买房了,业务员完全把江柠当成看到零首付三个字就以为有便宜可占,过来占便宜的了。   “零首付是零首付了,但首先你要有工作单位开的工作证明、收入证明吧?不然什么收入都没有,空手就想过来套白狼,真以为零首付是白送啊?”业务员直接对江柠翻了个白眼,不愿意再搭理她。   江柠见他这样便也没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往里面售楼处去了,年轻的业务员见她径直往里面走,也没有跟进去,而是依然在外面,看着江柠坐过来的出租车远去,留下一地尘土。   目光也不由看向周围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景象,十分怀疑这里的房子怎么卖的出去。   而且他们这房子,还不是普通商用住宅房,而是公寓房,一不能上沪市户口,二不能作为孩子的入学房,此时人买房,哪个不考虑自己以后孩子上学,能读附近的学校?这个房子连这个功能都不具备,怎么卖的出去?更别说别的区的房子,买房就能送蓝印户口。   江柠踩着灰尘进入到里面后,喊住了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你好,我是来买房的,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杨美蓉抬头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叫我吗?”   江柠也误会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是,我是。”杨美蓉忙拿着个笔记本小步跑过来。   她原本工作的毛巾厂倒闭了,倒闭前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开出工资,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   她没有做过销售工作,所有的事项都被她记在小本本上,对着小本本一点点介绍。   入职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她至今一套房子都没有卖出去,加上之前毛巾厂的工资也没有发,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憔悴和愁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丧丧的气场。   “你要买房?”她似是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江柠。   “有什么问题吗?”江柠正在看售楼部的铁网书架,闻言侧脸向她看过来。   饶是江柠穿着最破旧的衣服,杨美蓉却完全无法将眼前的小姑娘当个孩子,甚至有种面对自己领导的感觉,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没,没问题,你要看哪边的房子,我带你过去吧?”   江柠将手中的书放回到书架上,看了眼外面已经建好和尚在施工中的房子说:“已经建好的,和这边还在建的,都和我说说。”   杨美蓉跟在她身后半个身位:“这边已经建好的房屋,是要付首付的。”她声音不由低了下去,底气不足地说:“首付八千。”   这年头,家里能有个两千块钱余额,那都是大钱了,虽说万元户是八十年代的概念,九十年代中期,也已经有一部分人已经先富起来,积累的数万、十几万、甚至上百万的财富,可这样的人是极少数的,对普通小老百姓来说,万元依然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即使有这个钱,他们也去沪西买房了,又怎么会来沪东?   而能够买的起的体制内的人,都在等着分福利房,就更不会买房了。   想到什么,她声音不由地大了一点:“可是房子很大,售价只有其它房子的一半,以后这里也会开通地铁,都规划到这里了。”她怕江柠不信似的,加大声音强调:“真的!”   房子大,对此时的很多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诱惑。   现在很多人住的房子,还都是单位分房,面积都很小,一家子人挤在两室一厅五六十平米的房子里,有的甚至只有三四十平,却挤着一家三代,连阳台都被隔成了房间。   杨美蓉家就是如此,她比谁都知道,此时的人对于大房子的渴求有多大。   要不是她没钱,也不符合零首付的条件,她都想要买一套了。   江柠看着她说:“我看别的地方买房都可以送蓝印户口,可以直接在房子里落户,这个房子可以吗?”   杨美蓉又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   “走吧,带我去看看房子。”   杨美蓉连忙领着她去。   说来也是凄惨,这边现房因为首付问题,卖出去的房子寥寥无几,房子一直卖不动,这才有了火车站对面零首付买期房的广告出来。   大家都不愿意来沪东买房。   他们沪市此时尚有一句俗语:宁要沪西一张床,不要沪东一套房。   由此可见此时的沪东有多荒芜,多狼藉,多混乱。   更别说花这么多钱,来沪东,买这样一套除了大,没其它优势的房子。   这房子除了大和便宜,她是真夸不出来花了。   江柠被杨美蓉带到新建好的楼里,楼里面还是毛坯,江柠看了下房屋质量,杨美蓉赶紧说:“房屋质量你放心,绝对好!地铁线路也规划到这边了。”   说到地铁规划,杨美蓉又心虚了,沪市九三年才开通第一条地铁线路,其余地铁全部都还在建设当中,这周边一篇荒凉景象,她实在难以夸出地铁会通到这里来的话,可经理说了,地铁真的规划到了这边。   江柠抬头看了下,大概是为了增加和其它住宅型商品房的房屋竞争优势,层高确实如广告上所说,有六米二,这个高度,在十几年后可以说是非常少见了,完全可以隔成复式的小两层。   也就是说,用其它可以落户商品房一半的价格,就可能买到双层面积的房子,值翻了!   杨美蓉又带她去看赠送的大阳台和露台,此时有些人家住的房子都不如送的阳台和露台加起来的面积大,光是露台和阳台的面积,就有三十五平了。   而且此时,还没有公摊面积。   虽说在95年的9月份,国家建设部就已经颁布了《商品房销售面积计算及公用建筑面积分摊规则》,但真正开始实施起来,却是到十二月份。   与现在也只差两个月了,也就是说,江柠想买房,就要抓紧时间,趁着公摊面积的分摊规则尚未正式实施前,就赶紧买。   她明天中午,最多下午就要离开沪市,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磨蹭。   她问:“如果我想买隔壁零首付的呢?”   杨美蓉说:“这需要你提供你单位的工作证明和收入证明,表示你有稳定的还款能力,且银行账户里,不得少于一千元存款。”   光是有一千块钱存款这事,就刷下去太多年轻人了。   此时有非常多的下岗工人,工作都没了,更别说工资的,家里花销都是以往的存款。年轻人就更不必说,能找到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就已经不错了,更别说年纪轻轻,就存下一千块钱来。   能存下的当然不是没有,而是少。   这也是他们这个楼盘至今无人问津,需要到火车站打广告,去忽悠外地人来买房的原因。   可外地人买房,是要在沪市落户的,他们这个房子,连户口都没法落。   江柠仔仔细细的将几栋房子房间的户型、采光等各方面都看清楚,问清楚,心里都有了数后,才和杨美蓉回到售楼处。   江柠也没多说废话,直接拿出《武侠》杂志来,“我是这本杂志的签约作者,有签约合同作为我有稳定收入来源的证明,可以购买隔壁正在建的期房吗?”   “这个……”杨美蓉一下子被问住了,弱弱地说:“我去问下我们经理。”   “最好快点,我赶时间。”   杨美蓉见这小姑娘真的要买房的样子,连忙小跑着上楼,很快喊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这是我们钱经理。”杨美蓉声音依旧是没有什么底气的弱弱的,一副不自信的小媳妇模样,给江柠介绍着。   钱经理看到江柠的第一眼就是微微皱眉,显然,他对江柠的第一印象也是她不会买房,但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满脸笑容的坐过来问她:“是你要买房?”语气颇为和善。   他自己家中就有个和江柠差不多大的女儿,此时对待江柠的态度,和对待他女儿一样。   “是,如果我买两套,不知道有没有优惠?”   这话让钱经理吃了一惊,态度也郑重起来:“当然有优惠,可以给你打个九八折。”   九八折说着不多,可折算到总房价里,这个折扣下来,也不是小数字了。   江柠点头说:“我想买一套现房,一套期房,现房可以付首付,但期房我要零首付,我有这本杂志的签约合同,可以证明我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这里还有一份出版合同,不知道钱经理能不能帮我办的下来。”   江柠拿出她带来的《武侠》杂志,递给钱经理。   钱经理的表情有些古怪,似有些疑惑地问:“你说你是这个杂志社的签约作者?”他说:“合同我可以看看吗?”   江柠此次来沪市,就有着想要买房的想法,省的哪天一个不注意,存折和身份证被人拿走,将存折上的钱取走,那她可就亏大了。   这并不是瞎担心,暑假期间,江妈好几次搜她的房间,她嘴巴上没说,心里都清楚。   也只有把钱都花了,她心里才安心。   至于在吴城买房,吴城未来发展潜力确实不错,但吴城离老家太近了,她并不喜欢,她只想离老家越远越好,目前她能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沪市了。   她从包里拿出早早就带好的合同,递给钱经理。   钱经理原本并没有当回事,以为只是小姑娘写稿子赚了几块钱稿费,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拿着这样的合同就能来买房了,可他还是没有出言打击江柠,而是接过她递过来的合同。   他打开文件夹,拿出里面合同,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待看到合同上签约的作品名字的时候,声音忍不住一下子拔高了:“你是《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的作者?”   不怪钱经理惊呼,这个消息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看江柠,又看看合同,再看看江柠,又看看合同。   不怪他怀疑。   《武侠》在沪市是有分社的,其杂志影响力在沪市不比《武侠》在广市低半点,同样拥有着庞大的读者群体。   相比较《知音》《故事会》,沪市这边的读者则更喜欢《武侠》一些,尤其是男读者群体。   钱经理不仅自己是《武侠》的忠实读者,他弟弟还是《武侠》沪市分社的主编。   他们售楼处的铁质书架上,就放着好几本《武侠》杂志,其中最近热度最高的,连载着《大宋》的几期全部备齐,一方面是他们自己无聊的时候可以翻看,也方便客户来买房时,他们的家属没事可以坐在这里翻阅。   《大宋》的每期,钱经理都看过。   哪怕他是个读者,也从他弟弟那里听说过,《大宋》的作者是个体制内的警察,而且从他在《大宋》里面展现出来的专业水准,和先进的刑侦手段来看,还是个颇为厉害的警察,职位应该不低。   柠萌是男是女且先不论,至少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可能都没有读高中的小丫头。   他拿着合同的手搭在腿上,笑着对江柠说:“小……”他原本想叫小姑娘的,想了想说,“小妹妹,你看着也就和我女儿一样大,我也就这么称呼了。”他抖了抖手中的合同,然后仔细的放到文件袋中装好,递还给江柠,声音轻柔了几分:“这是你家人的合同吧?是你爸爸还是妈妈?”   想到这可能是他喜欢的作者的女儿,钱经理的声音不由更和善了。   第一次离自己喜欢的作者这么近呢,居然可能碰到了《大宋》作者女儿。   他倒不怀疑合同的真实性,上面有公章,合同也有缝章。   他之所以怀疑眼前的小姑娘是柠萌的女儿,是因为签约合同这样私人的东西,不是关系很亲近的人,一般很难拿到。   此时江柠有些后悔,没把王咏带来了。   她指着合同上的签约身份证号码,对钱经理说:“钱经理,请你看好上面的号码。”又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旁边做对比,“看好,我的身份证号码。”   可钱经理依然不相信柠萌是她。   想到柠萌作为体制内的公安,用女儿身份证签约也是正常的。   原本他看江柠穿的破旧,还真没看出来她是出自干部家庭,可有了她父母是出自体制内的判断后,再看江柠,就觉得她气质确实不一般,一看就是干部家庭养出来的,这神情,这感觉……   想到自己刚才也免不了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不由暗暗有些羞愧,幸好刚才没有表现出来。   他语气和善地对江柠说:“你拿你爸妈的合同出来,你爸妈知道吗?你刚刚说你想买两套房的事,我就当没听过,你应该还在读书吧?我刚刚看合同上信息,你是从吴城来的,吴城离沪市也不算近了,你来沪市你爸妈知道吗?”   想到这小姑娘有可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沪市,钱经理不由有些担忧,想给他弟弟打个电话。   他弟弟虽然不是柠萌的责编,可柠萌毕竟是签在了《武侠》,他弟弟作为《武侠》在沪市分社的负责人,遇到自己所在杂志旗下签约作者的女儿,是有必要通知一下作者本人的。   即使他弟弟不知道柠萌本人的电话,也可以通过广市那边杂志社,获得柠萌的联系方式。   最好是柠萌本人能亲自过来接一下他女儿,这样他还可以趁机要他喜欢作者的签名呢。   于是他打电话给他弟弟,跟他说了他们杂志《大宋》的作者柠萌女儿,带着柠萌和《武侠》的签约合同,来他们售楼处买房的事,让他跟广市那边联系一下,叫柠萌来接人。   不多一会儿,他弟弟那边打来电话说:“打电话和广市那边确认过了,如果真是个十五六岁小姑娘的话,那就是柠萌本人。” 第41章 41 【一更】   这一天对于钱盛利和杨美蓉来说, 都是充满魔幻的一天。   杨美蓉是一个月不开张,开张就赚了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啊,她在毛巾厂干了那么多年, 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二, 一千块,都快是她一年的工资了。   在手续全部办完, 签好合同,回到售楼处的时候,杨美蓉都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房子,就这么卖出去了?   他们这房子,居然真的有人买?   外地人这么好忽悠的吗?   她忍不住喜滋滋的对售楼处的另一个男业务员说:“小马, 我开单了!”   “难怪大老板要在火车站对面打广告呢,原来真的有人看到广告牌来买房。”   她是不是也要到火车站那里发发传单呢?   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喜悦, 只觉得自己错失了两套房的小马:……   *   钱盛利直到合同全部签好,各种手续办好, 也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首先,他喜欢的《大宋》的作者,被证实,竟然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且她本人看着比身份证上年龄更小。   其次, 这个小姑娘, 拿着《武侠》的签约合同和出版合同, 在他这里买了两套房, 两套!   再次, 这个小姑娘, 存折里的存款加起来比他全家的总存款还多,存折里无限接近小一万块钱, 还是他带着她去他们合作的银行转账时,他才知道的。   最后,他拿着这两份合同去银行,真的把银行贷款办下来了。   会办的这么顺利,银行这边本来就是他们公司的合作方,有认识的熟人是一方面关系,其二是他弟弟在得知了柠萌本人就在沪市后,也好奇她的真实身份,带着帮江柠开了各种证明。   到银行后,钱主编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去看江柠的目光。   柠萌居然真的是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这说出去谁信?   就连亲自给江柠办理贷款业务的银行经理,都时不时的看两眼江柠,实难相信,《大宋》的作者居然如此年轻。   是的,银行经理也是《武侠》的读者,《武侠》在沪市的读者群体就是这么庞大。   可惜如此惊人的八卦,他居然无人分享,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回家和他老婆说,他老婆不看《武侠》,也不知道柠萌是谁,对此毫无兴趣。   签完合同后,钱经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拿《大宋》作者也在他们楼盘买房来为楼盘做宣传,毕竟以《武侠》在沪市的销售量和拥有的庞大读者群体,知道《大宋》作者在这里买房后,定然能吸引到一批人,增加这批人对他们楼盘的信任度。   但他弟弟很郑重的对他表示,一定要对江柠的身份和信息进行保密。   这件事对江柠影响不大,但对他们杂志社影响很大,在九十年代初,他们杂志社有太多知名作者被别的杂志社挖走了。   柠萌的消息一泄露,必然会有别的杂志社来挖人,难保柠萌不会对别家开出的高稿费心动,毕竟柠萌看上去就很缺钱的样子。   存款还没有一个小姑娘多的钱经理:……   钱经理表示:“那也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啊,银行张经理也知道。”   他们虽然已经对张经理表示,对江柠身份保密,可谁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说出去?   “他说不说出去都不要紧,银行和杂志社并不是一个系统,许多想要挖出柠萌信息的杂志社,大多集中在广市那边,小范围的个别人知道,并不影响,但你要拿柠萌身份来宣传卖房那就不同了。”   钱主编眉头紧锁:“你以为现在《武侠》卖的好,就高枕无忧了?广市分社目前看来因为销量的提高,暂时不会撤销,可谁能保证《大宋》就一直红火?谁能保证《大宋》完结后,下一篇文会继续红?一旦杂志社的杂志销量降低到之前月销量五十万份,广市那边杂志社必然还会撤销,广市那边撤销了,你以为我这沪市分社能逃得过吗?”   整个杂志社被撤销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虽然杂志社这几期缓过来了,看着又再现了他们在八十年代的辉煌,可要被撤销的阴影依然悬在他们头顶。   此时整个九十年代,人们都笼罩在可能随时下岗的阴影中,实在是他们身边太多的厂子破产,被收购,被并购,工人下岗。   钱经理或许不在乎江柠的身份会不会被泄露,但他却不会拿他弟弟工作的事情开玩笑,《大宋》带给《武侠》的热销,不仅仅关乎广市那边的杂志社,对沪市分社的影响一样非常大。   他自己就是这批下岗热潮中,人到中年还被下岗的人群之一,四十多岁,再出来找工作的难处,他自己就深有体会。   他是懂轻重的,自是会为江柠身份保密。   其实江柠对于自己身份泄不泄露,她是无所谓的,只要不是传到江妈耳中,即使传到江妈耳中,对她来说也不过稍微麻烦了些,可有些是事,你惯着对方,对方才有撒泼的资本,当你完全不在乎一个人时,对方又拿什么威胁你?   她只是不想和江妈起冲突,被她代入江妈擅长的节奏中去罢了。   况且,她还有个天然在礼法上可以压制你的身份,那就是——母亲。   当我们面对让你产生负能量情绪的人时,最好的办法不是对抗,而是远离。   远离消耗你的人。   现房的房产证现在就能办,期房要到房子交付后才能办,江柠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在这里办各种证的,况且现在国庆节,住建局都在放假,这些事只能交给钱经理,等手续都办的差不多时,她再来该签字的签字,该交税的交税,这个时间,还不能放在假期,因为她放假,人家同样放假。   合同都签好后,江柠也是松了口气,带着江爷爷离开沪市。   沪市的两日游,让江爷爷看上去容光焕发,喜气洋洋,背着手走在沪市的路面上,觉得自己是涨了大见识了。   他到处看,眼睛就跟看不够似的,他要将他在沪市看到的所有高楼,所有汽车,住的招待所,吃的面馆,看到的马路全都讲给他的老伙计们听。   江柠看到江爷爷精神头不错,也很开心,她原本还担心江爷爷会因为长途旅程而感到疲累,谁知道爷爷精神看着比她还要好。   他们是一号下午一点的车离开沪市,到吴城下午四点多,江柠想在学校附近给江爷爷租一个房子,让江爷爷不回去了,可江爷爷惦记着他的老伙计们,和他的巡山工作,说什么都不要留在吴城,一定要回去。   江柠拗不过他,只好说:“爷爷,我这是初赛,后面还有复赛和总决赛,你到时候再来陪我去呀。”   江爷爷已经完全相信了作文比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跟老伙计们吹牛了,闻言连连点头:“去,爷爷陪你去!”   江柠立刻画饼:“总决赛说不定在首~都呢,到时候我带爷爷去看甜~鞍~门和故宫。”   江爷爷仿佛现在就身在甜~鞍~门~前了,光是这样的想象就让江爷爷快乐到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恨不能立刻能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和他们说他大孙女有多聪明呢。   不行了不行了,得赶紧回去。   光是初赛就有一千块钱奖金,到了总决赛不是更多啊?   对了,孙女拿奖金的事情要保密,这个不能说,可奖励他去沪市做体检,这个是能说的吧?   老爷子喜笑颜开。   江柠满心担忧的送江爷爷回去,静等沪市的体检报告寄来。   其实她明白,她要做的,不光是给爷爷体检,看病,还要改变爷爷的饮食习惯,她再怎么用嘴巴说,让爷爷不要再吃那些腌制的烂萝卜、烂缸豆,让他去吃新鲜蔬菜,都是没用的,他的生活习惯已经养成,他一个人住在山上,烧了东西吃不完就会浪费,江爷爷是绝对不会浪费的,他会一直把所有的剩菜吃完,哪怕那剩菜在炎炎夏日已经放了一天、两天,他都会吃完,就像他煮了一盘烂萝卜,这盘烂萝卜他可以吃好多天。   她只能把爷爷接到身边来,身体力行的改变他的饮食习惯。   江爷爷并不是不喜欢吃好吃的,而是只有他一个人,每日做饭烧菜,烧一点浪费油柴,烧多了吃不完。   现在让他来,他是肯定不会来的,他放不下巡山的工作,放不下巡山的工资。   巡山的工作和工资,其实就是他不用靠人的底气,让他失了这个底气,就得让他重新拥有,让他知道,哪怕他不再巡山了,他依然能赚钱,不靠别人。   真要让他把大半年的工资扔下,江爷爷大概要以为她是脑子坏掉了。   最少也要等到年底,让他拿了今年的工资,才有机会说服(骗)他跟她来吴城,能够让他留下的前提,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能赚钱,甚至赚的更多。   这才是能让爷爷放弃巡山的工作,离开老家的关键。   想通这些,见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她又去网吧,快速写了六千字,将稿子发送到投稿邮箱中。   她还要再写几篇短篇给《读者》《青年文摘》《知音》寄过去。   《武侠》的稿费每个月固定在月底发放,她存折里虽然还有钱,但是等去办房产证时,需要交的税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得提前准备好。   出了网吧后,她忙小跑着往宿舍赶,拿热水壶去打水,发现水壶已经满了,是新鲜的热水。   不用说,肯定是何小芳打的。   她记在心里,又拿了书去教室。   *   江柠一到教室,何小芳就第一个发现了她,激动的对她使劲挥手,光是看到何小芳脸上那纯然的喜悦的笑容,江柠都不由跟着一笑,心情都似乎跟着明媚了。   听到动静,原本在安静看书的徐秀丽也抬起头,看到江柠后,两人相视一笑,江柠也笑着和寝室里其他室友笑着挥了下手,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班主任王老师就迈着模特般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班级,手里拿着一摞试卷。   他将试卷递给英语课代表,用英语和肢体语言、手势,让他把试卷发给四个小组组长,让组长发下去。   他喜气洋洋的站在讲台上,也不说他们考的好不好(王老师很自信,他教的学生,考的能不好吗?),也不说别的班考的好不好(反正肯定都考的没有他们班好),只扬了扬唇角,用英语和汉语各说了一遍:“这次我们班,依然有一个满分!”   所有人头齐刷刷的转向了江柠的方向。   “没错,啊,还是她。”王老师跟说相声似的,两边的唇角扬起的弧度更深了,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可大家就是能看得出来,班主任心情很不错:“全校唯一一个满分。”   说完后,王老师就淡定的拿起试卷:“现在我们来讲试卷。”   等第二节 晚自习课的时候,数学老师也拿着他的卷子走来了。   数学老师和班主任王老师很不同,他是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面相有些凶的老师,所谓不怒自威,说的就是他。   他站在讲台上,也不说话,只是用威严的目光,在下面扫视一圈,直看的班级里所有人安静如鸡后,才拿起一张试卷,读了起来:“何小芳。”他顿了顿:“七十七。”   他抖了下试卷,扔在了第二组第一排同学的桌子上。   “沈自强。”他眼睛盯着忐忑不安站起身的男生,依然是一秒停顿:“七十八。”   “刘敏——七十八。”   “姚文心——八十。”   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心都仿佛被颤了一下,被数学老师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看的都不由羞愧的低下头,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捏着试卷,头都不敢抬。   在明白自己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时候,何小芳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将头埋进胳膊里。   这样的情景不止出现在三班,也出现在高一年级的每个班。   每个班的老师都在利用晚自习的三节课,来讲月考的试卷,每个班的气氛都很沉重,包括实验班。   实验班的班主任拿着他带的数学试卷,进了班级,首先讲的不是他带的试卷,而是这次考试的总成绩。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他环视了班级一圈:“一班二班,一个是实验班,一个是尖刀班,这两个班级历来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重点班,所有同学,都是以你们中考成绩的前一百二十名考进来的,这是你们是知道的吧?”   他看向一班安静下来的所有学生,语气平缓:“按照你们这个成绩,我认为,就算我们班不能包揽年级前六十名,年级前十都在我们班,没问题吧?”   见大家齐刷刷点头,一班班主任手指轻轻敲了敲讲台,语气痛心疾首:“这次年级前十!混进来一个三班的。”   月考和开学摸底考不同,它考的是开学以来这一个月,学生们所学的所有内容,初中的知识极少。   江柠初中的书本没有复习,一直都在复习高中知识,随着这一个月老师的讲课,曾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遗忘的记忆,也在逐渐复苏,过去还给老师们的知识,也在逐渐捡回来,还因为曾经学过一遍的原因,理解力更加深刻。   这就导致,上一次摸底考试,其它科目成绩还一般般的她,这次月考,成绩直接起飞了。   这也是班主任王老师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之一。   “我去看过她入学时候的中考成绩了,擦着一中的线进一中的。”实验班的班主任面无表情,“开学摸底考的成绩我也看了,除了英语成绩突出一点,其它都很一般。”   “可为什么?”实验班班主任用手指重重的敲着讲台的台面:“为什么如此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个学生,可以在开学一个月,成绩就有如此大的提高!”   “而你们!”他又用力的敲了敲讲台,痛心疾首:“原本应该是远超人家的尖子生们,为什么会被如此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平行班同学超过?”   “这是为什么?”   实验班班主任直接就给了他们答案:“那是因为,人家比你们更刻苦!更努力!人家每天下晚自习后,都还在寝室学习到熄灯,熄灯后还拿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   “这样的刻苦!这样的努力!人家成绩怎么能不上来?成绩怎么能不好?” 第42章 42 【二更】   这样的对话, 在高一年级的很多班都同时进行着,实在是这个同学的进步太惊人了。   上一次开学考,还只有高一年级的英语老师们关注到她, 这一次, 全年级的老师们,都注意到她了。   毕竟, 在全是重点班学生的年级前十中,突然插进来一个平行班学生,这谁能不注意到?   别说实验班了,尖刀班老师,看到年级前十里, 有平行班学生,居然没有他们尖刀班学生, 气的在班里大发雷霆:“丢人!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同是重点班,你们比一班学生差哪儿了?就中考那点分数差, 能差到年级前十,我们班一个都进不去?人家三班的学生都进去了!”   “三班那是什么班?平行班!平行班啊同学们!”   “平行班的学生都能越过你们进年级前十啊,你们进不去啊?你们就没点想法吗?”   “你们知道她中考只考了多少分吗?你知道她中考和你们差了多少分吗?接近一百分啊同学们!”   “你们是六百多分进的一中,她只有五百多分啊!”   “差两分,人家就到二中去了啊!”   “人家二中的资质, 进了一中, 一个月就冲进了年级前十啊同学们!”   “别觉得你们和一班入学时差了那么十几二十分的, 就觉得自己差人家很多。”二班班主任用力摆着手:“没有!”   “这个分数基本等于没有差距!”   “你们能进重点班, 这本身就代表了, 你们比其它班同学更优秀、更聪明、反应更快、学习能力更强!”   “你们只是恰好在中考那场考试中, 考的稍稍不如人家一班,但这并不表示, 你们就真的比人家差啊同学们!”   “你们看看,平行班如此平凡普通的同学,都敢在开学一个月与一班争前十,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不如一班?你们难道还比不过平行班一个如此普通的一个女生吗?”   “下一次月考!我要你们,至少要有五个人冲进前十!你们能不能做到?”   班里鸦雀无声,无人敢放话,气的班主任只能一一点名:“邢宏宇,你能不能做到?”   被点名的二班班长只好大声回答:“能!”   “能就好。”又点名:“姚文娟!你能不能做到?”   被点到名字的二班学习委员有些没信心,闻言还是小声地说了句:“能。”   “声音大点!”   “能!”   “很好!”接着,二班班主任又点了几个这次月考考进年级前五十的,说:“你们记得,你们丝毫不比一班同学差!比如我刚刚点到名字的邢宏宇、姚文娟他们,他们中考成绩没有进入年级前六十,可这次月考,照样进了年级前五十,说明一班那些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你们稍微够一够手,就能超越的,只要你们更努力,更刻苦一点!”   他说:“三班那个女生,难道比你们聪明吗?她要比你们聪明,中考成绩就不会差你们那么多,开学摸底考,也不会考的那么一般。”他声音缓了下来,缓缓对二班同学们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你们知道那个女生是怎么学习的吗?”   “我和其他老师去打听了下,这个女生从进学校第一天起,手中的书就没放下来过,军训的时候,人家不仅是军姿标兵,听说每天军训之后,她回去第一时间,就是看书学习,一直学到熄灯,她才去洗漱。”   “同学们啊,她这样的自律不是一天两天,听说她自开学以来,日日如此!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下去一边跑步一边背诵前一日学的语文、英语、政治、历史,所以这一次她这四门课,全部单科年级第一。”   “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啊同学们!”   “她每天下晚自习回寝室后,还要打着手电筒学到一两点钟……”   于是谣言就这么越传越离谱,不知不觉,全年级都知道了。   因为太过励志了,被全校老师,当做了激励学生的典型。   至于这个过程是不是真的,内容有没有夸张,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们需要一个这样形象的学生,来激励刺激他们班其他学生,如果每个人都能按照故事中的三班同学来卷,那老师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高二高三的老师们听到这个事情后,也把这个事情当做激励自己班的典型给讲了一遍,对学生们说:“一个高一新生,都知道如此努力的学习,你们都高三了,马上就毕业了,只有最后一年,努力了,考上大学,那你们今后的人生路和没考上大学的同学,都是截然不同的!”   “你们要记住!最后一年,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就连高三八班的江柏都听说了高一三班有个卷王,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晚上两点睡,早上五点起,往死里学,往死里卷,硬生生用一个月时间,从年级倒数,卷进了年级前十的事。   只是他不知道这事的主人翁是江柠而已。   他给江柠送饭票的时候,还跟江柠叮嘱了这事:“听说你们班有个同学为了学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你肯定别跟着学知道吗?”他摸摸江柠的头:“本来就矮,再不好好睡觉,就不长个了,以后都是小矮子。”   他告诉江柠:“学习肯定要认真学习,但睡觉也要好好睡,一天至少六七个小时是要的。”   他给了一百斤粮票给江柠。   这次他挑了两百斤粮食来学校,他和江柠各一百斤,这下总算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江柠想起江柏因为营养不良而生长痛腿抽筋的事,说:“二哥,我听医生说,人光吃米饭,营养是不够的,营养不够,不光是影响人的大脑,身体摄入不到足够多的营养,就会营养不足而出现生长痛的现象,现在饭票够了,你平时还是少吃咸菜,多吃肉,哪怕不能每顿都吃肉,你至少吃青椒炒豆干,豆干中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青椒中的含有维生素C和膳食纤维,对身体也好,你可以一顿青椒豆干,一顿红烧肉,这样你晚上也不用老是被疼醒了。”   “之前我还没问你呢,都谁和你说的?”这事连他寝室的室友都少有人知道,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听来的。   他想到童金刚,想到这家伙的大嘴巴,十分怀疑是他。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反正咱家现在又不缺粮食,你何必省那百八十斤的粮食,到时候把自己饿出问题来,反而损失更多,我跟你说,医院随便去去,可就不是一百斤粮食的事了,你没有几百块钱出的来?”   江柏之前不知生长痛的事,确实以为自己身体出现什么病症,并为此担忧过。   现在知道是营养不良的问题,他就没那么担忧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我知道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身高吧~”   他记得他高一的时候,身高已经开始猛蹿了,怎么他妹妹看着还是这么矮?   气的江柠瞪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顶:“你没发现我一直在长高吗?”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她中学时做操排队一直排在第一第二位的,现在越排越后面,班里座位都坐到第三排了呢!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高,在全班女生当中,排倒数第五了。   *   江柠回到班级,把从江柏那里听到的,关于自己班有个卷王的事情,感慨的和徐秀丽、何小芳她们说了,还猜测这个人是谁。   二人听完后都沉默了,用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表情看着江柠。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啥?”江柠反应很快:“故事中的主人翁不会是我吧?”   徐秀丽表情一言难尽:“不是你还是谁?”   “不是,我什么时候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过?这谁传出去的啊?”   因为女生都坐在一二两组,江柠因为要和何小芳说话,都是转头说的,寝室的几个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她们眼神都不由飘忽的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就是不敢看江柠。   这不是刚来这个寝室时,大家都不熟,又遇到江柠这么个完全不与她们说话交流,只知道看书学习刷题的卷王,就跑去初中同学或好友或同村学姐们的寝室,跟她们吐槽过几句吗?   这应该不算是她们说出去的……吧?   只有何小芳是个实诚人,听到这个谣传,惊叹地看着江柠:“柠柠,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你晚上只睡三个小时,你每天晚上居然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难怪你成绩提升这么快!”   何小芳是个秒睡型选手,晚上睡觉呼噜声震天响,寝室里的同学虽因为尚且不熟,没有为此说过什么,但都不太喜欢何小芳。   何小芳性子敏感,岂能察觉不出室友们的不喜,在遇到一个对她散发善意的江柠后,就像雏鸟睁眼看到的第一只大鸟,费尽心思的想要靠近江柠。   江柠听了就摇头叹气,对徐秀丽说:“看,这里有个老实人。”   谁知道徐秀丽也用一种,‘你是不是真背着我们偷偷努力了’的眼神笑着看她,看的江柠哈哈大笑。   她完全能明白老师们如此夸大事实的原因。   她笑着说:“我每天睡多长时间,别人不知道,你和我一个寝室还能不知道吗?”   她和徐秀丽是头对头睡的,她晚上有什么动静,徐秀丽可是一清二楚。   只何小芳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她听到这个谣言后,是真的相信江柠是每天晚上在被窝里看书的,毕竟江柠成绩增长的实在太快了。   上次考试在班里还很一般呢,这次直接就年级前十了。   这都不只是全班第一那么简单了。   连最凶的数学老师,在念到江柠的试卷时,脸色都缓和了下来,说了句:“这个分数至少还像个话!班里有些同学考的都是什么东西?都是些送分题都考成这样!平时上课有没有在认真听?”   班里同学听的简直想哀嚎,江柠这个分数,居然才叫像话?老师你听听你说了什么?像话吗?   可他们不敢,只敢在心里嚎两声。   其他科目的老师看到江柠也都是笑呵呵的,然后说句:“一次两次考得好不算什么,一直考的好才算本事,不能骄傲,要继续保持。”   一个个的,对江柠说话都可温和了。   下课后,装作不经意间从三班走廊路过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一班二班的人,原本课间除了上厕所,基本都留在班里看书的,现在很多都走出教室,想从三班的窗户看看,这个老师们口中,就差头悬梁锥刺股的卷进年级前十的卷王到底长什么样。   然后他们就从知道的同学的指认中,看到了江柠。   果然如他们班主任说的,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   这件事对江柠没什么影响,但对别人的影响可就深了,其影响的结果就是——更卷了。   就像是一群沙丁鱼里面,突然被放入了一条鲶鱼。   月考之后,班里学习气氛愈加浓郁了起来,班里的同学都不由的加入了卷王大军,都不用老师们督促,就自觉的在下了晚自习回寝室后,继续刷题,继续看书,一直等寝室熄灯了,才去洗漱。   有些怕挤在一起,搞到很晚,就拿了盆,倒了水,一边洗脚一边看书,洗的洗脚水都冷了,才想起来,洗脚水还没倒,然后一只手捧书,一只手端盆,往洗漱区去倒水。   老师们可太满意这个效果了,这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呀。   他们决定以后要多拿三班那个江柠来刺激刺激他们,要是江柠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成绩的话。   她要是真能一直保持这个成绩,到高二,那就是自己的学生啦。   如此想到的两个重点班班主任,都不由的更喜欢江柠了,看江柠的眼神,和善的就像是看自己未来碗里的鱼。   就连带着看一如既往嚣张自得的王老师,目光都不由怜爱了几分。   毕竟成绩如此好的学生,怎么能不进重点班呢?   两个班主任都不由喜滋滋的想。   *   江柠因为之前月考的事,给《武侠》寄的稿子一下子减少了许多,现在月考结束,王咏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催稿。   平时因为不能出校门,江柠不能去网吧打字,手写稿子速度毕竟不像电脑打字速度那么快,加上学习步入正轨,江柠每天也只保持着三千字的量,每天放下的时候交给王咏,由王咏在电脑上打好,发到杂志社的收稿邮箱,再将收稿还给江柠。   原本王咏觉得,这边情况差不多稳定下来,他可以回广市了,可这几天每天帮江柠把稿子用电脑打出来发送,又觉得,暂且还是回不去,这要回去了,谁帮江柠每天发送稿子?   就连李主任都是这个想法。   他还想着,如果王咏真这么想回来的话,要不就让沪市或南市那边,给江柠重新安排个离她近点的责编好了,这样既能随时随地的对江柠进行催稿,还能兼顾到他们自己的生活问题。   王咏一听到主任的这个建议后,连忙拒绝三连。   开玩笑,自己刚来杂志社,就捞到了一个红文作者,谁要放手啊!   编辑的收益,可是跟自己手下的作者挂钩呢!   不就是出差吗?出!   在得知王咏近断时间会一直待在吴城,负责她这边的稿子之后,江柠便想到一件事,“你这些天在学校附近,有没有看到什么门面转让或者出租的?”   这事王咏还真没注意:“你要租门面?要多大的?”   “不用太大,能做点小买卖就成。”江柠忽然想到,王咏他就是广市人,现在的很多货都是广市深市那边进货到这边来卖的,不由问他:“我想给我爷爷开个小店,能让他赚点生活费,你那边认不认识什么亲戚、朋友或同学,是开厂或是开批发店的,我想从那边批发点鞋子什么的,给我爷爷卖。”   卖衣服肯定不行,江爷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也不适合卖衣服,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把精力耗费在店里。   食品类就更不行了,就江爷爷那手艺,真要卖吃的,估计亏的裤衩子都不剩。   原本想给江爷爷开个卖炒货的店,或者零食店。   可炒货全靠批发来卖的话,那利润很低,毕竟其它店铺的炒货,都是老板老板娘自己炒自己卖,薄利多销,很难竞争的过他们。   至于零食店,这两条街上别的不多,光是小卖铺,就有七~八家。   江柠想了想,如果有渠道的话,还是批发点鞋子袜子放店里卖卖,卖的也不要太贵,就做做附近学生的小本生意,估计保江爷爷一个月吃喝是够了。   问题是,她得有这样信得过的靠谱的进货渠道,能在她打款后,人家按时寄货过来。 第43章 43 【一更】   王咏倒是确实有家中长辈在广市开厂, 但他叔叔开的是服装厂。   他说:“我帮你问问吧,很急吗?”   “也不急。”江柠将她爷爷的工作要到年底的事情和王咏说了,“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她不知道她爷爷的工作, 是到十二月份截止算一年, 还是到除夕夜算一年,按照他们当地的尿性, 很可能是到除夕夜才算一年,如果是算到除夕夜的话,哪还有近四个月。   这事对王咏来说并不难办,不过是多打几个电话问一问的事情,至于让那边发货过来, 只要钱到账,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己手下的作者求帮忙, 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帮她打听啊。   门面和货源的事情有王咏帮她留意和打听后,江柠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事, 专心的写短篇稿子。   上次写给《故事会》没有被录用,修改之后寄给《知音》的稿子,稿费也下来了,江柠又花三天时间,撸两个短篇给《读者》和《青年文摘》, 又撸了个六千多字的给《知音》。   《知音》给她的稿费一直都是千字五十, 既没有涨也没有跌, 其实这种才是正常的, 像《武侠》一样, 从千字二十, 到千字四十,再到如今的千字一百二, 涨幅如此快速频繁的,才是极其少见的。   因为要写《大宋》,又要写给几个杂志社的短篇,江柠的时间一下子显得更为紧张了起来,落到别人眼里,就是越发的勤奋刻苦,证实了外面的传言似的。   连带着整个610寝室,都疯狂的卷了起来。   尤其是这次月考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何小芳。   数学考了倒数第一,并被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出名字读出分数的事,让何小芳格外的沮丧和难过,她正值青春期,正是要面子的年纪,数学老师当众读名字念分数的行为,让她好几天都抬不起头,每日跟在江柠身后,越发的自卑,连挽江柠胳膊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是江柠发现了她的这种状态不对,去牵她的手,她才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被江柠牵着往前走。   “柠柠,我是不是特别笨?数学怎么都学不好。”她陷入到一种全世界只有她最渺小的自卑情绪中出不来。   江柠就笑着说:“能考入一中,就表示你本身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了,如果你这还叫笨,你让二中、三中、四中的人怎么办?”   “我真的特别笨,别人花十分钟就可以弄懂的题,我要花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何小芳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聪明,完全就是靠勤奋努力才考上的一中,可上了一中后,她就感觉更吃力了,连努力和勤奋都改变不了的差距,尤其是在近距离的喝江柠、徐秀丽一起学习后,那种感受就更加明显。   “可是你知道吗?勤奋和努力,才是一个人身上最难得的天赋。”她语气很平静,神色很认真,“我见过许许多多的聪明人,可真正能够一直坚持勤奋和努力的人,是极少的,而最后能够成功的,一定是坚持不懈的常年奔着一个目标去努力的人。”   “而你,是有这种天赋的。”   何小芳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有些怔愣的看着江柠,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又逗我,勤奋和努力算什么天赋?大家都这么努力,尤其是你。”   “是啊,尤其是我。”江柠眼里都是笑意:“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这吗?我中考成绩比你还低,估计是以全年级倒数的成绩进的一中,摸底考试成绩也不理想,大家都说我很努力,你看,努力不就有回报了吗?”   “可是你很聪明。”何小芳低落地说:“我很笨。”   江柠已经不止被一个人说过聪明了,在她后来的职位越来越高后,江爸甚至生出想以她为原型,写一部她的自传体小说的想法,就是觉得,她的成长经历和升官经历,太过于戏剧性。   所有人眼中的笨蛋,情商不高,智商也不高,还不擅于言辞的人,仕途是怎么如此顺遂的。   江柠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黝黑水润的双眸:“小芳,你只是对你自己有着错误的认知,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多漂亮,多优秀,你勤奋、朴实、善良、真诚,你知道这些都是多么难得而珍贵的品质吗?而这些珍贵的品质你都拥有,你要做的不是自怨自怜,而是看到你身上的优点,放大这些优点。”   她说:“你知道吗?小芳,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善良且真诚的人。”   何小芳不懂,她觉得这些是人人都应该有的,最普通最常见甚至算不上优点的特质,可她还是记住了江柠的话。   江柠拿出试卷,递给她:“来,你不是说数学学得不好吗?你有哪些地方不懂,我们一点一点的梳理。”   江柠很早就发现了,自己不笨,只是从小到大被人说‘笨’的这个标签,就像一颗钉子,深深的扎进自己的骨髓中,让她觉得自己‘笨’,让她总是对自己有一种错误的认知。   其实很多女生对自己都有着错误的认知,认为自己不够好,不够美,不够优秀,觉得自己很普通,这也使得她们在找对象时,始终不够自信,不敢平视与自己同样优秀的男性,而选择向下找。   这是整个社会对她们的深度PUA,她们身在其中,难以察觉。   包括江柠自己也是。   哪怕她已经察觉,别学会去对抗这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可那种自小被打压的本能还是会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影响着她。   就如同此时的何小芳。   何小芳在理科成绩上,确实有些不开窍,江柠便将她的这些错题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说,一遍一遍,没有半点不耐。   徐秀丽就在一旁安静听着,看着,听到她后来都想掰开何小芳脑子看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豆腐渣了,可不知为何,又生出一股说不明白的羡慕的情绪。   她其实是不喜欢何小芳的。   她觉浅,本就入睡难,夜里容易醒,可每天晚上,在她们洗漱之后,她还没闭上眼睛,何小芳的呼噜声就响起来了,宛如雷声阵阵,吵的徐秀丽每天晚上都要到很晚才能睡着,睡着之后,又会被她的呼噜声吵醒。   整个寝室除了江柠,估计就没有人不困扰何小芳的呼噜声。   她们喊她也没用,把她喊醒了,不到一分钟,她转头又睡着了,呼噜声继续。   她看着江柠又给她细致的讲解了一遍后,柔声问何小芳:“懂了吗?”   何小芳终于破涕为笑,又哭着点头:“懂了。”   她想抱抱江柠,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抹着自己的眼泪。   她眼尾上挑,眼型实际上有些偏狐狸眼,可因为她眼神干净清澈,总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狗狗眼的错觉,且她毛发旺盛,浓密乌黑,上下睫毛也生的浓而密,此刻眼睛含泪的模样,真有种水滴落在黑宝石上的瑰丽。   这让江柠忍不住赞道:“我的天,你可真漂亮。”   何小芳又忍不住扑哧笑了,又有些害羞地用笔头挠挠头说:“也就只有你说我漂亮了。”   徐秀丽瞥过眼,觉得何小芳简直蠢的让她没眼看,可又不知为何,又抬眸看了何小芳一眼,发现她真如江柠所说,她的眼睛真如宝石般璀璨。   她好像一下就懂了江柠说的,何小芳的美丽。   那种美而不自知,美的天真又纯粹。   她忽地停下笔,问江柠:“柠柠,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她是那种典型的小家碧玉的长相,大大的杏眼,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子,身量不高,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江柠问她:“你看过《红楼梦》吗?”   “看过,怎么了?”   “你觉得黛玉美吗?”   徐秀丽大致已经猜到江柠要说什么了,羞恼的拿笔要打她:“你还不快说。”   江柠就笑着握住她没啥力气的小粉拳:“你的气质和黛玉有几分相似。”   把徐秀丽羞的满脸通红,含娇带嗔瞪了江柠一眼,哼道:“我算是发现了,你最是油嘴滑舌,就会说好听话哄我们。”   班里其他默默关注那边三人组的人:……   总觉得她们气氛有些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   钱经理那边的手续办的很快,江柠周末给他打电话,他那边手续就已经全部办好了。   “期房要等房子建好,你查验过房子后才能来□□,已经建好的这套你抽空去住建局签字交税就行了。”   “麻烦你了钱经理。”   “哪有什么麻烦,都是小杨去跑的。”钱经理笑着说:“对了,你这房子证件下来后,要装修吗?我这边也有装修团队,如果你要装修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费用和质量你放心,绝不多要你的。”   钱经理自己也留了套房子。   他家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三十八平,他作为公司内部员工买房有优惠价,这房子本身就比市面上可以送蓝印户口的房子价格便宜了一半,房子又这么大,即使地理位置偏了些,周围也是一片混乱,可钱经理当时还是狠狠的心动了,没跟他老婆商量,直接买了一套。   为此还被他老婆狠狠说了一顿,原本就下岗,还拿家里的全部存款去买房,买的还不是沪西的,而是周围全都是农田的沪东,每个月都要还七八十块的巨额贷款,他老婆差点没被他气死。   想到贷款,他不由想到一口气买下两套房,一次性要还两套房的巨额贷款的江柠,觉得她装修上可能没钱了,到时候能给她省多少就省多少吧。   江柠的账户里确实没钱了,光是房子首付就付掉了八千块,这一趟去沪市、车费、住宿费、吃饭、体检,账户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想到办房产证时还要交一笔不小的税,江柠又有一种想要努力赚钱的紧迫感。   江爷爷的体检报告还没到,还不知道江爷爷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如果非常不好的话,她还要预留一笔钱给江爷爷看病。   但房子买了也是要装修的,有钱经理帮忙一起装,她也省心了很多事,便说:“谢谢你了钱经理,那我就一事不烦二主,到时候我找个时间再去趟沪市,我们确认下装修的事。”   “行,你放心,材料和价格上,绝对都给你优惠!”说一点不赚她的钱,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不赚,那些装修工人还要工资呢,况且他自己每个月也有巨额房贷要还,装修房子同样要钱,只是相比于别人来说,他不会坑江柠,价格也会很公道罢了。   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大宋》要出版了,到时候能送我一本签名书吗?我女儿也很喜欢你的作品。”   其实是他很喜欢。   李主任因为要打开北方市场,出版社那边想蹭《包青天》的热度,在收到江柠寄过来的合同后,就先打了百分之三十的稿费给了江柠,剩下的百分之七十,要等出版书上市后,才能给她打过来。   这笔钱虽然比不上大宋在《武侠》上连载的稿费,但也确实缓了江柠一时之急。   只是她现在被关在学校里出不去,这笔钱目前还没有出现在她存折上,但知道有这笔钱打过来了,江柠心里就有了底。   很快,出版社那边将剩下的稿费也打过来,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出版社那边寄过来的一千本书。   需要她签名。   《大宋》的上市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杂志社这边,还是出版社那边,都在全力推进《大宋》的出版事宜。   因为杂志社这边每次连载,都会先进行校对,出版社那边便省了校对这一工作,只做了一校之后,找了他们合作的画手画了封面,就紧锣密鼓的送到印刷厂印刷了起来。   此时的书号还是好申请的,很快,《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的出版书第一册 就全部弄好了。   江柠现在要上课、学习、还要每周交给杂志社三万字的稿子,《知音》《读者》那边也定期投稿,现在再加一千册签名书,让江柠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   趁着现在书还没到,江柠让王咏去四中那边看看,有没有印社,没有印社的话,有没有会刻章的老师愿意接刻章的活,她要刻几块章。   不得不说,有王咏在,真的省了她许多事。   别的不说,光是一中除了双休日,禁止非走读生出校门这一项,就把江柠限制在学校内,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王咏一边要去帮江柠去办刻章的事情,一边帮她找门面找铺子,还要帮她联系广市深市那边的货源。   他叔叔厂子附近就有鞋厂,和他叔叔都认识,只要江柠这边款子到账,可以给江柠寄货。   王咏跟他叔叔说,需要货源的人,是他手下唯一一位作者,关乎到他未来编制能不能顺利下来的作者,他叔叔对此事立刻就上了心,说如果她需要衣服的话,他也可以给她寄衣服:“你让她放心,定然给她寄款式新质量好的衣裳。”   问题是,王咏在附近迟迟没有在学校附近看到有铺子出租或转让的,问她远些地方的可不可以,可江柠坚持要学校附近的。   “找不到等一等也没关系的,我并不是马上要,到年底看看有没有要转让的。”就江爷爷那身体,江柠很担心他一个生活的话,摔一下或者怎么样,她不在他身边,到时候他一个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也是她不愿意他再做巡山工作的一个原因。   她说:“也不必四中那条街。”她望着他们所在的一中这条明显和那边比冷清了许多倍的街道:“这条街就行。”   这条街因为一中和吴中都是封闭式管理的缘故,人流量不大,冷清的很。   学校附近的两条街,没有一家卖衣服鞋子的店,几乎全都是小卖部和吃的,偶尔有一家奶茶店和理发店。   鞋子衣服区,基本全部集中在吴城另外一条繁华街道上,距离一中这边有两条街的距离。   其实要王咏说,江柠真想给她爷爷开个店,最好是去四中和二中所在的那条街,那条街才热闹,人流量大,一中、吴中所在的这条街上都没啥人,尤其和邻街对比十分明显。   “不急,等到年底再看看吧,刻章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咏忙了几张画着章的设计图案给江柠看:“找了四中的一位国画老师,这是他设计的几款字体,你喜欢哪个?还有刻章的材料不同,价格也不同,有贵的,有便宜的,这个还要等周末了你自己去看。”   江柠和王咏二人隔着学校大铁门说话,颇有种探监的感觉。   门卫还悄咪咪的竖起耳朵偷听,生怕两个人在他眼皮底下谈恋爱。   虽然那小姑娘看着就不像会谈恋爱的,但社会上小伙子坏呀,小姑娘单纯被哄了怎么办?   江柠望着时不时将目光瞟过来的门卫,快速和王咏沟通完后,对门卫笑了一下,转身回教室。   又过了些天,沪市那边的体检报告和出版社那边寄过来需要她签名的书,也前后寄了过来。   江爷爷此时的身体尚没有太大的致命的问题,主要还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慢性病和老年病,这些都是通过治疗和调理进行改善的。   这算是让江柠放下了自重生以来,压在她心头最大的一件事。   出版社寄过来的书全都在王咏那,要江柠说,全部寄书签过来,名字签在书签上就好,省的这么多书搬来搬去。   可出版社那边就是要她在书上签名:“签名书签名书,不签在书上怎么能叫签名书?”   江柠无奈,到了王咏租的小房间,整个房间都堆满了出版社那边寄过来的书。   江柠觉得,她眼有些晕,手也有些晕。   她有些可怜巴巴的问王咏:“咏哥,我只盖章,不签名行不行?”   王咏默默的打开一本书,翻到扉页放在她手边:“写吧,后面还有两千本要寄来呢。” 第44章 44 【二更】   听到要签三千本书的时候, 江柠对比前世签过的五千本,居然还挺淡定的。   她和王咏配合默契,她每签一本, 王咏就负责的在她名字旁边盖上她新刻的私章, 印泥还是刻章的老师送给他的。   两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签完了一千本书, 之后江柠还有时间去了趟网吧,又撸了一万字回来,才回了学校。   门卫大爷看看天色,又看看她,慢悠悠地说了句:“回来了啊?”   他都已经记住江柠了, 让她在出入登记本上签字。   江柠今天签了一天的名字,条件反射就在出入登记本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柠萌’二字, 然后离开了。   宿舍里只剩下何小芳一人。   何小芳在宿舍等了江柠一整天,可算是把江柠等回来了, 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掌握好力度,头碰地一声撞到天花板上,痛的她哀叫一声,捂着头高兴地喊:“柠柠你回来了!”   “吃晚饭了吗?一起去吃饭?”江柠来拿她的饭缸。   何小芳哧溜一下就从上铺滑了下来, 粗马尾一甩:“水我已经给你打好了, 去打饭就行了。”   江柠注意到, 她原本放在床铺下面的鞋子, 也被何小芳刷了晒在了阳台的窗户上。   “谢谢你啊小芳, 下次不用这样, 我自己会刷的。”   “没事,我刷自己鞋子, 顺手就帮你刷了,又不费什么事。”何小芳很开心自己能帮江柠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反而不开心。   可惜江柠每天换的衣服,洗完澡就顺手洗了,一点都不给她发挥的余地,不然她连江柠的衣服都可以一起洗了呢。   江柠依然是打红烧肉吃,打菜的小姐姐并不是每次都在打肉的窗口,江柠也从不特意去看她在哪个窗口,都是想吃哪个菜,才去哪个窗口,倒是那小姐姐,每次见到是她,都会和她打招呼,还会给她多打些。   今天江柠回来的晚,食堂又没人了,打菜的小姐姐干脆将剩下的菜一股脑儿的都给了江柠,一个饭缸装不下,小姐姐还问她:“还有没有饭缸了?刚好一起给你,我也下班了。”   这个点基本是没人了,菜盆里也只剩下最后一点菜,肉也剩的不多了。   江柠忙将何小芳和江柏的饭缸也拿了过来。   小姐姐还挺偏心,给何小芳饭缸里打的都是素菜,红烧肉全打在江柠递过来的空饭缸里了。   看的何小芳羡慕的要命,她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打菜阿姨对江柠的偏爱了,每次看到是江柠来打菜,都会给她比给别人多,今天她算是沾了江柠的光,才也被多打了些菜。   江柠又去给江柏饭缸里打了些饭,小姐姐就直接关上了打菜的窗口下班了。   江柠分了一半的红烧肉给何小芳,“你帮我打水,饭票我就不给你了,但肉不许拒绝。”   一瓶水是一两粮票,红烧肉是八两一份,她如果每次都给何小芳肉,何小芳也不会接受,再说朋友间也不是这么交的,现在她帮她打水,她分给她一些肉,反而让何小芳更容易接受些。   可自觉占了便宜的何小芳还是很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见你没回来,怕你回来没热水了,就顺手打了。”   江柠笑着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啊。”   打开水的地方一般七点钟就没人了,江柠周末有时候会踩着学校七点多门禁回来,等跑到打开水的地方,运气好,打开水的人还没走,运气不好,那里已经关门了。   比如今天食堂旁边打开水的地方就关门了。   江柠吃完饭,把打好的饭菜给江柏送去。   江柠一到五楼的高三八班后门,童金刚就激动的推着江柏:“江柏,江柏,咱妹子来了,她是不是又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原本在专心刷题的江柏转头,还真看到了江柠手中的白色搪瓷饭缸。   “你怎么又来送饭?不用给我送饭,我自己回去打。”江柏说是这样说,可胸腔中莫名的泛起他自己都不懂的暖意。   江柠将饭缸塞到他手中:“打菜的小姐姐把最后的一些菜全给我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给你打了些饭在上面,给你当个夜宵。”   他们兄妹三人中,只有江柏最像江妈。   不是像她的脾气暴躁,而是像极了江妈的省钱和抠门,一直到十几二十年后,江柏都还保留着一直存钱的习惯。   他对别的事情的物欲很低,只有两个爱好,一是下棋,一是赚钱。   江柠觉得,他即使多了一百斤饭票,他也舍不得打肉吃。   她可不想二十年后,再听他说他高中经常饿的晚上睡不着,睡着了又被生长痛疼醒的事了。   出版社的稿费全部到账后,江柠的小金库再次丰厚起来,便想着找个周末再去趟沪市,把房子装修的事情敲定,而且还得请一天假,把房产证办下来。   就是这请假的事情,除非是病假,不然在一中,想请假,非常难。   *   江爷爷回到江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口的大槐树下早已没了人,大家都各自回家看《包青天》去了,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都传出‘开封有个包青天’的歌。   江爷爷快步的往山上赶。   江大伯已经在山上住了两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山上到处都是蚊子,江大伯觉得,江爷爷再不回来,他就要被蚊子抬走了。   看到江爷爷回来,他是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立刻就扔下手中的大蒲扇,摸黑就下了山,还没到家就扯着嗓子喊:“桂香!桂香!”待见到江大伯娘的身影从家中出来,他才总算舒坦起来,喊:“桂香,快给我下碗面吃。”   旁边邻居听到江大伯的叫喊声,还出来取笑江大伯:“我的天啊,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还一天都离不得啊?”   江大伯才不承认他离不得江大伯娘,说:“我哪是离不得她?我是离不得她烧的菜,你嫂子做菜有多好吃你是知道的,啧啧。”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炫耀起来,听得邻居一阵牙酸。   江大伯还补刀了一句:“你不懂。”   江妈看到江大伯下山,就知道江爷爷回来了,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她已经知道江柠回来过,并将江爷爷接走的事了,见江大伯回来,冷着脸问了句:“老爷子回来了?”   因为找不到江松的事,她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   “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也待不住了。”江大伯回屋端了一壶茶出来,一口牛饮了大半杯,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舒坦的长吁了一口气。   “他有没有讲柠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去哪儿了?做什么去了?”   “这我哪晓得?”江大伯满脸莫名:“这事你不如去问老爷子去,我还管这些事?老爷子一回来我就赶紧下来了,好几天没吃到桂香烧的饭了,这两天都把我饿瘦了。”江大伯摸了摸自己并不突出的小肚腩。   江大伯突然想到什么:“估计跟柠柠一起去捡破烂了吧?你没给钱给柠柠念书,他们不去捡破烂还能去做什么?”江大伯理所当然的说。   他倒并不是让江妈给江柠读书的意思,而是一句纯粹的陈述句。   江妈想想也是,想到江爷爷捡破烂和打猎的钱,全都给了江柠,她心里又不舒服起来,松子都不念书了,她一个姑娘倒是去念书了,她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松子不愿意复读,搞不好就是心疼家里供他们兄妹三个人读书,怕他们没钱,这才不愿回来复读,一定要去深市打工挣钱的。   想到长子如此懂事孝顺,知道心疼她这个妈,江柠却一点都不晓得心疼兄长和她这个妈,越发心疼大儿子不容易,恨江柠不懂事不贴心不孝顺。   想到江松,江妈心里又是一阵不得劲,回去问江爸:“还没找到松子吗?”   江爸也郁闷:“没有,他在省城还好找一些,他跑到深市去了,我去哪儿找?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也没打电话回来。”   这段时间,江爸真是头发都急白了许多,都是为江松。   可江松早已被他们惯的只以他自己为中心,又哪里会想到他不联系家里,他父母会不会担心?估计知道他们会担心也不会在意,不然也不会连地址和联系方式都不和他们说一声,这么久都不给他们打电话,一声不吭就跑到深市去了。   江妈忍不住说:“要不是江柠天天吵着要念书,松子哪里会不回来复读,要去工作挣钱?现在好了,她去读书了,松子打工去了,你这下开心快活了。”   江爸这段时间也着急上火,闻言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每天说这些有的没的?柠柠读书和松子不愿意复读有什么关系?松子高考结束就去了省城,之前叫他回来去补习班都不愿意去,一定要去打工。”   江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觉得是江柠吵着要念书,江松是怕家里困难才不愿意读书的,如果不是江柠,江松一定会回来复读,考大学,将来吃公家饭,光宗耀祖。   江妈气的在一旁抹泪。   江爸一看江妈哭,就没办法了,也坐在旁边叹气:“他怎么就不晓得往大队部打个电话,至少要告诉我们他到哪儿了,在做什么呀?”   家里三个孩子现在都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江爸连做饭的欲望都没了,只简单的炒了个饭,夫妻俩随便吃了点,就睡下了。   江爷爷连着在山上巡了几天山,才终于有人牵着老水牛来山上放牛。   他们这里的人放牛,一般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山上,一个是大河两岸的河堤两侧,他们都是两处轮着放牛,今天在山上吃几天,明天到河堤两侧吃几天。   放牛的人都是一群一群的,老人和孩子们一起,牵着小牛老牛,小孩们还会骑着大水牛,将牛赶到山坳处,牛们在吃草,他们自己就找个大石头,一边看着牛,一边吹牛打屁。   小孩子们不耐烦听他们讲这些,就自己跑山坳处,挖一种会结手指头大小宛若瘤子吃起来口感清甜的东西吃。   江爷爷早上巡山回来,便看到了他们,忙喜气洋洋的下去,和他们说起前些天他去沪市两日游的事:“我大孙女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去领奖的时候,还特意把我带过去玩了两天,路上所有车票、住宾馆、吃饭全都主办方报销。”他夸张地说:“乖乖龙地咚,那沪市,遍地都是高楼大厦和小汽车,我这回跟着去沪市,还坐了小汽车呢,一点声音都没有,稳的就跟没坐车似的。”   “大城市的灯,晚上都是不关的,我们到沪市都晚上十二点了,外面的灯还是亮着的,灯都是彩色的,一闪一闪。”   “我们晚上睡的还是招待所,那马桶干净的就像被舌头舔过,上完厕所水一冲,什么都干净了!”   周围挖那野地瓜的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围了过来,听江爷爷讲他去沪市的见闻,听的如痴如醉,心向往之:“大爷爷,城市里真有你讲的那么大,那么好啊?”   江爷爷说:“要不怎么说知青们一个个都想回城呢?你看我们大队,除了小安老师,还有没有知青了?”   这一代新出生的孩子们,连知青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都摇摇头,放牛的老人们说到知青,也忍不住回忆起他们年轻时候,一听到他们讲古,小孩子们又一窝蜂跑开玩游戏去了。   江爷爷炫耀完了孙女,吹完了牛,心满意足的回了小屋,又坐回到他的摇椅上,泡着一壶他自己炒的野茶,慢慢悠悠的晃着。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在江柠又签完了两千本签名书寄出去后,江柠的《大宋》也终于出版上市,因为是出版社和杂志社联合推广,李主任还特意在《武侠》上面打了很大的广告,专门用了一页宣传《大宋》的出版作品。   南市、沪市这边的读者看《大宋》居然出了书,都赶紧跑去买,有些是纯粹的喜欢《大宋》,想要收藏,有些是以为有后面的情节,想抢先看。   结果,书的第一册 ,只有十六万字,只有前面四个案子,《武侠》这一期连载的新案子凶手是谁,书里并没有写。   可他们还是买了,打算从头到尾重新看一遍。   这种在杂志上一周一期的追连载,和直接买了书,一次性看完一本书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武侠》杂志尚未辐射到北方,但他们合作的出版社在北方的渠道却很好,书一上市,就迅速的在北方大大小小的书店里都铺上了货,还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重点推送。   很多喜欢在图书馆、书店看书的人,看到书店门口最显眼位置张贴的海报和书,都会不由自主的过去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新到的好看的书。   在看到《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时,首先是被这本书与众不同的名字给吸引。   毕竟这年头书的名字大多取的都很板正,尤其是武侠类,大多叫某某传某某录某某记比较多,在这一群板正的名字中间,突然冒出一本这么通俗的,他们都不由拿起这本书,就地翻看起来。   他们都是没有看过《武侠》的,更没有看过《大宋》。   看着看着就不由看进去了,一直看到末尾发现,没了?   顿时被这结尾处下的钩子给钩的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他们再看这本书的名字《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之初到大宋》。   初到大宋?那这后面还有啊?不由都纷纷问书店老板或是管理员:“老板?这本书后面好像没写完啊?后面的书在哪里看?”   书店老板就指着杂志区竖着推荐的《武侠》说:“那本书上就有连载,每期都有。” 第45章 45 【一更】   北地本土杂志一般都集中在各大报刊亭中, 《武侠》因为在北方没有渠道,这次是跟着出版《大宋》的出版社,在各大正规的书店、图书馆铺货的。   看完《大宋》出版书的人, 想看到接下来情节, 又忙跑去买《武侠》杂志。   因为《武侠》杂志外面是有透明袋子塑封的,不给拆开阅读, 他们就只能花钱买了。   有些是在书店里一次看不完,买了书回家看,看完后又回到书店,得知在《武侠》这本杂志上有后续的连载,有些人直接就在书店买了杂志, 有些人想到自家附近就有报刊亭,想着在报刊亭上买杂志可能会便宜一丢丢, 就去自家附近的报刊亭买。   结果跑去报刊亭一问,没有《武侠》。   “就是连载了《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的《武侠》啊, 我看书店都有的卖的!”见报刊亭实在买不到,没办法,又去距离自己家最近的书店,书店里果然有。   报刊亭的人听说了《武侠》后,也去打听这本杂志。   其实《武侠》在北方并非完全没有销量, 只是因为《武侠》的大本营在广市、南市、沪市这块, 所辐射的市场也是以这三个地方为根据地, 对北方的影响非常小。   可只要人是流动的, 就多多少少会相互传递一些。   只是九十年代的《武侠》式微, 头部作者被挖, 员工调动频繁,使得《武侠》上连载的武侠小说没有以前好看, 市场压缩,杂志卖不动,北方这边的商家自然就不会去订阅《武侠》,加上北方市场这边本身就有很多销量极高的杂志社,这才使得北方市场的读者,很多人完全不知道《武侠》。   现在有人向他们来买《武侠》,有了需求,他们自然会去寻找,并也去书店买一本《武侠》,看是什么杂志,有些连带着《大宋》一起买了。   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北方许许多多的地方。   江柠以为首印十万呢,应该不用再加印了,毕竟在她后来所处的年代,纸质版书籍受电子版书籍冲击极大,一本书能有个五万十万的销量,就属于是畅销书了,没想到,因为《大宋》在《武侠》上的连载,和出版书的广告,直接带动了《大宋》在南方的销量,十万首印,分给南方市场也就一半,一下子就消化完了。   连出版社那边都没有想到,《大宋》的销量会这么好,又紧急和王咏联系,要和江柠签加印合同。   有一些出版社,在与作者签订了出版合同和首印数后,因为作者对市场数据的不了解,通常书都卖光了,又加印了十几二十万,作者本身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出版社瞒着她们私下加印的事。   可李主任这次选的出版社,和他们杂志社是有深度合作的,这次也是他们一起合作共赢,你提供渠道帮我进入北方市场,我提供平台用他们的杂志影响力帮你在南方做推广,这种情况下,出版社想要对江柠隐瞒加印的数量,根本做不到。   他们和江柠的加印合同还没签呢,就已经先和印刷厂那边签了加印的量,赶紧加印了,等江柠这边合同签好,寄过去,他那边加印的书都已经上市了。   随着《大宋》出版书在北方的热销,《武侠》也终于顺利的打入了北方市场。   李主任打听到《包青天》一共有二百三十六集,在《大宋》在《武侠》上连载之前,《包》就已经在电视台热播了相当一段时间,现在《大宋》在《武侠》上的连载都第八期了,又是两个月过去,按照《包》目前一天两集的播放速度,李主任估计,最多到元旦,《包》就能全部播完并下播了。   到时候《包》的热度必然会随着新的电视剧的上映而下降。   虽然《大宋》现在看着火热,并带动了《武侠》的销量,但谁都不能保证,在《包》下播后,《大宋》是否依然能保持现在的热度。   作为亲自给《大宋》做宣传策划的李主任很清楚,《大宋》在宣传上,就是蹭了《包》的热度,甚至连腰封上的人物,都是直接请画手按照展昭的形象画的。   李主任始终担心,《大宋》的热度下降,连带着《武侠》的销量也下降,杂志社又将随时面临被撤销,那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现在北方市场的打开,终于让李主任不用担心杂志社被面临撤销的命运了,毕竟,光是一个北方市场,现在一个月都至少能给他们增加五十万册的销量,而随着他们在北方市场的进一步扩大,销量必然还会上升。   津市那边的杂志社分社也开了,由于广市分社太多的人员调动,导致能够真正主持大局的,就只剩下李主任和鲍主编两人,鲍主编还要负责杂志编辑工作,对《武侠》的整体内容做把控,李主任只能亲自去津市那边坐镇,先把那边的队伍拉起来,等招到适合的主编和编辑团队,再回广市。   这一切带给江柠的,就都是存折上,实实在在的收益,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带爷爷去看病,沪市那边办房产证时也有钱交税了。   沪市那边手续都弄好了,就等着她去住建局交了税,就可以拿到证。   之前江柠一直没有时间,随着《大宋》的上市,元旦也快到了。   元旦高三只放一天假,高二有两天假,高一却是有三天假的。   她是打算趁着元旦节放假,再跟班主任请一天假,去带爷爷把身上的慢性病老年病都好好看看,该吃药吃药,该调养调养,顺便把房产证的事情解决掉,如果时间还允许的话,她还想去趟广市,亲自去广市那边的服装厂和鞋厂去看一看,然后和那边谈好进货的事,把这边店铺赶紧弄好。   因为一直没有回家,她这里还不确定护林员的工作是不是从元旦开始,元旦结束,如果元旦就结束了,元旦节把爷爷从沪市带回来后,就可以不用回去了,直接就把爷爷留在吴城,到时候门面也租了,钱也交了,货也铺好了,就等着一个人来帮着卖货了,江爷爷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他也得留下。   这确实有绑架的意味在,可是没办法,通过正常的沟通,江爷爷是不可能放下他守林员的工作的,他都干了那么多年了,在农村有个工作那么难的情况下,他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每年还能拿到近一千块钱的高工资,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江爷爷怎么可能愿意放弃他的工作,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吴城?   但她又必须将爷爷带在身边。   爷爷是摔了一跤没的。   当天下午摔的,傍晚的时候奶奶还给他们打电话说没事,不用回来,到了晚上人就没了。   走的非常快速,快到他们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除了大伯和大伯母,年轻的小一辈,没有一个人在老家。   谁都没看到江爷爷的最后一面。   江柠根本无法置信,也无法接受。   她始终想不通,人怎么能摔了一跤就没了。   而山地,是最容易摔跤的。   *   江柠去跟王老师请假时,王老师很吃惊:“这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现在来跟我请假?有什么事元旦节三天假期不能去,非得现在去?”   “你有什么事情要请假?”   在王老师看来,没有什么事能够重要过考试。   一切为考试让路,那就是学生的本份。   再说了,元旦节三天假呢!   要他说,元旦三天假都不给他们放!   都给我留在学校里补课!   办房产证和去广市看货源的事情都不能说,也不能像忽悠江爷爷一样,用什么作文比赛来搪塞王老师,能说的就只有带江爷爷去看病。   江柠也是如此说的,并拿出了上次国庆带江爷爷去体检的体检报告:“国庆节的时候我带我爷爷去沪市做了体检,查出来很多问题,但一直没时间带爷爷去看,正好趁着这次周末,带爷爷去看一下。”   王老师才不听她忽悠,问她:“你爸爸妈妈呢?你爷爷的其他儿女呢?他们不带你爷爷去,要你一个小孩子带去沪市看医生?”   江柠:……“都出去打工了,过年才回来。”   “那两天假也够了,为什么还要再请一天假?不批!”   江柠不疾不徐地说:“我回家,把爷爷从老家接出来再转去沪市,这都得花整整一天时间了,上次国庆我们到沪市火车站都已经夜里十二点了,还要去找住的地方,第二天去医院体检,体检报告一天下不来,有的要两三天的,第三天我们还得赶回来上晚自习,上次只是体检,体检报告可以寄到学校里来,这次是去看病,时间太赶了,至少得三天。”   这些也都是实话。   虽然体检报告上没有什么致命的病,可江爷爷身上很多老年病和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病症也不少,也是要去看的,这事江柠已经记挂很久了。   江柠始终觉得,爷爷会走的那么快,和他本身身体不好是脱不开关系的。   王老师不想给江柠批假,但按照江柠的说法,确实需要请假,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为什么不能到省会去看病,偏要去沪市?”   从吴城到省会,坐汽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江柠说:“沪市医疗条件更好,医生医术更高。”   王老师想了想说:“我给你批一天假也不是不行。”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江柠,笑了一下,慢慢悠悠地说:“你上次月考进步还行,要是这次期中考试,你还能稳定的进入年级前十,你请一天假,也是可以的。”   他眼神中有期待,有鼓励,有对学生的欣赏和对学生成绩进步的喜悦。   对于江柠这样肯努力,有悟性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   他倒也不是不给学生请假,只是还是希望能少请假就少请假。   他不知道,江柠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是一次偶然,还是能够一直稳定的发挥。   王老师自然是希望她能够每次都能稳定发挥,进入年级前十的,他在办公室走路都能带风好吗?   江柠也毫不迟疑地笑道:“我努力。”   “光努力不行,你得保证一定能进!”   这江柠怎么保证?在结果没出现之前,江柠从不做这样贷款来的保证,一旦没做到,就是对自己信誉的消耗。   王老师狡猾地说:“那这样,考完当天,我就先把你的各科试卷找出来,叫人先给你批改了,看你总分,总分要是达到了上次月考的成绩,我就给你批假,达不到,那假肯定也没了。”   假嘛,该批还是得批,但能让学生更努力,当然还是要给她压力的。   江柠说:“那假如我比上次月考分数低一些,但实际排名进了年级前十呢?”   要是真有上次月考的总分数,就算有些误差,全年级排名也不会低的,王老师干脆豪爽道:“那给你十分以内的误差,只要分数比上次分数比,不低于十分,我就给你批假!”   和平时的周考、月考不同,每学期的期中考试,它都是要进行全年级排名的,年级的前两百名贴在学校下面的公告栏中,全校学生都可以去看到他们的成绩和排名,也让学生通过每次大考的成绩,清晰明了的看到自己是在进步还是退步。   只是为了顾及成绩不够突出的学生的自尊心,学校并不会将所有人的成绩排名都贴上去,但他们各自班级的黑板旁边,也是会贴的,不计入年级排名,只有他们本班的班级排名。   这前两百名排名,主要是针对每个年级两个重点班,和下面八个平行班前八十名的排名。   重点班的名额并不是固定的,平行班有成绩非常突出,超越了重点班的学生,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也可以进入重点班,重点班学生成绩下降太多,也会被调剂到平行班。   并不是每个学生,都适应重点班的教学节奏。   有的学生,他在重点班跟不上,一到平行班,进步就非常快,超越重点班学生成绩都很正常,可一进入重点班,成绩又唰唰往下掉。   所以每年,都有重点班学生掉到平行班后,成绩升上来,老师问学生和学生父母,是愿意升到重点班,还是继续留在平行班,他们都选择留在平行班的。   而这种排名的张贴,也能让重点班的两个班学生,可以清晰明了的看到,自己目前在学校排名多少,还有平行班学生在后面猛追,随时都能把你拉出重点班的紧迫感,这种紧迫感会督促他们更努力的去学习,去进步,平行班的学生也会在看到自己成绩与重点班越来越近,有个可以追逐的目标。   努力一把,再努力一把,就能进入重点班了!   而每次考试,自己带的平行班学生成绩超过了重点班,甚至进入年级前五十,更敢想一点,年级前十,都是平行班老师们最得意的事情。   由此可见,上次月考之后,王老师在遇到其他老师时,是有多得意。   像王老师这样爱炫耀的性子,自己班出了个年级前十,却因为月考成绩不在公告栏公开排名,那简直就是锦衣夜行寂寞如雪。   江柠其实是没什么压力的,依然每天按着自己的节奏,看书、刷题、写稿,平静而有条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因为又要去沪市,整个周末她都无法写稿,只能利用这几天多写点给王咏。   她有时候都觉得挺对不住王咏这个责编的,大老远从广市来到吴城这个小县城,就为了陪她去网吧写稿。   其实现在《武侠》的存稿够了,她每天手写了,用邮件的方式寄过去也可以的。   可他留下了,还为她处理了生活上,她很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江柠都想给他开工资了。   *   因为南市和沪市两个市场对吴城的辐射,导致《武侠》这本杂志现在在吴城这边特别火,一中的学生每天在学校关着出不去,感受还不深,可周边的学校,连小学生都在讨论《大宋》,猜现在连载的这个案子的凶手是睡。   “柠萌也太会留悬念了!”   一中也有人偷偷的带了杂志到宿舍里来,大家都私下悄悄的看。   江柠因为有《武侠》发来的期刊,第一期时就放在寝室里被她们看到过,加上《武侠》那边每期都寄过来,现在《武侠》简直就成了610寝室的精神粮食。   隔壁几个寝室的女生,知道她们有《武侠》杂志,也过来借着看。   杂志上有很多是之前连载的,她们看不到开头,只有《大宋》是从第一期就完整的在追的,且又是这本杂志上唯一一篇以女主为视角的文,这些女生们讨论最多的还是《大宋》,每个星期都等着江柠的最新一本杂志。   也因为借杂志的事,她们和江柠之间的关系也拉进了不少,才知道,江柠根本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卷,什么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什么晚上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   “我看是被窝里看小说还差不多。”女生们笑嘻嘻地说,因为这就是她们自己现在做的。   一个星期看一本杂志,并不会影响她们的学习,但杂志的数量有限,一个寝室八个人,一个传一个,一个人得很快看完,才能轮到下一个看,所以有时候看的太精彩了,就悄咪咪在被窝里看。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46章 46 【二更】   因为有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 班里女生们在花了一部分时间在杂志上之后,自然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这在别人眼里, 就是三班的女生学习都好努力哦。   于是男生不由自主就跟着女生们一起卷了起来。   王老师看到班里学生如此自觉学习的劲, 也满意了。   他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胖大海泡的茶水,去找两个重点班班主任炫耀去了。   面对王老师明里暗里的炫耀, 两个重点班班主任也不生气,而是笑容和善的对王老师说:“王老师,确实是个很优秀的老师,教的学生都很出色。”   “对了王老师,你们班那个江柠, 成绩要是一直能稳定在年级前十的话,下个学期, 她就能来我们班了吧?”   突然被创到的王老师:……   泥走开!   王老师整个人都被创到了,拿着茶杯像是要离他们三丈远:“你们想都别想!不到文理分科的时候, 我是不会放人的!”   频繁的换班级换老师,对学生并无益处,你刚适应了这个班老师们的教学节奏,教学方式,突然换一个班, 又去适应新的班级新的老师, 这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 而在重点班那样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环境中, 新换过去的学生就很容易因为原本在平行班因为成绩好受老师重视, 到了重点班后, 却因为有成绩更好的同学,而没那么受重视, 心理上的落差、适应不了新环境、新节奏,从而导致成绩下降,成绩一下降,就很容易陷入到一种恶性循环中,越发焦虑。   所以就学校而言,是不太建议学生频繁换班级的,可很多家长和学生,就是认为重点班比平行班好,进了重点班就有更大的几率考进重点大学,所以这些家长们在得知自己孩子的成绩比重点班一些学生还要好之后,就会直接来学校,要求自己的孩子也进入重点班。   几乎每年都有因为这样进入重点班,然后适应不了,回到平行班的学生,学校都有经验了。   所以学校定标准最低也是以一个学期作为单位,你孩子成绩好,想进重点班可以,下个学期。   此时重点班两个班主任跟商量好了似的,一班班主任好脾气地笑道:“万一人家父母就想让孩子进重点班呢?”   二班班主任跟在后面补刀:“毕竟,哪个学生不想进重点班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原本想要来炫耀的王老师给创到怀疑人生,连原本潇洒恣意的模特步都乱了,落荒而逃的回到办公室,喝了好几口胖大海压惊。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们,看到王老师这幅重创而回的样子,都纷纷取笑他:“王老师,你这是又去哪里炫耀啦?”   “不用说,肯定是找一班二班去了。”作为多年老同事,又都是一个组的,这些老师们都深知王老师特别喜欢那自己班和重点班比的尿性。   王老师往年只是拿自己教的英语成绩和一班二班比较,这还头一次遇到个总成绩进年级前十的,不由说:“这个年级前一百二十名都进重点班的规定也太不公平了,咱们自己班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好苗子,都给一班二班得去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听他这么一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王老师就说:“你们现在笑的欢,等你们去带班当班主任,遇到这样一个好苗子时,你们就哭了。”   “所以王老师,你是因为被一班二班来抢你们班的好苗子哭了吗?”   把王老师气的恼羞成怒,办公室里笑声不断,又一个只有王老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王老师拎着自己的茶杯,哼了一声:“跟你们这群人真是没话说。”然后捧着自己的茶杯快步的回班级。   他要从自己的学生那找回点安慰。   果然,还是他的学生们好,看到一个个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学习的同学们,王老师被安慰到了。   直到他再次看到江柠,然后脑中不由冒出两个重点班班主任和善(虚伪)的话语:毕竟,哪个成绩好的学生不想来重点班呢?重点班呢?点班呢?班呢?呢?   耳朵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出现幻听了呢?   唉学生成绩上不去他着急,学生成绩太好吧……又遭人惦记。   王老师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   因为一中对期中考试的重视,期中考试各班是打乱考场的,每个班学生都不在自己班考试,而是像正式的期末考试那样,全部打散分开。   这也让其他班的同学,有机会近距离的看到江柠。   尤其是两个重点班的学生,对这个平行班就进了年级前十,月考排名比他们这些重点班学生排名还高的人,那可是太好奇了,比看年级第一都让人来的稀奇。   毕竟年级第一就在他们班,他们天天见。   平行班的学生看到江柠也觉得稀奇:“她就是江柠啊?”   “是她是她,她就是那个每天晚上只睡三个小时的江柠,我们班老师天天拿她当例子跟我们讲,努力是有回报的!”   “我们班老师也天天拿她的事情跟我们举例。”   “我们班老师也是!”   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的三班女生们:……啊dei!dei!dei!   江柠根本不管周围人的目光,拿着笔和草稿纸,在纸上写写画画,别人不知道她在写什么,还以为到考试前,她还在刷题呢,全都跪了。   原本他们是不信那个传言的,觉得老师们太夸张了,现在看到考试前都在认真学习的江柠,他们忽然就相信了老师们说的,她每天睡三个小时的事了。   有认识三班其他同学的,就忍不住凑过来问:“她平时在你们班也是这么努力吗?”   三班的女生们笑着回:“啊dei!dei!dei!”   问男生,不了解情况的男生就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嘶!   听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他们看过十几年后的《斗破苍穹》的话,此时可能会跟着喊上一句:“恐怖如斯!”   可惜他们没看过,所以只能用敬畏大神的目光看着江柠的背影。   江柠在趁着考试前的缝隙时间,在给接下来的几个案子写细纲,捋案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有把细纲捋顺了,后面写的时候才不会卡文,做到心里有数。   期中考试之后的假期,她是没时间写稿的,只能利用这一的碎片时间,先把思路捋顺。   等她出了考场,后面关于她连考试前的碎片时间都不放过,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在背书刷题的传言,又被不少人传出去了。   听到这个传言的三班女生们都笑了。   毕竟,她们可是知道,江柠是每周都会订杂志看小说的人呢!   *   考完试的次日一早,江柠就拎着行李,坐了早上四点半等在校门口的中巴车,回了水埠镇,坐三轮车到炭山,再步行过渡口回家,到山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江爷爷不在小屋里,大概是巡山去了,江柠就寻着江爷爷平时巡山的路线去找,一边找一边喊:“爷爷!爷爷!你在哪儿?听到回一声!”   秋风萧瑟,风吹着树上的叶子簌簌地往下落,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很容易滑倒。   她有些担心江爷爷,便到处寻找。   江柠在找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在与邻山接壤的地方找到了手拿~猎~枪~的江爷爷,一看到江爷爷就连忙跑过去扶他:“爷爷,我作文比赛的复赛要开始了,还是在沪市,你赶紧陪我去沪市!”   “啥?复赛这就开始了?”   “对啊,人家办作文比赛的,也不能在我们学习日办吧?,多耽误学生的学习啊,所以都是在节假日搞的,这不是周末了吗,刚好搞复赛呀!”   江爷爷可不敢耽误大孙女的比赛,闻言背着~猎~枪~想要小跑回去:“那赶紧的。”   “不用跑,来得及!”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前两天才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湿着,江柠生怕江爷爷跑摔跤了,紧紧扶着江爷爷胳膊。   被江爷爷嫌弃的一直想甩开她扶他的手:“不用扶着!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这山上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甩了好几次都没甩掉,也不甩了,嘴上说的嫌弃,可脸上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   又想和人炫耀他大孙女了呢!   山上气温比山下低,尤其是早晚,下过雨水汽又重,江爷爷已经穿上了棉袄。   知道要去沪市了,江爷爷小心的将他放在床头柜里的狼皮雷锋帽拿了出来,戴在头上,就像将军船上了战袍一样,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走!”   这顶狼皮雷锋帽可是江爷爷的宝贝,每年冬天他都要戴着这顶狼皮帽子,满村的转悠,炫耀他的帽子呢,这次去沪市,必须戴上。   和上次去吴城没车不同,因为回来的早,到水埠镇还有车,从吴城坐汽车去的沪市。   汽车票比火车票贵了一倍还多,把江爷爷心疼的,连连说:“下次还是去邻市坐火车,坐火车便宜!”   江柠连忙安慰他:“报销,都能报销。”   “能报销也不能这么花政府的钱啊!”江爷爷还在心疼。   汽车速度比火车快的多,他们发车早,到沪市时间是下午,江柠顺便问了下沪市到广市坐汽车要多长时间能到,结果,好家伙,二十多个小时。   一来一回,光路上都要两天时间。   算了算了,去不起去不起。   她直接打车带江爷爷到医院挂号了,因为来的太迟,没有号了,江柠是在后面加五毛钱挂的加号。   江爷爷被江柠带来医院还满脸疑惑:“不是去比赛嘛?咋又来医院?”   江柠带着江爷爷到等待区,拿着上次体检的报告单:“体检完了,不得给医生看看,然后开一些营养品吗?”   “沪市政府有钱,这些都是公立医院,看病吃药都可便宜,还都是全国顶尖的大专家看,药都是国家报销。”   听的江爷爷将信将疑,可想到自己能够免费被全国顶尖的专家看一回病,江爷爷觉得,他这次回去,又有牛可以吹了。   他可是被沪市大医院里顶尖的专家看过病呢!   可他嘴上还说:“我身体好的很,不用看。”   “好不好的可不是你说的,你看这血压、血糖,还有这些……”她指着体检报告上的问题给江爷爷看,江爷爷又看不懂,以为自己真的有很多病似的。   他虽说自己的身体很好,可好不好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不给儿子女儿们添麻烦,有什么病痛他都是自己忍着,实在忍不了了,就去医生那里开点止疼药吃着。   反正人死不了就行。   他们这样的人,生病了哪有去看病的,都是靠一口气忍着,直到死了为止。   江柠紧紧抓着江爷爷手:“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你现在还都是小问题,花点小钱就能解决,要是等问题大了再来看,到时候又没有能报销的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可怎么办?”   想到前世爷爷过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眼眶一下子湿了。   她紧紧握着江爷爷粗糙苍老的大手,语气哽咽:“爷爷……”   “哭啥?我这不是没事吗?”江柠哭的江爷爷心都疼了起来:“行了行了,我看,好好看,你别哭。”   他叹了口气。   他们因为是加的号,排在最后一个,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七五吧一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等所有人都看完了,才轮到他们。   和体检报告单上写的一样,江爷爷致命的大病没有,身体上的老年病和慢性病却不少,都要治,医生建议江爷爷住院治疗。   江爷爷怕花钱,不想住院,结果听了江柠说的住院费后,都惊呆了。   没想到大城市里这么大的医院,住院费比住招待所还便宜。   但他还是不太确定的问江柠:“真能报销?”   “能!不能报销我也没钱给你治啊。”   江爷爷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大孙女暑假挣的那些钱都交了学费,平时在学校里出不来,他们出来一趟,又是坐车又是吃饭又是住宿,如果不能报销,大孙女也没钱带他来体检治病。   他这下放心了,对江柠感叹道:“唉,还是新~社~会~好,看病政~府还给报销,这大医院,一晚上的住院费还抵不上我们镇上的。”他说:“所以要到城里来啊。”   他看着江柠:“柠柠,你要好好念书,考大学,今后也当个城里人。”   江爷爷决定回去跟他的老伙计和放牛的小娃娃们好好说说,生在新中国,长在新社会,好啊!老百姓日子越过越好了。   城里真好啊!   *   江柠这边安顿好了江爷爷,给他打了晚饭,就打车去了钱经理那,钱经理知道她今天要过来,早就把所有资料都敲好章准备好了,拿给她:“你明天带着这些去住建局,把税交了就可以拿证了,房产证一般十天半个月就能下来,你要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叫住建局邮寄给你,不过最好别这么做,这种重要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去拿比较放心。”   这话不用钱经理说,江柠也知道。   周末住建局不上班,江柠留在医院陪江爷爷,江爷爷就一直催她:“你不是来比赛的嘛?比你的赛去,不用在这里陪我,我好的很!”   别人来医院是看病的,江爷爷来医院是参观的。   他也不是什么大病,能吃能走能自理,整个医院到处看,到处瞧,用别人听不懂的方言和人家聊天,见人就说:“是我大孙女带我来的!”   “我大孙女是来比赛的!”   “拿奖!”   “一等奖!”   聊的乐乐呵呵的。   可惜别人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也不在意,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反正整个医院都透着他们小山村没有的俩字:高级。   这些,可都是他回村跟人家吹牛的资本呢,他可是住过大城市大医院的人!   一直到周一,住建局才上班,江柠才终于跟江爷爷说要去比赛了。   “快去吧,好好比赛。”   江柠带着合同等材料去住建局,交了各种费用后,人家给了她一张单子,让她半个月后,拿着身份证和这张单子来住建局拿房产证。   也就是说,江柠还得请一天假。   江柠问房产证暂时先放在住建局,等寒假了她在过来拿行不行。   住建局的工作人员说:“房产证留在我们这你就放心,什么时候来拿都行。”   寒假江柠放假,住建局的人却是要继续上班的,这样她就不用继续请假了。   她原本想让江爷爷在医院多住几天,结果江爷爷死活不同意,一定要跟她一起回去,医院那边也说可以出院,开了一些药,让江爷爷按时按量的吃,“两个个月后过来复查就行了。”   江爷爷一听,两个月后?那不是年后还要来?   江柠提醒他:“爷爷,我还有总决赛呢。”   回去路上,江柠趁机向他打听,他这个巡山的工作,每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是元旦吗?”江柠故作好奇地问。   “那肯定是年初开始,年底结束啊,怎么会是元旦?年底才能去大队部结钱的。”想到很快就能拿到今年的工资,到时候就可以给大孙女交学费了,江爷爷伸手摸了摸头上戴的狼皮帽子,高兴极了。   冬季多雨,他们回去那天正好是阴雨连连,冬季天黑的早,到了吴城时天都灰蒙蒙的,也没了回去的车,江柠就让江爷爷在吴城住一晚。   她不敢把江爷爷往王咏那带,怕江爷爷误会两人的关系,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旅社给江爷爷住上了,正好王咏过来跟她说,就在一中斜对面的不远处,有家铺子在出租,问她要不要?   这家铺子原本是做奶茶生意的,原本以为附近两个学校门对门,生意应该很好才对,结果一点生意都没有,原租户生意做不下去,眼看着到了年底,学生们再过一个多月都要放寒假了,学校就更没人了,租户干脆不租了,退了租就回家了。   因为是奶茶店,店铺里东西极其简单,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木质吧台,店主喊了个脚踩三轮车,就给拉走了,店面很快就清空了出来。   这条街生意不好,想租铺子的人宁愿到隔壁街摆个小摊,都不愿租这条街的铺子,铺子的房租极低,也没有转让费。   江柠想了想说:“你帮我问下房东这铺子卖不卖,要是卖的话多少钱?” 第47章 47 【一更】   因为铺子离的不远, 江柠见离上晚自习还有时间,就和王咏一起往那铺子去。   铺子的房东家就在附近,他们在门口喊了几声后, 隔壁卖鸡蛋糕的邻居听到, 问他们:“你们是来租店铺的吧?”他转脸高声向后面的小区里喊:“大贵,大贵, 有人来看铺子!巧心,喊下大贵!”   被喊了巧心的女生也朝楼上喊了声:“贵叔!有人来看你家店铺了!”   “来了!   很快就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后面的屋里跑出来,因为离的近,伞都没打。   他一边跑来一边说:“铺子是好的,都收拾出来了, 你们看。”   他是从里面打开铺子门出来,入目便是干干净净的白墙白地, 地上有几个房东刚踩的湿脚印。   铺子的上一任租客是租来做奶茶生意的,原本以为附近两个学校门对门, 学生多,生意应该很好才对,结果两个学校一模一样的做派,都是把学生拘在学校里不让人出来,剩下一点走读生, 还是早上六点来早读, 晚上九点半才下晚自习的, 等她们起床开店门, 门口连个人影都没了, 只偶尔在学生们下晚自习的时候, 过来买杯奶茶,可那样赚的钱, 每个月都不够她付房租。   眼看着到了年底,学生们再过两个月都要放寒假了,学校就更没人了,原租户生意做不下去,干脆不租了,退租回家。   她家也是吴城本地的,离的不远,此时的奶茶店也没有像后世的加盟店一样各种装修,她的店内摆设十分简单,一个木质吧台,几张桌椅,店主喊了个脚踩三轮车,一车就给拉走了,准备重新找店面。   这个店面很快就清空了出来。   房东头疼的要死,他这铺子清出来,根本就没人租,旁边的铺子也都一样,铺子租不出去,就自己开个小店卖鸡蛋糕,好在他家鸡蛋糕还挺香,连隔壁街的学生偶尔都会来这里买一些带回去,也有老街坊老邻居来买,能卖多少都是挣的纯利润。   旁边还有卖自家做的红薯米糖、饼干一类吃食的,卖不掉,就去一中吴中的校门口处支个摊子,学生中午晚上放学的时候,就会过来隔着学校的大铁门向他们买,这才有些生意。   因为都是多年邻居,他们也只在每天早上早读后和中午傍晚放学的时间过来卖一下,其它时间都会回到店铺里,门卫也不会赶他们。   这些能卖的动东西的,基本上都被附近的店铺给卖了,房东的老婆原来想自己在这里开个精品店,卖些女生的头花、发卡之类,愣是卖不动,后来也和周围的街坊们一样,进了些零食之类的吃食,还是没人买,后来干脆就把铺子租出去,不费心不费力不说,每个月还有房租收。   却想不到,每年都是铺子租出去了,不到半年人家就不租了。   眼下有个来看铺子的人,房东连忙跑过来,说的都是好听话:“你们也瞧了,铺子旁边就是学校,两个高中,人流量大……”   江柠就笑了,指了指因为周末,学生回校,才有了点人气的街道说:“这叫人流量大?”   房东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学生放假吗,等一中吴中的学生都回来了,人气自然就有了!”   江柠也笑着说:“我就是一中学生,周末都打从你门口过,这是我哥,天天在这附近找店面,你这店面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被叫贵叔的房东顿时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又夸别的:“但是我这店面大啊,你看这面积,这墙面,地板都是贴了地板砖的。”   这铺面确实不算小,门面就是正常门脸大小,但是深,后面还开了道小门,通后面的小区,房东刚刚就是从后面这小门过来的。   店铺总面积大概有三十多平,接近四十平。   “你们要是租我这铺子,可以在后面拉个帘子,里面摆张床,这样人可以在里面睡觉,外面卖东西,晚上租房的钱都省了。”房东领着他们走到后门,打开后门的小门,小门上面还有个廊顶,“你们要是自己烧饭,也可以买个煤球炉子放在这,煮个东西吃也不难,只是我这铺子刷的白墙,煤球炉子别往里面放。”   他已经看出来王咏是外地人,以为是王咏要租铺子。   若不是因为这里两个学校都是禁止学生出来,导致他们这条街没什么人,他这还真是个好铺子,隔壁街他这样大的铺子,都要租两三百一个月。   江柠点头,确实可以在后面摆张床,又问房东:“我到时候可能要在墙上安装一些架子,可以吗?”   房东一听她是真的要租,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要帮忙吗?”   江柠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房东正好闲着没事,又怕江柠把他铺子的墙搞坏了,说到时候她要安装什么架子,他来帮忙,又说:“你们要买什么东西也可以找我,我有亲戚在小商品市场开店,要什么东西跟我讲一声,我叫他给你拉来。”   吴城一个古老的小城,生活在这座小城里的人,大多都认识,尤其是小商品市场那地方,左右邻居问一声,许多都沾亲带故,我家没有的东西,去你家拿,你家没有的,来我家买,有钱大家赚。   江柠原本就在头疼在学校里出不来,这些东西可怎么办,现在有房东愿意帮忙,自是再好不过,她就说了想要卖衣服鞋子,想在墙上安装些衣杆,再买两个鞋架放鞋。   “这个好搞,我就给你从这头,往这头,通两个杆子就是。”房东比划着两边的墙壁,这样也不用在墙上打很多孔,破坏墙体,“安装我可以给你安装,就是杆子的钱要你自己出。”   还有衣架鞋架,想到江爷爷喜欢坐躺椅,又给江爷爷订了张躺椅。   这些都不贵,店铺老板因为有生意,热情的说:“我到时候叫他们直接给你送到店里来。”   王咏说:“那我也去给我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把货发过来。”   江柠说:“适合年轻人穿的衣服鞋子都行,款式就要今年的冬款,多少钱你跟我说,明天就给他转过去。”   这事王咏叔叔已经打电话问过王咏好几回了,问他还要不要,他厂里正好有一批年轻人穿的羽绒服,马上到年底了,厂里已经开始制作春款,这批羽绒服如果压着卖不出去,就得压到明年。   “行,我一会儿就去给我叔叔打电话。”   等这边事情都安排好,江柠总算是松了口气,签好合同,先付了三个月房租,跟房东说,希望东西能快点送来,快点搞好。   房东也不含糊,在江柠走了后,就赶忙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往小商品市场跑,跟他小舅子说了这边要的东西。   因为下雨,他小舅子说明天早上给他送来。   房东也希望江柠生意能好一点,这样租他铺子的时间能久一点,不然老是换租客,换了就要好久才能租到下一个,他也累。   江柠的衣服鞋子都有些湿,便先回寝室换身衣服,寝室里已经没人了,江柠拎了下她的水壶,热水也被打好。   她穿在外面的外套有两件,一件太大,一件已经小了。   这段时间因为伙食的改善,每天能够吃到肉,她的身体已经到了生长的爆发期,个头明显往上蹿了不少,身上也稍稍有点肉了,之前就穿小的外套,现在穿在身上更是紧,只能穿校服。   校服是春秋款运动服,此时已是深秋,再过些天穿校服就有些冷了。   想着王咏的叔叔即将寄过来的冬衣冬鞋,到时候自己刚好可以留两套,还有江柏,也得给他准备两套。   江柏因为喜欢打篮球,鞋子老是坏,他都因此把修鞋的本领学会了,自己买了补轮胎的胶水,自己补鞋修鞋。   还有江爷爷,一件棉袄都穿了好些年了。   *   江柠到了班里的时候,依然是何小芳第一个发现她,挥手跟她打招呼,笑容灿烂。   江柠小声和她说了声:“是你帮我打的开水吗?”   何小芳就笑,江柠小声说:“谢谢你,小芳,多亏你了。”   今天下雨,开水房的人走的早,江柠回来去看了一眼,门都关了,食堂也关门了。   江柠没吃晚饭,有些饿,准备一会儿食堂有夜宵的时候,去吃夜宵。   夜宵就只有简单的馄饨、面条和饺子,提供到晚上九点五十分左右,高中生都是长个子的时候,晚上饿的快,所以是有宵夜提供的,只是宵夜要等到晚上七点半之后才有。   期中考试过了,班里氛围没有期中考试之前那么紧张,现在大家考完了,也放松下来,班主任还没来,他们就凑在一起,小声的讲话,大多是在聊期中考试排名的事,担心自己考的不好,也在期待自己能不能榜上有名。   除去重点班的一百二十人,剩下能上榜的八十人,如果平均分的话,八个平行班,差不多是一个班十个名额。   要是哪个班上榜的人数没有十个,或者更少,就难免会给其它班的学生留下一个年级最差班级的印象,这样的印象对于老师的评职称也是不利的。   所以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挺重视这个期中考试成绩排名榜。   也因此,大家此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心思看书,眼睛一直时不时看一眼窗外教学楼前的两个公告栏,公告栏里现在贴的,还是高二高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呢。   徐秀丽正在专心看书,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窗外,见江柠终于来了,还抬脸朝她笑了笑:“怎么才来?我给你带的菜,都快被她们吃光了。”   江柠也想到自己放在地窖里的螺肉酱,刚开学的时候带了一瓶,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地窖里的螺肉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江柠笑着摸了下肚子:“晚饭还没吃,好饿。”   “你都在忙什么啊?怎么搞到现在饭还没吃?”徐秀丽有些诧异。   她喜欢吃鸡,她这次带的还是黄豆焖鸡,“我带了黄豆焖鸡,放食堂桌子的抽屉里了,我去给你拿。”   江柠拉住她,“别去了,一会儿班主任来了,等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我去吃馄饨。”   想到班主任王老师那张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脸,徐秀丽迟疑了一下,坐了回去。   果然不出五分钟,班主任王老师就踏着他那标志性的模特步,神采飞扬的进了班级,又扬了扬他那标志性的唇角:“都在等成绩吧?”他环顾了一圈:“别担心,成绩已经出来了,一会儿就会有人去贴榜。”   班里同学见班主任是这反应,就知道三班考的应该不会太差,都松了口气。   班主任见了,脸色就严肃起来,连他习惯性扬起的唇角都收了回去,说:“有些同学也别松气也别松的太早了,不光公告栏上会贴成绩,班里也是会贴成绩表的。”   这样的目光和语气,让班里一些自觉没有考好的学生心头就是一凛,尤其是何小芳,被吓的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是班里倒数第一,一直到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她心情都不太好,就连江柠去食堂吃晚饭,她都没发现,等她抬起头找江柠的时候,江柠和徐秀丽都不见了。   一直到第二节 课的晚自习开始,江柠和徐秀丽才回来,徐秀丽挽着江柠的胳膊,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正相视而笑。   何小芳望着两人同进同出,都不喊她,一种被两人排斥在外的感受,让她难过的更想哭了。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是不是贴期中成绩榜单了?”   众人闻声都纷纷向窗户外面看去。   夜色昏暗,大家都看不太清楚,只模糊的看到有老师打开了公告栏的玻璃门,往里面张贴着什么,都不由地随着看到的影像,身体往窗户那边凑近了些许,还有人跑到走廊去看的。   正好霸占了他们第二节 晚自习的语文老师看到,呵斥了句:“看什么?都看什么?自习铃声响了没听见呀?真这么想看,怎么不把自己成绩考好点?那样榜单上就有你们了!”   语文老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严肃着脸,胳膊下夹着试卷,进班级后,随手将试卷扔在了桌上,然后叫语文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随后他回头看看黑板旁边,发现黑板旁边还没张贴本班级的成绩排名表。   他因为不是三班班主任,只是任课老师,并没有关注其它科成绩,只关心自己教的这门课成绩,有些不满意地说:“我晓得你们班主任是英语老师,你们更重视英语,可语文也是主科,高考也是一百五十分,你们是不是也要多花些精力在语文上?”   这次三班英语成绩,均分又是年级前三,单科成绩也很亮眼,但他教的语文成绩,不仅均分却没进前五,单科成绩也没有之前月考那样突出,这让他很不满意:“语文考不过一班二班也就算了,怎么其它平行班都考不过?”他目光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江柠身上停了一秒:“我看不是你们不努力,你们就是没把我语文放在心上!”   等他话说完,大家也拿到自己的语文试卷了,江柠看了下自己的语文成绩:116.   期中考试和周考、月考不同,周考、月考只是检测你这周,或者这个月书本上的知识的掌握情况,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却像是综合性考试,不仅考题难度升了等级,考试的范围也更广,更像真正的考试。   江柠因为觉得文科很简单,不用学,所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她而言比较难的数学、物理 、化学上,对语文、政治、历史就没那么上心。   主要是觉得真不难,等她把数学、物理、化学捡回来,文科成绩随便学学就能上去了,就没着急去复习这几门课。   结果,到底是离开了学校太多年,不复习还是不行的。   江柠觉得,自己这回大概是年级前十无望了。   晚自习下课后,不少人都忍不住跑到外面公告栏去看了,丝丝小雨都抵挡不住他们看年级成绩排行的热情。   何小芳、徐秀丽、江柠三人都没有去。   江柠是不太在意这一次两次的成绩。   江柠前世的成绩就一直算不上拔尖,唯有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场考试,考的不错,中考擦线进了一中,高考爆了黑马,进了一所知名的九八五,公务猿考试考了全市第一。   只是不在意一次两次的成绩是一回事,答应了班主任努力进前十却没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在思索间,外面看成绩排名的同学们又顶着小雨跑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   班里虽说很多同学都没去看榜,看上去稳若泰山的模样,其实都十分关注期中考试成绩。   看成绩的同学拍着自己肩膀和头上的雨花,甩着头发,“太黑了,看不清,我就看了个年级前十。” 第48章 48 【二更】   榜单前还有人在看, 想找到自己的名字,也有人因为下雨和光线昏暗的缘故,只大致的看了两眼, 就赶紧跑回来了。   一回来就大声宣布:“我在年级前十的名字上, 看到我们班江柠了!”   众人一听,都转头向江柠看去。   听到自己名字的江柠也诧异的抬头, 朝着说话的同学歪了下头,眼里都是笑,眼睛会说话一般,让说话的同学一下子就明白,江柠也在等他的看榜结果。   他朝江柠竖了个大拇指:“年级第十!”   班里其他人都‘哇!’了一声。   虽然之前月考江柠都考的很好, 据说是进了年级前十的,但具体进没进, 又不像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这样,有个具体的年级排名榜单出来, 都是道听途说。   可这次是实实在在明明白白的榜单啊。   平行班的学生直接越过两个重点班,考进年级前十,哪怕只是第十名,也是真的厉害了。   他们都不由对江柠伸出大拇指,毕竟学霸就在他们身边。   虽说他们原本就是下面各个乡镇中学的尖子生, 可尖子生们都聚集在一个学校后, 差距也是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有些学生学习很容易, 有些学生就跟的很吃力。   比如何小芳。   何小芳听到江柠考了年级前十也很高兴, 尤其是江柠还和她是好朋友, 这让她也感动与有荣焉的骄傲。   目前已经发下来的两张试卷中, 语文和英语她考的都还不算差,至少她自己是满意这个成绩的。   但她好担心数理化这三门课啊。   她都想好了, 高二她一定选择读文科,绝不读理科。   想到这,她不禁朝江柠看去,想问她,她是想读文科还是理科,抬头一看,大魔王数学老师来了。   她看到数学老师,心就是一抖,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恨不能自己会隐身术,满脸都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回数学老师果然没有看见她,而是依然老做派,把试卷往讲台上一铺,开始念名字,读成绩。   “许大伟……”他顿了顿,面无表情:“71.”   他读完,拎起这张试卷,怒气腾腾的看着起身战战兢兢来拿试卷的男生,将轻飘飘的试卷狠狠朝对方甩去:“就这个成绩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啊?就是闭着眼睛考,也不至于考这么低的分数!我都怀疑这一中你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这么简单的题,考了七十几分,这不是百分制,这是一百五十分的试卷啊!”   数学老师只觉得自己气的肝都在疼。   名叫许大伟的高瘦男生,被数学老师骂的头都不敢抬,缩着脖子直往后退,生怕数学老师气的打他。   还好,数学老师虽然眼睛瞪的都快跟铜铃一样了,也只是拿他的试卷砸他,还是没卷起来的试卷,砸了也不疼。   他拿了试卷赶紧跑回位置上,心有余悸。   大家都害怕下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是自己。   何小芳低着头,刘海垂到她眼前,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刘海的发丝,一直在抖。   “刘敏,72。”   “沈自强,73。”   数学老师大概是真的生气,念一个名字,就要对过来领试卷的人说一句:“送分题都能做错,啊?这些都是送分题啊!”   “我真不明白你们上课都在学什么东西,同样的题,我同样的教,有些人能考一百三一百四,你们就考几十分,这不能说是我的问题吧?”   数学老师一连读了好几个,都没有读到何小芳的名字,何小芳不由悄悄的把头抬了抬,看讲台的上的数学老师,就听数学老师正好念到她的名字:“何小芳。”他看了眼何小芳,对这个肤色黢黑的姑娘印象还是很深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罢了,不过这次,他声音总算缓和了些:“91.”   在何小芳垂着头上来领试卷时,对她印象深刻的数学老师,总算是表扬了一句:“不错,及格了。”   数学老师对班里同学,用拿着试卷的手,指着何小芳:“你们看看她,上次月考全班倒数第一,这次一下子进步了二十分!你再看看你们。”他说的是沈自强和刘敏他们几个:“一样的试卷,一样的教你们,人家能进步几十分,你们呢?原地踏步就算了,还倒退!”   说的那几个学生头都抬不起来,心理压力特别大。   读到中间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不怎么说教了。   一般来说,能够让老师记住的学生,要么学习成绩特别好,要么学习成绩特别差,比如上次月考数学考了倒数第一的何小芳,就让数学老师记住了,反倒是排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老师一般不太能记得住。   老师的名字越读越靠后,一直没有读到江柠的名字,直到读到徐秀丽名字时,徐秀丽才松了口气,拿了自己的试卷。   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章试卷时,数学老师才读了江柠的名字:“江柠,142。”   班里同学唰的一下抬头,都向江柠看去。   班里同学虽然已经知道江柠考进年级前十,成绩肯定不会差,但没想到她数学成绩考的这么好,这成绩别说是在他们平行班,就是在重点班,也是考的极好的成绩了。   连数学老师都有些惊讶一个平行班学生数学考的这么好。   读到最后,念到江柠名字时,数学老师原本因为班里一些考的太差的同学不好的心情都缓和了过来,在班里又说了一句:“江柠的这个分数,才像个分数!”又说江柠:“你也不能骄傲,这才刚开学第一次期中考试,考的好也说明不了什么,能一直维持到高二高三,直到高考,那才是本事!”   高一高二成绩好,高三高考突然考崩,或者高一成绩一般,到高二高三突然发力的学生,他都见的多了。   像江柠,不就是初中成绩一般般,到了高中突然发力的嘛?   只是一般都是女生发力要早一些,男生前面几年玩的多,后面才开窍,才开始学习发力,江柠却是到了高中才突然开始发力,且势头猛到老师们都惊讶的程度。   下晚自习后,数学老师没有马上走,而是喊了江柠出来:“学校有个数学竞赛,你到时候参加一下。”   竞赛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重点班的学生去玩,平行班极少有去参加竞赛的,而且一般也是高二高三去考,高一只是寻找学习数理化的好苗子,先进行培养教学罢了。   除非是那种数理化上非常有天赋的,才会高一就直接去参加竞赛。   一中也只是在吴城比较有名罢了,放到整个市,或者整个省,就并不那么出名了,所以一中的重点并不在竞赛上,而是将学生的全部精力,都用来高考,每年多考几个985、211,对学生和家长们来说,比什么都实在。   只是教育局对每个学校的重点高中都有竞赛要求,能不能拿到省级奖项就不说了,市里的排名,一中还是要争一争的。   尤其是他们对门还有个吴中。   吴城的人,普遍认为吴中才是吴城最好的高中,而非一中。   就连录取分数线,吴中都比一中高上些许,整个吴城,成绩最顶尖的那一批学生,也都更倾向于报考吴中而非一中。   报考一中的,一般都是原本也是各乡镇中学的年级排名前五十的尖子生,但是又对自己的中考成绩没有那么自信,才会在第一志愿上选择一中。   一般来说,学霸的第一志愿都会选吴中。   一中的校长为了争生源,就提高了一中的奖学金,对中考成绩最好的那十几二十个人,也有现金奖励,以此来争夺更好的生源。   所以一中和吴中两所学校,虽然是门对门,却也是死对头,这些年的竞争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不管什么比赛,两个学校都要争一争。   竞赛自然也是。   被通知了的江柠拒绝道:“不好意思陈老师,我在数学上还是感觉有些吃力,可能不适合去竞赛。”   饶是时常说出凡尔赛语言的数学老师,都被江柠这个刚考142,却说‘学数学感觉有些吃力’这句话给创到了。   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他说:“叫你去你就去,不管考的怎么样,只要比吴中考的好就行了。”   是的,一中老师们对竞赛的要求,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能不能拿省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被吴中的学生给比下去。   到时候吴中的进了好几个去省赛,他们一中一个都进不了,那以后在吴城,他们一中还能抬得起来头吗?   江柠一听数学老师说,是和吴中比,作为两世都是老一中人的江柠,原本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实在是关乎着一中的荣誉,比!必须比!   江柠说数学学得吃力,还真不是一句凡尔赛的话,她前世高考虽然发挥的极好,超出了她以往每一次的成绩,但也是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数学和英语这两门课上的缘故,这才将这两门课的成绩给提了上来。   但这并不表示,她在数学这么课上是有天赋的。   和那些真的有天赋的人相比,她真的是悟性平平,只能说,她花时间在这门课上,她也能学会,只是不会像文科那样轻松。   她是真的觉得,文科的题目,她是一看就懂,数学是真的要花时间花精力才能懂。   这样的悟性,应付高考还行,去竞赛,她拿什么和人家竞赛?   偏偏,不光是数学老师来找她了,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来找她去加入竞赛班。   江柠:……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老师,你们对我真的是有误解,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擅长数理化!   可不论江柠怎么说,她这次期中考试,理科成绩都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的,这么好的成绩,当然是去竞赛班!   用老师们说的话就是:“又不是马上就让你去竞赛,先去学,到时候还会在校内先进行考试选拔,选上的才能代表学校去竞赛。”   那她也不想去啊!   想到自己一个科文生,居然被拉去参加理科竞赛,还是物理化三门!江柠整个人都颓了。   她花这么多时间复习数理化,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的啊!   她高二是要读文科的啊!   她真的不擅长数理化啊!   “柠柠,数学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你考的这么好,老师应该不是批评你了吧?”   “不是。”前世的职业习惯,让江柠很快就摆正了心态,微笑着摇头,“老师让我去参加数理化的竞赛。”   何小芳是双眼放光的:“哇!柠柠你好厉害!”   徐秀丽也觉得这是好事情,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开心。   江柠摇摇头,看着二人:“我说我不擅长数理化你们信吗?”   何小芳果断摇头:“不信。”   徐秀丽敲着江柠压在课本下面的试卷:“你要不要看看你试卷上的分数再来和我们说这样的话?”   徐秀丽简直是不想和江柠说话了,挽着何小芳的胳膊:“我们走。”   何小芳也难得的和徐秀丽同仇敌忾:“对,不理这家伙!”   “在我面前说不擅长数理化,太气人了!”   徐秀丽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幽幽地开口:“或许,她不擅长的参照对象,是一班的那些人呢?”   错不及防被创到的何小芳:……   我连做个参照对象都不配。〒▽〒   *   江柠是真不愿意参加什么数理化竞赛,可还是被数理化的老师们,赶鸭子上架的,给拉到了竞赛班。   说是竞赛班,就是晚自习三节课,不和班里同学一起上,而是另外准备一间教室,由专门教竞赛班的老师们,单独给他们授课,其它上课时间,还是和原来一样的。   于是晚上吃完饭后,江柠和徐秀丽她们回了教室,就独自一个人,抱着她不喜欢的数理化三本书,去了对面的行政楼。   竞赛班在行政楼计算机教室的旁边。   晚上行政楼已经没什么老师了,上面灯全都是关的,只有三个竞赛班的灯是亮着的,里面坐着二三十个学生,清一色全是一班二班的。   江柠拿着书进来的时候,里面是齐刷刷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江柠投了过来。 第49章 49 【一更】   这种感觉, 就像一群美团外卖员中间,突然走进来一个‘饿了么’注①,因为他们, 全部都是来自重点班。   他们当然好奇这个在期中考试中, 跻身于年级前十的平行班学生。   往年不是没有平行班学生中出现成绩很好的,但大多也是排名在年级百名以内, 甚至年级前五十名以内,但直接以平行班学生,直接超越了绝大部分的重点班学生,进入年级前十的,非常少见。   即使有, 他们也会很快升到重点班去,极少会有一直停留在平行班的, 除非是非常不适应重点班的上课节奏的。   反正最近三届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   江柠在他们探究的目光中,找了个位置, 从容的坐下。   见有人在看她,还神色坦然的朝他们露出个微笑,点头打招呼。   这年代,女生读书的人数本来就比男生少,看学校宿舍的男女比例就知道了, 女生只住到五六两层, 男生住下面的四层, 还有个单独给高三男生的宿舍。   男女读书数量上的比例, 也让竞赛班同样呈现出男多女少的情况。   此时加上江柠, 二十多个人的竞赛班, 就只有五个女生。   很快,他们也就不关注她了, 因为竞赛班老师已经来了。   竞赛班老师是个非常年轻的老师,看上去比他们都大不了多少岁,因为长了张爱笑的娃娃脸,瘦瘦高高,穿着见酱红色的宽松毛衣,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高中生。   竞赛班老师一到竞赛班,未语先笑,笑容阳光又灿烂:“班里来新同学啦。”   他环视了一圈,眉眼含笑地说:“班里来了个新同学,还不了解我,我就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计,叫计剑伟,叫我计老师就行,我曾经在奥数竞赛中,获得过省一等奖,化学获得过省三等奖,所以你们数学化学的竞赛班老师都是我。”   这个履历,教他们吴城一个小小县城的重点高中,已经是很好的老师了,是一中的校长特意挖来,专门教竞赛班的。   顿了顿,计老师又笑着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长的年轻?我也觉得我长得显年轻,但实际上我比你们大许多岁。”具体大多少岁计老师没说,但光从外表看,这个计老师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计老师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后就直接上课,上的内容,比江柠她们平时学的要深奥一些。   竞赛班其他人,都是高一开学没多久,就按照他们的理科成绩,选入了竞赛班,从高一就开始培养,到高二就可以直接竞赛,所以班里其他学生,都是跟着竞赛老师上过一段时间的课的,只有江柠是这次期中考试,彻底进入了竞赛班老师们的眼中,被送到竞赛班来的。   为照顾到江柠这个新人,计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就未免要讲的浅一些,细一些,然后时不时的看向江柠方向,问她:“听懂了吗?”   见江柠点头,就继续往下教。   只是他教着教着,节奏就不由自主快了起来,毕竟以往都是教重点班的,又都是重点班中的尖子生,再加上他自己思维就非常活跃,习惯了快节奏,重点班学生们也都习惯了老师们讲课的节奏,接收的很良好。   当然,接收的良好,不代表他们完全听懂了。   但每次计老师讲着讲着,在回头看向同学们时,一不小心就看到班里还有江柠这个新人时,就不由的顿住,停下来问她:“懂了没有?”   江柠都点头。   这让计老师也分不清,江柠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就怕她是不懂装懂。   他只好停下教学,嘱咐了一句:“要是有些同学没有听懂也没关系,跟我讲一声,哪里没懂,我继续教。”   他眼睛看着江柠,江柠眨眨眼睛,也看着老师。   *   江柠是真的听懂了,她毕竟是学完了高中数学和高数的人,哪怕已经毕业很多年,曾经学过的知识已经忘了,可学过就是学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复习,很多曾经学过的知识已经被记了起来,此时在竞赛班,哪怕更深奥些,听计老师讲课,曾经学过的更多更深的知识,也让江柠更容易理解计老师讲的课程内容。   江柠不开口问,计老师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教。   作为一个年轻的老师,他是很注意与学生之间距离的,尤其是和女学生。   和他们走了太近了,没有威严,所以他下课后,基本都不会和学生做过多的交流,更别说私下问一个女学生,她听没听懂了。   反正她懂没懂,回头发张试卷,考一下就知道了。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计老师老是问江柠懂没懂的事,每次计老师看江柠时,他们也转头看江柠,他们就看到,江柠每次都淡定的点头。   可能是江柠表情太淡定了,在下课后,还有重点班的学生凑在一起,小声的说:“你说她听懂了吗?”   “应该听懂了吧?”   能够被选入竞赛班的,全都是立刻年级排名前二十名的尖子生,但是并不是尖子生,就能学好奥数的。   竞赛班上的让他们怀疑自己智商。   被问话的同学满眼都是圈圈:“她懂没懂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听懂。”以己度人,他觉得江柠大概也是没听懂。   他们主要还是观察,江柠是不是如他们老师说的,是不是下课的课间也在学习。   *   江柠回寝室后,何小芳她们还问江柠,竞赛班上的课难不难。   江柠已经调整回心态,淡定的点头:“难!”   徐秀丽在一旁吐槽:“可你的表情告诉我,竞赛班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已经在竞赛班了,即使是难,也只能去克服,不然表现出很丧的样子,也没什么用啊。”   可她的这个表现,在班里其他人眼中,那就是真学霸无疑了。   次日依旧阴雨绵绵,江柠早读课一结束,就和门卫说了,她带她爷爷去沪市看病,现在爷爷一个人在招待所的事情。   门卫见她是真的有事情,嘱咐她:“那你要快点回来啊!”   不然学生在不该出学校的时间,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是要负责人的。   一般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都不会随便放行。   招待所不远,江柠到招待所的时候,江爷爷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了。   见江柠过来,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时候你不在学校上课,怎么出来了?”   因为有两个孙子都在一中上学,他是知道学生平时在学校里是不给出来的。   “我说你在招待所,门卫大爷就让我出来了,爷爷,外面下雨,你不如在吴城多待两天吧?下雨天也没人会去山上砍树打猎,也不用回去巡山。”   江爷爷却待不住:“我要回去,不回去哪里行哦,出来好几天了,假如有人趁着这几天我不在,去砍树咋整?”   山上的树是不能随意砍伐的,哪怕因为树多,领导们不可能一一数过,但砍树会留下树桩子,每年年三十和清明节,所有在外打工的人和领导们,都会去山里上坟,领导们也会趁此时巡山。   即使他们不巡山,被别人发现有树被砍了,也会跟领导上报的。   江柠想了一下,还是把江爷爷带到了她租的门面里。   店铺里墙上的挂衣杆都已经安装好了,店铺后面还摆了一张二手的一米二的木床,木床上面还是空的,中间拉了个帘子。   一大纸箱的衣架都散乱的放在墙角边,旁边还有两个穿衣模特架子。   江爷爷不懂江柠带他来这地方做什么,就见江柠扶着他的胳膊,做到那木床上,对江爷爷说:“爷爷,我用我作文比赛的一千块钱的奖金,把这个店面租下来了,已经付了房租,我还跟广市那边的厂订了衣服和鞋子,现在衣服鞋子已经发过来,在路上了,过两天就到了。”   江爷爷被江柠突然扔过来的炸弹给炸懵了。   “你……你不是在学校上学吗?你租这店面干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孙女把她的一千块钱奖金给花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工资,他工资马上就要发了,还能教的起下个学期的学费。   江柠哭道:“爷爷,你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山上住,我不放心,我天天做噩梦,梦到你在山上摔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天天晚上被噩梦吓醒,好害怕。”她哭着拉着江爷爷的手,“爷爷,你别巡山了好不好?你来吴城陪我好不好?你不在我身边,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成绩也在下降,我怕我成绩再下降,下学期妈妈就真不让我上学了。”   江爷爷原本被江柠一个惊天巨雷给劈的晕晕乎乎的,此时又被江柠哭的难受起来。   他看着孙女哭,他也想哭,抹着眼泪说:“可是我又不会做生意,我这半辈子都在巡山,这突然不当守林员了……”   他心里非常不得劲,对于失去巡山这个工作,非常的抵触,还有一种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心里没底。   可是孙女已经把这个店面租下来了,还进了许多衣服鞋子回来,他要是不过来帮她,谁来帮她呢?   他脑中闪过他大儿媳的面容,说:“要不让你大伯母过来。”   江柠哭着抹泪说:“可是我担心爷爷,现在下雨这么湿滑,爷爷还要巡山,假如摔倒,我们又不在你身边……”   江柠说的事,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江爷爷自己就在巡山的时候摔过,从山腰滚到山沟里,躺了好久才缓过来。   山里无人,只有豺狼野兽,江爷爷一个人在山上,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会不会遇上豺狼,喂了狼。   或者总有一天,他可能死在山中都无人知。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前几年小儿子一家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虽还完了,还有两个孩子在读书。   他也怕他没了收入和工资,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想到他小儿媳的性子,江爷爷是真宁愿一个人在山上清清静静,都不愿听他们吵架。   江柠拉着江爷爷的手哭求:“爷爷,你就留在吴城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养你的,我会给你养老。”江柠拿出她带过来的《知音》《读者》等杂志说:“自从我作文上了杂志我才知道,原来不光作文比赛有奖金,作文被选上杂志,还有稿费,我又投了两篇过去,都上了。”   她掏出两百块钱来,“爷爷你看,这就是杂志社给我寄的稿费,我作文写得好,每篇都被刊登在杂志上了。”   *   江爷爷是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回去的。   山路湿滑,可上山的这条路却十分泥泞,下雨天走在这条路上,黄泥能甩的满腿都是。   他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年,年轻时能有个巡山的工作,人人都羡慕他,他也靠着巡山的工资,养活一家子人,供两个儿子读书。   可随着身体的衰老,他也确实对巡山的工作开始有些有心无力,也早就有人盯上了他的工作,就等着他哪天突然死了,或是退下来了,就可以来顶替他的工作。   为此大队领导都跟他谈过话,不过是因为他是巡山多年的老守林员,他自己不愿意的话,大队部也不能强制性的让别人来顶替他,才一直做了这么年。   这些年,他也一直兢兢业业,无一日懈怠。   他守林的这些年,一次山火都没有发生过。   他一边走,一边望着山路两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   曾经觉得太过平常,已经看腻的景色,此时看来,竟占了他这些年全部的记忆。   满山都是他那些年,带着孙子孙女,满山跑的景象,他到现在都仿佛还能听到小孙子和小孙女在山间摘刺梅和野山楂时的笑声。   他推开这个住了许多年的小屋,小屋里还留着许多小孙子小孙女小时候的破衣裳,有些已经破到完全不能穿,做了抹布,这些是他准备留着,等将来孙子孙女们结婚生子,给孙子孙女的孩子们的。   他坐到门口的躺椅上,躺椅又摇摇晃晃的摇了起来,外面是雨天寂静清幽的山林。   *   江柠心情也不太好。   她很清楚,她的行为对江爷爷来说,就是一种绑架。   她在用爷爷对她的感情,在绑架爷爷,无视爷爷不想失去工作的想法,强硬的让爷爷去放弃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工作,来到她身边。   这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   爷爷的不舍和抗拒,她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我们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强迫别人做什么时,他们自己本身并不觉得这是在为他们好。   这些江柠都知道。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承受不了失去爷爷的后果。   无数个日夜,只要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孝顺爷爷,她都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爷爷最后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就有股锥心之痛,痛的她不能去想。   这种痛和遗憾,还是无法治愈的。   *   她回到学校,按部就班的上着课。   到周末时,王咏叔叔寄的衣服和鞋子,终于到了。   包裹是王咏帮着收的,直接从邮局带回了店里。   是两个非常大的包裹,一个用套了好几层的大蛇皮袋装着,一个用大纸箱装着。   因为晚自习三节课都给了竞赛班,江柠势必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写稿的时间也就少了,江柠就暂时停下了对《读者》《青年文摘》等几篇短篇杂志的供稿,而是将心思和精力都花在《大宋》上。   平时她没时间写,只能周末去网吧,花一上午时间,敲个一万六千字,周末再写一万六千字。   以她的手速,再写也不是不行,可这样的产量,已经是她一天的极限,再逼自己写,就真的要被榨干了。   一周三万两千字的量,在《武侠》合作的那么多作者中,已经算是很高产的了。   王咏见她学习任务这么紧张,周末还愿意花这么多时间来写稿,她平日在学校里,他照顾不到什么,正好他在吴城除了催稿,也无事情做,就每天去江柠店铺里,和房东一起,安装衣杆和衣架。   他因为家里叔叔是开服装厂的,也去过叔叔的服装厂,知道广市那边的服装店是如何布置的,也就按照他在广市看过的店面,指挥房东。   房东以为是这小伙子自己开店,当然是小伙子怎么说,他怎么搞。   江柠此时正在和王咏一起拆包裹。   包裹是真的大,王咏叔叔厂里因为已经在制作春款了,将厂里压的货,寄了很多过来。   其实他想一股脑儿的全寄过来的,但那样也不现实,那是侄子手下的作者,侄子编制的事情还要落在这个作者身上,他当然不能这样坑江柠,所以还是有好好给她选品,虽然都是积压的货,可质量、款式都没问题。   另一个包裹是江柠要的鞋子,各种男鞋女鞋都有,全都是隔壁厂去年积压的存货,货都没问题,就是款式不如广市深市这边新上市的时髦。   因为是仓库里积压的存货,给江柠的价格很优惠。   江柠大致估算了一下每件衣服的价格,确实不贵,甚至可以说很便宜了,而且就她来看,款式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在仓库里积压了太久,需要用熨斗熨一下。   她也没时间搞这些,趁着周末两天假,去小商品市场买了个喇叭,炉子等生活用品,路过新华书店的时候,还买了个录音机。   现在很流行买录音机学英语,王咏以为她买录音机也是为了练习英语的,然后,回了店铺,他就看到,他手下的畅销作者,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键,用她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声音非常有节奏的喊着:   “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倒闭了!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拿着衣服抵工资抵工资,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棉衣棉服羽绒服,现在通通29、39甩卖了!” 注② 第50章 50 【二更】   王咏满脑子都是充满魔性的‘29、39, 通通通通29、39甩卖了’。   这年头厂子倒闭很正常,无数的下岗工人,每个地方都有厂子倒闭或者厂子被吞并的, 这样的录音放出来, 是一定会有人相信的。   王咏还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给自己店铺打广告的。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一本正经在那里录广告的江柠,那是他手下的畅销书作者, 为什么她会想出如此俗不可耐的广告词?   王咏想不通,但大受震撼。   他听着录音机里富有节奏感仿佛可以洗脑一样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那……你这么说江南制衣厂的厂长会不会不太好?”   江柠歪头迷惑的想了一瞬:“有这个制衣厂吗?”   王咏也惊了:“没有吗?”   江柠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只知道有个江南皮革厂。   “你……你录这个是为了放在店铺里放?”他指指录音机,又指指喇叭。   江柠点头:“只在周末放一放, 工作日就不放了。”   这里因为距离两所学校有百十米,喇叭放出来的声音并不会吵到两个高中的学生, 而且这个喇叭也不是音响,能够达到扩音的效果很有限, 但她还是决定只在周末放一放。   周日高二高三学生放假,江柠和王咏二人在店铺里,一边往晾衣杆上挂衣服,一边开着喇叭,将录音机对着喇叭, 很快, 因周日学生可以出校门, 而尚算热闹的街上, 远远的就能听到一阵十分有节奏的‘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 倒闭了!倒闭了!’, 听到声音的人,都不由好奇的往那边看去, 想知道那边在放什么。   走的越近,声音听得越清晰,很快,她们就听到一些重点词语:江南制衣厂倒闭了,衣服大清仓,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现在统统二十九、三十九,且是棉衣棉袄羽绒服。   这年头的服装店,因为做生意的人少,又是个新旧过渡期,加上港台电视剧在内地播出所带来的影响,九十年代的人都开始追求时髦,也因为价格不透明,导致卖衣服的人喊价都往一百多喊,很多朴素的老百姓不敢还价,或者说不会还价,一件棉衣、棉袄要七八十块钱,甚至一百多块钱的都有。   卖衣服的人喊价都乱喊。   这时候人们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多块钱,多的也就两三百。   会砍价的还好,知道要对半砍,还能再砍,可很多不会砍价的年轻人老实人,就只能被宰。   现在听到什么棉衣、棉袄通通二十九,三十九,就忙走进来看看。   这一看就是新开的铺子地上的包裹里还有许多没拆的衣服呢。   江柠早已脱下了身上已经穿小的薄棉袄,换上了店里的衣服。   她在给自己挑选衣服时,条件反射的就想挑以黑白灰咖色为主的纯色衣服,想把自己往稳重里打扮,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体~制~内~干~部了,她现在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没有必要把自己打扮的太老气横秋。   当然,也不能花里胡哨,学校不给学生往花里胡哨打扮。   恰好看到一个小码的明黄色毛衣,江柠拉开帘子,去里面换上,下身穿着条普通的浅蓝色牛仔裤,牛仔裤有点大,王咏说她可以配一条腰带。   这年头特别流行系腰带,尤其流行把上衣都卡在裤子里,裤子的腰拎的高高的,中间系一条宽皮带。   这样穿也确实很修饰身形。   学校旁边的杂货铺里就有卖腰带的,这些天王咏经常在这附近逛,对这条街有哪些东西都熟了,迈开腿,小跑着去杂货铺里买了跟腰带回来,给江柠系上。   这段时间,她身高往上蹿了一大截,依然很瘦,在军训之前,她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寸头,现在已经长出来一些,白净的面庞上,五官精致立体,眉目清冷,明明只是个瘦瘦巴巴没长开的小丫头,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酷酷的气质。   最普通的腰带,系在江柠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明黄色毛衣和牛仔裤的撞色太亮眼,还是江柠本身就生的好看,明明普普通通的衣服,却给江柠穿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出来。   就像……就像画报上的明星。   服装厂被压下来的货,一般要么是最大码和最小码最多,江柠的这批货,王咏叔叔还是挑过的,没有全给她最大码或是最小码,而是各种尺码都给她备齐全了,可还是最大码和最小码比较多。   江柠此时身上穿的就是最小码的衣服,她给自己挑了双平跟的小皮鞋。   原本穿着完全不合身,打着补丁的破衣服的小姑娘,换了一身衣服后,宛如脱胎换骨一般。   看的王咏忍不住往头上挠了挠,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现在湾湾非常著名的美女作家,这要是把柠萌此刻的样子拍下来,作为她作品的封面唻宣传,柠萌书的销量应该还会再涨一大截吧?   他摇摇头,又把自己这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柠萌还是个在学校里读书的高中生,这样的宣传方式并不适合她。   “怎么样?”江柠转了转身,让王咏看看她这一身的搭配:“搭配的还行吧?”   换了衣服出来,江柠才发现,店铺里忘记准备镜子了,回头还要去买个镜子。   被门口‘厂长和小姨子跑路了’的广告声音吸引来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换好衣服出来的江柠,当下就指着江柠身上的衣服问:“老板,你妹妹身上这套衣服怎么卖?”   墙上已经贴了许多大大的纸张,上面用黑色的粗笔写了价格,王咏就照着念:“外套三十九,毛衣、牛仔裤二十九。”   这个价格,比街中心那些动不动开价就是一百多八、九十的店铺,便宜太多了。   可她们还是习惯性的问:“老板,还能再便宜点吗?”   江柠穿着全新的衣服,过去挂衣服,一边指着墙上大大的价格纸说:“明码标价,不还价的。”   “老板,你给我便宜十块钱,这衣服我就要了。”进来的嫂子说。   “给你便宜十块钱,那我不赚你的钱,还亏钱。”江柠说的是实话,在刨除了房租、邮费、衣服的成本费,她只在每件衣服的成本价上,加了八到十二块钱左右,打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让江爷爷在这里,只需要收钱,挂衣服,给别人取个衣服尺码就行,剩下的都不用他去操心。   进来的大姐跟江柠磨了二十多分钟,又是让江柠帮她试衣服,又是嫌弃的挑三拣四,知道江柠这里确实是不讲价后,最终选了一件小码的衣服,咬咬牙还是买了。   她觉得,她女儿穿上这件棉衣,一定和老板的妹妹一样好看。   之前她在街中心那里看上一件和这个差不多的棉衣,还没这个好看,开价就要一百,她还到五十块都不卖。   人家当然不会卖,街中心的铺子房租本就比这里高多了,她们每次进货都要自己亲自往深市跑,拿到的也不是一手货源,成本价就比江柠要高一些,加上路上的路费、住宿费,各种费用,成本本来就比江柠这个高了许多。   江柠纯粹是运气好,刚好《武侠》这本杂志的创始地就在广市,为了让她能按时交稿,特意给她安排了个编辑过来,这个编辑也恰好就是广市本地的,又有亲戚在开厂,直接给了她一手货源,还不用她亲自跑,省事又省钱。   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由于款式都是别人帮你挑的,有的甚至是他们压的往年的库存,在款式和质量上没有保证。   好在,因为王咏的关系,她这一批货的质量都还不错。   有了第一个买的,后面开张就容易了。   江柠一看就不像店老板,她们都以为王咏是店老板,都过来跟他打听:“小伙子,你们那什么江南制衣厂,真的倒闭啦?”   王咏看看江柠,又看看询问他的大姐,用力点点头,用他那极具广市口音特色的广谱说:“是的,我们制衣厂倒闭了,发不出工资,只能拿衣服来抵了,这些原本都是卖一百两百三百的衣服,你们看,都是好料子,平常外面买都买不到,要不是我们厂倒闭,厂长和小姨子跑了,我们只能拿厂里衣服来抵工资,外面哪有这么便宜的好衣服?”   被这奇特的广告喊着进点的大姐们,听到小伙子明显和他们吴城不一样的口音,立刻就相信了:“这小伙子一听就不是我们吴城的口音!”   “还真是那什么江南制衣厂的啊?”   还有来听八卦的:“你们那厂长,真的跟小姨子跑啦?”   “你们厂长吃喝嫖赌是不是真的啊?”   “三千多万?咋欠了这么多钱啊?”   “真是作孽啊。”   还有人问江柠:“小姑娘,这模特身上的衣服怎么卖?”   “外套全部三十九,毛衣、裤子全部二十九。”   模特身上的裤子是现在特别流行的喇叭裤,穿在模特身上,因为搭配的好,看上去十分时髦。   九十年代,是追求时髦的一代人,看到这么好看这么便宜的衣服,都纷纷被门口的广告吸引进来,不一会儿里面就进了许多人。   现在刚好是年底,还有两个来月就要过年了,他们这地方有个习俗,不管这一年钱挣得怎么样,到了过年,都得给家里孩子们,整双新鞋新衣服。   江家也是,每年过年,江松和江柏都有新衣服穿,只有她,穿的是表姐穿剩下来给她的‘新衣服’,因为是她过去没穿过的,第一次穿,便也当做‘新衣服’穿。   江柠只穿过一套姑姑给她买的新衣服,那是她记忆中最漂亮的衣服,被她一直记了好多年,也记挂了姑姑好多年。   刚开始进来的都是附近住的大姐大婶们,但因是周末,高二高三难得放假,因为只有一天假,也都没回家,三三两两的结伴出来,在学校附近逛逛,放风,听到那边的热闹之后,也过来瞧瞧。   在看到江柠身上的衣服后,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腿都挪不开,想买,没钱。   他们都是吃住都在学校的学生,家里大多是送粮食过来给她们换粮票,零花钱极少。   也有个别有钱的,就照着江柠身上的买。   江柠也会根据每个人体型肤色的不同,给她们搭配不一样的颜色。   还有刚刚从家里返校,身上有点钱的,原本只是来看看热闹,结果见棉衣便宜,想给自己爸妈买一件的,就拿了自己全部的余钱,买一件准备下周五给爸妈带回去。   这里开了个店,卖衣服和鞋子,且价格很便宜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街道两边的校园里,跟着一起传开的,还有这个店铺一直在重复播放的‘江南制衣厂厂长和小姨子跑路了’的八卦,实在是这个八卦太狗血了。   甚至连隔壁街的人都听到动静,要过来看看的。   只是试营业的一个下午,江柠和王咏就卖出去了二十多件衣服。   一件衣服赚8到十二块钱的话,平均一件衣服赚十块钱,二十多件就是两百多块钱的利润。   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去做生意呢?   王咏看到这么多利润,倒是不吃惊,别看着两百多块钱利润多,这还没算他们两个人的人工费,水电费等各种费用,这也只是第一天,刚好赶上周末。   他可是知道,非周末的时间,这条街是何等冷清的模样。   因为是试营业,江柠他们只卖到下午五点钟就关了门,隔壁邻居看到他们这么早就关门,还奇怪呢:“小姑娘,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不多卖一会儿?”   江柠就说:“晚上有事呢,以后都五点钟关门。”   在收拾衣服的时候,江柠还在包裹的最下面,翻出来一些男装的外套和毛衣,还有几双冬天的男士皮鞋、运动鞋,这是江柠特意叮嘱王咏,让他叔叔帮她顺带的。   不光是她身上的衣服要换,江爷爷和江柏身上的衣服也要换。   江柠拿了一件大号的棉衣、羽绒服,一双四十二码的运动鞋,用袋子装好。   突然想到什么,她问王咏:“我爷爷要到年底才能搬过来,这个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要不要搬过来住?这个店铺是给我爷爷准备的,他不在,我也不准备卖东西,工作日这条街上也没人,你白天开门关门都行,可以省点房租。”   吴城只是一个小地方,房租并不贵,但是环境不太好。   王咏租的那个巷子里,又小又暗,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天,巷子里全都是流淌的黑色脏水。   这个铺子虽说简陋了些,至少还算干净明亮,后面的床铺上的被子被褥也是新的,距离江柠学校不过百米,来找她也更方便了。   进入秋季之后,吴城的雨水就多了,王咏想到一会儿回去,要走的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点头说:“好!我一会儿就搬过来。”又说:“店里少个镜子,明天我去给你买个镜子。”   这段时间在吴城到处跑,都让他把吴城给跑熟了。   江柠也没有拒绝,给王咏拿了钱:“来回打车就从这里面扣。”她真心实意的说:“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太多了。”   王咏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反正我在这每天也闲着没事,你只要多给我写点稿子,让我能有稿子按时交上去就行。”   江柠就朝他笑了笑,拎着自己的旧衣服和要给江柏的棉衣,回了学校。   进门的时候,门卫大爷没看清她的脸,伸手拦了她一下:“找谁的?”   江柠朝他眨了眨眼睛,“大爷,是我呀。”   门卫大爷这才抬头看到她标志性的短发,愣了一下才说:“是你呀?”换了身衣服,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差点没认出来。   江柠因为没有镜子,并不能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毛衣、外套,裤子,都很正常,绝对没有奇装异服,花里胡哨。   可等走进了学校里面后,看她的人更多了。 第51章 51 【一更】   此时正是大家下来吃晚饭, 然后去上晚自习的时间,学校的路上有非常多的人,都是从宿舍楼和食堂那边, 往教学楼这边走的人。   江柠则和他们的方向刚好相反, 她是回寝室。所以和路过的人是面对面擦肩而过。   然而每个走过去的人,在走过去之后, 都忍不住回头看她身上的衣服。   不光女生看,男生也看。   男生倒是不至于觉得一个年龄和他们差了好几岁的小同学多漂亮,他们是觉得那身衣服那么穿,好亮眼,好特别, 食堂门口这么多人,她就像是人群中的聚光灯, 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让人不由自主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一中因为政教处主任管理十分严格, 女生上学连戴个头花都不允许,只能用橡皮筋将头发扎起来,最多在橡皮筋的颜色上,可以选择,加上老学校, 老学区, 学校墙壁上爬满的爬山虎, 所以整个学校的色彩, 都是偏暗色的。   最明亮的衣服, 大约就是学校发的蓝白色相间的校服了, 和同学们青春洋溢的笑脸了。   在这样朴素的人群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鲜亮的色彩, 还是明黄色毛衣与牛仔裤的撞色,让她们脑中一下子就浮现两个字——好看。   看完衣服了,她们才想到看人,又被那张脸和短发的组合给冲击了一下。   江柠默默的将外套的拉链给拉了起来,排队打好水后上楼。   楼上依然源源不断的有人下来,往食堂走,看到江柠都会扭头看一眼。   看的江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了奇装异服了,到了寝室,见寝室的同学都还在,不由在徐秀丽面前转了个身:“秀丽,帮我看看,我衣服上什么有什么东西?”   徐秀丽咋一眼见到江柠愣了一下,然后听到她的话,真的帮她看看衣服上是不是有东西:“没有东西呀?你这衣服哪里买的?真好看!”   徐秀丽家是镇子上的,家境较为殷实,手上的零花钱相对来说也宽裕一些,看江柠衣服穿得好看,也想去买一件。   其他人听到江柠和徐秀丽的对话,原本正在聊天的她们,也都或抬头或转头向江柠看了过来,看完就是眼前一亮:“你这一身不错啊?你买新衣服啦?多少钱?”   江柠和徐秀丽身高差不多,见她喜欢,就脱下外套给徐秀丽:“你试一下?”   可等江柠脱下外套后,寝室的人又看江柠看呆了。   徐秀丽床对面的卢雪花不由眼睛一亮的站了起来,走到江柠面前,又退后两步打量江柠搭配的衣服:“这也太好看了吧?”   “江柠,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看?”   江柠之前的衣服都不合身,要么太大,要么太小,刚开学的时候,她才经历过双抢,又经历过一周的军训,哪怕抹的防晒,都难免会被晒黑一些,加上她刚入学就把自己剃成了男孩子一样的寸头,整日又把自己套在肥大的校服或迷彩服里,在寝室也不和她们说话,早上她们还没醒,她就去跑步了,晚上一下晚自习,就钻进蚊帐中写写写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其实都没认真看过江柠的长相,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头发像男孩子的一个小女孩。   她又每天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哪怕是有变化,她们也是难以察觉的。   半个学期下来,江柠不仅身高往上蹿了一大截,天生的冷白皮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五官真正是鼻梁秀挺、目似寒星,之前整日穿个宽大的校服还不觉得,现在校服一脱,穿着合身的衣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们才发现,原来这个短头发像男孩子一样的小姑娘,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你这衣服哪里买的,我也要买!”   她们都觉得是这个衣服给江柠带来的变化。   “我也要我也要!”她们都刚从家里回学校,身上都带了一些家长给她们的零花钱。   “多少钱啊?我看看我钱够不够!”   江柠说:“毛衣裤子二十九,外套三十九。 ”   几个人数着自己钱包里的钱,趴在床上哀嚎了一声:“买不起!”   “江柠你好有钱,一下子买三件衣服!三件衣服都快一百块钱了!”   “江柠你还有钱吗?借我二十,我下周下下周还给你!”   前世还不懂拒绝别人前,江柠真是被人借钱借怕了,后来再不和人有五百块钱以上的经济往来,五百块钱以下人家不还的,大不了就当买个经验教训不要了。   所以被借钱的江柠很光棍的摊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穷,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   江柠衣服破旧,打补丁这事,被寝室里的人悄悄议论过,这事江柠知道,但她无所谓,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因为她自己对贫穷这事很坦然,之后她们也就没有在背后说过她衣服有补丁的事了。   此时见江柠说这件事,她们心里一时都有些不自在,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借钱了。   只徐秀丽拉着她:“周五放学你陪我一起去买呗~”   她和江柠身高差不多,之前她还比江柠高一些,半个学期过去,江柠的个头已经蹿到和她持平了。   她想着自己和江柠穿一样的衣服,走在路上,大家会不会以为她们是双胞胎。   想到这里,她不禁抿唇一笑。   上铺的何小芳看到,心底不由有些失落,也对江柠说:“柠柠,你真好看,我觉得你就像我家日历挂报上的大明星!”   徐秀丽难道的一次对何小芳的话表示了赞同:“我也觉得。”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江柠问徐秀丽,“试不试?”   徐秀丽穿上江柠的外套,在她面前左转转有转转,微侧着头问江柠:“好看吗?”   “给我也试试,给我也试试。”徐秀丽对面上铺的女生也连忙向下爬,被徐秀丽一个后退给避开。   “不给。”   她看了一眼刘萍发育的丰腴的身体,哼了一声:“就你这体格,还不把柠柠的衣服给撑坏了?”   刘萍身高一米出头一点,但胸~前发育的鼓鼓囊囊,她穿江柠衣服,还真有种大人穿小孩衣服的感觉。   江柠这最小号的衣服,裤腰都大了,系了根皮带才勉强穿的合适。   刘萍最少也得穿中码,差两个码呢。   刘萍不乐意了:“又不是你的衣服?我试试江柠的衣服怎么了?江柠都还没说话呢,你倒是拒绝了。”   “我就是拒绝了。”徐秀丽拉着江柠问:“柠柠,你说,你衣服给不给她试?”   江柠笑着对刘萍说:“我就这一件新衣服,先说好,撑坏了要原价赔我的,三十九块钱。”   刘萍一说这么多钱,也讪讪的不说话了,嘀咕了一句:“不试就不试嘛。”   八个女孩子,住一个小小的宿舍,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摩擦。   如今大家都熟了,度过了最开始的试探期,每个人的性格都了解的差不多,也都暴露出每个人最真实原始的性格。   比如,她们就看出来,寝室里瘦瘦小小总是笑脸对人,看起来最好欺负的江柠,实际上性子并不好欺。   反倒是看上去黑黑壮壮,块头也不小的何小芳,其实是个好欺的性子,别人叫她做点什么,她都不会拒绝,几次之后,大家就理所当然的吩咐起她来。   像寝室里拖地打水的活,平时谁要是偷懒不想去,都是喊何小芳打水、带饭,也会叫其他人偶尔帮着带带,反正没人会喊江柠和徐秀丽。   喊徐秀丽,徐秀丽就会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你自己没长手啊?我自己的热水瓶拎到六楼,都把我累死了,我还带你的?”   喊江柠,江柠也是一句:“不好意思啊,作业还没写完。”顺便还带反问一句,“你作业写完了吗?”   想要偷懒的同学:……我就是偷个懒,叫你带壶水,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徐秀丽不喜欢刘萍,就挽着江柠的手:“你不要理她!对了。”她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一罐黄豆焖猪脚来塞到江柠手上:“我妈听我说我总是吃你的红烧肉,给我做菜的时候,给你也装了一瓶。”   是一个手掌高的罐头瓶,满满的一瓶。   江柠有些意外:“替我谢谢阿姨。”   徐秀丽笑道:“要谢也是谢我。”   寝室里其他人见徐秀丽对江柠这么好,也纷纷喊道:“只给江柠带,不给我带,秀丽你好偏心!”   “我就偏心了又怎么样?上回带的黄豆焖鸡,柠柠一口都没有吃到,全被你们吃光了!”   她们从家里带的菜,一般都会放在食堂餐桌的抽屉里,抽屉外面有扣子,可以锁上,也可以不锁。   比较过分的是,她上回带的黄豆焖鸡,放在抽屉里,不知道被谁给吃光了,就剩了一粒黄豆在里面,鸡块全部不见了,快气死她了。   而且,她每周都给她们带好吃的,但是她们有好吃的,会躲起来自己偷偷吃。   这样徐秀丽就觉得没意思了,也不想给她们带吃的了。   还有让她很介意的一点就是,她们每次夹菜的筷子,在自己嘴巴里嗦过之后,又到她的菜瓶子里夹菜,看的她好几回,连菜带瓶都不想要了,将上面别人夹过的地方都倒给何小芳吃。   徐秀丽在意别人的口水,何小芳半点不介意,甚至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把何小芳感动了好几回,觉得徐秀丽对她和对江柠一样好,对徐秀丽还改观了一些,三人的关系都融洽了。   此时徐秀丽就完全忘了何小芳,见江柠收下了她带的菜,很开心的挽起她的手臂:“柠柠,我们下去吃饭吧?”   何小芳见徐秀丽又拉着江柠想撇下她,连忙从床上爬下来:“我也去我也去!”   忙拿着饭缸和水壶,跟在二人身边,生怕被二人落下。   江柠将自己的旧衣服暂时放在了床下,准备晚上下晚自习回来再洗,便拿着自己的饭缸和给江柏的衣服下楼。   寝室里的其他人也都习惯了她们三个人一组,实际上时间长了,寝室里的人自然就有了各自的小团体,有走的近的,有走的远的。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收拾了东西下楼。   她们下来算迟的,食堂打菜的窗口已经不需要排队,很多人已经吃好走了。   江柠在食堂男生组的座位那边扫视了一圈,没见到江柏,想到江柏每天吃饭都跑在第一名的劲头,她估计他已经吃完走了,便想着一会儿送到他班级。   江柠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猪脚了,猪脚上脂肪很多,对于目前江柠这种缺油水的人来说,再适合不过。   她晚上依然是打了两份饭,一份肉,菜吃的是徐秀丽送给她的猪脚。   她不好将徐秀丽送给她的菜分享给别人,就打开自己打的肉,让徐秀丽和何小芳一人夹两块。   徐秀丽每次都很坦然的吃江柠的红烧肉,何小芳不好意思的夹一块,就摆手说不吃了,江柠也没有勉强。   见江柠不吃肉,她们就知道,江柠是要给她二哥送过去的,对于江柠没有把自己送给她的菜,送给她二哥,徐秀丽心里是很开心的,一直回到班级,心里都美滋滋的。   倒是何小芳,在江柠不和她们一起上晚自习后,心里就空落落的,望着江柠空着的座位,很是失落。   她们三个人之间,只有江柠在的时候,她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小团体,江柠不在,徐秀丽和何小芳之间,话都不太会说,主要也是不知道聊什么。   徐秀丽觉得,她和何小芳聊半天如同鸡同鸭讲,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何小芳觉得徐秀丽很爱生气,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也就不往徐秀丽身边凑了。   自从江柠去了竞赛班,她也不去她们那,问她们数学题了。   江柠还不知道何小芳的心事,去了五楼,在后门喊了声:“二哥。”   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的童金刚一下子就听到了,伸手朝和他隔了一个过道的江柏推了一下:“咱妹子喊你,肯定又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之前江柠过来给江柏送过几次吃的,他们都自然的认为江柠又来送宵夜了。   “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现在就送宵夜来了?会不会太早了点?”童金刚小声的嘀咕,江柏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刚走出去,怀里就被塞了个大袋子,和一个饭缸。   童金刚看到饭缸激动道:“我就知道咱妹子送的是吃的!”一打开,果然是红烧肉。   见江柏手里还有个袋子,不由好奇地探过头来问:“这是啥?”他眼疾手快的接过来,先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看着像个鞋盒子。   又拿出来一个崭新的袋子包着的东西,看着像是衣服,袋子里还有一个袋子包的东西。   他撕开透明包装袋,拿出里面压的扁扁的衣服,在空气中抖了一抖,原本被压的扁扁的衣服,逐渐恢复成它本来的模样。   *   童金刚一把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穿上江柠送过来的羽绒服,拉上拉链,站直了,问江柏:“怎么样?哥帅不?”   却见江柏怔愣在那里。   “傻站着干啥呢?”   童金刚和江柏差不多高,但是体型比江柏壮的多,他小时候就生的壮,家里人就‘金刚,金刚’的叫着他小名,等到他上学的年纪,他爸妈要给他改大名,他不愿意,就要叫金刚,于是就取名叫了个童金刚。   他小学的老师还笑他说:“你这金刚不真啊,是铜做的,所以是童金刚。”   他也不懂老师说的啥意思,就乐呵呵的笑着。   他又将里面最后一件棉衣拿了出来,抖落开,“你妹子可以啊?又是给你送吃的,又是给你送衣服穿。”   他突然想到江柏窘迫的经济状况,忽地觉得有些不对:“不是,咱妹子哪来的钱?你爸妈不会只给钱给你妹子,不给钱给你吧?”他惊讶的叫出声,“艹,你爸妈不会偏心成这样吧?”   疼老大,疼老小,中间老/二是根草。   “不是,别瞎想!”   江柏将衣服快速的折了起来,拎着往下面跑去找江柠,江柠人早不见了。   他又拎着衣服鞋子去江柠班上找她。   他记得她是在三班。   三班的老师还没有来,他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没有找到江柠,就敲了敲窗户,叫了第一组窗户边的一个女生,问:“请问江柠是你们班的吗?”   女生见江柏穿着一中的校服,估计他是高年级的学长,点头:“是啊,怎么了?”   “能帮我叫下她吗?”   女生说:“江柠晚自习不在我们班上,她被选到竞赛班去了。” 第52章 52 【二更】   “竞赛班?”江柏诧异。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他们三兄妹, 除了他和江柠关系近一点,其实平时都不太说自己的事。   就像三条平行前进,但不相交的线, 各自管各自的, 各过各的日子。   但是这段时间,在江柠开学和他进了一个学校后, 总是在晚上给他送饭,饭里要么是红烧肉,要么是蔬菜和红烧肉。   许是补充的肉多了,加上童金刚时不时的也带些吃的给他,他这段时间终于睡了个好觉, 至少夜里不用被饿醒。   腿依然会酸疼,却不会像前段时间疼的那么频繁。   今天, 她又给他送了衣服鞋子。   两件衣服,一双鞋子, 光是看着就不便宜,就按照一件衣服五十块钱算,两件棉衣怎么也得一百块了,还有鞋子,起码得一百五十块钱。   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钱。   他说不出心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有担忧, 还有一种……从没有被关怀过的陌生感受, 像是幼时吃到的一颗糖, 又像是寒冬腊月里照射进来的阳光。   马上老师就要来教室了, 他没有去竞赛班找她, 而是回了教室。   童金刚见他刚刚拿了衣服就跑出去,现在又拎着衣服皱着眉头回来, 疑惑的问他:“咋回事?你干嘛拎着衣服跑?也不看看你这外套……”他顿了下,又问江柏:“啥情况?你爸妈是担心你乱花钱,把钱都放咱妹子那了?那之前给你的钱不会都放你哥那,被你哥花了吧?”   “不是。”江柏淡淡地说。   他妹妹怎么会有钱,他爸妈是不会给她钱的,除非是爷爷。   可他很清楚,爷爷这些年的工资,还没到手就被他妈领走了。   他的衣服其实比江柠要好的多。   在他们农村,家家户户都是新老大,旧老二,破破烂烂给老三,他还好,是旧老二。   除了过年他偶尔能得件新衣服,他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江松穿不下的旧衣服。   江松比他大两岁,个子比他还高,衣服小的快,很快就能淘汰下来给他穿,所以他从小到大其实没有缺过衣服穿。   只是江松从小就活泼好动,在家上山下河,追兔子捞鱼,没有他干不了的事,从小就是孩子王,所以衣服鞋子破的都特别快。   江柏小时候的衣服,膝盖和屁股的两个位置,永远都是补丁。   长大后,江松总算没那么淘气了,但他喜欢打球。   足球、篮球、乒乓球,就连台球,跑步、跳远、跳高,就是走路的时候,江松看到树上垂下来的一片叶子,他都要跳起来摸一下,要么就是跳起来虚空无球投篮,看到啥都想瞄准个东西去踢两脚。   他仿佛永远都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每天不停的外面崩啊跶的,江柏永远都接收不到一件江松穿剩下的完整的衣服。   江柠就更接收不到了。   江柠上面有两个表姐,大表姐衣服穿完给二表姐穿,二表姐穿完给江柠穿。   两个表姐都是早早辍学,在家干活,山上砍草,地里干活,都是一把好手,所以轮到江柠的衣裳,都可想而知。   那真的是,不管是从江家这边,还是舅舅家那边,那都是切切实实的‘破破烂烂给老三’。   他想不出来,江柠的钱哪里来的,给他两件衣服一双鞋子是什么意思。   童金刚把羽绒服脱了下来,让江柏穿,江柏把衣服折叠好,放回那几个透明袋子中,阻止了童金刚想将他那臭脚塞进新鞋子的动作。   童金刚满脸不忿:“艹,我都没嫌你脚臭,你还嫌我脚臭!”   江柏只有一双鞋,夏天还好,穿凉鞋,冬天没鞋子换,脚是真的会臭,整个男生寝室,都是臭烘烘的。   江柏在这样的环境中熬了三年,都被臭习惯了,可他还是坚持每周只要不是下雨的日子,他都要刷洗鞋子,未免把鞋子刷坏了,他都刷的很小心。   可刷的再小心,鞋底也快被他磨穿了。   童金刚见他把鞋子收起来,疑惑的问他:“你不穿啊?”   江柏睨了他一眼:“都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江柠把东西塞给他,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江柠跑那么快,自然是晚自习快上课,来不及了啊。   等到了晚自习第一节 课下课,江柏才来到对面行政楼,在找到高一年级的竞赛班,在窗口看了下,才在后面看到江柠。   老师不在,他就直接走到门口敲了下门,喊:“江柠!”   所有人都抬头朝他看了过来,又看看江柠,好奇两人什么关系。   实在是一中管的过分严厉,男女分组、分流,连厕所都是分开的,一个在教学楼左边,一个在教学楼右边,走路都不能凑一块儿,更别说现在有男同学光明正大来这找女同学了,他们能不好奇吗?   江柠看到江柏也是惊讶,从教室里走出来:“二哥,怎么了?”   江柏拎着手里的东西:“这是咋回事?你哪里来的?塞这么多衣服鞋子给我做什么?”   望着满脸担忧,眉头锁的紧紧的江柏,江柠不由笑了:“塞给你做什么?塞给你吃,你吃不吃呀?”她又将他递过来的袋子推回去:“给你买的!”   “你哪来的钱?你退回去,我不要!”   一中管理严格,学生根本出不了校门,他倒不担心江柠回做什么坏事,就是不知道她这钱的来源,突然给他买这么多东西,他不弄清楚心里不踏实。   自下岗热潮起,吴城中就多了很多游手好闲没事做的小混混,隔壁四中和职高管的没那么严,就有社会上小混混去找那些女生。   江柏就怕自家妹妹年纪小,周末出去认识了社会人,被那些社会上小混混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骗了。   江柠说:“我可以跟你说,但你要给我保密,回家千万不能跟爸爸妈妈说。”   江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打算,深吸了一口气:“你说。”   “我给杂志社投了几篇稿子,被录取了,他们给我发了稿费。”   江柏觉得匪夷所思,这种在杂志社投稿的事,总觉得离他们很远很远,他妹妹居然说她跟杂志社投稿了?   “哪个杂志社?”   “《读者》、《青年文摘》。”   江柏心下一松。   这两个杂志江柏都知道,他们寝室里就有人买了这两本杂志的旧书,在寝室里看,他也看过,里面作品内容的质量都很高,他妹妹这才几岁,能在这两本杂志上投稿发表了?   但他语气总算放松了些,没那么担心了,可还是盘根究底地问:“哪篇稿子是你写的,能给我看看吗?”   江柠看时间差不多了,第二节晚自习要开始了,就对江柏说:“明天中午跟你说吧,要上课了,衣服鞋子你放心穿。”   “明天中午我在食堂等你。”江柏见确实要上课了,又急急忙忙的往教学楼跑。   江柠就看着江柏脚下的鞋子。   在她重生前的前几年那次和江柏的谈话中,江柏还跟她说过他鞋子的事。   他鞋底被磨穿了,无法穿,就买了两双鞋垫垫在下面,一到下雨,鞋子袜子全都湿的,冬天脚冷,一双脚全都生了冻疮。   元旦回家,跟江爸江妈说,鞋底磨破了,没鞋子穿。   江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双江松穿的不要的臭鞋。   讲到这里时,他当时甚至能笑的出来:“你知道那双鞋子我刷了多久吗?”他和江柠其实并不同,说到这些事时,对江妈并没有埋怨,因为他的抠门和江妈是一脉相承,他是非常能理解江妈省钱的做法的,他就是嫌弃江松的脚臭,不喜江松:“我刷了好久,那鞋子都还有味道,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穿的,鞋子穿的那么脏都不洗,他大概知道我会洗,他就从不洗鞋子。”   童金刚见江柏又拎着这些衣服鞋子回来,赶忙问:“咱妹子怎么说?”   江柏将袋子放在自己脚边,“老师来了。”   童金刚倏地回到自己座位,正经端坐。   *   第二天中午,江柏早早就等在食堂大门口,见江柠过来,拿了江柠的饭缸,那边已经在排队的童金刚使劲的挥着手:“江柏!江柏!轮到我了,饭缸!快把咱妹妹饭缸给我!”   童金刚原本就高,壮的跟个大猩猩似的,在食堂本就显眼,这一声喊的,所有人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原本见江柏和江柠站在食堂门口,带着红袖章的风纪委员都要过去问问情况了,听这一声喊,又顿住了脚步。   江柠反应也特别快,见涌入食堂的人越来越多,她三步化作了两步,快速的往打菜队伍的末尾一溜,就在打菜窗口的队伍后排队了。   江柏也赶紧大跨步跑去打饭窗口,把饭缸递给童金刚。   徐秀丽和何小芳也来了,但他们却不好也帮徐秀丽和何小芳也打饭,食堂每天都有好几个风纪委员执勤呢,哪个男生和女生多说了句话,都会被记下来。   他们都认识高三的童金刚和江柏,知道他们俩不是亲兄弟,见童金刚拿了江柠的饭缸打饭,他们又想走过来问问了,就听江柠那边已经在挥手了:“二哥!二哥!饭缸拿来,轮到我了!”   江柏又急急忙忙端着三个大饭缸过去,江柠把三个饭缸一齐推到打菜师傅那:“大姐姐,三分红烧肉!”   打菜的姐姐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   但在江柠眼里,年轻的姐姐是小姐姐,年长的姐姐是大姐姐,都是姐姐。   打菜的阿姨被小姑娘一声大姐姐喊的噗嗤一乐,三个饭缸都给她打满了,最后还添了一勺汤。   江柠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谢谢大姐姐!”   童金刚接过江柏递过来的饭缸,吃惊的叫了声‘我草’:“怎么这么多肉?”   三个人都是极其令人瞩目的存在,且不说童金刚那大猩猩一样的块头,就光是江柏那出众的外貌,学校除了高一年级的新生,高二高三就没几个人不知道江柏的。   哪怕一中管的严,可谁看到帅哥不悄悄瞄上几眼呢?   现在又加上一个穿衣时尚的跟电视里走出来似的江柠,三个人自然就受人瞩目。   童金刚自觉的往男生组那边的桌子走。   风纪委员就拦住一起端着饭缸想往外走的江柏江柠,两人就一起拿起自己的胸牌给风纪委员看:“我们俩亲兄妹,一个爸妈生的,有点事情要说。”   风纪委员认识江柏,又从班级老师们口中知道了一个名叫江柠的每日只睡三小时高一的卷王,只是看了眼两人相似的名字,就没说什么,继续执勤站岗。   食堂没有男女混坐的桌子,江柏和江柠就各自拿着筷子,去食堂外面的篮球场去。   不下雨,两人就在篮球场旁边的双杠上坐着边吃边聊。   “什么情况可以说了吗?”江柏坐在双杠上。   江柠趴在双杠上,手里拿着饭缸扒饭。   “就是昨晚讲的那样啊,写了点稿子寄给《读者》《青年文摘》等几个杂志,赚点零花钱。”   江柏被江柠的‘赚点零花钱’给噎住了,一百多块钱的衣服鞋子,是‘一点零花钱’?   可同时,他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种暴涨的暖意汹涌澎湃。   妹妹赚了点稿费,全都给他买了衣服鞋子。   想想又不对,妹妹身上也是一身新衣新鞋呢。   “写稿很赚钱吗?”他也想去写稿了呢。   “就赚点零花钱吧。” 江柠转头,一眼就看出他这钱篓子的想法,打击他说:“都高三了,你还想赚钱?还是先把高考搞完,再想想怎么赚钱的事吧,有个大学学历,你出来一个月比高中生能多挣许多。”   “而且,写文是需要天赋的,你有吗?”她转过脸,轻描淡写的问他。   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想靠这个赚‘零花钱’的想法。   他们姐弟三个,江松是文理平均,江柏是纯纯的理科脑子,一点写文的天赋都没有的那种。   他是完全吃不了笔杆子这碗饭的,他对文科的东西也毫无兴趣,只对数理化感兴趣,尤其是物理,可偏偏,教他的物理老师是让他对学习这件事都不再有热情的人。   江柠没有具体跟江柏透露她具体靠投稿赚了多少钱,江柏也没问,他只要知道妹妹钱的来源就行了,说:“下次别给我买了,给你自己买吧。”   他和江松年龄身高都差不多,江松穿剩下的衣服他都能穿,可妹妹的破衣服就真的是破衣服。   现在看着妹妹终于穿了一身新衣服,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看。   可他抠门的属性发作,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说:“你这衣服是不是买小了点?你现在正是长个的时候,再长两个月就穿小了,你应该买大两码的。”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校服,神情终于显露出少年人的得意:“像我,看到大哥长那么高,我就晓得我也会长很高,当时就要了最大码,现在高三了还能穿,你别看你现在矮,之后肯定蹿的飞快,我就是这样的。你最好跟老板说,给你换一身最大码的。”   老板江柠本人:……   *   江柠只笑了笑,没有多说。   等她这店正是开了,江爷爷来到吴城,江柏自然会知道,她也不想和他说太多,他们三兄妹,三个城市,早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事情自己做决定,不和任何人商量,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江柏让她将她作品刊登在哪一期跟他说一声,回头他去书店里找一下,买不到全新的,买一本二手的收藏也行。   妹妹的作文登上杂志了呢。   江柠以为他是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有发表作品,也不在意,说:“你别去书店找了,每期作品刊登,杂志社都会给我寄样刊,我宿舍里就有,回头我给你拿。”   吃完饭回寝室,江柠就在寝室找样刊,没找到,回头问寝室的人:“我那些杂志哪里去了你们谁看见了吗?”   江柠每期收到的样刊就放在桌子上,谁想看都可以看,只是看完再给她放回去就行了,有时候隔壁寝室的女生也会来借着看。   见寝室里没有,她又去隔壁寝室问了,隔壁寝室也没有:“我们看完都还回去了呀?”   “奇怪了,怎么一本都没了?”   大家也都觉得奇怪,也都帮她一起找:“我每次看完都放回去的。”   “上周五谁看的来着?”她们回忆了一下,“刘萍,对了,是刘萍。”   “刘萍,你上周五是不是把书拿回家忘记带过来了?”   上铺的刘萍否认道:“我没拿呀?我看完也放回去了!”   徐秀丽突然说:“柠柠以前的杂志呢?我好像好久没看到柠柠以前的杂志了。”   被徐秀丽这么一提醒,寝室里人才反应过来,是哦,以前看完的那些杂志哪去了?   她们刚开始还以为是江柠等她们看完就收起来了,现在看,江柠根本就没收杂志。   之前隔壁寝室也过来借杂志,借来借去,寝室里剩下的不多,她们也习惯了,都没注意江柠以前买的杂志都不见了的事。   寝室长汪霞说:“我记得刘敏她们借了都还回来了。”   “是的,我也记得,她们还杂志的时候,我就在寝室呢,每次江柠买新的回来,她们看完都会还回来。”   “那书都哪里去了?”   此时的人都非常珍惜书,哪怕只是一本小杂志,对这些姑娘来说,都是非常珍惜的存在。   “大家再找找。”汪霞帮着到处找,又到隔壁寝室问,有没有谁误带回去了。   可就算误带,也不至于三十多本书,都带回去了吧?   江柠的《武侠》都连载了十期了,《读者》《青年文摘》《知音》也都有四五期,也就是说,光这三本杂志加起来就有十四五本书,还有之前没开学前,江柠当时买的七八本书。   江柠之前因为太忙,也没时间看这些书,也没因为书是自己的就藏着掖着,大家想看就看,现在书呢?   大家都说没拿。   隔壁寝室的女生们,听说了江柠买的那些杂志全都不见了的事,也回自己寝室找,只有最新的一本《武侠》在一个女生那还没看完。   大家都很奇怪,杂志看完了就完了,谁还会拿这东西呀?再说了,就算看完的,谁去借,江柠都借的,你随时看随时借就是了。   她们寝室楼是属于一中里面比较新的建筑,是后来建的,一共六层,每层楼有十六个寝室,一直排到616。   五楼六楼总共有三十二个寝室住的都是女生。   616、615、614、613、612,这个几个寝室住的都是一班二班的女生,其中一个寝室是两个班女生混住,下面611、610住的是三班女生。   中午午休时间,因为她们两个寝室的动静有些大,左右两边609和612寝室的女生被惊动,都好奇的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江柠是书丢了,开始还以为是教科书丢了,也为她着急,后来听说是她买的杂志,《读者》《青年文摘》之类的,也就不急了,只是好奇,为什么书会丢,还丢了三十多本。   隔壁609的一个女生突然想到什么,说:“说到杂志我想起来一件事,上周六回家,我一个七班的老乡就在车上看《读者》和《武侠》,说和别的班学生租的,一毛钱两本,可以看两天。” 第53章 53 【一更】   609寝室女生的话, 让听到声音都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她们都没有怀疑这么做的人是江柠,如果是江柠自己, 她就不会这么惊讶的找书了。   那就是另有其人?   她们的目光都不由落到610寝室的女生身上, 想看看是哪个大聪明,想出这么个赚钱的法子。   方法很好, 可这书也不是你的呀?用别人的书,赚自己的钱,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三十多本书,可不是小数目,况且江柠每次拿回来的书都是连包装都没拆的新书。   寝室的几个人都不由把目光落到何小芳身上, 把何小芳看的一愣,惊讶的问:“你们都看着我干啥?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她急忙去看江柠, “柠柠,我没有, 不是我!”   徐秀丽简直没眼看,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没人说是你!”   江柠也安抚的拉过她的手,“我知道不是你。”   江柠和徐秀丽的信任,让何小芳松了口气的同时, 又眼睛一酸。   徐秀丽对床的卢雪花却还是怀疑何小芳, 说:“不是她还能是谁?”   寝室里就何小芳看着最穷最缺钱, 大家首先自然是怀疑最缺钱的。   江柠说:“我相信不是小芳做的, 我们天天待在一起, 她没有做这个的时间。”   徐秀丽补刀说:“她也没这个脑子!”   明明是说何小芳笨的话, 何小芳却在两人身后红着眼眶猛点头。   她要有这赚钱的脑子,数学也不会一直不开窍了。   卢雪花几人竟有些被徐秀丽这个理由给说服了, 又面面相觑,见大家又看着她,她连忙往后退一步:“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你们不会怀疑我吧?我会缺那几毛钱?把我想的也太不堪了些!不是我!”   寝室长汪霞也摆手说:“也不是我。”   她看向刘萍。   刘萍瞪大眼睛:“别看我啊,不是我啊!”   江柠看着她们,笑了笑,说:“其实想知道是谁很简单,下去问问不就行了?”   刘萍咬了咬唇,卢雪花却皱着眉头说:“就算问出来,又怎么证明那些书是江柠的呢?江柠每次书买回来都不看,全新的,也没写她名字,要是把这个人抓出来,她不承认,说是自己买的怎么办?”   因为不是自己的书,她们在看江柠书的时候,也是很爱惜的,没有人在书上写写画画,留下什么标记。   这确实是个问题。   反倒是江柠一点都不在意,胸有成竹地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大家说过。你们难道就不好奇,我一个不怎么看杂志的人,为什么每周都买最新的杂志?”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好奇的看过来。   江柠说:“其实这些杂志,都是我在杂志社工作的亲戚给我寄来的,全都是样刊,不是正刊。”   这些连杂志都没买过几本的女生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样刊,什么是正刊,但光从这两个字面上的不同,就知道江柠的杂志和外面买的杂志大概是有些不一样了。   果然,就听江柠说:“样刊是比正刊刊印要早的,是杂志社为了试错,提前刊印出来,给审核组做审核用的,也就是说,首先样刊和正刊的时间就是不同的。”   这些小姑娘哪里知道杂志还有这些道道在里面,不由都好奇的点头,问她:“还有呢?”   江柠眼睛在人群中一扫,是谁她心里就已经有数了,她连看她的眼睛都不敢,她看过去时,她眼神立刻躲避。   “刚才也说了,样刊是在刊印出来后,先看效果如何,再经过反复修改,正刊是直接给评审录用,不会修改的,所以正刊和样刊在内容上,也会有些差别。”江柠目光落到一个人脸上,然后朝大家笑了笑:“我说了,我的杂志全部都是样刊,是不是我的书,只要去外面买两本正刊过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有人说自己的书在外面买的,总不会买的书不是正刊,反而是样刊吧?”   “对了,样刊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只有内部人士才有。”   江柠这样说其实不对,但忽悠这些小姑娘是足够了,况且,她也不全是忽悠,只有最后一句,样刊会寄给作者本人,而非只有内部人士有这句话是忽悠的。   还有,她的书并非全部都是样刊,开始买的那七八本是正刊。   卢雪花听明白后,知道江柠完全有证据证明那些书就是她的,当下就撸起袖子:“那还等什么?走,我们下去问清楚到底是谁?”   她性格有些风风火火的,可受不了别人冤枉她,她还是怀疑何小芳。   寝室长汪霞也说:“对,下去问问,把书都收回来,拿别人的书租给别人,自己赚钱,太过份了!”   其他姑娘们也都好奇,到底是谁干的这缺德事,都纷纷想要下去看看。   江柠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先让看热闹的众人散了,然后关了寝室门,对寝室里的某人说:“你最好是自己站出来,或私下来跟我道歉,都行,把我的书收回来,我原谅你。赚了多少钱,当我是请大家吃宵夜的。”   大家都没想到,江柠会选择这么做。   性子有些急的卢雪花不同意说:“自己站出来,跟我们道歉!”她不满意地说:“最好是全校通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小偷呢!”   她眼睛盯着何小芳,何小芳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可还是努力的瞪回去,因为被怀疑,她眼里蓄满了泪水,紧紧拉着江柠的衣袖。   只有江柠和徐秀丽的信任和维护,让她在被众人的怀疑中,不那么害怕。   原本听了江柠的话,想要私下找江柠承认的刘萍,见卢雪花说要全校通报,是真的绷不住了,垂着头举手:“……是我。”   坐在她身边,还被她挽着手臂的卢雪花仿佛被捅了一刀似的,见鬼地看着刘萍,一把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做这件事的竟然是跟她玩的最好的刘萍。   610寝室里八个人,在江柠、徐秀丽、何小芳成为了每天同进同出的小团体后,寝室长汪霞也和另外两人是属于和谁都能玩到一起,性子比较温和的人,卢雪花性子和她名字完全相反,一点也不安静,反而有些刚硬和急躁,和她们谁都能聊,但是和她们这样安静温吞性子的人又玩不到一起,就和性格脾性和她有几分相像的刘萍凑到了一起,平时一起上学一起吃饭,刘萍也愿意迁就她的急性子,两人又睡上下铺,她自然和刘萍关系最要好。   刚刚她把整个寝室的人都怀疑了个遍,就连徐秀丽她都看了两眼,最终把视线全部都聚焦在何小芳身上,就是没有怀疑过刘萍。   结果,干出这事的,就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刘萍,这下可把她恶心坏了。   刘萍原本没哭,被卢雪花这么猛地一推,反倒是哭了。   她之前是和卢雪花一起,坐在卢雪花的床上,被她推倒也是倒在卢雪花的床上,疼倒是不疼,可不知为什么,被卢雪花狠狠推开,她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哭着说:“我就是看那么多杂志,大家看完了,放在那,闲着也是闲着……”   “那也是江柠的杂志,不是你的杂志,你拿别人的书去赚你的钱,你这小算盘打的倒是响的很!”卢雪花又气又怒,见刘萍还躺在她的床上,在她大腿上狠狠打了一下:“起开!”   刘萍坐起身抱着卢雪花的胳膊,哭着说:“你别这么生气嘛,江柠都说原谅我了。”   她赶紧把自己赚的钱,全都掏出来,放在卢雪花的床上。   卢雪花气道:“你把钱放我床上干嘛?给江柠!”   刘萍又忙把自己租书赚的钱,满是不舍的给江柠。   就这两个星期,她还赚了不少呢,有好几块钱了。   她垂着头,满脸不好意思,脸上明明还挂着泪呢,还朝江柠讨好地笑了一下,然后又坐回卢雪花的床上,把卢雪花气的,又推了她一把:“别坐我床上。”   刘萍就好脾气的站在卢雪花床旁边,哀求地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拿江柠的书去赚钱,江柠,我把钱都还给你,你们就别告诉老师了好不好?”她拽了拽还在生气的卢雪花的衣袖,摇了摇:“雪花,我真的知道错了。”   卢雪花气的拽回自己的袖子,转过身不理她。   刘萍就顺势坐在卢雪花床上,去哄卢雪花。   江柠就欣赏的看着二人,发现刘萍还真是个人才,光是借坡下驴、脸皮厚、脑子活络这一点,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绝对是一员干将,可这样的人,也因为脑子太活,也防着她可能随时为了利益背叛你。   江柠忽地又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体!制!内的人了,刘萍也不是她的下属。   工作了那么多年,职业习惯让她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去快意恩仇激化矛盾,而是凡事留一线的求稳。   比如就刚刚那么多人围在她们610寝室门口,即将把事情闹大的时候,江柠在给了刘萍足够的压力之后,就会及时收手,没必要把今后三年还在同一个寝室住着的同学和室友,逼的太过。   虽然错是刘萍先犯下的。   江柠看着一直在拉着卢雪花在哄的刘萍,看着寝室里的人说:“刚才我说了,刘萍租书赚来的这些钱,我就当请大家吃宵夜的钱,晚上全部拿去食堂打红烧肉,我请大家吃红烧肉!”   寝室里原本因为除了刘萍这件事,高的寝室里气氛一时很不好的众人,一听江柠说这个钱请她们吃红烧肉,顿时都高兴起来,眼睛晶亮的看着江柠。   她们可不像江柠粮票那么富裕,能够天天打红烧肉吃,   她们最多一个星期打一份,给自己解解馋。   江柠说:“其实刘萍有句话说的对,这些杂志咱们看完了,放着也是放着,确实可以拿出去赚点钱。”她面色又严肃下来,目光冷凝的看着刘萍:“只是我的东西,你用之前是不是也得跟我打声招呼?不问自取谓之偷,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吧?”   刚刚江柠还那么宽容,现在一下子又沉下脸来,让刘萍一下子压力极大,手都不敢去拉卢雪花了,垂下了头,道歉说:“对不起。”   小偷这个帽子,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也确实太重了,重到刘萍在江柠沉冷严厉的目光中感到害怕起来,眼泪这次是真的害怕的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要是被全校都知道了她是小偷后,她该怎么办,她此时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假如江柠将这件事报告给老师,甚至政教处,她将会面临什么。   她越想越害怕,吓到她腿一软,都想给江柠跪下了:“对不起,江柠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对不起,我把钱都还你,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你别告诉老师好不好?”她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我……我帮你赚钱,我帮你租书,钱都给你行不行?”   江柠看着她此时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她目光沉沉地看了刘萍好一会儿,看的刘萍心下越发惴惴时,才点头说:“也行。”还不待刘萍松口气,就听江柠对寝室的所有人说:“租书既然能赚钱,我的杂志又是每期都有,放着也浪费,那租书赚的钱,就当做咱们寝室的加餐经费好了,每周赚多少钱,寝室长你算一下,每周三晚上,就用这个钱,请咱们寝室的人一起吃一顿红烧肉。”   这就是把租书的财务问题给丢出去了,寝室长接到这个算账的任务也很高兴。   寝室的每个人都高兴起来,包括何小芳和徐秀丽,这年头,谁不喜欢吃肉呢?   只有卢雪花还是有些不开心。   “但是刘萍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能不罚。”江柠平静地说,说的刘萍心头一凛,有些求饶看着江柠,不知道江柠要怎么罚她。   江柠却是看向寝室里其他人:“你们说要怎么罚?”   寝室里的节奏不知不觉间被江柠掌控,大家都不由得按照她的思路在走。   寝室长犹豫了一下提议:“要不,罚她打扫寝室?”   “罚她给你洗衣服?”   “给你刷鞋!”   江柠又问卢雪花和徐秀丽:“你们的建议呢?”   “我都行,你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就是别轻易饶了她。”卢雪花还气着呢,狠狠地瞪了一眼刘萍。   徐秀丽建议道:“那就罚她打扫寝室一个月吧。”   大家都觉得这个建议好。   江柠问刘萍:“这个惩罚你可接受?”   刘萍真的是被江柠来来回回磨的心态都快崩了,哪里会反对,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给寝室打扫两个月!”   这下寝室里的人又高兴起来。   就连被罚了两个月,打扫卫生的刘萍,对江柠都又害怕又感激。   江柠又对卢雪花说:“租书这个事,你愿意和刘萍一起吗?也不需要你做别的,监督她就行。”   她直接把话摊开说,刘萍缩了缩脖子,又拉了拉卢雪花的袖子:“雪花……”   卢雪花这才沉着脸对刘萍说:“书是江柠的,既然江柠都原谅你不计较这件事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江柠说了,租书赚的钱给我们寝室当加餐费,那就是我们整个寝室的事情,还让我当了这个监督员,我的性格你知道的,你要是敢在我眼皮底下搞鬼……”   刘萍连忙举手做发誓状:“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   天知道,她是真的被卢雪花和江柠吓惨了。   卢雪花开口就是要全校通报,江柠看着温和,可那一下一下的,就如钝刀子割人,她更怕。   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后事情是怎么这么平静的解决的,江柠居然还让她继续租书,虽然赚的钱不归她了,可是红烧肉她也爱吃啊。   想到红烧肉的味道,她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她也不用战战兢兢担心随时被寝室里的人发现她偷着租书,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这件事了呢,想到这里,她又不由振奋起来。   别的寝室的女生,都竖着耳朵在听610寝室的动静,以为她们会因为寝室出了小偷而打起来呢,谁知道听了半天,610寝室平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等610寝室门打开,她们又都装作不经意的走出寝室,眼睛时不时的往610寝室人的脸上看,嚯!怎么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第54章 54 【二更】   从610寝室女生的脸上, 真的很难看出哪个是小偷,毕竟被偷了东西,还被人怀疑了, 610寝室怎么说气氛也是应该是很紧张的状态, 可她们神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个个还挺开心?   610寝室的人当然很开心了, 以后不仅每周都有一次红烧肉加餐,刘萍可是说了,接下来两个月都是她打扫寝室。   一中不仅管理学习,对于学生们的寝室管理也非常严格,每天早上都会有宿管阿姨上去查房, 每个寝室的被子都必须和军训的时候一样,叠的整整齐齐, 地板必须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不然就会扣分。   当然, 如果打扫的非常干净整齐,也会有流动小红旗作为奖励,期末结束的时候,得到流动小红旗最多的寝室,也是有物质奖励的。   叠被子的事情寝室每个女生都得自己做, 可早读前拖地的事情, 就得当天值日的人做了, 如果早读来不及拖地了, 就下了早读, 回宿舍拖地, 这个时候寝室下面的铁门还没关,是能上去的。   现在两个月的时间, 都不用她们打扫寝室、拖地,她们当然很开心,心情很美好。   这就看的别的寝室女生一头雾水了,想去打听,又是别的班别的寝室的内务事,她们也不好打听,就连三班本班的611寝室的女生,都好奇的很,想知道这个拿书的人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解决的。   几个寝室的女生都眼神交流,满眼的八卦之情简直掩都掩不住。   没办法,一中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太无聊了,每天除了学习,最新鲜的事,居然是听他们老师说‘三班有个学生爱学习,每天只睡三小时’,而如今,就连这事都不再新鲜了。   如今又发生一件新鲜事,还是发生在她们身边的,可不就好奇嘛。   610寝室的人全都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说。   因为江柠急着要书,正好有人书到期了,刘萍带着卢雪花和汪霞下去收书。   其他人还在寝室。   午休时间有限,大家都尽量在午休的时间,小眯一会儿,睡不着的,闭目养神一会儿也好。   也有午休的时候不睡觉,还在看书学习的。   总之,这是一个可以自由分配的时间段。   江柠拿到书后,就下去送给江柏了。   江柏在下面已经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见她终于下来,问她:“怎么这么长时间?”   江柠也是轻描淡写:“书被别人借走了。”   江柏就没再问,翻开书:“哪篇是你写的?”   江柠翻到自己写的那篇标注着‘作者柠檬’的字样,“呶,以后看到这个作者,基本不出意外,都是我,《青年文摘》上也有我的作品,如果你们寝室有最近几期的杂志的话,应该能看到我。”   这些课外书,每个寝室能有个两三本就不错了,每期都有,想都不敢想。   江柏有些遗憾,这些刊登着妹妹作品的书都被借出去了,说:“回头一定记得拿回来。”   他仔细地阅读着妹妹的作品,内心腾升起骄傲的情绪。   在知道了妹妹的钱有了正当来源后,他还是将江柠给他的两件外套递还给了江柠,说:“鞋子我留下了,衣服我不缺,你拿去退了吧,挣了钱也别乱花,放银行存起来。”   他怕她下学期学费都还没有,就先把钱乱花了。   他不说,江柠也明白他的想法,说:“下学期的学费我心里有数,衣服给你买了,你就穿着。”   过了年,也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正是爱面子的年纪,总是穿着江松穿剩下的旧衣服。   江柏见她坚持,就随手拿出一件衣服在手上,剩下的一件塞回到江柠手上,“你退回去。”也不等她说话,拔腿就跑了。   他个高腿长,初中又是习惯了跑步十多公里上下学的,很快就跑远了。   江柠也没勉强,他不要就不要吧,回头可以放店里卖掉。   *   王咏搬到江柠店里之后,也是松了口气。   这个年代,很多人卫生意识有限,有些不讲究的人,懒得去厕所,在巷子里随处小便的不在少数,他们尿意来了,随手一掏,对着墙根就是一泡。   王咏每天穿梭在这样的巷子里,鼻尖总是挥散不去的尿骚味,还有见他是外地人,总是过来打听他是来做什么的三姑六婆,以及下雨天,小巷里总是流淌着的乌黑的泛着臭味的脏水。   他自己的东西并不多,只一个背包。   就如他和江柠预估的那样,工作日这条街道上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人过来,会路过这条街的,都是住在两个学校后面的教职工家属。   他们有些是听到那天来买过衣服的邻居提起,说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厂长欠了三千五百多万,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厂里发不出工资,就拿厂里的衣服抵工资,这些工人也可怜,拿着这些衣服出来卖,想把厂里欠的工钱抵回来,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现在只要二十九、三十九,都是好衣裳。   这些邻居们合何时听过这样狗血的八卦?一个个竖着耳朵,双眼放光的过来找这个传说中的服装店,一到店里,也没听到什么喇叭声,还好奇地问王咏:“小伙子,你就是那江南制衣厂的吧?听说你们制衣厂倒闭了,咋倒闭的?”   然后又听王咏讲了一遍厂长带着小姨子跑路的现场版,都满足了,又去看这个超级便宜的衣服,每个来听八卦的人,都买了一两件便宜外套,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回去将这个八卦讲给更多的人听,就连去菜市场卖菜,看到熟人都忍不住讲两句这个八卦。   听到八卦的人,立刻好奇地问:“那店铺衣服真那么便宜啊?”   “这我还能骗你?就在一中大门口一百多米的地方,吴中正大门的斜对面,那料子是相当好,街中心那边开价一百多块,那店里只要三十九,要不是他们制衣厂倒闭了,哪里有这样便宜的衣服啊?”   别说现在是九十年代中了,就是六七十年代,这样的一件好棉袄,没有二十块钱都买不到。   “还有那什么羽绒服,我大侄子前些天买了一件,噢哟,九十多块钱一件,贵嘛贵的要死,我看也不比一中那店里的好,面料也就普普通通。”   原本只是两个熟悉的人在聊天,结果身边竖了一堆耳朵在听的人,等买完菜,都往一中那边跑,看看是不是真有一个这么便宜的店。   于是到了下午,又有人来店里买衣服了。   一边买衣服,一边听八卦。   江柠原本以为工作日店里不会有生意,让王咏愿意开门就开门,不愿开门就走后面的小门进出,结果到了周五,学校门禁开放,江柠去店里一看,衣服居然少了不少。   王咏拿了一沓钱,数好了交给江柠:“五天,一共给你卖了八十七件衣服,外套四十二件,毛衣裤子四十五件,这是钱,都在这了。”   江柠诧异:“周一到周五居然还有生意?”   说到这个,王咏就不得不说江柠录的那则广告了,眉飞色舞地说:“没想到你录的那个广告,还挺管用,星期一那天来买衣服的人还不多,都是附近的邻居,回去大概是听说了制衣厂倒闭的事,过来打听厂长和小姨子的八卦来了,然后见衣服质量好价钱实惠,回去就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不是附近的人,听说这里有厂子倒闭拉过来的便宜衣服卖,都赶来买衣服。”   一天十来件衣服的销量,也不需要王咏跟客人讨价还价,十分轻松,半点不费神不说,还给江柠帮了忙,他自己也有事情做,这几天卖衣服说八卦,那是不亦乐乎。   加上他自己还是新闻专业的,有记者证的职业人士,本来只是照着江柠的广告瞎说的,后面就开始添油加醋,自己改编,越说越多,连厂长在制衣厂和小姨子幽会被他老婆抓~奸的细节都冒出来了。   再经过别人口中的添油加醋,好家伙,江南制衣厂的八卦快传遍吴城了,也让江柠店铺的生意越来越好。   王咏说:“你明后两天,大喇叭再喊两天,保证效果更好,照这个趋势下去,你这批衣服怕是不够卖,最好再进一点。”他这几天卖衣服卖的还挺乐呵的,“刚好我最近没什么事,帮你卖卖衣服,你就专心写稿。”   他也算是体验生活嘛。   听的江柠噗嗤一乐,“行,我明天上午撸一万六给你。”   王咏有些犹豫,“你一个人行不行啊?”毕竟他留在吴城没回去,就是怕江柠一个人去网吧写作有危险,才每次都陪着的,要是江柠一个人可以去网吧写作,他也就没有留在吴城的必要了,直接回去就行了。   他想想还是不放心,要去陪江柠。   这个店江柠开不开也是无所谓,他要去网吧陪她写作,才是他目前正经的工作,便点头说:“行。”   *   那头,休息了一个星期的江爷爷,终于收起了满心的不舍,寻了个天晴的日子下山,找江爸和江大伯说了,他打算辞去巡山的工作,去吴城给江柠陪读的事。   江大伯听到这话简直觉得荒谬:“巡山这么好的工作,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要去吴城?你在吴城连吃喝都没有?你去当乞丐讨饭吗?”   想到江柠这么小,就要自己操心自己的学费,江爷爷手掌捂着眼睛抹泪:“我不讨饭怎么办?不讨饭柠柠学费从哪里来?”   “你巡山一年稳稳的就有近小一千块钱,这么好挣的钱你不挣,你要出去要饭?”江大伯是怎么都想不通,“要饭要真那么挣钱,所有人都去要饭了,还轮得到你?”   江爸也是想不通,“家里债都还完了,日子眼看就好过起来了,你怎么想着不去巡山,出去要饭?”   江爷爷抹着眼泪说:“山路湿滑,我年纪大了,哪天在山上滑倒,死在山上都没人知道,趁着我现在还能动,我想去吴城,陪柠柠两年。”他说:“这个工作,你们兄弟俩哪个想要,就跟我到大队部说一声,若是都不想要,那我就跟大队书记去说,让他收回去了。”   大队长一般都管着一个大队的生产工作,像守林员工作的事情,一般都是大队书记在负责。   江大伯是泥瓦匠,九十年代正是各个村子建楼房的高爆发期,江大伯每天带着自己三个儿子,活都接不过来,又怎么会要江爷爷这巡山的工作?   江爸在外地打工,夫妻两个一年挣的钱比巡山多多了,他自认自己还年轻,还想搞个采石场之类的大事,又怎么会愿意接手守林员这样养老的工作?   可他们也不愿意江爷爷放弃这么稳定的工作。   在农村,有这样一份有着固定工资的工作,除了小学的老师,那真的是没有别人了。   他们是真不解,老爷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突然就不想干了。   江爷爷真下了决心,做事反而快了。   他在确定了两个儿子都不想要这份工作后,又去问了他的弟弟。   江爷爷的弟弟比江爷爷足足小了十二岁,他们的父亲在叔爷爷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是江爷爷小小年纪就又当父亲又当哥,将江叔爷爷养大。   只是在养到他十六岁后,已经嫁过来的江奶奶就不愿再养着江叔爷爷,将叔爷爷分了出去。   那时候叔爷爷也长成,能够自己挣工分养活自己了。   后来叔爷爷不知怎么,和来他们这里下乡的一个女知青看对眼,结了婚,叔奶奶不知是不是和她娘家那边断了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也没有跟娘家那边有过来往,和叔爷爷结婚后,也不和江奶奶这边来往,像是憋了口气般,只一心培养两个儿子,培养出村里第一个大专生。   那年代的大专生可了不得,国家还包分配工作呢,分配到他们镇上当了个小学老师,后没到一年,就被调到吴城中心小学去,娶了吴城中心小学校长的女儿,分了房子,落户在吴城,不论是过年过节,都不再回来,就跟入赘在他岳父家了一样。   江家人都生的好看,叔爷爷的大儿子也不例外,因为从小没做过什么农活,又遗传了江家人的白净,年轻时看着白白净净满脸书生气的人,谁都想不到,他会做出再也不回村看看的事。   他不回来,叔奶奶也没说过什么,又继续一心培养小儿子。   叔奶奶的小儿子,只比江松大六岁,大学刚毕业,被分配到了距离吴城还要远,远到在省城近郊的一个镇上当了小学老师。   后来这个镇被划分到省城,成为省城下面区的一部分,小叔叔的待遇自然也越来越好,娶了他们同一所小学的老师,夫妻俩倒是没有分房,而是靠两人的积蓄在那里买了房子,谁想他们这地方后来居然被划分到省城去,他们也成了省城人,定居在省城。   说来,江家还真是一脉相传,不管是江叔爷爷生的两个儿子,还是江爸生的三个儿女,除了江柏还愿意留在老家,陪伴父母之外,剩下的两个儿女,都一个跑的比一个远,反正只要是念书考出去的,全部都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小叔叔倒是孝顺人,把叔爷爷叔奶奶两口子接到城里去住,可老两口城里住不习惯,又回村子里来了。   大约是叔奶奶年轻时,熬的太过,才五十岁的人,看上去跟六十多岁似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梳着两个麻花辫,还像年轻时的小姑娘一样,垂在两边的胸口处,未说话,就先笑了,用过了二三十多年依然迥然于他们这里口音的外地话喊江爷爷:“大哥,你来找进财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爷爷是三房的人,江叔爷爷却是和大房二房的人混居在一块儿。   江爷爷的身体状况看着丝毫没比叔奶奶好多少,说:“我来问问进财,巡山的工作他想不想做?我干不动守林员了,他要是愿意干,我把守林员的工作给他。”   在他们这个小地方,还保留着六十七年代的,父母工作可以传给家人子女的传统。   江爷爷如果有家人愿意接手,这个工作很大可能性会优先江爷爷选择的家人。   叔奶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连声笑道:“愿意的,愿意的,这大好的工作,哪里能不愿意?”   叔爷爷年轻时为了供两个儿子上大学,一直在炭洞里背炭挖煤,活又累又重,还危险。   现在两个儿子都供出来了,他们终于可以歇歇了,就种了几亩地。   但不干背炭挖煤的活了,也没了收入来源。   此时江爷爷愿意把守林员的工作给江叔爷爷,叔奶奶简直喜出望外,连声喊着:“大哥,快进来坐,我给你泡杯茶。”又喊叔爷爷:“进财!进财!”   叔爷爷在后面的地里浇菜。   他是个看着比江爷爷还要沉默的人,和江爷爷长得十分像,只是外表看着比江爷爷小的多。   听了江爷爷的话,他还有几分还不确定:“大哥,你真要把这活让给我?”   江爷爷说:“我问过大平和国平了,他们都不愿意干,你要是愿意干,就给你。”   叔奶奶端了一杯茶过来:“愿意愿意,这么好的事,他哪能不愿意啊!”   江叔爷爷也说愿意,江爷爷便带着他去大队部,做交接的工作。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我当守林员的这些年,偶尔不方便的时候,就是我弟弟替我巡山,他对守林员的工作,要巡哪些山,都清楚的很,他接了我的工作后,马上就能胜任。”   虽然有不少人来大队部打听过守林员工作的事情,可那些人又不是大队书记的亲人,他才不管他们工作的事,见江爷爷这边有接手的人,自然优先江爷爷选的人,加上叔爷爷也愿意马上就接手,两人很快就做好了交接的工作,正好又是年底,大队书记干脆叫了会计过来,把江爷爷这一年的工资给结了。   江爷爷握着从大队部结的工资,抬头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大山,满心怅然和迷茫。   他想大孙女开的那个店,那天他们去店里看了一下,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十分忧心,大孙女开的那什么服装店,衣服能不能卖的掉?   要是一件衣服都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第55章 55 【一更】   江爷爷和叔爷爷坐好交接工作后, 就带着自己的被子被褥,锅碗瓢盆用一个板车拉着,下了山。   等江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山上的小屋里, 已经住了叔爷爷夫妻俩。   江妈发了好大的火,差点没将江爸的脸给挠开花:“这么大的事情, 提都不跟我提一下,就做了,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江家人?合着我在江家生了两个儿子,这么多年当牛做马,还把我当外人是吧?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商量?”   他们完全不和自己商量就做决定这事, 真的是把江妈给气炸了:“巡山是多好的工作?多少人在排队抢着要?老头子说不做就不做了,说给人就给人, 都不跟我提一声的?”   她的把胳膊往用力上一挥:“既然没把我当江家人,以后也别来找我养老!”   想到江爷爷一声不吭, 说不要工作就不要工作,一个人就去了吴城,忍不住讽刺道:“老头子越老越糊涂,他还真以为江柠个小丫头片子会给他养老啊?到时候还不是儿子养老?还是得靠我们!他倒好,一声不吭就把工作辞了, 跑到吴城去, 到时候饿死在吴城了, 别又回来找我们了!”   她气的要命, 气她辛辛苦苦在江家干了这么多年, 给江家生了两个儿子, 江家一家子把她当外人,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告知她一声, 等到全村人都知道山上守林员换人了,她才晓得这事。   她要不是亲自往山上跑了一趟,确定小屋里现在住的真是叔爷爷叔奶奶,她还真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宛若晴天霹雳。   江爸就知道这事让媳妇知道了,准得炸,回家也不敢说,他本来只以为老爷子只是说说,有这个打算,哪知道他动作这么快,刚和他们说完没多久,把工作都交接好了,东西都从山上拉下来了。   他说:“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好,说干不动了,要我说,他辞掉也好,也省的每天他一个人在山上,我们跟着悬心。”   “有什么干不动的?巡山难道是多累的事?不就来回走走嘛?能有什么事?谁每天还不走路了?走走路一年都有一千块钱好拿的事不做,跑到吴城到叫花子要饭?他也不嫌丢人?到时候别脏兮兮臭烘烘的回来,衣裳还要我来洗!”江妈气的眼圈都红了,“到时候别来找我,他不是心疼他孙女嘛?到时候让他孙女来伺候他,我不伺候!”   实际上,不论是前世今生,江爸江妈还真没给江爷爷养过老,照顾过江爷爷。   江爷爷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山上,前世走的突然,这些年最多也就是江爸往山上送些米粮,很多时候还是他自己下山来拎米粮上去的,就是蔬菜,都是江爷爷自己种的。   江爷爷舍不得自己种的那些蔬菜,还有江柠腌的酸缸豆,螺肉酱,他通通搬上了板车。   那些菜带到吴城,还能卖个几块钱呢。   反倒是江爷爷这些年的工资,因为他分给了小儿子一家,这些年的工资也补贴给了小儿子一家 。   江爷爷自认并不欠小儿子一家,也正是这种从未靠过别人的底气,让他在处理自己的工作时,并不是去征求两个儿子儿媳的意见,而是直接问他们要不要接替他的工作,他们不要,他就直接给了弟弟,自己拉着板车,就去了吴城。   大孙女都已经把铺子租下,一天不开张,就一天白白交着房租,这让江爷爷内心十分焦急。   江柠是实没想到,原本应该年底才能过来的江爷爷会突然来到吴城,就这么和王咏碰了面。   江爷爷因为来过吴城,知道一中的位置,也知道店铺的位置,下了中巴车后,从中巴车顶卸下自己的板车,拉着一板车的东西,就自己拉着板车,一步一步的,拉到了店面处。   远远的,还没到店面跟前的时候,就见店面那边闹哄哄的在喊着什么,店铺外面人头攒动。   他拉着板车疑惑的往店铺去,可到了店铺门口,又不敢进去了。   店铺门口在看热闹想挤进去买衣服的人,因为人太多,只能待在外围,看到一个穿的破烂的老头子拉着板车站在门口,还以为他是要饭的,对他说:“要饭你到别处要吧,这家生意太好,挤不进去,等到了晚上你再来要,他们五点关门,那时候店老板衣服卖的多,你来要饭也好要一些。”   江爷爷闻言就笑道:“我不是来要饭的。”   水埠镇虽然隶属于吴城下面的镇子,所说的方言却和吴城完全不同。   吴城古老,水埠镇却更古老,自成方言,但两边虽方言不同,却也因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双方都能听得懂对方的话,也从江爷爷口音,一下子听出来江爷爷是水埠镇人,问:“你是水埠镇来的吧?”   江爷爷弓着背,含笑点头:“是的呢。”   “唉,你这口音一听就听出来了,你们水埠镇话和吴城别的地方话都不同,我一个大侄媳妇就是你们水埠镇的人。”   江爷爷见这大妹子还挺热心,不由跟她打听:“大妹子,这店里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说话的婶子一听还有不了解这八卦的人,立刻兴致勃勃的跟江爷爷科普:“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先听听这大喇叭说的什么。”   江爷爷早就听到大喇叭里面传出来的孙女的声音了,只听他大孙女用和收音机里一样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的喊着:“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跑路了!”   跟他说话的大婶子兴奋的一拍手:“听到没有?这家店铺的老板,是江南制衣厂的,他们厂厂长不做人,和小姨子搞在了一起,被人当场捉奸,卷了三千多万跑到国外去了,愣是把一个好好的制衣厂给搞倒闭了,作孽吧?”   听得江爷爷一愣一愣的,点头说:“那跟这店铺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有关系啦!”婶子眉头一竖,眼睛一瞪,更精神了:“这家店铺的老板,就是这个制衣厂的工人,说来也是可怜,厂子的钱全部那王八蛋贺厂长卷走了,工人工资发不出来怎么办?只能拿制衣厂的衣服来抵,原价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现在被他们拿出来二十九三十九大甩卖,这么便宜的衣服,质量又好,大家听了,可不得都过来买嘛?你看看这人多的。”大婶子在外面嫌弃,“原来这条街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现在你看,挤都挤不进去,都是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赶紧过来买两件衣服,过年给家里人穿的。”   江爷爷被这婶子的大量信息给搞懵了。   什么制衣厂工人?这不是他大孙女的店嘛?他都怕自己搞错了,想转身就走了,可这大喇叭里的声音,虽然通过大喇叭放出来有些失真,可他确定,这就是他大孙女的声音,而且他还隐隐听到,店铺里面好像还有他大孙女的声音传来:“都不要挤,一个一个挑,不还价的,全部是亏本出售,一分钱都不还的,要不是厂里发不出来工资,哪里会有这个价啊。”   “老板,这个尺码没有了?那有没有大一个码?大一个码也行!大两个码啊?大两个码也行!”   “老板,这件有没有孩子能穿的?”   江柠和王咏实没想到,周末的生意能火爆成这样。   两个人上午都没开门,去网吧码字了,中午吃了午饭才开门,因为是周末,就放开了之前录的大喇叭录音。   刚开始人还没这么多,渐渐的,人就越来越多,连隔壁街的人都过来了,等到了周日下午,乖乖龙地咚,别说隔壁街了,隔壁街的隔壁街的人都听说了这里有个服装店,因为制衣厂倒闭,在清货,衣服十分便宜,都不嫌远的跑来了。   还因为离的远,她们跑了好几条街,买一件回去好像有点不划算,加上都有亲戚朋友的,干脆多带几件,过年回娘家给老娘送一件新棉袄,那在过年全家聚会中,也是非常有脸面的存在了。   然后就成了江爷爷现在看到的模样了。   也亏的今天没下雨,江爷爷见挤不进去,一直源源不断的有客人来买衣服,他索性放下了板车,往板车上一坐,就坐在店铺大门口的旁边等着,时间等久了,江爷爷也是个不讲究的,把身上棉袄一拢,把板车上被褥一拉,往板车上一躺,还睡了一觉。   原本还没人注意到这里还躺了个老头子,或许就算注意到,很多人也不太在意。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不在意的。   附近四个学校,吴城的其它学校不在这两条街,那也都离的不算远,因为吴城八卦和便宜衣服的事,附近学校的女生听到这里有便宜衣服卖,也都来看看。   还没挤进铺子呢,就看到铺子旁边的板车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悄无声息,像是死了一样,吓得看到江爷爷的女生连忙过来试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才松了口气,忙推醒他:“老爷爷,老爷爷?你怎么睡在这啊?这要冻感冒了可怎么好?你是不是迷路了?你还记得你家住在哪儿吗?”   江爷爷被两个好心的女学生推醒,茫然转头,发现孙女店铺里还是好多人。 第56章 56 【二更】   一直忙到五点钟关门, 还有很多客人,江柠和王咏都不行了,半天时间, 把他们累的不行, 都赶忙喊:“五点了,我们关门了, 要买衣服的明天再来!”   “老板,我们来都来了,赶紧给我们结账吧!”   “那你们赶紧挑,挑完结账!”又喊王咏:“咏哥,你把门半掩起来, 不接新客了!”   客人们见店老板有生意都不做,越发想要抢着付钱买衣服了。   经过两个周末下午的热销, 江柠店里有些衣服都断码了,还得亏了王咏叔叔当时寄的多, 可寄的再多,也经不住这么多人来买啊。   整整一个下午,人流量就没断过,一直有人来买衣服,将两个只想随便卖卖的咸鱼给累的。   等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 江柠把门关上,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和王咏说:“咏哥, 这和我原先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啊。”   “说好的这条街没生意呢?”   这两天店铺生意火爆, 连带着这条街其它店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王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是你这条广告打的太好了。”当然, 也和他给江柠找的货源足够便宜的缘故,毕竟少了中间商赚差价, 吴城别的店铺哪里竞争的过他们店?   这么便宜的明码标价,把吴城其它那些想要趁着年底,家家户户都要买新衣服,狠狠赚上一笔的商家生意都抢了。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吴城开了家新店,店铺衣服质量好价格优,它也不会这么快被所有人知晓,哪怕是通过口口相传,也需要时间,发酵非常的缓慢,甚至好多人根本就不知道。   完全不像这家店,那广告打的,传播速度简直像病毒一般,整个吴城的人都晓得了。   其他开服装店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去看过了,衣服质量确实不比他们差,款式也好,可人家价格只有她们的一半,这还怎么和人家比?   她们仔细一算衣服的成本,这个价格卖出去,不仅一分钱赚不到,还倒亏钱进去。   这样算的话,难道那店老板讲的是真的?他真是那什么江南制衣厂的员工?不然就这个价格,衣服的成本价都不止这么多了,还有路费、住宿费、铺子的租金,各种费用,要不是厂子倒闭拉出来的衣服,卖这么便宜,不得亏的裤子都没得穿?   可是能怎么办?总不能叫人家店不开了吧?   也好在,一中那条街偏的很,平时人根本不往那地方逛,那条街上基本没人,而且,看他们店铺的衣服,应该快卖光了吧?   是的,江柠他们店很多衣服买断码了,于是王咏又给他叔叔打电话,说赶紧再发一些衣服过来,上次发的卖光了。   王咏叔叔接到电话也吃惊的很:“这么快?那吴城人还挺有钱啊?”   王咏叹道:“什么有钱?薄利多销。”   王咏叔叔听到他的话,突然想到:“我还有一批去年的库存,料子都是好的,是去年没卖完,压到今年的,今年出的都是新品,那批货到现在还压在仓库里,你问下你手下那作者要不要,要的话,我以最低价给她。”   他是想着,大城市的人追求新品,吴城那小地方如果不介意是去年款式的话,便宜点也能出出去,总比他对在库房里发霉来的好,还能进一笔资金。   王咏问江柠她要不要。   江柠自然说要。   王咏打完电话回来,正要开门进店铺,就看到了傍晚余晖中,坐在板车上,看着他的江爷爷。   王咏和江爷爷就这么错不及防的见了面。   江爷爷从板车上站起身,有些无措地问王咏:“请问,这店铺……”   王咏想到江柠讲的,这店铺是为了给她爷爷开的,忽地福至心灵:“你是江柠的爷爷吧?”   江爷爷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王咏:“对,对,江柠是我大孙女,你是……?”   他有些不确定王咏身份。   听到江爷爷声音的江柠,一下子拉开了卷帘门,“爷爷?你咋这时候来了?啥时候到的,咋不叫我?”   江爷爷见到江柠,总算是放松下来了,说:“我下午到的,见你铺子里一直有人,挤不进去,就没喊你。”他不在意的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在这坐着又丢不掉。”又看向王咏,问江柠:“柠柠,他是哪位?”   江柠这才想起来,店里现在王咏在住着呢。   江柠赶紧给江爷爷介绍:“爷爷,这是江南制衣厂的王咏,咏哥初到我们吴城,人生地不熟,刚好我租了店面,咏哥就把衣服拿我店里卖了,卖的好,以后我都从咏哥这里拿货。”   突然成了江南制衣厂员工的王咏:……“啊对对对,是,我是江南制衣厂的员工,江爷爷你好!”   江爷爷一听,这小伙子是自家孙女的供货商,也放下心来,连说:“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这小伙子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但他可不想孙女这么早就结婚,孙女还要考大学,当城里人呢,那些十六七岁就谈恋爱,十八九岁就结婚的姑娘们,有几个过的好的?嫁了人,生了孩子,一辈子被困在那个方寸大小的小山村,面朝黄土背朝天,二十岁的年纪,一辈子就看到了头。   江爷爷看了太多这样的姑娘,可不想他的孙女也这样过。   就是他女儿,当年他也是想尽办法,将她嫁到镇上,现在日子比村里的妇女们,好过不知道多少。   他希望他的孙女能和当初来他们大队下乡的知青们一样,考大学,考出去,考进城,像只小鸟一样,离开这片狭小的村庄,飞往广阔无际的天空,当城里人。   这是他对孙女最大的期盼。   也是他年轻时,看到过那些知青,听他们说起城里事情后,内心对于城市最深的向往。   他由衷感谢道:“多谢你帮我家柠柠了。”   王咏有些尴尬的摆手:“没有没有,不用不用。”   他和江柠一起将江爷爷扶进店铺。   店铺卖空了很多,架子上鞋子也少了不少,帘子后面的存货也不多了。   江爷爷说:“我还有东西在外面。”   江柠连忙过去,把板车拉进铺子里。   板车上放了好几个菜坛子,没吃完的大米也用米坛子装着,上面盖了个碗,用麻绳一圈一圈的绑的严严实实,还有一大篮子的菜,江爷爷打算明天早上在门口摆个小摊,看能不能卖掉。   江爷爷将板车上的东西一个一个的卸下来,江柠发现,江爷爷把他的东西全部都带齐了,只要买个炉子,买点煤球,就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江爷爷见到了店里床铺上的被单被褥,王咏也看到了说:“这几天店里没人,我就过来借住几天。”他对江柠说:“江柠,既然你爷爷来了,晚上我就去招待所了。”   主要是来吴城出差的时间太长了,这段时间,他每个周末都陪江柠去网吧码字,网吧的网管,也就是老板,都认识了他们,王咏觉得,他是时候回去了。   江柠将江爷爷安顿好,和江爷爷说了这些衣服的价格,因为价格都是固定的,墙上又白纸黑字的贴了大大的价格,她一说,江爷爷就懂了。   鞋架上的鞋子价格也和衣服一样,全都明码标价。   江柠估摸着江爷爷还没吃饭,刚好他们也没吃,就在对面吴中旁边的小餐馆,叫了三个菜,三碗饭,等会儿送到店里来。   等江柠将江爷爷都安排好了,王咏才背好自己的包,出来对江柠说:“我来吴城也有两个半月了,我见你这边也稳定下来,网吧那边也熟悉了,而且也年底了,我差不多,明天应该就回去了,到时候我们电话和邮件联系。”   江柠以为王咏要待到年底的,没想到这时候就走了,这段时日,他帮了她许多忙,江柠原本决定寒假她去沪市住建局取房本的时候,顺带买一个相机,送给王咏,表达他对她这段时间帮助的感谢的。   “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江柠有些遗憾地说:“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王咏笑着说:“你明天要上课,不用来送我了,我自己走就成。”   他可是知道她学校的门禁有多严的。   其实单位派他来吴城,一直守在江柠身边,这段时间他对她的生活琐事如此上心,除去也是真心想帮她之外,也未尝没有打感情牌想要笼络江柠的想法。   江柠现在可是凭一己之力,将他们整个杂志销量带飞起来的作者。   当然,也少不了杂志社对她的营销和推广,但最开始她的作品在他们杂志上连载,可是一点宣传都没有,纯靠作品本身,就把他们当月销量从总月销量五十万,直接翻了一番还多的。   这样的作者,他们是再怎么笼络都不过份的,所以当时李主任派他过来时,就有叮嘱他,只要能江柠安心写稿,生活上的事,他能帮忙就多帮忙,见面三分情,以后江柠身份暴露,有人想来挖江柠,只要价格没高出他们太多,江柠总会考虑到她和《武侠》这边的这份香火情,不那么容易,甚至连给他们开价的余地都没有,一声不吭就给挖走的。   江柠也没勉强,点头:“那行,你到了给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她报了班主任王老师办公室的电话,“这是我们班主任的电话,平时我在学校出不来,无法给你发邮件,看邮件,你有急事的话,就打这个电话,让我们班主任转叫我。”   王咏望着眼前这个明显又长高了一截的小姑娘,带着眼镜的脸上透着刚毕业大学生的斯文之气:“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说到回广市,王咏一时也有些归心似箭。   他还从没离过家、离过广市这么远这么久过。   这段时间,他在吴城,语言不通,饮食也不习惯,人也瘦了一些,想到回去后,就可以吃到地道的云吞、肠粉、虾饺。   本来就没吃晚饭,王咏想着想着,不由吞咽了下口水,刚好对面小炒店将炒好的饭菜送来了。   三个人赶紧吃了饭,江柠将王咏送到招待所,要给他付房费,王咏也拒绝了:“我回去可以报销的。”   两人相视一笑,江柠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收到这个祝福的王咏想到这次回去,他恐怕就能有编制了,不由开心地笑道:“借你吉言了。”   次日江柠上完早读课,就赶紧跑去食堂食堂打了两份早饭,给王咏和江爷爷送去。   还和门卫说了,她爷爷来了,就在旁边铺子里,她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门卫看了她手中端着的两个饭缸好几秒,知道她说的大概是真的,才放人说:“没有下次了啊,快点回来啊!”   江柠忙谢过门卫大爷,先去附近的招待所找王咏,王咏已经退房离开了。   他要先坐汽车去邻市,乘邻市的火车去广市,光是路上就得花费二十多个小时,所以要早一些。   江柠扑了个空,又带着她打的早饭去找江爷爷。   江爷爷年龄大了,觉也少了,早早就起床,在门口摆了个小摊子,摆放着他昨日带的蔬菜。   因为昨天摘的,蔬菜没有今天新摘的新鲜,可有路过的人见江爷爷卖的便宜,你一把我一把的,也卖了不少。   还有人好奇地问江爷爷:“怎么是你老在卖菜呀?店老板呢?”   大家都以为王咏是店老板。   江爷爷不知道,只以为衣服是王咏的,那说王咏是店老板,似乎也没错,就说:“他回去咧。”   听得人都不由恍然大悟:“肯定是衣服卖的差不多了,人家回去了。”   买到衣服的人都暗自庆幸,果然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遇到便宜果然是要抢的,这不?人家店老板衣服卖完就回去了?   想到自家嫂子之前还犹犹豫豫要不要来买的,她们回去赶紧跟自家亲朋好友说,让她们赶紧来买,店里衣服不多了呢,卖完就没了。   没看到吗?老板都回去啦!   还有问完后,当场就想买的。   江柠过来时,就是看到有人来店里买衣服,因为店里换了人,店里衣服也不多了,看江爷爷老老实实乐乐呵呵,看着很好欺负的模样,就不由跟江爷爷还价说:“这衣服都没几件了,给我们便宜些得了,我多买几件。”   江爷爷就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已经是最便宜了,听我孙女说,再便宜就要亏本了。”   原本就觉得这些衣服很便宜的婶子,听到连老实的江爷爷都这么说,更是觉得这个价钱已经压到底了,买了衣服高高兴兴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江柠来看江爷爷习不习惯,江爷爷不以为意地说:“这有什么不习惯的?习惯,我习惯的很,你上你的学去,不用担心我,我好的很!”   江爷爷觉得,就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美的日子了。   孙女就在距离他百米左右的学校里,想看就能去看到,住的屋子明亮又干净,屋后有个小廊檐,廊檐下接了个自来水管,取水洗漱什么的都很方便。   尤其是,刚来第一天,他大孙女居然还过来给他送了早餐,听大孙女说,这东西叫小馄饨。   江爷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皮擀的比纸还薄,里面包了指甲盖那么大点的肉,问江柠多少钱,知道要二两饭票后,江爷爷顿时嫌弃到不行:“就这么点玩意儿就要二两饭票?二两饭票都够吃一碗大米饭了,这东西吃到肚子里不就跟吃了空气一样?下次别给我买了,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一边嫌弃着,一边将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江柠还给他带了个学校食堂做的大肉包。   此时食堂的肉包,那是真大肉包,陷是好陷,就是此时的人吧,吃包子图的都不是多好吃,而是要吃饱,所以一个大肉包子,那是真的大,皮厚馅儿大,一口咬下去,都是鲜香的肉汁。   江爷爷问江柠肉包子多少钱一个,得知是五两饭票两个后,江爷爷立刻说道:“以后就给我带这个,这个好吃,也能吃饱肚子。”   他心想,刚刚那什么小馄饨吃到肚子里,不是撒泡尿就没了?城里人也真是闲,居然擀那么薄的皮,有这闲工夫,不如吃顿饺子了。   唉,回去得跟那帮老家伙们好好说说,这什么劳什子的小馄饨。   他们肯定没吃过。   想到他的那帮老伙计们都没吃过,而他吃过这什么小馄饨的东西,江爷爷想想就觉得心里美滋滋。   又可以去吹牛了呢。   江柠就看着江爷爷那副口嫌体正直的样子,心底暗暗好笑。   她其实是明白,江爷爷是最愿意尝试新东西的人,他对她给他买的所有新东西,新食物,都很乐意去尝试,哪怕尝试了后,他不喜欢,甚至嫌弃,他还是会去喝。   比如电视上广告天天在放的‘某某豆奶,欢乐开怀’,听说这东西有营养,江柠后来拿了奖学金后,每个学期的假期回到老家,都给江爷爷买各种老年人奶粉,豆奶、藕粉,给江爷爷补身体。   江爷爷特别讨厌豆奶的豆腥味,可因为是大孙女买的,电视上也天天播放广告,他每天都要冲一杯豆奶,用透明的罐头瓶装着,然后慢慢悠悠踱步到放牛的老人们中间,打开透明罐头瓶,叹气地抱怨道:“唉,我大孙女在大学拿了奖学金,买什么不好,听说那豆奶有什么营养,用奖学金给我买了一堆牛奶、豆奶,说给我补身体,这东西又不好喝,难喝的要命,还要我天天喝。”   说着怅惘地喝了一口,眉头都皱了起来,用实际表情向大家展露,这豆奶有多难喝。   难喝到那群放牛的老伙计们听了想打他。   店铺里开火不方便,江爷爷就一个人,江柠怕他一个人又不好好吃饭,干脆跟他说,让他别做饭了,她每天中午去食堂打了饭菜给他送来。   “食堂饭菜做的给师生吃的,食堂大师傅们自己都吃自己做的菜,卫生应该没问题,又不贵,省的自己烧饭麻烦,又要煤炉又要煤,还要洗碗筷,我就直接从食堂给你打了饭菜送来,中午直接在水房给你打一壶开水,一起拎来,水不够的话,傍晚我再给你打!学校一壶水只要一两饭票,你点个煤炉,一天烧的煤都不止这个钱了。”   那对江爷爷来说是再好不过。   江爷爷一个人吃饭,正懒得费事呢,就想着中午一碗芝麻糊了事,现在食堂能打菜打水,省的他烧了。   只是江柠偶尔出来一趟,门卫大爷还能放行,一日三次的这样跑出去,就是走读生也没这么干的,门卫说,必须要拿到她班主任和政教处主任开的证明,他才能给她放行。   江柠又去王老师和政教处主任那里开证明。   王老师那里证明倒是好开,事情讲清楚明了,班主任了解情况确实属实,就给开了,可到了政教处主任那里,江柠磨了半天,又是讲好话,又是说爷爷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来到吴城,就是想就近照顾他,监督他好好吃饭,甚至连江爷爷的体检报告和医生开的病历本都拿出来了,政教处主任才跟着去实地考察了情况,见江柠说的情况确实属实,这才松了口,给江柠开了早中晚放学后,可以离开学校二十分钟的证明,并严格规定,离开学校和回到学校,必须在进出登记本上写明出去和回来的时间,去了哪里。   “除了你说的这个店铺,别的地方哪里都不能去。”政教处主任面容很严肃:“不然出了事谁能负的起这个责?”   “对对对,您说的对,您这是对我们学生负责呢,若不是有您这些负责人的好老师,好领导,也不能把我们一中管理的这么好,学生成绩也这么好,成为我们吴城首屈一指的重点学校,我作为一中的学生,深深的为自己身一中而感到骄傲,为自己能考中一中,成为一中的学子而感到深深的自豪!”   江柠一顿彩虹屁输出,把政教处主任都夸笑了,用笔点了点江柠笑道:“滑头。”   可明知道她是拍马屁,政教处主任还是被她拍的舒舒服服,证明马上就给她开好了,还忍不住叮嘱她:“每次只有二十分钟啊,我会跟门卫打招呼的!”   “放心!主任!我外号飞毛腿,保证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搞定了证明的事,江柠中午打了饭菜,就往江爷爷那跑,顺便看看江爷爷过了一上午适不适应在店里卖衣服的活。   “咋不适应?适应的很!有啥不适应的!”光是一个上午,他就卖出去十一件衣服了,其中两个大妹子都是买了两件。   他以为一件衣服也就赚个一两块钱,十一件衣服,那就得十几块钱了。   一上午就能赚到十几块钱,那一个月,不是起码得挣三四百块钱啊!   江爷爷算清楚这个账,简直惊呆了。 第57章 57 【一更】   三百块!   此时的好多干部的工资都没这么高呢!   估计比他们大队书记的拿的钱都多。   这下什么巡山的工作, 什么怅惘迷茫,通通都没了!   一个月能赚三百块,哪怕减掉房租、水电, 一个月起码还有一百多块吧?   如果能有一百二十块一个月, 一年就有一千五,孙女一年两个学期的学费就够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 原本还因为辞掉巡山工作,情绪有些萎靡和不习惯的江爷爷,一下子就支棱起来,那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天空都蓝了。   中午江柠给江爷爷打的菜是青椒炒藕片干和雪菜红烧肉。   食堂的饭菜除了雪菜红烧肉,是常年不变的外, 食堂其余的菜,会根据市场上上市的时令蔬菜的变化而变化。   比如此时, 正是藕上市的季节,市面上的藕极其便宜,学校食堂为了节约成本,就会买藕,每天不是炒藕片就是炒藕丝, 买的藕也不是中间段的好藕, 而是藕两端的小藕节和扁扁的长藕节, 本地人称之为藕屎。   这样的藕没有中间段圆润的藕好卖, 卖藕的人通常都是将两端的小藕节和长藕节切下来, 中间的藕段送入市场, 两端切下来的藕节就送到学校附近的小食堂,学校食堂为了减少成本, 也会低价收这样的藕节。   这些藕节的口感和营养和中间圆润的藕段没区别,就是小和扁,看着没有中间的藕好看,切下来一圈一圈的,做炒藕片倒是刚好合适。   江爷爷这些生在河边长在河边,家乡的河滩一望无际都是野生莲藕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藕片是出自藕身的什么部位,嫌弃地吃了口藕片说:“这些都是小藕屎啊?”   食堂大师傅手艺不错,藕片炒的清爽脆嫩,里面点缀着些许的小米辣,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江柠吃的津津有味:“这么多藕片才二两饭票呢。”   要不是足够便宜,哪会有这么大的量。   在江柠看来,只要食物卫生方面没有问题,吃藕身上的哪段都是一样。   江爷爷只吃藕片,却是一块没动,推到江柠面前,故作嫌弃:“我不吃这玩意儿,你拿去吃了。”   江柠直接把自己的饭缸往江爷爷面前一伸:“我也有呢,食堂打菜的姐姐们都可喜欢我,每次给我打的菜都多多的,足足的。”   江爷爷听了就乐。   他觉得自家孙女哪哪儿都好,没人会不喜欢自家的大孙女。   他就想到了江妈,笑容又敛了敛,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你正在长身体,多吃肉才长得高,唉,你这身上都没二两肉。”在他眼里,孙女永远都是瘦的,她上大学后,身上明明已经长了许多肉,可每次回家,爷爷看到她,都还是会心疼的直说:“瘦了,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然后将自己平时不舍得吃,腌的咸鱼咸肉都拿出来蒸给江柠吃。   儿女们给他买的桂圆红枣之类的食物,他也舍不得吃,一直留着等江柠回来给她带回学校吃,生怕她在学校吃不好。   那些桂圆红糖,因为放的时间太久都生虫结块变味了。   江柠红烧肉打两份,就是为了防止江爷爷要把肉让她吃的情况,边吃饭边说:“肉太多吃了腻,我吃不下了,爷爷你吃。”   江爷爷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吃肉能吃腻的,一时又觉得,老百姓日子是真的越来越好了,孙女都能说出吃肉吃腻了这样他想都不敢想的话来了。   他也就没有拒绝孙女的好意,夹了几块吃。   食堂大师傅的手艺是真的好,红烧肉肥而不腻,雪菜的酸香中和的恰到好处。   吃了几块后,江爷爷就说什么也不吃了,见江柠也不吃,江爷爷无奈:“那你带回去给你二哥吃。”   江柏在接过江柠送来装着红烧肉的陶钵的时候,才知道,江爷爷居然到了吴城的事。   “爷爷来吴城做什么?他不巡山了?”   他们从小就跟着江爷爷巡山,是在山里长大的,所以在江柏的既定思维中,江爷爷一直是和巡山绑在一起的,这时候他还没考虑到,江爷爷年龄渐老,不再适合做巡山工作的事。   江柠和江柏说了让江爷爷不再去巡山的原因,江柏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尽快工作挣钱,让爷爷能早点退下来。   可惜,前世江柏高中毕业后,去人家汽修店给人家当学徒,想跟师傅学手艺,白白给人家干了好几年的活,冬天冻的耳朵、手都裂开了,师傅都不教他们真本事。   还是江柏自己对这方面感兴趣,又有几分悟性,时间长了,哪怕师傅不教,他偶尔看到,慢慢自己摸索,后来也出了师,这才有了工资,慢慢又干了几年,积攒了资金后,后来终于开了属于他自己的汽修店。   只是和江柠一样,等他终于熬出头,江柠也大学毕业了,江爷爷却不在了。   傍晚江柏也来到江柠的店里。   江柏这才知道,江柠居然在这里盘了个店铺,还进了这么多衣服!   他转头吃惊的看着江柠:“你哪来的钱?”   江柠满脸无辜状:“就……稿费啊。”   江爷爷之前已经听江柠说过,作文登上杂志,杂志社还会给她稿费的事,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江柏很震惊,稿费有这么高吗?   他又问她店铺租金的事,江柠将租房合同给江柏看。   合同上租房日期是三年,房租75一个月,看到这么多房租,江柏顿时心头一紧,75块钱,这都相当于现在很多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他望着店里已经所剩不多的衣服,很难想象,这些衣服卖出去,够不够付房租,又怀疑江爷爷会不会做生意,卖东西。   实在是江爷爷看着真不像会做生意的样子。   江爷爷对于小孙子看扁他做生意的事情,很不服气,说:“这有啥难的?有人来买,衣服卖给他就是了,我这一天都卖掉二十多件了。”   江爷爷很得意的将今天卖的钱都拿出来,递给江柠。   江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听到江爷爷话,江柏这个只卖过泥鳅黄鳝的人,也以为这衣服一件就只赚一两块钱,想到一天卖掉二十多件,那就能赚二十多块钱,这样算下来,一个月的利润,也让江柏震惊了。   他有些怀疑的望着因为放学,街面上终于有了些热情景象的街面,然后又看到因为到了放学时间,江爷爷已经半关起来的店门。   街面上好不容易有点人气的时候不开门,反而关门,白天街上没人的时候反而开门,这样衣服真能卖的掉?还能一天卖出去二十多件?他怎么听着这么不信呢?   天方夜谭呢吧?   江爷爷还在得意自己一天卖掉这么多衣服呢,有了这些钱,别说小孙女高中的学费了,大学学费都能挣出来了。   就是吧,店里衣服有些不多了。   他有些忧心忡忡的问江柠:“柠柠,那小伙子回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寄点衣服过来?今天好几个人来买,都没有码了。”不然还能多赚几块钱呢。   江柏听到什么小伙子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转头问江柠:“什么小伙子?”   江柠:“就……这些衣服的供货商啊,他们制衣厂倒闭了,工资发不出来,厂里就拿仓库里的衣服抵工资,他拿了那么多衣服,想到我们吴城来卖,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刚好我有店铺,却没想好卖什么,就和他合作,我出铺子,他出衣裳,他七我三,两个人一起卖衣服,现在衣服卖的差不多,他就回去了,剩下赚的利润都是我的,后续衣服卖光了,他就寄过来。”   “他们厂里积压了很多货,员工都在卖。”   江柏想从中找出什么漏洞,都找不出来,谁让这个年代,到处都是倒闭的工厂和下岗的工人呢?这种厂子倒闭发不出来工资用衣服来抵的事,在这年代太常见了。   而且衣服都已经在店里卖了,钱都在江柠手上,要说她上当受骗,也没啥可骗,就是她手里的这些钱,都足以抵这个店面半年的房租了。   他又说:“你和我仔细说说那什么小伙子的情况。”   “人家都回去了,家在几百公里外,以后都不晓得能不能见到面了,说啥?”   江柠拿广告的八卦虽然很火,但江柏因为是高三生,除了周日,基本都在学校里学习,即使是周日,大多也在学习,很少有人会关注外面八卦的事,是以吴城传的沸沸扬扬的狗血大八卦,江柏愣是不知道。   江柠不想让江柏追根究底的问下去,加上晚自习时间也快到了,对江爷爷嘱咐道:“爷爷,你以后每天都这个时候关门,店里衣服不多,估计没几天就能卖完了,你就随便卖卖,别太累了,热水我给你放这了。”   江爷爷一点都不觉得累,挥手说:“晓得了晓得了,你们看你们的书,学你们的习去,我都晓得。”   衣服哪里能随便卖卖?一个月房租都那么多呢!   江爷爷心里盘算着,能不能把衣服带回到水埠镇卖。   水埠镇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小镇,水陆交通便捷,又连着邻市吴城,中间有炭山、水泥厂这些厂子,每到逢集,那真是十里八乡的人,都齐聚水埠镇,水埠镇人多到人挤人,人挨着人,人流量大到不行。   孙女店里的衣服卖的便宜,要是拿到水埠镇的集市上卖,既能给他们镇上的人,带来便宜的好衣裳,又不用付房租,还能把衣服卖的掉。   以他们集市上的热闹,这些衣服在集市上,估计一个上午就卖空了。   他有些怅惘的看着店里很多都断了码的衣服,衣服好是好,就是少了点。   在江爷爷朴素的想法里面,所有不需要房租的小摊子,才是他的首要选择,且他从小到大到的经历的,都是赶集、赶庙会,下面乡镇农村人卖东西,也都习惯了去庙会上和集市上。   一个月七十五块钱的房租,都快赶上他巡山一个月的工资了。   接下来几日,江爷爷店铺里,每天都至少能卖出去二十多件,多的,连鞋子一起一天能卖出去三四十单。   王咏叔叔衣服是周日寄的,按照此时的邮递速度,江柠估摸着一周能到,她这几天就没有着急,白日在学校按部就班的上课学习,晚上继续在竞赛班上课,放学定时给江爷爷送水送吃的,周六先去了网吧码字,将写好的一万五千字发出去后,来到邮局查看邮件。   王咏叔叔寄来的邮件终于到了。   只是看分量,着实把江柠吓了一大跳。   江柠十分怀疑,王咏叔叔是不是把他厂里去年积压的库存全部给她寄过来了。   还真被她猜对了,里面不光有去年积压的冬装,还有春装和夏装。   有些堆的久了,布料稍微有些发黄的,王咏叔叔是按重量跟她收费的,要是真算到单件价格,价格低到不可思议,但衣裳的料子都是好料子。   江爷爷还想拉着他的板车去拉,按照江柠想法,叫个三轮车,一车拉回去多省事。   可包裹着实有些大,有些多,此时的三轮车都小,一车拉不回去,现在邮局门口只有她一个人,她只能先把包裹暂时寄存在邮局,说回去叫人来帮忙,邮局的人叫她快点,他们邮局五点下班,过了五点邮局就没人了。   店铺里因为衣服不多了,江柠今天就没放录好的广告。   江爷爷听江柠说王咏寄的包裹到了,就想自己拉板车去拉回来,被江柠连忙拦住::“您还当您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呢!有这功夫,您在店里都卖多少件衣服出去了,还省这两块钱?”   江爷爷就是舍不得钱,闻言说:“叫你二哥去拉!家里有板车,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呢?”   江柏周六上课,下午四点放学。   一放学,江柏就立刻从学校出来,到江柠的铺子里去找江柠了,听说制衣厂那边寄的衣服到了,他的想法和江爷爷一模一样,他用板车去拉。   江柠见他坚持,心想着这年龄的少年也确实是一身精力和力气无处释放,就随他去了。   等到了邮局,看着那好几个巨大的包裹,江柏十分怀疑,这么多的衣裳,怎么卖的完?   因为太多,一板车拉不完,他就分成两趟。   等他好不容易将第一趟拉到店里,就看到本该待在邮局等他再去拉第二趟的妹妹,已经带着她的那些包裹,在店里拆袋子挂衣服了。   邮局距离店铺不近,江柏自己也是累的够呛,坐在江柠给江爷爷买的躺椅上,喝了杯水,休息了一会儿,才又起身将板车上几大袋的货卸下来,堆在店铺拉的帘子后面。   隔壁卖鸡蛋糕的老板,见隔壁店里原本都快要卖空了,又拉了这么多包裹回来,问坐在门口的江爷爷:“老爷子,又进货啦?”   江爷爷就笑呵呵的:“是啊,王老板货卖完就回去了,知道店里快没货了,就又寄了些来。”   江爷爷本身对于王咏来自江南制衣厂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看到孙子孙女又拉回来这么多货,怕在吴城卖不完,不由望向老家的方向。   鸡蛋糕老板就笑着问他:“老爷子看啥呢?”   江爷爷笑呵呵地说:“我孙女这衣裳卖的便宜,我寻思着拉回水埠镇去卖呢,让农村的娃儿们过年也能有件新衣裳穿。”   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鸡蛋糕店的女主人听到老爷子居然想把便宜衣服拉到他们镇上卖,想给他们镇的乡下小孩福利,顿时就洗了手来到江爷爷店里,看着江柠江柏整理衣裳,自己在一旁挑了好几件出来:“小妹,这几件我要了,你给我算下价格。”   江柠大致看了一眼,就曝出价格,和之前一样,外套三十九,毛衣裤子二十九。   鸡蛋糕店女主人,一下子就拿了四件,她自己一件红棉袄,店老板一件深蓝色羽绒服,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件。   鸡蛋糕老板见媳妇一下子买这么多,有些心疼钱:“你咋一下子买这么多?”   鸡蛋糕店女主人说:“你没听那老爷子说,想把衣裳拉回他自己镇上卖呢,街中心那些服装店你又不是不晓得,衣服贵的要死,那里买一件,这里都能买两件了,我不得趁着店里还有,赶紧多买几件?”   因为住的近,她又回去跟她熟悉的邻里说了,邻居们本来都来买过了,听说又来了新衣裳,他们还想拉回水埠镇上去卖,又赶紧下来看看,结果人家铺子已经关门了。   江柏对于妹妹这么早就关门,是十分不解的。   妹妹果然不会做生意,居然不趁着周六街上还有点人,赶紧把衣服卖了,居然在这时候关门?   只是这店毕竟不是他的,且刚进了这么多货,整理出来也确实需要时间,江柏就默默的把话吞了回去,想着爷爷和妹妹都不会做生意,只能他明天早上来给妹妹帮忙了。   不然这么多衣服,估计卖到过年都卖不完了。 第58章 58 【二更】   周六寝室里又只剩下江柠和何小芳两人。   自从江柠的晚自习在竞赛班上后, 何小芳感觉她和江柠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原本早中晚吃饭的时候,她还能和江柠、徐秀丽一块儿, 现在江柠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在了。   江柠不在, 她和徐秀丽又聊不到一起去,两个人常常沉默地对坐着吃饭, 有时候何小芳会忍不住落寞的说:“唉,柠柠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做什么?整天都看不见人影。”   江柠好像每天都很忙。   到了周末,她以为寝室里只剩下她和江柠两人了,两人总算有时间独处了,可江柠一下课, 就跑去食堂打饭,然后就没了人影。   还好她还有江柠每周带回来的杂志可以看, 她也不至于太无聊。   江柠回到寝室的时候,还不算晚, 听到开门声,何小芳声音有些低低的:“柠柠,你回来啦?”   “嗯。”江柠有点累。   和江柏、江爷爷三人在店里拆包裹,挂衣服,一直弄到六点五十五分, 才从店里离开, 赶上一中晚上七点的门禁, 再一起去食堂吃了点东西。   江柏说明天他会去店里帮忙。   之前他都是在寝室学习的, 可看到妹妹和爷爷那不会做生意的样儿, 他是真的替他们发愁。   就跟前世他看着江柠做饭时, 一手握铲一手拿锅盖当盾牌,打仗式炒菜的样子后, 也是现在这样无奈的心情:算了算了,你不会做,还是我来吧。   他现在就是这种,算了算了,你们两个都不会做生意,还是我来吧。   江柠拿了自己的衣服,拎着自己的热水壶去洗澡,何小芳也连忙从床上下来,拎着热水壶追上江柠:“柠柠,我和你一起!”   江柠有些诧异:“你还没洗?”   何小芳有些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好没劲,就想等你一起。”   江柠其实不太懂何小芳的这种依赖性行为,她自己从小一个人独立惯了,不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物质上,她好像都没有依靠过谁,独自野蛮的成长到大。   但她也没说什么,进了浴室。   浴室有两种,左边是敞开的大浴室,右边是隔间的小浴室。   夏天在小浴室里洗澡,黑咕隆咚的,有些热,但冬天小浴室就很合适了。   此刻,江柠和何小芳两人便一人占着一个浴室,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何小芳的声音才从氤氲的水汽中传来:“柠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嗯???   脑子完全沉浸在明天早上要写的《大宋》内容中的江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啥?”   何小芳声音更暗下去三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都好久没和我一起吃饭过了。”   何小芳因为晚上睡觉打呼噜声音特别大的事,寝室里的人都不太待见她,包括徐秀丽。   她是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种不待见的,寝室长三个人每天一起同进同出,刘萍每天跟着卢雪花。   江柠忙起来后,她看似和徐秀丽一起走,实际上她仿佛形单影只,一下子被孤立在那里,哪边都融入不进去,倒是徐秀丽,只要她愿意,哪边她都能说上话。   江柠这才察觉到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安抚她说:“前些天我爷爷来吴城了,我怕我爷爷不适应吴城的生活,这几天都在陪他呢。”   前世的职业习惯,让江柠在再累的情况下,表面上看上去都很稳得住。   何小芳这才知道,江柠这些天不见人影,不是因为不喜欢她,原来是陪她爷爷去了。   “你爷爷来吴城了呀?”她惊讶。   “嗯。”江柠没有多说:“他在这边做点小生意,这些天一直在忙这些事。”   何小芳有些歉疚,“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江柠的笑声从隔壁传来,水汽弥漫中,有种愉悦的暖意:“我希望何小芳同学能够对自己更好点,不要为别人的行为患得患失。”   何小芳脸红。   她也不想的,可她总是会忍不住关注别人的感受,因为别人对自己的冷落而感到难过。   就像这些天江柠对她,她总是会陷入到自我怀疑中,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江柠不高兴了,她才不理自己的。   江柠哪里有不理她?她只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想那么多。   何小芳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原本低落的心情又立刻恢复了,洗完澡出来又和江柠黏在一起,去洗衣服。   整个盥洗区就剩她们两个人,这种感觉特别好,何小芳很开心,笑容就一直没断过。   早上江柠起床时,何小芳也起床了,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想和她一起跑步。   江柠的晨跑习惯坚持了很多年,何小芳愿意加入,她也笑着鼓励了两句,带她做热身动作,然后才开始跑,一边跑一边低声背书。   跟在她身边,光是跑步就已经很吃力,还在听她背书的何小芳:……   何小芳此时脸上尽是宽面条泪,她现在又想跟着江柠跑步,又后悔手上没有带本书,不能像江柠一样,一边跑步一边复习。   柠柠记忆力怎么这么好啊?那么多内容,全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   而且她这么厉害了,还这么努力!   何小芳看着江柠跑步的背影,眼里都透着崇拜。   她就像在追光一样,一直努力的追在江柠身后。   五圈跑下来,何小芳差点没累瘫了,到后面只能跟着走了,连说:“跑不动了跑不动了,柠柠你也太厉害了,你怎么这么能跑?”   江柠跑完步,浑身舒爽,用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站在双杆前,抬腿做拉伸。   “我感觉我这段时间又长高了不少。”裤腿又短了一些,得往下放一卷裤腿下来。   何小芳天天和江柠见面,感受不明显,说:“你哥个子那么高,你肯定也会长很高的!”   这时候食堂基本没什么人,早餐也是刚做好,江柠自己豆浆鸡蛋配油条,知道江爷爷不爱喝豆浆,给他带了一份咸豆腐脑和大肉包。   这次她和何小芳挥手作别时,还特意勉励了她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刚刚才被江柠卷了一波的何小芳:……   她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含泪目送江柠离开。   江柠这么聪明,还这么努力,她这么笨,要是再不努力,都要不好意思和江柠做朋友了。   这回她没有时间沉浸在低落情绪中了,回了寝室就赶紧拿出书来看。   *   江爷爷对今天豆腐脑十分喜欢。   他牙齿已经不好了,就喜欢吃这些软软烂烂不费牙的吃食,这咸豆腐脑就挺好,知道这东西是二两一份后,说:“以后早饭就给我带这个。”   大肉包子倒是好吃,二两五一个,江爷爷有些舍不得。   大孙女说豆腐脑有营养,吃了对身体好,那他就吃这个。   江柠又岂会听他的,将早餐给了他之后,又重新给两个模特搭配了一身衣服,立在门口的两边,又搭配了几套衣服,挂在墙上做展示,然后教江爷爷录音机和大喇叭的用法。   江爷爷那天已经见识过,江柠他们店放了大喇叭的声音后,生意火爆的场面,昨天要不是店铺里没什么货了,早就放了。   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放这玩意儿了,江柠告诉他,要等到九点之后才能开喇叭。   把江爷爷急的,恨不能下一秒就九点了。   江柠走了没一会儿,江柏就来店里了,为防止店里没生意,他坐在店里干等,还带上了他的辅导书和辅导作业和早上一大早就去童金刚家借的熨斗,准备到时候如果没有生意,他还可以在店里看看书,书看累了,就熨熨衣服。   那些衣服上的褶皱,他不熨平,实在看得眼睛疼。   他一到店里,就开始收拾。   原本堆在前面的包裹全部被他拖到帘子后面的墙边堆放的整整齐齐,江爷爷的床铺也都收拾整齐,锅碗瓢盆因为没用上,都乱七八糟放在角落,也被他塞到床下面去。   可惜少个放碗筷的书架,不然全都摆放到架子上。   白色地板脏了,他挥舞着江柠买的新拖把,将店里仔仔细细全都拖了一遍,然后将鞋架子上的鞋子全都摆放的角度,朝向都一模一样。   等他把这一切都收拾妥当,江柏看着总算舒服了些,打开熨烫桌,准备熨烫衣服。   从两个模特身上的衣服开始熨烫起。然后是展示在最外围和墙上搭配好的。   最后是挂在里面的衣服。   他是江家三兄妹中最勤快的人,用江妈的话说就是,眼里有活。   大概也是从小缺爱吧,他被江妈哄的,从小干活就特别勤快,任劳任怨,是江家三兄妹中,真真正正踏踏实实半点花花肠子的都没有的人。   他的人生座右铭就是:自律是成功的基石。   他一直坚持恪守。   印象中,较为深刻的一次,就是有次在地里割稻,江松性子活泛,脑子也活泛,仗着在家受宠,稻子割了还没有三分钟,就不愿割了,扔了刺镰刀就跑去玩了,江爸江妈喊了也没用,他根本不听,你又不可能扔下稻子不割,跑去追他。   稻田里就剩江爸江妈和江柏江柠在割稻,江柏割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问江妈:“为什么大哥不割稻,我和妹妹却要割稻?”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哥不割,我也不割。”   他也不走,就站在田里,任由江妈好话说尽,他就认定了一个死理,大哥不回来割,我就不割。   江妈对江柏,还不能像对江柠那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多是用软的。   他小时候是这样的犟性子,长大了依然是,奔着一个目标,头也不回的那种。   江爷爷就那么看着自己小孙子,一到店里就跟田螺姑娘似的,没多少时间,整个店铺从昨天的杂乱无章,到眼下的井然有序,自己只需躺在摇椅上,慢慢悠悠的摇晃就行了。   早上七八点钟,江柏原以为不会有生意的,没想到不一会儿,就有客人拎着早上刚买的新鲜蔬菜,来店里,看他们新上的衣服。   都是早上出来吃早饭买菜回去的周围邻居。   他们昨天晚上听说了,这家服装店上了新货,但看店的老爷子想给他们乡下人谋福利,把这一批从江南制衣厂拿来的价格低质量优的好衣裳,带到他们水埠镇的集市上去卖。   他们听到消息,就想来看看开没开门,看到开门了,就赶紧来瞧瞧有没有自己或自己家人能穿的。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熨烫过的效果,和之前差距太大,这些邻居看到模特身上搭配的衣服后,居然觉得比上一批的衣裳还要好看。   过去摸摸料子,好料子,没问题。   那还等什么?买吧。   他们都知道这家店不还价了,也没有二话,看中了,试穿一下,就让江柏包起来,干脆付钱。   江柏原本还打算和他们扯皮一下的,毕竟他连去集市上卖黄鳝泥鳅,都有人挑挑拣拣,一会儿嫌这个泥鳅小,一会儿嫌那条黄鳝细,让他便宜点的。   谁知道这里的人卖东西,完全不还价的,干脆的要命,把江柏搞的愣了一下,才接过钱。   店里的衣服因为都是二十九三十九,江柠准备了许多一块钱,用来找零。   一般都会给整数,也有很多给零零碎碎的钱,其中故意少个三毛五毛的,也不少。   可江柏性格就是较真,做事情一板一眼,说三十九就是三十九,一分都不会少。   而且他坚持认定店里衣服就是薄利多销,一件衣服大概就赚一块钱,所以在别人少了几毛钱,被他发现了,还反过来说他太过计较的时候,江柏就沉下脸特别认真地说:“除去人工、房租总共就赚不了你几毛钱,你还少我三五毛的,那我不赚钱还亏钱啊?”   那语气,那态度,实在太理直气壮了,搞得少了钱的人都不好意思了,说:“你这小伙子做生意太实在了,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像你们这样做生意还能赚钱啊?”   街坊们恨不能亲自手把手来指导江柏如何做生意了。   街上哪家衣服店,喊价不是往高了喊,让人对半砍都还有的赚?哪有这么实诚的?   江爷爷在一旁的摇椅上看到就笑:“他还是学生,哪里会做生意?就赚点钱糊口罢了。”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说这家店衣服,一件只赚一块钱,所以才一分钱都还不下来。   吴城里其他店的店主听到这个消息,简直草了狗了,还有这么做生意的?不赚钱你开个屁的店啊?这么便宜我也不去深市进货了,直接从你店里进货行不行?还省了我两趟路费了。   九十年代中期,虽因为市面上有大量的下岗工人和无业青年,导致打架、斗殴混帮派的小混混超级多,可一中、吴中这一块,因为有四所学校在,两条街尽头的T字型路口对面,就设了个公安局,所以小混混再怎么闹,也从不到一中、吴中这条街来,真要影响了一中、吴中两所重点高中学生的高考和学校升学率,县里领导都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也没人想过找小混混去店里闹什么的。   公安局离的就不远呢。   而且一中、吴中两个学校的校长,哪个不和上面有点关系?你到他们的校门口闹事?   一直快到九点多钟,都一直陆陆续续的有客人来买衣服,看似人不多,但江柏似乎一直都没闲下来过。   每次熨烫了还没有两件衣服,就又有客人上门。   后来他干脆不管了,自己专心熨烫衣服,让江爷爷收钱。   终于等到了孙女说的九点钟,江爷爷一下子从摇椅上起身,拿了之前江柠教过他的录音机和大喇叭出来。   之前江柏收拾屋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东西,还以为录音机是江柠学英语用的,碰都没碰。   此时却见他爷爷,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把大喇叭绑在了大门口,录音机也绑在了大喇叭的后面,对准着大喇叭说话的地方。   他还好奇爷爷这是在干什么呢,就见江爷爷打开大喇叭的开关,摁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第59章 59 【一更】   江柏久久不能回神, 满脑子都是有节奏的‘什什什什……什么东西?’   他像是被狠狠创了一下,灵魂都被创飞了,满脑子都是懵的, 然而门口的大喇叭还在有节奏的喊着:“29、39, 通通通通29、39甩卖了!”   “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   是的,没错, 大喇叭里的声音是他妹妹的声音,可为什么这声音组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懵逼地看着大喇叭依然源源不断的在喊着,随着大喇叭的喊声,街面上的人都像是被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魔力给吸引了似的,人流量都逐渐往他们店里涌。   “哟, 又来了新衣服啊?”   “那王八蛋的贺厂长抓回来没有啊?”   “真真是不要脸,那小姨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进店的人一边说八卦, 一边挑衣服。   实在是之前王咏在的时候,把这个八卦的细节都编出来了, 且他叔叔就自有服装厂,他放假的时候也去玩过,对服装厂生产衣服这些,不说完全懂,说的细节也都经得起深扒, 可不就越说越像吗?   江爷爷从摇椅上起身, 将摇椅收起来, 放到帘子后面去, 让出更多的空间给进来的客人们, 说:“是呢, 都是昨晚刚到的新衣服。”   “那个小伙子呢?怎么换人了?小伙子长得真高啊,真白净!”   江爷爷就笑道:“之前的衣服卖光, 他就回去啦,这是他回制衣厂后新寄来的。”   大家都喜欢刚上的新衣服。   广市深市那边的服装厂,款式都是仿着港星们身上的衣服做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明星效应,自是十分时尚。   见江柏还在一旁尽职尽责的用熨斗熨衣服,有心眼子活络的,在买了衣服后,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让江柏一起熨的。   江柏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却说:“我要是把你衣服熨坏了,可没钱赔!”   他身上穿着江柠给他挑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江松穿剩下不穿,被江妈拆了线重新钩织的毛衣,他又高又瘦,活脱脱就是一个衣架子站在那里。   原本店里女装卖的好,男装很少有人买,即使买,也都是婶子们给家里老公带一件,都是以暖和、耐脏为主,在好不好看这一块,是完全没要求的。   现在江柏一个俊秀的大小伙子往那里一戳,纷纷问起了他身上的衣服,想给自家儿子也买一件。   在得知这款衣服只剩下最大号和最小号后,也不介意,家里儿子年龄还小的,就买最小号:“这个码子正好,过两年都还能穿。”   家里儿子大了的,就买最大码:“衣服大点有什么关系,难道不长个了?冬天这么冷,里面至少还得穿两件毛衣!”   至于合不合身?在这个年代,合不合身不重要,家家户户买衣服都是往大了买,还能多点布料呢,老大穿完老二穿,大了还能往小了改,小了可不能往大了改。   等江柠从网吧回来,到店里时,看到的就是江柏在店里,完全被源源不断的客人淹没,忙的手忙脚乱的他。   他又要忙着算账,又要忙着熨烫衣服,还要随时注意别被人捎带一件衣服走,眼睛和手就没停下来过。   反倒是江爷爷,已经被挤到最里面去了,隔着帘子,坐在自己床上,就这么看着店里拥挤的人群,一点忙都帮不上。   原本的单人床是放在帘子边上,用床和帘子做隔断,里面留了个小空间放东西的,现在床直接被推到了墙边,包裹全部备江柏移到床下和后门边,就连做隔断的帘子,都被向后挤开,一直延长到床上,江爷爷此刻就坐在帘子上。   是江柏让江爷爷这样坐在帘子上的,这样可以让帘子将后面的东西都挡住,爷爷也能帮着看着点东西。   实在是人太多了,整个一上午,江柏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原本还能抽空熨烫个衣服,到后来连熨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了,一直在收钱、找钱,帮人拿衣服,装袋,眼睛还要时刻看着客人,别趁着人多,多装了一件。   确实如江妈说的,江柏眼里很有活。   看到江柠回来,江柏总算是松了口气,喊她:“柠柠,你来收钱、找钱!”   也幸亏之前江柠准备的一块钱够多,不然都不够找钱的。   江柏这一上午,收钱收的,现在装钱的抽屉里装的仿佛不是钱,而是纸一般,钱太多了,他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麻木。   他觉得,今天一天起码能挣两百块钱!   一天!两百块钱!   很多人一个月工资都还没有两百!   江柠见江柏忙的团团转,看时间也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赶紧喊他:“你去食堂吃点饭,顺便给爷爷也打一份饭。”   江柏却不放心妹妹,觉得人太多,她肯定像爷爷一样,根本忙不过来,说:“你去打饭吧,把我和爷爷的一起打了!”又说:“你来替我一下,我出去一下。”   江柏飞快的出去上了个厕所,去后门自来水下洗了手,又赶紧回来,让江柠去打饭。   江柠回来的还算早,食堂里人还不多,先打了三份饭菜,又拎着热水壶去打开水,把自己的开水送上寝室后,又下楼。   何小芳看到江柠送热水上来,也赶紧拎着自己水壶下去:“等等我,我也一起!”   江柠停下,“我不在食堂吃,我去给我爷爷送饭。”   何小芳闻言有些失落,但还是跟上来,在食堂门口和江柠作别,看着江柠拎着一壶水,手上拿着三个大饭缸,赶紧去打了饭,然后追上来,接过江柠手上的热水壶,说:“你手上东西太多了,我送你吧。”   江柠看着她,闻言也没有拒绝,何小芳跟着江柠到江柠租的店铺里。   可能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很多人都回家做饭,或是吃饭去了,店铺里人终于少了。   江柏也是松了口气,狠狠灌下了一杯水。   整整一上午,他都在不停的说话卖东西,赶紧他这辈子的话都在今天一天说完了,说的喉咙都冒烟。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婶子阿姨们,这么喜欢问江南制衣厂的事情。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江南制衣厂。   她们还喜欢扒他身上的外套,外面挂了那么多,和他身上一样的外套,她们就偏喜欢他身上这一件,吓得他赶忙把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说:“我身上这件都穿好多天了,穿旧了,不卖!”   到最后,他不得不冷下脸来,不苟言笑,才阻止了婶子们想要他身上这件外套的热情。   今天光是他身上这件外套,起码就卖出去二十多件。   店里人少了,江柏就任由他们逛,自己坐在江爷爷的床上喝水休息。   何小芳还是第一次来到江柠店里,好奇的抬头打量店里:“柠柠,这家店是你家开的呀?”   她因为没钱,周末也是在寝室里待着,不出来,还不知道学校门口开了家服装店的事,江南制衣厂的八卦倒是传到了一中人的耳朵里,但何小芳除了跟江柠说说话,其他人都不带她玩,徐秀丽也是个不和她聊八卦的,导致她至今都没听过那个八卦。   此时大喇叭喊了一上午,电池都喊没电了,江爷爷关了大喇叭,把录音机拿去充电。   江柠给何小芳介绍:“这是我爷爷,这是我二哥,你见过的。”   何小芳特别有礼貌:“江爷爷好,柠柠二哥好。”   她有些拘束,把热水壶放下就要回去,被江柠叫住:“要不留下一起吃吧?”   她打了三个菜,两份红烧肉,一份炒藕片,一份大白菜。   何小芳怎么好意思在他们吃饭时间留下?这不存心蹭人家饭菜吗?这在她们农村是要被人说嘴的,她连连摆手,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寝室还要做卷子呢!”   学校老师每周五放假前,都会发卷子给他们周末做,一个科目一张卷子,七个科目就是七张卷子了。   何小芳作业做得慢,不多用点心思和时间,还真做不完。   江柠下午不光要刷试卷,还有竞赛班的作业也要做,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时间和何小芳在一起的原因,高中老师主打就是一个占据学生全部的剩余时间,她前世就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今生依然不是,只是可能随着阅历提升,理解力也有了提升,但依然要花很多时间去学习,去努力。   江柏下午还要学习,江柠想将店铺关上,或者让江爷爷缘卖,被江爷爷和江柏双重反对。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能卖点钱,你还要把铺子关了?”江爷爷和江柏两人都认为江柠这是学习学傻了。   平时这条街的生意,江柏想也想的到,恐怕不太好。   而且今天这一天,虽然累,他可太开心了。   他一直就想出来挣钱,不想在学校里读书,可又不能不读。   今天总算满足了他挣钱的想法了,真的好多钱,生意太好了!   江柠的店铺,连带着将整条街的生意都带好了,来江家店铺买衣服的人,总不能买了衣服就走了,总要在这条街上逛逛的。   这条街因为主打就是做学生的生意,东西卖的都不贵,比如隔壁的卖鸡蛋糕的店铺,老板做的鸡蛋糕又香又软,刚出锅时,那是香的半条街都能闻的到,谁闻到这香味,不来买两斤回去尝尝?   鸡蛋糕老板娘这两天乐的合不拢嘴,店里鸡蛋糕出来一炉就卖光,出来一炉就卖光,原本很清闲的老板,周末整个都忙碌起来,连带着老板娘都忙起来。   忙着称鸡蛋糕收钱啊!   一直到傍晚五点多,江柠又拿着打好的饭缸来店里,说店铺要关门了,江柏还舍不得,想一直开到一中门禁的七点。   江柠一边吃饭一边无语:“你不上晚自习了?”   高三的晚自习,六点钟就开始。   江柏就将最后一批客人送走后,关上门,坐在江爷爷的床上数钱。   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快乐,两只眼睛都放出光,哪怕这些钱都不是他的。   他决定了,他高考之后就挣钱!   他才不要打工,他也要做生意,卖东西。   他从今天的卖东西中,获得了巨大的快乐!   光是这一天时间,他卖掉了三百多件衣服,也就是赚了三百多块钱!   一天赚三百!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时一定能看到他身后有只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闲适快乐的左右摇摆。   他来来回回的数,江爷爷就坐在一旁快乐的看着他数,爷孙俩都陷入到了巨大的快乐和不敢置信中。   上周店铺的火爆,江爷爷虽然看到了,但具体赚了多少钱,他不知道。   之前他一天赚二三十,他都觉得好多,可现在,三百块!一天!   我的妈呀!   坐在一旁吃着饭,笑眯眯看着爷孙俩快乐数钱的江柠,默默忍下了实际利润翻十倍的话。   黑心资本家*江柠抽了一张十元钱,塞到江柏手里:“你今天的工资。”   江柏被江柠突如其来的大手笔给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十块钱?给我的?”   他眼睛原本就圆,这样瞪大了后,更是有种小动物的晶亮感,看的江柠想笑。   他拿着那十块钱,翻来覆去的欣赏,像是生怕江柠反悔般,赶忙将钱收到了自己裤子的口袋里,还用手压了压。 第60章 60 【二更】   十块钱啊!   一天十块钱, 一个月不是有三百块钱了!   好多啊!   江柏一双圆圆黑亮的眼睛看着江柠,恨不能立刻毕业,来给妹妹打工!   他问她:“下周日我能还来吗?”怕下周日就没这么好的生意, 他又忙说:“不要十块钱, 五块钱就行!”   一天五块钱,一个月也有二十块钱了呢!   好开心!好快乐!   江柠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只要你的学习成绩不因此下降, 你可以来,还是给你十块钱一天!”   江柏的眼睛更亮了!   江柠还没见过江柏的表情如此生动过。   江柏从小就比同龄人都更稳重懂事,过早的成熟使他永远都摆着一副冷淡的小大人的表情,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因为江松从小就被江爸江妈带在身边的缘故,江柠其实是和江柏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也是江柏照顾江柠比较多,她和江柏差两岁, 那时候她就是江柏的小尾巴,他到哪儿, 江柠就跟到哪儿,他带着她漫山遍野的跑。   一直到江柏七岁被江爸江妈带走,他们的关系才逐渐冷淡下来。   前世若非她阴差阳错,在初三多读了一年,若和今生一样, 江柏还在高三, 而她也在高一, 她前世也不至于经历校园霸凌这样的青春至暗之事。   因为有哥哥在学校保护她, 她从前对学校充满了安全感, 从来没怕过。   他们三兄妹中, 受江妈影响最大的就是江柏。   江柠因为江妈的打骂,很小的时候她心底就生出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长大不要成为江妈那样的人,所以她下意识的按照和江妈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在成长,可江柏不一样,他嘴上说着江爸江妈只是江松一个人的爸爸妈妈,不是他和妹妹的爸爸妈妈,可他内心是渴望父爱母爱的,就像一只满含期待的小狗,江妈招招手他就跟着走。   江妈有句口头禅:“哪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不是来受苦的?”   这使得江柏在很小的时候,对世界就有了悲观的认知,认为人来到这世上,就是受苦来的。   所以他从小到大,都在受苦,也接受痛苦。   他看不到这世界的美好。   或许,对他来说,世界上唯一的美好,就是爷爷。   所以江爷爷的突然去世,也让江柏的世界崩塌,让他外表看似平静,实则好多年都缓不过来。   他对这个世界了无生趣。   唯一的朋友只有童金刚。   还是童金刚主动闯入他的世界,进来就不走了的。   江柠是用她天生的乐观主义,去对抗后天童年和青春期带给她的痛苦和黑暗,江柏却是主动接受世界的灰暗。   他不懂欣赏春天的花,夏日的荷,秋季的落叶,冬季的雪,人间的美食,沁人心脾的花香。   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他只是活着。   如同这世上的每一粒尘埃。   他在听到江柠说,人生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感受和体验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快乐的,痛苦的,美好的,悲伤的,各种情绪,然后感受自我,认识自我。   那时的江柏是完全无法理解江柠所看到的世界缤纷,五彩斑斓。   他只是不置可否。   可此时,他脸上神情完全不是二十年后的死寂,他是如此鲜活,神采飞扬。   这让江柠心头一酸的同时,又忍不住唇角上扬。   江柠心念一转,说:“二哥,我看你今天身上穿的这件外套卖出去不少。”   说到这个,江柏脸上喜色一收,皱眉说:“我今天身上衣服都差点被那些婶子们扒下来了,明明衣杆上就挂着,她们非得要我身上的。”   “这说明你穿的效果好啊!”江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从店里重新找出两套搭配好的,递给江柏:“这样,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就穿我店里,我给你搭配好的这两套衣服,我每周多给你十块钱,怎么样?”   江柏狐疑的看她。   江柠催他:“你先进去换上这一身,出来我看看效果。”   江柏以为她是想用这种方式送衣服给他,他不愿意要,“我身上衣服够穿了,不用给我,你拿来卖钱吧。”   “你真是想太多,谁说衣服送你啦?”江柠拿着衣服,给他放帘子后面,自己走出帘子,高声说:“不过你要是穿的好看,能给我带来更多的生意,这两套衣服我也不是不能送给你!”   江柏的外表实在是俊秀之极,皮肤又白嫩,为了减少他身上的这种隽秀之气,他将头发剃的很短,这反而将他优越的脸全部展现了出来。   听到妹妹说,让他当模特来吸引更多人来店里买衣服,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从小到大,因为这张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脸,他从小就是别人目光的中心,可他本人非常不喜欢这种瞩目,让他很不自在,现在妹妹居然想让他主动去展现自己,吸引别人的目光,就更不自在了。   可这种不自在,又很快被‘钱’打败。   想到这样能给妹妹店里带来更多生意,哪怕他不喜欢被人瞩目,他还是换上了妹妹给他挑的衣服,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江柠围着他看了一圈,“你抬头挺胸,腰板挺直,下巴抬起来!”   江柏因为过度出众的外表,使他总想将自己藏起来,泯然于众,让他即使有着过人的外表,却没有帅哥的光芒和气场。   她说:“二哥,你要接受你的外表,出众的外表是老天对你的偏爱,从基因上说,也是非常优质的基因,你不要总想着把它藏起来,珍珠即使把自己埋进沙子里,它依然是珍珠,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你自己是一个璀璨的珍珠,老是想把自己变成灰暗的尘土呢?”   江柏从未听过有人用珍珠来形容他,脸一下子爆红。   尤其他觉得,珍珠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可他还是微微有些颤抖,他指尖在颤抖,心尖也颤抖。   他甚至想哭。   他非常不自在,想要立刻躲回到帘子后面去,把衣服脱下来。   他用手揪着袖子:“我……我不行,我还是进去换掉吧。”   他刚一转身,就被江柠抓住胳膊:“二哥,钱。”   已经有钱串子苗头的江柏顿时止住脚步,不自信的转过身,向下拽着自己的衣角:“这样真的成吗?”   江柠拉着他到镜子前,拍拍他的后背,让他抬头挺胸,“来,跟着我念一遍,我是超级大帅哥!”   江柏被她搞的哭笑不得:“去。”   “唉,二哥,你别害羞嘛,来,跟着我说:我真帅!”把向来表情冷淡的江柏,愣是逗笑了。   他笑也不是肆意的大笑,而是有些羞涩和内敛的微微弯起唇角,粉嫩嫩的樱桃唇瓣水润润的。   这样好看水嫩的唇色,生在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脸上,也难怪总有人说他长得像女孩子了。   一直到学校,他都还维持着很好的心情,只要想到兜里他今天赚的十块钱,他心下就忍不住雀跃。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他妹妹说的,让他抬头挺胸的话,让更多的人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从而去他妹妹的店里买衣服,于是把胸膛又往上挺了挺。   他有些不习惯这样走路,身体僵硬的像机器人一样,感觉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每次有人看他,他都忍不住想躲,避开她们的目光,可是想到妹妹说要给他的钱,他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这种想要躲开别人目光的冲动,依旧抬头挺胸的往班级走。   像个僵尸。   他没走前门,还是一如既往的走的后门。   童金刚原本在和人聊天呢,看到江柏走进来,先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江柏,等看清是江柏后,我草地大叫了一声:“柏子,可以啊,乍一眼我还以为是小虎队走到我们班了!”   班里其他人随着童金刚的这一声怪叫,也都转身回头看向江柏,然后就是眼前一亮。   原来的江柏就像一颗珍珠,偏偏他把自己藏在尘土里,每天低着头看书,整个人也很没有存在感,安安静静的缩在班级的最后面,要不是个子太高,长得也太过出色,恐怕都要人忽略班里还有这么个人。   可现在这颗珍珠就像是突然从土里钻了出来,露出他全部光泽的模样,还给自己装饰了华丽的彩带。   江柏被班上同学的眼光看得恨不得缩回到自己位置上,可摸到裤兜里的钱,又让他微微含下去的胸膛,又挺直了,然后同手同脚,僵硬的故作淡定的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书来。   还没开始看呢,童金刚跳了过来,宛如大猩猩一般,整一个饿虎扑食,跳到了江柏的背上,差点没把江柏直接扑趴在桌子上,将刚刚江柏装模作样的僵硬一下子给扑没了。   “柏子!你这身衣服哪里买的?哥也要!”童金刚激动的搂着江柏的脖子:“你小子不厚道啊,竟然自己偷偷变帅,不带着哥一起!”   班里同学就不由取笑道:“这不是带不带的事,人家江柏带着,你也帅不起来啊!”   “你居然说我不帅?”童金刚不敢置信的转头,然后从自己抽屉里掏出一把不锈钢的勺子,用勺背当镜子,把自己的头发向后拨,左边拨一下,右边拨一下,边拨边欣赏自己帅气的外貌,找江柏寻认同感:“柏子,你说句公道话,哥帅不帅?”   江柏刚刚被他扑的,啥帅哥模样都端不下去了,没好气道:“帅个毛!”   “好啊你,你竟敢说我不帅!”童金刚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用胳膊搂住江柏的脖子,用手使劲揉乱他的头发:“帅不帅?帅不帅?帅不帅?”   班里女生就这么看着童金刚一秒钟把江大帅哥的头发揉的,刚穿的新衣服也揉乱了,恨不能大喊一声:“童金刚,你这只粗鲁的大猩猩,给我放开那只江柏让我来!”   看着他们这样闹又不由笑了。   接下来几天,江柏每天都穿江柠给他搭配的衣服,挺直了胸膛,迈着僵硬的步子,像个机器人一样时刻抬头挺胸,展示着他身上的衣服。   他穿的衣服也没有过多的花纹,黑色外套,搭配浅蓝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下面是黑色系带的皮鞋,脖子上系着比毛衣颜色要深的多的深蓝色围巾。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低了两度左右,导致这个冬天非常的寒冷。   江柏只有在食堂的时候,才会将针织围巾摘下来,羽绒服的拉链拉下来,到脖子下面一点,露出里面浅蓝色的高领毛衣。   等吃完饭,他又会将羽绒服拉链直接拉到头,一直到少年白皙的下巴处,再围上深蓝色针织围巾,一圈一圈。   和这个时候的人喜欢模仿许文强的系法不一样,他是一圈一圈,全部围了上去,看上去像是随意的打了个结。   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好看。   这使得他到哪儿都成为人群的焦点。   连他们班班主任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多次。   因为冷,江柏的手都是插在兜里,除了那张脸露在外面,他身上的衣服甚至连个花纹都没有,甚至一点亮色都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做操的队伍中,就是显得长身玉立一般,说不出的挺拔好看。   见好多人在回头看江柏,还有人问江柏衣服哪里买的,班主任回班级后在班上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都别看了!人江柏穿的好看是人家本来就长得帅,长得不帅,穿啥都一样!”   回头却想着,自己也去买一身这样的,在学校里不穿,可以在过年走亲访友穿,他这年记穿黑色羽绒服好像也没什么,蓝色牛仔裤,他也能穿的嘛。   就连抓纪律非常严格的政教处主任,看到江柏,都忍不住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他好几回,从头发,到衣服,到外套,到裤子,再到鞋子,最后实在找不出什么问题,走过来说了一句:“你拿件校服穿在外面!”   现在天已经很冷了,马上就到元旦,一中的校服只有春秋夏,没有冬季校服。现在校园里就见不到几个穿校服的,只有衣服特别少,棉袄特别破,还不保暖的同学,才会在穿了棉袄之后,还要春秋款运动校服外套,再套在棉袄外面穿的。   可江柏个子高,他校服还是高一刚开学时学校发的,哪怕他当时已经选了最大码,可如今他都长到一米八了,校服穿在身上是刚好合身,可再想套在羽绒服外面,那是真装不下去。   江柏和政教处主任这样说了后,政教处主任也说不出什么了。   如果是别的同学,他还能让他们把稍稍长长的头发给剪了,可江柏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从来都是留寸头的,让他剪头发都没得剪,人家已经剪的很短了。   最终政教处主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觉得是江柏长大了,脸张开了,过去看着也就普普通通的好看,现在人长高了,穿衣服自然就好看了。   因为江柠一再嘱咐他,一定要抬头挺胸的走路,只有抬头挺胸的走路,才能将衣服最大程度的展现出来,刚开始江柏还有些僵硬,有些故作姿态一样,随时提醒自己要挺胸,不能低头,可一周之后,他身体也从刚开始的僵硬,到慢慢的放松,再到习惯了。   这使得他整个人像是抹去了一层灰色的薄雾,终于露出了他原本莹润的光泽。   元旦节江柏放两天假,原本每年的元旦节,他都要回家带粮食过来补充饭票的,可这回他没回去,他们三人虽然多了个江爷爷吃饭,可江爷爷来吴城时,他是带了米来的,现在米也被江柏拿到学校食堂换成了粮票,目前还够吃。   他把两天时间,都留在了江柠的店里。   第一天高二高三不放假,高一的人都回家了,过来买衣服的人也多,可还是以女装为主。   第二天,不知是不是他这个被江柠打扮过的活模特站在那里,原本只是搭着卖的男装,一下子就和女装打了个平分秋色。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元旦节当天,这天,返校的人也都回来了,当下下午,突然就来了个大爆发。   江柏在学校穿过的几套衣服,不说被卖了一空,也是销出去很多,尤其是江柏当天在店里穿的那一身黑色羽绒服。   这款羽绒服因为没有炫丽的花纹,是王咏叔叔仓库里积压的最多的,因为这个年代,年轻人都追求华丽跟酷炫,为了摆脱这个年代特有的灰暗的素色,恨不能在棉袄与羽绒服的背面用金色绣线,秀一只金光闪闪的巨鹰才好卖。   不论是家长给孩子买,还是年轻人自己买,都喜欢买亮的炫酷的。   其实这批羽绒服,王咏叔叔给江柠,还真赚不了她两块钱,只想着别压货,赶紧都清出去,因为压货就是压钱。   结果,这款羽绒服直接在元旦节这三天卖爆了,连带着他穿的皮鞋都卖光了。   这款皮鞋卖完了,他又换了一款穿。   反正对他来说都一样,都是黑色。   然后,又卖光了。   鞋子本来就少。   是王咏叔叔帮着从他隔壁鞋厂拿的货,他给她寄货,当然是寄自己厂里压的库存,鞋子就没有多少,算是搭个添头,添着卖,结果鞋子卖空了。   江柠只好给王咏叔叔那边打电话,叫那边再多寄一些鞋子过来。   王咏叔叔也是没想到,江柠那边一个小城,衣服鞋子居然这么好卖,他是知道隔壁厂仓库也有库存的,问她要不要?   库存肯定比今冬的新款要便宜的,王咏叔叔的意思,就是库存也是好货,寄过去让她薄利多销。   江柠想到寒假没事,可以让江柏将这批鞋子拉到水埠镇的集市上卖,立刻点头说:“要要要,王叔叔,麻烦你帮我在质量上把个关,谢谢您啦!”   王咏叔叔因为王咏的关系,加上江柠帮他销了不少库存,对她这边还是关照的,笑着说:“羽绒服你要是还要的话,我再给你寄一批来。”   95年的冬天,对江柠他们这个地方来说,是寒冬,对广市来说,却是个暖冬。   羽绒服压了一些卖不出去。 第61章 61 【一更】   江爸江妈一直在等着江柠和江柏他们回来。   尤其是江柠。   江柏高三了, 假期少,可江柠周末是正常有两天假的,元旦也有三天假。   对于江柠周末一直不回来这点, 江妈是很生气的, 在村子里,见到人都要念两句:“就算是念书, 周末也总晓得回来帮着干点活吧?她倒好,给她念书,念的星期天都不回来了!一点都不晓得考虑家里。”   江妈是觉得江柠真的很自私,半点不为家里着想,也不为兄弟着想。   尤其村里还有江荷花和江钢琴做对比。   江荷花从小成绩就好, 中考考的也好,直接进了吴中。   江钢琴成绩差一些, 没考上高中,听她妈妈的话, 考到一所五年制的大专读师范去了,未来打算回来做个旱涝保收的老师。   江荷花作为大队书记家的闺女,还稍微好一点,她平时喜欢在家里看书学习,也不怎么出门, 江妈平常见她见得不多。   可江钢琴就不一样了, 她是家里的老来女, 她妈对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心怕摔了, 她的哥哥姐姐们年龄全都比她大很多, 她在家里说是她妈的女儿,实际上哥哥嫂子们也把她当女儿一样在养, 每周回家,哥哥姐姐们有什么好吃的,全都给她送来,她每周最期待的事,就是回家。   也因为家里宠爱,江钢琴性子活泼开朗,现在又直接读大专去了,课业不像高中生那么紧张,每次回村子,都想找人玩,村里和她同龄的姑娘,就只有江柠和江荷花还在村里,她也没的选择,只能去巡江荷花和江柠玩。   可江荷花和她哥一样,一天到晚都在家里看书学习,也不出门,她在江荷花那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坐不住了,又去找江柠玩。   她其实有些怕江妈的,到江家门口,也不进去,就在门外喊:“柠柠在家吗?”   江妈对江柠非打即骂,但对人家的女儿,都客气的很,笑着说:“钢琴回来啦?你妈生了你真是有福了,每周都晓得回家找妈,我生的那个,出去了就不晓得回来了。”   江钢琴就尴尬的笑笑,她根本不想听江妈说这些,知道江柠不在家,就赶紧跑了。   之后每回回来找江柠,江柠都不在家。   江妈就阴阳怪气,“我们家柠柠哪像你这么恋家啊?天天跟在你妈的屁股后面。”   江柠不回来,她就找江爸抱怨:“你看看你给她念书有什么用?现在才高中,都不回来,等她上了大学,还想她能回来?我看你这么多年花钱给她念书,就是拿钱丢水里飘扬。”   江爸也十分奇怪,怎么儿子女儿,一个都不晓得回来的。   江柏平时虽只有周日一天假,可元旦是有两天假的。   他们在家里左等右等,愣是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江柠平时在家上下学时,他们还不觉得如何,现在连江柠都出去上学了,家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才惊觉家里空荡荡的。   江妈也是浑身不得劲。   可她更多的还是对大儿子的担忧,和对江柠的气,还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   她无从分析自己情绪的来源,只习惯性地嘴巴很硬地说:“她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看她是不是过年也不回来了,除非她死在外头!”   江爸有些担心江爷爷,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说是去一中找江柠了,之后就没消息了,也没叫人带回来一个口信。   他想去吴城看看情况,江妈气道:“不许去!他们长了腿不晓得回来,还你去找他们?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是去送粮的!他们自己都不晓得饿,你操什么心?两趟路费不要钱是不是?”   要不是两趟路费要钱,江妈早就冲到一中,把江柠揪出来……至于揪出来要做什么?她觉得不满意,那打一顿就好了。   江爸也看着吴城的方向道:“也不晓得爸在吴城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带个口信回来,让人焦心。”   “要你操心?”江妈白了江爸一眼:“老头子手里拿着这一年的巡山工资,手里有钱着呢,你还怕他们饿死?就是你饿死了,他们都不会饿死!”   对于江爷爷自己取走工资,没有给他们这件事,江妈也是非常不满的,在她看来,江爷爷分给了他们家养老,江爷爷的工资就应该上交给他们家,由她来统一调配怎么花。   哪有老人这样自私,钱不交给家里,自己拿着的?   他不把工资给他们,那等他老了不能动,她也不管他,叫他儿子管去,瞧到时候他孙女管不管他。   到时候柠柠早就嫁到人家去,成为别人家的人了,还会回来管他?做梦还差不多!   *   江柠他们元旦节三天时间,创下的营业额,直接把江爷爷和江柏给砸懵了。   “三天就赚了小一千块钱!”爷孙俩围在床前,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开心表情。   要知道,这是九五年啊,一个月两三百都是高工资了,他们三天赚了一千!   元旦节第一天是江柠和江爷爷卖的,江柠直接给江爷爷发了一百块钱工资,说:“爷爷,这是你的。”   又拿了五十块钱给江柏:“这是这两天你的工资,另外三十块,是奖励你这些天在学校打广告,带来的男装的生意提成。”   江柏望着自己面前的五十块钱,五十!不算这两天的二十块钱,这一个星期,他就赚了五十!   他只需穿着妹妹给他搭配好的衣服,在学校里挺直胸膛走一走,就是三十块钱巨款!   好多啊!   他看看妹妹,又看看钱,看看妹妹,又看看钱。   最终还是忍痛将那三十块钱想递还给江柠,想了想,又抽出十块,拿了二十块给江柠:“算了,你当时说让那个我穿着你搭配的衣服,一周多给我十块钱的,这些你拿回去!”   这都是钱啊,他狠狠别开眼睛,让自己不要看,看就舍不得了。   江柠却笑着塞回到他手里:“都说了,这二十是给你的提成。”她说:“别看这三天卖的多,我估计吴城的市场已经饱和了,也就是年底,家家户户都想给家里人买点新衣服穿,这几天生意才这么好,现在该买的人都买了,接下来生意应该会趋于稳定,留爷爷一个人在店里看店,就能忙得过来。”   江柏一听,以为是妹妹不要他周末来店里卖衣服了,顿时急了。   那可是十块钱一天呢,他都还没挣过这么多钱。   见他着急,江柠说:“你也别急,前面说了,只要你能稳定成绩不下降,我肯定还会要你来卖衣服的,如果成绩下降,肯定不行,先把成绩搞好,钱挣不挣的,够用就行。”想到二十年后,江柏后悔没有复读一年上大学的事,江柠说:“这不是月考刚过嘛,等星期二看成绩就知道了。”   原本江柏对学习这件事,虽不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只是花了钱来学校,他就要对得起他花的这些钱,该学的东西都要学到。   实际上对学习这件事本身,他并没有太大动力和追求。   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有肉吃,也吃饱了的缘故,加上时不时他妹妹还过来给他送顿宵夜,他上课时已经没有了之前饿的头晕眼花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晚上睡觉腿也不再抽筋,也不会有生长痛被痛醒的情况。   晚上睡得好了,白天吃的饱了,加上在江柠店里挣钱的动力,他学习起来也有劲了许多。   过去总是安安静静在后面,低头沉默的一个人,现在上课总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老师,头也太高了,背也挺直了,整个人精神奕奕。   看的班里不少同学都觉得,江柏又变帅了。   就连班里的老师们,都被江柏那一双明亮黝黑的眼睛看着,都不由精神了几分。   此时听妹妹说他月考成绩的事,过去从不在意成绩的他,难得的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考的没有上回好,又担心妹妹店里的生意没有以前好怎么办,心底暗暗的想,自己一定要更挺拔一些,抬头挺胸,把妹妹店里的衣服穿的更好看一些,让学校里的人看了,都想来买衣服。   于是小伙子看上去更精神了。   童金刚就喊他‘骚包’,问他:“你小子最近不对劲,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一句话把江柏脸问的通红:“谁谈恋爱了?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我跟鬼谈恋爱去啊?”他还紧张的左右看看,生怕被政教处主任听去。   “那你这段时间老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想到这个,江柏就忍不住抿唇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悄声说:“这衣服都是我妹妹店里的,也是我妹妹给我搭配的,我妹妹说,让我在学校里多穿几套,展示给别人看,别人看到我穿的不错,也去买。”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夸自己,哪怕是用江柠的话说,他也依然觉得不好意思。   童金刚早就听说过那个八卦了,一把搂住江柏的脖子:“艹,那个江南制衣厂的店,原来是你妹妹开的啊?什么情况快跟哥说说,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个带着小姨子跑了的贺厂长抓回来了没有?艹,贪污三千五百万,都能给我们国家买好多飞机大炮了吧?”   童金刚不仅爱打球,还是个军事发烧友。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也去买两件,照顾咱妹妹的生意了。”他拦着江柏的脖子,贼兮兮的凑近他:“哥去买衣服,有没有便宜?”   江柏纠结了半天,才伸出五根手指,“最多给你便宜五毛钱。”   童金刚干脆点头:“行!”   晚上晚自习,各科老师们来班里发试卷,爆成绩的时候,江柏还有些紧张,没想到这次江柏成绩进步非常明显,直接前进了好几名,这是让老师们都没有想到的事。   八班老师直接就拿了江柏当例子,说:“你们看,这次江柏成绩,一下子提高了这么多,这说明什么?说明任何时候,你们想要努力,都还来得及!”   “江柏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之前高一高二成绩也就勉勉强强,如果他能一直照这个速度上升,我就不说清华北大吧?我们本省的省大,努努力还是有望够一够的吧?”   江柏这次物理成绩提升的也非常快。   他平时上物理课,都趴在后面睡觉,物理老师也不管他。   他物理故意交白卷,每次都被物理老师训斥,江柏也无所谓。   他物理纯粹靠自己平时自学。   可他对物理的天赋和悟性在那里,他学物理,就跟江柠学语政史一样,只要他自己愿意去学,就很容易理解,所以这次物理成绩,他不说考的非常好,但也进步很大。   这次物理老师没有再说他抄袭的话。   他不喜江柏很久了,尤其是江柏这两年还故意跟他对着干,上课不听课,考试交白卷,这样的学生没人会喜欢。   可毕竟是高三学生,他现在愿意学了,他也愿意教,只是依然对江柏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江柏对他也是如此。   江柏学习,纯粹是为了能去妹妹店里打工。   月考是不计入学校排名的,学校公告栏上的排名榜,依然是上次期中考试的。   这次月考结束,下一次大考就是期末考试了。   三班的老师们也在班里发成绩,因为江柠不在班里上自习,而是去了竞赛班上课,老师们就将江柠的卷子留了下来。   大家也都很好奇,江柠这次到底考的怎么样。   “也不知道这次进没进年级前十。”   “那肯定没进吧?上次就是勉强第十名,现在到竞赛班去了,肯定会影响她本来的成绩。”   江柠进入了竞赛班,将精力分出去一部分到竞赛班去,本班的成绩肯定会有所下降。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说每个,可大部分选入竞赛班的学生,在将精力放出一部分到竞赛班后,都会多多少少影响本身的成绩,他们都是常年考试的人,排行榜上哪次名词有所波动,他们都能看到,自然也知道进入竞赛班会影响成绩的事。   不过影响不会太大,一般来说,竞赛班老师会先选年级前三十名,进竞赛班先学习,到时候再通过每次的考试,进行筛选,竞赛班成绩能一直稳定在前二十的,才会一直留在这里上课,到高二时,被竞赛老师带着去参加竞赛,剩余的,平时怎么上课,回去还是怎么上课。   可惜这次月考,他们看不到年级总排名,不然他们就能知道江柠这次考的怎么样了。   三班老师们对于江柠学习成绩会下降的事,也是有做心里预期的。   只是让老师们没想到的是,江柠成绩不仅没有下降,甚至比上次月考,还隐隐提升了一些。 第62章 62 【二更】   这就比较难得了, 也不知道江柠在竞赛班情况怎么样,她班里的成绩没下降,还稳步提升, 那她应该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班级的学习成绩上, 而非竞赛班上。   这是很多学生都会做的选择。   有些原本成绩很好的学生,在选入竞赛班后, 本身的成绩下降,竞赛也没取得很好的成绩,无法保送,这对他们本身的高考成绩是很不利的,于是就有人哪怕是被选到竞赛班去, 也依然以自己本身的成绩为主,放入竞赛班的精力并不太多。   到时候竞赛班考试成绩不理想, 自然会被筛下去。   老师们觉得,江柠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他们也无法说江柠的做法对不对,甚至他们心里是觉得,江柠的这种选择才是正确的,竞赛,毕竟还是少数人的事, 真要影响了自己平时的学习成绩, 那才划不来。   但是这种话, 作为老师, 他们也不好对学生说, 毕竟学校是要有学生去参加竞赛, 并要竞赛成绩的。   此时,江柠在竞赛班也待了有一个月了, 学校的月考考完了,竞赛班的老师,也准备摸一摸竞赛班学生这段时间学的如何。   晚自习的时候,竞赛班老师就没上课,而是拿了一张卷子给他们做。   因为时间有限,都是能做多少做多少:“做不完也没关系,下课把试卷交给我就行了。”   竞赛班计老师笑的像一个阳光大男孩般,笑眯眯地说。   可竞赛班的学生们,却是头皮一紧,等拿到试卷后,当场就有人哀嚎出声。   太难了!   计老师将试卷分成几份,一组一组的发下去,叫他们往后传,很快,整个竞赛班就传来学生们安安静静的考试声。   计老师看了下时间,叫了个不忙的老师来给他们班监考,自己去另一个高二化学竞赛班去上课。   本来这不是他课的时间,他这边考试,那边就跟别的班老师换了下时间。   等这边一下课,监考老师就把卷子收走,他也是个年轻的老师,和计老师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也是挖来教竞赛班的。   只有数学竞赛的同学,考完试就收东西回教室去了,可大部分学生,都身兼两职或三职的,比如江柠,因为期中考试,数理化都考的好,三门课的老师,都把江柠推荐到各自的竞赛班去了。   一般数学好的,物理、化学也都学的不错。   监考把试卷一张一张的收回来,放回到讲台上后,问同学们:“有没有要去上厕所的?”见同学们不说话,就笑着说:“没有啊?没有我们就继续考试了。”   马上就有同学站起身说:“有有有,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   老师们所在的办公楼和教学楼男女厕所分别开在了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不同,办公楼的的厕所男女是在一块儿的,但是没开灯,楼道很黑。   这些男同学女同学都是结伴去的洗手间,又赶紧跑回来。   监考老师在他们去洗手间的时间,已经把试卷都发了下去,大家回到座位,直接就可以考试,有的没离开座位的同学,已经抓紧时间开始写了。   其他人看到,也都生出了一股别人比自己时间多的紧迫感,也都赶紧低头考试。   *   “这次考试怎么样?”计老师笑眯眯地问监考老师,“有写完的吗?”   两个年轻的老师都还没结婚,住在学校给他们准备的单身公寓里。   单身公寓不大,一室一厅,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个小客厅,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墙上有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监考老师住在他隔壁,手里拿着试卷。   他在监考他们考化学的时候,手里就已经在批改数学竞赛的试卷,因为题目比较难,时间又只有四十五分钟,他们根本写不完,他批改起来也快的很。   监考老师说:“这么多题,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写的完?就是我们当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完一张卷子,也不是容易的事。”   计老师就笑着说:“那也不是多难的事,这张卷子又不难,就是考考他们这段时间掌握的情况。”他笑眯眯的:“大概也就对江柠来说难一点。她是后来加入我们班的,前面的没学过,这次考试,我把前面的也添了些放进去,不然学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   他话说的温和,说的内容可算不上温和。   监考老师将剩下没改完的试卷递给计老师,还有尚未批改的化学试卷:“没改完,剩下的你自己改吧,大致看了一眼,都是没写完的。”   计老师接过去笑着说:“谢了。”   “客气什么?下次你帮我监考。”   他们之间相互监考都是很平常的事。   计老师拿了试卷回去批改,那边王老师的心情依然好的很。   在班上看到江柠的时候,还笑呵呵的问了句:“在竞赛班那边情况如何啊?可还习惯竞赛班的节奏啊?不适应也没关系,到时候把精力放到本班成绩上就是。”   在王老师看来,竞赛班什么的,有他们平行班学生什么事?那都是实验班和尖刀班的任务,他们平行班,就专心搞学习就行了。   搞什么竞赛?   每年也竞赛不出什么成绩,纯耽误学生学习。   江柠就笑着跟王老师点了下头。   王老师就非常喜欢江柠这样的学生,身上有股大将的风范,很稳,有时候看着都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学生,像……   王老师又高兴的看了江柠一眼,才开始上课。   班里同学本来也不知道江柠的年级排名的,但是他们能看到江柠的班级排名。   每次月考结束之后,老师都会将这次的班级排名,弄一张表格,贴在黑板旁边的墙上,这样学生们对自己每次成绩是下降还是进步,都有很明确的认知。   这次的月考成绩排行上,江柠足足高了他们班的第二名几十分。   意外的是,上次期中考试成绩明明进步了的何小芳,这次数学又考的不好,被数学老师点名批评了。   数学老师别的同学可能记的没那么清楚,可对何小芳,却记得很清楚。   这使得何小芳情绪非常低落,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一直低着头,跟在徐秀丽和江柠的身后。   江柠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这种低落,她将菜打好,放在饭桌上,叫何小芳和徐秀丽帮她看一下,“我去给我爷爷送个饭,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又开水房,打了热水,连带着饭缸一起给江爷爷送去。   江爷爷的店就在校门口,近的很,江柠跑着来回,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回来拿着饭缸继续吃饭。   连着吃了这么久的红烧肉,今天江柠没有打肉,而是换成了鱼块。   鱼块是大鲢鱼切成一块一块的,外面裹了些面粉炸了,五两一份,香的很。   很多不愿意花八两饭票打红烧肉的同学,就会选择五两饭票,打一块鱼。   只是鱼的味道到底不如肉来的香。   她们三人安静的吃着饭,一直到吃完了,三人一起去洗饭缸时,江柠和何小芳站在一起,才对她说:“这次考试有哪些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何小芳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到了洗碗池里。   她觉得自己好笨。   同样的题目,老师只要讲一遍,江柠和徐秀丽就懂了,她哪怕当时听懂了,可考试时,只要老师换个出题的方式,她就又不会了。   而且越学越吃力。   她哭着问江柠:“我初中成绩明明还可以啊,为什么到高中就跟不上了呢?是不是真的女生到高中就不如男生了?我是不是真的到高中就不行了?”   江柠给她拿了条手帕,在自来水下洗了洗,递给何小芳。   何小芳擦了眼泪,又垂着头跟在江柠身边上楼。   她觉得有些丢脸,明明她比江柠还大,可她面对江柠,反而依赖江柠更多,江柠更像姐姐一样在包容她、鼓励她,她都知道。   只是她除了向江柠求助,她也不知道跟谁去说。   江柠就静静的听着她说。   等她说完了,才指着自己和徐秀丽问她:“你看我们两个,哪个到高中就不如男生了?我这次考试可是足足比班长高了五十九分。”   班长就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是他们班这次总分的第二名。   何小芳想到江柠和班里第二名的差距,又噗嗤一声笑了,笑着用力点头。   “那不就对了,你再看看秀丽,班里男生占了大半,又有几个考过她的?”   徐秀丽每次考试,都能考进班级前五,成绩很稳定,更难得的是,她还不偏科,不论数理化,还是语文英语政史,成绩都平均的很。   何小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是有人跟我说,女孩子高中就不行了,我就真的以为女生到高中就不行了,加上高中我确实学的困难,压力好大。”   “你上次不是进步很大吗?这说明你是能学进去的,只是方法可能没找对。”江柠声音很温柔,温柔又坚定,让人忍不住想要信服她。   何小芳垂着头,她心里很清楚,上次数学考试进步大,是因为有江柠一直在帮她,给她讲题。   有时候老师讲的太快,她听不明白的,江柠给她揉碎了掰开了跟她讲,她就听懂了。   可她不能总是找江柠给她讲题啊。   江柠现在在竞赛班,周末还要去店里帮忙,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教她?她也不好意思老是打扰江柠。   她想退学了。   “柠柠。”她垂着头,拉着江柠的手:“谢谢你前段时间一直陪我,我……”   她眼圈红红的,“我初中刚毕业,就有人来我家提亲,我爸想给我定亲,我二姐不同意,一定要让我上学,我考上了一中,她说她砸锅卖铁都要让我读一中。”何小芳陷入自我怀疑中:“可我真的学的好累,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要是考不上,我都对不起我二姐出的学费……”   别的同学周六周日都回家,她都不敢回家。   一方面是她们三姐妹的房间,现在住着她大姐带着她的小外甥,二是她怕她回去,她爸让她和那男的定亲,到时候那男的不让她读书了可咋办?   她每日都在这种又怕考不上大学,对不起二姐对她付出,又怕回家和大姐一样,早早就结婚生子,然后被婆家赶回来被人指指点点的焦灼中不安又害怕着。   她想退学,又不敢退。   江柠静静地等着她说完,其实何小芳的情况在农村非常常见,她工作的那些年,见到过太多的‘何小芳’,一直到千禧年之后,江柠走上工作岗位,还遇到过一个初中还没毕业,家里就给那小姑娘订婚,准备一毕业就结婚的。   那小姑娘也懵懵懂懂,身边人都说那人会对她好,就真的含羞带怯的听着家里人给她的安排,安安分分准备嫁人了。   她说:“高二可以分文理,你可以选择你擅长的文科,这样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把你的数学和英语两门课成绩提上来。”   英语倒是不担心,他们的班主任王老师,在教英语这一块,相当有一手,大半个学期下来,原本只是学哑巴英语的何小芳,现在都敢开口说了,哪怕还结结巴巴,口音很重,可开口了,敢说了,就是很大的进步。   再说了,他们这地方人,谁说英语还没个地方口音了?   江柠前世口音比她们还重呢,毕竟水埠镇方言,那可是土话中的土话,被吴城本地人都嫌土的掉渣那种。   “如果你担心你的成绩,考不上大学,你就看看我们市的师范学院,分文理科后,以你的成绩,考师范学院还是可以的,毕业后,如果包分配最好,如果不包分配,你就努力考个编制,也算脱离你原来的生活圈了。”她的声音温柔又平静,就和她那些年在工作中,鼓励过的每一个女孩子们一样:“不然你要回到你原本的世界,重复你父母和你从小到大看到过的,那么多女孩的人生吗?”   何小芳想到她们村里那些十七八岁就嫁人生子,小小年纪就抱着个奶娃娃串门的小姑娘们,硬生生打了寒颤,摇摇头说:“我不要。”   “对,你不要,那就奔着另外一个方向去努力,一直走,别回头!”她握着何小芳的手。   何小芳心中的迷茫和彷徨不知不觉间消散,破涕为笑地说:“柠柠,谢谢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心中所想,跟江柠说,或许她小动物般的直觉让她知道,江柠会愿意去倾听。   经过大半个学期的复习,江柠现在对学习数理化这件事,游刃有余的多了。   中午午休时间有空,她便趁机给何小芳讲题,徐秀丽看到,也过来听。   她虽各科成绩都很好,可和直接拉了班里第二名近六十分的江柠还是差远了,江柠给何小芳讲的东西,很多她虽然懂,可再被江柠说过后,她也有种思路被打开的豁然开朗之感。   她们在讲题的时候,原本午休也好,聊天也好,看书也好的寝室众人,不知不觉间都围了过来,听江柠声音舒缓而柔和的讲题,她讲的非常细,一步一步,还时不时地柔声询问何小芳:“听懂了吗?”   如果她们中有人上过一中夏老师的课,就会发现,江柠和夏老师上课讲题的样子非常像,连神情表情‘听懂了吗’的语调都很像。   那时候,夏老师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温柔坚定的,将她从黑暗的泥沼中,拽出来的。   寝室里都没人说话,只偶尔在江柠问‘听懂了吗’的时候,没听懂的人,会将自己不懂的地方问出来,江柠就接着给她们讲,一直讲到她们听懂为止。   *   教职工公寓里,计老师打了饭菜,没在食堂吃,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单身宿舍,他对象也来了。   他和他对象是大学同学,两人感情很好,当初毕业的时候,他对象被分配到吴中当老师,他是跟着他对象来到吴城,刚好一中在找竞赛班老师,他校友便跟一中校长推荐了他,他这才来的一中。   他和他对象虽不在同一个学校教书,但是门对门,离的近,他对象有时候会来他宿舍,和他一起吃饭。   一中大厨烧的菜更好吃。   他打菜回来的时候,他对象正坐在他书桌前,帮他批改试卷。   他打开折叠桌,满是笑容:“放着别管了,我一会儿就批完了。”   他对象在吴中教物理的,也带了高一的物理竞赛班,她虽是物理老师,可数学和化学当初学的也不错,批改了几张试卷抬头笑着调侃:“阿伟,你们一中竞赛班的成绩不错呀?”   计剑伟笑着谦虚:“一般一般。”又拿了椅子放到桌前,“来吃饭了。”   他对象闻言也笑着放下了手上刚批完的那张试卷。 第63章 63 【一更】   计剑伟对象回到吴中后, 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突然就想到了她在计剑伟那里看到的一中学生的竞赛班试卷,抬头问他们物理组的组长, 也是他们教务处的主任:“主任, 我们什么时候和一中联合主办一次联考?”   一中和吴中是有联考传统的,吴中虽然不把任何学校放在眼里, 眼里就只有他们自己,可有时候,学校的学生也是需要外界压力刺激他们一下的,不然他们还以为他们就是天下第一了。   这个外界的刺激,就是一中。   虽然他们觉得一中对他们没有威胁, 可一中毕竟也是和他们吴中一样的重点高中,是他们的小弟, 偶尔也是可以分点眼神给他们的。   如果要联考,自然不光是两个学校, 二中、三中,还有吴城周边几个还算不错的乡镇高中,到时候都要一起考。   可对吴中来说,稍微能给他们造成一点威胁的,只有一中, 其它?呵呵。   二中一直都在努力的想把自己往重点高中里面挤, 在下面的乡镇中学里名声还不错, 追着一中、吴中在后面跑, 可惜一中、吴中没一个把二中放在眼里的, 三中就更不用说了, 完全没名号。   物理组的组长,兼教务处主任的汪老师, 听到年轻老师的话,不由从书案里抬头:“怎么?小周是有什么想法?”   他知道小周老师的对象在一中当竞赛班老师,每天中午都去一中那边吃午饭,以为她是从一中那边打听什么消息来了,很感兴趣的问她。   他们战略上可以藐视一中,可战术上还是要重视的。   计老师对象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一笑两颊就会出现两个甜甜的小梨涡:“今年一中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可以联考一下探探底。”   教务处汪主任老狐狸一般,拧开茶杯,摇着头吹了吹茶杯上茶叶末,喝了一口,笑着说:“没听说有什么出众的好苗子。”出众的好苗子已经被他们吴中尽收囊中,哪里会落到一中去?一中就算用奖学金挖过去几个,也无伤大局,“不过你说的联考,搞一搞也行,回头我找老孙聊聊这事。”   吴中和一中虽然是竞争多年的死对头,可校长、主任们,却是相识多年的老街坊,老邻居,彼此间都熟的很,每次联考,也都是吴中和一中牵头。   再过一个月就是学期末了,联考是在今年搞,还是明年搞,还是要和一中商量一下的,教育局、其它高中那边也要打声招呼,要不要加入进来一起搞,看他们自己意愿。   毕竟不是每个学校,都想跟吴中联考,到时候成绩排名一出来,自己学校对比太惨烈,面子上也挂不住。   汪主任倒是淡定的很。   对联考这样的事,吴中还是很积极的,毕竟是吴城高中的‘老大’,每次联考成绩排名出来,前两百名里,有一大半都是吴中的学生,这样的成绩一出来,哪个高中排第一,哪个高中排第二,一目了然,每次出去开会,遇到别的学校的那些校长、主任,他们腰杆子都更直,脸上笑容都更多些。   只是这事还得跟一中商量一下具体怎么搞,联考的事要是少了一中,那还有什么意思?   汪主任笑眯眯的想。   *   计剑伟批改完数学和化学两个竞赛班的试卷后,伸了个懒腰,心情颇好。   原本他每次上课,看江柠听的认真,问有没有哪里没听懂的,她也不说话,还以为她听不懂也不在意,把主要精力放在班里成绩上的,毕竟班里不少人都这样做,没想到这次小考成绩出来后,江柠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意外。   她虽然卷子也没有做完,可只要写了的,正确率非常高,这说明她上课不仅听懂了,连她之前没在班里学过的,有些居然也都做对了。   这真的是非常有悟性了。   而学数学,悟性是很重要的。   有些同学,看似一道题会解了,但实际那个知识点并没有掌握,真正掌握一个知识点,是它不论出现在怎样的题型中,你都会通过掌握的知识点,把它解出来,而不是只会解那一道题。   有悟性的学生,掌握的便是知识点,有些看似考试成绩也不错的同学,记得便是那一道题,或者几道题。   这也是大多数学生的状态,所以老师们让学生们多刷题,题目刷多了,题型见得多了,都刷过了,考试的时候遇上了,自然就会解。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是计剑伟老师说的,真正掌握知识点的人。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一定是掌握了这个知识点。   江柠也不一定完全掌握了,但她有这个悟性。   *   计老师以为江柠是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竞赛班上,觉得江柠可以作为竞赛生重点培养,到时候说不定能在省里拿个名次。   月考成绩出来后,三班的各科老师们也很满意,以为江柠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班里的学习成绩上了,对于她没有傻了吧唧的把主要精力放到竞赛班这个聪明的做法,他们嘴巴上没说,私下却和别的老师聊起江柠的时候,都夸这小姑娘聪明。   他们也不夸别的,就夸她成绩,进步大:“上一次才说过她语文不用心,你看看这次,语文成绩就上来了。”   计老师因为是年轻的新老师,不带班,只专心搞竞赛班的成绩,和别的组的任课老师们,不在同一个办公室,他和他的校友有个单独的竞赛班的办公室,就在楼上的计算机教室旁。   总之,两边的老师们都很满意。   610寝室的同学们也很满意,因为她们今天吃到了江柠送给她们的红烧肉加餐。   当然不是给每个人打一份红烧肉,租书的钱倒也没那么多。   只有两块二毛钱,刘萍以七毛钱换一斤粮票的价格,不知道和谁换了三斤多的粮票,打了四份红烧肉。   寝室里八个人,平均每人大概能分到半份红烧肉。   即使是半份红烧肉,也足够610寝室的女孩子们,喜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满是期待的看着江柠分肉。   这也是江柠提出来的。   江柠前世在大学时,就有个寝室的学生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乙肝病毒日常接触并不会传染,但不巧的是,那个寝室的女生好像是通过在一起吃饭,不知怎么,被传染了,后来曝出来,才知道她们寝室有人是乙肝。   江柠前世的职业,让她们在吃饭这一块尤其注意,给领导们夹菜,是一定要用公筷的,当然,也没有谁会没事给领导夹菜,领导们也不需要,但用公筷是一定的。   徐秀丽也很介意大家的筷子戳在一起的夹菜,对江柠说分开吃的说法很是赞同。   本来江柠是想让大家自己分的,结果大家都怕别人多了,自己少了,让江柠分。   江柠就随手分成几份,放在桌上,让大家自己拿,每个人都伸手往自己觉得多的那份去拿,被别人抢先的也不介意,反正看着都差不多,一个个吃的很开心。   何小芳也很开心,吃完饭去打水的时候,她想让江柠在外面等她,她去打,结果还没说话呢,寝室长已经帮江柠把水打好了。   怎么还有跟她抢活干的?何小芳危机一下子就来了,江柠要去给江爷爷送饭,她跑回到寝室,看到江柠衣服没收,赶紧帮她把衣服都收回来,再一件件的折叠好,放在江柠的床头。   寝室里的卫生现在归了刘萍一个人,刘萍就拿拖把拖地,何小芳嫌刘萍打扫的不干净,把江柠床铺下面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拖了一遍,又将鞋子都整齐的摆放好,抬头的时候,看到江柠床铺上铺的浴巾折了一角,她又给她把床单扯平,然后看着自己整理好的江柠的床,满意了。   *   自从寝室里分过肉之后,寝室里气氛空前和谐了起来。   寝室长对于租书的账目问题,也十分上心,刘萍也很开心,哪怕租书换来的钱不是她一个人的,可每天看着有进账,她就干的不亦乐乎。   卢雪花也因为之前刘萍对她的欺骗,和私自拿江柠书租出去的事,对她人品产生怀疑,对监督她租书这件事,也十分上心和严格。   这些刘萍也不在乎,每天腻在卢雪花身边乐乐呵呵的。   何小芳因为整天跟在江柠身边,江柠不在的时候,江柠在寝室里有点什么事,都是何小芳在帮她做,大家都默认何小芳和江柠的关系好,吃了江柠分的肉,以后还将继续有肉分给她们吃,她们也不好再对何小芳冷脸了,还对何小芳说:“小芳,你晚上打呼噜声音能不能小点声啊?我每天都被你吵死了!”   何小芳有些不好意思,抓抓乌黑浓密的头发:“这个我也不知道,你们看晚上把我叫醒行不行?”   “根本不行!”刘萍也对大家诉苦说:“我现在都不敢跟她头对头睡,我晚上踹过她好几回,把她踹醒,她翻个身又睡着了,一点用都没有。”   睡在下铺的寝室长汪霞也说:“唉,我也用脚顶过她好几回,心想把她叫醒应该会好一点。”她无奈地摇摇头:“没用。”   “我现在都是拿棉花团子塞耳朵。”   “我是用纸团子塞,根本挡不住她的呼噜声!”   大家虽然是在说何小芳的呼噜声,却不是之前那样宛若冷暴力般,完全不提,也不和何小芳说话,或者给她白眼了。   何小芳被大家说的不好意思,只好挠挠头傻笑。   不知不觉,何小芳也融入了这个寝室,而不是每天只能跟江柠一个人说话了。   大家熟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欺负何小芳,只是何小芳不懂拒绝别人,有时候大家叫她帮忙做什么事,依然会喜欢喊何小芳,何小芳也乐意帮助他人。   她从小干活干的惯了,也不觉得帮了别人做一点顺手的小事,就吃了多大的亏,反而是别人愿意喊她做事,比之前那样完全不和她说话,要让她在心理上感受轻松的多。   就是有一点,寝室里的人都喜欢跟她抢江柠的活干!   柠柠本来就独立,什么事都自己做,好不容易她不在寝室的时候,有点需要洗洗刷刷收收的小事情,她做的十分快乐,现在老有人跟她抢。   有时候她水还没打,江柠的水壶都已经被人拎回寝室了,害她每次都抢不到。   尤其是寝室长!   于是何小芳更勤快了,连江柠床单上出现一个褶皱,她都要给拉平,让她们谁都抢不过她,哼。   或许是有了共同收租的事业,一时间,610寝室空前的和谐,气氛空前的美好。   这种和谐的环境,带给江柠的,也是情绪上的舒适和放松,不知不觉,心头的紧绷感就消失了,人也舒展起来。   对寝室里变化感受最深的,还是何小芳,原本心情紧绷的她,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江柠不在的时候,她不光能和寝室里的其他人说说笑笑,偶尔在寝室长和她抢江柠的活干的时候,还敢跟她斗嘴了。   *   元旦节过后,《包青天》也要完结下映了,《大宋》已经在《武侠》上连载了快四个月,因为江柠的勤奋,她在《武侠》杂志社还有十多万的存稿,《武侠》在北方的市场也逐渐稳定下来,杂志开始往报刊亭铺货,这也使得《大宋》传播的越发广泛,看的人也越多,《大宋》的实体书也再次迎来了加印。   同时《大宋》的第二册 《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之寻龙迷踪》,也开始制作并上市。   出版社那边很着急,想趁着《大宋》现在的热度,赶紧上市,但杂志社那边却不得不考虑《大宋》在《武侠》上的连载进度。   如果《武侠》上还没连载,实体书就发了出去,到时候谁还会来买他们的杂志?所以这一点他们是不可能同意的。   目前《大宋》的出版版权,被柠萌授权给了他们,由他们来全权代理,出版社也无法通过江柠本人来拿到《大宋》第二册 的出版授权,而且,他们也不想得罪死了杂志社这边,毕竟《武侠》在进入了北方市场后,现在的月销售量实在太大了,高的惊人,就连在《武侠》这本杂志上,打一个小小的广告,都要上万块钱。   好在《大宋》的第一册 销量也很高,他们已经加印了数次。   随着一期一期的连载上市,已经连续出现五个精彩之极的案子,随着案子的展开,一个个极具个性和魅力的人物也随之出现,女主也终于走进了开封府尹包大人的眼中,即将和展昭见面。   剧情到这里戛然而止,可以说是迎来了一个小高潮,使得《武侠》的销量又上升了一些。   即使是不太看杂志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武侠》这本杂志,有时候在路过报刊亭时,看到最显眼处放的几本杂志封面,有些是书店门口贴的《大宋》的宣传画报。   还有些单位跟沪市钱经理一样,专门买几本《读者》《青年文摘》等这样的杂志,摆放在单位的小书架上,方便有人过来坐时,随手可以翻看。   有些没有书架的,就放几本在小圆桌上。   省城某公~安~局内,走访调查了一整天回来的吴公~安疲惫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同事见他累成这样,也过来倒水,问他:“案子还是没有进展吗?”   吴公~安摇摇头,“没有。”   他们这些天在追一个凶杀案,案子中一家五口被杀,但通过他们的社会关系,始终找不到凶手是谁,已经查了不少时间,时间拖的越久,线索就会越少,越到后面,就越难查。   这些天他们到处走访调查,想从这家人的社会关系上,找到杀害了这一家人的凶手的线索和突破口,可凶手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要么就是和现场找到的线索对不上。   这在这个年代也很常见,现在的刑侦手段和技术都还不发达,警察查案多是靠经验,经常会遇到那种凶手杀了人,跑到外地,隐姓埋名,几十年都找不到凶手的,这样的案子放在档案之中,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也有到十几二十年后,才找到早已在外地成为当地知名企业家的凶手。   他有些颓废和烦躁的靠在他们办公室的木质靠椅上,目光沉沉的看着窗外的飞鸟,数日的疲惫和找不到案子的突破口,让他精神上有些困倦。   他打开口袋,抽出一支烟叼在嘴巴上,在桌上翻找着:“有打火机吗?给我借个火。”   木质的茶几上,放着一些摊开的报纸和杂志。   有《武侠》、有《故事会》。   有时候他们不忙的时候还会看看报纸,杂志基本就是个摆设,只有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偶尔会来翻翻。   会有《武侠》这本杂志,还是办公室里的人听说这里面有个作者是他们系统内部的人,写的一些查案的刑侦手段很有实际参考价值,才有人随手买了一本扔在了这里,平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看。   吴公安将《武侠》的杂志拎起来,从杂志里面掉出一个打火机来:“谁把打火机夹书里了?”   他给嘴上的烟点了火,将打火机又扔回了茶几上,胳膊肘架在两条大腿上,随手翻开了《武侠》。   可能是之前打火机夹在这里,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印记,他打开的位置,刚好就是《大宋》的页面。   这是一个新案子,吴~公~安原本只是心中烦闷,随便瞅两眼,可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这个案子……怎么和他们正在办的案子,那么的相似?连很多细节都写的和他们现在正在查的案子一样,这不由地让他心头一惊。   这若不是一个写的是大宋,他都快以为,这是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写的了。   他不由的翻到前面,看了看作者,又看了下这本杂志发行的时间,之后又想接着想往下看,是连载内容,后面已经没了。   他拿起这本杂志,去别的办公室问同事:“这本书是谁的?后面还有吗?” 第64章 64 【二更】   这期杂志的刊印日期是半个月前, 如果这是月刊或半月刊的话,后面就不会有,如果是周刊的话, 说明后面可能还有一到两期内容。   因为细节写的太过相似, 连里面捕头寻找线索的细节,都和他们这些天经历的有些像。   照道理说, 这些细节除了他和他同事,不应该还有别人知道,哪怕是他们所里的其他同事,没有一起去办这个案子,他们都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   江柠在《大宋》里写的案子, 确实是从她当时在公~安~局档案室内已经结案的案子改编而来,且为了故事更具戏剧性, 她还提议挑的重案和难案,有些是时隔多年才又重新被提上刑侦日程, 用后来更加先进的刑侦手法,找到的线索。   有些是人口失踪,多年后,误被人挖出尸骨,这才案子告破。   全是在当年十分棘手的悬案, 难案, 很多还是当时亲自调查案子的老公~安亲自来跟她说, 当年他们是如何寻找线索, 追踪罪犯, 因为时隔多年, 能被他们记起来,并说给江柠听的, 都是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一些细节,有些是档案卷宗上有的,有些是档案卷宗上没有的。   有的没有的,在江柠经过艺术加工后,都写在了案子里,才会更让人有真实的代入感,也才会让一些看过这篇杂志的体制内的警察在看过这篇文后,那么斩钉截铁的认为,柠萌一定是他们体制内的老公安。   吴公安原本怀疑这篇文章的内容是他同事所写,突然一想,不对,上面一个捕头寻找线索的细节,怎么和他今天亲身经历的很相似,即使是他同事,也不能未卜先知吧?   又怀疑作者是不是凶手,先是提前写下他作案的一切细节,公开发表在刊物上,挑衅公安机关,再按照他写的布局杀人,然后逃离的过程。   可他不至于连今天他自己经历的事情,也能提前半个月得知吧?   他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或许这只是巧合。   可一样的案情和太多相似的细节,又让他无法忽视这个故事,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接下来的情节看。   还真被他找到了。   因为《大宋》里面的刑侦手段写的太过专业,很多细节写的就像作者亲身经历,他们档案室的一个女同事,是《大宋》的忠实读者,每期都买,每期都看,她觉得这本书或许可能对对他们局里的其他同事有所帮助,这才放了一本在外面茶几上。   只是他们每天在外面跑,累的像条狗,有时候加班追凶到很晚还在外面查案子,报纸都没有时间看,哪里还有时间看杂志,哪怕有时候看到,翻了两张纸,实际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子里想的都是案子。   《武侠》是连载杂志,上面很多作品都是连载文,如果没有看前面,只看中间一段,没头没尾,其实很难看。   导致这几本杂志放在茶几上半个多月,愣是被人无视了。   《大宋》的这期连载,能被吴公安看进去,还是因为这是一个刚开始的新案子,加上作者的写法很吸引人,又很专业,才让吴公安一不留神就给看了进去,结果越看越心惊。   《武侠》的后面两期,档案室的女同事并没有带到单位来,还在家里,说明天带给他。   吴公安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及,干脆跑出了局里,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报刊亭,问有没有《武侠》。   报刊亭老板一听是来买《武侠》的,当下就从他脚下的一摞书中,抽了一本给吴公安。   吴公安当下就撕开外面的透明包装袋,打开里面内容,翻看了一下,对不上,又连忙问报刊亭老板:“有上一期的吗?”   “没有咧,卖光咧,下次要,来早一点哎,好多人喜欢《武侠》,我货进的都算多了,每次上来就卖光。”老板说着,笑着露出泛黄的大烟牙:“你也是追《大宋》的吧?好多人买《武侠》,都是追的大宋,也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凶手是谁,不过你放心,《大宋》的节奏很快的,一般四期肯定能结束一个案子,再开启下一个案子。”   保安亭老板显然是《大宋》的老读者了,连作者的写作习惯都清楚了,目前《大宋》已经完结了四个案子,这一期开始了第五个。   吴公安不想听他说这些,问他:“那你还记得上一期内容吗?”   保安亭老板当然记得,但是他说的太笼统了,吴公安听的着急,一边往回跑,一边打开最新的一期,果然,最新一期上,只有这案子的结尾,女主带着他们找到了凶手,抓捕回凶手,带回开封府大牢审问凶手,为何要杀死农户一家,问明缘由,让人瞠目。   原来此人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他原是江陵人士,在家乡就已经做过一次类似的案子,逃到开封,会杀这家农户,纯粹就是路过,肚子饿了,身上没钱,去这农户家中找些吃的,顺便翻些钱财,见农户被惊醒,干脆利落的把农户杀死,又顺便把他全家都杀了。   因为是武侠小说,里面自然少不了武侠的描写,故事中的杀人凶手,也是一位会武功的武林人士,说起他杀人经过,十分淡然,仿佛他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类,如此凶残的灭门惨案,在凶手口中,仿若被随手剁死的五只鸡鸭,而在凶手轻描淡写的描述中,若不是女主他们抓他抓的快,他早已经改换姓名,逃之夭夭,天大地大,又能去何处抓他?   就连此人要改换什么姓名,将要去何方,凶手形貌、年龄、籍贯,文中通通都写了。   但是,就是没有上一期的关键性内容。   吴公安那个着急,又在附近找了找,问了好几家报刊亭,都没有上一期的内容了,直到跑到一个书店,本以为书店里不会有这样的杂志书籍,或者也没有上一期的内容,没想到一问,居然有。   吴公安喜出望外。   *   计老师在批改完竞赛班试卷后,心底已经生出想让江柠参加竞赛的事,他觉得江柠如果专心走竞赛这条路的话,应该是能出成绩的,如果能拿到省级的奖项,不说保送一些顶尖的学府,像他们省的省大这样的985学校,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便来找三班的班主任王老师说了这事。   王老师怎么可能让自己班重点大学的苗子,去走什么没什么希望的竞赛路线?一中往年的竞赛成绩是什么样,他会不知道吗?   若不是新挖的两个新老师来,一中往年都是直接放弃竞赛这条线,专心搞高考的,这也是生源不如吴中,但在考重点大学的升学率上,一中能够紧咬吴中,和吴中一起成为吴城最出名的两所重点高中之一的原因。   吴中作为吴城所有高中的‘老大’,不仅是在升学率这一块做的好,吴城的竞赛路线成绩,几乎全靠吴中,一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去一日游,真正能出成绩的极少。   毕竟主要生源还是来自下面的乡镇中学,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能够进入一中学习,能够为了考大学这个梦想而努力,就已经费劲他们全部的力气了,又哪里还有余力去搞什么竞赛?能去走竞赛路线的,除了那种特别有天赋的,哪个不是家庭条件还不错,先天的家庭环境熏陶和影响,后天家里父母也愿意给孩子花钱培养,才有那么多的时间、金钱、精力去搞物理竞赛、化学竞赛、数学竞赛。   以为书上学了些死知识,就能去市里、省里、甚至全国在这个科目顶尖的一批人去竞争拿奖?   怎么可能呢?   不过这话,王老师也没有说死,而是反问计老师:“她要是把主要精力搞竞赛去了,自己本身成绩下降,又没有拿到保送名额,这要怎么算呢?再说我也不是她爸妈,这事也得要人家父母同意才行吧?”   这也是吴城大环境下,竞赛不行的一个原因。   家长不支持。   老师和家长们都想求稳。   计老师自己就是省城人,也是从小耳濡目染,若不是他对象分配在了这里,他也不会来吴城,对于吴城的竞赛环境,确实有些不好。   可他还是争取说:“江柠同学在这方面是真的有些天赋,如果她能把全部精力放在竞赛上的话,有我和张老师全力辅导她,国奖不敢说,省奖还是能争一争的。”   计老师也不敢一下子把话说死,这也确实是吴城这样的小地方,对于竞赛路线的无奈。   他说:“我去问一问江柠同学吧,看她自己愿不愿意。”   就是江柠自己愿意,王老师也不愿意。   计老师还没找到江柠谈话呢,王老师先过来找江柠了。   办公室里人多,整个英语组的人,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不方便谈话,他把江柠叫到办公楼前的大花坛那里,跟她说了计老师找他说的话:“你晚上去竞赛班上课,计老师估计会找你说这件事。”   他面容严肃的跟江柠说:“不是老师不愿意让你去搞竞赛,但我们学校往年的竞赛成绩就摆在那,走不通,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把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学习主要科目上,竞赛那边放一放,毕竟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   顿了顿,“你明白老师说的意思吗?”   他们一中在吴城虽然是重点高中,但放到整个市,整个省,又不算什么了。   他们省重点大学的录取率仅在百分之2,211大学的录取率都不到百分之五,可想而知这样的竞争压力有多大。   而更好的教学资源,必然在省里,在市里,能够分配到他们吴城来的,又有多少?   吴中和一中的校长,真的是拼劲全力给学生们找好老师,找好资源,同时,也需要学生们自己拼劲全力,才能在这已经很低的录取率中,和省里、市里的重点高中抢有限的大学资源,抢有限的重点大学的名额。   江柠现在成绩能够进入年级前十,并且在这次月考中,不仅没有因为进入竞赛班就成绩下降,反而稳步提升,这说明江柠此时还是有余力和潜力再往上冲一冲,努力一把,不说全国排名前十(虽然除了清北,其它学校都认为自己排第三)的学校,排名下面一点的大学还是能冲一下的。   作为一个平行班班主任,王老师对班里学生最大的期望,也就是211了,211还是今年刚出来的概念,至于那些全国顶尖的高校,他是想都不敢想。   江柠如何能不明白,作为一个前世就是一中的老一中人,对于未来三年的一中竞赛成绩心里清楚的很,虽然因为计老师和张老师的到来,让一中的竞赛成绩提高了一大截,但在结果上,想拿到省奖还是不容易的。   竞赛这些,从来都不是江柠所追求的,会去竞赛班,不过是学校需要,她在自己本身学习上还算游刃有余,这才去的。   而她既然做一件事,当然就会好好做,做好它。   她态度特别端正地点头,认真地说:“谢谢您王老师,您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怎么做的。”   江柠的语言天赋一般,她会说英语,会说标准的普通话,还会说水埠镇地地道道的方言,偏偏身为吴城人,半普通话半方言的吴城话,她不会说。   在她看来,要么就是标准的普通话,要么就是标准的水埠镇方言,非得让她把舌头扭成发音奇怪的半普不方的,她舌头真的扭不过来。   此时和王老师说的,是一口发音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这让习惯了说英语和吴城普通话的王老师有点不好意思,这孩子讲话就讲话,讲的这么正式做什么?   他摸摸自己头上的短发,挥手说:“你是个聪明孩子,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回去吧。”   晚上在竞赛班上完一节课的计老师果然来找江柠。   他站在讲台上,直接朝江柠一招手:“江柠,跟我过来一下。”   夜晚的办公楼,楼上的灯除了三个竞赛班教室,其它教室和办公室全都是一片黑,就连走廊都是黑的,没有灯。   计老师一向注意和学生保持距离,此时也不例外,他没有把江柠叫到办公室,而是就在教室外偏计算机教室那边一些的走廊上,这里既安静,不会有人打扰到,方便谈话,又是公共场所,别人都能看的见他们在做什么。   计老师站在走廊的扶手前,面对着教室那边,教室那边传来的微弱的光照在他清瘦的娃娃脸上,让他看起来不像老师,像他们同学。   他先是习惯性笑了一下,又轻声问江柠:“你们班主任王老师跟你说过了没有?”   江柠点头:“说过了。”   “那你是什么想法?”他怕江柠一口气拒绝,补充说:“你也别急着拒绝,你可以先试试,你才高一,班里的成绩那边也不必放下,只要稍稍多花点时间和精力放在竞赛上,先试一试。”   他认真地说:“你这次的考试成绩我都看过了,是觉得你真的有这个天赋,才想让你试一试的。”   毕竟,他也不敢拿一个学生的前途开玩笑,如果这个学生没有天赋,还劝人家不搞成绩,搞竞赛,那不是害人家嘛?   当然,也不是没有竞赛成绩都抓的好的学生,有,但在吴城,少。   像他以前读的省城重点高中里,就有和他一样专门走竞赛路线,后来竞赛成绩不理想,又回去复习走高考路线的。   这样的同学他自己见的就不少。   江柠还从不知道她居然还有学数理化的天赋,她很清楚,自己是没有这个天赋的,最多就是前世学过一遍高中课程和高数,又多了二十多年人生阅历,所以在竞赛班老师上课时,她很容易就能接受和理解老师教的知识,并融会贯通。   但这和天赋两个字还是差的很远。   她也将自己实际的想法和计老师说了:“我肯定是会走正常高考程序来升学的,竞赛班如果我有余力,学校也需要我参加的话,我会参加一下,但直接走竞赛路线,我是没有想过,也没这想法的。”她用力的强调一句:“计老师,我在数理化上真的没有天赋,我高二是要选文科的!”   计老师看着这个几次考试,数理化成绩都极好的,却认为自己在数理化上一点天赋没有,还要去选文科的学生,沉默的无语了。   他十分怀疑,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有什么问题?   他望着面前一脸认真表情的学生,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勉强,只说了一句:“你先试试。” 第65章 65 【一更】   在计老师看来, 江柠这次小考的试卷考的这么好,就必然是已经花费了很多精力在竞赛班上,他会去跟王老师打声招呼, 也是出于尊重, 没想到王老师会直接反对,还让江柠也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竞赛上。   如果每个老师都这么跟学生说, 那他的竞赛班还怎么出成绩?一中把他找来,不就是为了能让一中的竞赛班的成绩提高吗?如果老师和学生不配合,他就是再努力,再怎么教,也难把竞赛班搞上来啊。   这让他一时有些郁闷, 又不知道找谁说,看到他的校友兼好友, 不由和同是竞赛班老师的好友吐槽了两句。   他好友说:“这事你找她班主任说没用,谁把我们请来的, 你找谁说。”   计老师想想,确实。   这事还得和校长说。   校长愿意找他和好友特意让他们带竞赛班,那就是说,校长在竞赛成绩上,是有野心的。   他倒不是让江柠完全放下那边的成绩, 只是希望她也能多放些精力在竞赛上。   孙校长是个个头非常高, 身材孔武有力的壮汉, 他头发乌黑茂密, 梳着大背头, 外表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 只看外表,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重点高中的校长。   孙校长听了计老师话, 用笔点了点桌面,“这个还要看学生本身意愿。”但他确实想让竞赛班成绩提高的,想了想,校长又问他:“这个学生真这么有悟性?”   计老师直接拿了这次小考的试卷给校长看了,让他对江柠和其他人的试卷有个直观的对比:“她才来上了一个月,就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她要是能多花点时间,我再教她一年,明年竞赛,我们学校说不定就能出成绩!”   孙校长不由有些意动。   他们一中始终在竞赛成绩上被吴中压了一头,在吴城,别人说起吴中和一中,总说吴中是吴城最好的学校,这也使得下面初中学校的尖子生们,在填中考志愿时,总把吴中当第一志愿,一中只是第二志愿,或者成绩没那么好,觉得自己考吴中不保险的,才会拿一中当第一志愿。   实际上一中的考试分数,只比吴中低了十几分而已。   可是不低不行,一样的分数,人家都去吴中,不来他们一中,长此以往,好的生源都到了吴中,一中只能捡吴中剩下的生源,到时候吴中只会越来越好,一中和吴中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哪怕他用奖学金,和免学费等各种优惠政策,抢到一些优质生源,可还是太少了。   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得把一中的竞赛成绩提上来,让人别一说到吴中最好的高中,大家就只想到吴中,实际上一中的师资和升学率只比吴中差了一点点,但这也是生源的差距。   最优秀的那批生源都进了吴中,他们老师再怎么努力教学生,也终不只靠老师们教,就能拉开这个差距的。   孙校长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一心都在事业上,想把学校成绩搞好。   “这事我心底有数了,我会让教务处全力支持你的竞赛班,你只管把成绩搞出来,学生那里我会找王老师谈。”   他让人把高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   王老师一听校长叫他,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是什么事了。   果然,孙校长就说了计老师的事:“计老师和我说了你们班江柠同学的事了,她才进竞赛班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成绩,比很多在竞赛班带了三个多月的学生学得都要好,确实是有悟性。”   王老师面对校长,那也是据理力争的:“她在竞赛上有没有悟性我不知道,但她这次月考成绩比上次期中考试还要好,以她现在的成绩,再努努力,就是排名前十的那几所大学,也不是不能想一下的。”   他们高中,每多出一个名校生,对他们学校的宣传都是极有好处的,这个诱惑也非常大。   考的名校生多了,下面学生在选择报考高中的学校时,也会优先选择一中,而不是吴中。   这倒没让校长为难,反而是王老师的话,让孙校长发现了个华点。   “你说她这次月考成绩也非常好?”孙校长惊喜地说:“之前计老师以为她是把精力都放在竞赛班上了,考试才会考的这么好,没想到这个同学比我们想的还要优秀,竞赛班成绩这么好,自己班的学习成绩也没有落下。”   王老师还以为江柠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学习成绩这边,这次考试才能稳步上升呢,结果看了江柠的小考试卷,她居然是两边成绩都维持的很好,也是哭笑不得,对校长说:“看来这小姑娘还留有余力呢。”   “看来今年是真给我们捡漏了个好苗子。”校长也笑着说:“王老师,你也是清楚我们一中现在的尴尬处境的,从升学率上来说,我们一中成绩丝毫不必吴中差,可只要提到一中和吴中,大家普遍认为吴中排第一,我们一中排第二,学生在填志愿的时候,也把吴中排在我们一中前头,我知道老师们都很努力,可好的生源若是全都被吴中抢走,我们只能捡他们剩下的生源的话,那我们以后就永远比不过吴中。”   “这也是我这么努力想把竞赛班成绩搞上来的原因。”   作为学校英语组骨干老师,王老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就怕花太多时间在竞赛上,到时候耽误了这个学生。”   王老师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全然为自己学生考虑的,可校长考虑的却是学校的大局。   校长说:“也不是说让她一定把时间都放到竞赛上,我看着小姑娘挺聪明,学习和竞赛班成绩都这么好,可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这话说的简单,但真正做起来,是很难的,高中时间本就紧张,哪个学生不是拼了命的学习?   但王老师也没办法,校长说的话也不是不对。他就只能平时多关注江柠,尽量不让她因为竞赛班的事,成绩下降。   他不光自己多关注这个学生,还跟其他科目的任课老师们都打了招呼,让他们平时多注意下江柠的学习成绩。   语文老师这次心情终于好了,江柠终于不是只有语文成绩拖后腿了,这说明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谁不喜欢成绩好的学生?   只是他们带的都不止一个班,到别的班讲卷子时,拿着卷子就忍不住问了同学们一个问题:“你们知不知道三班的江柠考了多少分?”   月考又不计排名,其他班学生当然都不知道。   老师们手里拿着卷子就忍不住说:“总分七百五十分,她考了六百七十多分,人家还在竞赛班呢!怎么我教三班也是一样教的,教你们也是这样教的,人家能考那么多分,你们才考了这么点分?”   “这是不是也说明,不是我教的不好,是你们还没有用心学。”   同学们心说,老师你是同样的教了,可人家三班考这么高分数的也就江柠一个,也没有全班都是。   不过老师们也就这么一说,现在老师们都怀疑,江柠原本在中学时就是学校的尖子生,应该是中考没考好,落到了平行班的。   有些学生是这样的,平时考试成绩都好的很,一到重要的大考,就考不好,心理素质不行。   想到这里,他们又不羡慕三班的老王了,就怕江柠也属于这种,平时考试成绩年级前十,一到重要的大考就掉链子。   不光他们是这样想的,一班二班的班主任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对于三班的老王捡了个尖子生,他们也不羡慕。   他们班全是尖子生。   但学生们不知道老师们的想法,在老师们再一次用江柠来刺激他们,刺激没刺激到他们不知道,反正江柠是学霸的事,在他们心中扎了根了,学霸考的好,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刺激啥?   倒是今年带了高三数学的夏老师,同在一个数学组的办公室,听了高一年级的数学老师们,在办公室提到江柠,去上课的时候,还笑着对她教的班级的女生们说:“都说女生到了高中就不如男生,说女生后劲不足,那都是鬼话,现在高一就有个女生,中考成绩只有五百多分,堪堪过了一中的分数线,这次月考考了六百七十多分,人家还在竞赛班。”   “你们说女生后劲足不足?”她对班里的女孩子们说:“别人说你们后劲比不过男生,你就更要证明给他们看。”   夏老师是个很温柔的老师,说话声音也柔柔的,像是没什么劲一样,个子也不高,她丈夫就老是担心她镇压不住学生,每天都要来她教的班里,帮她管理学生,管理班级,比夏老师还像个班主任。   晚上到了上晚自习时间,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竞赛班,计老师已经到了,还没上课,就先把试卷给同学们发了下去,因为不是正式的考试,考试时间也只有四十五分钟,基本上没有人把试卷做完的,所以分数大多都不高,大家拿到试卷也都在相互看自己的分数。   主要是自己的分数太惨烈了,惨烈到他们怀疑人生,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能考出来的分数,又忍不住去看别人的,看看是不是只有自己考的这么差。   结果一看,安心了,不是自己一个人考的这么烂就好。   竞赛班的学生除了江柠,全部都是两个重点班的,重点班的老师倒没有在班里拿江柠成绩刺激他们,主要是也没啥好刺激的,他们也就不知道江柠月考成绩,此时也没有好奇江柠考的怎么样,只在拿到自己的试卷后哀嚎自己的成绩。   “71分。”   “我七十九。”   “我才65呢,我题目都没写完,实在太难了!”   他们这些年级排名都前几十名的,数学什么时候考的这么差过,一个个都被奥数虐的不要不要的。   主要是他们在此之前,也都没接触过奥数,本来以为就跟平时学数学那样,谁知道要比平时学的难多了。   江柠因为跟他们不熟,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倒是班里女生见江柠一个人坐在后面,也不说话,好奇地戳了戳她的胳膊,问她:“江柠,你考了多少?”   其他人听到也都好奇的转头看了过来,在他们看来,江柠来到竞赛班时间这么短,上面还有很多内容是之前学的,江柠根本就没学过,这次考试肯定倒数第一了。   江柠抬头笑着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卷子:“我八十二。” 第66章 66 【二更】   一百分的卷子, 江柠能考八十二,已经很高了。   大家都有些诧异:“这么高?”   几个女生都凑到江柠这边,看她的卷子, 也有男生想过来看看, 可一中对男女学生管的特别严,男女座位都要分组, 平时更不让他们凑在一块,所以都有些犹豫。   可又实在好奇,就离几个女生稍微远一个身位的距离,凑头去看。   然后惊讶的发现,江柠做的居然比他们的还要多, 他们因为时间来不及,还有卷子确实很难的原因, 空了许多,而江柠只要是做的, 基本都做对了。   也就是说,如果给江柠多一些的时间,她能把卷子做完,分数一定会更高。   这让他们第一次正视了这个来自平行班的同学,心里对江柠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这个女生好强!   在竞赛班上了一个月, 大家也不像之前那么陌生了, 见大家在看江柠的卷子, 二班的几个男生也都好奇的走过来。   竞赛班女生少, 男女没有分组, 计老师开明一些, 并没有拦着这些学生凑一起讨论成绩的事,但又怕被政教处主任看到, 要说他,还特意走到教室门口,看着外面的走廊,防止神出鬼没的政教处主任突然出现在竞赛班门口。   过了片刻,晚自习铃声响起,学生们看过江柠的试卷后,回到了座位上,计老师才走到讲台上,笑容满面的看着下面一群被虐的面如菜色的学生们:“都看到你们的成绩了吧?有没有什么想法?”   学生们见计老师亲和,忍不住把心里话吐出来,哀嚎道:“太难啦!”   “是啊,真的好难!”   “老师,时间不够啊,比赛的时候也这么点时间吗?”   计老师笑着说:“那肯定不是,这不是我们时间有限,只有晚上能给你们上几节课,就这么点时间,还要考试,只能这样了。”又鼓励他们:“你们也别灰心,要是多给你们点时间,你们肯定不止考这么点分。”他笑着说:“也有三个同学考了八十多分。”   他看向班里唯三的几个上了八十分的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一班的男生,平时考试就是年级前三的。   他笑容满是阳光,目光落到江柠脸上:“看来明年我们的竞赛是有望拿奖的。”   江柠见计老师在说‘拿奖’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落在自己脸上的,不由有些惊讶,老师,你不会是说我吧?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要我去参加语文竞赛还行,数学竞赛?她真是想都没想过。   计老师以为校长找王老师谈话,他们都心照不宣,江柠以后就专心搞竞赛了,心情不由非常好,上课也比平时起劲了许多,也知道江柠是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也就没像之前那样,为了照顾江柠这个新生,特意把语速放慢,而是回到了他原来的节奏。   计老师原本就长的阳光,整日带笑,此时心情一好,讲起课来简直神采飞扬,看的上了一天课的同学们都精神了。   连端坐在座位上,表面上听的一脸认真的江柠在心里都不由暗暗的想,有个长的好看的老师给他们上课,确实养眼。   课堂上很和谐,但其实这些学生们心情都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晚上他们回到各自的寝室,还和寝室里的其他室友说到江柠:“之前她考到年级前十,我就知道有个平行班的女生成绩很好,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强。”   寝室里的其他人听到这个同学的评价,也很惊讶,因为这个同学本身就是班里的尖子生,连他都这么说,那江柠是真的很强了。   同样的话,也在女生寝室发生着。   竞赛班加江柠一共五个女生,另外四个女生,有三个都是一班的,还有一个是二班的。   一班二班寝室的女生,听说了江柠这次竞赛班小考的成绩后,惊讶地问:“这么厉害?”   “八十分以上的只有三个人,她是其中一个,她才来上了一个月的课,你说她厉不厉害?”   通过这个具体的对比,他们头一次对这个平行班学生的强,有了清晰的认知。   *   江柠不知道别人在寝室里谈论自己的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连校长都知道了,也被校长和教务处主任给关注了。   她只觉得,王老师最近在班里是不是过于关注她了,上课特别喜欢喊她回答问题,而且是全英语,再发现她英语和他对答如流后,说的还不止课本上最近学的对话。   之前王老师也点她回答问题,或用英语和他对话,但都只是说当日英语课上学到的单词和句子,班里六十个学生,王老师要尽量在班里点到每个同学,尽量让每个学生都要有开口的机会,但一节课时间也只有四十五分钟,他是不可能每个人都点到的,也不可能一直抓着一个学生,和他对话很久,所以之前几次考试,他虽然知道她英语成绩很好,但不知道她英语这么好,居然可以和他用英语无障碍的交流。   在得知江柠英语居然如此好之后,别说计老师想让她专心搞竞赛了,就是王老师,都在一瞬间冒出个年头,江柠不应该搞什么数理化的竞赛,她应该去参加英语竞赛。   王老师觉得,江柠参加英语竞赛绝对能拿奖。   只是他们这地方办英语竞赛的少,一般省城会办,这个念头也只在王老师脑中一闪而过就散了。   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搞那么多竞赛分散了精力,对学生而言并不是好事情。   其他学科的老师,也都被王老师打了招呼,上课也格外关注江柠,被老师关注的结果都一样,就是喜欢喊她答题。   班里的其他同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何小芳有些羡慕的挽着江柠的手臂:“柠柠,我发现老师们都好喜欢你哦~”   江柠闻言就抬头,表情认真地说:“喜欢我不是正常的吗?我这么好,不喜欢我才不正常吧?”   何小芳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一本正经夸自己,说别人喜欢自己是很正常事情的人。   可看着用一脸认真表情说着理所当然话的江柠,何小芳发现,自己好喜欢这样的江柠哦,她觉得江柠整个人就像在发着光一样吸引着她。   她用力的点头:“对对对,我们柠柠这么好,这么聪明,这么漂亮,喜欢你才是正常的。”   她用力点头,越想越觉得江柠说的是对的,她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她呢?不喜欢她才是不正常的。   徐秀丽也在一旁表示赞同,说:“本来就是。”   她和江柠手牵手,江柠捏着她的手,笑着说:“不光我,你们也是呀,你们俩也都是非常好,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徐秀丽听的不由下巴微扬,唇角也浅浅上扬着,傲娇地说:“哼,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优秀,但是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感到很开心。   何小芳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过,不由惊讶的问:“真的吗?”   她从小到大被人夸的最多的,就是乖、听话、懂事、活干的好,割稻割的快,插秧插的好,猪喂的好,家里家外一把抓,帮妈妈干活。   但从没有人说过,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她优秀吗?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笨的人,要靠许许多多的努力,才能让自己的成绩稍微好那么一些。   尤其是上了高中,身边又有江柠和徐秀丽这样真正聪明的人,做参照,越发觉得自己笨。   可江柠说她非常优秀哎~   她紧紧挽着江柠的胳膊,将头往江柠的方向靠了靠,想亲昵的蹭蹭江柠,可无奈,她太高了,江柠身高不够,她蹭不到,“柠柠,我也好喜欢你哦~”   江柠拍拍她的胳膊:“有眼光。”   何小芳被她夸的心里像抹了蜜,柠柠夸她有眼光哎!   徐秀丽见她紧紧靠在江柠身上,也不在意,在江柠的另一边,牵着江柠的手,两个个头差不多高的小姑娘,手牵手前后摇晃着,姿态悠闲。   *   汪主任要搞联考的事,先和吴中校长说了,吴中校长自是没意见,又去找一中校长和教务处主任,商量联考的事。   一中的孙校长一眼就看穿汪主任想要拉踩他们一中的想法,一中一直都是吴中的对照组。   他不由皱眉说,“这新生入学才不到一个学期,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时候搞联考?考什么?”   他长得就很严肃,又人高马大,还喜欢穿着一身黑,气势十足,让人乍一眼看去,像电视上演□□老大。   吴中的汪主任早就习惯了一中孙校长的冷脸,笑着说:“也学了大半个学期了,正好看看他们到底学的如何,别以为初中毕业了,高一还早,就放松懈怠,得给他们紧紧神。”   孙校长用笔头戳在桌面上:“学的如何你们不知道?不是每个月都在月考吗?平时班里也是周考不断。”   汪主任个子也高,而且瘦,他一点也不怕孙校长的冷脸,脸上都是笑意:“孙校长,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在整个吴城排名如何?平时这帮孩子们以为进了吴中、一中,就老子天下第一,也正好借着联考,让他们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没有人给他们点刺激,他们又怎么知道努力?”   他说的是吴中的学生觉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还把他们一中也带上了。   一中的学生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孙校长知道,这是给他们吴中学生找刺激来了。   被当成刺激别人学校学生的工具人,向来认为自己学校和吴中是并肩的两所重点的孙校长内心隐隐有些生气,气吴中汪主任的傲慢,但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起身走到办公室的木质沙发椅上,给吴中校长和汪主任倒了杯茶:“行啊,你们想搞联考,那就搞,哪些学校参加?”   “还没打电话确定,这不是来跟你们商量了吗?”汪主任脸上都是笑,说的很客气。   二中是肯定会参加的,每次有什么比赛,二中都积极参加,想和吴中、一中比肩。   但在汪主任看来,别的学校参不参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中要参加。   一中就像是他们学校的对照组,如果一中不参加,那这个联考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他们吴中自己在学校里随便考了。   只有每次在考试中,赢过一中,那吴中才算是真正的赢了。   “你们要是参加,我这边再和教育局那边说一声,确定哪些学校要参加,试卷的题怎么出,由谁出,考试时间定在哪天?是现在考,还是就把学生的期末考试做联考,还是明年考,是只搞一个年级,还是高中三个年级全考。”   孙校长不由想起王老师讲的那个重点大学苗子的江柠。   在王老师和计老师都说这是个好苗子后,孙校长就去了解了一下她,毕竟这么好的苗子,却不是通过学校奖学金进来的,那这个学生在中考成绩上,一定没现在这样突出,于是他就去看了下江柠的中考成绩和她进一中后,每次考试的成绩。   和别的班老师对江柠的担心一样,孙校长也怕江柠是那种遇到大考就心理素质崩溃,考不好的学生。   几校联考这样的考试,也算难得的大考了,用这样的大考来锻炼锻炼她,也不是不行。   他面容严肃,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坐的端正,淡然道:“既然搞,那肯定是三个年级全考,联考办都办了,哪有只考一个年级的?刚好高三也只剩下最后半年了,搞一次大考,让他们先适应适应高考的氛围。”   汪主任依然笑呵呵的说:“那就听孙校长的,三个年级一起考,那先暂时这么定了,我和教育局那边说过后,确定了一起参加的学校,回头我们再来商量试卷的事。”   他们这些教育系统的人,跟教育局的人都很熟,经常开会都会见到,所以和教育局那边,真的就是打声招呼的事。   三个年级的联考考试试卷,还要在确定了参加的学校后,由几个学校的教务处主任统一商定。   事情虽是吴中牵头,但并不是他们学校自己拿出个试卷,印好,发给每个学校,直接考就行了,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教程安排,比如吴中,是高一高二就学完全部教学内容,高三就进入到全面复习的阶段。   但不是每个学校的教学进程,都会这么紧,很多学校都是按部就班的,高一上高一的课,高二上高二的课程,高三上高三的课程,最后才留一点时间复习,这在出试卷上,就要注意。   别他们给高二的试卷上面出了高三的题,别的学校学生拿到一看,没学过!那别的学校联考的意义在哪儿?就是要成为你的垫脚石,给你踩一下吗?   别的学校参加联考,也是想达到练兵目的的,同时也想看看,他们河吴中、一中这样的重点学校,差距有多大,之后学生们在报考学校时,要报哪些学校才保险。   毕竟他们平时学校自己出的卷子,肯定为了照顾学生们的进度,没有那么难,而高考试卷,一定比他们平时出的卷子难的多,吴中一中出的卷子,虽然比不得高考试卷,但在难度上,肯定是接近高考的。   这才是他们参加联考的目的。   所以接到教育局通知,说吴城要搞联考,问他们参不参加的时候,这些学校都点头说参加,给学生们练练兵。   只是时间上,他们还要商议。   *   等汪主任他们一走,孙校长在办公室里越想越不爽,他自己想要用大考锻炼学生心理素质是一回事,可被人当踏脚石踩着刺激他们学校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沉着脸气哼哼的去找教务处主任,对教务处主任说了吴中教务处主任和校长来跟他说的联考的事,和教务处主任说话,他就没那么端着了,吐槽说:“这个老汪,还真是一点不把我们一中放在眼里,以为前百名都给他们学校内定了吗?踩着我们一中扬名,这次要是被他们踩成功了,下回招生这块,更招不到好学生了。”   他对教务处主任说:“跟各班的班主任讲,让他们一个个把学习再抓紧一点,给我在这次联考中,狠狠把吴中压下去!”   想了想,又忍不住气道:“你跟他们说,吴城排行前十和前百名,一个都不许比他们吴中少!”   中考状元虽然在吴中,但前十里面,也有几个在一中,所以他并不担心前十的成绩,担心前百和前两百里面,一中人数要和吴中差太多的话,那就太难看了。   突然得知要联考消息的班主任们:……   平时考试,都是老师们出题,考学生们,难的都是学生们,可联考的话一出,压力就一下子给到了老师们身上,老师们也都紧张起来。   他们要是在联考中,考不过吴中,那以后见到吴中老师们,不得矮吴中老师一头啊?都在吴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时教育局有什么会,他们也都时常见到,于是都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去激励自己的学生:“真正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平时你们考的不好,我都不说你们什么,要是在联考中,输给了吴中,你们就想想丢不丢人吧?人人都说吴中和一中是最好的两所高中,两个学校门对门开着,吴中却始终觉得高我们一头,你们也觉得他们高你们一头吗?”   一番话把刚月考结束,又放松下来的学生们给激的,大声喊:“没有!”   “对!没有!他们吴中有什么?不就是每年的竞赛比我们好一点嘛?那是我们自己放弃了走竞赛这条路,我们自己堂堂正正在高考中打败他们!联考不是竞赛,是考你们平时上课时的积累,有没有信心赢过他们?”   学生们又是面红耳赤的大声喊:“有!”   如果是比竞赛,一中可能还真比不过吴中,吴中在这一块投入了很多精力,老师们也都很专业,是真的强,可若是考平时的成绩,他们中很多也都是中考全县前几十名,平时在各自的中学,那也都是年级排行前列的尖子生,又怎么会怕他们。   老师们继续激励他们:“光嘴上说有还没用,得行动起来!”   江柠也没有想到,才刚结束了月考,又要联考了。   但老师们也没说联考的时间,只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情,提前告诉他们,就是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赶紧头悬梁锥刺股的去学习,别在接下来的联考中,考的太差而丢人。   班里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原本还因为月考结束而有些嘻嘻哈哈的学生们,下课后也不敢跑来跑去的玩了,或者坐在座位上和人聊天了,上个厕所回来就继续刷题。   原本他们高一周末是有两天假的,联考的消息出来后,高一也和高二高三一样,只有周日一天假了。   这对江柠来说,就有些不方便,原本她是周六上午写稿,下午刷老师们发下的试卷学习,现在只有周日,也就是说,两天的稿子,她得在一天写完,这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压力。   太过密集的写太多稿,即使是江柠,那也是吃不消的,她只能分成两趟,早上来写两个小时,下午写两个小时,一次一万两千字,一天就是一周的量。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即使是情绪稳定如她,在这么密集的写稿中,也产生了疲累的情绪。   好在,她一直都会调整自己,在其它不需要写稿的时间段,她也会见缝插针的捋一捋接下来的剧情和大纲,还有细纲。   有了大纲和细纲,只要照着写,就不会费太多脑子,自然也不会那么累。   只是这个见缝插针,真的就是见缝插针,甚至老师们连缝都不给你留。   以前至少还有个课间,可现在,老师们喜欢拖堂。   一节课讲到下课铃响了,老师们就跟没听到似的,还在讲课,最后只留一点给学生们上厕所的时间。   上厕所还得排队,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往回跑,如果迟到了,老师们也不会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学生们赶紧进来,继续上课。   如果是两节连着的课,比如第三节 和第四节都是数学课,那好了,数学老师会上的停不下来,只在下课铃响后,问一声:“有没有要上厕所的同学?没有?好,我们继续上课。”   如果有要上厕所的同学,他自己去就行了,其他人继续留下上课。   不光是一个老师这样,所有老师都这样,至于体育课。   呵呵,不好意思,高中没有体育课,只有语文、数学、英语课。   英语课还好,王老师不喜欢占课,可语文和数学老师,都是喜欢占课的,所有高考不考的副课,全被这些主课老师们给占领了。   其实老师们也很累,他们也是人,谁难道还想加班不成?但是没办法,对老师来说,学生成绩就是第一位的。   一中校长见学生和老师们都卷的这么狠,满意了。   他满意了,何小芳要哭了。   江柠因为被学习占据了全部的时间,中午在寝室里给她们讲题的时间,就没有了,所有人都留在班里学习。   江柠就趁这个时间,在笔记本上撸大纲和细纲。   别人不知道,看她这么认真的在写写写,一刻钟都不停的,也都跟身后有鞭子在抽似的,跟着卷。   几校联考的事,吴中也不是第一次搞了,都熟门熟路了,和教育局那边讲好,又和其他几个学校的校长主任沟通过时间后,时间很快就被确定下来,就在十天之后。   江柠在得到了具体的联考时间后,也是松了口气。   短时间内这样卷还好,要是天天都这么卷,她还真吃不消。   这还只是高一,后面高二高三,只会更卷。   就在这样卷的氛围中,他们终于迎来了联考。   为了让学生们感受一下大考的压力,考场布置,汪主任他们都是按照高考来的,一中的人去吴中考,吴中的人来一中考。   一中和吴中两个学校平时门都紧锁着,里面学生们出不来,外面学生进不去,两个学校虽然门对门,可江柠也是两辈子第一次来吴中。   吴中的校园环境和一中的差不多,甚至更老些。   一中至少还有一个近几年新建的大宿舍楼,可吴中连宿舍都很老旧。   他们在进考场之前,也难免被吴中公告栏上的成绩排名榜给吸引,尤其是前三名,还单独贴了两寸的照片在上面,下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考试成绩排名及分数。   她们在看吴中的成绩排名,吴中的学生来到一中,也在看他们的。   吴中的学生和老师们一样,一直觉得吴中才是吴城最好的高中,所以他们在心态上,其实并没有把一中的学生放在眼里的,最多也就关注一下他们的前几名,毕竟这前几名,也是和他们一样,中考前几名,被一中挖过去的。   至于前十名里,排名靠后的,他们都不屑去看,也就大致瞄了一眼前面几个人的名字,就走了。 第67章 67 【一更】   江荷花也在看一中公告栏中的成绩排行榜, 她和很多吴中人一样,其实并没有将一中的人放在眼里。   她从小成绩就很好,在临河小学上学的时候, 成绩就一直是班里前三, 到了初中,一样是年级前十, 到了吴中,她成绩依然没有下降,在吴中能排到年级前三十,偶尔也能进前二十。   一中的两个公告栏,就摆在教学楼的正大门两边了, 她们要去考场,都要经过这两个公告栏, 她真的只是随便一看,没想到在成绩排行榜上, 看到一个令她意外的名字。   如果这个人的名词低一些,比如混迹在两个名单的中间,或者下面,她都不会看到,可偏偏, 她的名字是那么明显, 前十名里唯一一个两个字的名字——江柠。   她惊了一下。   她成绩有什么好吗?   她回忆了一下江柠从小到大的成绩。   江柠因为比班里同龄的小朋友, 小了两三岁, 甚至三四岁入学, 导致她从小就是班里的小不点, 坐在课堂的第一排,班里的学生都比她高许多, 玩跳皮筋也好、跳绳也罢,都不带她玩。   她太小了。   年龄相差太多,也意味着,江柠和班里比她大的同学们相比,理解力也差了许多,成绩一直不算好,但也不算差,中不溜的那种,他们班里七十多个学生,她完全被淹没人群中,宛如透明人。   她和江柠其实并不算熟悉,主要是村里还一直在上学的女孩子中,只有她和江柠、江钢琴三人,村里人难免就会把她们三个放在一起比较,而她一直都是一骑绝尘的那个别人家孩子,所以江柠和成绩一样中不溜的江钢琴在一起玩的比较多。   有时候江柠和江钢琴来找她玩,她也是在家里看书学习,从来没出去过。   初中她也是在重点班,江柠和江钢琴在普通班。   江柠中考考上了一中,她还挺惊讶的,江柠居然考上了一中?   一中虽然比不得吴中,可也是吴城响当当的重点高中啊,她以为江柠最多拼死了也就是二中,没想到居然够上了一中,而江钢琴居然没读高中,直接去了大专。   现在她记忆中的小透明,居然登上了一中成绩排行榜前十,这让她有种荒谬的不真实感,觉得可能是同名同姓。   毕竟这边姓江的不少。   可姓江,又叫柠的就少了。   因为她们这一代人取名,一般都叫什么花,什么娟,什么霞,什么琴之类的比较多,要么就是招娣、来娣、盼娣、带娣、引娣、有娣,叫江柠的,长这么大,她就只看过江柠一个,叫江柠,又恰好在一中,真的有可能是同名吗?   她又看了下江柠后面的分数,六百多分。   分数很高啊,就是她平时考试,分数也就这样了,甚至还考不到这么高。   大概是一中的试卷比较简单吧,她这样想,转身进了考场。   *   吴中的学生陆陆续续进了一中,一中的学生也都陆陆续续的往吴中走。   两个学校的学生都是住校生,一中的教学楼和办公楼在靠近校门口的最外面,往里面,才是食堂,女生宿舍,教职工公寓区和男生宿舍。   江柏穿着江柠给他搭配好的一套衣服,走在人群当中。   他是从最里面的教职工公寓区的男生宿舍走出来,中间要经过足球场、篮球场、女生宿舍、食堂、教学楼。   明明那么多人,那么多男生,可走在人群中的江柏,就像是有一道光打在了他身上似的,将他与他周围的人隔开了一个壁。   这么多天的昂首挺胸,背脊挺直,加上肉食充足,营养足够了后,他身高又往上蹿了蹿,现在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一,他皮肤雪白、莹润有光,唇色水润殷红,眉目清冷,气质沉静,在一群冷色调暗色调的人群中,他像是从电影的壁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吴中的学生是真的不想丢脸去看一中的学生的。   毕竟吴中和一中是死对头,他们又自认高一中一等,不把一中的学生放在眼里的。   可是,他们真的没法不去看啊。   这也太好看了吧?   那衣服看着也就普普通通,怎么穿在他身上这么好看?这么时尚?   “你们看那个人,长的像不像一个港岛的明星?”   “那个人是谁啊?”   “也是一中的学生吗?”   有女生之间悄悄的问。   “不知道,没听说过。”   吴中和一中两个学校的学生,真的是毫无往来。   两个学校平时大门都关的紧紧的,吴中的管理丝毫不比一中松,只会更严,平时很少能在街上看到吴中的学生出来逛街,最多就是周日在校门口的店铺里买点东西,买完就回自己学校了。   江柏更是个大宅男,要不是江柠在校门口开了个店,他可以半个学期都在班级、寝室、食堂三点一线,半步不踏出校门的,再说以前江柏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好看,也没有现在这样,像是会发光一样的好看啊。   这些装作不在意,只看了一眼就别过目光的吴中学生们,还都忍不住,又悄悄回头看了两眼,不少女生都在心中悄悄地慕了。   他们学校怎么没有这么好看的人?   早知道中考填志愿的时候,就选一中了。   这年头的学生,能够娱乐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哪个女生偷偷藏了两本课外书,那真是像宝贝一样,能被全班女生借了个遍的。   什么《读者》《青年文摘》《武侠》《花季雨季》,哪个女生还没看过几篇校园短篇爱情小说啊,原本她们很难在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中,找到什么小说中甜蜜爱情的影子,可看到江柏后,她们看过的爱情小说的男主,突然就这样走进了她们的现实中。   真的有这样的男生!   一直到江柏过马路了,一路上还有从吴中那边走过来的学生,在回头看他,看的没看到前面有人,直接踩了前面那人的鞋子,撞了上去。   被撞的女生也很不好意思,因为她也在偷瞄江柏。   不过她们也就看看了,看完了,一个个又都去找自己对应的考场了。   江柠也拿着自己的准考证,找到自己对应的考场。   考场全是被打乱的,江柠和几个三班的人分在同一个考场,考场的桌椅也都被拉开,每个座位之间都隔了一小段距离。   江柠坐过去时,才发现,所有的椅子摆放的方向都是反的,也就是说,他们面对着的,是后面的黑板报,这样就避免学生在桌子抽屉里还留下什么书,被考生看到,虽然老师们已经对学生做了清空的要求。   上午考数学和语文,两门课都不在同一个考场。   数学她稍稍费了些时间,语文她提前半个小时,就写完,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她将试卷放在了一边,拿起发下来的草稿纸,在纸上写《大宋》的稿子。   一中的学生在吴中考试,监考的老师是吴中的老师,每个考场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有时候监考老师还会前后走动,或是停下来看哪个学生的试卷,看他们答的怎么样。   试卷虽说是几个学校的教务处主任派本校的资深老教师来共同出题,但出题的主要人手,还都是吴中和一中的老师,二中的老师也出了一些。   除了高三是完全按照高考的规格来,其余高一高二都考虑到了别的高中的课程进度,做了一定的调整。   这些学校中,一定是一中和吴中的教学进度最快,其中,又以两个学校重点班的教学进度冲在最前面。   这些吴中的监考老师,也在观察一中的学生,看他们学的如何。   他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一中的一个学生桌后,就看着这个学生,在写完试卷后,将试卷放在了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他以为这个学生写的是作文的草稿,最后再誊抄在作文格子里,就捻起她放在一旁的试卷看了一眼,作文写完了,字迹工整有力,看着不像一个年轻女孩的自己,反倒像他们这些练了多年书法的老教师的字,苍劲有力,大开大合,漂亮又大气。   作文写得也特别好,没有一处涂抹修改的痕迹,一气呵成。   他原本只是随便看一眼的,没想到直接被她的作文吸引住,看了进去,文笔辛辣老练中,也不失优美,以他的眼光,这样的作文,他就是扣一分都觉得多。   他放下试卷后,再看去这个女生。   是女生吧?   他是从后面往前面走的,此时只能看到这个学生如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和乌黑短发下,雪白的耳朵。   这么白的耳朵,他第一反应就是女生。   他将试卷又放回去看,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江柠。   江柠在监考老师拿起她试卷的第一时间,就将稿纸翻了过来,用手遮盖在稿纸上,并没有让监考老师看到她在写稿子。   老师看她翻过来的草稿纸,还用手压着,本来放下卷子就要走开的他,心底忽地一动,担心她是不是作弊,伸手抽了抽,把那张草稿纸抽了过去。   *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卷生卷死,周末只有一天时间,七门主课老师,一人布置了一张试卷的作业,七门课就是七张。   即使是联考这样的大考,也得花一天的时间,才能考完呢,周末就得做七张试卷,实际上那哪是周末?跟平时上课有什么区别?   这么多作业,她根本无法做到早上两小时,下午两小时的去网吧,因为下午人多,而网吧机器少,根本就没电脑给你上网,她只能早上两小时,完成一万二的任务,给王咏那边发过去。   之后整个周末的时间,除了中午晚上给江爷爷送饭,全都是刷试卷。   江柏那边也一样,本来还想趁着周日时间,去妹妹店里赚个外快,结果联考的噩耗来了,原本还有一天假的高三,假期没了!他的十块钱也没了。   但他依然每天都穿的很好看,按照他妹妹给他搭配的,一丝不苟的。   尤其联考这日,平时他只能穿成这样,在一中里面走一走,现在他可以去吴中走一走了,去吴中打广告!   他要将妹妹店里的男装,卖给吴中的男生!   一心钻进了钱眼里的江柏,最近这段时间学习也有劲了,走路也带风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总喜欢低着头,安安静静自己看书的江柏了,他整天昂首挺胸,神采飞扬,日子过的有盼头极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星期天的到来。   想到联考之后,就有吴中的男生来妹妹的店里买衣服,他恨不能去吴中所有的男生们面前转一圈,全方位展示他的衣服。   于是上午的两次考试结束,吴中的学生回到自己的学校,吃完了午饭,下午再次来一中,又看到江柏的时候,发现他换了一身衣服,他的衣服和上午的不一样了!   可还是那么帅!   江柏依然是那么神采奕奕的走在人群之中,为了全方位的展示他的衣服,他还特意去了趟教学楼,回他的班级,他的座位上,取了一只笔。   此时一中的教学楼中,全是吴中的学生。   到了晚上,他们吃完晚饭,回到一中继续考试,再见到江柏,他又换了一身衣服!   为什么他们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吴中的男生才不看他的脸,他们只看他的衣服。   他能穿的这么帅,一定是因为他的衣服!   他们看到江柏一天换了三套衣服后,一边在心里羡慕这家伙有钱,居然有这么多好看的衣服,一边又对一中考试考不过他们吴中,有了新的理解。   一中的学生如果都是那家伙那样,一天到晚把心思放在穿衣打扮上,还凭什么和他们吴中竞争吴城第一高中的名号?看看他们吴中,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老师们的口号就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他们每天早上五点多起来跑步都在背诵课文,练习英语,晚上回到寝室,关了灯都还在默默背书,一中学生这样还想和他们吴中比?   心里不由更骄傲了呢!挺胸!   一天的时间,联考终于全部考完了,这次的考试试卷是统一的,也就是说,几个高中的学生成绩排名究竟如何,在这次的联考成绩出来后,一目了然。   考试这天是周六,考完直接给他们放了一天假,也就是说,在所有师生卷了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有了一天假,是完完全全没有作业的假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因为只有一天假,不论是一中的学生,还是吴中的学生,都没有回家,而是在学校里学习。   月考考完了,联考结束了,老师们又没有布置作业,狠狠卷了半个月的师生们,都有些卷不动了,都纷纷选择出来放松一下,逛逛街。   江柏一大早,天蒙蒙亮就起床,将自己穿戴整齐,拔腿就跑去了江柠的店铺里,先是把店铺里里外外的拖了一遍,又将江爷爷的床铺整理清爽,然后拿出从童金刚家借来,还没有还回去的电熨斗,拆了一个大包裹,坐在那里,像个安静的田螺男孩,熨烫衣服。   一件一件,仔仔细细。   上次王咏叔叔寄来的衣服太多了,这么多天,也才卖完一个大包裹衣服和两个大包裹鞋,后面还有四个大包裹的衣服没拆出来卖,还有十来天就期末考试了,江柏怕再不卖光,寒假一到,这里就更没人,更没生意了。   四个大包裹里,两个都是冬装呢,剩下的两个大包裹,一个是王咏叔叔厂里去年的瑕疵款夏装,有的颜色泛黄了,有的不小心掉到地上弄脏了,说新也全是新的,只是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问题,还有一个是今天夏天没卖完的库存,王咏叔叔全都打包在一起,按照称斤的价格卖给了江柠。   你想想,夏天的衣服,一斤有几件,可他给江柠的价格,一斤才一块钱。   那些瑕疵款的衣服,江柠哪怕是九块九、六块九’五块九大甩卖,都能赚不少。   可江柏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再不把店铺里货卖完,学校就放寒假了,要是拖到年后,冬装就卖不掉了。   谁过了年,还买新衣服?   他七点就把店门打开,这时候来店里的人不多,附近的邻居们早就买过了,市场基本都饱和了,吴中的学生也都在食堂吃早餐,没出来。   江柏就等啊等,一直等到八点了,吴中的学生开始三三俩俩的结伴走出校门了,他拿出江柠的录音机和大喇叭,放到了大门口,摁下了播放键。 第68章 68 【二更】   吴中的学生一整年都很难出学校逛一次, 平时是不给出校门,给出校门的时候,学生都回家了, 回到学校就直接进学校了, 所以平时这条街上,很少看到有学生逛街。   这次真的是把他们卷狠了, 连续半个月,五点钟起床,十一点才睡觉,真的是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所有时间都在学习。   一天假都没有放啊!   这次难得的放一天假, 还是个没有作业日的假期,他们在学校里都坐不住了, 除了极少部分的卷王还在学校里学习,其它要么约着去打球, 要么约着去校门外逛逛,反正不管去哪里,他们得放风。   刚走出校门口,就听校门口不远处,隐隐传来的:“29、39, 通通通通29、39甩卖了!”   他们见不少人都在往那里走, 好奇地问门卫叔叔:“门卫叔叔, 那边在做什么, 这么热闹啊?我看很多人都往个店里去?”   门卫虽很少从学校出来, 但这个街面上有点什么动静他还是知道的, 他还去买了件新袄子呢,听说是什么羽绒服, 厚实着呢。   门卫年轻时受过伤,一到天阴下雨,胳膊就疼,偏偏吴城一到冬天,就喜欢下雨。   此时他穿着从江柠店铺里买的厚实羽绒服,笑呵呵地说:“那是个卖衣服的店,店里衣服都是江南制衣厂拿来的,那江南制衣厂的厂长卷款跑了,留下一场子的衣服和工人,发不出工资,工人就拿了衣服抵工资,出来卖呢,衣服价格只有市面上的一半,这不要过年了嘛?附近家家户户都买了几件袄子,这么便宜还质量好的衣服可不常见,过了这村可没了这店了。”   门卫叔叔家显然也是买了好几件的,也不吝说这家店的好话:“那厂子都倒闭了,也不生产衣服了,这店铺估计也开不了多久,衣服卖完了也就没了。”   几个男生一听,一件棉衣、棉袄价格才29、39?   哪怕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身上的衣服多少钱买的,他们的父母也会告诉他们的。   尤其是冬天的袄子,最便宜的也得四十九、五十九,那都是很会砍价,嘴皮子都磨破的价格了。   临近过年,街面上的衣服价格越发的昂贵,人家知道你过年要添置新衣服,喊价都是往死了喊,都是想趁着年结到来,狠狠宰客人一笔。   这时候不宰人,啥时候宰人?平时除了结婚办喜事,有几个人舍得花钱添置新衣服的?   听到那店铺的衣服这么便宜,质量还好,几个人都不由结伴去那个店里。   越走进,那大喇叭喊的声音越清晰,如果魔音灌耳一般,里面年轻清脆的嗓音有节奏的往他们耳朵里钻:“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倒闭!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吴中这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单纯高中生们,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的八卦?哪怕之前有听过这八卦的人,也很少传播这样的八卦,吴中的学生,心思都在学习上。   此时他们听到了什么?   单纯的他们,完全没想到这其实只是一则虚假的广告,都以为是真的呢,震惊那贺厂长居然卷走了三千五百万啊!   三千五百万是多少钱?   他爸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两百块钱,这个贺厂长居然卷走了三千五百万?还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想到这里,他们脸微微发红,红着脸走进了这家据说质量好价格优的店铺。   因为有门卫叔叔推荐,他们完全没有怀疑这家店的衣服质量是不是不好,如果质量不好,门卫叔叔是不会给他们推荐的。   此时人还不多,店铺里有哪些人,哪些衣服看着也一目了然,他们进店,一眼就看到了穿戴整齐的江柏。   江柏正在熨烫衣服,看到他们进来,还朝他们笑了一下。   笑的他们都看着他的脸,怔愣在那里。   其实现在身高已经长到一米八一,脸也长开了的江柏,已经不会在被人认成是女生了,他喉结那么明显在那里,还有剃的很短的寸头,除非是瞎,才会把他看成是女生。   可架不住他好看啊。   那种完全不同于古老吴城灰暗的明亮,像是一道光冲击着他们的视线,他们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目光从江柏脸上挪开,然后去看他身上的衣服,然后就忍不住去试他穿的衣服。   他们觉得,他们穿他穿的这身衣服,肯定也这么帅!   就是钱没带够。   这也没关系,学校就在旁边,回去拿就是了。   吴中的学生家境,普遍比一中好上一些,吴城本地成绩优秀的学生,基本都会选择读吴中,而不是一中,一中在吴城招不到好的生源,就将目标放在下面乡镇中学的尖子生们的身上,尤其是成绩又好,家境又贫苦的学生,直接用奖学金和免学费来拉人。   像是中考状元等前十名,奖学金和免学费对很多家庭来说是很心动的,可这些人都没有去一中,而是选择了需要学费,奖学金也没有一中多的吴中,就可以想到,这些学生的家境,不说多优异,也一定不差钱。   比如说江荷花,她虽然是农村的姑娘,父亲却是大队书记。   这在他们农村,那是顶大的官了!   他们每周都有零花钱,又被关在学校,除了在学校小卖部买点零食外,平时钱都没地方花,基本上都存了下来,有些学生手中还存了不少,平时花钱厉害,舍的吃零食,身上钱花完了的,就去跟同学借,回头再找他们爸妈要。   没一会儿,就一人穿了一身新衣服回到寝室。   就连江柏脖子上,用来当装饰的深蓝色针织围巾,都卖断了货。   围巾是搭着卖的,本来进的就不多,他们看江柏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系一下,就那么好看,他们也学着他一样,把围巾整个都围了上去。   学许文强那样的系法虽然好看,但是冷啊!   他们吴中又不给敞开着外套穿,围巾也不许像许文强那样,只搭在脖子上,要风度不要温度,老师看到了,都要来给你打个结的。   一时间,整个一中和吴中,都流行起新的围巾系法。   是的,不光是吴中,一中的男生,天天看到江柏在学校,各种孔雀开屏,各种花枝招展,早就想买他身上的衣服好吗?但是学校关的严实,他们天天在学校里出不去,现在总算有一天假,还不用刷试卷,可不就走出来了吗?   一中的学生不像吴中的学生那么有钱,可总也有零花钱宽裕的,还有很多很节省,平时钱舍不得花,存下来,现在不就有钱买衣服了吗?有些同学看到店里衣服这么好,还这么便宜,还想着给自己家父母也买一件,可惜身上钱实在是有限,能买两件衣服都不错了。   在自己与父母之间,他们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父母,给父母一人一件。   有些也只会想着自己的,就给自己买一件外套。   到九点多的时候,江柠的店里已经挤满了人,全是来买衣服的。   男孩子买衣服和女孩子喜欢一件一件的试还不同,他们通常就是看中了,试一下,行,就买。   尤其是这家店还不还价,所有价格都是统一价,童叟无欺,对这些不会还价,脸皮又薄的男孩子们来说,那真是太友好了,他们买东西都是又快又干脆。   江爷爷就在里面负责找钱,江柏就负责收钱卖衣服。   难得假期,童金刚还带着篮球来找江柏打球呢,结果一来店里,挤都挤不进去。   江柏一看到他,就不客气地抓了壮丁:“金刚,你也来帮我卖一下,人太多了,我看不过来!”   童金刚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从没有体验过卖货赶紧的他,很乐意的一下子就进入了角色。   他本身就是个社牛,说话见人先带三分笑,为人又热情,嘴里夸夸夸的话不断,卖的比江柏还要好。   江柏主要是负责给客人搭配,很多人都要和他这几天穿的,搭配好的一套。   江柏这些天听江柠跟他说的搭配手法,颜色选择,突出身材优势,掩盖身材缺点等,在搭配上,也有了自己的一点心得,都很认真的帮男生们挑选他们的衣服,给他们意见。   但很多人,根本不听他的意见,就要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   除了男生,也有女生来买。   放假没事,男生还会约着一起打球,可能不出校门的,但女生不同,她们很少有喜欢打篮球或者踢足球的,她们要么在寝室里看书,要么在操场逛逛,更多的,却是约和她们关系好的同学,手牵手一起来校门口逛逛,或是去隔壁那条街买点好吃的。   好吃的小吃,全都在隔壁那条街上。   结果一出校门,就听到了江柏店铺里传来的喇叭声。   人喜欢看热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吴中的女生也不例外,她们听到那边那么热闹,就不由自主的想往那边去看看在卖什么,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然后越走近,大喇叭的声音听的越清晰。   她们倒不是对什么八卦感兴趣,她们是听到了喇叭里说的,因为制衣厂倒闭,而衣服便宜卖的事。   “真的都是原来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啊?”她们还有些不敢置信,她们平时穿的,也就是几十块钱的衣服,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那都是品牌奢侈品了。   她们走进去,目光先是在衣服上,然后眼睛不小心就落到了江柏脸上,愣了一下后,脸都不由的激动的红了。   可表面上,她们都很淡定,淡定的过去问是什么价格,能不能便宜,在确定了不能便宜后,又面色如常的付了钱,和好友手牵手走出店铺。   一出店铺,两个小女生就忍不住回头看了,激动地说:“是他是他哎,哇,近距离看更好看了!他怎么那么白啊!”   “他好高!”   “近看他脸上居然有一点点雀斑,不明显。”   “有雀斑也好帅!”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家店老板的孙子。”   “他刚刚在看我哎!”   两个小女生都激动的不行,买完衣服后,心情一直都很好。   她们到隔壁街买了小吃后,看逛的差不多了,又回到这条街,来到江柠店铺隔壁的鸡蛋糕店,一边跟老板娘排队买鸡蛋糕,一边眼睛就往江柏店里瞟。   店里人非常多,来来去去,男生女生,客人就没断过。   可她们还是看到江柏。   他高啊。   吴城这地方,身高能超过一米八的,还是不多的,江柏的身高,让他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般,直接高出了别人半个头去,所以她们很容易就看到他了。   老板娘就笑道:“是来看江柏的吧?”她对她们挤挤眼,一副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情。   原来他叫江柏。   两个小姑娘被拆穿都有些脸红,老板娘笑着说:“都是跟你们一样,来看他的。”她凑近她们低声说:“平时店里只有他爷爷一个人看店,店铺生意也一般,江柏一来,哎哟哟。”老板娘朝江柏铺子方向眼神直飞:“你看看这生意,好到不行!”   连带着她家的鸡蛋糕都卖疯了。   她又说:“这家店卖东西厚道,一件衣服只赚你一块钱,也是衣服便宜,再加小伙子人长的好看,卖东西也实在,大家都来他店里买衣服。”她指着自己身上的新棉袄:“你看我身上穿的,也是在他家店里买的,我还给我家家属和孩子们都买了。”   吴城人不论男女,称呼自家另一半,都很少有叫老公老婆的,都称呼家属。   两个小姑娘听老板娘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的衣服买的太值了,江柏卖东西真的太厚道了。   长得那么好看,还这么厚道,更心动了怎么办?   反正不管怎么心动,她们也只是看看,不会付出行动的,但是回了寝室,她们就忍不住了。   “我跟你说,一中的那个男的你们知道吧?长得像明星那个!我知道他名字了!”说话的女生压低声音,但难掩激动。   联考那天,好多女生都看到江柏了,闻言都不由好奇地凑了过来,但都还算淡定:“真的假的?你怎么打听的?他叫啥?”   想到室友居然去打听人家叫啥,心底还是很佩服的。   “是卖鸡蛋糕的老板娘告诉我的,他叫江柏!”   “江柏。”寝室里有女生默念他的名字,“名字也好好听,跟他的人一样。”   “人如其名。”   “你们知道吗?他就在我们学校对面开了个店,就在卖鸡蛋糕的隔壁,衣服卖的都可便宜了,质量又好,好多人都去买,你们看,这是我买的!”她打开衣服袋子,拿出自己新买的衣服,“你们知道吗?他好温柔好细心,一直在笑,我这衣服都是他亲手熨的,好平整!而且衣服也不贵,才三十九,这衣服要在街中心,没有七十九都买不到!”   “听卖鸡蛋糕的老板娘说,他不仅长得好看,卖东西也厚道,一件衣服只赚一块钱,店里全是买衣服的!”   几个女生听了都激动不已,起身穿鞋子拿钱:“那走啊走啊,我们也去看看!”   整整一个星期天,江柏店里的生意就没断过,就连体力超群的童金刚,都不由累的坐到了江爷爷的床上,给自己灌水。   不断的有人来店里,甚至还有人不买衣服,专门来看他的,有的女生比较大胆,有些女生害羞一些,看完后,又羞答答的从店里跑开,只留下她们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   一直到晚上五点关门,还有女生从江柏店铺前路过,回头去看他的。   看的童金刚嫉妒不已,搂着江柏脖子:“艹,都是来看你小子的,哥这么英俊她们都看不到吗?”   他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双手放在头的两边,往后面抹头发,欣赏自己的美貌。   江柏则把今天赚的钱都倒在江爷爷的床上,愉快的数钱。   不知道今天妹妹会给他发多少工资呢?他这么努力的打广告,今天又卖掉了这么多衣服,不会还会有五十块吧?   想到他又可能收到五十块钱的巨额高工资,江柏数钱不由数的更欢快了! 第69章 69 【一更】   江柠拿着自己之前在考试时, 草稿纸上写的稿子,噼里啪啦的往电脑里面敲。   在敲击的过程中,大脑也在快速的二次创作, 因为有大纲、细纲, 和写了一段的内容,她敲击起来非常的快。   之前吴中的老师以为她存在作弊问题, 拿了她的草稿纸去看,待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后,他就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仿佛被创到了一样,似乎不敢相信, 一中的学生居然在联考这样的考场上,不好好考试, 跑去写小说。   他教了这么多年书,从没遇到过如此离谱的事情, 可这离谱的事情,还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草稿纸上没有作弊的内容,监考老师也不会说什么,放下草稿纸,又继续监考, 只是每次看到这个在草稿纸上写写写的女生, 他都有种眼睛要瞎的感觉, 在怀疑人生。   考试结束, 他们把试卷收上来, 他一边整理试卷, 还一边跟和他一起监考的老师吐槽:“这一中学生也真是离谱。”   “怎么了?”他同事笑着问他。   “刚刚考场上一个学生,在把试卷做完后, 在考场上写小说……”因为写的没头没尾,他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通过语言和对话来看,好像是侦探推理类小说。   这个老师恰好是没看过《大宋》的。   高中老师太忙了,白天上课,晚上回去还要批改作业和试卷,根本没时间看这些闲书。   另一个监考老师也惊讶:“还有在考试的时候写小说的?”   很快,吴中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听说了这件神奇的事。   他们在食堂一边吃饭一边笑着打趣:“一中的生源是越来越不行了?考场上写小说的事情都出现了。”还问那个看到江柠写小说的监考老师,“写的怎么样啊?”   监考老师说:“就一小段,我哪能看出来写的怎么样?倒是作文写的还不错,要我打的话,我给满分。”   “哟呵!”几个老师都是吃了一惊,满分作文,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她估计是在写作上有点天赋,才会想着在考场上写小说的。”   “写作上再有天赋,这件事也离谱!”对于吴中的老师们来说,考场如此严肃,需要认真细心对待的场合,这个学生还如此轻慢,作文写的再好,估计成绩也不好不到哪去,这样的学生他也见多了,仗着自己聪明,心思不放在学习上,以为到了高三还能那么轻松,结果高考一塌糊涂的大有人在。   *   因为这个周末没有试卷要刷,江柠花了一天时间,写了两万字,给王咏发了过去。   王咏那边因为有足够的存稿,对于江柠上周没按时交稿的事,表示了理解,这边现在能供稿了,也快速的和鲍主编说了。   王咏回去后,已经被升为了有编制的正式员工,现在是江柠的主要负责编辑,有了编制,以后即使市场大环境不行,他也不会失去工作,只会像杂志社之前的同事一样,被调入其它部门。   江柠回来时,时间还早,看到店里有江爷爷、江柏、童金刚三个人在店里忙活,店里总共就那么大,再进去一个人,怕没有插脚的地了,就没进去,在隔壁买了一斤鸡蛋糕,带回寝室了。   她拿了江柏的饭缸,打了满满一饭缸的红烧肉和满满一饭缸的大米饭,怕不够吃,又打了半饭缸的花菜。   江爷爷最喜欢吃的,就是一中的花菜,因为煮的烂,跟米糊糊一样,吃起来一点都不费牙,每回江柠打菜,他都希望江柠能打花菜,可惜江柠讲究营养搭配,今天打花菜、明天就是青椒豆干、后天是炒藕片等,没回都不一样。   江柠一只手抓着三个饭缸的手柄,一只手拎着水壶,往店里去。   店已经半掩着门,表示已经关门,江柠从下面钻了进去,里面的后门是开着的,灯也开着。   江柏已经把钱数好,递给江柠:“一共卖出去二百八十八件。”   主要还是吴中的学生手头宽松,有钱,他们一买就是江柏身上搭配的全套,才能卖出去这么多,像一中的学生,基本只买一件,最多两件。   江柠从这摞钱中,抽了六张十块的塞到江柏手中,又抽了一张给童金刚,把江柏和童金刚喜的眉飞色舞。   童金刚拿着钱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有啊?”   “是啊,今天多亏你来帮忙了,忙了一天,和二哥的工资一样,十块钱一天,二哥那边多出来的,是二哥你这些天兢兢业业的穿着店里的衣服打广告,给店里带来这么多生意的提成!”   江柏可没和她客气,忙将自己今天到手的巨额工资给塞到口袋里放放好,喜笑颜开。   童金刚闻言也就没跟江柠客气。   这可是他长这么大拿到的第一笔工资呢!   但和江柏拿到钱只想存着不同,童金刚拿到钱,第一时间就想带着江柏去搓一顿!   “走,哥带你去吃烤鸭!”   街中心的位置,有家烤鸭店,每天现场烤,现场卖,每天都有许多人排队买刚出锅的烤鸭,这个时候去,刚好能赶上。   “别去了,一会儿要上晚自习了,我打了饭。”   原本见她只拿了三个饭缸,童金刚以为没有自己的份,才先提出要带江柏去吃烤鸭的,结果三个饭缸打开,两个满满的菜,一个满满的饭。   “饭大概不够,二哥,你去吴中旁边的小炒店再买点米饭过来。”   现在饭店吃饭,都是炒菜送米饭,一个大碗的一品锅米饭,也就几毛钱。   这里有江柏和童金刚两个大胃王在,是肯定不够吃的,童金刚起身说:“我去买饭!”   他腿脚也快,没两分钟,就端了一大碗的一品锅进来,江柏也从江爷爷那拿了大陶钵,去后门口用自来水冲洗了过后,直接从童金刚那分了一半米饭过来,两人往米饭上浇上喷香的肉汁,就大快朵颐起来。   两人吃饭都非常快。   江柠和江爷爷两人并不能吃掉一饭缸的米饭,在和江爷爷分了些后,剩下的又都给了江柏和童金刚,两人来者不拒。   江柠、江柏、童金刚都喜欢吃肉,江爷爷喜欢吃煮的稀烂的花菜,江柠给江爷爷也夹了些肉,江爷爷看着小孙子和孙女两人吃的心满意足的模样,自己也心满意足。   这日子过的也太有盼头,太美了。   过去哪里想过,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不用自己做饭,也不用每天上工,不用挑江堤河坝,只需要在店里坐着,就有人上门买衣服鞋子,一天少的能卖出去十几件,多的像今天,一下子就卖出去两百多件。   一天赚的比他三个月巡山的工资还高了。   这说出去谁信?   江爷爷也不会说出去就是了,他只是自己在心里默默的美着。   江柠并不会将钱都放在江爷爷那里,江爷爷是个对儿女很无私的人,这个无私,不光是对江柠和江柏,是对他每个儿女孙子都是,他只要手里有钱,谁来向他要钱,他都给。   大概就是会私下给江柠多一些,给其他人少一些。   他自己身上基本不留钱。   反正学校边上就有银行,她有班主任和政教处主任开的证明,和门卫打过招呼后,去隔壁银行窗口存一下就行了,速度也很快。   晚上依旧是要上晚自习,几人吃过晚饭后,江柏很自觉的就过去把碗筷和饭缸给洗了,嘱咐江爷爷早点睡后,三个人又回到学校。   童金刚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是来找江柏打球的,结果一个球没打,跟江柏一起,卖了一天的衣裳。   想到江柠给的十块钱,童金刚激动地道:“咱妹子出手也太大方了吧?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叫上哥!”   江柏内心高兴的同时,也在愁店里还剩下的一大包半的衣服要怎么处理。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大家都在为期末考试做准备,估计很少再出来了。   毕竟,期末成绩是要在公告栏上公示的,大家都很在意期末考试成绩。   高中效率一向很高,学生们都习惯了周五周六学校考试,周日晚上成绩就出来的事。   但这次联考不一样,因为是几个学校统考,各个学校都安排了老师过来批改试卷,是流水式批改,语文组的老师,一人固定批改几道题,批改完迅速传给下一个老师,其它科目也一样,这样就避免了某一个学校的老师,批改整张试卷的可能,大大减少了老师们怕自己学校考的太差,故意在批改成绩上放水的行为。   尤其像语文,阅读理解,政治、历史这样科目,多给几分、少给几分,操作空间都非常大。   学生们来到班级,讨论的也是这次联考成绩的事。   “也不知道联考成绩出来了没有。”   “你说前十里,我们学校能进几个?”   “全县第一不知道是谁?”   “我看了吴城公告栏上,他们上次考试的年级第一,叫什么宋培风,上面还贴了他的照片,这次年级第一不知道还会不会是他。”   “宋培风我知道,我们这一届的中考状元嘛。”   隔壁吴中、二中也在谈论这个问题。   吴中的学生倒是淡定一些,只谈论前百名里,有多少个吴中的。   有女生笑嘻嘻地问:“荷花,你觉得这次百名里,我们吴中占多少个?”   江荷花还在想江柠的事,闻言转了下手中的笔,神色冷淡地说:“五十个吧。”   剩下的五十个,由一中二中瓜分。   二中那边的老师也在说:“要是前百名里,我们二中能占到四分之一,明年我们的生源也能跟一中抢一抢了。”   二中的生源,全是捡一中和吴中挑剩下的,中考上六百分的,一个都没有,五百多分的,在他们学校都是成绩非常好的学生,老师们重点培养对象了。   可二中的老师们,依然没有放弃往重高里挤进,在吴城的名声虽然比不得吴中一中,但也算不得差,是下面很多乡镇中学里,很多成绩没有特别好,但在学校也肯努力,成绩中等偏上的这批学生最好的选择。   相较于吴中学生的轻松,一中这边的学生稍稍紧张一些,班主任一到班级,他们就紧张的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班主任,想听听班主任宣布这次联考的结果。 第70章 70 【第二更】   老师们其实也紧张, 但是紧张也没办法,他们淡定的拿出书,占用晚自习时间来上课说:“成绩还没完全出来, 上课吧。”   大家焦急的等了一整天, 居然等来这个结果,也无法, 只好静下心来上课。   只有江柏心不静。   江柏原来的心太静了,情绪太稳定了,稳定到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挑动他的心绪。   可现在他不一样了,他才发现,学习原来这么有意思哦, 学习只要不退步,就能继续在妹妹店里卖衣服呢, 他一天赚了六十块钱呢!   光是这段时间,他在妹妹店铺里赚的钱, 就有一百二十块呢!   天啊,好多!   多到他都愿意吃肉了!   他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他终于不用被每天晚上被生长痛疼醒了!~   他的腿疼最近终于不抽筋了!!   学习也有奔头了!   江柏心怎么可能静的下来?他现在就像一头面前放了根胡萝卜的小毛驴,努力伸长着脖子啪嗒啪嗒的追着吊在他面前,张嘴就能够到然后啃一口的胡萝卜,吃的可带劲了!   主动学习, 和过去的被动学习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过去的江柏被物理老师打击的, 其实内心是隐隐排斥学习的, 加上他一直期待高中毕业出去打工, 学习于他而言, 只是钱都交了,不多学一点自己多吃亏的想法, 被动的接收老师们教的知识。   现在不一样了,他自己就欢快的伸着脖子直往前追,就连他原本不愿意学的物理,在他自己愿意去学后,进步那是唰唰的。   物理老师看到江柏试卷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抄的!   跟他之前考全班第一时他的反应一样。   然而当时他真觉得江柏是抄的吗?他只是因为江柏刚进高中,就像头恶狼一样,将自己侄子打的鼻青脸肿,非常厌恶这样的学生。   所以他在他的学习上打压他,故意在课堂上贬低他,即使他物理考了全班第一,他也可以闭着眼睛说他是抄的。   作为一个资深老师,他太了解如何可以打压一个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毁掉一个学生。   若不是江柏实在对文科没兴趣,也不会选择理科。   他成功的做到了,但又好像没成功。   江柏并没有放弃所有科目的成绩,只放弃了物理。   他只有物理考试交白卷,只在物理课堂上睡觉。   想用这样的方式和一个老师对抗,简直可笑。   他一方面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一方面又更加厌恶这样的江柏,学生上课睡觉,这也叫学生?   不管老师说什么,怎么对你,对学生来说,你的天职就是学习,不论发生任何一种情况,你都要去学习!   上课睡觉,交白卷,那是外面混混才干的事情!   他也时常在课堂上,用混混这样的字眼,去讽刺江柏和与江柏要好的童金刚。   在他的物理课堂上,一向都是给江柏白眼看的,甚至带头冷暴力和孤立江柏。   老师在这个年代学生们的心目中,权威是非常大的。   物理老师如此厌恶江柏,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学生的不喜,也使得很多同学也不敢跟江柏走的太近。   他们倒是没有校园霸凌江柏,毕竟,就江柏那打架的凶狠劲,谁敢?   而且一中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除了每个学校都有的那么几个渣宰,大多数学生注意力都在学习上,很少会去管别人的闲事,他们最多也就是冷眼旁观。   物理老师的侄子也不敢,他只是和物理老师一样,带头孤立江柏罢了。   江柏怕孤立吗?   他本就不擅与人交往,因幼时被当做女孩子养的经历,使得他始终和周围人群像是隔着淡淡的一层,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童金刚强势闯入他的世界,让物理老师侄子的孤立,宛若一个笑话。   童金刚是个自来熟的社牛,全班每个人都能和他说得上话,整天呼朋唤友,下去打篮球。   一中学习氛围再怎么浓郁,也总有一批与他相同爱好,喜欢打篮球的学生,童金刚便拖着江柏一起。   江柏个子蹿的特别快,刚上高一时,还不到一米七的身高,两年多时间长了十多公分,如今已经是一米八一,江柏也由于技术好,耐力足,体力充沛,成为他们这群篮球爱好者的主力,每到周末时,作为本地人的金刚,总会领着他们,同吴中、二中、三中、四中的学生老师们来一场篮球赛。   是的,老师们也有喜欢打篮球,并和学生们组队一起打的。   这些人的出现,并没有让物理老师侄子的孤立成功。   只是江柏本身性格孤僻冷淡,为人做事又沉默安静,才都显得淡淡的罢了,不过直到他们毕业多年后,还同在吴城的当年一起打球的人们,偶尔还会约出来一起打球呢。   现在,江柏居然愿意主动学习了。   物理老师心情也十分复杂,这段时间江柏的改变他都看在眼里,说实话,依然看江柏很不顺眼,学生没个学生的样子,整天穿的花枝招展,真以为一中是他家了,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偏偏管理学校纪律,且一向十分严格的政教处主任看到居然没说什么,这也让物理老师很不舒服。   物理老师觉得,就江柏这整天打扮的孔雀开屏的模样,这不是引诱学校女生们谈恋爱吗?就该杀鸡儆猴,好好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别带的整个一中风气都浮躁起来,瞧今天那些男同学穿的都是什么?一个个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都跟江柏一样,把心思放在打扮上,一眼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突然多出来几十个江柏的影分身术,穿的衣服是跟他一模一样。   一个男孩,男生女相,不把自己搞的朴素一些,还每天一套衣服的换,搞的妖里妖气的,没见过哪个大小伙子会跟他一样,每天换一身衣服,把自己打扮的那么好看的,物理老师就觉得,江柏心理不正常。   他想找出江柏作弊的痕迹来。   可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次联考的试卷,是好几个学校老师,组建了一个物理组,每个物理老师出一些题,共同组成了这份物理试卷,考场也不在一中,而是在吴中。   几个联考的学校考场布置是一样的,所有学生的书收回寝室,桌面干净,且所有考桌都背像学生,即使有哪个学生平时喜欢在桌子上写点什么,书桌反过来后,也难以看清了。   而且一中和吴中互为监考,一旦哪个学生考试作弊被监考老师抓住,一定会成为另一个学校嘲笑这个作弊学生学校的大事件,他们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以相互嘲笑对方的机会的,不论是一中老师,还是吴中老师。   所以,江柏如果作弊,监考一中学生的吴中老师们不可能不发现,发现后不可能不上报,不可能不来嘲笑一中的老师。   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说明江柏没作弊。   他把江柏的试卷扔在了一边,继续看成绩。   吴中的老师那边,在批改完一中的试卷后,拿出几张卷子,都是这次考试考的非常好,有望进全县排行前五十的。   不知道一中那边的成绩批改出来了没有。   一中也都批改完了,老师们都在看着吴中几个特别突出的名字,心情既复杂又紧张。   吴中这个宋培风,不愧是上一届的中考状元,这次发挥依然很稳定,分数高到离谱。   他们这卷子出的,即使没有高考的难度,也尽量在考虑到各个学校教学进度的前提上,试卷往难的调了。   可这小伙子依然能考如此高的分。   第一名肯定是他了。   就是不知,年级前十里,一中能占几个。   他们都在等二中三中和附近乡镇高中的成绩全部出来,再进行整体排名。   “也不知道我们一中这次考的怎么样?”有人说着问一班的班主任:“你们班的章文学不知道考的怎么样,不知道能不能进前三。”   章文学是一班的学习委员,也是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   “二班的邢宏宇也不错,上次考试他也在年级前十,后劲不错,要我说,新生当中除了江柠,就他后劲最足了。”   邢宏宇是二班班长,进一中的时候,年级排名大约在六七十名左右,现在能冲上年级前十,排名比江柠还高,确实是后劲很猛,进步不可谓不大,若是他这个势头能够保持,那他进前三的几率,估计比之前年级第二的程玉凤还大,期中考试那会儿要不是江柠冲的太快太夸张,大家也不会注意力都跑到江柠那去,忽视邢宏宇。   可以说,如果没有江柠的突然杀出,横空出世,邢宏宇又会作为一个男生到了高中,就会后劲很足,冲的很快的典型代表。   可惜,现在这个男生代表,被冲的更快的另一个代表给压了下去。   可老师们还是都注意到邢宏宇的。   他们看到宋培风的分数后,都无奈地摇摇头:“全县第一我们是不敢想了,要是前三里面都没有我们一中的,那……”   “一班的程玉凤之前考试不是也挺不错,总不能前三里面一个我们一中的都没有吧?”   望着吴中考出来的几张卷子上的名字,说话的老师们谁也没把江柠考虑进去。   全县联考的大考和平日在学校的小考可不一样,小考的时候都在校内,在自己班级,自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可这次是到吴中考试,又是吴中老师监考,联考又搞的那么郑重与正式,那压力就不是平时的月考周考能比的了。   江柠能在本校排名第十,在整个吴城排名中,能进前二十,都是为一中争光了,这样的大考,是极考验学生的心理素质的。   江柠此时却已经在计算着,还有十来天就期末考试,放寒假了,学校放寒假,政~府放假却没那么早的,现在存这里面又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资金,她打算期末考试一结束,就去沪市,先将第一套房的房产证办下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趁着现在价格不高,再买一套房子。   现有的两套公寓,虽然面积大、层面高,产权年份也很高,但依然有个不小的劣势——不能落户口。   现在还好,等到了九八年,国家会出条一个震动房价市场、对房价影响非常深远的消息——自九八年起,取消福利分房。   这个政策一出来,直接给了老百姓闷头一棒,让很多头铁,就是不买房,等着单位分配福利房的人,分房事情落空了,只能用自己工资买房,买房需求上升,从此沪市房价一路飞涨,直到二十多年后,都不曾停下。   所以江柠想要买房,之前是要在九五年十二月一日前,这时候没有公摊面积,也就是说,江柠买了两套一百五十六平的四室两厅两卫的公寓,就是实实在在的一百五十六平,六点二米层高,中间隔断做一个二十公分厚的地板,做上下二层的话,上下楼层高都分别还有三米,也就是说,她足足有了两套将近三百平的大豪宅。   更别说这两套公寓住宅,还是民水民电,产权七十年,和商业住宅相比,差的也不过是不能赠送蓝印户口、不能落户、不属于学区房,未来孩子无法通过这两套房子上学、二手交易成本高,这些缺点。   可这些缺点对江柠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缺点,要知道,买房赠送蓝印户口这事,一直到2000年才取消的。   翻过年也才是九六年,她有的是时间准备。   而蓝印户口,之所以如此让人追捧和狂热,甚至能一举推动商品房市场,直接催生出沪市房地产行业的黄金十年,是因为,当你拥有蓝印户口后,就可以到户口所在地去参加高考。   也就是说,江柠如果能在她高考前,户口由吴城户口,变更为沪市的蓝印户口,那么她就可以来沪市参加高考。   在沪市参加高考,与在吴城参加高考有什么差别呢?   吴城目前重点大学的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一,沪市能达到百分之五点多,目前刚出来的211概念,沪市的录取率有百分之十几,直接高出吴城所在身份的百分之八、九,甚至更多。   说的更直白一些,如果江柏能乘上江柠的顺风车,户口能落到沪市,他就很大可能不会像前世那样落榜,成为一个小学徒,蹉跎数年。   所以江柠的第三套房,只需在九八年之前买,都是划算的。   当然,还是越早越好,毕竟九四年沪市就已经启动了买房赠送蓝印户口政策,现在九五年即将结束,随着九六年的到来,虽然还没有到因政策改变房价迅速攀升的九八年,可还是要早买早好。   江柠心里在盘算着这些,同时也在计算她自己存折里的钱。   随着《大宋》带动的《武侠》的热销,《武侠》杂志社那边,也给江柠寄来了新的合同,新签的合同中,江柠的千字,已经从原来的一百五,升到了两百八。   翻了将近一倍。   这当然也是《武侠》为了防止江柠被人挖走,而给的高额的稿费。   此时千字能达到这个数的,除了《知音》和《故事会》的极少作者能有之外,这个价格基本已经是目前市面上最高的价格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出版社那边发来的《大宋》第二册 的出版合同。   如今,《大宋》在《武侠》上,连载了已经四个月了,按照每期两万字至两万一千字来说,《大宋》目前也已经连载了三十多万字,可以制作《大宋》出版书的第二册 ,江柠这边出版合同一寄过去,那边很快就打来了稿费的百分之三十。   现在的畅销小说,虽然动则销量就是百万计,可那也是非常红的畅销小说了,像《大宋》这样,有连载的当红杂志作为前期宣传预热,上市后,直接就是百万销量起的小说,已经是非常红的了,尤其《大宋》它不止一册,它不是一锤子买卖,它后面可能还有三册、四册、五册,哪怕后面的销量达不到前两册的销量,那也能让他们出版社赚的盆满钵满了。   而《大宋》能够给《武侠》带来持续不断的热度,其原因也在,每个案子结束,新的案子,也可以当做独立的故事来看,这样新的读者在买到连载期的《大宋》时,就不会有看其它连载文那样没头没尾的尴尬。   而一旦你看了《大宋》不论哪期的连载,你都会被柠萌下的钩子给勾住,成为《大宋》的忠实读者,引着你不断的想看下一期,看不到就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这也是《大宋》都连载四个月了,还能一直有持续不断的热度的原因。   就连《武侠》杂志社的创始人李昂都没有想到,柠萌在写作上,居然如此有悟性和天赋,写的第一部 作品,就能被人直接认定为系统内部人员创作,这也是至今,江柠的身份,都还没有被人挖出来的原因。   所有人都被公安内部系统的人,斩钉截铁的话给带偏了方向。   尤其是吴公安。   省城的吴公安在找到中间那期的内容后,当下就有了一种错觉,这篇作品的作者,虽然写的是大宋的案子,可总让他有种他们公安内部人士,在写这个案子的错觉,甚至,他都怀疑过柠萌是不是就是嫌疑犯本身。   因为既视感太强了,有些细节写的,让他有种,他就是作者笔下女主父亲的感觉,女主父亲在女主的引导下,每一步的抽丝剥茧,都仿佛是他穿越到了女主父亲身上。   让他不由自主的被这部作品牵动了情绪,总觉得《大宋》的这个‘灭门疑云’的案子,写的就是他现在正在办的案子。   他已经问过他的每个同事,他们都说不是他们所写,并为吴公安的发现而震惊。   然后他们对比他们手中的案子,和这本书里写着的案子之后,全都面面相觑,觉得卧底……不,是作者,就潜藏在他们几个同事之中。   “我们要不要按照这故事里的线索去寻寻看,说不定嫌疑犯真的藏在此处,还有凶器。”   这话说出来,这个公安自己都觉得荒谬,自己怎么会说出如此毫无逻辑且荒诞的话,根据一本小说故事的情节去寻找案情的线索,追击凶犯。   天方夜谭一样。   可这个提议被提出来后,大家又面面相觑起来,一方面怀疑作者就在他们之中,一方面又怀疑,凶手是不是也卧底在他们中间,更甚至,卧底和凶手,卧底的凶手和作者,是不是联合在一起进行的合谋。   这个想法让他们心头一惊的同时,又有些暗自戒备起来。   别到时候案子还没查清,自己就被人背后捅了刀,那乐子就大了。   书中,凶器就是被害人家中的菜刀,凶手在杀完人后,直接带走了凶器,路过桥边之时,将凶器随手丢入了大河中央。   几个人没有先去找凶器,而是直接去找了凶犯。   毕竟书中说了,这个凶犯目前只是隐姓埋名的藏在了这个小山村,当上门女婿,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犯下灭门案,再度逃离,而这一次,若不是女主他们抓的快,天大地大,恐怕再难寻他,而依凶犯凶残的性情,后面还会不断的有人遇害。   几个公安相互戒备着,又相互默契的,一路探访,摸到了《大宋》文中所写的小山村。   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和无语的是,竟然真有这么一个小山村,甚至文中山村周边的描写,和他们藏身的这条小路,都能对应的上。   他们相互对视,面面相觑。   谁是卧底? 第71章 71 【一更】   “抓到了?”省城某公~安~局内, 一个文职人员有些好奇的问终于抓到嫌疑犯回来的吴公安。   吴公安巡查探访,抓凶犯,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神情间满是疲惫的点了下头, 目光又不由的在他的那些同事中,探寻了一圈。   “已经审讯过了, 确实是凶手,作案工具也在打捞了。”凶手杀人杀的干脆利落,被抓后,因为有《大宋》中写的各种细节,与他们这案子对得上, 他审讯时,他们也使用了一些《大宋》中描述的审讯手段, 凶手也破罐子破摔一般,承认的利索, 甚至一股杀了鸡鸭般的无所谓的态度。   就连他杀害那一家人的理由,已经在他原来老家杀人的理由,都与《大宋》案子中,写的逻辑很相似。   吴公安他们审讯也诈他与公职人员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背后是不是还有主谋, 什么都没有诈出来, 凶犯都来到省城才不过一周, 杀人也是临时起意, 随手为之。   吴公安回到家中, 躺在床上进入深度睡眠之前, 脑中都还在思索着,这个作者到底是他们同事中的谁?   想得到这个答案也很简单, 就是直接找到这个杂志社,向这个杂志社要这个作者的身份信息。   可现在嫌犯已经抓住,这个作者并不是凶犯,也不是幕后主谋。   这可能是一个巧合吗?   如果是一个巧合,哪怕故事经过了艺术加工,很多东西都与他们经手的案子有很大不同,描写的也更具故事性,精彩之极,甚至牵涉的江湖、武侠、朝堂、打斗等,都与现实不同,可他还是有种直觉,这就是一个案子。   可小说发表的时间,与他们案子发生的时间,追查的时间,又有些许提前。   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又或者是他们的同事发现这些线索,可又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们,而是写成小说?用小说的方式提醒他们?这不合逻辑。   在各种纷杂情绪中,吴公安终于彻底陷入沉睡之中。   他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才起床,刮了胡子,洗漱完毕,妻子早已上班去,孩子也去上学了,餐桌上给他留的早饭早已冷了,他自己去灶上热了热,又回到单位上班。   其他几个和他一起负责追查案子的同事也都回来了。   这本杂志,最先就是吴公安给他们看的,他们也都将目光投向吴公安。   吴公安不由想起,他第一次看这本杂志时,是在追查了几天凶犯无果后,回来抽烟,找打火机,从这本杂志里掉出了一只打火机,后来随手翻开这本杂志,恰好就是《大宋》的页面。   此时再翻开这本杂志,那夹了打火机的页面的痕迹,已经非常的淡了。   他将自己从那个掉下来的打火机说起,说他是如何翻开这本杂志看到《大宋》的。   他的几个同事都不由地蹙眉:“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将打火机夹在这里,让你发现?”   一个公安,问另外一个年轻的公安:“小常,是不是你?”   被喊做小常的年轻公安都惊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又连连摆手,“不是我,怎么会是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没看过这本杂志!”   年长些的公安,原本以为是年轻的小常发现线索,脸皮嫩,不好意思越过他们这些老公安,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们破案。   “真不是我!”小常公安面皮涨的通红。   “谁放的这本杂志,谁买的总知道吧?”另一中年公安说。   “这事我问过了,是档案室的小赵,小赵说,她是《大宋》的忠实读者,发现《大宋》里写的很多刑侦手段很专业,怀疑是系统内部的高层所写,里面的一些查案手法可能对我们有帮助,恰好那天在附近报刊亭买了一本,看完没带回去,就放在了外面大厅的茶几上,大家谁想看随时能看。”   大家又相互对视着,觉得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小赵。   小赵才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没两年,被分配到他们公安局当文职人员,管着档案室的整理工作,并不是日常追击在一线的干警,《大宋》里面的很多细节描写,没有亲身经历,是写不出来这么细的。   大家一时是真想不到这个人到底是谁,倒是都对《武侠》这本杂志产生了兴趣,想要把这本杂志之前的那些期都找出来看看。   可惜,最近的几期好买,最早的那些期,市面上还真不太好买了,他们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报刊亭和书店,也没有把前面的所有期都找齐,倒是意外在一家书店里得知,《大宋》有出版书。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他们连忙掏钱,买了好几本《大宋》的第一册出版书回了单位,几个人抱着出版书,看的津津有味,看着看着,突然有个老警察惊叫了一声:“老吴老吴!你快来看看这个案子,像不像一年前那个至今都没有找到线索,不了了之的案子!”   几个人闻言,全都把头凑了过去,看到页码后,连忙将自己手中的书,也翻到这个页面,认真仔细的观看起来。   *   月考结果最先出来的,其实是高三。   高三的学习多紧张啊,哪有那么多时间,把精力放在联考上,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和明年一月份的会考。   会考通过,基本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前世江柏在会考之后,就有些懈怠了,他反正是不想读大学的,只一心想赶紧毕业,拿到毕业证就出去打工、挣钱、吃饱饭。   现在他打工、挣钱、吃饱饭的需求,还没毕业就已经达到了,且他妹妹说了,只要每次考试都不退步,就可以一直留下来打工,他平时学习就很努力积极,生怕成绩下降退步,导致去不了妹妹店里打工。   哪知道,他一发奋,一努力,情绪太激动,冲的太过了,他之前的周考和月考,一次考的比一次好,这就需要他更加努力的去超越前一次的考试成绩,投入到学习上的时间和精力更多,越是投入,学的就越好,考的也越好,这次全县联考,全县成绩还没出来,他们本班的排名成绩倒是出来了,江柏直接考了个全班第六,这个成绩在整个联考中,虽然没进全县前两百,却意外冲进了年级前两百。   这个成绩,除了高三两个重点班外,他在平行班中,是冲进前八十名的。   这个成绩别说把班主任给惊喜住了,班里同学也都不可思议的转头去看江柏。   之前他们就觉得江柏好似哪里不一样了,如今感受更加明显,把童金刚激动的嗷嗷叫。   童金刚成绩在这个班里算是垫底的几个存在,他是走体育路线的,准备考体育大学,此时见自己的好朋友成绩进步的这么快,简直比他自己进步的这么快还要开心,他可是知道,之前江柏是不想考大学的,一心想打工挣钱,现在这小子终于想通了,作为好友的他,能不开心吗?   “今天哥开心,请大家吃肉包,明早每人一个大肉包,我包了!”刚收了江柠十块钱巨款的童金刚,拿到钱还没在口袋里焐热呢,转眼就花出去了。   喜的高三八班的同学们纷纷叫好:“金刚大气!”   “金刚霸气!”   “金刚威武!”   班里性情含蓄的男孩子们被童金刚这么一吆喝,都纷纷鼓掌拍桌!   搞得江柏有些不好意思,又感动于童金刚这两年对他的照顾,一向抠搜不喜张扬的他,居然开口说:“我来请。”   “兄弟我高兴,这顿肉包必须我请!”童金刚揽着江柏的肩膀。   班长也只是从班主任那里拿到班级排名表,贴在了黑板旁边,见班里闹哄哄的,赶紧维持秩序:“大家安静一些,一会儿政教处主任要来了!”   大家一听到政教处主任几个字,顿时头皮一紧,收了难得的嬉笑之色,又恢复到原本的安静严肃,可明早能免费吃大肉包的喜色,还是掩藏不住,使得班级氛围一下子轻松许多。   之前江柏成绩不显,是因为他每次物理考试都交白卷,才显得他总分在全班不高,加上他又和全班成绩垫底的童金刚要好,整天混在一起打球,才给了别人一种错觉,他成绩和童金刚是一路的。   很多人都忘了,他当时以全班前三的成绩,进他们班的。   班主任也不知道劝过他多少回,都没用,江柏性子非常犟,自己不想明白,别人怎么劝他都不听,就一门心思的,我不想读大学,就想会考后拿个毕业证,出去打工。   时间长了,见他意志坚定,说不动他,班主任也就死了这条心,不再管他,其实心底对物理老师不是不生气的,明明是一个班的任课老师,班主任却非常厌恶物理老师。   实际上,江柏的理科成绩,在班里成绩一直都维持在前十,没下来过,他就这么稳稳的维持着不上不下的成绩,语文和英语虽然也不算特别突出,但成绩也都可以,维持在中上的比例,不高不低。   如果低了,在没有物理成绩的前提下,他怕自己拿不到高中毕业证,所以哪怕平日里他饿到注意力难以集中,也在努力的听老师讲课,努力的学习着。   如今他吃饱了,开始自己努力了,物理也不交白卷了,语文英语成绩也在提高,总分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上升的非常快,快到班主任都惊住了,看着江柏的试卷哈哈笑着:“好小子,这段时间看他把精力放在穿衣打扮上,还以为他放弃学习了,没想到他是自己想通了!”   看到中考以全班前三进自己班级的学生,经过两年多的油盐不进,竟然在高考的前大半年,突然想通,开始努力,进步飞快,高三八班的班主任高兴的拍着桌子,差点没跳起来!   以江柏现在的成绩,剩下的半年时间再好好努力一把,不说重点大学,他们本省的一些本科,还是能冲一冲的,这样他们班的本科率也能增加一点。   班主任高兴的在全班极力表扬江柏:“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有一只大鸟,他飞进我们班,快三年了,他不飞也不叫!”望着江柏如今那隽秀如玉般光彩夺目的脸庞,班主任说着说着,竟然虎目含泪,“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只普通的鸟,他要么就不飞不鸣,要飞就直冲云霄,要鸣就一鸣惊人!”   “我希望这位同学,就像故事里的齐威王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能有个光明的未来,这样才对的起自己这三年的努力,这三年交的学费,也让一些看不起你的人看看,你是一只高飞于天的大鹏鸟,让人仰望而不可及。”   都是同事多年,不说了解每一位同事,可身边哪些同事什么样的性情,班主任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尤其是江柏同学如此明显的对抗,上课睡觉考试交白卷,哪怕再不了解,班主任也会去了解事情始末,不由对物理老师心眼如针尖大小,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一个原本可能前途明亮的学生,实在是不耻,可他就没见过性子比江柏还犟的学生。   别的学生被老师这么一冤枉,一打击,可能就是一蹶不振,江柏不是,他别的科目成绩依然很好,只有物理,他不是不学,他只是不学你教的,他不是不会,只是不写你教的这门课。   他看着如今坐在人群中,熠熠生辉的那张年轻稚嫩的面庞,心怀大慰,只希望他能一直保持着这个势头。   后面还有半年时间,他现在努力,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柏对自己这次考的成绩,也是惊了一下,这次是全班第六,那下次他不得全班第五,才能算是不退步?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成绩就落了下去,那他一天五六十的巨额工资就没了呀。   只能更加努力了。   之后高二高一的成绩也出来了,主要是总排名的统计有些慢,因为关乎着吴中、一中两个学校竞争的面子问题,对每个学生的成绩,出来后,本校的老师们特意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了,才开始誊写报名表的。   誊抄着誊抄着,吴中老师就觉得不太对了。   高一的前十里面,一中的学生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誊写名字的老师,正是吴中的老师,他指着排在全县第一位置的名字,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同在办公室的其它学校老师:“高一年级的试卷是不是批改错了?这个江柠是谁?”   为什么她排在第一的位置? 第72章 72 【二更】   为什么她排在第一的位置?   不怪吴中的老师懵逼, 他这话一出,其他老师们也懵逼了,“什么江柠?”   其他老师们都走过来看怎么回事, 就看到誊抄排名榜的老师, 写的第一名:江柠。   第二名是宋培风,他们都知道, 没见过的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此时他们各自的名字后面,分数相差一分。   江柠在前,宋培风在后。   难怪吴中的老师懵逼了,他们也懵逼了,和誊抄名字的老师发出了同样的疑惑:江柠是谁?   来的高一年级老师们, 使劲回想江柠的名字,实在毫无印象, 宛若横空出世。   倒是留在这的一中的高一老师,对这个名字都有印象, 奇怪地‘咦’了一声:“第一名居然是她?”   “你们知道她?她很有名吗?之前怎么没听过这个学生?”吴中老师们疑惑。   不怪他们不疑惑,每年中考之后,中考成绩前十名,都是一中的招生老师们疯狂想要招进一中的学生,下面的前二十和前三十, 也都是他们重点要招揽的对象, 只是奖学金相对于前十, 要少上一些, 每年也有不少学生心动。   二中的招生老师们, 也和这些中考排名靠前的学生们接触过, 一般来说,对于前几十名的学生, 哪怕不是他们学校的,他们也都会眼熟。   可对这个江柠,他们是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中的两个老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的说:“她上次考试,年级第十,我们都以为这次有望进入前三的是邢宏宇和赵玉凤,没想到是她。”   这两个学生自然也进了全县前十,只是一个第四,一个第六,第二和第三都是吴中的,其中第二,就是上一届中考状元,这次全县第一的大热门——宋培风。   对于这次宋培风居然没有拿到全县第一,还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给夺了第一,吴中的老师们脸都黑了,反倒是完全对第一没有过指望的一中老师们,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呀呀,意外,意外啊老汪!”   一中的教务处主任顿时就笑了,先不管高二高三两个年级成绩怎么样,反正高一他们是赢了。   “她平时在学校也就年级前十的水平,谁知道这次居然超常发挥了呢?”   “是呀,这个学生可不是考试型选手,谁能想到她会在联考中这么稳得住!”一中教务处的两个主任,张主任和王主任,那是都相当惊喜,他们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次的联考第一,居然被他们学校一个平行班学生给夺得了呢。   他们连忙安慰吴中的汪主任:“嗨,一次联考而已,算不得什么,又不是高考?你说是不是?”   “对呀对呀,这才高一,后面还有两年呢,来来来,再看下面学生。”   结果高一前十的统计结果一出来,前十名里面,因为江柠这个空降第一的横空出世,直接把原本该排在第十的吴中学生,直接给挤到第十一名去了,也就是说,前十名里,一中占了六个,吴中占了四个,二中一个都没有。   吴中老师的脸直接黑了,与之相反的是一中老师们的脸色,哈哈哈声不断,纷纷谦虚道:“这真是意外,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都掩藏不住,他们一中把吴中压下去的事实,哪怕后面前百名和前两百名的成绩中,吴中的人数都比一中多,可架不住,很多人他们不看前百名和前两百名啊,他们关注的就只有前十名。   别的高中老师们也是这样,他们只关注自己学校在前两百名的学生里,自己学校占了多少名额,至于吴中和一中所占比例,他们就只看前十。   他们心里也都在看一向自视甚高的吴中的笑话,面上却都一个个笑着说:“是啊汪主任,这肯定就是个意外,他们才高一,急什么?后面再办两次联考,再看看他们成绩。”   那就可以再多看两次吴中老师们复杂的脸色呢,哈哈。   “就是啊汪主任,一次成绩代表不了什么,这就差一分,下次第一肯定是你们吴中的。”这简直就是往吴中心口上插刀的话,却被他们满脸笑容的说出来。   如果你们一个个不笑的这么开心的话,我或许还能相信你们是真在安慰我。   但汪主任又岂能让他们看笑话?他脸色丝毫不变的问另一位誊抄的老师:“小周老师,高二高三的成绩排行都出来了吧?拿过来给我瞧瞧,看看前十和前百名里面,各个学校的占比情况。”   来啊,互相伤害啊!   *   高一年级前十名中,一中占了六位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一中,不论是老师们,还是学生们,各个欢欣鼓舞,高一年级的成绩,完全压过了高二高三的风头,至于高二全县前十占比,大家都不在乎了,关键是高一年级赢了吴中,还被一中的一个女生,摘了全县第一的位置,这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谁啊?这么牛皮?”就连高二高三的学生,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好奇起这个高一的学妹是谁。   实在是这么多年,每年的中考状元,都在吴中,一中一回都没挖到过,运气好能挖个榜眼或者探花,遇到那种不差钱的人家,挖都不给你挖,所以这些年不论是高考也好,联考也好,吴中始终压了一中一头,很少有被一中压回来的,不然也不会让吴城人想起吴城最好的高中,都认为是吴中,而非一中。   可见吴中压过一中的名头,是多么的深入人心。   可这次居然被一中的人摘了第一。   这还怪不了吴中原本的年级第一宋培风。   因为宋培风发挥的很稳定,如他之前的每一次发挥,一骑绝尘,分数高到离谱。   就连吴中十班的班主任,是的,吴中的重点班和一中刚好相反,是十班和九班,十班的班主任看到这样的成绩排行,也是扼腕,还得过来安慰宋培风:“不是你考的差,这次纯粹就是个意外,联考中有人考的好都非常正常,就是作文多一分少一分的,都可能影响排行,这并不代表,她成绩就真的比你好。”   这还真不是十班班主任瞎说。   语文作文是由同一个老师批改的,数个学校联考,几千篇作文,刚开始批改作文的老师,还能认真看,认真打分,批到后来,若不是特别让人眼前一亮的作文,老师基本上已经看麻木了,有时候根本不会认真看到底写的怎么样,而是看作文的题目、形式、引用等等,就像一个数学公式一样,老师看到了这个学生将优秀作文的几大要素都备齐了,作文大致扫一眼,觉得不错,就按照感觉打分。   不然几千份作文,哪里能一天多的时间就改完了?神也看不完啊。   他们自己就是老师,也批改过联考的试卷,对这一套很了解,所以有时候多几分少几分,还真的很看运气。   在他看来,江柠这次就是运气好,被阅卷老师多打了几分,而宋培风,就是稳定发挥。   倒是宋培风本人淡定的很。   他并不是吴城本地人,小学初中都在省城最好的学校读的,在原本学校中,成绩就十分优异,后来跟着父亲工作的调动,跟着来吴城,在吴城参加中考,成绩直接秒杀了吴城本地学生一大截,到了高中之后,也一直是吴城最好高中的年级第一,他原本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也会经常给他寄省城那边重高的复习试卷和复习的辅导书,他也会拿出来给这边高中的老师,一起分享,从不藏私。   他看着上面比他高一分的同学的分数,对安慰他的老师笑了笑,如沐春风道:“没关系的老师,如果真有一个成绩很好的同学,我也会感到高兴。”   他父亲现在是吴城的一把手,如果在他父亲在吴城的执政期间,考出两个全国顶尖学府的学子出去,于他父亲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和政绩。   他自己便是以那两所学校为目标在努力,也希望这个同学,别让他失望啊。   *   全县成绩的排行,是先小范围的在各校老师们口中传开后,然后才在各校……主要还是吴中一中二中的公告栏里贴出来。   二中贴的是本校的年级前百名的排名,然后是本校学生有多少人进入了全县前两百名的排名,至于具体排名,并没有标出来,只写了这十个学生进入全县前两百名的好消息,将他们十个人的名字和照片都贴在了光荣榜上,又奖励了他们每人五十到一百元不等的奖学金。   这已经是很多钱了,就是吴中和一中,也不一定会在联考这样的考试中,设置奖学金,一般来说,奖学金只会在每学年期末考试结束后发。   这次的光荣榜是在白天贴的,并没有覆盖在上次期中考试的排行榜上,而是单独在公告栏的另一边腾出来一个位置,将全县成绩排行榜贴了上去。   一中的老师很有意思,他们把高一年级的贴在左边的公告栏,高二和高三的排行榜,贴在了右边的公告栏。   高一的公告栏上的成绩,是这样贴的,比如:第一名,江柠,后面是括号,里面是分数和学校。   第二名,宋培风,括号,分数和学校。   第三名:……   于是整个一中的学生,都能很清晰的看到,前十名里面,有多少个一中学生,多少个吴中学生,尤其是第一和第二,上面一中,下面吴中,对比非常明显,让人一目了然。   不管认不认识,看到排行榜上面的名次,哪怕考出这样成绩的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一个个也都挺起胸膛,与有荣焉,仿佛是自己考了第一,压过了吴中的学生。   江柠这个名字,在一中,彻底封神。   之前还有很多只专注于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也都注意到了这个名字,都纷纷向众人打听,这个江柠是谁,等得知这个牛人还是出自平行班后,也都惊讶了,竖起大拇指:牛批!   就连高一一班和二班的学生,也都纷纷说起了江柠在竞赛班的表现,说她才进竞赛班一个月,考试就直接压过了很多进去学了三个月的他们。   “她能考第一,我居然完全不觉得意外是怎么回事?”   “还是有点意外的好吧?那可是宋培风哎?”   他们很多人根本没见过宋培风,可是见过宋培风的中考成绩。   宋培风是中考成绩高出了第二名几十分的牛人,在后面的考试中,一次都没有翻车过。   若不是这次横空出世了江柠这个黑马,这次第一绝对还是宋培风。   事实上,宋培风这次联考的成绩,还是让很多人难忘其项背。   “这个江柠,进步速度之快,简直不正常!”   确实有很多人惊讶,唯一不惊讶的,就只有江柠自己。   江柠对宋培风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甚至他们后来都有过交集。   在她高二那年,吴中正大门口挂着一条横幅,整整挂了一年,上面写着:恭喜我校宋培风同学以市高考状元的成绩考入清大。   一中吴中两个学校的学生,足足仰望了这个名字一整年。   直到一年后,江柠以全县第一全市第三的成绩,考入另一所全国著名的九八五,这回是她的名字,在一中的大门口的横幅上,挂了整整一年。   后来再遇上,宋培风已经是年纪轻轻,就被上面重点培养的地方一把手,她也成为别人眼中大领导身边的心腹,吴中的人只要说起母校,就避免不了说起宋培风,一中的人说起母校,也都避免不了说到江柠。   这样一对比,两个学校好像又势均力敌起来。   你们学校有杰出校友,我们学校也有!   虽然实际上还是宋培风更厉害一些,未来成就也是他的路走的更顺畅一些,可私底下大家也难免会从两个人的家世上对比,一个有家世加持,另一个……许是有运气加持吧。   那时候很多人都选择性的忘记了,江柠曾在高中时遭遇过的事情。   是的,江柠对自己的成绩并不惊讶,毕竟,她在高中积蓄了全部的力气后,终于一朝爆发,曾考到过那样让所有人惊叹的成绩,后来大家翻起她从小到大的所有履历,有人说她运气好,有人说她心理素质好,是考试型选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到决定人生重大考试的时候,总是能惊掉所有人下巴,遇到人生所有重点转折的时候,总能选择出最正确的那条道路,会选择,会站队。   一年三班的班主任王老师,走路简直都带风,他原本就身高腿长,走起路来宛如电视上的模特一般,带着股说不出的风流倜傥的韵味,加上他总是忍不住嘚瑟的骄傲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容光焕发,看的办公室的一众班主任和一众英语组同事,为一中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都酸成狗。   这个老王,纯粹就是运气好,才捡到了江柠这么一个学生。   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再这个时候,去刺上他两句,让他收敛一下自己身上的嘚瑟劲。   可没什么好炫耀的时候,王老师都恨不能端着茶杯,全办公楼的炫耀一遍了,现在有可以炫耀的点,他可不就得端着茶杯,见人就问一句:“联考成绩出来了你们看了吗?哎呀,全县第一怎么会被我们平行班拿了呀!”   有人看到王老师,就和他打招呼:“王老师,心情不错呀?”   “你也知道的,我们班江柠联考考了全县第一啊。”   “王老师这是去哪儿?”   “去看看公告栏的排行榜,最上面那个就是我们班江柠你晓得吧?”   把一个个和他打招呼的老师们气的,又好气又好笑,好在这是全一中的大喜事,才让他们忍住了没打王老师一顿。   *   从不注意公告栏上成绩的江柏,也看到了那个高高立在所有人名字的顶端的,熟悉的名字。   他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热。   他身边的童金刚激动的像只上跳下窜的猴子,胳膊弯紧紧搂着江柏瘦削的肩膀:“柏子!柏子你看到没有!咱妹子也太争气了!全县第一啊,这个可是全县第一!”   虽然并不是吴城的每个高中都参加了联考,可几个有份量的高中全参加了,再偏远些的乡镇高中,参不参加联考都不影响大局,全县顶尖的学子,基本上都网罗在这几所高中了。   所以,这是名副其实的全县第一。   童金刚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一中的学渣,居然能认识这样一个牛气的妹子,这个妹子还是他好朋友的亲妹妹,四舍五入,这就是他的亲妹妹啊!   江柏是想笑的,可一下子没笑出来,眼泪先湿润了眼眶。   他极力的克制住,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眼里的热意,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溢出眼眶。   他抬头望了下天空,想逼回这股热意,一颗有些微凉的泪珠,却顺着他的喉结,淹没在他温热的围巾中。   然后他才笑了出来。   “嗯。”他骄傲地应道:“我妹妹。” 第73章 73 【三合一】   吴中也贴了全县前两百名的榜单排行。   和一中一样, 同样在每个名字后面,还标上了分数和学校,然后在榜单的最下面, 写上了吴中在这次联考中的占比, 从下面的数据中,就清晰的看到, 吴中依然是所有学校中,在前两百名中,占比最多的,考的最好的,高二高三的第一名, 也都是吴中的。   可还是有很多人,注意到了高一排行榜上的第一名, 后面刺眼的‘一中’二字。   第一和第二名只差一分,却拉了第三名几十分。   就连吴中高一十班的班主任, 在班里,都忍不住和同学们说:“一次考试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班的宋培风同学,依然发挥稳定。”   发挥稳定是最重要的,这意味着,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将来高考, 他们班的宋培风同学, 依然能够维持这样稳定的发挥, 以他的成绩, 不说高考状元,全国排名前十的重点大学是稳的。   他又有那么好的资源, 每个月省重高那边都有人给他寄学习资料和辅导书,十班班主任对宋培风成绩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而一中的那什么江柠,一次联考考了全县第一又能怎么样?高考中能有这样的发挥,才是真正的本事,他并不认为一中的江柠,能有这样的本事,如果有这样的本事,之前也不会默默无闻了。   也就是说,这次的成绩,很大可能是她这次发挥好罢了。   所以这次考试的成绩,丝毫没有影响到吴中高一十班的班主任,也没有影响到十班的学生,他们最多就是有些被一中压下去的不爽,期待着下一次的联考快点到来,他们要把一中再反压回去。   这次的联考,不仅没有让他们灰心,反而如汪主任最开始对这次联考想要达到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刺激本校的学生,别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一中的成绩,成功的刺激到了吴中的学生,让他们更加努力和发奋,学校的学习氛围也更好了。   汪主任也算是安慰了些。   但他心情依然很不好。   他实在是没想到,他们吴中牵头搞的联考,最终为一中做了嫁衣,之后一中肯定拿这次联考成绩,使劲踩他们吴中,尤其是明年的招生。   一般招生并不是等学生中考后才招的,而是提前半学期,招生老师们,就将自己学校的招生简章发到下面的中学里去,由下面中学的老师们,发给下面的学生,再介绍上面的高中。   这次联考的成绩肯定会被一中大宣传特宣传,传的下面的中学都知道,这次联考,全县前十名中,一中有六个,吴中只有四个,全县第一出在一中的。   汪主任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到,一中会怎么宣传了,真是越想越闹心。   他哪里会想到,这次联考会马失前蹄,大意失荆州,谁都想不到一中会横空出世一个女生,空降第一。   他们学校的宋培风,原本是稳稳的第一啊!   汪主任简直越想越扼腕。   和他想的不错,成绩排行榜一出来,一中的张主任就拍着桌子在办公室内大笑三声。   他的办公室内,只有他和教务处副主任王老师两个人,王老师是他培养出来接他班的不到四十岁的年轻老师,虽然年轻,可头发中间已经秃了,露出光可鉴人的地中海,无端的让他的年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人看着也稳重。   张主任却不是如此,他在外面看着严肃严厉,实际上却是个性格活泼的小老头。   “跟招生办的人讲,让他们把这次的联考成绩,一定要写到招生简章上,把公告栏的成绩排行榜照片拍下来,放到今年的招生简章上,我就不信那些学生看到我们一中成绩比吴中好,会不报我们一中,去报吴中。”   想到明年的生源问题,张主任简直乐开了花,看的同办公室内的小王主任也忍不住好笑地说:“这事不用我们说,刘老师他们肯定会做的。”   “不说他们会拍?”张主任挥挥手不放心地说:“你亲自去跟他们说,让他们下去跟下面的初中好好宣讲宣讲,别一个个脸皮薄,不好意思讲,吴中也就竞赛成绩比我们好一点,每年都宣扬的好像比我们一中牛很多一样,今年我们也好好讲讲。”   “就先从咱们吴城的中学开始宣讲,哈哈~”   看到这么活泼的张主任,小王主任笑着起身说:“行,我去跟他们说。”   张主任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乐还不够,还跑到孙校长办公室。   他年纪大,资历深,在学校地位也高,他来孙校长办公室,孙校长还起身迎接他,没回自己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而是坐到办公室内的木质沙发椅上,给张主任倒了杯茶,很快,孙校长办公室内又传出张主任的大笑声。   孙校长也十分高兴的邀请道:“中午叫上尹主任和小王,到我家里喝两杯。”孙校长兴致极高地说:“我有一瓶好酒,藏了好久都没舍得喝,今天叫尹主任和小王一起,我们把它干掉!”   张主任身体不好,在家家属管着他,不让他喝酒,他已经馋酒馋了好久了,闻言恨不能立刻起身去孙校长家,高兴地乐道:“那敢情好,一会儿我去买两斤猪头肉。”   孙校长家也就在后面的教职工公寓区,都是老房舍了,尹主任、张主任家都在后边。   中午一放学,张主任就连忙回到家,跟他家属打招呼:“中午我不在家里吃了,去孙校长家去吃。”   他生怕家属知道他去校长家喝酒,回头念叨他,脸上都是笑,非常勤快的把家里地也扫了,桌子也擦了,还给妻子按了按肩膀。   张主任妻子一看他这殷勤的样儿,就觉得不对,肃着脸问他:“你们中午不会要喝酒吧?”   把张主任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他就是请我喝,我也不敢喝啊。”   主任妻子斜睨他,享受着主任的按摩:“不敢就好,回头我要问慧琴的。”   苏慧琴是孙校长的爱人,听妻子说回头还要问校长爱人,张主任心头一紧,苦着脸出了门,一出家门,马上就换了张笑脸,屁颠颠的从教职工家属区的后门出了校门,去切了两斤猪头肉去了孙校长家。   孙校长家,尹主任和小王主任都到了,两个人正在下象棋,张主任是个臭棋篓子,非常非常喜欢下象棋,一见他们在下棋,放下猪头肉,就跑了过去,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指导了起来,指导着指导着,就把小王主任给挤开了去,自己和尹主任下了。   小王主任也不在意,反而起身站在一旁,指挥张主任下棋,惹的尹主任不满意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下棋就下棋,还带有军师的?”   张主任知道自己象棋下的差,就听小王主任的指挥,乐道:“那怎么不能有军师?小王是我们教务处的,代表的是我们教务处,你要愿意把你们政教处的人叫来,那也行嘛。”   尹主任是个严肃性子,对张主任这种耍赖的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认真下,想要赢过张主任,偏偏小王主任看着年轻,棋力却高的很,惹的尹主任和张主任吵个不停。   校长爱人端了一盘菜出来,见他们那边下棋下的热闹,笑道:“来吃饭了。”   “孙校长不出来?”尹主任抬头抽空问了句,就听张主任在小王主任的指挥下,棋子和棋盘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将军!”   尹主任一看自己输了,连忙起身说:“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棋没劲,两个人下我一个,我哪里下的过?”   赢了的张主任就哈哈大笑,“下不过我就直说嘛,输给我老张不丢人。”   尹主任呸了一声:“输给你老张才丢人!”   张主任又是哈哈直乐。   那边校长爱人也回答尹主任的话:“老孙再炒两个菜就出来。”   身高一米八多,体型健壮的孙校长身上围着围裙,又端了一盘菜出来,笑着说:“你们先吃,我再炒一个菜,马上就好!”   他面容的严肃,即使脸上带着浅笑,依旧是一副□□老大的严肃模样。   “够了够了,没必要搞许多菜,这些菜够了。”张主任十分自来熟的去孙校长家厨房,拿了个大碗出来,将他切的两斤猪头肉倒在大碗中,问孙校长:“有没有麻油?”   尹主任和他唱反调:“要啥麻油?就这样吃挺好!”   张主任就不再坚持,很快孙校长就又炒了盘菜出来,摘下自己身上的围裙,拿了他藏的一瓶好酒出来,拉着他的妻子坐下:“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校长爱人也就顺着坐下,笑着问:“难得看到你们四个人心情这样好,是有什么大喜事?”   能让他们四个人这样高兴的,也就只有学校的学生成绩了。   果然,张主任心情极好地说:“隔壁那个老汪想拿我们一中给他练兵,还想踩着我们一中来衬托他们吴中的成绩,哪晓得被我们一中反压了回去,这次全县前十,我们高一占了六个,第一名还是我们一中的学生,这下谁还敢说我们一中不如吴中,脸都给他们打肿了!”   张主任乐道:“这次联考还是他们吴中上蹿下跳,又是跟教育局打招呼,又是联系下面的各个高中,费时费力的出卷子,结果,全便宜了我们一中,今年我们的招生宣传,我不把他们吴中踩到脚底下,都对不起这些年他们每年狠踩我们一中的仇!”   张主任越说越乐,索性用戏曲腔调,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真可谓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一个‘啊'字,被他拖的颤音唱的绕梁三日,声久不绝,把校长爱人逗的直乐地说:“难怪老孙高兴把他珍藏多年的酒都舍得拿出来喝了。”   看得出来,他心情是非常好了。   在坐的四人,想到这次的联考和今年的招生,谁心情能不好呢?   *   江荷花心情很不好,尤其是看到宋培风头上压着的名字后,甚至是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有人能压在宋培风头上?   她觉得有些荒谬。   从小到大一直都成绩优异的她,其实是有些自视甚高的。   她因为是大队书记的女儿,从小别人对她,都和对待村里旁人家的姑娘不一样。   她虽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在村里,被人如大小姐般对待着,每个人看到她都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就连她的学习成绩,都那么的优秀,小学、初中,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她自己虽未表现出来,可内心一直都非常的骄傲,看江柠和江钢琴二人,也都带着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们。   这种骄傲,一直到吴中,被宋培风打破。   吴中优秀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宋培风般,让她觉得难以逾越,高不可攀。   不光是他每次考试都甩开年级第二许多分的成绩,还有他的人。   宋培风生的很好看,他的好看与江柏略有些柔和的面庞不同,他是不同于他们小县城的灰暗和土气,那是一种从大城市里过来,见识过大城市的从容与淡然。   这是迥然于他们小县城的气质。   江荷花总也忍不住想偷偷看他。   看到他,江荷花才发现,过去她所拥有的,所谓的大队书记女儿的身份,是多么的渺小和平平无奇,吴中的很多人家境都比她好,她过去骄傲的东西,在吴中不值一提。   就连她一贯优异的学习成绩,在吴中那么多尖子生中都显得平平无奇。   她的优越感一下子被打破。   可她骄傲惯了,也学不会低下她高傲的头颅,这里也不需要她低头,只需要和之前一样,她一直努力,冲到最前端,她照样是老师和同学们眼里的中心。   可吴中成绩优秀的人好多呀,他们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在原来中学的尖子生,她已经拼了命的努力学习,可还是进不去年级前十,最好的成绩,也就是年级前二十罢了,很多时候,都在年级前五十徘徊,更别说追上每次考试都能远远甩开第二名许多分的宋培风了。   宋培风这个名字,挂在那里,就像是她永远都够不着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   如今,有人站在了她的月亮之上,将她的月亮踩在了脚底下。   在这个青春萌动的年纪,吴中虽然也禁止谈恋爱,却并不妨碍,一些对别人有好感的人,将暗恋藏在心底,在这个高压又枯燥的高中,每每想起这个人,心头便酸酸甜甜,回味甘美。   宋培风,便是江荷花藏在心底的青春。   看到一向遥遥领先别人的宋培风头上,突然被压了一个人,   她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又苦又涩,像是有一把尖刀在戳着她的心。   好想把那个名字拿开啊。   她隔着公告栏的玻璃,伸手想扣那个名字,伸手触碰到的,却是冰凉的玻璃。   “荷花?荷花?”阮红看到江荷花用手指去够最上面的名字,看到也姓江,以为江荷花认识,好奇地问道:“你认识她?”   把宋培风压在下面的牛人哎,谁能不好奇?   江荷花被同桌叫的吓了一跳,忙收回手,面上却一无既往的淡然摇头说:“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柠。”   “你还真认识啊?你认识的那个江柠不会也在一中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快和我说说。”她都快要好奇死了。   实在是她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之前去一中考试,她也去看了一中的成绩排行榜,但当时就只注意到前面几个人了,也没注意到有没有江柠的名字。   反正她能确定,前几名里面是肯定没有江柠的。   如此名声不显的一个人,突然以黑马之姿,考了全县第一,她们能不好奇嘛。   江荷花抿了抿唇,眉头微微蹙着。   她长的有些像她的名字,因为不用干农活,从小就在家里学习,她皮肤不同于农村孩子的黑,而是粉粉白白的,像面粉团子一样。   她年龄比江柠大了三岁,个子却和现在的江柠差不多高,圆脸,眼睛有些小,扎着个马尾辫,额头两边留了些刘海,遮住了有些宽的两颊。   她看着上面的名字说:“我认识的江柠从小成绩就一般,小学一般,初中也一般,在下面的普通班,也没听过她的成绩怎么样,只听说她考上了一中。”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同桌:“她考上一中我都挺惊讶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江柠是不是我认识的江柠。”   她一个重点班学生,又怎么会关注一个普通班学生的成绩,在她印象中,她和江钢琴在学校附近住宿,只有江柠,每天起早贪黑,天不亮就要起床披着星辰弯月上学,放学她和江钢琴去外面的食堂吃饭,她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披着天边晚霞跑步回家。   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周五的时候,她会和江柠、江钢琴一起回家。   她和江钢琴坐船,或是坐三轮车到炭山,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跑步,抄近道走小路,她和江钢琴都回家吃晚饭了,有时候她在楼上,还能看到她的身影远远出现在渡口,在逐渐灰暗的夜色中,小跑着回来。   也有几次她和江钢琴没钱了,三个人一道走小路回家。   “你真认识她啊?”阮红完全忽略了她前面说的,江柠从小成绩不好的事,“她好厉害哦,进了一中后,居然冲的这么厉害,直接冲上了全县第一!”   江柠作为一个女生,却能在小学初中时成绩一般,高中能冲的这么快,简直颠覆了她一直所听到的,男孩子初中成绩一般,到了高中就冲的极快的认知,让她的心里像注入一汪暖流般,挥散了她心头被别人认定女生到了高中就不行的阴霾。   江荷花转头看了双眼晶亮的阮红一眼,转身回教室。   她个子矮,坐在前面的第一排。   宋培风个子抽条很快,坐在和她同组的最后一排,她一直以她和他这样巧合的缘份,内心悄悄快乐着。   阮红还在和别人叽叽喳喳的说着:“那个江柠你知道吗?江荷花和她认识,说是她小学初中成绩都一般,没想到上了一中后,突然发力,这次居然把我们班宋培风都压下去了!厉害吧?”   原本都在学习的十班学生,听到阮红的话后,都齐刷刷的抬头向她看了过来,就连坐在最后排看书的宋培风,都抬起头,朝她望来。   转身跟后排同学说话的阮红,看到后面的宋培风也在看她,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样说话好像不太好哦?   *   平时说话也不太好听的卢雪花,此时站在610寝室内,拍着手站在床前:“为了庆祝这次江柠获得全县第一,把吴中的人都压了下去,我提议,今天加餐一顿红烧肉!你们说好不好?”   “好!”最喜欢给卢雪花捧哏的刘萍听了卢雪花的话,第一个高声叫好,用力鼓掌,“我们好久都没加餐了。”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江柠,有些撒娇地说:“今天加餐一顿啊?”   “我觉得这个提议好哎!”寝室长汪霞也赞同地说:“之前联考,整整半个月都没放假,也没人租书看,也没钱,现在书又都租出去了,我们可以加餐了,还可以给江柠庆祝。”   刘萍就在拍着手有节奏的起哄:“红烧肉!红烧肉!红烧肉!”   刘萍馋肉馋了好久了,此时听到卢雪花提议说要加餐庆祝江柠考第一,她可不就忍不住了。   全县第一哎!   主要是,把吴中压过去了哎!   这样的大好事,难得不值得吃一顿红烧肉来庆祝一下吗?   徐秀丽也笑着说:“我也觉得卢雪花的提议好。”   “我也赞同!”何小芳高兴的举手,直接把江柠抱起来转了个圈。   没有心理准备的江柠,被何小芳突然热情的行为给吓了一跳,然后就被她们的热情和开心感染了,笑着说:“放我下来!”   刚被何小芳放下,又被汪霞抱住转了一圈,寝室里乐成一团。   只有被抱起来的江柠不快乐。   全寝室最矮最瘦,被人轻易就抱起来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   这让她想起了在江妈手中无力反抗的感觉。   她决定,要多吃肉,多吃饭,快点长高,长肉!   要强壮,要有力量!   等大家都乐够了,江柠才笑着问寝室长汪霞:“寝室长,我们的租书费有多少了?”   汪霞高兴地说:“加上今天的收入,一共有三块二毛钱。”   “我去换粮票,可以打很多肉了!”   小姑娘们都高兴极了。   为又有肉吃,也为江柠这次考了这样好的成绩。   她们都知道,打菜的阿姨们都非常喜欢江柠,每次江柠打的菜,都比她们的多,就把饭缸给了江柠,让江柠负责打菜。   打菜的姐姐们,只认识江柠的脸,不知道江柠的名字,但今天整个一中都喜气洋洋的,打菜的姐姐看到江柠来打菜,十分高兴的给她打满了好几个饭缸子肉,还笑着问她:“打这么多肉,吃的完吗?”   江柠笑着说:“这是全寝室的,今天高兴,大家准备庆祝下。”   打菜姐姐不知道她就是压了吴中一头的江柠,也喜笑颜开地说:“那是要庆祝!”   她身后的人,看着她手里端着几个大饭缸的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江柠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吃,她还要去给江爷爷送饭呢。   江柠每天进进出出,在签字本上签名,门卫早知道她叫江柠了,门卫大爷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争气,居然替他们一中压过了吴中,高兴地说:“是去看你爷爷吧?刚刚你哥哥也去了,你要是留在你爷爷那里吃饭,就多吃一会儿,不用赶那二十分钟,不要紧的。”   他看到马路对面的吴中门卫大叔,还乐呵呵打了声招呼:“小卫,吃中饭呢!”   被叫小卫的门卫大叔板个着脸,没理门卫大爷,门卫大爷也不在意,还和江柠挥手呢:“江柠!多陪会儿你爷爷啊,不用着急,没关系的!”   见对面门卫大叔听到他喊声,目光朝江柠看去,他还笑呵呵的挥手跟对面门卫大叔打招呼,气的对面门卫大叔收回了目光后,狠狠把门卫室的门关上,眼不见为净。   江爷爷已经听江柏和童金刚说了,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了。   江爷爷看到江柠过来,脸上都是笑意,笑着笑着就哭了,他不是悲伤的哭,而是高兴的一直掉眼泪,用手掌一直擦眼泪,嘴上说着:“好,真好,要是你太爷爷听到这个消息,要高兴死了。”他一边落泪一边笑道:“今年过年回去,我多给你太爷爷烧几刀纸,跟他们讲讲这个好消息。”   江爷爷的父亲,没去世前,是个轿夫,给地主家抬轿子的,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肩膀上,要是知道自己后代能出一个江柠这样出息的孙女,估计要高兴坏了。   想到还有十几天就要期末考试放寒假了,还从没有离村这么久的江爷爷一时有些归心似箭,想他的那些老伙计们了。   他都很期待和这些老伙计们见面,和他们吹吹自己孙女有多厉害了。   全县第一呢,这在古时候,那就是什么来着?想到他听过的评书,对了,解元!是叫解元吧?江爷爷也不确定,不过管它呢,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江爷爷已经迫不及待想到过年回家,他要怎么和他的老伙计们吹牛了。   想到这里,江爷爷脸上就只剩下纯然的喜悦了,笑的满脸的褶子都舒展了。   江柏也十分高兴,只是他并不擅太过外露的表达,只是心情极好的将折叠桌子摆好,椅子都摆好,去洗了碗筷拿过来一一摆上,全家人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在很小的时候,他和妹妹、爷爷,三个人在山上就是这样吃饭的,后来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他们三人在一起这样吃饭过了。   三个人刚摆好饭,他以为中午回家吃饭的童金刚,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只烤鸭进来,一进门就大叫了一声:“妹子!看哥给你带了什么!当当当当当!”他拿了一只新鲜出炉的,外表烤的金黄焦脆的烤鸭出来,喊江柏:“柏子,快那个大碗过来,这个烤鸭可是刚出炉的,还烫着呢,那里队排的老长,要不是我跟老板熟,都买不到!”   他是走读生,不想在食堂吃饭的话,中午是可以回家吃午饭的。   吴城的烤鸭和北京的片皮烤鸭不一样,并没有搭配的面饼和各种小料,就是一只完整的烤鸭配了一小袋子卤水、醋、辣椒。   江柏将卤水、醋、辣椒油都倒入一个碗中,童金刚去后面洗了手,先拽了一只鸭腿给江爷爷,剩下的那只鸭腿他拽下来放到江柠碗中,朝她竖大拇指:“妹子,你是这个!”   *   省城某公安局。   吴公安他们看着《武侠》的杂志,越看越是心惊,这个案子写的和他们一年前那个案子也太像了,同样是用了很多艺术手法改编,可是和之前的案子一样,内核没变。   他们看完更加确定,就是他们单位内部人士写的了。   “难怪小赵说外面都传《大宋》的作者是我们系统内部的老公安,这要不是我们局里的人写的,我把头给他!”说话的一个老公安斩钉截铁地拍着大腿说。   “先别说这个了,这本书上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案子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连尸体都找不到,要真是书里写的这样,那就是大案了。”吴公安说。   这案子说的却是,他们省城一个商业街工程的建造,当时一起竞争这个项目工程的,还有另外几个单位,其中最有可能接到这个项目的几个人,全都消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都一年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书中的案子,写的是开封的一家小有名气的商户过来报案,说家主和几位家人失踪数日不见人,女主和女主父亲他们接到这个案子后,过去查探,却如他们现实中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女主在询问了死者家属后,发现他们失踪的时间,是和另一商户竞争某坊市的建造,因另一商户上面有人有背景,最终被另一商户拿下这个坊市的建造资格。   然后女主和女主父亲,带着府衙的捕头们,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探查,最终真相大白。   原来,这几个失踪的商户,被砌在坊市的花坛下面当肥料,花坛上面种了一颗颗腿肚粗的银杏树,即使是有花匠换花,也不会有人挖的那么深,更不会换树,只要没人往深了去挖开这个这个花坛,挖掉这些树,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些尸体。   谁会吃饱了饭没事干,去挖花坛里的树?   前世这个案子便这么不了了之,一直到多年之后,翻修商业街,拓宽商业街道路,这些树都要移走,挖这些树的时候,才挖出了这些尸体,这个案子才真相大白。   而为什么说这个案子要真如这篇文里所写,就是一个大案呢?   原因就在于,这个案子中,最终承接了这个项目的商户,是没有承接这个项目的资格的,被杀害的商户各方面经验也好、资质也好,都是能接到这个项目的最佳人选,只因接到这个项目的凶犯,是城建署二把手的小舅子。   而现实中,那个承接了商业街建造项目的商家,在他们的调查中,真的有个在城建局当二把手的姐夫。   这要是写的是真的,那城建局的副局长也要被拉下水。   几个人对视一眼,还是吴公安说:“这事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们查了那么久都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个作者如果是我们局里的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这么多线索,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这个案子,很大可能是他根据现有的案子和案情,所想象构思出来的情节。”   这话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他们不由自主的想到上一个案子。   另一个老公安说:“不说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们先按照这本书里写的线索,先去查一查吧?”   这事还真不好查,商业街都建了一年多,如果真如这本书里所说,尸体被藏在了花坛下面,上面种满了树,这让他们怎么挖?商业街那么大,又在哪个花坛的哪颗树下面?   虽然文中写明了具体方位,可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还有一点困难的是,前世商业街早已建成,如今的商业街还在建设阶段,江柠作品中描述的商业街,很多都是按照她前世在档案室了解这个案子后,去走访商业街,给的布局写的。   好在,文中因为女主他们破案迅速,坊市也是在修建当中,而非修建完毕。   他们拿着书,对照书中描写的方位,去正在建设中的商业街探查。   此时的省城和沪市的沪东一样,还没有几十年后高楼林立的模样,正在建造中的商业街外面还围着一圈铁皮,里面非常杂乱。   几个人都非常小心,要是真如书中所写,承接了这个项目的人,还真是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为了竞争一个项目,就将竞争对手杀害,还害了好几个人,浇筑在花坛下面当花肥,这样的人,如果真发现他们来查这个人口失踪案,说不定真能干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城建局的副局长。   他们白天去踩点时就发现,这里管的还挺严的,外面非相关人员,都不给进入。   吴公安几人,回去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乔装一下,装扮成进城务工的农民,进这个工地搬砖。   几个人常年在外面查案,各种大案小案,基本每天都在外面跑,一个个晒的黑不溜秋,就外表看,还真和农民工没什么两样。   他们又是常年在基层跑的,熟悉下面农民工的生存状态,一番乔装之后,还真就和一个村子里出来找活干的人没什么两样,加上这个案子都已经过去一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了了之,也让犯案的人放松了警惕,竟很轻易的让吴公安几个人混了进去。 第74章 74   工地的负责人正是杀害那些人的凶犯之一,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他也从原本的谨慎,回到如今嚣张的模样。   在听到有人想来他们工地上干活时, 还上下打量了吴公安几人一番, 从形貌举止都看了一遍后,才狐疑地问他们:“为什么年底出来找活干?就不想回家过年?”   吴公安搭肩驼背, 身上背着个蛇皮袋,一副老农民进城老实巴交的模样,说着下面的地方方言:“只有农闲时期才敢出来找活,想多挣两个钱,给孩子交学费, 过年能给孩子多称几斤肉吃,不知道这里……”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动了下身上背的蛇皮袋:“老板,你……你们还要人吗?我们都有一把子力气, 一定会好好干的!”   年底本来就有工人要回家,工地上是一直缺人的。   负责人又看其他人,几人中,除了小常稍稍年轻些,看着没那么黑外, 其余人常年风吹日晒的, 也看不出什么来, 问他们:“你们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一个村的, 这是我大侄子。”他拉了下几个人中最年轻皮肤也没那么给的小常。   原本这样的卧底工作, 最好人越少越好, 可这次的凶犯实在太凶残了,好几个人, 说杀就杀,丝毫不把人命当命,又是在工地这样的地方,适合多人一起,人少了反而不方便,才有了他们好几个人一起来找工作的事。   负责人侧身往用下巴做了个进来的动作:“你们来到我这里算是你们有福了,我这里包吃包住不说,一天十块钱,先说好,活干得好才有钱,谁要给我偷奸耍滑,犯到我手里……”   负责人哼了一声。   吓得吴公安几人一缩脖子,连连说:“不敢,不敢,我们都会好好做事的。”   工地上就有做饭的妇女,说是包住,也是工地上已经建好的建筑,大纸箱子往地上一铺,多铺几层,就是床了,没建好的房子四面透风,就用装水泥的蛇皮袋挡一挡风,至于晚上会不会冷,并不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内。   他叫了个人,“带他们进去住的地方,把东西放下,出来干活。”   顺便也看看这些人都带了什么些东西。   他也并不担心这些人会发现什么,真有个什么,往地下一埋,浇筑上水泥,过个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这年头,失踪个把人,太正常了。   *   一中是每周都有考试的,联考之后,学校为了尽快找回学生们的状态,就又开始了周考。   老师们还特意把卷子出的有些难,因为已经到了期末,本学期的课程已经全部上完,进入到复习阶段,老师们就将本学期学的全部内容,都放到这次周考的试卷中。   一拿到试卷,才开心了没几天的学生们,一个个又陷入到怀疑人生当中。   等周考成绩一出来,所有人都陷入到一片沉寂中去。   他们不敢说是卷子很难,因为江柠成绩一如既往的超常发挥,如果他们说卷子难,老师们会怎么说?拿为什么人家江柠会做你们不会做?   王老师一直上扬的唇角耷拉下来,沉下脸冷眼看着他们:“开心是吧?高兴是吧?看看你们考的都是什么?”   “别以为一个小小的联考,就能放松了,学习!它就没有能放松的时候。”他训斥他们的时候,眼睛看向江柠,顺便敲打她不要骄傲,见江柠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才满意了些,目光一转,又看向全班学生:“你们高兴什么高兴?是你们联考考的第一吗?人家江柠都没飘,你们倒是飘了,看看你们这回考的!”   “联考重要吗?联考是高考吗?这不过就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真到了高考,你们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那时候再高兴也不迟!”   一番话连消带打,很快就将三班同学们原本有些漂浮的心,沉淀了下来,一个个都垂着头乖乖听训,王老师这才满意,指着外面的公告栏:“考的好了,就跟江柠一样,你的名字会在外面的光荣榜上,呆上小半年!”他哼笑了一声:“你们以为只是名字在光荣榜上?我跟你们说,期中考试成绩和期末考试成绩,直接和奖学金挂钩的!”   他眼睛看着江柠:“想要拿奖学金,只是一个联考成绩是没用的,关键还是期末考试!”又说班里其他学生:“别以为奖学金跟你们无关,每个平行班都有拿奖学金的名额!”   三班的学生一愣,奖学金还有他们平行班的事?   看他们之前还无所谓的态度,现在一听平行班也能拿奖学金后,耳朵全都竖了起来,双目炯炯的望着王老师,想让他多讲点。   王老师没说一个平行班只有一个奖学金名额的事,只说每个平行班都有名额。   一下子把班里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调动出来了,尤其是班里考的还不错的前几名,以为自己都有可能拿到奖学金。   王老师还没说的是,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七五吧一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平行班学生能拿到的大多是三等奖学金。   一等奖学金和二等奖学金基本都是两个重点班在拿。   可现在,他们班不是出了个全县第一嘛?这不就可以想一想一等奖学金了嘛?   尤其是江柠期中考试,还进了年级前十,要是期末考试,江柠还能像这次在联考中发挥的这么好的话,那她就有可能拿到一等奖学金。   想想王老师就激动,这一等奖学金,要是被他们平行班学生拿了,那乐子就大了,他能对着重点班两个班的班主任笑上一整年。   各班情况基本都一样,每次考试之后,学生们都有一个心态放松的阶段,老师们要做的,就是再次将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调动起来。   两个重点班也不例外。   一班的班主任,看到自己班里的学生放松下来,站在讲台上:“你们还笑?你们还笑的出来?”他指着章文学等几个年级前几名,“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你们是怎么进的一中?还想不想拿一等奖学金了?”   把章文学几人说的一愣。   他们当初都是被一中的招生老师直接找到家中,说他们愿意去一中就读的话,不仅可以免学费,还有一千块钱的奖励。   那可是一千块钱啊,很多家庭一年都存不到一千块钱。   之后每年还会根据他们的成绩,有奖学金奖励,一等奖学金五百块钱,二等奖学金三百块钱,三等奖学金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是现在很多工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他们都是被一中给的奖金和奖学金给吸引来的,年级第一的奖学金和年级前十的奖学金,数额并不一样,先前年级第一的竞争,只在章文学、程玉凤几个人之间,最多加上二班的邢宏宇、姚文娟等少数几人。   现在突然空降一个江柠压在他们头上,一下子就让他们压力大了起来。   章文学是个男生还好,他成绩好,家人也十分重视他的学习,并没有辍学的压力。   可程玉凤有。   程玉凤初中毕业,家里人就为她找出去打工的路子了。   若不是一中的招生老师找到她家,说如果她愿意在一中就读,免她学费,并给奖学金的话,她就是想上高中也难。   农村的女孩子读书不难,农村的女孩子读高中很难。   高中之前的九年义务教育,学费不高,家中稍微疼女儿一些的家庭,都愿意让女儿读些书,认得几个字,可到高中,别说女孩子,就是男孩子,很多也是让他们去打工,相看人家,二十岁左右就结婚的,比比皆是,过了二十三四还没结婚的男男女女,都可以被称为大龄了,过了二十五还没结婚没对象的,他们父母就要担心儿子是不是要一辈子打光棍了,别人提到他们,也会觉得他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女孩子也一样,十七八岁就可以定亲。   程玉凤虚岁已经十八岁了。   他们这个地方,是不算周岁的,都算虚岁。   她们村里很多和她同龄的姑娘,就早早定了婚,只等着过两年就结婚嫁人,有些结婚早的,十八岁都有孩子了。   程玉凤不想嫁人,她想上大学,她要拿奖学金。   *   奖学金就像一颗吊在所有人面前都胡萝卜,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不停的想要够这根胡萝卜,老师们在他们身后拿着小皮鞭使劲抽,他们使劲跑。   江柏跑着跑着,就纠结的发现,自己在班里的名次又进步了,这要再进步下去,他就要考进全班前三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到这个名次了,离班级前三这么近,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成绩的,一心只有毕业打工。   可真的考到这个名次后,他才发现,他是在乎的。   原来以前只是在装作不在乎。   然后他又不由地紧张起来,为了维持自己的成绩不退不,下一次,他不得考进班级前三啊?再下一次,他不得要考全班第一第二啊?   要是考到全班第一,一直维持,就不算退步吧?   对了,班里名次无法提升,年级排名也是可以看到他退没退步的嘛。   想到妹妹能在接下来的期末考试榜上看到他每次考试的名次,江柏顿时头皮一紧,生怕哪次名次下降,被妹妹看到,就不让他去她店里卖衣服了,于是更努力的学习。   现在他除了周末一天要留在江柠店里卖衣服,其它时间,全都被他用来学习了,学习之努力,之用功,让原本整天都想着打球的童金刚都跟着卷了起来。   童金刚能考上一中,之前的成绩自然不会差,他之所以走八班垫底,也是因为他不太努力,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打球和玩上了。   *   “荷花,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阮红明显发现江荷花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联考之后,江荷花满脑子都是压在宋培风头上的名字,满脑子都在想这个江柠是不是她认识你江柠,她恨不能立刻回家,去江柠家里问问清楚。   这让她完全没办法学习,上课时脑子也在走神。   吴中上课节奏本来就快,重点班的节奏就更快,江荷花只是走了个神,等回过神来,刚刚老师讲了什么,她就听不懂了,又要重新去学,这让她觉得很累。   她并不是个会让自己一直陷入纠结的人,既然想知道,那就去问。   他们学校管的比一中还严,平时根本不让学生出去,他们这些住校生,即使是周末,也都还被管着,去哪儿,去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都要在出入登记本上写的清清楚楚,她好不容易能出去了,到一中门口,发现混不进去。   一中的门卫大爷,就像有一双火眼精金一样,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他们一中的学生。   门卫大爷说:“我看着你从吴中大门里走出来的,别以为我年纪大了,眼睛就花了,我眼神好着呢!”   江荷花后退两步看看一中,原本是想让门卫大爷帮她把江柠喊出来的,想了想,又回去了。   马上就寒假了,回去看到江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   江荷花着急的等待寒假的到来,何小芳却怕寒假到来。   寒假一到,她就得回家了。   她去问老师和宿管阿姨,寒假能不能不回去,住在学校。   “那肯定是不能的啊,放假都回家,我也要回家的啊!”宿管阿姨说。   寒假只有高三在上课,高一高二都是放假的,这个新宿舍楼,只有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住,高三学生住老宿舍楼那边。   哪怕说何小芳不愿意,期末考试依然如期来临。   考完试的当天,寝室里的人走的就只剩江柠和何小芳两个人。   何小芳见江柠也没走,有些好奇地问:“柠柠,你不回家吗?”   江柠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   很长一段时间里,家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那是她的安全屋。   但也不是家,因为没有家人。   想到家,江柠想到她走沪市买的两套房子,之前交给了钱经理帮她装修,也不知道现在装修的怎么样了,还有房产证,现在放寒假了,也可以去拿了。   她对何小芳说:“我留在店里看店。”   让何小芳有些羡慕。   “过年我大姐二姐都在家,一张床上躺我们三姐妹加外甥外甥女五个人。”她们的床上一米五的床,睡不过来,晚上只能横着睡。   可何小芳身高都快有一米七了,晚上睡觉都不敢伸腿,冬季寒冷,她有时候睡迷糊了,脚伸到被子外面去,夜里生生被冻醒。   她大姐被婆家赶回来,两个孩子也不要,一起赶了回来,她妈愁的整日着家里唉声叹气,哭女儿命苦,哭的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可她还是得回去。   何小芳放假没有地方住,江柠何尝不是如此?江爷爷守林员的屋子,现在是叔爷爷夫妻俩在住,店铺里也就够放江爷爷住的那一张小床的,离了寝室,江柠要么在校门口附近重新租个房子,要么住招待所。   这让她越发想要赶紧去沪市,将自己房子的房产证办下来,赶紧装修好,再把自己户口迁过去,离开这里,离的远远的。   江柠考完试后,江爷爷以为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孙女并没有打算回去,而是说:“爷爷你想家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沪市参加作文比赛的决赛。”   江爷爷都快把孙女还有作文比赛的事情给忘了,疑惑地问:“你们这个作文比赛还没搞完?”   “没完啊,上次上半决赛,这次是决赛,决赛奖金有一千五呢,现在放寒假了,没什么事,可以在那边多待几天,爷爷,等我比完赛,我陪你在沪市逛逛。”江柠知道,江爷爷是很喜欢看大城市的风景的。   哪怕这段时间帮江柠看店,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块钱的进账,江爷爷一听有一千五百块钱的奖金也是腾一下站起来:“回什么家?走,爷爷陪你参加比赛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吃药和正常饮食,江爷爷终于不再是瘦的皮包骨头了,身上稍稍长了些肉。   江柠准备带江爷爷去沪市复查一下。   见孙女又把他往医院里带,江爷爷很是不解:“你们决赛奖励的还是体检?”   他就搞不懂,怎么主办方这么喜欢给人体检?   *   这次时间充裕,江柠给江爷爷办了住院,想给江爷爷好好治疗一下他身上的一些老年病,然后说自己去比赛。   江爷爷上次在这里住过,对这里已经是熟门熟路,不在意地说:“你去比你的赛去,不用管我。”说着还自言自语道:“我身体好得很,哪要你们照顾的?又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老爷子一向很独立,孙女一直留在医院照顾他,他反而不自在,自己一个人背着手,在医院里溜达,自在的很。   江柠趁着江爷爷住院的功夫,直接去了钱经理那。   钱经理早已把江柠的东西全部准备好,给江柠,说:“我们这边的装修团队已经到了,你要不要去我们的样板房看看?我们大老板特意请的国外的设计师设计!”   很多客户,原本对他们房子是不感兴趣的,一看样板房是国外的设计师设计,都好奇去看看样板房,看完后,原本卖不动的房子,终于有人买了。   江柠快速的签完字,拿着合同等材料:“我先去住建局办理房产证,等我办完证再回来看,对了钱经理,我想买个可以送蓝印户口的房子,你有没有合适的推荐一下?”   钱经理已经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大宋》的作者,《大宋》不仅在《武侠》上连载,它的两册出版书,现在卖的也很火爆,他自己还买了两本,放在售楼处,没事的时候就会翻着看看,但没想到,她才买了两个房子后,这么快就要买第三套房了,一时不由有些羡慕。   此时的房屋市场还在起步阶段,很多法律法规孩不完善,在十几二十年后,未成年人买房,必须要有监护人陪同,必须全款买房,现在却并不需要,只需江柠的银行流水和存款就行。   江柠在交了一大笔税后,终于拿到了她期待已久的房产证,之后回到沪东,跟着钱经理去看他这边装修的样板房。   经过半年的建设,沪东这块依然十分荒凉,只是周围有更多的工地正在建设,到处都是烟尘和嘈杂之声,有些沪西买不起房的人,想来沪东看看,看到沪东如此之乱,也都打了退堂鼓,现在来沪东买房的,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奔着蓝印户口来的。   他们这个小区也是如此,都还在建设当中。   样板房是被隔成两层的,进门就是客厅,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客厅照的明亮又华丽。   客厅又大又高,客厅高了,那么楼上所占的面积就要小一些,但如果给客户看房的话,这样欧式的华丽装修,还是很唬人的。   江柠整体看了一遍后,觉得这个装修不是很符合自己的要求。   太华丽了。   她和钱经理回到售楼处,和钱经理详细的说了自己的装修需求,首先是进门玄关处的鞋柜。   她说:“这里一整面墙,全部打成柜子,这边是鞋柜,这里是挂衣服区,放置包区。”   她前世生活简朴的很,房子也只有两室,但越是住过小房子,越是明白收纳的重要性。   她尤其讨厌所有的东西都堆积在外面,看的杂乱,恨不能家里所有的墙上,都打上柜子,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塞到柜子里去。   她也不要现在的衣柜,跟钱经理说,所有的柜子都要顶天立地室的。   书房要整面墙的书柜。   “这里,最好是能有整面墙的落地窗。”这样采光才好。   刚收到《大宋》第二册出版书尾款的江柠此时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   考虑到江爷爷上下楼不便,江柠很想装个电梯的,听的钱经理咂舌,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在家里装电梯的,就两层楼,这都爬不动吗?   她这房子因为是买在十二月一号之前,是没有公摊面积的,实际面积和买的面积一样都是156平,如果隔成两层,出去楼梯和走廊占据的面积,最后的总面积估计将近三百平,考虑到这房子只有她和江爷爷两个人住,不需要太大,客厅就和钱经理他们的样板房一样,选择了六米二高,这样人住着没有那么压抑,这样总面积大概就只有两百六七平左右。   书房和她的卧室,衣帽间都选择放在楼上,楼下是江爷爷房间,客房,厨房,洗手间,储藏室等。   因为只有两个人住,房间主打就是一个大,客厅很高很大,卧室很大,厨房也很大。   之后就是柜子多,主打就是一个眼睛能够看得到的东西,能塞的,通通都塞入柜子里。   钱经理现在全家人挤在一个三十八平的房子里,对于家中东西有多杂乱,他是深有体会的。   原本他还想装成样板房的模样,毕竟是大老板特意请国外的人设计的,完全就是现在最流行的欧式装修,可听完江柠的描述后,他还是对江柠的装修风格,狠狠的心动住了。   他决定了,大方向的装修风格上,还是按照大老板请的设计师装修的那样装,可细节方面,他自己家想按照江柠说的装。   “打柜子这块你交给我,我包你满意!”自从他成了这个小区的销售经理后,他小舅子所在的沙发厂也倒闭了。   他小舅子失业后,没事情做,就自己拉了木料回来,自己打衣柜。   可惜沪市房屋紧张,他小舅子拉的木料都堆在院子里,院子狭小,东西都没地方放,但如果像江柠这样,不买柜子,直接打柜子的话,在隔层隔好,简单的装修好后,就可以让他小舅子过来量尺寸,将木料直接送到他们工地来,这样也不用担心他小舅子打的柜子都没地搁了,要是有其他客户要装修房屋打柜子的,也可以一起承包给他小舅子。   钱经理大致估算了一下装修费用,和江柠签了装修合同后,江柠也打了一部分钱给了钱经理。   她当然不会全给,后面的尾款,要等她验收完装修质量后,才能给。   钱经理对她的事很上心。   当然上心了,因为周边的房子都是买房送蓝印户口,房子都卖的很快,他们这个小区,因为是公寓房,卖给外地人都卖不动,只能卖给在本地有户口,自家住房却很小的本地人,可本地失业的人不敢买房,买房也不愿意到沪东来买,有工作的人都等着单位分房,也不愿意来买。   哪怕有了外国人设计的样板房,目前卖出去的房屋数量寥寥无几。   就连之前在他这一连买下两套房,以为她不在乎什么蓝印户口的江柠,现在都跟他打听送蓝印户口的房子了。   可见送蓝印户口的房子有多好卖。   那些外地人,根本就不是奔着房子来的,纯粹是奔着户口来的。   钱经理便想着,将江柠和自己的房子装修好后,到时候如果有客户过来看房,除了样板房外,他自己的房子,和江柠的房子,也可以拍下照片,给客户们看看,花一层房子的钱,直接得两层房子的面积。   客户看到实际装修出来的房子,应该会好卖一点。   因他自己卖房,也认识和他一样卖房的人,钱经理很快就给江柠推荐了一个小区。   现在的沪东,说小区的配置什么的,都是啥都没有,江柠只能按位置买,反正这一片是未来的繁华中心地段,只要确定开发商靠谱,附近的房子都可以买。   商品房的价格要比公寓价格贵上不少,单价从一千多每平到三千多每平米不等,按照均价两千一平来算,两百平的房子才四十万,以目前江柠存折里的钱,她在附近看了看,直接挑了面积最大的别墅买。   是的,《大宋》的第二册也上市了,在《包青天》下映的前几天。   江柠也收到了《大宋》第二册后续稿费,现在存折里丰厚的很。   另一边,李昂也一直在关注《包青天》的事,他每期都看,现在终于快到大结局,他也怕《包青天》的完结,会影响《武侠》的销量。   不光是他有这样的担心,鲍主编同样有,他们都是经历过,杂志在库房堆积如山,卖不出去的窘境。   他打电话到广市给鲍主编:“跟印刷厂那边的人说,首印量降到两百万,看看市场反馈,市场反映如果还和之前一样,再慢慢加印。”   鲍主编和他一样的意思,现在李昂在津市坐镇,主打北方市场,广市这边只有她能拿主意。   事实上他们的市场预估是正确的,《包青天》的下映还是让《武侠》杂志的销量出现了下滑,但好在,他们把北方市场开辟出来了,盘子大了,对杂志社的影响就没那么大了。   现在他们就希望,柠萌的《大宋》,不要那么快完结,他们目前还没找到接替《大宋》这样影响力能直接带动杂志销量的现象级作品,要是《大宋》完结,说不定杂志销量还要再降,这也让稳定了市场的李昂主任,着急的头发头发。   省城某电视台,《包青天》下映后,电视台换了一部他们从港岛那边买的新的电视剧,但不知是不是选电视剧没选好,这部电视剧的收视率远不如《包青天》,台里的收视率迅速回落,在吃到了《包青天》带给他们电视台巨大的收视红利后,台里的人对于收视率下跌如此之快,有些着急。   台长办公室内,李台长急的一直在来回踱步,拨打了一个电话:“那边还有什么电视剧?《香帅传奇》呢?之前不是跟你讲买《香帅传奇》吗?版权被苹果台买去了?”   《香帅传奇》是今年刚拍的剧,先在港岛那边播出,等李台长想买这部电视剧的内地播放版权时,已经被另外一家电视台先买走了,他就只能换另外一个电视剧。   再这么下去,他们台的收视率要被别的台抢光了。   他又重新按下一个号码:“小秦?你上次说的那什么《包青天》第二部,写的怎么样了?出来几个案子了?”   他们台一直想拍一个自制剧,今年别的台就搞了两个自制剧,收视率都高的很,尤其是沪市电视台的自制剧沪语剧《情债》,直接创下了百分之四十三的高收视率,版权卖到手软,全国各大电视台都纷纷配音播放这部剧,看的李台长也很眼热,也想拍一部属于他们自己台做的剧。   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想好拍什么,现在他们买的这部电视剧收视率这么差,李台长就有些坐不住了,趁着《包青天》热度还在,他想赶快把《包青天》第二部搞出来,到时候可以边拍边播。   被叫小秦的青年,很快去了楼上的台长办公室,手里拿着两本书。 第75章 75 【一更】   “咦?出书了?”李台长有些意外, 接过小秦递过来的两本书:“出来几个案子了?”   杂志出来后,他也翻过两回,但李台长实在太忙了, 后面很多情节并没有看过, 要不是剧情实在写的精彩,他都不记得这篇作品了, 没想到如今居然出版了书。   “书放我这,我先看看。”并不是每本书,都适合改编的,尤其是这本书的主角还不是包拯,他需要借《包青天》的热度, 拍成《包青天》的第二部 ,那么主角就要改编成包拯和展昭他们, 这就要看这部作品适不适合改编了。   没想到他看着看着,就看到了晚上, 完全停不下来,一直到把最后一个案子看完,他才后知后觉,“没了?这还没写完啊?”   直到这书的最后的页面上,看到《武侠》的广告, 知道这篇文还在杂志《武侠》上连载, 这才看了看时间, 电视台的很多同事都已经下班, 整个电视台只剩下极少数的人还在连夜加班剪辑作品, 这一层办公楼只剩下他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他抬腕看看时间, 拿着这两本书,快速的下楼, 看下面的报刊亭还有没有开着的。   冬季的夜里寒风刺骨,今岁又是寒冬,报刊亭的老板吃不消今年冬季的寒冷,早早就关了门,收摊回家。   李台长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后续内容,此时被寒风一吹,也从《大宋》的情节中走出来,这才抬头望了望已经洋洋洒洒往地面上飘雪的夜空,反应过来,只有这两册《大宋》就已经够了,后续连载内容他已经不需要多看,就已经可以确定,《大宋》的版权可买。   这个年代的人,都是个非常有行动力的人,事情做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到就去做。   李台长次日来到电视台,就叫了小秦去联系出版社。   小秦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目前还没有自己的节目,属于电视台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得到李台长安排下来的任务,作为《大宋》忠实粉丝的小秦,立刻积极的跑去和出版社联系江柠。   她知道《大宋》是先在《武侠》上连载,后来出版了出版书,而且出版社和《武侠》杂志明显上合作关系,《武侠》杂志上不停的在推出版书,出版书上的末页上也有说《大宋》在《武侠》上连载,知道这两家杂志社与出版社很可能是兄弟单位,联系哪一个都能有江柠的联系方式。   她也说了她想和柠萌老师买影视版权的事。   出版社那边一听,有电视台先要买这本书的影视版权,要拍成电视剧,大为惊喜。   《大宋》的影视版权虽不是他们出版社代理的,可这本书要是真的能上映,那对实体书的销量那是能大大提高的,十分积极的将江柠的责编王咏的联系方式给了电视台小秦,并向小秦大力推荐他们出版社出版的其它书籍。   可惜,小秦所在的电视台经费有限,目前也只够筹备拍一部电视剧的钱,不论是从热度还是她个人喜爱度上,她都会选择《大宋》,对其它作品半点兴趣都没有,可嘴里却说着:“行行行,你回头把书寄到我们台里,如果有合适合作的,我们会跟你联系。”   出版社那边也就试试看,能有更多合作最好,没有更深的合作,也不过就是寄了几本书过去而已。   和小秦这边挂了电话之后,出版社这边突然想到,柠萌这边应该是放寒假了,之前大概是柠萌学校进入到期末考试期,学习十分紧张,他们通过各种途径想要联系江柠,想让江柠签些签名书,给他们寄过去,都联系不上江柠,想到她那边应该是放假了,找到下面编辑说:“柠萌那边应该放寒假了,那之前准备好的五千张签名页给江柠寄过去,让她签好再寄过来。 第二册 的上映,因为赶着《包青天》下映的最后几天,又赶上江柠期末考试,就没来得及准备签名书,但在印刷的时候,留下了五千本尚未印刷,只等江柠签了五千张签名页后,将签名页插入扉页中,再定制一些精美书签,做成《大宋》出版书的典藏版。   王咏没想到居然有电视台来买《大宋》的影视版权,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还没来得及联系江柠,就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昂。   李昂远在津市,现在坐镇津市开辟北方市场,听到这个好消息,饶是他久经风雨,此时也不由为这个好消息心狠狠一跳,深深的吸了口气,沉着冷静地说:“《大宋》的影视版权虽长柠萌一个人的手中,可这事对我们杂志社也是个大好事,最好能让柠萌多写一些,不要急着完结。”   这对柠萌和他们杂志社,是双赢的事。   《包青天》的下映让他们杂志社的杂志销量跟着下降,却还在可控范围内,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在《大宋》已经连载了近四十万字后,找到接替《大宋》能代替《大宋》重新稳住《武侠》销量的现象级作品。   可现象级作品之所以被称之为现象级,就是因为它的稀少,每出现一篇,都能直接带动杂志社销量,甚至在出版,影视等各方面,都能带来现象级热度,比如金庸和古龙名下的所有作品。   可出现这样一个现象级作品,甚至像金庸,古龙先生这样的现象级作者,有多难,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果《大宋》能够被拍成电视剧上映,以《大宋》现在的读者体量,《大宋》的电视剧收视率就不会太差,《大宋》电视剧的收视率,同样会带动出版书和杂志的销量。   这真的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昂比江柠还要更加积极的推动这事。   王咏得到李昂那边的指令后,也立即联系江柠。   他和江柠的联系,主要还是靠邮箱,江柠基本每周都要用邮箱给他投稿,还有一种联系方式是王老师办公室号码。   在了解到一中在男女关系这一块管理之严格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咏平时没有必要的事,都不会打这个电话,平时两人有什么事,他都直接给江柠发邮件,除非像上次联考那样,整整半个月都不放一天假,不然到了周末,她总会按时看消息,及时给他回复。   可今天见江柠的邮件始终没有回复,焦急的他,直接把电话打到王老师办公室。   王老师寒假之后,就不需要每天在办公室坐班,但办公室依然还有英语组的高三老师在,接了电话之后才知道是找江柠的。   办公室的高三英语老师是知道江柠的,王老师整天拐弯抹角的炫耀他们三班的江柠,他们就是像不知道也难。   一听对面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高三的英语老师立即警觉起来,问他:“你是哪位?”   王咏知道江柠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靠写小说挣钱的事,他从私心上来说,也不想让人知道江柠现实中的真实身份,他知道她的班主任王老师是知道江柠在靠投稿挣稿费的事,便说:“我是江柠表哥。”   高三英语老师知道,电话能直接打到老师办公室内,敢通过班主任来找一个学生,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只疑惑地问:“她放寒假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但我只有王老师办公室的电话可以联系她,她在校门口开了家服装店,可以帮我叫一下江柠吗?”   高三英语老师,见他对江柠这么了解,便也打消了怀疑,说:“现在上课不方便,回头我见到王老师,会替你转达。”   王咏在办公室左等右等等不到回信,不由有些着急。   他在吴城待了几个月,对江柠的行动轨迹有一些了解,知道她去沪市买了房,沪市那边杂志社负责人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问过江柠真实身份,给江柠开过收入证明,学校这边找不到江柠,他由打电话到沪市《武侠》杂志社分社,找到钱主编,问钱主编江柠在不在沪市。   钱主编又打电话给钱经理,这才知道,柠萌在买了两套房后没半年,居然又来沪市买房了,买的还是别墅!   他知道江柠的《大宋》的两本出版书销量非常好,这段时间靠着《大宋》,出版社和他们《武侠》杂志社,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短时间内,只要不决策失误,就不用担心发不下去工资和杂志社撤销问题,作为《大宋》的作者,柠萌的两册书稿费也非常高,但没想到高到这种程度,直接来沪市买别墅了。   这让钱主编不由深深地沉默了。   他也不酸,他们杂志社能出一个这样现象级的作品,说他们杂志社之福,连带着连他都避开了下岗的风险。   王咏辗转在钱经理那里找到江柠,这才和江柠说了,有电视台想要买她这部作品的影视版权的事,问她的意见,想不想卖。   江柠的回答没有超出王咏的预料:“卖呀,当然卖!”   她这段时间店铺里赚的钱,《武侠》发过来的稿费,及大头《大宋》两册书的稿费,在买别墅时,除去余留下两套公寓房每个月要还的三百块钱的高额房贷和别墅每个月要还的两百块钱高额房贷,剩下的一下子全花了出去,现在有影视版权收入,她当然卖呀,不卖等着砸手里吗?   对于江柠来说,第一部 作品,卖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拍出来,只要你第一本作品拍出来了,后面再想卖影视版权就容易了。   王咏从江柠这边得到确切答案后,将电视台那边的联系方式给了江柠,问她:“需要我过来帮你一起看合同吗?”   这样的出版合同也好,影视版权合同也好,江柠前世签的可不少,合同里有哪些陷阱,哪些需要天进去的必要条款,江柠说不定比王咏还要清楚,自是拒绝了他。   为和江柠谈过签约合同的责编,王咏也是知道她的聪明和成熟的,对于江柠和电视台那边的谈合作的事并不担心。   电视台那边的人很快接到江柠的电话,饶是李台长心理早已有了《大宋》作者是女人的预期,但实在没有想到,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实在年轻的过份,年轻到这个声音还透着还没变声期的柔嫩小奶音。   江柠是年底生人,这个时候她满打满算也就刚满十四周岁没多久,翻过年虚岁也才十六岁,此时她的声音正处于幼女与少女转换期,只是她声音清冷沉稳,让李台长以为江柠只是声音显小。   这样的人,他们电视台就有好几个配音演员,可以变换出这样柔嫩的小奶音,倒也不惊奇。   他只是在看过电话话筒后,又重新将话筒放到耳边,不确定地问:“柠萌?”   “对,我是柠萌,我听我在《武侠》的责编说,你们想买《大宋》的电视剧版权?”电话那头传来的语气是完全不同于她声音的沉稳。   此时的影视版权的划分还没有那么细,听江柠说电视剧版权,李台长顿了一下,说:“对,我们看了你的《大宋》,认为你这部作品里的案子很适合改编为《包青天》第二部 ,想买下你这部作品的电视剧版权和改编权,不知你这边愿不愿意。”   江柠原本以为是要直接拍《大宋》,没想到是改编。   江柠没有过多犹豫,“可以改编,但在电视剧片头必须注明,电视剧改编自柠萌的《我在大宋挡捕头的那些年》,另外,《大宋》电视剧版权授权只有五年,签完合同五年内没有拍摄计划没有立项的,合约到期后,我有权将电视剧合同重新转卖。”   李台长没想到柠萌对影视版权这一块这么熟悉,连买了版权后,电视剧拍摄要立项都知道,“没问题。”他说道,他就怕柠萌坚持要用《大宋》作为电视剧名,这样他想蹭《包青天》热度的盘算就打空。   只要江柠愿意授权改编成《包青天》,不过是在片头注明改编作品而已,对他并不是什么大事。   之后就是谈版权费的事。   这时候的影视版权费,还不如她的出版费用高,可对于电视台来说,他给的版权费用已经非常高了。   目前电视台的收入全部都靠给商家打广告,一部自制剧的拍摄的前期投入,除了需要买版权外,还需要联系原《包青天》剧组的导演和演员,拍摄场地,服道化等等,都需要钱。   此时内地的演员演出价格很低,但《包青天》剧组的演员目前正是当红的时候,尤其是演展昭和包拯的演员的演出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边谈好后,李台长那边很快敲定下合同,知道江柠现在在沪市,让给他推荐《大宋》的小秦带着合同来来找江柠,同时对于导演和剧组,演员那边也去联系上了。   电视台当初买《包青天》的内地播放权,他们是有这个剧组和演员的联系方式的。   《包青天》虽然才上映完,但这部剧是更早就拍完的,电视剧里的演员也都接了别的工作,现在听说《包青天》要拍第二部 ,吃到《包》红利的演员们也都表示,在完成自己手上工作后,愿意继续去拍第二部。   说是第二部 ,其实是不准确的,应该说是第三部才对。   《包青天》最开始只有四十六集,是在《包》上映后,收视率急速上升,一下子火了,这才有了后面补拍的二百多集。   现在《包青天》愿剧组的演员们,也不过是和之前一样,在完成手上的工作后,继续去补拍罢了。   编剧那边,李台长也迅速找到了原《包青天》的编剧,买下《包青天》的各种版权,请原编剧对《大宋》里面的案子进行改编。   原编剧之前为《包》写了两百多集的剧本,整个人都快被榨干了,cpu都要被烧坏了,原本听说又要喊他写《包》的剧本,他心里是严厉拒绝的,如果他真的还能写的出来,为什么不趁着热度,再写两百集?   这不实在是写不出来了吗?   可听李台长这边说,有现成的案子,出自现在内地非常火的一本书,销售量两百万本级别的,原编剧一听也惊讶了,实在他们港岛人数有限,十万的销售量就已经是很火的作品了,两百万销售量,即使在内地,应该也是现象级作品,至少案情,逻辑这些问题不大,直接改编这样有着现有案子的作品,对cpu早就烧过头,实在榨不出一点汁水来的原编剧来说,倒是轻松了很多倍,表示想先看一下这部作品的实体书,再看看是否适合改编。   其实内心已经同意接了。   李台长也不止找了他一人,他们电视台本身就有编剧,还是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因为是个散文写的好,被调回城中,九二年,华国正式由过去的计划经济,转变为市场经济,导致大量的厂子倒闭,大量的工人失业,当时就有许多工人围堵在一家机械厂门口,堵住机械厂厂长,责问他:“我家三代都是工人,我们都是工人阶级,你凭什么说开除我们,就开除我们?”   这件事做当时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他们电视台的编剧,就这件事,改编了一个剧本,由他们台里的主持人演记者,去采访台里另一位演机械厂厂长的中年男同志,机械厂厂长便在采访中,就如今的市场环境和国家政策,以及他不得不裁员,不得不进行改革,不然整个厂子都要倒闭,更多的人将面临失业的事,在采访中说了。   这段被他们台编剧编出来的视频采访,因为涉及到国家政策,没敢擅自播出,而是送到了上面,并得到了大领导的亲自批复,在《人报》上发表,大领导亲自鼎力支持机械厂厂长,而当天晚上央视的八点黄金档,就播放了这段采访。   这使得他们台原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一下子成为了他们台的总编剧,现在都是直接和宣传部及大领导对接,李台长想要请动他来当改编《大宋》的编剧,那还是有些困难的。   可惜其他小编剧,李台长还真不怎么放心,想了想,还是直接去找了这位总编剧。   总编剧最近接到了上面派下来的一个任务,自八四年初,实施对外开放,他们省的w市便成为了改革开放政策的先行者,从八十年代的贫穷落后,文化落后,到如今借政策抓住改革开放的先机,从市到县再到乡村,家家户户办起了小工厂,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面领导便让他以他们省w市的变化,写一个剧本,专门宣传w市中改革开放中所取得的成绩,以此来宣传国家政策。注一   大领导对此也表示,都是上面亲自来传达这个任务了,任务必须要做好!   总编剧一时亚历山大。   李台长这个时候来找他,他也客客气气的听完了李台长的要求,然后把自己刚接到的任务一说,李台长听完,那里还敢要总编剧写什么剧本?   但总编剧也对本台的自制剧有很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听说这部作品的原书有高达两百多万的总销量后,更是升起了想要看一看的想法,不过他眼下事情也忙,任务也重,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搞他这个自制剧。   李台长只好又找到电视台的一块砖的小秦同志,假如《包青天》的原编剧不愿接这个活的话,让小秦同志,自己找几个同学,跟总编剧学写剧本去,他们自己把剧本搞下来。   压力一下转交到小秦同志身上。   小秦同志一时说不清是喜是忧。   喜的是,台里的第一部 自制剧,如果真的由她来带领团队编剧,策划,那后面这个剧基本就是她走负责,她也从电视台没有具体项目的打砸人员,第一次有了具体项目,这个项目一旦做好,对她以后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忧的是,这么大一项目,台长居然想交给她?她要是把他们台的第一部 自制剧搞砸了,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沪市,把《大宋》影视版权和影视改编权的合同给先签了。   不论是李台长还是秦舒敏,都是个行动派,事情确定好后,秦舒敏就带着打印好的合同,直奔沪市。   她所在的省城距离沪市并不太远,坐此时的火车也就四五个小时就到了沪市,在沪市医院外的招待所内,见到了《大宋》的作者柠萌。   她是《大宋》的老读者,在没有见到柠萌前,她不是没有想过柠萌是什么模样,外界都传她是公安系统内部的老干警,老公安,她也是赞同的,她有些过柠萌可能是个三十多岁男公安,也可能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公安,但在他们约的招待所的大厅里,她见到的却是一个十四五岁,面庞稚嫩气质沉静的小姑娘。   她不由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拿出合同,一边看一边等待柠萌的到来。   江柠看到秦舒敏手上的合同,就知道这是自己要等的人了,不由走过去笑着问:“请问是秦舒敏老师吗?”   秦舒敏从合同中抬头,看着她不由诧异地问:“你是……?”   “我是柠萌。” 第76章 76   秦舒敏已经盯着面前稚嫩的面庞好一会儿了, 每次江柠从合同中抬头,她就立刻避开眼睛,装作很淡定的在喝茶的样子, 低头抿口水, 然后又忍不住看她。   江柠留着一头细碎的短发,许是低头看合同的缘故, 垂落的碎发零星的遮挡着她垂下的眼睫,和大部分女孩长而卷翘动睫毛不同,她的睫毛又长又直,为她原本柔和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锋锐,眉目间液愈发显得清冷。   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连同脖子都被围巾包裹住, 只留一张莹白的脸,不知是乌发太黑, 还是肤色太白,这样黑白对比之下,让眼前女生有股冰雪般的苍冷之感,她鼻梁高挺,嫣红的唇像是被唇线勾描过一般, 棱角分明。   不知何时, 江柠突然抬起头, 她偷看的目光被江柠抓了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 用力的咳嗽两声, 掩饰自己偷看被抓的尴尬,力持镇定的又用力咳嗽一声:“柠萌老师, 不知你对这份合同有什么看法吗?”   他们是真诚的来购买影视版权和作品改编权,合同中并没有留什么陷阱,可江柠还是加了一些条款进去,比如笼统的影视版权,更细化为电视剧版权,其余影视版权,网络剧版权等其它版权都还属于作者江柠,授权时期只有五年,五年内不立项拍摄,作者有权转卖其他人和单位,也黑字白纸的落实中合同中,还有一些其它的细条,也都补充在合同中。   秦舒敏看了也没觉得没问题,两人很快就将合同签好。   一直到晚上,秦舒敏已经坐回了返回省城的火车,手里拿着柠萌送给她的签名书,内心还有些恍惚。   她觉得柠萌实际的年龄应该更大一些才对,可看到柠萌后,又觉得,柠萌本该就是那个模样,在面对她的时候,她完全无法将柠萌当成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甚至倍感压力。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望着窗外夜色中飘落的白雪。   她回到省城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火车站公交车只剩下末班车,她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家,第二天将合同交给李台长。   李台长对她做事的效率还是很满意的,秦舒敏见李台长拿了合同,大致看了一眼重点条款,就直接翻到签名页,看过后,说:“版权合同签好,你也先带着人去陈编剧那里学习一下剧本要怎么写。”   秦舒敏见李台长随手翻了翻,就直接给她布置剧本任务,忍不住说:“台长,你不仔细看一下合同吗?”   李台长以为合同还有什么问题,眉头微皱,仔细的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发现了有些不对,望着签名页的身份证号码,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他从合同中抬起头,问秦舒敏:“小秦,这个身份证号码是不是写错了?你确定你没有找错人吗?”   江柠身份证上年龄写大了岁数,虚岁十六岁了。   秦舒敏脸上笑容这才绽开,带着些恶作剧成功的笑容,眉眼弯弯的:“台长,是不是很惊讶?”   李台长闻言眉间皱的更深:“你确定没搞错人,别到时候真的柠萌来找我们打官司。”   秦舒敏笑着说:“我和出版社和杂志社那边确认过了,江柠真的是柠萌。”   在看到柠萌和江柠名字的相似之处时,李台长本以为这个江柠是柠萌的家人,没想到秦舒敏直接就说是本人。   《大宋》的内容,不光只有刑侦查案的内容,也不止是简单的武侠小说,其背后透露的朝堂风云,风起云涌,云诡波谲,虽只透露冰山一角,却并不像一个还在象牙塔的十几岁少女能够写的出来的。   但这世上从不缺乏天赋型选手,谨慎之下,李台长还是打电话联系了《武侠》和出版社那边,确认了江柠和柠萌是同一个人的身份,之后李台长就不再纠结柠萌是不是江柠这件事情,积极推动《包青天》第二部 的立项。   看过《大宋》的原编剧也很快联系上了电视台这边,表示愿意接这个活,但因为他们原剧组说的都是粤语,他们需要翻译和助理编剧,协助他改编《大宋》,他觉得《大宋》中女主这个角色很出彩,在改编时可以不用将这个角色去掉,而是可以给展昭发展一下感情戏,让原女主演女主,这样就需要一个贴合女主年龄的女演员来演这个角色。   秦舒敏在听到原编剧说要贴合原女主的年龄和形象时,第一反应,就是喊江柠来演女主。   实在是外形和年龄都和原著中的女主太贴合了,加上原女主本身也是穿越人士,身上自带一种成年人所拥有的沉静淡然的气质。   不过这事并没有得到导演,编剧,台长等人的支持。   台长不支持她这个想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江柠是个高中生,寒假时间太短了,根本就没有拍完一整部长篇电视剧的时间。   秦舒敏也只得作罢。   原编剧将男女主情感这一块交给了秦舒敏和她找的几个助手来写,这在剧本创作中,是很常见的合作,通常一部电视剧的剧本,都由好几个编剧共同完成,有编剧负责朝堂和江湖,有编剧负责情感戏。   秦舒敏作为《大宋》的读者,自然也磕过女主和展昭这对cp,在看的时候,就满脑子幻想过女主和展昭之间的情感互动,可惜作者并不满足她们这些读者的想法,专注于写案情,情感方面写的要多朦胧就有多朦胧,现在她终于可以把自己想的他们的互动都写进去,一时有些激动。   他们在写剧本的时候,服装组那边也都人人捧了一本《大宋》的原著,按照《大宋》上的服装描写,他们还请教了省大的历史系教授和服装设计学院的学生,制作适合的服装。   因为有现成的剧情,编剧改编起来就很快,主要要做的,就是在朝堂江湖案件里与感情戏要怎么巧妙的相结起来。   考虑到《大宋》在内地读者心中,女主的份量非常重,加上cp粉也不少,编剧在改编内容时,原女主改编成为了女主的戏份并不少。   女主作为开封府衙下面的一个捕头的女儿,展昭他们在查案时,遇到瓶颈,却被下面一个捕头的女儿给提醒了线索,迅速找到了突破口,破了第一个案子,展昭便也与女主有了接触。   改编过的女主性格活泼开朗,颇有几分侠气,非常喜欢刑侦破案,却受限于女子身份,便女扮男装和父亲一起出来查案,她十分聪慧,因急于破案证明自己,每每遇到案子,都身先士卒,想比大名鼎鼎的包大人和展昭他们先破案,想和他们比赛,最终相互合作,破了一个又一个案子。   江柠和原编剧都不太擅长写感情戏,原编剧在写到《包》的感情线时也没有什么亲亲我我的戏,只写了一句类似于‘隋炀帝与萧美娘荒·淫·无道’这样的形容词,剩下的酒全部交给秦淑敏和她的小团队发挥。   很快,原编剧就带着电视台的小秦及几个年轻人一起,将第一个案子的剧本都写了出来,女主就挑了小秦来演。   秦淑敏刚毕业一年,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大眼小脸,长像甜美,青葱水嫩,与江柠比少了几分清冷锋锐,却也多了几分活泼可人,演起来倒也合适,只是在揣测角色的时候,她脑海中总忍不住浮起江柠的形象,不自觉的去模仿江柠所展现出来的气质,这也使得她在拍摄时,身上总会出现一股矛盾的甜美与清冷交替的复杂感,倒也契合了原著中穿越女主的形象特征。   但在《包青天》第二部 中,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女主是穿越人士的剧情,却在查案过程中,将女主使用现代刑侦手段的戏份和语言,全部原原本本的用了下来,若是了解宋代刑侦手段的,就知道,女主明显是个现代穿越人士。   这算是编剧没有说的,潜藏的伏笔。   导演便带着演员们开始第一个案子的拍摄。   这年头拍摄的效率非常高,一边拍一边写剧本一边剪辑,同时还要安排配音演员来进行配音,插播音乐等等,不过一周时间,《包青天》第二部 的第一集就剪辑完成了。   这样的效率在这个年代实在是个普遍现象,甚至就在这一年,港岛有个导演,只用七天时间就拍摄完成了一部现象级电影。   江柠他们在沪市待了也有一个星期了,距离过年也没剩几天,医生也表示江爷爷不用住院,定期来复查就行,主要还是吃药和调养。   江爷爷惦记着回老家过年,他在医院一躺就是一个星期,是真的躺不住了,老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我身体没事,好得很,医生都说可以回家休养。”他抓着自己打包好的行李:“走走走,赶紧回家,我还得给你太爷爷太奶奶把坟头草砍一下呢!”   他们老家有个风俗,在年三十那天,白天得去山上扫墓祭祖。   江爷爷过去作为守林员,每年都要给太爷爷太奶奶及祖先们,扫墓,砍坟头草,上坟,这样的习惯并不是他不做守林员了,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这样的。   叔爷爷家的小儿子已经回去了,他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才听邻居说,自家爸妈当了山里的守林员,心里还疑惑,守林员不是他大伯吗?   生在山脚下的人,对家门口的大山都不算陌生,放下背包就往山上跑。   叔爷爷叔奶奶早就在山上等着儿子们回来,一如既往的没有等到大儿子,只能到小儿子。   叔奶奶抬头望着笑的满脸柔和,用她那迥然于本地的外地口音说着:“回来啦?饿了吧?妈捉了只野鸡,炖给你下面条吃。”   “不用,哪用得着炖啥鸡啊,还不知道要炖多少时间,妈你随便给我下一碗面就行,鸡你留着和爸吃。”江国良也不和自己妈客气,抬手就掀灶台上的锅盖,找了葫芦瓢舀水到锅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叔奶奶也不制止他,笑呵呵的跟进来,拿了一盒自家做的米面出来,用开水泡上。   她个子不高,只到江国良肩膀,生的两个儿子却都是大高个儿,一个比一个生的俊俏。   小儿子毕业两年了,年岁也不小了,叔奶奶不由地就问起小儿子有没有谈对象的事,江国良内心着急,表面上却无所谓地说:“嗨,我自己还把自己当个孩子呢,就谈对象了?再过两年吧!”   在农村,过了二十五岁,就是没人要的大龄剩男了,江国良翻过年虚岁就二十六岁了,名副其实的大龄剩男。   他内心不是不着急,可老家房子就是个砖土结构的老屋,在单位还和同事一起挤着单位的宿舍呢,虽工作两年,存了些钱,可这些钱也不够在他教学的镇上买屋的,拿什么结婚?   正好他和他室友两人,都是大光棍,有另外一个陪着,倒也不着急了。   山上没得住,他跟着江叔爷爷巡了趟山后,傍晚下山来,闲着无事去江家找江松玩。   他和江松只差六岁,江松小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玩的,村里读书的男娃也少,江国良跟村里其他人玩不到一起去,只要回来都是找江松。   农村的习俗很多,除了年三十要上山扫墓祭祖以外,他们这个地方,不论平时在外面混的怎么差,过年都要回家的,所以如果有欠钱要账的,过年前几天去人家家里候着,一定能守到人。   前些年江爸江妈都是躲在山上的小屋里,除夕夜都不敢回家过年的,有时候大年初一了,还有来江家要债的,今年终于不用在外面躲债,本都兴致勃勃的准备过年事宜,谁知送灶王爷的小年都过了,三个孩子还一个都没回家,两口子都有些没精打采。   听到小堂弟是来找江松的,愁着眉头说:“也不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过小年那天就没回来。”   江国良有些惊讶:“江松还没回来?”江松和他一样爱玩儿,最喜热闹,要是往年这个时候,早就招朋引伴漫山遍野的追兔子去了,今年居然这个时候还没回家?   “是啊。”江爸站在家门口,头不自觉的朝渡口的方向张望着:“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又问江国良:“松子给你打电话了没?”   “没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考上大学了呢。”   说到考大学,江爸不由一阵沉默,说:“他对自己一向要求高,填志愿的时候叫他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填的保守一点,非不听,其实他高考分数是能上大学的,让他复读一年又不愿意。”   说到大儿子,江爸简直操碎了心,为大儿子的不听话。   江国良只好劝道:“松子人聪明机灵,到哪儿都不会差的。”   江爸江妈也是如此认为,两口子对大儿子充满了信心。   江妈也伸着头垫着脚,看渡口方向,问江爸:“松子还是没电话回来吗?”   “没电话,也没写个信,我天天去大队部问,都没信,大队部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松子失踪了呢!”   一句话把江妈给惹炸毛了:“呸!他失踪我家松子都不会失踪,他啊,就是太懂事了。”江妈说:“大概是这半年没挣到钱,不好意思回来呢!”她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哪里需要他挣什么钱?家里债都还清了,只要他人平平安安的回来,比什么都好。”   想到不在身边的三个孩子,江爸无奈叹气:“这马上过年了,别的家的孩子都陆陆续续的回家了,就我们家三个,一个都不见,要是柏子不回来,我们倒也理解,他学校要上课,可连柠柠放寒假都不见人影。”   说到这个江妈就来气:“不就是你让他们去念书的吗?现在好了吧?”她想说和叔爷爷家的两个一样,可江国良就在这,倒不好这么说,只烦躁地说:“一个都不回来了吧?”   江国良丝毫没有二嫂子在说自己的意识,笑着说:“二嫂子你也别着急,松子每年都回来,晚上说不定就到家了!柠柠……”他顿了一下,“会不会留在吴城打工了?”   他二哥二嫂有多重男轻女他是知道的,他们能让侄女去读高中,他都满意外。   江爸想想也觉得如此,说:“他们人不回来,总要捎封信回来吧?这不是叫我们悬心吗?”   “行了!”江妈不耐烦的打断他:“人家自己都不担心,用得着你悬心?”   又等了几天,都等到腊月二十八了,眼看着就要年三十了,江爸每天都看着渡口方向,简直是望眼欲穿了,别说江松江柠了,江柏都没见人影,这下他是真的等急了:“咋都年二十八了,柏子照道理也放寒假了,怎么一个两个的还见不到人影?柠柠就算是打工,这个时候也该放假了啊?”连带着江爷爷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他是真的着急。   江妈就冷哼了一声,对这两人回不回来,她一点都无所谓。   她又伸头向渡口方向眺望,只期望能看到大儿子从渡口往家走的身影,没看到江松,她浑身都提不起劲的转身往家走,恰好看到江荷花往下走的身影。   为防洪水,他们这些临河大队的人,房子都尽量往山上方向的高处建,大队书记家的房子就在上面,江家的房子住村子的下面,江妈转身,刚好和从上面下来的江荷花面对面。   一向高傲有些不搭理人的江荷花难得对江妈勾了勾唇,露出个浅笑,喊了声:“二婶好。”   “是荷花啊?”江妈对自家女儿动则打骂,对别人家的女儿却客气的很,笑着问:“这是去哪儿呢?”   再往下面走,就是江钢琴的家和村口老井,及田地,沟渠,水电站了。   “柠柠回来了吗?我来找柠柠玩。”她站在江家的台阶下,张头往江家里面看。   他们这些住在村子下面的人,建房的时候,都会建一个一米五的防水高台,这高台比江荷花矮不了几公分,江家没开电灯,屋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   一说到江柠,江妈脸上的笑容不由就收敛了些,皱眉说:“哪里晓得她?放寒假到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野丫头,野丫头,这个地方的人普遍喜欢把女孩子在外面玩,称为在外面野,形容特别调皮贪玩的意思。   江荷花有些吃惊地说:“还没回来吗?不可能啊,都放假好几天了,像我们吴中,放假后就不给留在宿舍住了。”   她略微有些担忧的皱眉,安慰江妈说:“二婶,你也别太担心了,柠柠他们一中大概和我们吴中不同,寒假也能住宿舍住吧?”她似又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对了,都寒假了,柠柠干嘛要住在宿舍,不回家来啊?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一放假就马上赶回来了,本来还想找柠柠玩呢。”   她有些遗憾地说:“那二婶,我走了。”她挥挥手,往江钢琴家去了。   原本她是想来问问江柠,一中联考第一的那个江柠是不是她的,她没回来,问江妈也没用。   倒是江妈,原本因为过年,江松没回来而心情低落的她,听了江荷花一番话后,越想心里越堵,气的在家里摔摔打打:“养这么个姑娘有什么用?这才十五岁,就野在外面不回来了,以后还能指望她点啥?”   她正在做手擀面条,面条里加些糖精,揉成面团,再切成一根根如薯条状,放在油锅里炸,当地叫油炸果子,还有擀成薄片,切成三角形,放点盐和黑芝麻,过油炸,过年来客人的时候,就可以抓一些这样的油炸甜点出来,给客人吃。   不知道是不是江妈厨上手艺实在没天赋还说怎么回事,江妈难得做的油炸甜点,家里三个孩子没一个愿意吃的,过年都愿意去江大伯娘家蹭些吃的,都不愿意吃江妈炸的面果子,最后无奈,都被江爸江妈吃了。   她做的油炸果子,比石头还硬,狗啃的磨牙骨头都嫌硌牙的那种。   她一边用擀面杖擀面,一边生气,越擀越气:“年年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养三个儿女,过年一个人影都不见,搞了这些也没人吃!”她鼻头一酸,眼泪就一颗一颗落在她手背上,心里又委屈又酸楚。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生了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女儿报复她,人家的女儿也不知道多心疼妈妈。   江爸在做厨房熬红薯糖稀,做米糖,这是农村孩子过年难得的好吃食,一直可以吃到来年的四五月,直到糖稀软化,米糖也软趴趴为止。   他想着多做一些,等三个孩子回来,来年出去,每人多带一些,平时肚子饿的时候,也能拿出来填填肚子。   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家家户户热闹的很,唯有江家冷冷清清,三个孩子,一个不见。   前后左右的邻居见江家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家里老的少的一个都不见,纷纷笑话江爸道:“大个子,你家的几个儿女,不会也像你叔爷家一样,考上大学就飞走了吧?”   “那可不?凤凰插上了翅膀,还能留在我们这小地方?都是要飞到大城市去的,你没看到当年那些知青,抛夫弃子,抛妻弃女也要回城里去的,你看看如今有谁会来过?”村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就笑着唏嘘地说。   “飞出去倒不要紧,就怕跟他老叔家的国安一样,飞出去就不回来了,那才是白养了!”   一番话,说的饶是性情还算平和的江爸,都满心不是滋味难受的要命,大过年的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两口子一个整天暴躁的在家摔摔打打打抱怨不听,一个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的唉声叹气。   他都想去吴城一中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年二十八了,江柏江柠还不回家?不会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吧?可在外面读书能出什么事?   江柏当然没出什么事,此时他正带着一大袋子冬季的衣服,和童金刚两人,从中巴车车顶搬下来,找到水埠镇一个路口,搞了两个衣架摆上,一个拿着熨斗熨衣服,从江姑姑家接了个插线板出来,接了些水在熨斗里,铺平熨衣板,准备熨烫衣服;一个把衣服一件一件拆开,挂在晾衣杆上,打开喇叭开关,按下录音机,顿时这一片街区都响起了童金刚那粗犷豪迈的大嗓门声:“39,49,通通通通39,49!甩卖了!”   年前的水埠镇是不分什么集市不集市的,它每天都是集市,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全都集中在水埠镇上,结婚的订婚的,搞对象的相亲的,买的起买不起的,身上都揣了几个钱,在集市上到处溜达,整个水埠镇全年生意最好价格最高的时候就是年底,各种来镇上办年货买年货的大叔大婶们比比皆是,摩肩接踵,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用舍不得买的东西,年底一次性消费个够。   江柠扶着江爷爷刚从中巴车上下来,就见到前方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的地方,传来童金刚那极具吴城特色的平翘舌不分的普通话:“江南自衣仓!江南自衣仓!倒闭啦!倒闭啦!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啦!跑路啦!”   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出他在喊这一段时是怎样的唾沫横飞,兴奋莫名,喊的嗓子都快破音了。   他们这个地方,只要出去打工,基本都是被带到南方的制衣厂、电子厂、玩具厂等地方,不管男孩女孩,小学中学一毕业,都是先跟着师父学一年做服装,来年就去制衣厂上班。   才刚从江南制衣厂打工回来没两天,正在逛逛老家街道的年轻人们,听到大喇叭里穿来的声音后,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啥倒闭了?谁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他们厂长居然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第77章 77   大喇叭里那似破非破的粗嘎大嗓音, 还在不断的有节奏的喊着:“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吃喝嫖赌吃喝嫖赌!   卷走三千五百万,卷走三千五百万!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跑路了!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只能拿着衣服抵工资!抵工资!   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 现在通通39, 49,通通通通39, 49……”   在江南制衣厂打工刚回来的年轻人们,听着大喇叭里喊的东西,明明单个字,他们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他们就听不懂了呢?   他们制衣厂啥时候倒闭了?不会是这两天吧?他们厂长卷走三千五百万跑路了?我滴乖乖龙滴咚!三千五百万啊!这王八蛋贺厂长……等等, 不对啊,他们厂长不姓贺啊?倒是他们隔壁的江南皮革厂的厂长叫贺什么的。   他们不由靠近了江柏和童金刚这个小摊子。   这条街上摆满了各种摊子, 一般人家门口都不让人摆摊,但江柏的衣服摊子摆在江姑姑家门口。   江姑姑家上开水果店, 兼卖一些年货,现在的人买年货,还是习惯性的往供销社跑,觉得那里便宜,质量好, 不坑人, 可随着改革开放后, 越来越多的个体户商贩出现, 也有不少人来私人家买东西, 只要你不坑人, 自有老客户愿意来你家买。   此时江姑姑家门口挤满了人,全都是被江柏放的大喇叭声音吸引来的人, 有些人挤不进去,就先去江姑姑家的店铺里,看有没有适合的年货要买的。   江姑姑的公公婆婆本来看到江柏过来,要在他家拿插电板用,还有些不乐意,板着张晚娘脸孔,江姑姑就像没看到一样,满脸笑容的招呼自己小外甥:“哪里弄来这么多衣服?卖的这么便宜,有钱赚嘛?”   她给自己小外甥找插电板,给他拉线,见他还带了电熨斗,说:“你哪里会熨衣服哦?给我,我来吧。”   “不用不用,姑姑,你忙你的去,我会熨的!”   过年,水埠镇上的每个商家都十分忙碌,江姑姑也是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就没歇息过,此时还早,童金刚和江柏两人昨晚放假后,就商议,两人一起把衣服拖到水埠镇来卖。   童金刚脑子比江柏活跃一些,见这衣服赚的太少了,还自发的学会了涨价,一件衣服涨了十块钱。   可这个价格,还是比水埠镇上铺子里的衣服,要价便宜了一倍都不止,像羽绒服袄子之类,店铺里一件都喊到了一百五六十了,要是遇到不会砍价的,还个二三十块就买下,那商家一件简直要赚死了,遇到会砍价的,直接对半砍,七八十一件卖给你,他们一件依然能赚二三十,依然赚的盆满钵满。   此时遇到一个通通只卖三十九,四十九的,很多不会砍价的年轻人和男人们,全都为了过来,把江姑姑家铺子的门前围的水泄不通,连带着江姑姑家生意都好了不少,笑的江姑姑的婆婆合不拢嘴。   江姑姑自己实在走不开,就喊了儿女下来帮忙。   江姑姑的两个儿女也才十三四岁,见到门口围了这么多人,直接吃惊地长大了嘴巴:“这么多人?我怎么挤进去啊?”   里面童金刚还在喊着:“不要挤,大家都不要挤,都有!每个人都有!明天还在这!”   江姑姑的儿子才十二岁,身高已经一米六多了,像个小大人般扯着嗓子喊:“不要挤哦!挤也没用哦!一个一个来哦!”   江姑姑的女儿也拍着手喊:“你们挤不进去就不要挤啦,先来店里看看年货,衣服又跑不掉!”   还真有不少挤不进去的,听说衣服还有很多,就先在江姑姑店里逛逛买年货啦,买完年货还问江姑姑:“能不能先把东西放你这放一下?我先去买两件衣服,一会儿来拿东西。”   江姑姑家的房子,是他们自家的自建房,两层楼,楼上两间正房,她公公婆婆住一间,以前他们夫妻带两个孩子住一间,现在孩子大了,就在房间中间拉了个帘子,隔成了两间,姐姐单独一间,弟弟在江姑姑和江姑父房间打地铺。   下面两个房间都做了铺面,公公婆婆那一间属于公公婆婆的,卖些鸡鸭鱼,江姑姑这边一间卖些烟酒牛奶红枣麦片水果什么的,各管各的,后面还有个院子和小厨房是公用的。   见有人要在这放东西,江姑姑就将人引导后院,将东西放到院子的走廊上,说:“东西可以放这,但你要自己看好啊,我这做生意忙的要死,也不能帮你看着,你要自己注意一下!”   放东西的人挑着担子,用麻绳把蛇皮袋口子系好,说:“你放心,我就在你家大门口买衣服,不跑远,我自己看着!”   说完,人就猛地往人群里面一挤:“老板!两件能不能给我便宜点?”   “不还价的,全部是底价,要还价的到街中心买!”童金刚忙的满头细汗,不停的收钱找钱,江柏原本还想把一件件衣服都熨烫平整,谁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在乎衣服平不平整,他们只在乎衣服料子好不好,衣服暖不暖和,耐不耐脏。   这些人中,很多都是三四十岁的大男人,手粗劲大,摸着这些料子,拽了拽,又结实又暖和,见说不下来价,干脆掏了钱,买了两件赶紧走人的。   过年他们想给家里媳妇孩子买两件新衣服,去街中心的店铺一问,一件衣服一百二三十,还价再怎么便宜,也得一百块一件,他哪里舍得?   没想到挑着担子到下面来,却听到这里说‘羽绒服,棉衣,棉袄,通通39,49’,他们在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心里首先听到的都是棉衣棉袄三字四字打头,而不是四十,五十,再对比那些还了半天还要一百多块钱的衣服,棉袄,三十九,四十九,听在他们耳朵里,简直便宜一大半都不止。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质量问题,可听着大喇叭中说,是江南制衣厂倒闭了,衣服原价全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好衣服,那捡了便宜的心理立刻就来了,等进来摸到衣服看到衣服,发现料子确实结实耐磨又暖和后,都连忙掏钱买衣服。   不用还价好啊,不坑人,那需要讨价还价的衣服,太坑人了,哪怕你成功还下来,人家痛痛快快卖给你了,你还是会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买贵了。   这下好了,所有人价格都一样,不还价,原本一件衣服的价格,现在买到两件袄子了,家里媳妇和儿子一人能得一件,想到回去后,媳妇儿子穿上了他买的新衣服,家里媳妇夸他衣服买的便宜,汉子们心中就美得很。   还有完全想不到别人,只想给自己买衣服的年轻小伙子们。   他们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这个不舍得吃,那个不舍得买,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买一身新衣服回来撑场面,现在看到水埠镇上居然有这么便宜的衣服,捏捏兜里的钱,想到在家的老子娘,不由也挤进来,看到居然有皮鞋,问皮鞋怎么卖的。   江南制衣厂的员工们,好不容易挤进来,想拆穿这个骗子,结果挤进来后,就被摊位上放着的三十九,四十九的皮鞋给迷的走不动道了。   而且他们看了摊位上的衣服,确实便宜。   即使他们是制衣厂的员工,他们能拿到的也只是瑕疵的衣服,真正的好衣服,他们是拿不到的,哪怕扣扣搜搜,从厂里带回来一点东西,也是大卷的团线和厂里不要的碎布头,这样的好衣裳,即使是他们内部员工,拿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了。   他们自己就会做衣服,倒不会买衣服,都花钱买了双鞋子。   一边买,一边使劲掰鞋缝检查质量,确定没问题后,才问江柏:“你们是哪个江南制衣厂的?我是二厂的,我怎么没听说哪个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哪个贺厂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吴城人说普通话,平翘舌音不分,nl不分,前后鼻音不分,加上这年代的大喇叭和录音机的声音都不高清,有很多杂音,这些江南制衣厂的员工们也分不清,童金刚喊的到底是‘贺厂长’,还是‘何厂长’还是‘何厂长’,甚至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江南制衣厂’,还是‘江蓝制衣厂’‘江兰制衣厂’,还有人能听成‘江郎制衣厂’。   童金刚和江柏也没想到他们会遇到真的‘江南制衣厂’的员工,但江柏和童金刚都对王咏出自江南制衣厂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还问他们:“你们是哪个江南制衣厂?”   由于几个人全部都是‘南,蓝,兰,狼’不分,几个人听了半天都如同鸡同鸭讲,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哪个制衣厂的。   江柏和童金刚又实在太忙了,还没讲几句,童金刚就不耐烦了,说:“兄弟,我这边还忙着,咱回头再说啊!”   水埠镇的正中间有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左右连着去邻市和炭山,水泥厂的路,上下连着去渡口和吴城的路,可以说是四通八达,交通要塞,尤其是十字路口到渡口的这一段主路和网状小路,全都是人,整个与十字路口的相连的四条街,生意都好的不得了。   江姑姑家便在十字路口与邻市方向的那条街,靠近尾端的位置,这里原本人上没有十字路口中心阶段的街面人流量大的,可今天因为有了江柏和童金刚的小摊,愣是把街中心位置的人流量,吸引了一大批过来。   江爷爷是完全没有想到,一下车虽然没有看到小孙子,可听到那熟悉的有节奏的广告词,还有童金刚的声音,他就知道,他小孙子在里面。   到了水埠镇,就跟回了家没两样,江爷爷也不急了,走后门去了江姑姑家。   江家,江爷爷才是真正对儿女做到一碗水端平的人,他对每个子女,都费心筹谋。   给江大伯学了泥瓦匠的手艺,江爸爸愿意读书,也读的进去书,就让他读书,江姑姑年龄最小,只读了小学,认识几个字,不当个睁眼瞎,可到了她要定亲嫁人的年纪,就费心托人将她往镇上介绍,找了现在的小姑父。   可以说几个子女,都安排的不错,江大伯娶了临县脾气温和敦厚的江大伯娘,江爸性子温吞,娶了炭山小队长家的闺女,江妈虽说现在性子泼辣暴躁,可年轻时也是家里家外一把抓,一手拉扯大好几个弟弟妹妹们的好姑娘。   小闺女就更不用说了,虽公公婆婆厉害些,可他们就这一个儿子,小姑父不是个愚孝的,也踏实肯干,夫妻俩早早就分家单过,自己的日子自己做主,不用下田干农活,不用风吹日晒雨淋,哪怕做生意忙碌些,也比在农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江姑姑一见说江爷爷过来,脸上笑容都止不住:“爸,柠柠,你们来啦,快坐,我去给你们捡几个点心去。”店里她走不开,拿了钱给大女儿:“明月,给阿公和姐姐倒杯水,去你阿姨家捡些点心来!”   水埠镇喊早点都统一叫点心,用筷子一个一个夹到盘子里叫‘捡’。   江姑姑家除了淡季,基本上都不会做早饭,全都是在早点铺子里买早点吃。   江爷爷看到小女儿日子过得好,就放心地笑着说:“你忙你的,我和柠柠子邻市吃过早饭了,我就坐坐,等会儿柏子。”   “柏子从那什么江南制衣厂拿了许多衣服,在门口卖,哎哟,生意太好了,我把明亮叫去帮忙都忙不过来。”江姑姑给江爷爷,江柠倒了水,挥手叫女儿去买吃的,唏嘘地说:“就是那什么制衣厂厂长特缺德,卷了那么多钱跑了,剩下整个厂的工人都没工资,厂子都倒闭了,真是作孽。”   江爷爷就笑呵呵地听着,很快明月就端了一盘子锅贴饺子,包子,油条,糍粑等点心回来,江姑姑让江爷爷和江柠吃。   江爷爷吃了个包子就不愿意吃了,江柠吃了两个饺子,江姑姑就用包装袋包了两根油条,挤到门口,给江柏和童金刚一人塞了根油条。   江柏和童金刚两人一大早就从吴城赶来,路上只吃了两个大包子,就在江姑姑家门口卖衣服到现在,累的口干舌燥,见有吃的,两人连忙啃油条,童金刚还特别自来熟的喊:“姑姑,有没有水喝?”   周明亮早饭都没吃,饿的面如菜色地撒娇:“妈,我也要吃,我也要喝。”   江姑姑特别好脾气地笑着说:“行,给你去拿。”   一直忙到吃中午饭,人流量才稍微少了一些,江姑姑回楼上拿了个大塑料袋下来,递给江爷爷说:“本来想年初二拿给你和妈妈的,年初二我又没时间,现在刚好给你们带回去!”   袋子非常大,江爷爷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几双用棉线手工织的棉鞋,里面有好几双。   “两双酱红色的是你和妈妈的,那双小些的是给柠柠织的,松子和柏子有嫂子操心,我就没给他们织了。”   江妈和江奶奶一样,都是外面活计一把抓,家里活计做不好的那种,江大伯家的鞋子,都是江大伯娘做的,江松就买鞋子穿,江柏就捡江松的鞋子穿。   也就是平时店里不忙,她才能一边看店,一边给家里人做鞋子,除了有江奶奶江爷爷的,她的公公婆婆、一双儿女、丈夫,包括她自己,都织了厚棉鞋。鞋底都是买的现成的放话泡沫鞋底,鞋子里面都填充了厚厚的棉花,非常的暖和。   她将鞋子给了江爷爷,这才有时间打量江爷爷说:“爸,你这段时间过好了,脸上都有肉了。”   江爷爷拿着小姑娘给他织的鞋子,笑呵呵地说:“我搬到柠柠学校附近了,她天天给我打肉吃,一顿打许多肉,我都吃不完,能不长肉吗?”   说完江爷爷太满意自己说的话了,瞧瞧他都说什么了,‘肉都吃不完’,他如今都敢说出‘肉都吃不完’这样的话了,天哪噜!这句话回村了一定要和他的老伙计们说。   他的老伙计们,全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或是年纪比他长几岁,或是小几岁,都是儿女都已长成,在村里除了放牛带孙子就无所事事闲的磕牙的老头们,他们聚在一起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吹牛。   江爷爷也喜欢。   江爷爷在江姑姑家等了一上午,才跟江柏他们说上了几句话。   童金刚一看到江柠,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妹子,今天你可不能小气,柏子有的提成,可不要不舍得给哥呀,你看看今天哥给你挣了多少钱!”   他从兜里抓出一大把的钱,神神秘秘的凑近江柠,朝她挤挤眼睛:“我给你每件衣服涨了十块钱!”   他简直得意死了好吗?他给江柠的利润翻了十倍啊!十倍!原来只能赚一块钱一件,现在能赚十块钱!   天啊,他简直不敢想象,今天一天他给江柠妹子赚了多少钱!   想想他都要晕乎了。   江柠笑道:“行,等这批衣服卖完了,我回头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两人一听到大红包,眼睛都齐刷刷的亮了!   妹子说有大红包哎!有多大?   好期待啊! 第78章 78   过年前的水埠镇渡口, 每天船流如织。   江柏和童金刚今天不回江家村,他们还想着今晚回吴城,在店铺的小床上将就一夜, 明后天再回水埠镇卖两天, 今年的除夕夜在一月三十一日,他准备三十日傍晚再回去, 正好可以赶上三十一日除夕夜当天的上午祭祖。   江柠没有勉强他们。   若不是江爷爷归心似箭,江柠还想和他们一起卖呢。   江爷爷戴着他的狼皮雷锋帽,身上穿着江柠给他的黑色保暖羽绒服,里面穿着要毛衫和他自己的狼皮马甲,腿上穿着厚厚的羊毛裤, 膝盖部位还有孙女特意给他找的羊毛护膝,脚上是高帮加毛的黑色皮鞋。   他依旧佝偻着背, 头微微前伸,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像只年迈的老乌龟。   将近小半年的吃药和饮食改善,让他原本皮包骨的脸上,多了些肉,气色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江柠要搀扶他,总是被他不耐烦的拨开:“不用你扶, 又不是走不动道了, 扶什么扶?”   他倔强地将双手背在身后, 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 像闲溜达一样, 展示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 新鞋子,直到上了船。   船上许多认识江爷爷的人, 看到江爷爷都与他打招呼:“大爷,上街办年货呢?都买了啥?”   江爷爷听着这些熟悉的乡音,亲切的很,笑呵呵地回道:“没买啥。”   见江爷爷确实空着双手,又看他身上的衣服:“老爷子发财了呀,穿着一身的新衣服,儿女买的吧?”   一说到身上的新衣服,江爷爷脸上的褶子笑的就更深了,向船上的人展示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是我大孙女买的,我身上衣服,裤子,鞋子,都是我大孙女买的!”   他们又都夸江柠:“你孙女可真孝顺!”   把江爷爷夸的,乐的见牙不见眼。   船上的人都是一个临河大队的人,临河大队由六个自然村组成,其中以许家村和江家村最大,现在他们坐的这条船,便是许家村的船。   他们不太了解江家村的事,只以为面前这个小姑娘,出去打工,到今天才回来。   这在他们这很常见,厂里放假不像学生有寒暑假那么长,一般只有五六天假,腊月二十七回来都算早的,还有腊月三十,甚至除夕夜当天赶回来,过了年初三就要回去上班的,比比皆是。   此时船上就有不少从外地打工回来,拎着大包小包行李,望着老家方向面露激动的年轻人,船上也有不少人和这些年轻人打招呼,问他们在哪里打工,工资多少,厂里效益如何。   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们,为了面子,都说外面好,厂里好,工资高。   真问到工资高的,这些人又连忙问他们家在哪儿,过年能不能把他们家的姑娘小子也带上等等,把这些脸皮嫩的年轻人们,问的最后只好呵呵笑,也有那回来事的,满口打包票,说:“过了年你把你孩子们送到我村里来,我保证带他们出去。”   这样满口打包票的,家长们听了反而不放心,响起今年夏天江家村出的那事,又不放心起来。   回老家的船并不止一只,一艘船满,没有同村约好的熟人了,又到了点,就启程出发。   船只在行驶时,河风极大,带了孩子上街买年货的人,都将孩子塞到船头的乌篷内,江柠也将江爷爷塞在乌篷内,自己坐在乌篷外的船沿上,眼睛顺着静谧的湖面眺望远方。   越是靠近江家村,她越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对这个地方的排斥与厌恶,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让她正视自己内心的感受,她想逃离。   冬季水落而石出,他们家门口的沙河也一样,水面的下降导致河面上露出大片的沙滩,很多想要趁着冬季农闲采砂的人,都挑着担子来河滩上挖沙。   此时沙河的河沙还尚未被人承包,只要是自家建房的人,都可以来河岸上挖沙。   原本可以在渡口附近停靠的船,现在要在距离他们村下面的两个村距离很远的深水堤坝处泊船。   江柠扶着江爷爷下船。   河堤两面的河风吹在江柠脸上,宛如刀割,那不是魔法形容的刀割,而是实实在在因为寒冷因为冬风拂面带来宛如刀割,又如针扎般的细密的刺疼,即使她手上戴着兔毛手套,也依然抵挡不住这寒风的刺骨。   早晚冻的硬邦邦的地面,却因为今日难得的晴日,融化了地面上的寒冰,使得河堤的地面极其的泥泞难走,一脚下去,鞋底能陷入黄泥五公分深,可挑着担子的人,依然走的极稳极快,很快只给众人留下消失的背影,只剩下江柠扶着江爷爷,和一众从外地打工回来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们,穿着他们好不容易置办的体面衣裳和鞋子,在泥泞的土路上艰难的行走着。   有些年轻人舍不得他们为了过年回来面子上好看,才特意买的新鞋子,干脆脱了鞋子,将鞋子拎在手上,赤着脚走在烂泥路上,等到了村口,再在沟渠里洗干净脚,胡乱的擦干脚上的水,穿上新鞋回家。   江爷爷也想脱鞋赤脚回家,江柠坚决不许。   山上湿寒露重,他常年当守林员巡山,树丛草丛上的露水会打湿裤腿,一到阴天雨天,他的腿就会钻心的疼。   过去无法,再疼也只能一个人忍着,如今孙女几次带他去沪市体检治疗,目前也能稍稍缓解一些。   江柠岂会同意他如此伤身体的行为,直接威胁说:“爷爷,你脱鞋子赤脚走路,我就跟你一样脱鞋子走路,我听说女孩子年轻时如果腿受冻了,以后不光会老寒腿,以后还生不了孩子。”   深受老寒腿折磨的江爷爷听了再也不敢说想要脱鞋赤脚走回去的话了,一路走一路心疼脚上的鞋子:“我应该穿雨靴回来的。”   好不容易走过王家村,穿过许家村,终于抵达江家村的范围。   江爷爷望着熟悉的乡村景色,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放松,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路上有人看到江爷爷,看到他身上没有补丁,看着也很厚实暖和的衣服,意外的跟江爷爷打招呼:“大爷,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啊?看着过的好了。”   又打量江柠,面露惊讶之色:“这是柠柠吧?咋半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你们一家都是大个子,你再长长都能赶上你妈了!”   江柠依然穿着之前从家里带出去的破衣服,毛衣和薄款羽绒服穿在了肥大的棉袄里面。   这件棉袄是大表姐穿完二表姐穿,二表姐如今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要穿些好的衣裳说亲,这件袄子旧了后,就给了江柠。   大表姐二表姐都是成年人的身高和体型,江柠这半年虽说蹿高了些,可依旧是瘦,原本肥大的衣服,在她里面穿了一件羽绒服后,反而合身了起来,上面看着蓬松又肥嘟嘟的,她两条腿又细又长,远远望去,像圆圆的苹果下面插着两根细长的筷子。   唯有她露在围巾外面的脸依然又小下巴颏又尖,“咦?”看到江柠白嫩嫩小脸的婶子面露惊讶:“柠柠也长好了啊?”   原本骨瘦嶙峋的江柠在村里婶子们眼里,绝称不上好看的,婶子们眼里好看的姑娘,都是圆脸盘子,有些微胖好生养的姑娘,小脸尖下巴颏在婶子们眼里都是发育不良没福气的表现,江柠这半年每天红烧肉的吃,不光是个子嗖嗖往上长,脸上也终于有了肉,有了点婴儿肥的模样,这到了婶子们眼里,那就是粉嫩嫩肉嘟嘟变好看了。   她们路过江柠,打量她后,都不由地说:“眨眼间柠柠都长成大姑娘了,好嫁人了呢!”   一句话把江爷爷脸都说黑了,说:“我们柠柠还小,还在上高中呢,还有两年才毕业,以后还要上大学呢!”   “这有啥?现在相亲相中了先订婚,等到了高中毕业再结婚就行了!”婶子们不以为意地说,“好小伙可都要快点定下来,迟了就被人家订光了,最后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你家柠柠这一表人才的,还是高中生,可不得挑个好的。”   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自家有哪个子侄年龄相仿的,有合适的可得赶紧叫人来江家提亲,前两年看江家这小闺女,还瘦的皮包骨,一副营养不良豆芽菜的模样,这才过了两年,就长成如此体面漂亮的大姑娘了,这要不快点定下来,到时候怕是江家门槛都被人踏平喽!   江爷爷哪能看不出来这些人的心思,笑呵呵地说:“柠柠一个高中生,以后考上大学,少不得得找个跟她一样高中或大学的。”   婶子们听江爷爷这么说,不由一讪,想到这老头,八十年代就晓得想办法,把姑娘往镇子上找,还真让他找到了,现在孙女读了高中,还不得把孙女往吴城找啊?   一时间都讪讪地歇了心思。   江家村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大村落,四房合居,村子非常大,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江爷爷去吴城给江柠陪读的,只知道老爷子年纪大了,守林员的工作让给了弟弟。   这让很多眼巴巴等着江爷爷退休想顶上他工作的人的打算落了空,说话就不由不好听起来。   回去和邻居提起这事,还忍不住嘀咕呢:“我看大个子家那小闺女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高中生,本想着给我娘家侄子说个亲,哪晓得她那爷爷眼光高着呢,说要给她找个高中生或者大学生。”她忍不住哼笑说:“真是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哪个高中生大学生,会找一个乡下的丫头?”想到江家那比周围都矮一圈的灰扑扑的老房子,不屑地嘀咕一句:“她家穷的叮当响。”   她们这些住在下面的,多是上面的地基已经分完了,才会来沟渠边建房子的,都是二房三房混居。   说话的人是二房的,邻居是三房的,听了这话就不舒服了,说:“乡下丫头怎么了?那城市里娶乡下姑娘的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大爷的小闺女小学毕业,都嫁到镇上去了,柠柠怎么说都是高中生,要是再能考上大学,以后毕业分配个铁饭碗,怎么就找不到城里人了?你也不看看他家的人长的多好看?从大个子,到爱莲,到他兄弟家的两个儿子,再看看他几个孙子长的,哪个不是俊俏的很?尤其是江松兄弟俩!”   江柏还罢,男生女相,并不是村里婶子们欣赏的类型,江松就不一样了,完全继承了江爸江妈身上的优点,生的浓眉大眼英气勃发,为人又热情大方,见到谁都热情地打招呼,村里哪个婶子见到江松不夸一声人中龙凤?   就连他小学的老师,对江松的评价都是:“你这儿子,将来不是成龙,就是成虫。”   听在江爸耳朵里,那就是铁打的成龙。   邻居嗤笑道:“就说他兄弟家的国安吧?要不是生的好,他媳妇能看上他,给他买房,还让他老丈人把他调到吴城去当老师?虽说他人不怎么回来吧?可一个国家教师,旱涝保收,一年寒暑假三个多月,日子过的不知道多快活!”   三房的婶子想到刚刚看到的,江柠那张被卷在围巾中,依然掩不住好看的面容,不由撇撇嘴,不说话了。   江爷爷不理村里人的碎嘴子,还跟江柠说呢:“别理她们知道吗?她们懂个啥?一辈子困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小山村里,看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水埠镇,哪晓得大城市的大?大城市的好?”   跟着江柠去过几趟沪市,又走吴城待了小半年,江爷爷越发坚定的让孙女读书考大学,飞出这个狭窄的小山村,去大城市生根发芽的想法。   他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的扶着江柠的胳膊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说:“那些叫你不要读书的话,你不要听,你就努力读书,读书才有出路。”   他并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也知道他自己的出身、见识、知识,困住了他的眼界,他教给孙女的话,有时候不一定是对的,所以他总是沉默着,很少说话,只知道有一点肯定是对的,那就是要多读书,要多看书,他不会的大道理,书上都会教给孙女的。   江柠扶着爷爷的手,低低地应着。   她生在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中,有着重男轻女的父母,可她又何其有幸,遇到一个真心待她不掺杂丝毫私心的爷爷。   江爷爷一步一步的往家走,家乡的每个人熟悉的乡音都让他感到亲切不已,小半年吴城人生地不熟的生活,江爷爷虽然每天乐乐呵呵的开店卖东西,可心底到底是什么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年纪大了,不会说普通话,也不会说吴城话,只会说水埠镇方言,他能听懂吴城话,吴城人却很难听懂他说的水埠镇土话,经常鸡同鸭讲,他总是说的乐呵呵的,也听的乐呵呵的。   他越到村口,脸上的笑容越大,走路的步伐也越发的轻快,甚至想甩开江柠的手,不用她搀扶,自己往村口的老槐树下走。   冬季老槐树下没有人,老人们都聚集在村口小店的门口晒太阳,身边收音机里放着他们听惯了的评书,说书先生说的内容精彩绝伦,抑扬顿挫,让人宛若身临其境,众人都不由随着说书先生的话语,沉浸其中。   他们坐在高台上,远远就看到沿着冬季枯败残荷的池塘石条路,缓缓向他们走来的江爷爷。   其中一白发老头忽地惊呼说:“你们看,那是不是老发财?”   “老发财回来啦?”   “喔唷!老发财真发财了呀,你们看他身上穿的新衣裳!”有人眼神好的很,看到江爷爷衣服上没有补丁,有些老人眼睛却看不太清了,眯着眼,手扶着石栏眺望。   “老发财!老发财!”   还有和江爷爷关系好的老头高声喊。   江爷爷听到脸上也展露出灿烂的笑容:“老毛驴子喊我干啥?”   “你这大半年都哪里去了?好久没见你,我还以为你这老家伙没了呢!”   江爷爷就哈哈笑着骂回去:“你没了我都不会没了,我身体好着呢!”   过了四十岁后,他们身边就陆陆续续的有一同长大的老伙计们离世。   那个年代,真的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啊,能活到六十岁,就已经是长寿了。   “哎呀老发财是真发财了,还穿上皮鞋了!”   随着江爷爷的走近,他的衣着越发清晰的展露到这些老家伙们的眼里。   “哟呵!真的是皮鞋啊。”他们惊呼一声,仔细的凑近了看江爷爷的鞋子:“这双鞋子不便宜吧?”   他们脚上穿的都是家里老妻女儿手工纳的千层底的棉鞋和布鞋,这样的鞋子不仅好穿,脚放在火桶里烤火,也不会像胶鞋那样被烤化,就是不太防水。   此时看到江爷爷脚上穿的大皮鞋,那是真的羡慕上了。   江爷爷得意的坐在长板凳上,任由他们打量自己的皮鞋。   又看他身上穿的厚实的袄子,都纷纷问他:“你这老家伙,好好的突然把守林员的工作辞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这好工作,你还辞职不干,这是去哪里发财了?”   “好多人都说你出去捡破烂要饭了,捡破烂要饭能穿的起这么好的衣裳鞋子?带我一起,我也跟你一起去要饭捡破烂得了!”他们半真半假的玩笑说。   江爷爷家都没回,就被他的这些老家伙们围住,他坐在板凳上,两腿伸直,翘着他的皮鞋,笑呵呵地吹牛说:“这不是我孙女之前作文拿了一等奖吗?这是她用她奖学金给我买的。”   他笑容满面地叹了口气说:“你们说她,好好的给我用奖学金买什么衣服?还买这么好的鞋子!你们是不晓得这鞋子有多暖和,里面全都是羊毛,穿的我脚都烧的慌,你们说,她是不是乱花钱?有这钱给自己买身新衣服穿多好,给我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子,买这么好的衣服鞋子,这不是浪费钱吗?”   江爷爷满脸笑容的说着抱怨的话。   说的在座的老头子们一个个酸的哟,恨不能江柠是他们的大孙女才好。   还是村口小店的老板,和江爷爷同龄的老头说了句公道话说:“什么浪费钱不浪费钱的?你孙女给你买,你就好好穿着,都是你该得的。”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说:“你说说你,一辈子为儿为女,又把孙子孙女拉扯大,穿他们一身新衣服怎么了?你孙女孝敬你,你就收着!”   说的江爷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湿了眼眶。   在座不少老人眼眶都有些湿了。   这些老人,过的最好的,便是有着固定工作拿着工资的江爷爷和开着村口小店的老头子,可即使是拿着工资的江爷爷,这些年也是一个人在山上,不说山上孤寂的生活,就是哪天摔了碰了,都没人知道,难道不辛酸吗?   他们这些没有收入,只能放放牛带带孩子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家更是只能看着儿女的脸色过日子,孝顺的还好,若是遇到不孝顺的,更是受气。   他们的喊声,也惊动了左右隔壁的江大伯和江爸两口子。   江大伯见江爷爷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一手捧着碗吃面条,一边说:“我滴乖乖龙滴咚,我滴个老爹哎,你可算是回来了,也不晓得你一把年纪还折腾个啥?把自己折腾出去小半年,我们魂都急没了,生怕你在外面有个啥!”   江大伯和江爸分家后,江爷爷分给江爸,所得的这些年巡山的工资,全补贴给了小儿子,给江爸还债,要说江大伯心里没点意见和不痛快,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他家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建了两栋大楼房,弟弟家日子越过越差,房子还是灰暗矮小的旧房子,还欠了人一屁股债,江大伯这几年心气才平顺起来。   他嘴巴上说魂都急没了,也没见真的去找江爷爷。   那边江爸江妈从屋里走出来,江妈因为江老爷子今年的工资没有给她,握在了自己手里,对江爷爷有些不冷不热的,也没说迎回家煮个面条什么的,反而看了站在江爷爷身边的江柠一眼,冷嘲道:“还知道回来啊?这么久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她嘴巴说着江柠,眼睛却是连着江爷爷一起看进去的。   江爸恼怒地瞪了江妈一眼:“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嘴上不能说点好听的?”   江妈嗓门也大了起来:“我要说的出来啊?也不看看他们做的什么事?老的一声不吭就把工作辞了给别人家了,讲都不跟我讲一声,拿着工资人一走就是小半年不见人影,小的骗我说去窑厂做工,结果一天班都没上,害我还去找她,哪里能找到人?现在过年了,一个个晓得回来了,能叫我说什么?我能好声气的说话,没将他们打出去就不错了!”   江爷爷一辈子都在拿工资,兢兢业业像头老黄牛般,给小儿子家里干活,山上又有守林员的屋子住,哪里受过这个气?   他也不和儿媳妇说话,只对江爸说:“你给我把下面的小房子收拾出来,晚上我就带着柠柠住小房子,过了年我就走。”   他说的小房子,是在江大伯和江爸他们房子正对面的小土屋,以前是太奶奶住的屋子,太奶奶去世后,这屋子就成了杂物房,江爸把债还完了后,今年没出去打工,就在家养了两头猪,现在这小土屋,就成了猪圈。   江大伯听到就立刻说:“老头子你这不是寒颤我吗?国平家房子小,没你住的地方,儿子我家还能没你地方住?”他赶紧叫江大伯娘:“桂英,赶紧的,给咱爸收拾个房间出来,这大过年的,要是让老头子住到猪圈里头,村里人还不得指着我们脊梁骨骂啊?”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笑眯眯看着江爸说的,把江爸说的面红耳赤,连忙拦着他们说:“家里有地方住,松子柏子都还没回来,房间都是空着的,不用去大哥家住!”又气的训斥江妈:“还不去收拾房间去,大过年的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爸不住我们家住哪里?”   “就是啊。”江大伯吃着面条,笑呵呵地阴阳怪气道:“爸这些年的工资可都是给了你们,现在回来过年,不会连一张床都没有吧?”   他看看江爷爷,又喊了声江大伯娘:“桂英,你去看看我妈鸡腿吃完了没?吃完了再给我妈盛一碗!”他啃了一口碗里的鸡骨头,对江爷爷笑着说:“这大过年的,桂英今天刚炖了鸡,爸还没吃饭吧?来,带着柠柠来我家吃。”   江大伯也就是嘴巴上噎江爷爷几句,可真要让他做出让江爷爷睡猪圈,不给他饭吃的事,就是他能做得出来,江大伯娘也做不出来。   江奶奶和小儿媳妇关系处不出来,也知道自己得罪死了小儿媳妇,知道自己后半辈子得靠大儿子和性格敦厚的大儿媳妇,那是一心只为着大儿子一家,大儿子家的三个孙子,都是她一手带大,对大儿子家的三个孙子,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她年轻时个性强势,脾气大,年老了,却信了基督教,每到周末,就约着村里同样信教的老太太们,摆渡去炭山的教堂,唱唱歌,学认字,种种菜,打打叶子牌,如今脾气也缓和了,大儿媳妇不是刻薄人,在大儿子家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哦。   倒是老头子,分给小儿子家后,为小儿子一家当牛做马,也没见日子过的好到哪里去。   她出来就忍不住说小儿媳妇:“我说爱莲啊,做人也不能太没良心,当初说好了,我分给老大一家,由老大一家负责养老,老头子分给国平,由你们两口子负责养老,这些年老头子的工资,哪年不是补贴了你们?就这你们大哥都没说什么,你们也不能这么没良心,老头子工作今年刚辞,你们就把他赶出去吧?这寒冬腊月的,真要叫老头子睡着猪圈里,冻出个好歹来,别说国平会不会饶过你,我都饶不过你!”   江奶奶信了基督教之后,说话就慢条斯理的,说江爸:“国平呐,你媳妇说到底也不是亲的,你可是亲儿子,你爸回来到现在,你不说问下你爸吃没吃饭,一口热水晓得端吧?”   把江爸给臊的,连忙搀扶着江爷爷回家,江爷爷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江奶奶:“这是小凤给你做的鞋子。”就跟着江爸回去了。   在座的其他老人都唏嘘不已:“老发财也真是的,好好的干嘛把工作辞了?那么好的工作,有屋子住,有钱拿,一辈子腰杆子硬,不用求人,现在到儿子媳妇手下讨饭吃。”   小店的老板和江爷爷一辈子的老伙计,了解到也更多些说:“你们也不看看老发财年龄多大了,就他那身体,说不定哪天走在山上摔一下,人就没了。”   大家听了,也不由都心头涩然。   想到江爷爷身上穿的新棉衣好鞋子,小店老板叹道:“只希望柠柠是个孝顺的,能对得起老发财养了她这么些年吧。”   就怕他一辈子为儿为女,老了养孙子孙女,最终儿子女儿谁都不要他,孙子孙女也不孝顺,那日子过的才叫惨。 第79章 79   江柠看着江爸扶着江爷爷回家, 她站在村口小店门口的防水高台上。   如果可以,江柠是想一辈子都不回来的。   可她前世不能那样做。   农村的女孩子处境本就艰难,前世像她这样读了大学, 又进了体制内工作, 算是全村有名的出息人,如果她考出去就再也不回来的话, 会让村里的姑娘们处境更加艰难。   他们原本就不想给女儿读书,再有她这个再也不回去的坏榜样在,别人就会以她作为例子,教村里其他人说:“给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你看看大个子家闺女,拼死拼活给她念书考大学, 考上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原本还因为自家姑娘成绩好, 而有意愿给女儿读书的人家,也会因为她这个不好的前例, 绝了村里女孩们读书的希望。   所以哪怕她不愿意回到这里,有时候过年,她还是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回到这个小山村来,和村里的每一个人亲切的打招呼,关心他们的农事、收成, 和他们聊聊国家对农民利好的政策, 关心村里女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学习情况, 鼓励她们好好学习, 说读书对女孩子的重要性, 和村里人说自己工作太忙, 过年都在下乡工作,平时也没时间回来, 拜托他们也帮着照顾她父母之类。   其实哪里会用他们照顾她父母?不过都是客气话,可她说了这样的客气话,每年回来待个两三天,就会给人一种,她依然没有忘记他们这个小山村,心里依然惦记着她父母的形象,也能让她少了很多事。   因为她不愿意出钱出力帮江松,她妈不是没想过去她单位里闹,都被江爸制止了。   江柠可是江爸的骄傲。   江爸后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带着江柠走亲戚。   因为有这个出息的女儿,过去人生一直失败的江爸,突然一跃成为所有人的中心,每个人都捧着他,谁家有个宴席,都要把他也请去,外面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也把他请去作为乡老乡贤。   江妈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坐车晕车十分厉害,若不将她逼急,有江爸看着劝着的情况下,她也不会去她单位闹,毕竟,没有江爸带着,她连她单位在哪儿都不知道呢,甚至都不敢在村里抱怨,她女儿白生了的话。   江爸不让她说,会影响她的仕途。   江爸对她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她能多帮帮江松。   在江松一次又一次做生意失败,欠下许多债务以后。   很多人帮过江松,只不包括她和江柏。   在有父母这个身份的天然压制下,江柠并不想与江妈正面对上,那对她并没有好处,江妈让她不痛快,她就去找江松,江松不解决江妈,她就解决掉江松。   江松永远有办法,把江妈哄的服服帖帖的。   *   回到家,江妈注意到了江爷爷身上的好衣服好鞋子,冷着脸对江爸嘲讽地说:“有钱给自己买好衣裳,好鞋子,没钱交给家里。”   江妈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满肚子的委屈。   人人都说她厉害,把江家一家人管的死死的,和她不对付的江奶奶给分到了大伯家,拿工资的江爷爷分到自己家,江爸也听她的话,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委屈。   这个家确实是她在管,江爸赚了钱也确实都给她管,可这些年赚的钱都还了债,一分钱没剩下,现在好不容易还完了债,能存点钱了,老头子见他们还完了债工资就不给他们了。   哪有这样做人长辈的?哪家的长辈不是全心全意的为儿女?只有她,遇上了这样自私的公公,宁愿把钱自己拿着买新衣裳新鞋子,都不愿给他们。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穿这么好的衣裳鞋子有什么用?到时候不还是一把火烧了?   她都多少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   江爸不明白她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他将江爷爷扶回家里后,把江妈拉回到房间,问她:“大过年的,你好好的哭什么?”   江妈坐在床沿上,哽咽地说:“还不是你爸,看我们债还完了,拿了钱就不给我们了,难道他不是要我们养老吗?我们今年日子是好过一些了,可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要给松子建房,翻过年他就二十岁了,再有两年他不要娶媳妇?到时候娶媳妇还要花费,你爸明知道我们这么困难,还把工作辞了,去吴城说什么陪读,宁愿把钱拿去买新衣裳,都不给我们,也太自私了。”   江妈脾气上来的时候,宛若暴龙一般,可哭的时候,声音哽咽嘤咛,与她平时发怒的样子完全不同,尤其是她这几年劳累,瘦了很多。   她年轻时生的也是好看的,不然也生不出江松江柏等几个好相貌的儿女,即使现在快四十岁,除了蛤蜊油和擦脸霜也从未怎么保养过,可四十岁的她依然称得上好看,哭起来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仿若梨花带雨。   这不是她故意装柔弱要这样哭,而是她真的觉得委屈。   她虽没有读过书,却是炭山队长家的闺女,她父亲从村里的小队长,做到大队长,到了炭山后还是队长,若不是家里兄弟姊妹太多,以她父亲的职位,她应该过得很不错的。   那时候她一六七的个子,体重一百二三十斤,是个身材壮硕的微胖姑娘,很受欢迎,要不是看中了江爸的脸和他高中生的身份,她也不至于嫁到江家村来。   反而是跟了江爸之后,受了许多苦,现在人瘦的也只有一百斤出头。   江爸拉着她如今粗糙黝黑的手掌,叹了口气说:“爸不给我们就不给我们吧,他那么多年工资都给我们了,也就今年一年没给我们,这些年我也没给爸买过什么东西,他想穿件好衣裳,就穿吧。”   江妈哭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他也不想想家里日子过的多难,人家长辈也不知道多照顾晚辈,他就一点不晓得体谅我们的难处。”   像她爸,工资全补贴了她几个兄弟。   江爸一时说不出来话,半响说道:“他想给柠柠留着读书。”   “他就是想看着我们死,不想帮我们。”江妈哭着说:“说得好听,给柠柠读书,可他身上穿的,哪件不是新的?一个老头子了,还穿大皮鞋,你都没有一双像样的皮鞋!”   江爸沉默了一会儿,才拍拍她的手说:“爸才刚回来,我去给爸下碗面。”   江妈在房间默默的哭,不出声。   过了好半响,她才擦了泪,走到堂屋。   江爷爷在堂屋坐着,江柠回了房间。   江妈刚知道江柠没去窑厂上班时,是很生气,想要打她的,时间过了这么久,她气也消了,只是她依然生江爷爷的气,看都没看一眼江爷爷,见江柠房间门关着,故意用力去拍江柠的房间门,把自己的手都拍痛了,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气的江妈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喊:“江柠!江柠你给我出来!别以为在里面装死就行了,除非你真死在里头不出来!”   正在给江爷爷下面条江爸听到,就忍不住说她:“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别把死不死的挂嘴上?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也真是服了江妈这张嘴。   江妈这才没继续拍门,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把她惯得像什么样?回到家一声爸妈都没喊过,进屋就把自己关房间,以为是回来做客的啊?还轮不到她做客人的时候呢!就是嫁了人,姑娘回娘家也是要干活的!”   她自己回娘家,就是家里家外什么活都干的。   她又喊江柠:“柠柠,你乖乖出来干活,家里事情一堆,你这么大了,还不晓得出来帮忙?”   江妈最气的就是闺女眼里没活,蠢得就跟那老黄驴一样,抽一鞭子才晓得动一下,你要不提醒她,那地上脏的全是瓜子壳,她看到都不晓得拿扫帚扫一下,现在河水退了,河滩边全都是野生莲藕,人家姑娘不用人家爸妈讲,就晓得去河里挖莲藕,她闺女是你喊了,她都不带去的。   “在房间里待着做什么?在绣楼里绣花吗?一回来就躲在房间里躲懒,还不快出来!河岸边全是莲藕,不晓得挖点莲藕去卖啊?”   此时江柠的房间里,就堆了一堆还糊着河泥的莲藕,全是江爸前些天去河滩挖的,还卖了不少,江妈也给娘家兄弟妹妹们送去很多,剩下这些是留着自家吃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江妈就想让江柠去河岸边挖些藕,趁着还在年前,可以拿去镇上卖。   年底什么菜都贵,藕也比平时贵两三倍,好卖的很。   “你爸那大靴子在那儿,又不是让你下水,你不能去挖啊?好多人鞋子都不穿,不就在河里挖藕?”   要不是年底有许多事情要做,江妈自己就想去挖藕。   河里的水位退了,河滩上除了淤泥,也没什么水,藕好挖的很。   江爷爷从王家村河堤那边走回来,路上泥泞不好走,累的坐在堂屋休息,闻言气道:“柠柠才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你就叫她去挖藕,她一个女孩子,这么冷的天,挖什么藕?”   江妈这才转身对江爷爷阴阳怪气地说:“松子和江柏哪年寒假回来不去挖藕?她两个哥哥挖得,她就挖不得?就她金贵?”   气的江爷爷手都哆嗦,可又没地方去,原来他不想听到儿子儿媳吵架,只要待在山上不下来就行了,现在守林员的小屋不能住了,他就只能待在小儿子小儿媳家。   江柠藏好了存折,打开房间门,笑着抬头,对江妈喊了声:“妈。”   江妈就回头笑了一下,说:“哟,不在房间绣花,舍得出来了?”   她看着江柠洁白的面容,和明显蹿了一大截的身高,忽地意识到,这个闺女已经长这么大了,还生的这样好看。   确实不能打了。   她没再打江柠,而是缓和了语气说:“不去挖藕,家里事情晓得做吧?拿些藕,去把藕洗了,来跟我搓丸子。”   每年搓丸子的活都是江柠的。   他们这里过年,家家户户都是要做丸子的,象征着团团圆圆,这是过年饭桌上必须有的一道菜,家家户户都在年前做一大堆丸子放外面冻上,不管是年夜饭,还是家里来客人了,都得有道丸子汤。   以前穷,家家户户就只能用莲藕和红薯粉做丸子,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大家开始在莲藕里面加些肉,做莲藕肉丸子,搓成一个个小丸子,过油炸,吃起来喷香。   江家三兄妹都很喜欢吃莲藕丸子。   江妈也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对江柠很凶的,她也有很温和的时候,比如在炸这莲藕丸子的时候。   江松和江柏会做外面的活,可家里的活基本都是江柠的,江柏懂事些,还会帮着做一做,江松每年这时候都见不到人影,都是在外面和他的小伙伴们玩。   江柏有时候会跟着江松一起去,有时候会留在家里帮忙。   江柠在一旁搓,江妈在一旁过油炸。   江松不在,江妈炸了丸子后,就会让江柠尝几个丸子,尝尝咸淡。   前世这时候的江柠,非常想要讨好江妈,认为自己只要更乖些,妈妈就会爱她,贪恋母亲此刻露出的一丁点温情,吃着江妈炸的莲藕丸子,用力点头说:“好吃。”   这个时候的江妈也会心情很好的对她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一会儿还有。”   野生莲藕不要钱,每年江松江柏都会跟着全村人一起,去挖很多莲藕回来,江家每年都要炸很多的莲藕丸子。   如今的江柠已经不再贪恋那一丁点的温情了,可她还是不想和江妈正面对上。   在有父母这个身份的天然压制下,任何时候,她和江妈正面对上,她都讨不了好,况且她前世还在体制内工作,就更不能有这方面的坏名声。   她拿了菜篮子,拿了几条完整的藕段去洗藕。   为了让藕能保持的时间更长一些,所有从河泥里挖出来的藕都是不洗的,就这么被河泥裹着带回家,此时藕上面的泥半干了,非常的难洗,得扯点稻草,用稻草做刷子,去清洗莲藕上的泥。   水非常的冷,江柠就用稻草裹成草刷状,一头沾水,一手拿藕,手并不碰水,就这样洗刷着。   江家前几天刚杀了一头猪,除了和莲藕一起,送了些给娘家兄弟和妹妹外,剩下了十斤猪肉是过年吃的,江妈就切了肉,在桌子上剁肉。   江爸下了面条出来,一碗端给江爷爷,一碗端给江柠,放在桌上,不见江柠,就到门外看,看到正在池塘边洗莲藕的江柠,忙过去接了江柠手中的莲藕:“我来洗吧,面条煮好了,快去吃面条。”   江爸洗莲藕很快,他不像江柠那样,手不沾水,他直接把莲藕浸水里,稻草刷刷刷几下,就将莲藕洗干净,拎着一大篮子莲藕回家。   见江妈在剁肉,他直接接过了江妈手中的刀:“你去歇着吧,这里我来。”   江妈白了江爸一眼:“年底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歇?我去哪里歇?”又喊江柠:“吃完了面过来给我把猪头上的毛给拔干净!”   猪头上的毛已经被江爸放火上燎过了,毛都烧的差不多,但还有很多细小和皮缝里的猪毛没有处理干净,需要人很仔细的一根一根用镊子拔毛。   江妈最不耐烦做这样的细致活,便将清理猪头的活交给江柠,自己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江柠坐在座位上吃面。   江妈看到江柠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模样就来气。   一天到晚,她跟她说一百句,她都不回一句,气的她骂江柠:“人家哑巴都晓得啊啊两声,你比人家哑巴都不如!”   江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抬头朝江妈笑了笑。   不知为何,看到女儿对她笑,江妈一肚子火气憋着也发不出来了,斥了一句:“光会傻笑有什么用?你要有香琴一半精明我都不会这么操心。”   香琴是他们荷塘对面二房的女儿,年龄比江柠大四五岁,却是江柠的小学同学,小学毕业就没读书了,去了厂里打工,手非常快,在厂里拿着和经年熟手一样的工资,人也非常精明,还有点小偷小摸的癖好。   江松很喜欢种些花啊草的,去山上挖了几株金银花和杜鹃花种在家门口,都被她偷回家了。   一开始江松还没发现,毕竟香琴是个女孩子,江松又不喜欢去女孩子家里玩,还是江柠有次去她家玩看到,回来跟江松说了,江松才去香琴家的院子看了,果然都是他挖回来的那些花。   江松去跟她要,她就说自己在山上挖的,反正花啊草的又没有写你名字,山上到处都是。   气的江松晚上跑到她家,把她家院子里所有的花草都拔了扔了。   平时看到人家地里长得番茄、黄瓜、香瓜之类,她也会往自家篮子里摘,精明那确实是精明。   江妈就觉得,像香琴那样,什么好东西都晓得往自家扒拉的姑娘,出去了才不会吃亏,才是真正的聪明姑娘,像江柠这样老实的,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大概是想到江松,江妈一时有些蔫蔫的,刚刚还战斗力爆表的样子,此时耷拉着肩膀,提不起劲来。   江柠和江爷爷吃着面,江爸剁着肉,江妈去炒瓜子花生。   一时间,江家气氛看上去居然很和谐。   之前一直没有去吴城,不知道江柠和江柏在学校的情况,现在江柠回来了,江爸终于有人可以问了,“你二哥什么情况?今天都二十八号了,他还不回来?学校不放假吗?”   因为有江松这个前高三生在,江爸是知道高三寒假要继续上课的,可去年江松哪怕寒假上课,二十八号也放假了,怎么江柏还不回来?   这话问的江柠和江爷爷沉默。   江爷爷只是不爱说话,却并不傻,如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老头,他也不会是村里难得的有工作拿工资的老人。   在农村,有个有固定工资的工作多难啊,更别说,他还把大儿子培养成泥瓦匠,二儿子高中毕业。   别看江爸现在日子过的困难,可在养鸡场没有得鸡瘟前,他可是村里唯一一个养鸡厂厂长,日子过得意气风发,在村里算是一号人物,谁成想会闹鸡瘟呢?这种人力不可控的东西,也是江爸没办法的事情。   小女儿也嫁在镇上,可以说,全村日子过的最舒心的姑娘,就是江姑姑了。   所以此时江爷爷不说话,起身把碗送去厨房,出门和他的老伙计们吹牛去了。   江柠吃完面条,把碗送到厨房,也不洗,就回到堂屋,拿了莲藕,去切藕,这才回答江爸:“你不是说家里困难吗?二哥留在吴城打工了吧。”   把江爸说的愕然,“他都高三了,不好好念书,打什么工?他才几天假?能挣几个钱?”   他是真没想到,二儿子放假不回家,居然是留在吴城打工,他还以为他是在学校学习呢。   把江爸给气的,恨不能立刻把江柏拖回家学习。   他问江柠:“知道你二哥在那里打工吗?”   江柠摇头,江爸原本是着急的,可想想,今天都二十八号了,明天二十九,后天三十号,大后天就是除夕夜,二儿子怎么着都得回来的。   江柏卖完了一天的衣服,和童金刚又回了吴城。   两人累了一天,却并不觉疲累,坐在床上数钱,那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江柏还能克制,童金刚数着那些钱,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咱妹子说要给咱俩包个大红包,有多大?有没有一百块?”   他爸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八十多块,他要是三天能挣一百块!   乖乖龙地咚,他想想就要高兴的飞起来了。   江柏比他还要能想,说:“之前我妹妹给我们十块钱一天,三天就是三十块钱,加上我们卖的衣服的提成,我估计少说也得一百五十块钱吧。”   一百五十块!   快赶上他爸一个月工资了。   童金刚笑的嘎嘎的。   他们倒没有想昧下江柠的钱,一来他们此时年龄都还不算大,童金刚家里双职工,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也没缺过他钱花,二来,江柏还在呢,他怎么也不会昧下自己好兄弟妹妹的钱,况且江柠一直也没亏待了他们,这都承诺给他们大红包了。   想到他即将有个大红包,他都想要去哪里玩了,约江柏:“过年溜冰场去不去?”   溜冰场算是他们这里过年最热闹最时髦的地方了,年轻的男女、小孩子都喜欢去溜冰场溜冰玩。   已经沉浸在赚钱中不能自拔的江柏数着钱,头也不抬的拒绝:“不去。”   一听江柏拒绝,童金刚也没了去溜冰场溜冰的兴致了,又约他:“那打球去不去?”   江柏这才抬头想了想,大年初一街上估计没什么人,遂点点头:“年初一去。”   一直到三十号那天,江柏和江松还不见人影,江爸江妈天天站在门口张望,都见不到两个人的身影。   江柏是一月三十日那天晚上回来的,没有船了,他就坐三轮车到炭山,过了渡口,再走回去的,到家天都黑了。   江柏兴冲冲的,满脸都是赚了很多钱的喜悦,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江柠邀功,看他这三天给她赚了多少钱,她接下来两年多的学费都不用愁了!   还能有余钱去上大学!   江爸看到江柏回来,还在向他身后张望,见没有看到自己最挂念的人的身影,才语气焦急地说江柏:“怎么才回来啊?明天都除夕夜了,怎么到今天才回来?你妹妹说你留在吴城打工了,你都高三了还打什么工?”   江柏愣了一下,正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忽听江爸问:“看到你大哥了没有?”他越过江柏,往渡口方向走了几步,踮起脚继续往渡口方向看。   此时天都已经黑了,能看到什么?只有如墨色的夜。   江柏满腔喜悦满腔热情,突然就被浇灭了。   他看着江爸,什么都不想说了,径直回了屋,去找江柠。   直到看到妹妹,他的那股兴奋劲才又回来,两人关了房门,在房间里偷偷数钱。   江柠实在是想不到,短短三天时间,江柏和童金刚居然赚了这么多钱。   江柏蹲在江柠高床的下面,朝江柠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像一只蹲坐在地上向主人邀功的大狗狗。   江柠看的好笑,对江柏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我们赚钱的事,别跟爸妈说。”   江柏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说起来江柏也是个很矛盾的人,前世江松江柠两个人都不在江爸江妈身边,离的老远,江柏却愿意留在吴城生活,逢年过节都回老家陪江爸江妈,也时常说,等他老了,就回村子里养老,不愿意待在外面。   他对外面的城市,始终没有归属感。   他是三兄妹中,唯一能够理解江爸江妈,体谅江爸江妈,懂得他们的难处,也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为他们养老的人。   江柠从来都只愿意出钱,不愿意出人,江松是永远找不到他人,只有江柏,对江爸江妈又出钱又出力。   可若说他愚孝,他也不是,他有主见,有脾气,也不听江爸江妈的话,他甚至都不愿意结婚生子,这在江爸江妈那里,是最不孝的事情。   所以,哪怕江松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影,可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虽然这个孩子都六七岁了,都还没见过爷爷奶奶,可在江爸江妈眼里,江松那也是大大的孝子。   江柠数完了钱,让江柏出去,拿张红纸进来。   江家的对联每年都是江爸自己买红纸回来自己写,堂屋就有很多红纸,江柏乐颠颠的出去,很快揣了一张红纸回来。   江柠将红纸一分为二,折成红纸包,每个红包里包了三百块钱,递给江柏,“你和童金刚的红包!”   江柏乐的,当下脸上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紧紧抓着手里的红纸包,快乐的恨不能立即去把红包给童金刚,跟童金刚分享他拿到大红包的快乐。   一直到走出江柠房间,他都还满脸是笑。   第二天祭祖时,江柏还满脸笑容,掩都掩藏不住,让很多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还调侃江爸:“你儿子给祖宗上坟还笑的这么开心啊!”   江柏立刻冷下脸来怼回去:“关你什么事?”   因为没有等到大儿子回来,江爸一直提不起来什么劲,原本期待江松除夕夜能不能赶回来,一直到天都黑了,江家年夜饭全都做好了,菜都放凉了,江松都还没回来。   江爸一看时间,都八点了,别人家年夜饭早就吃完,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了,江爸才对江柏说:“出去放鞭炮吧。”   这里的习俗是年夜饭前放完鞭炮才能吃。   一顿年夜饭吃的冷冷清清,谁都不说话。   江柠和江柏都不是活跃的性子,往年有江松在家,除夕夜全都是他和江爸的欢声笑语,江松永远都是满脸堆笑,会对着家里每一个人敬酒,将各种吉祥话说个遍,说的全家人乐的合不拢嘴。   可今年江松不在家,饭桌上一片沉默,江爸江妈年夜饭都吃的没劲。   江爸喝了两杯米酒,沉默着,看着一双儿女,这才想起来问江柠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他放下酒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问江柠:“高中怎么样?学习能不能跟得上?”   女儿初中成绩就不怎么样,中考还是超常发挥,才考进了一中,他就怕女儿到了高中后,会跟不上高中课程进度,成绩越来越差。   “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刚好你二哥在家,可以问问你二哥,也可以来问我。”江爸对于自己的高中知识是很自信的,一直到他六十多岁,《蜀道难》《琵琶行》还能倒背如流。   就是他不会说普通话,用水埠镇方言背的诗别人听不懂。   菜都冷了,江柏正在往锅子里烫莲藕肉丸吃,听到江爸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妹妹怎么可能跟不上?上次联考她还考了全县第一。” 第80章 80   江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第一?”   江柏吃着莲藕丸子:“全县第一。”   “谁全县第一?”江爸手里的筷子都顿住了, 眼睛睁的老大。   “柠柠考了全县第一。”江柏依然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柠柠考了啥?”江爸以为自己喝多了,耳朵出差错了,他才喝了两杯米酒, 不是喝了两瓶啊!   江柏很烦他, 抬眼看他,声音大了一些:“柠柠考了全县第一!”   江爸看看江柏, 又看看江柠,再看看江爷爷,转头问江妈:“我刚刚好像听到柏子说,咱柠柠考了全县第一?”他抚抚自己的额头,“大概是我听错了, 柏子说的是全校第一,我听成了全县第一。”   就是全校第一, 他都不敢想,更别说全县第一了。   江松成绩最好的时候, 也没考到过全校第一啊。   他拿起酒杯看了看,又闻了闻杯中的酒水:“今年酿的酒,后劲还挺大。”   他才刚开始喝呢,就有些喝多了。   江柏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说:“你没听错, 就是全县第一, 全!县!县!不是校!”   江爸刚把一口酒喝到嘴里, 闻言一下子呛住, 不停的咳嗽, 惊的江妈立马起身, 狠狠在江柏背上一拍:“考第一就考第一了,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看把你爸给呛的!”又立刻给江爸拍背, 抱怨道:“你也真是的,喝酒都能呛到,女孩子考第一又有什么用?还能当状元不成?”   “就算当状元也是别人家的状元,你激动个什么劲?”她不以为意地说。   她听多江爸说的,男孩子初中成绩不行,到了高中冲一冲就好了,女孩子初中成绩好,到了高中后劲就没了的话,也深深觉得如此,所以并不觉得江柠考了一次第一就如何。   “什么别人家的状元?这是我们自己家的状元!”江爸对着旁边一阵咳嗽,咳的脸部通红,半响才转过身不敢置信的问桌上另外三人:“柠柠真考了全县第一?什么考试考了全县第一?考的什么?”   江柏早在江爸呛的时候,就用锅盖把桌上的锅子盖住了。   烫锅子的是个红泥小火炉,里面只能放一块煤球的那种,他们这里因为有炭山,家家户户都有煤炉,煤球也是自己去炭山拉了煤回来,自己用打煤球机,一个一个将煤炭打入到煤球机里,压出来的。   大年夜的饭菜是很有讲究的,比如桌上的一道鱼,是不能动的,要留到大年初三,表示着年年有余。   去别人家吃饭,饭桌上的鱼也是不能碰的,会犯人家的忌讳,尤其是不能给鱼翻身,这简直是不能碰的大忌讳。   他们这边特别迷信这个,认为给鱼翻身,意味着翻船。   江柏根本不管那条鱼,只注意护住自己跟前的那两道菜,一道红烧肉焖油豆腐,一道猪头肉。   他庆幸桌上还有个小火炉挡着,不然他面前的这两道菜也要保不住。   江柠吃饭一向是很快的,她不快点吃,后面就没得吃了,所以一说可以吃年夜饭了,她就先舀了一碗莲藕丸子汤,烫着香菜吃。   香菜是江妈自己种的,他们这香菜并不是和葱一样,当做配菜的香料,就是当主菜吃,这个季节的香菜香味非常浓郁。   桌上几人都很淡定,唯一不淡定的就只有江爸。   见江爸终于不再咳了,江柏掀开锅子上的盖子,一边往里面烫着香菜,一边说:“联考啊,一中、吴中、二中,还有下面七八个学校一起联考,妹妹考了全县第一。”   江爸惊呼:“吴中也参加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女儿:“这么多学校联考,你把吴中都压过去了,考了全县第一?”   自己女儿什么时候成绩这么好了?暑假的时候他还看她买了许多杂书在看,这样都能考全县第一?   江爸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晕呢?这还没喝酒就醉了?   他不确定地问:“你妹妹在联考中,真的考了全校第一?”   江柏不耐烦地抬眼白他一眼:“是!你没听错!柠柠在联考中考了全县第一!全县!第一!”   江爸这才相信了这个消息,坐在座位上怔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的高兴起来。   作为老一中人的江爸直接兴奋的高喝了一声:“好!不愧是我江国平的女儿!来,跟爸爸喝一个!”   晚上一直兴致不高的江爸,此时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直接倒了一杯米酒倒在杯子里,跟江柠连碰了两杯,又给江柏倒酒,“你也陪我喝一杯!”   江柏就跟喝水一样,一口把酒闷了,江柠也是。   这酒是自家用粮食酿的,他们这里有酿酒的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自己酿一些米酒,当地人还喜欢用各种东西泡酒,正常点的如桑葚酒、梅子酒、参酒、三七酒等等,不正常的如蛇酒、蝎子泡酒、狼鞭、牛鞭泡酒,以前他们这山上有老虎的时候,还有虎鞭和虎骨酒,现在已经见不到老虎了。   谁家地窖里要是没有两坛子酒,过年都不好意思邀请客人来自己家里吃饭。   很多小孩子馋嘴,爸妈不在的时候,他们就偷偷的喝酒,江松江柏小时候就没少偷喝江爸酿的米酒。   不光江爸喜欢喝,江妈也喜欢喝。   应该说,江家,包括江爸江妈江柠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一副好酒量。   反正在江柠记忆中,她就没喝醉过,天生海量。   她在工作中一直都是不会喝酒的人设,可真喝起来,她能将满桌子的人全都喝趴下,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此时兄妹两人喝着江爸倒的酒,真的跟喝水没两样。   江爸又给江妈倒了酒,碰了下江妈的杯子:“来,爱莲,你也陪我喝一杯。”   见一晚上都没什么劲的江爸,终于有了些高兴的神色,江妈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很干脆的把酒喝了。   “唉。”江爸喝着喝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松子在就好了,他要是能复读,明年说不定也能考个县状元回来,他从小就聪明,脑子灵活,就是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先把人找到再说。”江妈说:“也不晓得他在外面什么情况,想没想家,吃的怎么样,都大年三十了,他怎么还不晓得回来呢?”   江爸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不管挣没挣到钱,过年人得回来啊!”   大过年的,他们都不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可他是真的担心大儿子,不晓得他在外面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他从没离开家过,这离开的第一年,就没回来过年,真是让他们把心都操碎了。   理智上来说,夫妻俩都知道大儿子应该不会被人欺负的。   他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又是从小打遍附近所有村子无敌手的孩子王,走到哪儿,他这个体格摆在那儿,别人想找事的话,也不会跟他动手。   他怕儿子是被人骗了,被人扣在了哪个地方出不来。   尤其是他和江妈这些年在工地上打工,知道外面是有多乱的,那些人为了争工程,三五不时的就要聚集在一起打一回,那是真拿刀去砍啊。   他就怕江松年轻气盛,讲什么哥们儿义气,跟人混社会去了。   那些拿刀砍人的人,刀剑无眼,真要被捅一刀或者砍一刀,他就是有再强壮的体格也没用。   这话还真被他说中了。   不过江松倒是没有被人捅,而是真的在帮着哥们儿去打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   他从小打架都打习惯了,三头身刚会走路,就敢跟着村里大人们去河滩上抓鱼,差点没把江妈的魂给吓飞。   从会走路就开始打架,先是把整个三房的同龄的或是比他稍大一两岁的男孩子们全都打趴下了,再带着三房的男孩子们和大房二房四房的打,把他们打服后,又带着他们和许家村的小男孩们打。   十里八乡,就属江家村和许家村两个村子最大,性子也最野,两个村的小男孩们,天天约着放学去堤坝的草坪上打群架,放学的大孩子们小孩子们都围着看热闹。   河堤的大草坪是呈梯形的斜坡,下面有个两米宽的平地,经常这些小男孩打着打着就抱在一起从斜坡滚到下面的水田里,在水田里继续打,打的浑身是泥。   那时候江爸还开着养鸡场,正是江家日子过的最好的时候,江松零花钱多,又仗义疏财的很,买什么辣条、唐僧肉、水果糖什么的,也愿意跟小伙伴们分,直把周围村子的小男孩们全都打的认他当老大。   江柏和江柠永远都不懂,江松那旺盛的精力是哪里来的,就像一只野性难训的哈士奇,天天在外面不停的冲冲冲,打打打。   江爸江妈天天都跟在江松后面为他跟别人赔礼道歉。   不管打输了,打赢了,都要连累江柏和江柠跟着挨顿打。   江松打输了,江妈就会说:“你哥哥在外面跟人打架,你都不知道帮着!”江柏跟着挨顿打。   江松打赢了,江妈会说:“你哥哥在外面跟人打架,你都不晓得拉着劝着?”江柠跟着挨顿打。   所以江柠小时候经常挨打,挨打的原因就是没看好哥哥,让哥哥又跑出去打架了。   可以说,江松从小到大,除了被关在一中的那三年,他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后来江爸江妈实在没办法,出去打工把江松带在他们身边,把江松和那些人分开,可只要过年回家,那群和江松一起打到大的小男孩们,就齐聚江家,来找江松玩。   江松也很神奇,他从来就不会有自卑这种情绪,周围人家的房子,个个比他家高,比他家新,比他家大,他也从不介意,三五不时的就把他的好朋友、好同学、好兄弟们往家里带,江爸江妈就负责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   一直到上高中了,一中天天把他关在校园里出不去,满身的精力发泄不出去,他就打球,打篮球、踢足球、跑步、跳远,整个操场上全是他的身影,永远都在呼朋引伴,到处都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了,他就像个被解开绳子放飞出去的哈士奇,一头奔进了自由的海洋,在深市帮好兄弟打架抢工地抢项目,打的不亦乐乎,哪里还会想到老家还有两个担心他的老父亲老母亲?   没有江松的消息,江爸就在家瞎着急。   就江松那个性子,他是真怕他在外面又跟人家打架。   江爸在饭桌上长吁短叹,江柠和江柏吃完饭,就去洗漱了。   冬季寒冷,这两天恰好是个晴日,江柠将被子被褥全都晒了,床下垫着的稻草也都换了新的,原本的稻草都扔到厨房里烧了。   江柠给江爷爷打了洗脸水,去扶江爷爷来洗脸。   江爷爷直接挣开江柠的手:“不用你扶哦~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洗脸水也不用你倒,我自己都晓得搞。”   他一个人在山上待习惯了,也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动手,突然被小孙女这样事事伺候着,他很不习惯,觉得自己就像个不能动的废人一样。   江爷爷不耐烦的挥手催她:“你自己忙你自己的去,洗个脚还要你看着?我自己都会弄,不用你在这,你自己回房间看书。”   江松不在家,他晚上是要和江柏一起睡的。   江家只有两个房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正屋,左边的正屋睡着江爸江妈夫妻俩,右边的屋子被隔成了三间,朝南的半间是江松江柏两人的屋子,中间是稻仓,最北边是江柠住的屋子,放了张一米宽的高床和一张书桌,床尾放了米缸和一口大水缸,水缸里养了今年新做的年糕,床底下还有个地窖的入口,里面堆放着今年新收上来的红薯和江爸酿的米酒。   可以说是塞的满满当当。   江柠每次洗澡,都要将板凳推到桌子下面去,才够塞得下一个洗澡盆,就这她都得很小心,不然水就会洒到外面,洒到床上。   江爷爷要自己弄,江柠也不勉强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去。   整个江家,只有一个洗脸盆,一个洗脚盆,一个洗澡盆,江爷爷去洗脸,江柏就去洗澡,江爷爷洗完了脸,毛巾往毛巾架上一放,自己拎了煤炉上的热水壶,去倒水泡脚。   家里所有的盆和毛巾都是全家人共用,这让她很不习惯。   哪怕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再回到这样的环境中,她依然很不习惯。   尤其是农村的旱厕。   有些讲究的人家,比如江大伯家,就将旱厕修的很好,还有水泥抹了墙面和地面,上面还盖了个L形的木板,不会让虫子爬的满地都是。   像江家这种条件一般的,那旱厕情况,真的就是四面漏风,风吹蛋蛋凉,尤其现在还是冬天。   江柠每次回来,上厕所都是一种煎熬,每次上厕所,都要往大伯娘家跑。   这也还好是挨得近,这要离的远了,上厕所都不方便。   江柠记得自己前世每次回来,总喜欢往大伯娘跑,未尝没有想蹭他们家厕所的意思。   由奢入俭难。   哪怕江柠前世日子过的并不豪奢,可享受了新时代便捷生活的江柠,回到这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落后的时代,也很不适应。   只想着寒假赶紧结束,她要回吴城。   也不知道沪市的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装好。   辞旧迎新。   除夕夜当天,每个人都要从头洗到脚,以迎来明日的大年初一。   上午江柏他们去祭祖,江妈和江柠两个人是不用去的,江柠上午在家已经把头发洗了,晚上还要洗澡。   现在澡盆江柏在用,她先去刷牙。   他们这里是没有晚上刷牙的习惯的,只有早上刷牙。   江妈看到江柠大晚上还要刷牙,浪费牙膏,眼睛一直冷冷的盯着她看,拿白眼翻她,想让她自己意会自己的意思,可江柠根本不看她。   因是除夕,不能骂人,可她实在看不得江柠那浪费牙膏的行为,又憋得难受,忍不住说了句:“大晚上还刷牙,那牙膏不要钱买啊?”   江柠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很稳定,稳定到像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可不知为何,江妈总是能很轻易的挑起她的负面情绪,哪怕只是一句话,就能将她平静的内心起波澜。   这种情绪轻易被别人掌控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努力的让自己完全无视江妈,刷牙,用开水将洗脸盆烫过,又拿了肥皂清洗脸盆、脚盆,江妈看到她浪费开水,又浪费肥皂,是忍了又忍,这才没在除夕夜爆发出来,干脆眼不见为净,看着桌上的菜,食不知味的吃着,然后就看到江柠拿出了一条毛巾出来。   毛巾并不是新的,已经在学校用了一个学期了,可江妈还是放下了筷子问她:“你毛巾哪来的?你哪来的钱买的新毛巾?”她问江爸:“你是不是给她钱了?”   江爸立刻喊冤:“我挣的钱可全都给你了!”又劝江妈:“大概是爸给她买的吧,她在外面读书,不是肯定要有洗脸毛巾的吗?”   江妈就见不得别人浪费,说:“家里许多孝布都用不完,不能用孝布当毛巾啊?”   村里老人去世,会给每个过来磕头的人发白色麻布当孝布,这样的孝布用完之后也不会扔掉,而是留在家里当洗脸巾、洗澡巾、洗脚巾,江家人多,给的孝布也多,柜子里还有好几张孝布没用完呢。   江爸听她大过年的,提什么孝布,顿觉晦气,放下筷子皱眉:“大过年的,你这张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江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好的,怕影响没回来的江松,赶紧闭嘴不说了。   江柠刷完牙,洗完脸,见洗脚盆和洗澡盆被江柏和江爷爷用着,自己没事,就去厨房的架子上,拿了医院挂水的大玻璃瓶,烫过之后往里面灌热水,拿了两只已经穿到脚指头和脚后跟完全破到没法穿的袜子,套在了挂水瓶外面,往正在泡热水脚的江爷爷手里塞了一只,自己被窝里塞了一只。   江妈看到忍不住和江爸抱怨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也能怪我骂她啊?装暖手瓶,晓得给她爷爷手里塞一个,不晓得给我们被窝里也塞一个,就是顺手的事,她都不晓得做,这能怪我平时骂她?脑子笨的就跟木头做的一样,就这样的,她还能考到全县第一?我看她只会吃!”   说江柠考了全县第一?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要说松子考全县第一她还信,松子从小脑子就活,聪明又机灵,要是能跟他弟弟妹妹一样努力读书,那全县第一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考到的?   想到江松,江妈没心思管江柠怎么样了,心里很不得劲起来。   晚上的年夜饭是江爸烧的,江爸烧菜一向都非常认真,尤其是今晚上是除夕夜,他脑中都想着江松晚上会回来,一桌子菜被他烧的相当美味,可江妈吃着却有些没滋没味。   看到江柠拿了衣服要洗澡,她突然想起来,前两天给娘家送肉送莲藕的时候,她嫂子给了一件她外甥女穿过不要的旧衣服,让她带回来给江柠穿。   江妈起身回房间,拿了旧棉袄递给江柠说:“呶,你过年的新衣服。”江妈补充了一句:“你二哥过年都没新衣裳穿,只有你有,你还抱怨我们偏心,心都偏到你这了。”   二表姐手巧,棉袄的破损处,还被她绣了花,遮挡了起来。   他们这一代人,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破破烂烂又三年的长大的,身边的小伙伴们都是如此,她也不觉得自己穿旧衣服破衣服有什么,但是如江妈这样,明明就是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洗到颜色发白的旧衣服,却总是和她说是新衣服,把她当傻子哄,都不走一点心的,也真的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   这衣服她前世也有,一直穿到了上大学。   她看着江妈理所当然的说着偏心她的话,不知为何,竟有些好笑。   或许她还把她当三岁不知事的孩子哄,跟她说一声,我偏心的是你,就真以为她真的偏心自己了。   看,连二哥都没新衣服,她有哎!   她拿着‘新衣服’回房间。   此时江柏也洗好澡出来,端着大木盆往外面倒水。   江松没回来,江妈就忘了要给江柏买过年新衣服的事,见他端着盆走出来,她也就装作不知道要给江柏买新衣服的事,继续吃菜。   江柠要洗澡,就拿了肥皂去洗洗澡盆,洗完一遍,又拿开水去烫。   江妈一边吃一边看,看着江柠用洗脸盆端了热水,拿了葫芦瓢进了房间,很想知道她搞这么多花样进去做什么。   江柠确实站在洗澡盆里,拿着葫芦瓢,一瓢一瓢的往身上浇水,洗着战斗澡。   她眼睛盯着房门,她知道今天是除夕夜,江妈是不会冲进来打人的,可她依然怕。   她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江爸和江妈两人还在喝酒,他们都在担心江松,嘴里谈论的也是他。   “他之前讲他去深市,也不知道在深市哪儿?”江爸叹气说:“不行我们今年就去深市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反正在哪儿打工都是打工。   原本他是不想再出去打工,想搞点机器回来开采石场,但这一点是要得到江妈支持的,江妈不支持,他什么也搞不成。   如今大儿子过年没回来,他又想去深市找他。   江妈说:“去深市也行,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熟人。”   他们之前都在离家不远的南方打工,还没去过深市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江妈有些不安。   不过她习惯了和江爸在一起,习惯了出去后,由江爸安排一切,她只需要跟在江爸身边,需要干活的时候出力气,其余都不用她操心。   所以江爸说去深市,她就跟着去深市,也没有过多的害怕与彷徨,唯一担心的,就是两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如果有熟人的话,刚开始有熟人领着,他们也能很快找到工作,安定下来。   江爸说:“年初二小凤回来,我问问她在镇上认不认识在深市的人,你也回家问问大哥和小妹那边有没有认识在深市的人。”   小凤是江姑姑的小名,大名江国凤,他们这里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姑娘都是要回娘家的。   过年正是江姑姑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估计她到时候也没时间在江家多待,放下东西就要回去。   江妈的父亲虽然曾在炭山当过队长,但娘家并不在炭山,而是在隔壁乡。   除夕夜晚上是要守岁的,往年也都是江松和江柏守岁,女孩子是不用守岁的,早早去睡。   一直睡到晚上十二点,堂屋的座钟铛铛铛的响了十二下,外面爆竹声响起。   每年的大年初一,江爸都要带着江松江柏江柠一起去江大伯家过年的,这时候江爷爷江奶奶也团团圆圆的坐主桌,大年初一中午在江大伯家吃,晚上在江爸家吃。   可今年江松没回来,江爸连去江大伯家吃团圆饭的兴致都没有,早上起来吃了大骨面,迟迟不想往江大伯家走。   江大伯见十点了,江爸都还没来,忍不住出来笑着说:“怎么还没来?还要我三催四请啊?”又笑着往江爸心口上扎刀:“松子呢?怎么没见松子回来?松子今年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江大伯的三个儿子都回来了,年底正是各家建房子最忙的时候,他三个儿子天天在外面忙,一直到年三十那天才回来。   等再干个几年,他就可以把三儿子的房子也建起来了。   他问江爷爷:“爸,国平家里有没有的住啊?要是没得住,你来我家住也行。”   江爷爷也知道大儿子是对他这些年把工资都给了老二家不满,说:“我在家待不了两天,过两天我就走。”   他还想趁着过年这几天,看看能不能卖几件衣服几双鞋子呢。   那店铺租在那,每天都是要交房租的,不开门咋行?   他也不想留在儿子这受那些鸟气。   江大伯和江爸实没想到,江爷爷居然说过两天就走,问他去哪儿,做什么。   “做什么?要饭啊做什么?”江爷爷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上,手里捧着茶杯:“我这一大把年纪了,除了讨饭,捡捡破烂,还能做什么?”   可江大伯和江爸两人,还真没看出来江爷爷这一身新衣服新皮鞋的穿着,哪里像个捡破烂的。   但是知道江爷爷在外面过的好好的,不会饿死冻死,两人也就放心了。   他们都知道江爷爷手里有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除去给江柠交学费的费用,这小半年下来,又挣了多少钱,他们不知道,也不想要江爷爷的钱。   江爸这半年卖龙虾,卖螺肉酱,每天黄鳝泥鳅,也赚了不少钱,江大伯就更不用说,带着三个儿子天天在外面给人建房子,江爷爷手里的那点钱他也不去想,就是看着老头子的钱都补贴了弟弟,他心里不爽而已。   年初二江姑姑一大早就回到江家村,带着给江爷爷和江奶奶买的衣服和吃的,还没坐上三分钟,就急急忙忙的赶回镇上。   江妈和江大伯娘都理解,一年到头,就过年这几天生意好些,当然是要忙着挣钱,平时想回来看江爷爷江奶奶,啥时候不能回来看?非要等过年?   江爸在送江姑姑回去的时候,问了她有没有认识的人在深市。   江姑姑还真不知道说:“你不是在南市干的好好的吗?怎么想到去深市了?那么远,又人生地不熟的,跑那地方干嘛?”   江爸沉默了一会儿说:“松子过年没回来,之前他说跟人去了深市,我去那么看看什么情况,反正打工在哪里都是打。”   江姑姑就点点头:“我回去给你问问。”镇上人来人往,人特别多,她也可以帮着江爸打听打听。   江姑姑走的匆忙,也没跟江爸说,江柏在镇上卖衣服的事。   是的,江柏年初二一大早,就跑去镇上继续卖衣服去了,童金刚一早就拿了一袋子衣服,坐上了来水埠镇的车。   等童金刚拿到江柏交给他的新年红包,看到里面足足有三百块钱,童金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长这么大,还没拿到过这么多钱!   这还是他自己挣得!   短短三天时间,挣了三百块!   “我滴乖乖隆地咚!咱妹子也太大方了吧?她给咱们这么多钱,她自己挣啥?这挣的钱不是全给咱俩了?”   江柏算了下那三天他俩给江柠挣得钱,说道:“那我们这两天再多卖一点!”   年初二,因为很多人要回娘家,要在街上买一些回娘家的物品,街上人多到人挤人,江柏和童金刚两人就开着大喇叭在那里喊:“39、49,通通通通39、49甩卖了!”   这个广告词实在是太有穿透力,原本她们就听说了,年前街上有什么江南制衣厂的厂长带着小姨子卷款跑路,厂子倒闭发不出工资,有人拿了衣服回来卖的事,还以为衣服已经卖完了,没想到今天在街上遇到了,都纷纷跑过来,很快就把江姑姑家的店铺围的水泄不通。   见衣服实在卖的便宜,就赶紧买一件,刚好回娘家,送给老子娘穿,她们也有面子。   江妈也拎着猪脚和咸鱼,又买了红糖、桂圆、桃酥等物回了娘家。   她娘家在隔壁乡,并不经过水埠镇。   年前她就给娘家送过肉了,年后就不用送肉了,主要是来和哥哥嫂子们打听有没有认识的人在深市的。   江家大舅年龄比江妈还要大三岁,已经四十三了,一直和大舅娘在老家务农,倒是他的两个女儿,年龄都大了,在外面打工。   大外甥女已经定了亲,是同村的老知青当年留下来的男孩,和大外甥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长大,知根知底。   二女儿还没定亲,但也有了正在谈的对象,听江妈打听深市的事,她们也好奇呢,问江妈:“松子怎么跑到深市去了?”   舅家重长子,江松性子也活络,和舅家表哥表姐们关系都非常好,每年年初二,江松都要跟着江妈来舅家玩,只有今年没来,她们还觉得少了江松都不热闹了。   江妈不想跟娘家人说江松的不好,只说:“他那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今年没挣到钱,不好意思回来。”她叹气道:“我和他爸都还能干活,哪里就要他挣钱了?可他看着家里这样,就想给我和他爸爸分担。”   她是打从心眼里就觉得,江松就是这么想的,他一直都这么贴心懂事。   舅家的人听了江妈的话,也都觉得,江松真是太懂事了,看家里如此困难,江爸江妈如此辛苦,就不愿念书了,出去打工给家里分担。   江妈在娘家打听,江爸在村里和回村的人打听,都没有打听到有认识的人在深市,本地打工的,去北方都少,多是集中在南市、沪市、杭市、苏市等地。   等他们打听了两天,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到隔壁江大伯娘那问,江大伯娘比江爸江妈还惊讶:“你们不知道吗?柠柠和柏子他们,年初三就回学校啦!”   江妈这才想起来,她学费还没给江柏呢!   江松在一中读过高三,她是知道,高三学生过了年初三就要回校上课的,这几天都在忙着打听深市的事,她也就没想起来把学费给江柏。   她倒也没想要扣下江柏学费,他都上了两年半,就剩最后一学期了,要是因为没交学费,拿不到高中毕业证,那才是亏。   她又气几个人回学校都不跟她说一声,这才拿了八百块钱出来,到江荷花家:“荷花在家吧?”   江荷花在家等了好些天,一直都见不到江柠,她年初二跟着她妈去外公外婆家,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江柠呢,就见到江妈来了。   江荷花家也有许多客人在,荷花妈妈见江妈突然上门,还有些疑惑,听了是江柏回校上课了,学费没带,想问她开学是不是要送江荷花去交学费,能不能帮着把江柏学费一起带到吴城给江柏。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荷花妈妈就应下了说:“只要你不怕我把你钱弄丢了就行!”   大队书记家门口坐了许多人,还有很多人都是大队部的干部,江妈当场数了八百块,递给荷花妈妈,也不怕荷花妈妈昧下她的钱。   只是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江柏说的,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情,她是不怎么信的。   此时见到江荷花,就不由想跟她打听,问她:“荷花啊,我之前听我家柏子说,柠柠什么考试考了全县第一,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第81章 81   江荷花家也是新建的二层小楼, 门口是个大大的院子,很多客人都在江荷花家门口坐着嗑瓜子聊天,听到江妈的话, 吃惊地问:“啊?你家柠柠考了全县第一啊?”   “你家柠柠成绩这么好啊?”   这下没听到的人, 都听到江妈说的‘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了,都纷纷向江妈看了过来。   “是什么考试考了全县第一啊?你家小女儿读几年级啦?”   “我只听说过你家江松读书成绩蛮好, 没想到你小女儿成绩也这么好!”   “全县第一,那大学是稳了啊!”   他们也没听过江柠成绩有多好的事,村里成绩出了名的好的,只有大队书记家的荷花。   江妈原本是低声问江荷花的,哪晓得这些人耳朵这么灵敏, 一下子就听到了,这让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如果这些人知道了江柠成绩全县第一, 她还不想让女儿读书,到时候难免会让人说嘴。   他们都看向江荷花:“荷花啊, 江柠真考了全县第一啊?”   江荷花脸都黑了。   荷花妈妈要不是知道江妈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刚刚她问江荷花的声量也不高,真以为她是来她家炫耀来了。   荷花妈妈心里有件很在意的事情,就是年轻时候,大队书记家找媒人去江妈家提过亲, 只是江妈和江爸看对了眼, 才轮上她嫁给了如今的大队书记。   这事还是后来她听她婆婆提起, 她才知道。   她知道是婆婆给她不痛快, 可她依然被膈应上了, 心底一直暗暗和江妈比较。   她倒是没怀疑过江妈和大队书记会有什么, 毕竟有江爸那张脸对比着,任谁都会看上江爸, 不会看上大队书记的。   尤其是江爸开养鸡场的那几年,当真是意气风发,全村独一份。   直到后来一场鸡瘟,让江家养鸡场破了产,背了一屁股债,才让江爸泯然于众,尤其是这些年江妈因为劳累面容也苍老了许多,而她日子却是越过越舒服,两个儿女也争气,才让荷花妈妈心里舒服了些。   不过她这种暗地里与江妈的比较,江妈并不知道,她年轻时去她家说亲的人多了,那真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然她也不会来找荷花妈妈来帮她带学费了。   此时她还在等着江荷花呢。   江荷花确实想跟江妈打听,一中成绩排行榜上的江柠,是不是她认识的这个江柠,也有了心理准备,这两人会是同一人,但没想到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被江妈问出来,尤其是所有人都还在看着她。   江荷花看了家门口的这些人一眼,雪白的面容在地面上尚未融化完的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白了。   她微微蹙了蹙眉:“我和江柠又不在同一个学校,怎么会知道她成绩怎么样?”她补充了一句:“我在吴中,她在一中。”   这句话就在提醒大家,她在成绩更好要求更高的吴中,江柠只是在一中而已。   这些人虽只是村干部,但也不乏情商高的,笑着对大队书记夸江荷花:“你家荷花是真厉害,我儿子要是成绩能像荷花一样好,我就省心了!”   “荷花成绩从小就好,你看看这墙上贴的奖状。”   江荷花家虽建了新楼房,但她从小到大的奖状还是从旧屋子撕下来,贴到了新房子的墙上,那真是满墙的奖状啊,每个来到大队书记家的人,进门都会先被这满墙金灿灿的奖状给晃花了眼。   这些奖状也不是江荷花一个人的,他们兄妹两人成绩都很好,每年都拿奖状。   即使到了高中,成绩没有那么名列前茅了,可还有班级优秀奖状呢。   荷花妈妈的眼睛却在看着大队书记,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在看江妈,大队书记对自己儿女的成绩,也是满心的骄傲和自豪,此时听他们夸起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高兴的哈哈大笑。   荷花妈妈见大队书记目光落到江妈身上,唇角不由扬起一道温柔的弧度,笑着说:“你放心吧,这钱我会帮你带给你家江柏的。”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她:“对了,柠柠不也在一中读书吗?不用给柠柠交学费吗?”   看着江妈黑沉着脸,割肉一样,又掏出来八百块钱,荷花妈妈心情很好的把江妈送走了,坐到结满冰柳的廊檐下,还温温柔柔的和大家聊道:“这些年爱莲也真是不容易,大个子欠下那么多的债,都是她跟着一起还的,我刚刚看了她的手,都粗的裂开了。”   农村妇女的手,谁不是粗的开裂,满是冻疮?   荷花妈妈的手就没有,她最多就是在家做做饭,洗洗衣服,平时都是和村里婶子们打打叶子牌,日子不说是养尊处优,那也是很悠闲舒服的。   她唏嘘地说:“你们看到爱莲那脸了吧?年轻时多白啊,现在晒的这么黑,大概是生活压力太重了,我前些天还听到她在家里吵架。”   江妈五官生的英气,即使是现在看,依然是好看的。   她年轻时没有江妈生的好看,可现在不论是气质还是肤色,都不输江妈。   大队书记听到荷花妈妈的话,也想到江妈那明显苍老了不少的样貌,和她因为日子过的不舒心而生眉间皱纹。   *   江妈出去一趟,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江爸见江妈脸色都是黑沉的,问她是怎么回事。   江妈沉着脸气冲冲地说:“还不是梅香!我本来想省几块钱,就没让你去给江柏送学费,想着叫大队书记家的梅香把学费带给江柏。”   现在是春运期间,车费都是平时的几倍,这时候去吴城,一来一回路费少说也要十五块钱。   “她没答应?”江爸疑惑地问,按道理来说,都是一个房的乡里乡亲,不至于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的。   江妈气道:“也不知道梅香是怎么回事,我给了江柏的学费,她好好的问我柠柠的学费,她家门口那么多人在看着,我也不好说只给江柏的学费,不给江柠的!”   尤其是,那些人都知道了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哪怕她不想给江柠交学费,那么多人看着,她都不好这么做。   江爸知道江妈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反而笑了,说:“给就给了嘛,柠柠成绩这么好,以后考了大学,出来考个公务猿,说出去你脸上不也有光嘛?”   江妈呸了一声:“我沾她的光?她现在就这么气我,以后还想让她孝顺我?我可是不敢想了!”   以前确实打着想让江柠这几年好好打几年工,给家里挣点钱,后面嫁人也能拿到不少彩礼,老了让她来照顾她养老的想法,可看现在江柠那头生反骨的模样,对她以后老了,靠女儿养老这事,她是想都不敢想了,只一心指望着两个儿子。   他们这里也没有让女儿养老的习惯,但一般来说,老人年纪大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都是女儿回来照顾老人屎尿的比较多,也有儿媳照顾的,但儿媳照料哪里有女儿照料仔细贴心?   之前江妈就是这个打算。   江爸笑着说:“行了,你也别气了,人家梅香也是好心问一句,你给都给了,回来生气有什么用?”他人站在江妈身后,双手搭在江妈肩膀上,将她半推着往家里走:“你就是不想柠柠,你也想想松子,柠柠好了,以后难道会不帮着松子?他们可都是亲生的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江妈脸色这才缓和些,说道:“松子还用得着她帮扶?”   江爸想起自己年轻时,又想到自己现在,叹口气说:“人生的际遇,谁又能想的到呢?”   曾经跟自己一个班的四哥,现在都是镇长了,他却跑去工地上搬砖。   想到工地,他不由想到去深市,家里的地没人种:“今年爸不在家,也没人去侍弄田地,稻子也种不了了。”   之前他们虽在外面打工,可也要等到将稻子育了种再出去的,等到了插秧的季节,回来插几天秧。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意在村里待着,跑出去打工了,很多田地就被人承包了出去,每年一亩地给个几百斤粮食。   他们自己家不种地的,就去南边帮人家插秧割稻,一亩稻子给多少钱。   “我等下去问问大哥愿不愿意种,大哥家愿意种的话给大哥家种,过年回来给些粮食就行了。”   江妈闻言瞪了他一眼说:“这事我去说,别你到时候去了,白给人家种!”   这一点江爸和江松有同样的毛病,就是好面子,手又特别松,别人讲几句好话,恭维他几句,跟他说什么都答应,真要让江爸去说,说不定真的什么都不要就回来了。   江妈就恨极了他这一点,不然开养鸡场那几年,再怎么鸡瘟,总有些余钱在手上,可是没有,天天有人到她家来吃吃喝喝,谁来他都招待,谁来借钱他都借。   那时候江家日子过的红火,她刚嫁进来没两年,都还不熟悉,家里财政大权并没有掌控在她手里,还是后来鸡瘟养鸡场倒了,欠了许多钱了,家里钱才是她掌控的,不掌控不行啊,就江爸花钱那个花法,那些债务一辈子还不完了,她又扮黑脸,去那些欠了她钱的人家,一家一家的要账。   当初那些借钱不还的人家的钱,全都被她要了回来。   江爸大概也是觉得他在那些兄弟们面前丢了脸,好多年都在外面打工,也不与那些人来往了。   江大伯和江妈的娘家大哥一样,也是一年到头都在乡里,不出去的,他们就在附近的乡里,给人家建建房,家里土地都是要种粮食的,听到弟弟说,要把田都给他种,江大伯心里舒坦些,说:“你放心,田地我都我给你打理好,不会让你家地荒了的,年底每亩地给你三百斤粮食。”   三百斤粮食已经很不少了,此时亩产千斤已经是很多了,只有杂交稻才有这样的亩产,本地粮种的亩产根本达不到亩产千斤的产量。   现在日子过的好了,不愁饿肚子了,很多人嫌弃杂交稻的口感不如本地稻米的口感好吃,都是杂交稻和本地稻混着种,每年上交粮食的时候,交杂交稻,本地粮食都留着自家吃。   江大伯说要给江爸每亩地三百斤稻子,说的便是杂交稻。   对江爸来说,年底回来有粮食吃就行,也不在乎多少。   江大伯娘也笑呵呵的走出来说:“你要是放心我,家里钥匙就留下来,我给你把院子里那两份地,都种上蔬菜,你们年底回来,家里也有菜吃。”   江妈和江奶奶处不好,但和脾气性格都十分敦厚温和的妯娌,关系却是很好的,闻言哪里有不同意的,连忙说:“嫂子你随便种,平时我们不在家,你就自己种自己吃,年底回来有点香菜就行。”   江家全家人都是香菜爱好者,把香菜当主菜吃。   江大伯娘自然不会只给她种点香菜。   江爸江妈走了后,江大伯还说江大伯娘:“你啊,就是好心,自己家地都种不过来了,还给他们种菜,烦这神干啥?年底回来要吃菜,给他们点菜不就行了?”   江大伯娘就笑着说:“都在家门口,顺手的事情,种的菜吃不完,也可以送到小凤那里卖掉。”   江姑姑日常卖些水果和年货,这些东西年底好卖,平时买的人却少,江大伯娘偶尔种的菜吃不完,就送到江姑姑那里,江姑姑帮着卖。   江柏和童金刚在水埠镇上卖了两天,江柠进的冬装差不多卖光了,剩不了几件,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吴城,继续去上课,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要会考了。   江爷爷也把店面开了,一中门口的街道上,又响起了那熟悉的‘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的声音。   这个八卦,大概是全吴城的人都听说了,如今已经起不到刺激消费的作用了,人家要买的衣服,年前都买好了,年后最火爆的两天,也就是初二初三回娘家那两天,之后再怎么喊,衣服都卖不动了。   偶尔零星的有客人上门的,都是一中、吴中回校上课的高三生,她们之前没钱买衣服,现在年后有了压岁钱,也有了新开学家里给的生活费,凑一凑,能够买一件新衣服。   家里事情都处理完了,江爸也着手准备去深市了。   一直这样打工也不是办法,现在债还完了,没有了债务的压力,江爸又想搞些什么。   他想了半天,就和江妈商量,要不搞个小吃摊,卖些螺肉酱、酸菜鱼什么的,也比在工地上干苦力好得多,如果是摆小吃摊,还能骑着车到处走,也方便找江松。   江妈对不需要太多本钱的事情,都没有太多意见,反正让她花钱就是不行。   不过摆小吃摊还要买三轮车……她说:“我看工地上卖盒饭生意也不错,不行咱们就去卖盒饭,你每天在家做好,我去工地上卖!”   他们之前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就有人在他们工地上卖盒饭,那菜做的,还不如江爸做的好吃,就这,还卖一块钱一份。   江爸点点头说:“三轮车还是要买,我们总不能在一个地方不动,那还怎么找松子?这些天我去河滩上多摸点螺蛳回来,我多做点螺肉酱带出去,到时候刚卖盒饭,估计人来的不多,我给工地上的人送些螺肉酱,生意应该会好些。”   原本不想花钱的江妈,一听江爸说要找江松,也松口同意买三轮车了。   而此时,在工地上卧底了好些天的吴公安他们,也终于找到机会,把深埋在花坛树下一年多的尸体,都给挖了出来。 第82章 82   年前因为过年, 工地上走了一大批的工人,剩下的就少了,可工地上少不了人, 不管是建材还是其它, 都需要有人看着,见吴公安他们过年选择不回家, 而是为了多加的那两块钱工资,要等正月十五之后再回去,负责人留了人,叫他们看着吴公安他们后,也回家过年了。   留下的人并不知道负责人他们杀过人的事, 以为是让他们看着这些人别偷了工地上的东西,自是满口答应。   这些人一走, 工地上的人就少了。   等到年三十那天,即使平时再怎么警惕, 见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干活,也给吴公安他们放了假,买了酒和肉回来,也要好好过一个热闹的除夕夜的。   尤其是除夕的晚上,还下雪了, 工地上没有床, 他们睡得床全都是捡漏的建材临时搭的, 上面铺了蛇皮袋、纸箱子、稻草, 上面盖着他们自己带的被褥。   天气寒冷, 加上除夕, 这些人不由都喝的有些多,尤其见吴公安几人不擅饮酒, 喝了几杯就脸色涨红,回去睡觉,被留下的人不由的哈哈大笑,笑他们酒量不行,然后自己人留下又继续喝了。   吴公安是等他们所有人都喝多了,睡下之后,才按照江柠书里写的,他们之前也找了好久,才大致确定的一棵银杏树下,动手挖了起来。   他们一边挖,还一边觉得有些荒谬:“要是挖不到怎么办?”   “挖不到就等着正月十五回去。”吴公安淡定地说。   小常公安不由地抬头看着天上洋洋洒洒飘落的鹅毛大雪,想着今天是除夕夜,别人都在家里吃团圆饭,自己几个却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在大雪中挖尸体,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吴公安他们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卧底了这么多天没有回家,其实他们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尤其是今天还是除夕夜。   “挖吧。”吴公安说:“能挖到,也就对得起那些死者,和我们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了,挖不到,我们也尽力了。”   因为下雪,地面上并没有被冻住,反而因为落雪湿润了泥土,变得好挖了些。   小常公安冻的手背通红,脸上头上都是被覆盖的雪,身上却因为挖土而出了细密的汗。   几个人一连挖了两个小时,才将银杏树挖开,露出下面的尸体。   在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他们都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番,甩甩头上已经白了的雪,给手心哈了口热气:“走吧,打电话叫人来。”   省公安厅刑侦大队的人,大年夜的睡在床上,还被人电话吵醒叫起来,连夜出警。   *   江柠和江爷爷都打算年初三就回学校的。   江柠是不想在老家多待,江爷爷是惦记着门面是租的,得开门做生意。   江妈年初二回的娘家,在娘家至少还得住一晚上。   江柏和江柠是年初三一早,就起床开了稻仓,挑着稻子去村里有舂米机的人家里舂米。   舂米主打就是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挑了米进去称重,倒入机器里,自己按开关舂米,舂完了米,自己给钱就行了。   舂米一百斤得要五毛钱,两人舂了五百斤米,又在舂米机的地方,用木质扬糠机,将没有完全米糠分离的大米,再倒入扬糠机里,江柏负责倒米,江柠负责手动摇米糠分离机的木质把手,用里面的扇叶将大米里的米糠扬出来。   扬出来的米糠也是要带回去的,这东西猪爱吃。   去年江家养了两头猪,今年江柠也不知道江妈会不会再养,如果不愿意养了,这些米糠也可以给江大伯娘家。   江大伯娘一辈子都没出去打工过,每年都要养上两三头猪。   等弄好这一切,江柏和江柠又去邻居家借板车,和江大伯娘打了声招呼,三个人就背着自己的背包,拉着一板车的粮食和酱菜,往渡口去。   等江爸江妈回来,家里哪里还有人?   堤坝的路狭窄,只有中间一道约两尺宽的泥土路,是被来来回回的行人走的露出黄泥地,此时被尚未融化的雪层覆盖着,十分湿滑。   江柠和江柏都怕江爷爷滑倒摔跤,让江爷爷坐在板车上,可老爷子总认为自己能行,拒绝坐板车,“这路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哪里会摔跤?路本就难走,柏子还拖着一车粮食,我在坐上去,到时候别连人带车一起翻了,这个天,要是掉河里,我爬都爬不上来!”   这话还真不是江爷爷危言耸听,河堤的两边都是河,此时河面上覆盖着湿透的白雪,并没有结冰。   河堤的两边都是梯形,这要真摔一跤,或者翻车了,是真的会滚到河里去的,他们身上穿的又都是厚厚的棉衣,浸在水中,不说冻个好歹吧,是真的爬不上来。   江柠不由抬头望着这条漫长的河堤。   从他们家走到渡口,快的话起码也得四十分钟,过了渡口,到河的另一边还有一段很长的堤坝要走。   前世临河大队的人,每年都在期盼,什么时候能建座桥,沟通炭山和河这边的两岸,一直到江柠重生前,这里都没有建桥。   其实她自己进体制内后就明白,这座桥是建不起来的,工程太浩大了,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和钱,根本不是一笔小的数目,对经济也没有太大的促进作用,政~府没有那么多钱,也没必要花那么多钱,在这里建一座桥。   后来是绕过了炭山,从后山开了条路,通往隔壁乡,再绕两个乡,这样才通往了他们的水埠镇。   之后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去往了大城市,去邻市买房,或者别的城市买房,村子里基本也空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留守,平时回到村里,不光是临河大队,是河岸这边的所有大队,全都跟空了一样,见不到人,也只有过年时节回来祭祖,村子里才再度恢复成他们少年时看到的热闹景象。   江爷爷不坐板车,江柠就让江爷爷跟在江柏身后,扶着板车的把手走,江柏在前面拉车,江柠在后面一边扶着板车,一边推车,这样江柏在前面拉车要轻松一些。   冬季,随着沙河的水落入长江,水位下降,渡口由原来的船,变为了摆渡的人用竹排搭建的竹桥。   江妈在山里长大,每次走渡口的这样的竹排桥都害怕,得江爸牵着走,才敢小心翼翼的过桥。   江爷爷是走习惯了这样简陋的竹桥,在这样狭窄的竹桥上,慢悠悠的背着手,桥上有雪,江柠看着都害怕,生怕他脚下一滑,就掉入河水中。   虽说这个季节河水不深,但若掉入河中,也要冻个好歹来。   她要去扶江爷爷,江爷爷还嫌她碍事,因为竹桥一次只能一岸的通过,无法两人并肩,江柠就在他身后,伸着手,一直到江爷爷平安过了桥,才放下心来。   江爷爷就说她:“你这样爱操心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江爷爷自己是个心很大的人,江爸、江松也都是不太爱操心的人,唯有江柏和江柠,大概是随了江妈。   实际上江柠也是个心大的人,她是后来的工作让她不得不细心操心,多年的职业病已经让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她若心不大,跟江柏一样爱钻牛角尖的话,大概早就活不下去,从楼上跳下来一了百了了。   她一直热爱这个世界,热爱生命,热爱这个尘世所有美好的一切。   对江爷爷的话,她也只是笑笑,等着河岸这头的人过桥。   江柏拉着板车走不了桥,问坐在渡口收钱的人,能不能借他的船一用。   摆渡的船就在木桥不远处,摆渡的人坐在渡口,一个一个的收钱,过年,连摆渡费都涨了一毛。   他挥手道:“你自己去用,给我划回来就行。”又问江柏:“会划船吧?”   生在他们这地界的人,大概真的只有江柠、江钢琴和江荷花三人因为一直读书兼有哥哥在,不会划船了。   江柠小时候,像划船这样的事,是轮不到她的。   江松精力无穷,夏天他会带着江柏和江柠,还有他的一帮子好兄弟们去河滩摘莲蓬、菱角、芡实,不管是菱角盆还是小船,他自己一个人扛着顶在头顶,跑的比兔子还快,江柏和江柠两人在后面追都追不上,等到了河里,他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底,下网捉鱼、游泳,来来回回的游。   大哥不在船上,就二哥负责划船,摘莲蓬。   江柠和江柏两人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江松在河里左扑腾来,右扑腾去,用江松自己的话说就是:“这河岸我能游两个来回都不带喘气的!”   后来他去杭市找朋友玩,两人没事就跳进钱塘江,来回的游。   江柠有时候就觉得,江松如果能去当个运动员,说不定比他折腾做生意什么的,有用多了。   江柏将板车和粮食一袋一袋的搬上小船,撑着小船到了河对岸,又将板车和粮食一袋一袋的卸下来,装回板车上,用绳子绑好,再撑着小船回到对岸的渡口,帮人家把小船系好,自己再踩着竹排桥过桥。   到了河对岸,爬河堤又是一个麻烦事。   为了防洪水,河堤都是建的很高,平时晴日里还好,像现在这样的雪没融化,上河堤的小路非常的湿滑。   江柠和江柏两人,是一人扶着江爷爷一只胳膊,一个在前面拉着,拽着,一个在后面托着,还得空出一只手来,不停的拽河堤上生长的野蒿,借拽野蒿的力,才终于将江爷爷送上了河堤。   其实江爷爷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孙子、孙女这样搀扶着他,他自己就能拽着野蒿上河堤,面对孙子、孙女对他的过度担心,他是又甜蜜,又烦恼。   唉,才离开村子,他就又想念他的老伙计们了。   这样的烦恼不跟村里的老伙计们吹吹牛,诉说一下,还真是有种寂寞如雪的感觉啊。   他抬头,遥望着河对岸已经离的很远的江家村。   江柠和江柏又下去,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用力推,将板车和粮食推上堤坝,等全部都推上来,两人都有些狼狈,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   江柠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老家的这段路。   其实老家的农业资源非常丰富,后面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最高的那座山的山头,密密麻麻种的全是茶叶,山上野生的柿子、毛栗、桑葚、枸杞、葛根,多到什么程度呢?家家户户门口的柿子挂在枝头,烂了都没人摘。   江爷爷拿柿子、西瓜喂猪。   江柏出去学手艺、江柠也在外面读大学的那几年,江家日子已经好过许多了,江爸江妈在外面为家里的楼房努力打工,家里就只剩下江爷爷一个留守老人。   江柠不放心江爷爷,给他养了只土狗,跟着他一起巡山、看护,江爷爷平时不爱做饭,总是随便对付着糊弄着吃点,养了狗后,他自己不吃饭,狗还要吃呢,每次打电话,都是和江柠抱怨,每天为了狗的吃食,他还特意烧一顿饭,连带着他一起跟着吃点。   江柠不爱回老家,江爷爷就种了许多西瓜,想给孙子孙女吃。   老家没人,西瓜又卖不出去,都一船拉到江姑姑那里,让她看着卖,村里谁饿了渴了,都可以去山脚下免费的摘西瓜吃。   村里其他人也不爱吃江爷爷种的西瓜,因为他们也和江爷爷面临同样的状况,种的东西太多了,卖不掉,吃不完,全都拿来喂猪。   西红柿吃不完,喂猪。   西瓜吃不完,喂猪。   柿子吃不完,喂猪。   大白菜吃不完,喂猪。   山上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菊花、金银花、杜鹃花、蕨菜等等。   这还只是山上的产出,还没算河里的。   江柠个人非常不喜欢炎热的夏季,然而临河大队的夏季,才是真正至美的风景,河堤两岸的浅滩上,一望无际,全是摇曳生姿的荷花,夏风吹来,荷香阵阵,莲蓬、莲子、莲心、莲藕,全都是好东西。   河堤两边的野蒿中,野生的枸杞生命力极其的旺盛。   当地人不认识枸杞子,把枸杞叫做小辣椒,严禁孩子们食用。   江柠小时候也不知道这东西是野生枸杞,女孩子都喜欢枸杞红艳艳的颜色,连枝带串的摘了,在手里把玩。   有如此多的野生枸杞,也说明他们这里的土壤和气候,是可以成规模的种植枸杞的。   还有野生的芡实、菱角,在本地人眼里吃到吐看都不要看的东西,其实网上卖的都很贵。   很多很多的农产品资源,都没人回来做。   大家都一门心思的往城市里跑。   江柠知道自己的老家有着非常丰富的农产品资源,但她也不愿意回来。   她回望着这片土地,脑中瞬间就浮现出数个可以带领村里老百姓发家致富的方案。   可她又笑了一下。   如果她不走出去,不坐上足够高的位置,在这片土地上,她说话的声音是没人能听的见的,没人会相信,一个女娃娃,能够带领他们发家致富,   她是后来位置坐个足够高了,说的话足够有分量了,江爸也通过了村里的选举,成为了村里的大队书记,才会听她的,开始带领村里人建设家乡。   江柏依然弯着腰在前面埋头拉车,江柠跟在后面扶车、推车,三人慢慢走出河堤,爬上炭山。   这一路都是上坡,也没有野蒿可以借力,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路,路面上都是积雪,走着走着,就有可能滑下去。   这下连江爷爷都加入了推车的队伍,路上有行人看到,也会过来搭一把手,直到将他们推上炭山上面的大马路。   江柠自己当年每天这样上学放学,走习惯了,从来没有觉得辛苦过,也就没有发现,这一路是如此的不容易,那个时候有书读,能读书,就已经要拼劲全力去读了,哪里还会有精力去注意这些外界的环境和身体的劳累呢?   可见识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道路的通畅、交通的便捷,此时回头再重走一次少年时的路,才知道,自己当年能从这里走出去,是真不容易啊。   不容易到,当她站到炭山顶端,她都不想回头望了。   难怪那么多人走出去了,都不想回来了。   炭山是一座非常大的山,或者说是群山,也是这个地方的统称,在这里住着许许多多的村落,因为这里的矿产资源丰富,已经形成了一个虽不是镇,却远胜普通乡镇的繁荣景象,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此地常年弥漫着灰尘,道路上到处都是灰,每天都有一车一车的煤炭和水泥,从这里拉走。   还因为每辆车都要过地上的磅秤,此地还因此有了个磅秤的名字,街道两边全是各种地摊门店。   没有船的时候,他们就要通过炭山,经过此地,坐着三轮车,再一路到水埠镇。   只有在水埠镇,才有去邻市和吴城的中巴车。   童金刚和江柏带来的衣服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可他依然在卖,老远就听到他带的大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年初三已经没什么生意了,此时他也不忙,老远就看到了拉着板车的他们,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跑过来接过江柏肩膀上背着的板车绳子,放到自己身上,拉着板车去江姑姑家。   江姑姑的公公婆婆因为这两天江柏和童金刚来带的流量,连带着自己店里生意都好了,见到江爷爷他们,也是满脸笑容的喊:“亲家来了?还没吃饭吧?叫小凤去买点点心过来,赶紧吃点!”又喊江姑父:“大伟!大伟!你老丈人来了!”   江姑父正在楼上看电视,因为过年,他难得的没有出去给人家建房子。   是的,江姑父也是一位泥瓦匠,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跟在他的大舅哥,也就是江大伯一家子后面,一起去给人家建房,听说老丈人来了,连忙满脸笑容的下楼,热情招呼道:“爸你来啦?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江姑父个子不高,人也很瘦,因为常年在外面给人家建房子,脸晒的有些黑,还有点社恐。   江爷爷虽是农村人,之前却也是拿着固定工资的守林员,加上江姑姑嫁给江姑父后,也从未来江姑姑这里打过秋风,甚至在日子不好过的那几年,还往江姑姑这里送粮送菜,早几年家里还开着养鸡场,所以哪怕他们是农村人,江姑父一家是镇上的,江姑姑面对婆婆一家,底气也是非常足的。   江姑姑的公公婆婆对江家人也都很客气。   江姑姑的公公婆婆没有别的爱好,两口子都爱搓些小麻将,连带着江姑姑没事的时候,都喜欢搓搓小麻将。   江姑父就特别喜欢往老丈人家跑,因为他在自己家,江姑姑是不让他搓麻将的,平时不忙的时候,有什么搓麻将的机会,都是将姑姑去玩,他不能玩,可到了老丈人家,他就是客人,江奶奶就让他玩麻将,把江姑姑喊去干活。   江爷爷最不爱麻烦别人,闻言挥手说:“我不饿,都是吃了早饭过来的,这两天柏子和金刚在你这卖衣服,让你和亲家母受累了。”   “没有没有没有。”江姑父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他们在反而把我家生意带好了,爸,你坐,我去喊小凤。”   说着赶紧逃了,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早点,哪怕江爷爷他们说不饿,他也买了一堆放在桌上,然后尴尬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手脚都快不知道怎么放了,一会儿插在裤子口袋里,一会儿插在上衣外套的口袋里,一会儿摸摸口袋想抽跟烟,心急如焚的等待着江姑姑回来。   江爷爷不饿,江柠和江柏他们倒有些饿了,他们这一路上拉板车推板车,消耗大。   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饿的快,江柠倒是没客气,说了声:“谢谢姑父。”就率先去吃了。   此时的锅贴一块钱能买十个,用的油都是香喷喷的菜籽油,锅贴煎的金黄喷香,江柠还问江姑父要了醋和辣椒。   大约是江爷爷江奶奶厨上手艺都不行的缘故,江姑姑和江爸一样,也烧的一手好菜,每年都会自家腌制香菜、嫩姜、辣椒酱、腊肠,给江柠寄。   前世江柠离婚后一人独居,江姑姑给她寄的很多东西,她根本吃不完,就给领导家送去。   全是自家产的农产品,不是什么价格高的东西,送别的东西领导不收,每回她带的农产品,领导都十分喜欢,尤其是江姑姑自己做的腊肠。   童金刚和江柏也说了声‘谢谢姑父’,都走到桌子前吃油条、锅贴、糍粑等点心去了,江姑父就连连摆手说:“不用谢不用谢,你们多吃点,不够我再去买。”   他买了一大盘子的点心,江柠连吃了十个锅贴,童金刚和江柏也都是大胃王。   江姑姑很快就回来,江姑父看到江姑姑,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去一一往架子上摆好。   江姑姑洗了手回来,看到门口的板车,惊讶地说:“你们这么快就回学校了?”   江柏点头:“明天就上学了。”   江柏和童金刚都是高三生,高三初四就上学,这点江姑姑也知道,她惊讶的问江柠:“柠柠咋也这么早就回学校?我记得你才高一吧?”   江柠放下筷子,笑着说:“早点去,可以卖卖衣服,看能不能再赚点钱。”   江姑姑叹口气,去厨房给江柠和江柏拿了两罐她腌制的香菜和萝卜干,还有一串腊肠。   他们走的时候,江姑姑还悄悄往江爷爷手里塞了一百块钱,江爷爷不要,愣是被江姑姑塞在口袋里,转身拉着空板车跑了。   在江家欠债最困难的那几年里,江姑姑也私下给江妈塞过钱。   江爷爷站在中巴车下面,抓着那一百块钱,看着江姑姑跑远的身影,又放回了口袋里。   他现在还真不缺钱了。   江柠那店,去年每天都能卖出去十来件衣服,卖的钱虽说都被江柠存到了银行里,可江柠深知,钱是人的胆,她也和给江柏的那样,定时的给江爷爷发工资,每个月一百,所以江爷爷辞去守林员的工作后,工资反而高了。   江爷爷每次都说不要,江柠每次都硬给,后来江柠再给他,他也要了,反正都是给孙女存着。   有孙女每个月发的一百块钱工资,老爷子满足的很,整天都喜滋滋的,哪怕这个钱他不花,他给江柠江柏交学费,他有这个工资在,他底气就在。   见江爷爷还在车下,不上车,童金刚占好位置后,赶紧喊:“江爷爷,快上车啊,一会儿没位置了!”   此时正值春运期间,车费是平时的好几倍高,童金刚一上车,就赶紧先占两个位置,喊江柠:“妹子快来,你坐里面,窗户边舒服点,赶紧的!”又喊江爷爷:“江爷爷,你坐这!”   自己用包占了他和江柏的位置后,叮嘱江柠:“妹子,看好我和你哥的座位,别让人坐了。”   这几天他往水埠镇来回,可是深深体验了春运期间的车上有多挤,没座位简直能挤成肉饼。   他下了车赶紧帮江柏一起将几袋子粮食装上车顶,用绳子固定好后,就赶紧下来找位置坐了。   板车被留在了江姑姑家,等什么时候有船来水埠镇了,就送到回临河大队的船上,叫船主帮着带回家。   平时村里人来镇上,有什么不便的,也是把东西放在她这里。   江柠他们坐上车没一会儿,车里座位就坐满了,售票员不知从哪里抽出个长条凳放在车厢中央,下车喊着:“去吴城的,去吴城的发车了!”   此时人还不算多,等发车后,一路往吴城的方向,路边不停的有人招手停车,不停的有人上车,没一会儿,车上就挤满了人。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   一直到售票员将车厢内的每一寸空间都塞满人,她自己都上不去车了,就把门关起来,用围巾将自己的头脸全部包住,自己挂在车门外面,手里抓着拉杆,路上还有人招手拦车,售票员就不停的喊着:“塞不下了,塞不下了!你们等下一趟吧!”   这年代超载现象十分普遍,因为人多车少,连乘客都会帮着司机,隐瞒乘车人数,远远看到查超载的,司机和售票员会让大家提前下车,走过这段,车子等在前面,他们自己用腿走过去,再上车。   他们不挤在里面,就得靠双腿走回去。   而且还没有安全带。   不管是司机还是乘客,都不系安全带,中巴车的车位上,也没有安全带。   江柠看着车内挤的满满当当的一车人,都心惊胆战。   路上颠簸,车厢内气味混乱,有人受不住就喊:“我要吐了我要吐了,司机停一下,我要出去吐一下。”   司机就会临时停一下,等乘客吐完了继续开,中途售票员挂在车门外挂累了,还到车顶坐了一段路,正好有江柏他们带的米在,她靠坐在他们的米上,大米还替她遮挡了冬日凛冽的寒风。   到了吴城,别说江柠了,就是童金刚和江柏都是脸色发白,一个个恍恍惚惚手脚发软的下车,一下车就有人跑到路边,不停的吐。   江柏还想自己挑着大米走回学校,江柠直接叫了一辆小三轮,将五百斤粮食、咸菜、江姑姑给的腌制的香菜、萝卜干、没买完的衣服等物,装上了三轮车。   三轮车原本可以坐四个人的,但因为塞了太多东西,最终只勉强塞下了江爷爷和江柠两个人,江柏和童金刚两人只好走路来一中。   好几天没来店里了,江爷爷拉开卷帘门,店里依然是老样子,里面是床,外面是店面,店面里已经没多少衣服了,都被江柏和童金刚两人这些天拉到水埠镇给卖了,因此店里显得有些空荡。   为了节省空间,江爷爷干脆把床推向了最里面,靠墙摆放着,他原本带的那些零碎的物品,都被塞到了床底下。   江柠费力的将东西都拖进店里,休息了一会儿,江柏和童金刚就赶回来了。   江柏是个闲不住的人,回店铺头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各种抹各种擦各种洗,江柠就坐在那里看着江柏打扫。   童金刚就看着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的江柠,惊讶的问江柠:“你不帮着一起扫一下?”   江柠则把江妈评价的她‘眼里没活’这事进行到底,茫然的回头看童金刚:“扫哪儿?不是都扫完了吗?”   确实扫完了呀!   童金刚看着江柠认真的脸,左右看了看,好像是没啥要干的了,于是起身说:“我去借个板车来。”   江柏在店里一通忙活后,终于把地上打扫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心里舒坦了,和借了板车过来的童金刚两人,费力的将粮食拉到学校食堂。   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没回校,一中的校园此时显得非常的空旷,他们把粮食换成了粮票,带的咸菜和辣椒酱锁进了食堂餐桌的抽屉里,江柠则是拎着江爷爷的水壶去打热水。   开水房就在小卖部旁边,她打好热水,回女生宿舍楼这边的楼梯,喊着:“宿管阿姨!宿管阿姨!”   小卖部的阿姨就说:“还没开学呢,你宿管阿姨还没回来,到开学前才回来。”   江柠就问小卖部的阿姨:“那阿姨您有钥匙开门吗?”   小卖部的阿姨说:“我又不是管宿舍的,哪里会有钥匙啊?”   小卖部就开在宿舍楼的一层,可以通过小卖部的门直接进入宿舍,也可以通过外面的门,可此时小卖部通向宿舍楼梯的门被紧紧锁住了。   江柠知道小卖部阿姨是肯定有这道门钥匙的,但她也没为难她,本来只是想问问能不能住宿舍,不能她就在外面租一间房,也方便。   她也没去别的地方问,直接穿过一中,去一中后面的教职工家属区去打听有没有房子出租的。   因有一中、吴中两个学校在,隔壁还有个二中在,在附近租房子的人非常多,有些教职工的家属,为了多挣点钱,干脆都搬到下面的乡下去住了,把房子全部租出去,也有自己家住着,但空出一个房间住学生的,家长们也喜欢让自家孩子住老师家里,平时有老师们管着,他们也会放心些。   但多是五六个人,甚至七八个人住一个房间,像江柠这样,要一个人单独要一间房的,还真不好找。   也幸亏此时是开学初,这里目前还没什么人,有人问江柠要租多久,江柠说要住到开学,才租到了一间房,不然他们的房子都是要留给去年在他们这租房的学生的。   因为只租十来天的时间,房租便也只要了十块钱,但被子被褥这些,要她自己准备。   等把这些全都搞好,江柠回到店里,坐在小椅子上,望着自己伸出去的裤腿上的泥,加上这一路坐车出汗,黏糊糊的她也有些受不了了,决定带江爷爷去澡堂,问江柏要不要去。   “要要要,当然要啊!”童金刚第一个跳起来。   江柏和童金刚这些天来来回回的水埠镇吴城两头跑,也是累的不轻,尤其是江柏,今天又是拉了五百斤的粮食,回学校的时候,两人还是跑步回来的。   童金刚原本就是易出汗体质,本来准备晚上回家好好洗一下的,此时一听江柠说要去澡堂子,都忍不住了,收拾衣服毛巾香皂等物,几个人又一起去了澡堂。   澡堂离学校不远,附近几个学校的学生,冬季在学校不方便洗澡的时候,周末也会约着来澡堂洗。   澡堂是全天开放的,分为淋浴和池浴两部分,江柠一路对他们说了不少池浴容易有传染病的事,吓的也喜欢池浴的童金刚都快对池浴有阴影了,双手合十的求江柠:“妹子,好妹子,哥求求你别说了行吗?咱们淋浴,保证不带咱爷爷去池浴行不行?”   江柏原本就有些洁癖,听了之后再也没有池浴过。   江柏和江爷爷都是第一次来澡堂洗澡,都十分新鲜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江柠要去买澡票,身上有着三百多块钱巨款的童金刚特别大气的过去拦住江柠,抬着下巴:“和哥哥们出来洗澡,哪能让你花钱?”   卖澡票的人看看矮小瘦弱漂亮雪白的江柠,又看看高大魁梧犹如黑猩猩的童金刚。   童金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第83章 83   江爷爷还是第一次体验去澡堂洗澡的感觉, 那真是身上的陈年老垢都被江柏童金刚二人狠狠的搓了下来,身上跟轻了十斤似的,浑身轻松。   江柏也一样, 水埠镇上就有澡堂, 可江柏从没有去过,童金刚倒是经常去澡堂子里泡澡, 见江柏江爷爷不熟悉澡堂子,就带着二人,两个人让江爷爷躺在温暖的皮床上,将江爷爷全身搓了个遍,江爷爷瘦, 身上没什么肉,都是皮, 童金刚给江爷爷搓背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   然后两个人再互搓。   江柏身上的皮肤, 比他的脸还要白,明明童金刚是城里娃,江柏是乡下娃,可童金刚打篮球,晒黑了就白不回来了, 江柏小时候还在河里露天的游泳呢, 晒了一个夏天, 一个冬天就捂的白回来了。   江柏是又白又瘦又长, 童金刚是又黑又粗又壮, 两人躺在黑色皮床上互搓, 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为白,童金刚力气也大, 搓澡巾一搓就红了,看的童金刚怪叫不已:“我去,你这皮肤也太嫩了吧?我都还没使力呢!”   江柏也叫:“你能不能轻点了?你当是给猪退毛呢!”   许是有钱就有了底气,也能吃饱穿暖,江柏明显比之前活泼了不少,看的江爷爷在一旁好笑不已。   那边江柠也是从头到脚狠狠洗了一通,等到头发干了,几个人浑身舒爽轻松的出来。   此时天色还早,也没有到学校的门禁,这个年他和江柏一直在忙着卖衣服挣钱,都没好好的玩一次,童金刚就提议去溜冰场去溜冰。   溜冰场和歌舞厅是现在城里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但歌舞厅偏成人一些,溜冰场是小孩子也爱去的地方。   江柏向来循规蹈矩,不做出格的事情,也不爱去这些有些乱的场所,更不愿意带妹妹去这样的场所,童金刚便又建议去看电影。   “正好看完电影回来吃晚饭,电影院旁边有家烤鸭店,烤的鸭子老香了,正好买一只回来和江爷爷一起吃!”   童金刚还以为江柏这个农村来的哥们儿还没看过电影呢,一心想带他去电影院见世面,其实江家村就有自己的电影院,过年的时候江家村的电影院才播放过《东方不败》和《妈妈再爱我一次》。   江柏江柠虽因为没钱买票,没去村里的电影院看过电影,但露天的免费电影却没少看,小时候还经常跑到电影院里玩,因为开电影院的人,正是他们三房的叔叔。   现在电影院最火的电影就是刚上映的《古惑仔》,由郑伊健、陈小春他们主演的,等看完电影出来,童金刚还沉浸在陈浩南和山鸡他们的兄弟情义中,热血沸腾的勾着江柏的脖子,觉得他和江柏的兄弟情义就和陈浩南和山鸡一样。   他玩心重,看完电影出来后,又忍不住想去溜冰场玩,勾着江柏的脖子撒娇:“去嘛去嘛去嘛,柏子柏子柏子,你就陪哥哥去玩一下嘛~”   江柠都受不住童金刚这样的猛男撒娇,江柏却愣是不动声色的抗住了他的撒娇攻势,掀开他的手说:“要去你自己去。”   “唉,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童金刚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柏身后。   江柏径直走向了烤鸭店。   上次是童金刚买的,朋友间本来就要有来有往,过去他是没钱,总蹭童金刚带给他的吃的,现在他有钱了,就不让童金刚买。   大约是过年,大家都舍得花钱买吃的,烤鸭店门口还排着队,周围有许多小吃摊,从电影院旁边的广场,一直排到电影院马路的两边,卖玩具的,卖气球的,卖金鱼兔子的,一路都是热闹的景象。   童金刚现在兜里有钱,他就留不住,买了三串地道的新疆羊肉串,羊肉串非常大,是串在铁签上挂在火桶里烤的,上面撒了孜然和辣椒面,非常的香。   小的竹签串的羊肉串一块钱可以买五串,这样大的铁签羊肉串却要一块钱一串,把去买烤鸭回来的江柏给心疼坏了,食堂的红烧肉也才八两饭票,这么一串羊肉串就要一块钱?   但羊肉是真羊肉,好吃也是真好吃,童金刚吃完羊肉串,又想吃臭豆腐,江柏就麻木的看着童金刚吃完这个吃那个,最后还三人一人拎着根糖葫芦在啃。   大约是过年,这些小吃摊卖的东西都比平时要贵一倍,江柏接过童金刚递过来的糖葫芦,一边吃一边说:“下次别给我买了,这东西我们山上多得是,从小都吃腻了。”   一颗野生的山楂树,可以结很多很多的山楂果,他们摘都摘不完,不过野生的山楂果小,大多也酸涩,且不光人爱吃山楂果,虫子也爱吃,所以野生的山楂果非常爱生虫,常常一口咬下去,里面全是虫子。   不过这样的果虫吃到肚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是恶心,有些洁癖的江柏从小就不爱吃这东西,递给江柠,问江柠要不要吃,江柠自己手里还有一串呢。   童金刚张嘴就咬在江柏手里拿的糖葫芦上,咬下一颗来:“唉,这东西就过年吃个气氛,谁平时吃这玩意儿啊?”童金刚拍拍江柏无趣的肩,挥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你就感受一下这过年的气氛。”   童金刚这个年龄交朋友,还纯粹看投不投缘,不会有三四十岁后关于人生、朋友的思考,此时对于江柏,也只是模糊的觉得,江柏日子过的太过自律,也太自苦了些,他就想带他吃些玩些不一样的,让他开心一些。   *   九六年注定是热闹的一年。   先是开年《古惑仔》的上映,让这部电影火遍大江南北,票房节节攀升。   去年年底《香帅传奇》的上映,也让这部电视剧的收视率一路飙升,人人都知道楚留香、胡铁花、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Z省台去年因为《包青天》的热映所带来的收视率,全都被买了这部电视剧内地播放版权的电视台给抢光了,急的李台长嘴角都长了泡,尤其是隔壁省台还搞了个《小鬼当家》这样的娱乐综艺节目,每周请一些小朋友到节目上,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那些小大人似的孩子,每周的观众们都被这些孩子的童言童语都的哈哈大乐,收视率也是一直在攀升。   反倒是是他们电视台,原本的高收视率快跌没了。   李台长一边督促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想办法搞节目来提高本台节目的收视率,一边在催《包青天》的剧组,自家的剧要抓紧时间拍,趁着《包青天》第一部 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过去,赶紧上,上的迟了,《包青天》的热度早就被新上的电视剧取代了,谁还记得《包》?   《包青天》的剧组只在年三十和年初一放了两天假后,就赶紧在李台长的催促下又紧锣密鼓的恢复了电视剧的拍摄和制作。   每天拍摄好后,片子就会交到后期剪辑师那里剪辑,还有配音。   之前《包青天》是一天两集的播,电视剧拍摄起来倒是快,但是后期的剪辑、配音都需要时间,如果要一边拍一边播的话,前面至少得留够二十集,才能保证后续的播出不开天窗,而且他们的剧本都是根据《大宋》的剧情改编现写的,是没办法像有些剧本成熟的剧组一样,将戏打乱了拍,比如《甄嬛传》中,皇帝和所有妃子侍寝的画面,就是同一天集中拍摄的。   很多剧组为了节省经费,都是同样的场景集中拍摄,这样也可以省下大笔的租场地的钱。   他们后面的剧本都还没写出来,只能按照案件的顺序拍摄。   此时大名鼎鼎的横店影视城还没有建,他们的取景是在距离省城不远的一个古镇上。   Z省这边的古镇非常多,很多古镇都还居住着当地的原住民,为拍《包青天》第二部 ,李台长还特意找关系联系了当地政府,因为拍摄的时候,还需要很多的群众演员,需要当地的政府和居民们配合演出。   除了固定的府衙场景和开封街道场景,等到下一个案子的时候,他们还要转到下一个古镇,去不同的古镇上取下个案子的景。   也正好他们在《包青天》下映后上的片子有足足四十多集,每天两集的播的话,差不多可以支撑二十多天,后面把《包青天》再重播一下,带些热度回来,正好他们拍的《包青天》第二部 可以上映。   秦舒敏毕竟是电视台的正式员工,是自己人,李台长还想着要是能将小秦捧红,等电视剧下映后,她也有了热度,可以成为他们台里的节目主持人,带动他们台里的其他节目收视率。   秦舒敏目前还没有自己的节目,就格外珍惜这次机会,她一边要当女主,演自己喜欢的书里角色,还要一边当编剧,自己给自己编自己想要的适合的感情戏,演倒是演的很爽快,就是太忙了,别人下戏后,还可以回去休息,她下戏后还要和主编剧商量感情戏与探案戏如何结合,她毕竟缺乏当编剧的经验,都是台里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于是带着她的两个实习生,每天写剧本写的很头秃。   就连除夕夜她都没回家,还在她们租的小镇上的房间里写剧本。   也幸亏她的对手演员真人确实是很帅,帅到完全不用化妆,素着脸换上戏服,就妥妥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展昭,让她既幸福又痛苦。   幸福的是和帅哥演员拍感情戏真的很好玩,痛苦的是,她要负责想情感戏剧情和台词。   李台长怕后期案子太少,也打电话给出版社,问出版社《大宋》的第三册 什么时候上市,光是搜集《武侠》上连载的内容实在是太慢了,他还要找人提前把后面的剧本也写上,反正有原书在,只要照着《大宋》的案子,加对话写就行了。   《大宋》的第一册 和第二册都卖的很好,出版社那边也想快点上第三册,打电话催《武侠》杂志社这边,让他们每周把《大宋》的连载字数搞多一些,比如一周连载两万五千字,这样一个月就可以连载十万字,一个半月,就够他们出版一册书的字数了。   要是速度快的话,他们两个月就能把第三册 策划上市。   却不知,王咏这边也在头疼。   他明显感受到了《古惑仔》上映后带来的社会氛围的变化,尤其是广市本身就在建设当中,整个城市的变化都可以说是日新月异的,盘子大了,利益多了,争端自然也多了,车站的各种贼、扒手特别多,路上也有飞车党,专门骑车抢落单的人的包,抢了就走。   前两天他们还听说了一起上百人的群殴事件,就在距离他不远的一个工地,好像是争一个工地的废弃物料的运输。   那些大的工程最后产生的废弃物料和运输,都足够养活一个运输队,有蛋糕,有利益,自然就有人来抢。   王咏倒是不担心广市,他是担心远在吴城的江柠。   那条又深又昏暗的巷子,他一个男人白天走,都有些害怕,何况是江柠一个小女孩?   他生怕江柠被人拖到哪个巷子里,真是越想越担心,在回广市待了两个月,有了编制后,又想去吴城了。   他不去陪着江柠,他实在是不放心。   也给江柠发邮件,让她不要去网吧写了:“现在我们这里有足够多的存稿,不用再担心开天窗,你也可以手写稿子寄过来。”   一中的邮筒就在一中大门口,写完放信封里,往一中校门口的绿色邮筒里一塞就完事了。   江柠房子租好后,也在抓紧时间写《大宋》后续的稿子。   她选择的依然是早上六点到八点的时间段,这个时间相对来说会更安全一些,网吧的人也要少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古惑仔》热映的缘故,吴城原本就有一大批没有工作的小年轻,这些小年轻平时就无所事事,在街上晃荡,谈谈恋爱,或是偷点自行车去卖,氛围本来就不是很好,《古惑仔》的出现,让他们一下子羡慕起《古惑仔》里挥刀砍杀意气风发兄弟义气的电影氛围,便也学着《古惑仔》,搞帮派,动不动就聚集在一起打群架,拿刀砍人。   一中吴中这样封闭式管理学校的学生还好,每天都被关在学校里出不来,对吴城风气的改变,还感受不太明显,像江柠这样还没进学校,每天还要去网吧码字的人来说,感受就特别明显。   吴城最浮躁易起冲突的几个地方,除了歌舞厅、地下赌场、溜冰场这样的地方外,就是网吧。   好在开网吧的几个人也都是在吴城有点小势力的年轻人,因为带头搞了网吧,算是赚到网吧这个火爆行业的第一桶金,也让他们身边聚集了一些年轻混混,有了势力,一般人也不敢到他们开的网吧里闹事,网吧内部倒还算安稳。   可每次进出网吧的那条巷子,江柠就肉眼可见的发现小巷子里徘徊的人多了起来,抽烟的,当着你的面就看着你掏出东西来对着墙壁撒尿的,年轻男女接吻的。   每次看到这些人,她都尽量做到目不斜视,不去看他们,可江柠还是注意到这些人打量她的目光。   江柠就亲眼见到同在网吧里上网的年轻人衣服里,藏着钢管,钢管被他藏在上衣内衬的口袋里,口袋被戳了个洞,从口袋直通到衣服下面的衣摆处,他过来上网时衣摆撞击桌沿上,发出duang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让沉浸在自己写作情节中的江柠都没忍住目光,向他看了过去。   对方是个非常年轻的小黄毛,年龄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嘴唇上方刚长出来一圈黑色绒毛,见她看过来还颇为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一下,用手拨了拨他藏在衣服里的钢管说:“最近打架的人太多了,不带个钢管都不敢出门玩。”他还笑着安慰江柠:“不过你们女孩子不要紧的,他们不打女生。”   江柠:……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看了眼江柠面前的电脑页面,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在这里打字了,刚开始只是被她打字的手速给惊呆,后来就经常在网吧看到她,多是在早上,那时候他基本都还在网吧通宵后趴在桌上睡觉,然后就被一阵熟悉的啪啪啪声吵醒,一次两次之后,他就记住了这个手速极快的小姑娘。   遇到的次数多了,他都已经找到了规律,她是每周六周日的早上过来打两个小时电脑,现在大概是寒假,他已经连着两天看到她了。   经过去年半年的红烧肉、青椒豆干什么的吃,江柠今年的身高又明显的蹿了一截,至少这时候再看她已经不再是完全没发育瘦巴巴的小孩子模样了,而是身量已经抽条,脸上也长了些肉,有了些少女的模样。   江柠是知道自己样貌生的好的,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她还特意将自己日渐长长的头发,给剪成了厚厚的锅盖头,像个厚厚西瓜皮盖在头上,厚厚的刘海盖在自己眉毛上方,每次进出这条又长又深的巷子,都用围巾将自己的半张脸包裹在灰色的围巾中,身上衣服也穿着破旧。   她并没有因为现在身上有了好衣服,就不穿江妈过年给她的‘新衣服’,这样的‘新衣服’可以避免掉她很多麻烦。   他们家,不光江家人个个生的人高马大,她舅舅家那边个子也高,不然也生不出江妈这样167公分的大高个,所以成年后的大表姐和二表姐两人个子也都高,她们两人穿过的衣服,穿在现在的她身上,就显得非常肥大。   正好她里面穿着羽绒服,外面再套上这样肥大的旧棉袄,围着深灰色大围巾,出入在网吧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目。   可她的眼睛明亮又深邃,睫毛如同鸦羽一般又密又长,鼻梁高挺,皮肤雪白,她再怎么用围巾遮挡,那乌黑明亮的眼睛是藏不住的。   她隔壁的小黄毛还在说话:“你一会儿是不是就回去了?我送你吧?”   江柠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不用。”   小黄毛就立即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外面现在乱的很,我把你送出巷子就回来,我是四中的。”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也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吧?一中、吴中的女生基本都不来网吧,我猜你应该是我们对面的二中的。”   四中主要以艺术生和体育生为主,对学习抓的并不紧,学生也多是吴城本地的走读生,最差的也是下面镇子上的,吴城最富裕的一批人,其实并不在吴城,而是集中在下面的三个镇,因这三个镇的后面都有个‘坝’,被当地人合称为‘三坝’,后来被人叫着叫着,就不知怎么成为‘三霸’。   四中周末门禁并不严格,所以他能经常在周五周六的时候,来网吧通宵玩游戏、上网,二中虽然抓学习也抓的紧,但管理上比一中、吴中要松一些,他就以为江柠是二中的。   他见这个小姑娘虽来网吧上网,但身上也有一股好学生的气质,不会是吴中、一中的,那就只有他们对面的二中了。   反正不会是他们四中的,不管是学音乐还是学美术,亦或是搞体育,都是很费钱的,他们四中的人虽然成绩比不过一中、吴中,但家里条件都还不错,女生不会穿的这么破旧。   江柠看着他,也只是笑着点了下头,肯定他:“你猜的很对。”   他就立刻抓抓头发,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我就知道。”   等江柠写完关闭所有页面去退机的时候,他也连忙跟着把机子关了,起身跟出去:“哎,你等等我,我送你!”他跟在江柠身边,“我叫贺乔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非常自来熟地说:“我爸姓贺,我妈姓乔,我是我爸妈生的,就叫贺乔生,你说我爸妈给我取名是不是很敷衍?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江柠并不欲与吴城人多来往,她今后很可能都不回吴城的,便将围巾拉高了些,把鼻子都挡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淡淡地说:“马冬梅。”   “马冬梅,名字还怪好听的。”贺乔生跟在她身边,一起进入这条悠长、狭窄、昏暗又潮湿的巷子,巷子里的人见有人进来了,就往他们这里看,尤其是看贺乔生那头张扬的黄毛。   看的贺乔生也有些紧张,手放在上衣内衬的口袋里,紧紧抓着里面的钢管,跟在江柠边上,低声说:“我们快些走。”又说:“你下次最好别一个人来网吧了,你要实在是想来,就到四中来找我,你直接进我们学校到音乐班来找我就行了。”   他低声说,“你一看就是高中生,我们门卫肯定认不出你是哪个学校的,你就说你是美术班的,或者音乐班的,直接来高二音乐班来找我,班里如果不在,那我就在艺术楼的钢琴房练琴,我看你每周六周日早上都来上网,刚好我周六周日也去,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一直到走出这个巷子,到达二中与四中对门的这条街,大概是到了熟悉的地方,他才稍稍安心些,手也没握在口袋里的钢管上了,而是插在裤子口袋里,装的很潇洒的样子。   二中一直把自己对标一中和吴中来学习的,此时高三也回了学校上课了。   他把江柠送到二中大门口,跟她说:“进去吧,下次去网吧,一定要去我们学校喊我一起!” 第84章 84   二中的大门和一中、吴中没什么不同, 都是两扇高高的大铁门,稍微有些不同的,就是教学楼是直接对着大铁门的, 你从大铁门往里看,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教学楼正门。   大铁门紧紧关闭着,只有旁边门卫室的小门开着, 进出要靠门卫室的小门。   江柠寻思着,自己这样进二中的门,会不会被门卫认出来,然后不让进?   那就有点尴尬了。   于是她站在门口不动,看着贺乔生:“你不回学校吗?”   贺乔生双手插兜:“我们学校还没开学呢, 我是过来玩的。”他挥挥手,“那你进去, 我回去了。”   他转身从二中门口离开,在走到巷口的时候, 回头看了二中门口一眼,本以为看到马冬梅已经进学校了,没想到居然看到她站在二中门口,正在目送他离开。   他忍不住朝她挥了下手,路出一口大白牙, 然后‘砰’地一声, 一头撞在了巷口的墙上, 立刻维持不住自己帅气的形象了, 捂着头疼的龇牙咧嘴的钻进巷子里跑了。   跑到巷子里后, 一边捂着被撞疼的头, 一边懊恼地捶着墙,太丢人了。   居然在柠萌面前丢了大人!   他宽面条泪的靠在墙上, 有种想要撞死的冲动,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刚开始并不知道她就是柠萌的,可碰到的次数多了,他就不自觉的多看两眼,也就看到她每次在电脑上打着啥,刚开始还不确定,后来发现他在她电脑上看到的内容,真的每次都在连载的《武侠》中看到后,他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柠萌哎!   这可是写《大宋》的柠萌!   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后,贺乔生内心简直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柠萌居然是他们吴城人,还是个学生!   还是个和他门对门的学生!   但他并没有把这个秘密宣扬出去,而是自己在内心默默的窃喜着。   每次看到她,悄悄坐在她旁边的机子,也是她基本都早上来网吧,网吧空的很,每次都能坐到她旁边,或者对面,离她这么近,都好激动,想找她要签名的,想告诉她,他非常喜欢她写的书,可她每次都匆匆来,匆匆去,到了网吧开机码字一气呵成,写完立刻发送,关机走人,从来不在网吧多留一刻,打字过程中更是全程全神贯注,从来没有发现过,身边有个跟她偶遇过很多回的人。   这次要不是她突然转脸看向他,他都不敢和她说话,生怕打扰了她。   尤其是,柠萌不笑的时候,他总有种看到自己班主任的错觉,面容十分严肃,搞得他根本不敢跟柠萌搭话。   在钢管撞到桌子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生怕她误会他是外面的混混,赶紧向她解释,自己是四中的。   他抚着跳动的心口,还好,柠萌没拒绝他的护送!   以后他就可以和柠萌一起上网玩耍催稿了!他可以提前看《大宋》了吗?   砰的一声,一条粗长的冰柳从屋檐上落下,砸落在地上,把他吓的往旁边一蹦,也让他从见到喜欢作者想要看稿的兴奋中惊醒,抚了抚胸口,装作淡定的走了。   走着走着又忍不住跳起来,用力的挥了挥拳头。   江柠一直看着他走进巷子里,才从二中门口离开。   二中的门卫以为她是要进学校呢,都准备好等级本了,结果她走了,让他等了个寂寞。   江柠回到江爷爷的店铺,跟江爷爷说,自己要回老家一趟。   江爷爷奇怪:“不是才从家里出来?怎么要回去了?”江爷爷以为她是担心学费的事,转身去了铺子里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塞到江柠的手中:“给,拿去交学费。”   江爷爷是个很明显的奉献型人格,能够帮助到儿孙,让他觉得很快乐。   此时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江柠,能够帮助到孙女,他就非常开心,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快乐的磁场。   江柠并没有拒绝江爷爷的好意,收了两百块钱,剩下的钱都给他放了回去,笑着说:“不是要钱,学费够了,在这里闲着也没事,店里不需要我看着,我回家做点螺肉酱带来。”   江爷爷每天都在店里,孙女赚了多少钱,他虽不知道具体数额,但以他知道每天十几块,偶尔孙子帮她卖时,一天一两百,甚至两三百的赚,她身上的学费确实是够的,也就没勉强她,而是笑着说:“那你缺钱的时候跟我讲,我再拿给你,你回家也要跟你妈说,你二哥的学费她得送来。”   他负担江柠一个人学费他还能勉强,让他负担两个孙子孙女的学费,他是真付不起。   第二学期的学费比第一学期少了个校服费,可学费加上书本费、学杂费,加起来也有七百出头。   江柠并不是要回家,她是要去沪市买电脑。   吴城目前只有网吧,没有电脑城,倒是有电器城,全是卖风扇、电视、空调、洗衣机之类。   这次她不打算带江爷爷去了,虽说都是坐车,但旅途也很辛苦,江柠收拾了一下背包,又去一中和江柏说了自己要回家一趟,让他每餐都要记得给江爷爷送饭,打热水:“一定要荤素搭配,不能只吃一个菜。”   江柠就怕自己这个二哥抠门属性发作,每餐只打一个菜。   江柏对自己抠就算了,对爷爷可不抠。   这次他们带了五百斤粮食过来,足足有五百斤粮票,他拿了两百斤,剩下的三百斤给了江柠,江柠还要给江爷爷打饭打菜,江柏准备清明放假,他再回去拉粮食过来,不然五百斤,根本不够他们三人吃一个学期,尤其是按照江柠那个吃饭,每餐都得有荤有素。   和江柏这里交接好给江爷爷送饭的事,江柠也没停留,直接去了汽车站,坐上了去沪市的汽车。   之前江柠是跟江爷爷一起去沪市,两个人又都穿的跟乞丐一样,江柠还好些,江爷爷因为要巡山,山上多荆棘刺条,好衣服在山上都能被勾坏,何况本就穿了多年的破旧衣服?江奶奶针线活不行,又不住在山上,他自己一个人住山上,都是他自己缝的,缝出来的衣服主打就是一个能穿就行,再加上他头发花白,胡子花白,身形佝偻,老态龙钟,是真的跟乞丐一样。   江柠之前也瘦小,扶着江爷爷走在路上,也就是手里没放个盆子,如果手里拿了个盆,还真会有人往盆里扔钱的那种。   所以之前他们坐火车也好,坐汽车也罢,都没人注意他们。   现在江柠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坐车,她挑了个没人座位,坐到窗户边,眼睛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她身边坐下来一人,她原本没在意,没想到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还和她聊了起来:“小姑娘你一个人坐车啊?”   说的并不是吴城话。   “你一个人坐车去哪里啊?”   “你家人呢?”   “你在哪儿下车啊?”   这车虽是去沪市的,但并不是所有乘客都是去沪市,中途也有人下的。   售票员大姐见这人一直问,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嗓门很大地说:“你老是问她到哪儿干嘛?她到哪儿关你什么事?”又对江柠招手:“小姑娘你到我这来坐。”   她指着前面售票员的位置,然后走到江柠的座位前,对这男人说:“没看到人家要出来?让一下子!”给了那男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男人并不是本地人,不敢跟地头蛇的售票员大姐对刚,侧着身子让江柠从里面走出来,眼睛还一直看着江柠。   回到前面去之后,售票员大姐又瞪了看这边的男人一眼,教江柠道:“路上有人跟你搭话,别理知不知道?下了车子就去找警察,车站都有警察岗亭巡逻的,别随随便便遇到个陌生人就跟人走。”   售票员大姐每天跟着车子吴城、沪市的两头跑,路上见的人多了,见她一个小姑娘背着背包坐车,就以为是开年出去打工的,怕她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外面被人骗了,说:“出门最好是跟家里大人一起,你一个人就要多注意安全,有事就去找警察。”   她常年卖票,经常要在路上喊人拉人,嗓音又尖又利,说话嗓门特别大,大到车厢后面那跟江柠搭话的男的尴尬不已,也不敢跟江柠说什么了。   江柠就笑着点头跟售票员大姐说:“谢谢姐姐,我到了有家人来接的。”   售票员大姐这才放下心来,大声说:“有家人来接就好,跟好家人!”   汽车比火车要稍微好一些,大家都坐在座位上不动,一般小偷也很少到汽车上来偷东西,火车上才是真的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但汽车站,包括汽车站外面就非常乱了。   江柠刚下汽车,就有好几辆摩的围了过来,问她去哪儿,他们可以送她去。   江柠直接去了公共电话报刊亭,给钱经理打了电话。   之前寒假江柠就来过一次,和他签了房屋装修的委托合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来,以为她是来看房屋装修情况的,忙说:“我现在叫人来接你!”他喊着外面的杨美蓉:“小杨,小杨,你去汽车站接一下柠萌!”   小杨并不小,已经三十岁出头,因计划生育,她只有一个孩子,夫妻俩带着个孩子和公婆一起挤在三十七平的房子里,原本她在毛巾厂工作,没想到毛巾厂倒闭,他们夫妻双双下岗失业,之前还有大半年的工资都没有发,好不容易找到现在这个工作,这个工作的底薪并不高,主要靠提成。   杨美蓉拿到的第一笔提成,就是从江柠那里拿到的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对她和她的家庭来说,简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让她家暂时缓解了危机,但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销售人员,他们卖的房的开发商并不是本地人,也没本地的关系,当时拿地建的房屋类型就属于公寓房,因为争不过旁边那些送蓝印户口的商品房,开发商老板干脆打出了‘零首付’的噱头,来吸引买房的人来买房。   她也非常努力的去火车站门口去发传单,想要再遇到江柠这样的外地买房的客人,可惜,这时候来沪市的外地人,要么是从村过来打工的,有买房需求的,也更注重有户口送的房子,她努力了几个月,都成效不大。   中间倒是卖出去一套房,还是卖给本地人的。   本地人有户口,不需要蓝印户口,家中房子太小,就想换个大些的,这才卖出去一套房。   也是因为她销售成绩不行,闲在这里没事,钱经理才喊她去接江柠。   江柠买的房是她第一次开单,还一次开了两单,直接拿到一千块钱巨额提成,所以杨美蓉对江柠是记忆犹新,尤其是知道她还是《大宋》的作者后。   原本她是没看过《武侠》的,在《武侠》还未连载《大宋》之前,这本杂志多以男性读者为主,女性读者极少,大多还是喜欢看言情类杂志多一些。   可他们的销售经理钱盛利是《武侠》迷,简直他弟弟还是《武侠》在沪市分社的总编,家里总有最新一期的杂志,便在他们售楼处的铁丝网书架上,摆放了许多期的《武侠》杂志。   他们房子的销售量,完全比不上那些能够送蓝印户口的商品房,她平时在售楼处闲着没事,就会翻看《武侠》,作为一个女性读者,她最喜欢看的,便是以女主作为视角写的《大宋》。   钱经理每期都带,她每期都看,现在都已经看到最新一期了,听钱经理说,在她手上买了两套公寓房的柠萌又来了,杨美蓉激动的站了起来:“经理,柠萌她这次来沪市干啥的呀?会不会又要买房啊?”   听钱经理说,柠萌上次来,直接买了套大别墅,一套大别墅,可以送四个蓝印户口!   可惜他们这个房子没有蓝印户口卖,不然柠萌肯定就在他们这买房了。   她推着自行车激动的转头问钱经理:“经理,柠萌之前买的大别墅,已经送四个蓝印户口了,她也要不了太多户口吧?如果不需要户口的话,不说她还会不会继续在我们这买房子?”   之前错过江柠的业务员小哥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就歇歇吧,她都在我们小区买了两套房了,还买?你想什么没事呢?”想到原本应该是他的单,愣是被杨美蓉给捡了漏,还一捡就是两套,业务员小哥每次想到都懊恼后悔到不行,说:“你都说了,她年前才刚买过一套别墅,哪里还有钱买房?”   就算买也不会在他们小区买啊。   原本以为江柠这个外地人在他们小区买了两套房,就会有更多的外地人来买房,两人有一段时间把主要精力都放到火车站那里宣传了,结果,来买房的外地人没一个买他们小区的,哪怕他们小区便宜、面积大、层高更高,还零首付,他们都不来买,很多还把他们当做骗子或人贩子,以为他们是来骗他们的,听到他们说什么零首付后,都摆手恨不能离他们三丈远。   想到这种情况,业务员小哥心情就不好,尤其是对抢了他单子的杨美蓉。   依他看,也就只有那个外地来的乡下人才会来他们小区买房子,乡下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看着杨美蓉骑着自行车,激动的奔向车站,忍不住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低声骂了句:“傻子。”   江柠哪里都没有去,一直站在距离警察岗亭不远处的报刊亭中。   之前和她同一辆车上下来的男人也没有走,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徘徊着。   江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在确定了那个人真的在看她后,找了警察,跟警察说明了情况。   警察的岗亭内只有两个警察在值班,听了她说的情况后,让她待在警察岗亭内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自己家人来接,就走出去,用对讲机说着什么。   江柠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杨美蓉。   和第一次见面时她满脸愁苦不同,大概是那一千块钱缓解了她当时的压力,她现在看着活泼了一些,她原本是想喊江柠江小姐的,又想到上次江柠来买房时,钱经理的弟弟钱主编全程喊江柠‘柠萌老师’,她一个嘴瓢,就喊成了:“江老师!”   一声江老师喊完,她立刻脸上爆红,岗亭内值班的警察也朝两人看来,诧异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居然还是个老师?   杨美蓉比江柠大了一轮还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面对江柠时却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有些不好意思的去接江柠的背包,江柠没有给她,而是亲切和她笑着点头:“你好。”   江柠私下性格有些严肃,不爱说话,和任何人都有着淡淡的疏离感,但表现在外的,却是任何时候都亲切友好,姿态也放得很低,越是在人前,她脸上的笑容便越亲切谦和,尤其是和底层的老百姓、农民、农民工这些人说话时,尤其是老人,还会微微弯腰和他们握手说话,进电梯都会客气的让别人先进,自己留在最后。   她都重生半年了,可前世一些职业化习惯还没有完全从她身上挪走,见到杨美蓉过来接她,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对杨美蓉露出了亲切随和的微笑。   杨美蓉看到自己喜欢的作者,自己的客户这么亲和,紧张感稍稍缓了一些,“江老师这次来沪市是有什么事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没事,走吧。”   江柠本来不需要人来接的,但她发现之前在车上的那人一直有意无意的站在她不远处,没有走,她怕自己一个人落单遇到什么意外,还是打电话给了钱经理。   杨美蓉一来,她就坐上杨美蓉自行车后座,一直回头观察看有没有人跟着,见没人跟上来才放下心来。   杨美蓉也意识到什么,略有些紧张的往车后面看:“江老师,是有小偷吗?”   江柠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小偷。”   小偷倒也还好,就怕是人贩子。   江柠没有牺牲小我拯救大我的精神,任何时候,她帮助别人的前提,都是先保全自己,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如今的她,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她倒没有害怕的感觉,问杨美蓉:“你知道哪里能买到电脑吗?”   杨美蓉是本地人,对沪市要比江柠熟悉一些。“科技书店吧?曲埠路应该也有。”她不太确定地说,她也没有买过电脑:“你是要买电脑吗?”   杨美蓉对江柠的主要印象还停留在,江柠是个外地来的有钱人,之前卖房的时候看过她的身份证,还是个农村小姑娘。   可这样的农村小姑娘,居然来她们沪市买电脑了。   杨美蓉自己都还没上过网呢,觉得很不可思议,很神奇。   她骑车带着江柠来到科技书店,科技书店应该是沪市最早的电脑城之一了,里面各种与电子相关的产品,等她知道电脑的价格后,她简直惊呆了。   “两万?”   江柠也被震住了。   之前她身上所有的钱,除了留了一些用来还三个房子加起来每个月五百块的巨额房贷的钱,全都拿来买了别墅,身上就只剩下《大宋》卖的影视版权八千块钱和过年这几天,江柏和童金刚买衣服给她挣的五千块钱,还有一些是《武侠》那边发来的稿费。   出版社那边的稿费,如果不加印,稿费就是一次性的,《武侠》这边因为是连载,是每个月都有持续性收入的。   她现在的稿费价格是千字两百六,她每周基本交稿两万至两万二,也就是每周收入在五千二至五千五,月收入固定在两万一至两万三左右上下浮动,九五年的除夕夜恰好是一月三十一日,《武侠》杂志社是统一月底打钱的,但因为过年,他们这次打钱提前了几天。   也就是说,除了不能动用的每个月固定都要还房贷的钱,她能够动用的还有三万三千多块钱。   她知道这个年代电脑贵,但没有想到这么贵,一个笔记本电脑居然要两万。   即使她卡里的钱足够买一台笔记本电脑,让她花这样的巨额去买一本配置如此之低的笔记本电脑,她还是觉得不值。   此时还没有国产电脑,江柠刚刚问的就是IBM的。   她想了想问:“有二手的吗?”   这年代一台电脑的价格,都赶上一架钢琴的价格了,谁舍得二手?   江柠原本想买笔记本的,小巧方便携带,可她实在不配,就只好转看台式机。   也幸好来了沪市,之前在吴城的网吧,用的电脑系统还是dos系统,这里已经有了win95系统,价格也很感人,这么一台笨笨重重的台式机,居然要八千多块钱,配置更是低的令人发指。   内存4,硬盘210,双软,宛如砖块一样的白色显示器,白色主机,白色键盘,白色鼠标。   更贵的,是今年刚出来的,是使用了SVGA的显示屏的电脑,价格居然高达一万五千块。   这还只是九六年,沪市本地很多人的工资也才两三百块钱,低的月工资一百多的也多得是,可一个笔记本电脑居然这么贵,这还没算要拉网线的钱。   江柠觉得自己不配用那么贵的电脑,最后花了八千块钱,搬走了这样一台据说在此时已经是顶配的电脑。   她用电脑的主要功能还是码字,原本她还想着平时没事在寝室里码码字,现在不用了,直接搬店里吧。   江爷爷此时还不知道江柠给她搬了个什么大宝贝回来,他要是知道电脑价格,估计得疯。   杨美蓉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她们卖的房子,首付也才八千,就这么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就值她们一套房子首付的钱?   这东西是金子做的吧?   她整个人小心翼翼,生怕别把江柠电脑砸了。   这可是八千块哎,她眼也不眨的就掏钱买下来了。   她很想说,有这么多钱,买房啊,买啥电脑啊!这东西不能吃不能穿的!   因为带着电脑,江柠没有坐杨美蓉的自行车回去,而是打车去的钱经理售楼处。   杨美蓉也不敢载这么贵的东西,这要摔一下摔坏了,她都赔不起。   业务员小哥看到江柠的时候,神情颇有些复杂,他已经从钱经理电话中,知道她这回过来是看她买的那套房子的装修情况。   江柠之前在这里买了两套房,一个现房,一个是期房,期房还在建,现房已经在装修中了,之前年底,工人们放假回了老家,等过了年初五,那些装修工人会继续回来上班。   他并不知道江柠是他最近喜欢看的小说《大宋》的作者,因为要给江柠身份保密的缘故,知道她身份的杨美蓉和钱经理都没说这件事。   钱经理早已经在售楼处门口等江柠了,他要带江柠去看房屋的装修情况,就看她从出租车上搬下来几个大箱子,就连忙过来帮忙。   江柠也赶紧说:“轻点轻点,里面是电脑。”   钱经理虽然没有上过网,但电脑还是知道的,他弟弟办公室就有一台电脑,老贵了。   听她说是电脑,忙轻手轻脚的帮她把电脑往里面搬,问她:“这东西不便宜吧?多少钱?”   “八千。”   钱经理瞪大了眼睛,声音嗖地拔高:“多少?”   “八千啊。”   钱经理依然瞪大着眼睛,指着他们建好的现房说:“知道我们小区房子首付是多少吗?”   江柠买过一套现房呢,怎么会不知道?她笑眯眯地说:“知道啊,八千。”   钱经理激动地说:“是啊,八千,那可是一套房子的首付啊!”他激动到苍蝇搓手手,问江柠:“我们这房子便宜,你要不要再买一套房子?”   八千块钱的电脑都眼也不眨的买了,首付八千块的房子,那应该是小意思吧?   江柠眨了眨眼睛:“我还能拿出两万五千块。”   钱经理一拍巴掌:“三套!”   在一旁看傻了的业务员小哥:……   “两套吧。”江柠说,她还要留一部分钱交税。   现在是寒假,他们要到元宵节后,正月十六才回校上课,但住建局的工作人员年假却没有那么长,她刚好可以把两套房的房产证一起拿了。   “那期房你还考不考虑?要不也拿两套?”钱经理是羊毛只逮着一只羊薅,遇到一个不在乎蓝印户口还能买得起房、还的起贷的人就极力推荐说:“你说你已经买了别墅,那房子能送四个蓝印户口,你如果没有其它户口需求的话,不如考虑多买我们这房子,我们这房子除了不能送蓝印户口,其它并不比别的住宅差什么,不仅大、便宜、层高是别的房子的两倍,完全可以买来再加一层,你别看现在周围荒凉,可地铁已经规划到这里,期房零首付,你买下之后,只需每个月还房贷就行了。”   江柠之前两套公寓楼加别墅,每个月要还三千多块钱的房贷,现在又加了两套,就是就是四千多的房贷,如果再买两套期房的话,哪怕零首付,每个月不说别的,光是房贷每个月就还五千多。   旁边的业务员小哥都听傻了,他不知道江柠买的那套别墅每个月还多少,但光是他们小区的六套房,每个月还的贷款金额就不是小数目了。   五千多的房贷,每个月还这么多的房贷,对于底薪才一百块钱,全靠卖房拿提成,薪资不稳定的他来说,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巨额房贷了,他们经理居然忽悠这个小姑娘买这么多房子?   他睁大眼睛,很想摇一摇江柠脑子里的水,告诉她:你看看周围的环境啊,还地铁?周围除了荒地与良田,简直就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啊,你看看周围有人吗?鬼影子都没一个,谁会住到这里来啊!   但是他看到江柠点头了,她说:“好,那就再给我来两套吧。” 第85章 85   送到嘴边的肉, 哪有不吃的道理?   在单位分房的福利还没有取消前,沪市的房产行业还并没有千禧年以后那么火热,不然也不会搞出什么买房送蓝印户口这样的政策来促进房地产行业和人们对买房的刺激了, 所以此时买期房的人极少, 大多都是买现房。   这时候的人,观念普遍都还比较守旧, 勇于贷款的人还是少数。   要是江爸江妈知道,江柠为了买房,欠下那么多的房贷,估计得疯。   他们会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敢欠那么多的贷款?   此时的人,对于贷款, 简直谈之色变,觉得谁家要是沾上贷款, 那简直是要家破人亡的。   业务员小哥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们经理忽悠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买他们这里面积最大,也最难卖的大面积住房,就这, 那小姑娘还点头, 说:“你先带我去看看房子吧。”   钱经理就立刻带江柠去看房。   房子面积比她上次的还要大, 有三百多平, 是非常适合租出去给人当办公场所的, 采光也非常好。   当初他们在建这个小区的时候, 就是有这样规划的,才会有三百多平的房子。   但因为平米大了, 首付也多了,原本只需八千的首付,要支付一万的首付才可以。   业务员小哥看到他们回了售楼处,听他们经理在跟江柠说,首付要一万的事,两套现房,首付就是两万。   但因为她房子买的多,可以给她打个九五折。   然后那小姑娘就干脆地点头说:“可以。”   他就看着他们经理拿了四份购房合同过来,崩溃的想,他们钱经理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这么骗一个外地小姑娘?没影的房子他也敢卖,另一个呢,她也敢买。   那么多的贷款,怎么还的完啊?   他很怀疑,眼前这个小姑娘有没有还贷能力。   一个月好几千的房贷啊!他们经理这么搞,银行那边贷款真能办的下来吗?他们房子虽是零首付,那也是要看收入证明和还款能力的吧?   江柠有没有还款能力,钱经理还能不知道吗?   她可是《大宋》的作者呢,他可是听他弟弟大致说了她现在的稿费,千字比他现在的基本工资还高十块钱,这都还没算她的出版稿费和电视剧版权的稿费。   这个小姑娘一个月赚的,比此时很多人一年挣的都多。   江柠在仔细看过合同后,也痛快的在合同上签字。   贷款办的很快,过来给她办贷款的,依然是上次那个银行的银行经理,再度见到柠萌,银行经理依然非常开心,还拿来两本书,让江柠给他签名:“我女儿非常喜欢你的书,能不能请你给我女儿签个名?”   这回他还真没说假话,在他追上《大宋》后,他每期都要买《武侠》,买的多了,也不会每本都放在办公室,也会带回家一些,她女儿无聊的时候翻了一下,没想到也追上了《大宋》,还买了书。   江柠每次稿费打过来,存折上都是有记录的,之前江柠签字还只有一百二的时候,看着还没那么多,现在千字升到两百六,每个月光是固定稿费,就有两万多,更何况还有出版社的稿费。   出版社第一册 当时给江柠的版税只有九个点,随着几次加印,都已经升到十二个点了,百万册书卖出去,江柠一下子就拿到了二十万的收入,更别说还有第二册,第二册的首印直接就是八十万本,十二个点,光是这两笔稿费收入,就已经高到现在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高收入了,更别说后面还有电视剧版权的卖出。   光是这些银行流水,银行经理还怕江柠还不起房贷?根本就不需要钱经理的弟弟来给她开收入证明了,银行流水就够了。   等这一切都搞好后,杨美蓉也吭哧吭哧的踩着自行车回来了。   回来没看到江柠她还觉得奇怪呢,问业务员小哥:“你看到江老师了吗?”   业务员小哥根本就不知道江柠是写《大宋》的作者柠萌,听她喊老师,还奇怪了一下:“她是老师?”   杨美蓉被钱主编叮嘱过,不要对外透露江柠是《大宋》作者的事,闻言胡乱地点点头,没见到江柠,她有些着急,毕竟她在沪市人生地不熟,她一个小姑娘,怕他出什么事。   就听旁边业务员小哥面无表情地说:“经理带她去银行办贷款去了。”   杨美蓉疑惑:“啊?”然后又惊喜的叫道:“江老师又买房子啦?”   江柠可是她的客户,哪怕是钱经理帮着把房子卖出去的,买房子的提成都是她的。   此时她还不知道江柠一下子拿下了四套房,只以为她买了一套呢,可一套房子的提成也有五百块呀!相当于她以前三个月工资了。   业务员小哥看她这高兴的模样,心里愈发郁卒了。   他肠子都毁青了,当时第一个见到江柠的人是他呀,他当时怎么就有眼无珠,以为她是来工地上来找人的啊?现成的两套房子的提成,愣是都给了杨美蓉。   他看她这次过来,依旧穿着破旧的外套,那外套上好几个补丁,就这样的,一下子又拿下四套房子!   他很不解这个有钱的妹子,为什么每次都穿的这么破,你穿的这么破,我当时能不误会吗?   他们沪市的女孩子,要是有钱的话,那是打扮的非常时髦的,怎么可能穿那么肥大那么破旧的衣服,那衣服没穿个五六年,都穿不出那破旧感出来。   等钱经理带着江柠回来,杨美蓉知道是卖出去四套房子后,杨美蓉简直惊喜坏了。   什么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她一下子就有了两千块钱提成,两千块钱啊!   抵得上她之前一年的工资了!   这下她一整年都不用愁了!   不是,房子是这么卖的吗?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就只是陪柠萌老师去买了台电脑回来,四套房子就这么卖出去了?   钱经理也太厉害了吧?   之前她问江柠,来沪市是干嘛的,她说来买电脑的,也就是说,那时候她其实并没有买房的打算的,要不怎么说钱经理是经理,而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卖房子的呢?   看看他们经理,一出手就是四套。   她用崇敬的目光看向他们钱经理,还是他们钱经理会卖房啊,不光是现房卖出去两套,两他们还在建的,都没影的期房都卖出去两套。   而且他们经理还有人脉,在银行有关系,贷款才能办的下来。   柠萌老师是真敢买啊!   可柠萌老师就敢买,虽说期房是零首付,可每个月要还的房贷可都是钱啊,都还啥都没见到呢,每个月几百块就这么还进去了,现在柠萌老师手里把套房子,每个月光是房贷都得上千了吧?想到她每个月要还一两千块钱,甚至更多的房贷,她都替柠萌老师心疼。   不然那么多贷款,要去别的银行的话,估计得要审核好多天,都办不下来,他们经理亲自带人去,一天就全部搞完了。   此时她还不知道,江柠光是那套别墅的房贷,一个月都有两千多。   钱经理笑眯眯的把装着合同的档案袋递给杨美蓉:“这两天你带江柠去住建局跑下房产证的事。”   这个合同是一式三份的,他们售楼部也会保留一份原件合同。   杨美蓉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明天就带江老师去!”   此刻她脸上全是笑容,哪里还有什么愁苦。   一年的工资哎,这一年她都没有房子卖不出去无法开工资的焦虑了。   她的基本工资只有一百,丈夫也下了岗,靠她这一百块钱的工资,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小。   等送江柠和钱经理离开售楼处,她脸上是掩也掩不住喜色,对业务员小哥说:“江老师买房子怎么就跟买大白菜一样?”问完她又担心江柠老师一个月几千块钱的房贷,能不能还的起。   业务员小哥看着浑身冒喜气的杨美蓉,酸酸地评价了一句:“傻子。”   江柠是傻子,杨美蓉这个房子卖不出去,尽靠捡漏的女人也是傻子。   这样想后,业务员小哥更酸了,因为杨美蓉捡的是他丢的漏,这些钱本该是他赚的呀!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酸,这导致他后面再看到衣服穿的破旧的人,再也不敢像对待第一次遇到江柠时那样傲慢了。   谁知道这些人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和她一样,明明很有钱,却喜欢穿的破旧的傻子?   钱经理也带江柠去看她了她正在装修的房子,房子还没完全装修好,现在过年,工人都放假回家了,要年初六才能回来,钱经理主要是带她来看他装修的质量。   因为后期,他还想把照片拍出来,作为房屋的样板房给来买房的客户看的,所以他对江柠这间房屋的装修质量还是很上心的,他给江柠介绍着他所用的材料,“你放心,全都是市面上的好材料。”   “柠萌老师你另外三套房子要不要也装修?我都给你一起装了!”这样他还能赚些装修的钱,也能解决他小舅子的就业问题。   江柠摇头说:“没有钱了,后面有钱了可以委托给钱经理。”   江柠打算将来将这五套房,都装修出来,作为出租屋,让江爷爷没事就背着手溜溜达达的收租子去。   为了江爷爷将来收租方便,买在同一个小区也是好事。   钱经理听了大喜。   承接了江柠的房屋装修后,他发现专门给别人搞装修,这中间还是很有赚头的,尤其是他和他小舅子合作,他小舅子解决家具问题,两个人都有的赚,他便开始思考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要不要专门拉起一个团队来搞装修这块。   他之前一直在厂内当中层管理,年过四十,中年失业,出来找了个房屋销售的工作,哪怕是个销售经理,薪资不低,可房子卖完之后呢?他会不会又面临着下岗失业的问题?这让他有些焦虑,也在思考今后的出路问题。   给江柠装修房子后,以后可能又接到江柠委托装修的单,钱经理便想着能不能专门搞这一块。   他自己就是销售房屋的,也知道这一行的雷区在哪儿,很多装修团队,想要接到活,都是自己先垫资装修,等装完了,老板才给钱,这就需要他前期垫付大量的资金,他现在并没有那么多资金,而且不做销售经理的话,他可能也接不到装修的活,所以房屋销售经理还得干,只是目前脑子里有这么个思路和想法。   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还有江爸。   江爸之前在工地上给人干活,早就想自己拉一个队伍,自己在老家找点人,自己接活干了。   可江妈怕有风险,又像之前那样,欠下许多债,死活不同意。   她只想过安稳日子。   在年初三回到家,看到儿女都已经回到学校,不用他们操心之后,他们就开始着手准备去深市找江松。   江爸先是扛着菱角盆,去河滩上摸螺蛳,准备做螺肉酱。   江妈在家收拾东西,过年没吃完的肉要腌上带走,家里被子衣服都要洗好收拾好带走,不然在外面什么东西都要买。   家里的两头猪,一头年底卖了,一头年底杀了,还养了一些鸡,都拜托大伯娘平时一起照看着:“生的蛋你们就自己吃。”   她和江大伯娘做了这么多年妯娌,江大伯娘性格厚道实在,也不爱计较,当年分家的时候,江妈想要拿工资的江爷爷,把个性强硬些的江奶奶分给江大伯家,江大伯娘也没说啥,都乐呵呵的,现在江妈把家里的鸡托付给她,她也没说啥,笑呵呵地说:“要是爸他们回来要杀鸡吃,我可不管啊!”   一句话把江妈脸都说黑了。   可这些鸡她又带不走,拿去卖了,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这么多。   现在农村哪家不养鸡啊。   还是江爸说:“爸他们回来要吃就吃吧,吃了再养就是了。”   江妈瞪他:“你说的轻松!”   她养这些鸡,自己都舍不得吃,就是想给江松吃的,谁知道江松根本就没回来,过年她也只在除夕夜和年初一各杀了一只鸡,还剩下十多只鸡,根本吃不完。   “那送到小凤家吧,看她能不能帮着卖了,能卖就卖,卖不掉就叫嫂子帮着养着。”江爸说。   过了初三,就有船了,只是河水落的太多,他们要走很远的路,去下面的王家村的河堤那里才能坐到船。   过年街市上对鸡鸭的需求量非常大,江姑姑的公公婆婆自己就卖鸡卖鸭,平时都是从邻市的养鸡场养鸭厂拿货,卖的都是饲养的鸡,市面上这种真正家养的土鸡非常少,一下子收到十几只土鸡,江姑姑的公公婆婆都不舍的卖,想要留着自家吃。   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江姑姑的公公婆婆当场将他们送来的鸡都买下了,再每只鸡加两块钱的价格卖给别人,一天就卖光了。   等把这些东西全部收拾好,已经是年初五了,夫妻两个一人挑着两个大蛇皮袋,江爸挑了一担子螺肉酱,坐车去了邻市,又去邻市转火车去深市。   火车站挤挤攘攘,人非常多,江爸江妈没买到当天的票,买了明天的站票,两个人也不舍得住宾馆,就在火车站大厅,铺上棉被,睡在火车站,晚上两个人,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火车站像他们这样的非常多,都是合衣睡在火车站的地上,全是出去打工的。   邻市距离深市一千多公里,此时的火车还是老的绿皮火车,从邻市到深市坐火车要坐几天几夜。   他们舍不得买车上的盒饭,带了自家烤的锅巴和米糖、鸡蛋,火车上就有开水,他们就把锅巴和鸡蛋泡在饭盒中,泡软了一碗泡锅巴一个鸡蛋、舀点螺肉酱就是一顿。   也不光是他们这样,火车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只有带孩子的家长,才舍得给孩子买碗盒饭吃,孩子如果吃不完,剩下的大人吃。   每个人都和江爸江妈一样,大包小包一大堆。   江妈还带了一大袋子的瓜子、花生,夫妻俩没事就在火车上吃他们自己炒的瓜子、花生。   因为年前就已经有了去深市找儿子的打算,今年过年他们瓜子、花生并没有炒很多,这次一起带出来了。   深市作为自由贸易区,此时已经发展的非常快速,街道上都是车,一出火车站,全都是和他们一样,来城市里讨生活的人。   江爸江妈两个人站在这陌生的城市街头,茫然四顾,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江松。   深市的厂子非常多,江妈想去厂里找活干。   江爸阻止了她这个打算,说:“松子一个大高中生,怎么会往厂里打工?”   他也不敢想那些高大明亮的写字楼,也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会去工地上打工的,两个人站在深市火车站门口,满脸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最终江爸决定,就在火车站附近租个房子,在这里卖些盒饭吃食,每日看着火车站人来人往,江松如果往哪里去的话,肯定要来火车站的,说不定哪天就能遇上儿子。   这原本只是两人的无奈之举,但很快江妈发现,在火车站门口卖盒饭,比他们去工地上打工赚的多多了。   火车站附近的房租有些贵,他们租不起也不愿意租太贵的房子,只租了一个可以烧饭的小房间,等安顿好后,两个人就去附近打听哪里有卖锅碗瓢盆的小市场。   深市口音与吴城完全不同,别人说的话,他们完全听不懂,江妈不会说普通话,还是江爸勉勉强强的跟人沟通,过去只是在南市、苏市、沪市打工的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艰难,语言不通的艰难。   一时间,江妈竟有些想打退堂鼓,想回去了。   “不行我就先去厂子里吧?那些厂只要手会做就行,听不懂话也没关系。”江妈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太难了,“要不你也去哪个工地找个活干吧?”   她忍不住抱怨道:“松子怎么会跑到这鬼地方?话都听不懂。”   可她眼里的鬼地方,在江松眼里,却是天堂一样的快乐。   《古惑仔》的上映,对身在深市跟着朋友打拼的江松影响也非常大。   他本身就是个极讲兄弟义气的性子,这部片子极对他口味,加上这段时间帮着兄弟在工地上抢工程,他个子高,力气大,打架极为厉害,从小就带着村里小孩子打打打的他,非常擅长打群架,很快就在和人抢工程的打架中立功,被他朋友的叔叔看重,带在身边,每天好酒好肉称兄道弟。   江松也因此成为了被这些人追捧着的中心人物。   他非常喜欢这样被人追捧的江湖生活,完全不知道江爸江妈为了找他也来了深市。   江柠这次在沪市多待了几天,一直到把两个房子的房产证都拿到手,别墅的房子也拿到手,才回的吴城。   她要回吴城转户口。   现在唯一麻烦的一点,就在于,江柏。   她买的别墅是送四个蓝印户口,可以将她和江爷爷、江柏的户口一起转过来,让江柏到沪市参加高考。   她虽从小就被江妈教导着,长大后要给家里挣钱,要给两个哥哥怎么怎么样,村里人也都在跟她说,女孩子就是别人家的人,要对哥哥弟弟好什么的,但好在,她人生观塑造最关键的那些年,她都是跟着江爷爷在山上长大的。   江爷爷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话,江爷爷他根本就不说话,他就是个沉默的老头子,说话最多的时候,还是跟他的老伙计们在一起吹牛的时候,平时江爷爷根本不爱说话,也不爱说教,对她说的最多的,大概也就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息,将来去大城市。   江柠再大一些,性格塑造的关键期,江爸江妈他们又出去打工了,所以哪怕江妈每次回来都对她念叨,对她洗脑要给家里挣钱什么的,她都没有生出将来要给哥哥们挣钱买房这些扶哥魔的念头。   江柏也一样。   农村的孩子都放养,江柏出生后,正是江爸江妈搞养鸡场最忙的时候,也没时间带他,他小时候是跟在江松屁股后面跑,后来养鸡场因为一场鸡瘟倒闭了,江爸江妈为了还债出去打工,把江松一起带走了,他就跟江柠一起,被江爷爷带到山上,跟着江爷爷长大的,再大了一些,就被江爸江妈带出去了。   他被江爸江妈带在身边的时间并不多,在外地上了两年学后,又被他们送回来,在老家上学。   所以长大后的三兄妹,日子都是各过各的,在不同城市,离的那么远,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一次,他也没有想要妹妹帮助的想法,也没有要帮助哥哥的想法,把他的户口家加到她的房子里来,她也并不担心江柏以后会想要她的房子什么的。   江柏手里现在有了不少钱,她还想劝江柏也在沪市买套房子呢。   虽然江柏现在并没有固定收入,相信钱经理能办到的吧?   就是她要怎么和江柏还有爷爷说,她在沪市有了七套房呢? 第86章 86 【一更】   江柠到了吴城汽车站, 将台式电脑的方正显示器、主机、键盘鼠标等各种配件,一件一件的轻轻搬下汽车,再将东西搬入到里面售票大厅, 叫保安帮她看一下, 才跑出去,喊了一辆小三轮, 以去一中一块钱一个人的代价,让车主帮着一起把东西搬上车,见车主动作粗暴狂野,赶紧喊:“师傅,轻点轻点, 这可是电脑,好几千块钱呢!”   她没直接说八千, 怕把师傅给吓着。   师傅四十多岁,虽没听说过电脑是啥玩意儿, 但是和电器相关,看箱子形状和箱子上画的图案,有些像电视机,就以为她买的是电视机,笑着说:“啥玩意儿电视要几千块?我家今年新换的19寸的彩电也没几千块啊!”   师傅重音说在他家的‘十九寸大彩电’上, 神情不乏炫耀之意。   可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这么大的大彩电, 注意, 是大彩电呢!   很多人家此时还都是十四寸黑白电视机, 比如江柠手上这个, 在三轮车师傅眼里, 就很明显是个十四寸黑白电视机,这让他在江柠面前能没有想要炫耀的优越感吗?   江柠也笑着捧着说:“哇, 师傅,你可真厉害,给家里买了十九寸大彩电。”   师傅骄傲的胸膛挺的更高了。   去年针对大屏幕彩电征收25.6%的反倾销税,华国彩电出口欧洲的路径被彻底堵死。   今年年初,我国第一次在彩电价格战中打响,从正月起,长红就带领整个中国彩电行业发起冲锋,和以东知、松上为首的岛国品牌展开交锋,以至于彩电价格一路下跌,尤其是长红今年新推出的25寸彩色电视,目前市场售价只有2800,彻底打破了岛国品牌的高端电视市场。注①   因为大屏幕彩电价格的降低,去年一直在吴城开车拉人的车主,在一直舍不得买电视机的情况下,今年过年终于买了一台19寸的彩电,在他看来,他家十九寸的大彩电都没几千块钱,小姑娘的箱子看着最多也就能装个十四五寸的样子,能贵到哪里去?   还吹牛说几千块钱。   但在知道里面是电器之后,还是轻手轻脚的给她搬到了车后座位上,提醒她:“你坐好扶好了啊,我尽量给你开稳一点!”   此时电视机在哪里都算是个大件了,毕竟是此时的三大件第一,他还真把人家的电视机给磕坏了,那就麻烦了。   这师傅还挺热情,下车了,还帮着江柠将电脑搬进店里。   江爷爷店铺的冬装卖的没剩下几件,现在上面开始挂春秋装和夏装的衣服。   这些都是王咏叔叔厂里去年的库存和瑕疵款,装了两个大袋子,一起给她寄了过来,因为是压了很久的库存,他们在装袋的时候,也没有区分春秋款和夏款,是混装的,江爷爷收拾起来还挺麻烦。   但他别的不多,就时间多。   如今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没来学校,高三学生都进了学校被关着出不来,附近该买新衣服的人家,基本都买好了,除了刚来吴城那两天,有年前想买新衣服,但手里没钱,回家后终于有了生活费和压岁钱的人,过来买一件新衣服去穿,毕竟这年龄段的男孩女孩们,哪怕平日里大家都穿的破旧,可也都是有自尊心和虚荣心的,开学看别的同学都有新衣服穿,自己连件新衣服都没有,所以哪怕是卖粮票还钱,还是让他们凑够了钱,一人买件新衣服穿在身上。   这可能是他们人生中第一件自己花钱筹钱买的新衣服,质量好,又保暖,十分珍惜,穿在身上,让他们感觉自己的胸膛都挺起来了。   可过了高三学生返校后的几天,任江爷爷大喇叭每天放着,店里也难进一个客人。   江爷爷那叫一个着急啊,这衣服卖不出去,房租付不出来可咋整?   急的江爷爷吃饭都不香了。   江柠搬着电脑进店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江爷爷愁眉不展的神情,和往常悠闲自在的躺在摇椅上不同,他此时是搬着小板凳,坐在店铺门口的,眼睛望着空空如也的街道,期盼着有人听到他大喇叭的喊声,能到他店里来看一看。   见江柠不知道搬了什么进来,江爷爷连忙起身来帮忙:“这买的啥玩意儿啊?这么大这么沉?”   看到纸箱子上的电脑显示器的画,还以为她给他买了个电视呢:“这是电视?你给我买这玩意儿干啥?我有收音机呢!”   江爸给江爷爷买的这个收音机老贵了呢,还是当年江爸开养鸡场生意最好的时候买的,足足一百八十块钱,是他的大宝贝,伴随着他一个人在山上度过很多孤寂的日夜。   他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把收音机打开,他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听收音机里说评书。   电视机这东西,又贵又费眼睛的,哪有他的收音机好。   江爷爷的店里没有电脑桌,只有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桌子,江柠还得去二手市场上去淘一张桌椅来,其实学校的课桌课椅就很适合,只是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废弃的桌椅卖。   不管有没有,她还是去学校去问了。   她先是问了门卫,门卫大爷头一歪:“废弃的桌椅啊?那肯定是有的啊,你要废弃桌椅做什么呀?”   “书桌啊。”江柠笑着说,你知道我在旁边租了个铺子,我这些天没事就在铺子里,每个桌椅看书刷卷子不方便。   “这个你要去问后勤部李老师的,就是你们图书室的管理员,这些事都是她在管的,你去问问她,你就到图书室去问,她肯定在那。”   一中有个阅览室和图书室,阅览室是对学生开放的,白天没事的时候可以进去看书,但不能带走。   图书室只一间教室那么大,里面各种辅导书、世界名著,还有武侠小说。   但一般很少有人去借书,借的也都是世界名著,武侠小说李老师是不往外面借的,最多老师们自己借来看看。   学生看武侠书还得了?被那政教处主任看到,还不得把她活撕了?   江柠找到图书室的李老师,李老师年龄快将近六十岁了,头发花白,戴着个眼镜,个头也不高,听说她是过来买废弃桌椅的,也是问她买了做什么,江柠给了同样的说辞。   李老师问她是几班的,她说高一年级三班的。   “三班的啊。”李老师把眼睛拉到鼻梁下面一点的位置,抬眼看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柠。”江柠态度非常乖巧的笑着说。   “哦。”李老师诧异:“你就是那个压过吴中考了第一的江柠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柠,“小丫头不错,继续努力,希望我下次还能看到你能考到全县第一。”   她心情很好将图书室门给锁了,带着江柠到教学楼后面的一排老旧的平房。   几个平房的教室都不大,里面堆满了废弃的桌椅。   她打开期中一间教室的门锁,说:“这边教室里的桌椅有的还能用,你自己在里面挑一挑,挑好了来图书室告诉我一声,我登记一下。”   江柠在里面看了一下,这些桌椅下面都是正常放着,上面反过来排在下面的桌椅上,堆了半个教室,全部都是双人桌椅。   现在一中已经换了单人桌了,一个人坐一张桌子,自己东西都可以放进桌子抽屉里,被换下来的双人桌也没有浪费,新宿舍楼建好后,每个宿舍都放了这样一张双人桌,供学生们看书学习放东西。   男生的老宿舍那边也是每个宿舍一张双人桌,有教职工需要的,包括后来建的教职工单身公寓,里面也放了一张这样淘汰下来的双人桌。   还有食堂的大堂,也摆满了这样的桌子,供学生吃饭用。   隔壁教室里锁的全都是缺胳膊短腿不能用的桌椅,这个教室的双人桌和椅子都还能用,只是漆都掉了,显得斑驳、陈旧。   江柠挑好了一张桌椅后,就先把桌子搬到前面的图书室,再把椅子搬过来。   李老师就坐在图书室的窗户那里,她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挑好了?一块钱,你拿走吧。”   这些桌椅虽说都已经废弃了,但毕竟是学校的东西,李老师是不好直接送给学生的。   江柠干脆的掏出一块钱来,交给李老师,见此时是下课时间,跑去三年级八班,找到江柏和童金刚,让那个两人来帮自己搬桌子搬椅子。   江柏向来是个话不多,闷头做事的人,听到妹妹呼唤,二话没说,大长腿下楼下的飞快,童金刚把书一收,掀开椅子就跟上来:“等等我!”   听江柠说是从李老师那里买的桌椅,童金刚还有些怀念:“我们高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桌子,我和你二哥还是同桌呢,后来就换成单人桌了。”也把他和江柏分开坐了。   江柏高一的时候还没这么高,坐前面,他坐后面,谁知道后面这小子越蹿越快,身高直接就赶上他了,而且还在长,再长下去就要超过他了。   童金刚直接就把桌子掀起来顶在头顶,哗哗哗往大门口跑,江柏也是轻松的提起椅子,将桌椅都送到江爷爷店里,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门卫大爷都知道他们了,见他们要送桌椅出去,也没什么,只说:“快去快回。”   两个家伙大长腿,跑步都嗖嗖地。   等江柠将桌椅都放在床尾的位置靠墙摆好,电脑也拿出来放在桌上安好,插头插上,各种键盘鼠标都插好,才打开电脑。   电脑的系统是win95,目前在吴城还未普及开,算是吴城的头一份。   她适用了一下电脑,里面重要的码字软件、五笔、雅虎邮箱、msn,还有此时流行的扫雷、扑克牌游戏,都在沪市的科技书店就被安装好了。   见此时还有时间,又打车去邮电局。   如今的邮政和电信还未分家,移动、联通也还没有,网线还要通过电话线插在猫(Modem调制调节器)上,才能上网使用,用的上网费也是直接从电话费里扣,也就是说,她要上网,得先拉一条电话线。   如今装电话的人家多起来了,不像前几年,安装一条电话线,要提前好久去预约,还不是人人都能拉的,现在不仅价格便宜了很多,吴城邮电局居然还在搞推销,一条电话线只要两千五百块。   除此外,江柠还得买个56K的双口猫来插电话线。   吴城毕竟是小城市,安装电话的人家还不算多,不然邮电局也没必要搞推广活动了,她交钱还算快,但是开通据说还要等一阵子。   江柠搞完这一切,回到店里,就开始码字,码了字先没网,无法用邮件发送出去,就存在电脑里,等电话线开通后,再一起发过去。   反正那边现在还有足量的存稿,可以支撑很久,而且有了电话之后,王咏、出版社、电视台那边如果有什么事再来联系她,也方便很多,不用再通过王老师那边了。   江爷爷一下午就看着孙女在折腾这个什么电脑,他还不知道,江柠为了码字,买电脑兼拉网线,一共花了一万多块钱,见这个显示屏也就十四寸多点,以为就跟现在市面上的小电视机一样的价格。   他是个对所有新奇事物,都很有求知欲和探索欲的小老头儿,见孙女摆弄这什么电脑的玩意儿,他也不说教,等看到孙女手指翻飞似的,在键盘上敲来敲去,一敲就是两个小时,他也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等孙女忙完了,他才好奇的过来问孙女:“这东西也不能看电视,也搜不到台,它是用来干嘛的啊?”   江柠就像小时候江爷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她说话,指认山上各种草木花鸟那样,告诉江爷爷电脑是什么,电脑要怎么用,它在科技中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它的出现,将来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   江柠说的那些未来,听在江爷爷耳朵里,犹如天方夜谭,可天方夜谭又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比如说过去只能书信传播信息,如今人们已经学会了用电话千里传音,过去只能看皮影戏,现在去出现了收音机,听远方说书人的声音,看电视,看人们演出来的图像。   他自己就是从那个旧时代进入到新时代,亲身经历这一切发展之快的人,对孙女口中说的,电脑将来对人们生活的影响、科技的影响,丝毫没有怀疑,只是惊叹,也欣喜于自己也身在这个时代,还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时代的到来。   “真好啊!”江爷爷摸着电脑显示器的手有些颤抖,像是生怕碰坏了这个孙女口里如此厉害的电脑,又有些遗憾,自己看到这些的时候,已经老态龙钟。   可他又看着自己的孙女笑起来。   他虽然没生在这样的好时代,可到底是赶上了,到底是能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生在这样的好时代呢。   好,真好! 第87章 87 【二更】   他想着, 小孙女买了这样一台电脑在店里,身上估计没几个钱了,又拉起帘子, 回到床里下面的袋子中, 掏啊掏,掏出他的装钱的袋子, 慢悠悠走过来,放在江柠新换回来的课桌上:“没有钱了吧?都拿去花!”   江爷爷乐滋滋的,同时也愁:“柠柠,你这回可要省点花了,要交学费呢, 交完学费,咱们还得挣下个学期的学费。”   说着, 他看向外面光秃秃的大街,去年下半年这里还有些人, 今年店里咋一个人都没了呢?   老爷子愁。   江柠看他目光落在外面空荡荡的大街上,也就知道他在愁什么了,笑着走过来,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蛇皮袋,拆开大蛇皮袋, 将里面叠在透明塑料袋里, 整整齐齐的春秋装和夏装一摞摞拿出来。   江爷爷看江柠把春夏装拿出来了, 还惊讶地说:“你现在把春秋装拿出来做什么?这大冷的天, 谁会买!春秋天才穿的衣裳?”   江爷爷过去没有做过生意, 在他看来, 冬天就是卖冬天的衣服,春天再卖春天的衣服, 夏天就卖夏天的衣服。   这外面的雪都还没化完,屋檐上的冰溜子还都亮闪闪的挂在屋檐上呢,这么冷的天,谁会来□□秋装?   可实际情况就是,冬天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开始着手卖春装甚至夏装了,夏天的时候,就开始卖秋装或者冬装了。   马上就是春天了,除非个别很想要一件新年新衣服的学生,谁还会在这个时节买冬天衣服的?   可店里冬装确实被卖的不剩下几件了,店里空荡荡的,江爷爷见孙女把春秋装拿出来,便也跟着一件一件的晾起来,挂在墙上的衣杆上,江柠就安静的在熨桌上熨烫衣服。   很快,一件件春秋装都挂上了晾衣杆。   春秋装订的价格要便宜些,外套裙子、裤子通通定价十九,春秋款外套二十九,夏季的T恤、上衣、短裤,通通十二块九,个别弄脏的瑕疵款九块九甩卖。   江柠并没有急着给大喇叭换录音,而是先把大喇叭关了,放店里充电,自己和江爷爷两人先将所有的衣服都熨烫平整,线头剪掉,给两个模特架上换上新出来的春装。   这些春装全是去年广市那边按照港岛电影里的女明星们的穿着,所仿制出来的款式,去年没卖完,杂七杂八的一起被王咏叔叔寄到这边来。   期中有一摞,就是现在特别流行,王祖贤刚穿过的牛仔外套。   江柠在这些衣服都熨烫好后,按照衣服颜色、款式,给两个模特都搭配了两套,放在店铺门口立着。   等这些都做好了,她才开始重新录制复读机的上的广告词,在原有的基础上,价格更换了:“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倒闭了!   新作的春装、夏装,通通九块九、十二块九、十九块九、二十九元甩卖了!”   江柠在录音的时候,由于喊的字正腔圆,抑扬顿挫,隔壁鸡蛋糕的老板年看见,还凑过来笑着问:“呀,来春装了呀?”   江柠就笑道:“刚来的货,我们才上架呢,先熨烫一下。”   鸡蛋糕老板娘主要是被隔壁这九块九、十二块九的声音给吸引来的,什么衣服九块九、十二块九就能买到啊?你街上随便一件衣服,最差的也要十五二十的。   她就想过来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江柠和江爷爷已经把大部分衣服都熨好了,此时鸡蛋糕老板娘看到的,便是一件件熨烫整齐的漂亮衣服裙子。   这些衣服在广市属于去年的积压库存,但在他们这偏远的吴城,却是新鲜又时髦的衣裳,尤其是经过江柠巧手搭配出来的,明明单独看也没有觉得多出彩的衣服,可经过她这么一搭配,衣服顿时看着就好看起来。   而远在广市那边,王咏叔叔的服装厂,已经开始夏季服装签售会。   一批一批的卖服装的商家,来到他们的工厂,有看中的款式,就直接订多少件。   之前被压下的春装,他打电话给王咏,问他手下那作者还要不要。   “都是今年新款,现在我们开始卖夏装了,这些春装没被订完的,就要压到明年了,她要的话,我给她便宜一些,最好是能给我通通拉走。”   吴城是四季分明的季节,并没有像杭市、南市那样,夏天漫长的让人心焦,春秋两季跟开玩笑一样,冬装一脱,就立刻到了夏天。   吴城的夏季要比大城市要凉个两三度,春秋季节也分明,尤其是秋季,到了十一,就必套上一件薄外套,不然就冷了。   而对王咏叔叔来说,最难卖的就是春秋款,只因在广市夏季漫长,冬季最冷也才只有九度到十几度,所以有人说,广市只有春夏两季。   他春装没有订完,后面就全部是夏天了,王咏也只好表示,他打电话问问江柠。   自从江柠说,要去沪市买电脑后,就一直没有上过网,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这边不知道江柠那么的情况,想要找她,就只能通过她班主任办公室的电话。   可这个时候,高中应该还没有上课吧?   没有电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他此时还不知道江柠要拉电话线的事,想要不通过她班主任办公室的电话联系上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柠在等邮电局那边来开通电话线的同时,也去吴城派出所去办户口迁移的事。   沪市那边现在买房送蓝印户口的政策,也是有限制的,比如投资,外商和华人华侨投资金额必须在二十万美元以上,国内投资必须要到一百万以上,才有赠送的蓝印户口名额。   而买房,在沪西,得要首付款在三十万以上的,如果是沪东,也就是江柠买房的那一带,首付款要在三十二万以上的。   她的那套别墅的首付款接近四十万,直接把她《大宋》第一册 和第二册的出版稿酬全部清空,就为了这栋别墅送的四个蓝印户口。   还得她这个房主先去落户,然后再带配偶或是直系亲属,及三代以内的亲属关系,才能申请落户。   这个申请,一般也要七天时间才能办下来。   江柏和江爷爷正好属于她的直系亲属和三代内亲属关系。   也就是说,她要先自己把户口迁过去,再去打申请。   江爷爷就看着,自家孙女又忙了起来,先是拿着户口迁移证明去吴城派出所去办户口迁移的事,再坐车去沪市,去落实这件事。   她买的别墅已经落成,还没有装修,周围环境也在建设当中,买这里别墅的人,除了她以外,几乎全部都是来自港澳等地的华人华侨,还有一些来自深市广市那边的投资人,当地人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什么蓝印户口,花这么高的首付,去追寻什么蓝印户口。   有这么多钱,他们拿去投资不好吗?   整个九十年代,都是腾飞的年代,有这样一笔资金,他们去投什么不成,去买房子?   因为她是房主,她的落户倒是很快办成,接着就是打申请,申请将江柏户口也落到这房子里。   在给江柏申请落户的时候,她还注意到一件事,就是江柏的户口要在会考之前完成,然后到沪市这边来参加会考,才能来沪市参加高考。   今年的除夕时间是1月31日,现在已经是二月初,也就是说,江柏的户口必须在三月份会考来临之前,全部落实好才行。   因为时间紧迫,她吴城沪市两头跑,也没有时间问江柏想考哪个学校,等她这边都弄好了,才想起来去找江柏,问他打算考哪个学校的事。   江柏对此早有打算:“你考哪个城市的大学,我就报哪个城市。”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就想给你看店,给你打工。”   过去他是想着赶紧毕业,毕业后出去打工,一个月能挣个一百五十块钱,他就很满足了,可是今年,他只在妹妹店里单休日的卖一下,一天就有五六十的工资,一天五六十啊!   过年那三天,江柠直接给他和童金刚,一人一个三百块的大红包!   三天!三百块!   他妹妹对他壕无人性!   这样的大腿他不抱好,给外面人打工吗?   给妹妹打工,给妹妹挣的钱都是妹妹的,是自家人的,他为什么不给自家妹妹挣钱,而要跑外面给人家挣钱?   所以江柏打算的很好,妹妹去哪儿他去哪儿。   江柠忍不住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江柏。   如今的江柏,和前世她见到的,对这个世界厌世的了无生趣的江柏是完全不同的。   许是还在成长期,他依然瘦的要命,可脸上已经稍稍有些肉了,圆圆的眼睛盛着笑意,温暖又明亮。   过去他总是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缩起来,恨不能在自己脸上刻下‘看不见我’四个大字,可不知道何时,他背脊挺直,抬头挺胸,穿着江柠为他搭配的合身的衣服,没有了刚开始的僵硬和不自然,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着光般,眉间舒展,笑意盈盈。   江柠也含笑看着这样的二哥,说:“我在沪市买了个房子。”   江柏脸上先是笑着的,然后是迷惑,最后才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你说你在沪市买了个啥?”   “房子。”   江柏仔细回忆这段时间给江柠赚的钱,够不够江柠在沪市买房的,现在吴城一个房子要多少钱来着?沪市房价怎么说也要比吴城多的吧?   妹妹怎么就突然说在沪市买房了?   “我们衣服的利润不是一块钱,而是八到十二块钱一件,基本平均一件赚十元。”   江柏脑袋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一个表情包,受了惊吓一般:“十……十元?”   他想想过年这段时间给江柠赚的钱,还有去年下半年给妹妹挣得钱,如果再乘以十的话……哇!好多!   江柏的两只眼睛顿时像一个小灯泡般,倏地亮了。   然后又转为了疑惑,不明白妹妹跟他说这件事干嘛?   江柠笑着说:“人生何所求,暴富与自由,我未来可能是要在沪市生活的,我喜欢大城市的包容与自由,我在沪市的房子买好了,一套房可以送四个蓝印户口,我打算将我自己、你、爷爷的户口都牵进去。”   江柏连蓝印户口是个啥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更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要把他也牵进她的房子里,在他心里,妹妹的就是妹妹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江柠说了有了沪市蓝印户口就能在沪市考试的事。   “在吴城高考,考中重本的概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一,甚至百分之零点几,但在沪市,考中重本的概率在百分之五六,若再差一点的学校,概率会更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沪市参加高考,考中大学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从来没有将上大学作为人生目标的江柏:……   他茫然了一瞬。   他对未来有很多想法,过去是赶紧毕业,他要去打工吃饱饭。   如今吃饱饭了,他想快点毕业,毕业了给妹妹打工。   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就从未想过,他考上大学了会怎样。   现在妹妹突然就开始让他想。   “我……我也不知道。”他挠挠头。   对于去陌生城市的事,他内心隐隐是排斥的,他害怕去陌生的城市,去陌生的地方,一个人。   就像他小时候,被江爸江妈带到城市里去。   他以为的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是像江松那样,被爸爸妈妈一直带在身边护着、疼着,他们会用关切温暖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事实上,江柏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没有名字的,所有人对他的称呼都是:“二丫头。”   二丫头,二丫头,他小时候不懂,也以为自己‘二丫头’,妹妹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二姐二姐’的喊着,江松也每天‘妹妹妹妹’的喊他。   后来上学了,他突然从‘二丫头’变成爸妈口中的‘二小子’,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所有人都是陌生的,江爸江妈每天忙于打工,江松在那里早已有了属于他熟悉的小伙伴,每天疯跑不见人影,他被爸爸妈妈丢到陌生的学校里,他在的学校的名字叫江小二。   这似乎也不是一个多么不同的名字,他从小一起玩的女孩子里,就有一个女孩叫江小三,大房还有个女孩子叫江小四,他还认识叫小五、小六、小七的,他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江小二。   后来回到老家,要在老家上小学,他的学籍也不在外面的城市,回老家很方便。   报名时,老师问他的名字,他说叫江小二。   带着他去报名的江爷爷笑着跟老师说:“叫什么小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店小二呢,他哥叫江松,他就叫江柏!”   江爷爷常年在山上巡山,接触的最多的,便是这些树啊草的,他们山上最多的,便是松树和柏树,于是他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江柏。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的这段记忆,让他对外面的城市始终有种陌生、惶恐、排斥的感觉充斥在内心深处,他只想回到家乡,只想身在家乡,只想回到他幼时熟悉的大山里去。   只有在那里,他才感到安心,感到安全,没有彷徨和无助。   他望着妹妹,妹妹的眼睛里全是面对未来选择的坚定,她眼中倒映出来的,是满脸迷茫无助的自己。   他垂下眼睑,鸦羽般纤长的眼睫毛覆盖住眸底的不安与无助。   他说:“算了吧,我就在吴城考。”   他以为妹妹会说她在吴城开店,他想毕业后就来妹妹店里,一直给她打工。   江柠恨铁不成钢,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算什么算了?大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爸妈也去找他了,到时候我和爷爷都去沪市,留你一个人在吴城吗?”   一股像是要被抛弃的巨大恐慌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像是被抛弃在沙漠中无助的小孩,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天空越来越大,而他越来越小,小的宛若一粒细小的尘埃,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噬。   “江柏!”一声清脆的叫声刺破那无边的黑暗,将他整个人从那种绝望般窒息的状态中给拽出来:“你想啥呢?跟着我一起去沪市转户口,听到没有?”   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被她拉着手腕往老师的办公室里走,他要去班主任那里请假。   他望着妹妹拉在他手腕上的小手,和他的手比,妹妹的手真的算小了,手指白皙修长,掌心有薄薄的粗茧,有力又温暖。 第88章 88 【一更】   高三请假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 也好在现在还没正式开学,江柠又说明了理由,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后, 还是答应了江柏的假期。   如果能在沪市高考, 自然比在吴城的竞争力要小,这对学生来说是好事, 作为班主任,他有什么理由拦着?   他曾是看着江柏从一个班级前三的好学生,到和物理老师顶杠,总分成绩一落千丈,以为他会和物理老师顶到高考结束呢, 没想他自己开了窍。   “但是你要跟我保证,成绩不能降下来, 这几张试卷你要每天做,办完事也要快点回来, 不要在外面耽搁。”   班主任给了江柏几张试卷,又去其他科目的老师那里,拿来了试卷给江柏。   江柏接过来。   他个子比江柠高出许多,可此时站在妹妹身后,妹妹小小的身体仿若是个大人, 在一本正经的帮他请假, 帮他说理由, 含着笑和老师乖巧交谈。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 江柏还有些迷茫, 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柠后面:“我真的要去沪市考试吗?”   “假都给你请好了, 你说呢?”江柠走在江柏身侧,歪头看他。   “你们去沪市吗?”江柏并不想离开吴城, 离开家乡,可是想到妹妹和爷爷都去了沪市,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吴城,他不想,不想被丢下。   小时候,他和妹妹就是被丢下的那个。   江柠在沪市打的申请至少要七天才能下来,江柏并不是马上就要离开吴城去沪市,他还要先回高三八班。   童金刚明显察觉了他的失神,疑惑地问他:“柏子,你咋啦?”   江柏目光缓缓聚焦在他脸上,说:“我妹妹让我去沪市高考。”   童金刚瞪大眼睛:“真的啊?哎哟喂,咱妹子真牛批!”看出江柏脸上的犹豫:“我去,这有啥犹豫的啊,去啊!”他揽着江柏的肩膀:“我到时候就报沪市体育大学,到时候咱俩又在一个城市,可以天天打球!”   童金刚脑子里最多的就是打球,天天念书有什么意思:“之前我都还没想好考哪个体育学校,既然你去沪市的话,那我就考沪市的了,到时候咱兄弟俩还在一块儿!”   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见童金刚说,也要报考沪市的大学,江柏也不由笑了起来:“那你可要再努力一点,要是你……”他笑着看了他一眼。   “我这还不努力啊?你都好久没跟我一起打球了,最近每天都是看书刷题。”   江柏最近超卷,生怕自己成绩下降,妹妹就不让他去她店里,每次都要努力比上一次成绩考的更好,不卖衣服的时候,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学习上。   他现在吃的饱了,营养足够,生长痛也缓解了,半夜不用再被痛醒,上课注意力也集中了,学习效率也高了起来,这次开学考,他直接考进班级第三。   他真的距离班级第三很久很久了。   初中时,他每天早晚回家,路上一边跑步一边背书,那时候除了午饭,早晚饭都在家里吃,家里别的没有,粮食却是管饱的,有时候江爷爷在山上下的陷阱抓到受伤的兔子、野鸡、菜花蛇什么的,还会带下来,给他们加个餐。   他自己在回家的山路上,就抓到过兔子和菜花蛇。   那时候每天放学都是他最期待的,一边跑一边在田野间和小树林边,眼睛四处看,兔子是很少见的,蛇是最常见的动物,要是看到蛇,那可开心坏了,尤其是春季,正是蛇们交~配的季节,江柏和江柠最多一次,路上遇到五十多条正在交~尾的蛇,蛇们被惊动后,也不攻击人,快速的逃跑,它们的尾巴还连在一起,一条蛇跑,尾巴拽着另一条蛇的尾巴跑。   江柠也看不懂它们在做什么,看到蛇就兴奋的大叫:“二哥,蛇!蛇蛇蛇!快抓!”   江松和江柏两人都是抓蛇的好手,两个人小时候就没少抓蛇来打牙祭。   他遇到有毒的蛇就避开,遇到菜花蛇,两个人那眼睛都是绿的放光,追着蛇就不放。   许是因为吃的饱,他中学时成绩还不错,轻松考入了一中。   到了一中后,高一还好,每周两天假,还能回家背粮食来学校吃,到了高二,尤其是高二下学期,每周就只剩下一天假,寒暑假也要留在学校上课,不能回家,也就无法带粮食过来,江爸江妈在外面打工,去年不打工了,在家务农了一年,因为进城路费要钱,江爸也没给他送粮食过来,他是经常饿的头晕眼花,还得省着粮食吃。   现在能吃饱了,他的学习成绩就和初中时一样,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他这样每天专心的学习,童金刚作为他的好哥们儿,自然也要努力起来。   童金刚是个皮厚的,遇到弄不明白的题,就问江柏,江柏每次都会细细的跟他说,同时也加深了他自己对题目的理解。   连带着童金刚这几次考试,进步也很大。   去年国家对各大高校提出211的概念来,童金刚知道以自己的成绩,重点大学和211就别想了,但努力一把的话,沪市体育大学说不定还争一争。   他又问江柏:“你到时候报考哪个学校?”   这个时候都是先填志愿表,然后再参加高考,他们会考结束之后,他们班主任估计就会给他们志愿建议了。   江柏又迷茫了,他要考什么学校呢?   与江松那样自信心爆棚不同,觉得自己肯定能考中超一流大学不同,他其实一直都是个不自信,甚至自卑的人,报考学校只会往低了去低估自己。   过去他没想过要报考什么学校,见大街上摩托车越来越多了,觉得今后随着人们挣的钱越来越多,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摩托车。   他此时还没敢想过,未来大街上,全部都是小汽车,他想着,自己在对这些机械学习上还算灵光,毕业后去人家修车店当几年学徒,学个手艺,出来修修摩托车也不错。   如果要报学校的话,他也应该往这个方向报吧?   他现在想问题很简单,还是‘学个手艺’。   爷爷说了,人只要有个手艺,就有口饭吃,饿不死。   就像他大伯和大伯家的几个堂哥,因为学了泥瓦匠的手艺,大伯已经建了两栋大楼房。   在农村,很多田地和房子,都是长子继承的,家里如今这么困难,就算建房的话,估计也建不起那么多,建的第一栋房子肯定是江松的,到时候他自己有手艺,也饿不死。   打定了注意后,他回过神来回答童金刚:“机电类学校吧。”   童金刚诧异:“你报机电类啊?你不是最讨厌……”他向他挤了下眼睛,江柏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说的是谁,笑着道:“我是讨厌人,又不是讨厌这门课。”   事实上,他初中时成绩最好的,就是物理。   数理化不分家,他数学、化学学的也都不错,但跟他学期物理的轻松自如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有了方向之后,江柏也就不迷茫了,知道未来妹妹、爷爷、好友都会来沪市,他也就不害怕了,一门心思的学习,准备考机电类学校。   他对自己的定位,还在之前的班级倒数上,哪怕他已经考进班级前三,可对自己依然没有清晰的认知,觉得自己成绩很差,肯定考不上好学校。   他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不配!   几天之后,江柠打电话问过沪市那边,知道江柏和江爷爷的蓝印户口申请名额下来了,才带着江爷爷和江柏一起,去迁移户口,办了落户。   江爷爷全程懵的,“啥就在沪市买房了?”   “咋就把户口迁过来了?”   直到江柠带着江爷爷和江柏来到她尚未装修的别墅里,江爷爷望着这么大一个房子,震惊的看着江柠:“这房子是你的?”   “这么大的房子是你的?”江爷爷和江柏两人都跟做梦似的。   哪怕这房子还未装修,周围也都还在建设当中,又荒凉又杂乱,可是……这比他们村最大的楼房都要大的房子啊!   江柏简直不敢相信,她妹妹说在沪市买了房,买的是这么大一楼房。   江柠因为资金有限,买的这个别墅不算太大,上下六百平,院子和最上层的大平台都是送的,她首付接近四十万,每个月光是房贷都要还两千多,这还是在如今周围荒凉一片,房价不算高的前提下。   但送的院子面积和平台面积确实不算小,如果江爷爷到时候想种菜的话,可以在院子里种些菜。   这是她前世梦想中的生活。   她前世,就想在她工作所在地,有一个这样带院子的房子,不拘是别墅还是平房,重要的是,有个院子,院子里有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爷爷,她知道爷爷闲不下来的性子,所以得有个院子,给他种种西瓜种种菜,如果院子大一点,他想养鸡的话,养点鸡也行,她每天下班回到家,有爷爷在,她可以换着花样给爷爷做好吃的美食。   爷爷喜欢吃鱼,她可以将他所有没吃过的鱼,只要市场上能买到,她都买回来给爷爷做,带爷爷出去吃各种好吃的,看他没看过的风景和世界。   可惜这样的梦想,上一世是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她像个想要向家里长辈炫耀最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兴奋的带着江爷爷站在院子里:“爷爷你看,这个院子我们可以种菜!”   “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圈个网养鸡!”   “后面还有,我们可以种玉米,种西瓜、西红柿!”   她希冀的看着江爷爷,脸上是超级兴奋的笑,像是在等江爷爷夸奖一般。   江爷爷笑的很开心,四处看着点头说:“好,好!”   隔壁村口老店的老小子,天天炫耀他儿子在邻市买了房,现在他大孙女也进城啦!进了最大的城!进了沪市的城!   还记得当年来他们大队下乡的沪市知青,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他老发财也跟着他大孙女,来到当年他们口中的大城市沪市,他们一定会吓一跳吧?   江爷爷抹了把喜悦的泪,激动的连连点头,不断的说:“好,好,我大孙女出息,我大孙女真出息。”等激动完了,老爷子才想起来,问她:“这房子不便宜吧?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江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杂志:“就是写作文赚的啊。”她眨眨眼睛,“还有你们平时帮我卖的衣服。”她看看江柏:“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七五吧一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二哥知道的,实际利润还要再翻十倍,加起来的钱,就买了这个房子啊!”   江爷爷满脸你把我当小孩糊弄的表情:“我们老家建个房子,现在没有几千都建不起来,更别说你这这么大的房子了,你老实跟我说,这房子到底多少钱?”   江柠眨眨眼睛,一脸真诚无辜的表情,指着周围荒芜的土地:“爷爷,你看看周围,和我们农村有啥区别?这里的房子能贵的起来吗?“   江爷爷原本肯定的心,这下子被江柠忽悠的不肯定起来,想想觉得也对,周围是荒凉了些。   “这里这么荒凉,你在这买房干啥?”江爷爷看着周围。   周围并不止这一栋房子,还有很多,但四周除了正在建设的工地,就是荒地,放眼望去,又荒又乱。   “这不是看好这边的前景嘛,再说了,这可是沪市!买个房子送四个蓝印户口,将来我和二哥都能来沪市参加高考,考中的几率也比以前大多了。”江柠咬着唇:“而且……”   把江爷爷给急的:“而且啥,你赶紧说呀。”   “而且,这房子是我贷款买的,每个月还款五百元,要还三十年。”她竖起三根手指,满嘴鬼话。   可偏偏江柏和江爷爷都信了,并倒吸一口凉气:“五百块?三十年?”   江柠可怜兮兮的点头:“是呢。”   江爷爷和江柏要是知道这房子每个月要还两千多,估计心脏病能吓出来,就是说每个月再多一点,那也不敢说的,只能先这样忽悠他们了,等以后物价涨了,人们的薪资水平涨了,再慢慢跟他们说实话。   可饶是如此,江爷爷和江柏也都快被她吓出心脏病来了,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巨山一般,压力狂增!   每个月房租七十五,加上房贷,那就是五百七十五块!   五百七十五块!   江爷爷颤抖着手,算一天要卖多少衣服,才能把这么高额的房贷挣出来。   江爷爷条件反射还是按一件衣服挣一块钱来算,忽觉不对啊,一件衣服能挣十块钱,那一天卖五件衣服,就是五十块钱,十天就是五百块钱,一个月一千五……   啥?啥一千五?   一个月……   他们一个月能挣多少来着? 第89章 89 【二更】   江爷爷算到最后, 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千五百块!   我滴个老天爷哎,他没算错吧?   他哆哆嗦嗦的看向江柏,江柏也震惊的看着他。   实际上, 他们这都往少了算的, 去年下半年,江爷爷每天都至少卖出去十来件……   一件衣服挣十块钱, 十五件衣服就是一百五十块,他还卖过二十来件一天呢,那就两百多一天?   对了,他小孙子一天卖出去过三百多件,三百多件是多少钱?   江爷爷的手指头已经掰算不过来了, 江柏算到最后也呆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同时转头看向这栋建筑面积不算特别大, 但也绝对算不上小的别墅,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别墅, 心里还叫它楼房。   难怪他孙女/他妹妹能买的下这么大一楼房啊!   去年光是年底那几天,他都给妹妹挣了好多钱啊!   突然一想,又不对,妹妹每个月都要还五百块的房贷,还三十年, 一年六千块, 十年六万块, 三十年就是十八万。   两个人又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还贷就要十八万!   这还没算她付的首付!   那那那……那得多少钱?   二十万?   十九万?   总不会十八万吧?   两个人想到最后, 心都哆嗦了。   江爷爷看着自家小孙女, 发现他大孙女可真是干大事的人啊!   一套最少最少也要十八万的房子,说买就买了呀?   那可是十八万啊!   现在谁家有个两千块钱的存款, 那都是大款了啊!   他他他……他孙女,直接就在沪市买下了个十八万多的房子!   江爷爷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房子问江柠:“这这这……这房子要十八万多?你你你……你首付付了多少?”   江柠眨眨眼:“零首付啊。”   “零零零……零首付?你不要忽悠我老头子!这世上还有零首付的房子?”江爷爷惊叫出声,哪怕他一贯心大,从不管小辈们的事,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零首付的事啊。   农村少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江柏:……   “有啊。”江柠斩钉截铁的点头,然后抬头看向江柏:“二哥,你要不要也去订一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   现在都九六年了,别看现在周边环境还荒芜,可沪市的变化是日新月异的,这里可是未来的金融商贸中心,房价高到离谱,明年港岛回归,后年全面取消单位福利分房政策,后面几年再想有零首付,基本不可能了。   她曾经看过一份各地房价历年增长走势的报表,其中就有沪市的,沪市作为全球现代化金融和经济中心,在九七年的时候,出现了令人惊讶的增长速度,直接从本地房屋的五百多一平,到千禧年的一千多一平,平均年涨幅超过了百分之六。注①   而再之后的十年,房价翻了十倍不止。   所以,今年应该是沪市房价最平静的一年,后面等这一块建的越来越好,再想有什么零首付根本不可能,就连想维持现在的房价,都不可能。   而她之前买的公寓房,平均价格比目前市场商业住宅的平均价格还要低,更兼有六点二米层高,这样的便宜不捡,简直像有人往地上丢了个金镯子,你一脚踩过去一样。   江柏户口已经落到她的房子里,完全不需要再要什么蓝印户口,以后孩子、配偶需要户口的话,只需他在沪市工作满了多少年,就可以跟着转过来,唯一麻烦的一点就在于,公寓房不属于学区房,今后孩子读书有点问题。   不过还早呢,今后今年江柏赚了钱,难道不能买吗?蓝印户口政策可是到零二年才取消的。   江柏一听自己要买房子,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我没钱,我不买房。”   江柠一拍他的背:“你傻呀?白捡的房子都不要?怕还不起房贷?我把你工资开高点行不行?走走走!”   江柠直接带江爷爷和江柏去她买房的小区,小区有个听起来颇为洋气的名字,叫希顿花园,虽然周围目前一朵花都没有。   杨美蓉没有想到江柠最近往沪市跑的这么勤,前些天才拿了四套房走了,现在又来了,连忙热情的上来迎接。   “江……”她看着江柠身边的江爷爷和江柏,搓搓手:“江小姐,你来啦,快快快,外面冷,快里面坐。”   她邀请着江柏和江爷爷。   江柏和江爷爷则在好奇的看着那几幢已经建好的公寓楼,以及附近还在动工的建筑工地。   她看看江爷爷和江柏,问江柠:“江小姐,你这次来我们售楼处是?”   江柠直接地说:“我是带我哥哥来买房的,我哥哥现在在我店里帮我卖衣服,一个月大约五百块的收入,不知道他这个条件符不符合你们的零首付购房条件。”   那必然是不符合的啊。   但杨美蓉却给他们三人倒了热水,满脸笑容满心激动的说:“你们等会儿啊,我去喊钱经理过来!”   说着拔腿就往楼上跑。   钱经理在楼上有办公室,听说江柠又来了,并且是带着自己哥哥来买房后,也连忙下来。   柠萌,那可是他的大客户啊!   在千禧年后,七十年产权公寓是限购的,因为能盖七十年产权的地,其实是属于住宅用地,而非商业用地,商业用地的产权只有四十年,是没有销售限制的,而住宅用地,却是限购的。   江柠买的公寓房,虽然是公寓,却是七十年产权的公寓,所以也是住宅用地。   也就是现在的房地产行业政策还不完善,加上目前整个大环境都是刺激房地产行业,才能让江柠一下子拿到这么多公寓住房。   此时钱经理还想能不能让江柠再拿两套期房公寓呢。   他原本以为江柠这小姑娘就长得够好看了,再一看江柏,更出色!   倒不是江柠长得不如江柏好看,实在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江柠每次出来,都穿破旧的旧棉袄,这次也不例外,江柏呢,他现在习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行走的衣服架子,不管到哪儿,都把自己衣服打理的板正清爽,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身姿问题,即使是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可他腰板挺直,抬头挺胸,犹如小白杨般,又因为担心江柠遇到骗子,所以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坚定中,又带一丝审视。   要不怎么说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呢,江柏看上去半点都不像农村来的少年,他坐在他们售楼处的大堂之中,整个大堂都仿佛因他而亮堂了几分。   “江柠老师……”钱经理极为热情的走过来,然后一把握住江柏的手:“你就是江柠老师的哥哥吧?你好你好,我姓钱。”   江柏被他看的有几分不自在,可还是强忍着这种被人过度瞩目的不自在,点头说:“钱哥。”   钱经理笑的更开心了:“叫我老钱就好,叫老钱叫老钱。”   钱经理都四十多岁了,年龄都足够做江柏爸爸了,被他一声钱哥喊的心花怒放,和江爷爷也打了招呼后,才问江柠:“江柠老师,你是要来买房吗?”   江柠手心朝上,指着江柏说:“是我想来给我哥哥问问,他能不能也买一套零首付的期房公寓。   小土包子江柏目前还不知道啥是期房,只知道自己要来买房,紧张的坐立不安。   他根本没多少钱,也没钱还贷款,他想拉拉妹妹说,他们回去,他不买房。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妹妹,他不敢说,也开不了口。   钱经理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我不能打包票,这件事我要打电话跟银行那边对接一下,看银行那边审核能不能通过。”   “行!”江柠点头:“那你帮我问问银行那边。”   钱经理也干脆点头答应,售楼处就有电话,是为了方便询问的人办的,此时他就去电话边去打电话。   不过按照江柠这边每个月的收入流水,加上她在吴城还有店铺的话,从道理上来说,江柠是能够支付的起江柏每个月五百元的工资的,五百元的工资,别说在吴城,就是在沪市,那也算得上是绝对的高工资了。   钱经理心里有些为难,又十分想促成此事。   要知道,每卖出去一套房,他也是有提成拿的。   江柏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坐在这个装修的欧美风,也就是俗称洋气的售楼处,处处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他悄悄地移过来,拉拉江柠胳膊上的衣服:“柠柠,要不算了?这……这我也没钱买房啊?”   江柏这几个月挣得钱,包括江柠年前那三天给他包的三百红包,和年初二年初三给他的五十块钱,他现在身上的总存款大约在七百左右。   这些钱他一直没有敢乱花,一直在存折里好好存着。   江柠扯过自己的袖子:“放心吧,要是怕不够,今后你赚了钱慢慢还我就是,大不了多帮我打几年工,看几年铺子。”   江柏那叫一个纠结啊。   他对于未来的规划和想象,一下子全部被江柠拉快了进程。   原本他计划中,等拿到高中毕业证就出去打工学手艺,现在直接变成了考大学,原本以为要很多年,他得像小仓鼠一样,一点点攒一点点攒,才能攒出将来他在老家建房子的钱,突然他妹妹拉来买房了。   这就相当于,直接把他拉到了十年甚至十五年后的计划中。   江柏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完全跟不上妹妹的节奏,完全就是被江柠在推着、拉着甚至可以说是拽着走。   钱经理跟银行那边沟通去了,江柠他们坐着也是坐着,对杨美蓉说:“你带我们去看看样板房吧?”   杨美蓉当然说好。   江柠起身扶着江爷爷站起来,三个人跟着杨美蓉一道去看房,钱经理还就江柏这买房资格这事,还要再跟银行那边对接,包括他现在的老板这里。   他老板是港岛来的港商,在本地并没有什么势力背景,但现在整个国内大环境,就是吸引各种投资商来内地投资,港商们最感兴趣的便是房地产这一块了,便在沪市这边拿了地,建了希顿花园公寓楼,当初招失了业的钱盛利当售楼部经理,也是看中他在本地的人脉资源。   他曾经毕竟是厂子里的中层领导,又是沪市本地人,在此地经营多年,不光是银行那边有认识的人,在政府方面也有认识的人,可惜职位到底低了些,没有拿到赠送的蓝印户口。   他联系的也不是最上面的大老板,而是沪市这边房地产的负责人。   在得知了这个人的妹妹一下子在他们这里买了六套房,期中还有三套期房后,这边的负责人就点了头,说:“给他和他妹妹一样的折扣吧。”   江柠最开始买是九八折,后面买的多,干脆给了九五折。   这个折扣放在她交易的总购房款里面,已经是非常大的折扣,给江柏也是九五折,一下子帮江柏省了很多钱。   江柏此时还不知道,正在跟着妹妹、杨美蓉在看样板房。   不得不说,他们大老板请来的洋人设计师设计的室内装修,实在是太符合这个年代,人们对于洋气的定义了。   现在整个社会的大环境就是崇洋媚外,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不然‘洋气’一词也不会成为了现在这个年代夸人的词。   就连江爷爷看到这样豪华的装修,都忍不住惊叹了句:“我滴乖乖龙地咚!”   这是一间套内面积大约两百六十多平的大平层,客厅大约占了七八十平,中间一盏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自上而下的挂在客厅中间,一个硕大的米白色纯色沙发,亮闪闪的茶几,地面瓷砖也是这个年代的浮夸风,中间全部是纯色,但靠墙壁的一圈贴的土豪金色纹理的瓷砖,甚至在客厅,还放着现在特别流行的台球桌。   然后就是旋转楼梯,纯玻璃的走廊围栏及纯木质的围栏扶手。   一楼去掉八十平的豪华大客厅,往里走,书房、卧室、客房、洗手间、厨房,应有尽有,各种柜子、墙上挂的画,各种插瓶的花。   江柏和江爷爷两人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爷爷的内心如果能够具象化,大概就是不停的土拨鼠叫,喊着:“长见识了长见识了,我的天,我老头子有一天还能进这么豪华的屋子里参观?这是我一个山村老头子能看到的吗?我要仔仔细细的多看看,回家可有的和那帮老家伙们吹牛喽!”   江柏主要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被如此豪华的装修,如此大的房子,和他老家那间灰暗拥挤的房间截然不同的现代化大都市的装修风格给惊住了。   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还是去年他还吃不饱饭,脚上穿着磨破了鞋底,只能用厚厚的鞋垫勉强支撑着,穿着补丁缝补丁的江松穿剩下的裤子,每天饿的头晕眼花,从小和江松挤在一个逼仄的房间,又挤着同一张床,睡觉都在打架的环境。一部分却是眼前这个装修的豪华、明亮,宛如与他的世界永远不会相交,连做梦都不曾,也不敢梦到过的房子。   两人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看完了一楼,杨美蓉继续带他们参观二楼:“请走这边,注意楼梯,我们去楼上参观一下。”   二楼的装修比楼下的花团锦簇要稍稍简单一些,同样是书房卧室齐全,每个房间都带有衣帽间和洗手间。   江爷爷是全程看的津津有味,满脸的‘长见识了’的意犹未尽。   江柏是全程看的恍恍惚惚。   反正两个人都是同一种感受,那就是,看的都是别人家房子,跟他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们这边看完了,钱经理那边也和银行那边确定好了,上司那边也谈好了折扣,对江柠说:“因为是你二哥,我们这边是给了和你一样的折扣,九五折。”   江柠笑着道谢,对江柏说:“二哥,你可得好好谢谢钱哥,钱哥这一个电话,可是给你省了不少钱呢!”   江柏还是懵的,就听钱经理对江柠说:“银行那边说可以给他办,不过需要你签署一份担保协议,一旦你哥哥这边贷款无力偿还,将由你来代他偿还,直到他有能力独立还款为止。”   前世江柠是从不做任何人的担保人的,此时却是干脆的点头说:“可以。”也没多少钱。   江柏连连摆手说:“不不不,不用了,我不买房子,不需要什么担保!”   他使劲的拉着江柠,想将她拉出去,却被江柠强硬的一把将他拉着坐下,笑着对钱经理说:“钱哥,合同拿过来吧。” 第90章 90 【一更】   等几人从售楼处出来时, 江柏还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因为只是签了合同,又是零首付, 还是期房, 江柏对于自己已经买了房这事,还是像漂浮在云端, 做了个美妙的梦,并没有真的有房了的喜悦,反而增添了一股无言的大山一样的压力,就是,他接下来每个月都要还好几百元的房贷。   九七年当时本地房价最低是560元每平米, 现在是九六年初,他们买的公寓房, 因为没有蓝印户口的问题,房价普遍比周遭要低, 比九七年的最低房价还要低的多,他们的总房价还打了九五折,他的实际购买价格以平均每平不到五百元拿下的,他不敢要大平层,一定要最小的房子, 最后还是江柠给他拍板定下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   公摊面积政策从去年年底的十二月一日就已经开始正式实施, 江柏买的又是期房, 去掉公摊面积, 到手的实际面积大约有一百平左右, 如果隔成上下两层的楼房的话, 就看他是想要什么样的客厅。   如果想要样板房那样的六米二高的高屋顶客厅,那么至少得牺牲掉楼上的四五十平米空间作为高屋顶客厅, 如果想直接做成上下楼,只需一个楼梯上楼,那除去楼梯走廊的空间,他起码还能得一百七八十平米的实际房屋面积。   一百七八十平米的屋子,不论是在农村,还是在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那都是名副其实的大面积住房了,除了还未曾解决孩子上学的学区问题,这样的房子,不论是他一个人住,还是未来夫妻伴侣带孩子一起住,都是舒适宜居的。   可此时江柏脑子里全无未来将要有个起码一百七八十平米宜居大住宅的憧憬,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以后每个月要还好几百块钱的巨额房贷,要还三十年’的暗无天日之感,只觉前途一片黯淡。   他真的能够赚到每个月那么多钱的巨额工资吗?   他现在存折上的总收入也才七百块,还不够他还两个月房贷的钱。   妹妹的店铺虽说每个月赚的多,那也是妹妹的钱,跟他没关系。   哦,有点关系,他帮妹妹卖的衣服越多,赚的提成就越多,妹妹说了,每个月给他开五百块钱的工资,这算是帮他解决了他的房贷问题了。   可他深知,他此时给妹妹卖衣服赚的钱,根本不足以让妹妹给他开如此高额的工资,他已经高三下班学期了,还有四个多月就要参加高考,这四个月,他们学校基本不放假,就连原本还有一天休息的周日假期,都降到了半天假,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给妹妹店里卖衣服,妹妹还给他开这么高的巨额工资,根本就是在帮他还房贷。   有点想哭怎么办?   他说不清心底涌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作为家中的老二,上面有吸引了爸妈全部目光的哥哥,下面有被爷爷全心疼爱的妹妹,他夹杂在中间,就像一个被所有人都遗忘的看不见的隐形人。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还算疼他,把他带在身边,给他关爱,他身上就像是开了自动隐形的开关,他永远都是透明的,永远都是隐形的,只有在大哥闯了祸,江妈打人的时候,才会想到他。   因为江松跟人打架打输了,他作为弟弟居然不知道帮着哥哥。   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被妈妈看到。   可是现在,他明显感受到了一股被偏爱的感觉。   是的,在他和大哥之间,妹妹是偏爱他的,这种偏爱是如此的明显,不曾有半点掩饰。   如果说,江柠是长成了与江妈完全相反的样子,那江柏就是长成了与江松完全相反的性子。   江松跳脱,江柏沉稳,江松好动,江柏安静,江松冲动,江柏冷静……   就像江柠下意识的往江妈相反的方向长似的,江柏虽然没有说过,但他是不喜欢江松的,也可以说是嫉妒他。   只是他不曾因为嫉妒而害过江松什么,只是不喜欢,远离他。   从江柠的角度,客观来分析江松的话,江松身上其实有非常多的她和江柏两人都不曾具备的优点,比如行动力,近乎莽撞的自信,乐观的心态,等等,但他身上也有着总是令他失败的致命缺点,就是江湖气太重,太讲兄弟义气,这使他每次在成功之后,都会遭遇所谓的兄弟背刺,一败涂地,可他又会有非常多的朋友、兄弟、女人来帮助他,使得他总是相信兄弟情义大于利益,于是下一次,又会因为同样的方式失败,一次又一次,却总是栽倒在同一问题上,不愿意反省。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真的像一只哈士奇,闷头狂奔,不管不顾,也不带脑子思考,你要说他笨嘛,他一点都不笨,但就是会在别人的好话和吹捧中迷失自己,处于领导者的位置看他,如果他是江柠的下属,江柠是不敢用这样的人的,不确定性太高了,好用,但破坏力也极大,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因为某个女人,或者某个兄弟,就给你捅个极大的篓子。   江柏拿着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压力无比巨大,也不曾意识到这栋房子对他将来意味着什么的购房合同,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被妹妹偏爱的喜悦当中,身后就像有只快乐的大尾巴,一左一右的摇晃着,脸上一时是喜,一时是忧。   江爷爷同样如此,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边是孙子孙女背负了这么多贷款的巨大压力,一边是孙子孙女都在沪市买房了的巨大喜悦。   不过根本上,还是喜悦大于压力,毕竟,不想要这股压力了,大不了把房子再卖掉就是了嘛,可孙子孙女户口都迁移到沪市来了,将来说出去,那就是沪市的人啦!   沪市可是真正的大城市呢!   对了,连他自己都成为了沪市人啦,江爷爷越想越是美滋滋,尤其是想到过年回去,他骄傲而得意的和老伙计们说他也是沪市人了,想到他们脸上震惊的表情和不敢置信,让江爷爷的周身都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喜悦,晚上都能多吃一大碗饭。   不过这事情还并没有结束,他们这边拿到了户口迁移证,下一步是去吴城派出所开证明,然后再带着各种证明和户口迁移证到这边来上户口,办落户,通过教育局联系到这边户口所对应的高中,学校那边在了解到江柏和江柠在原来学校学习成绩目前是县级重点高中的班级前三和,年级前两百以内之后,江柠上次联考的成绩是全县第一后,也乐意接收这样两个成绩还算不错的学生。   不过学校的意见是,江柠可以随时转学过来,适应沪市这边的环境和教学进程,至于江柏,办不办转校都可以,但是学籍要赶紧先转过来,会考和高考要来这边考。   对于转不转校这件事,学校这边也给不出江柏具体意见,因为他只剩下最后几个月时间,转校的话,沪市这边高中的学习资源和教学资源肯定是远远超过吴城的,但有一点需要他们自己考虑清楚,就是吴城和沪市的语言完全不一样,虽然老师们授课讲的是普通话,但那个年代的老师,是没有普通话考试的,所以多多少少都会带一些地方方言的口音,他班里的同学,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沪市本地人,大部分说的都是沪市本地方言,也就是说,江柏可能面临语言不通的问题。   如果不转学呢,就可以在吴城继续上学,不需要在高考前最重要的几个月里,变换环境,可以在熟悉的环境中继续学习,但是会考和高考前,就得请假,这一点,可能也会影响学生的成绩。   江柠其实有同样的语言问题,只是她目前才上高一,后面还有两年适应的过程,如果适应的不好,成绩一次跟不上,后面就可能次次跟不上,最终从一个全县第一的好苗子,直接泯然于众。   这也是沪市这边学校所担心的问题,江柠和江柏还有一个问题在于,江柠和江柏所在的省份,高考考试的试卷,还有题型,可能会和沪市这边高考的内容有误差。   比如说,山东的学生来江苏参加高考,他就可能因为不适应江苏的考卷,而水土不服。   这一点在江柠身上还是比较好解决的,就是沪市这边每次出了什么试卷、辅导书、老师上课讲的题型,都给江柠寄一份,江柠将这边的试卷题型都刷一遍,遇到不会的,打电话问这边的老师,如果老师寄过来的卷子都会做,那就基本能适应沪市这边的考试,但同样的,江柠也将面临两份作业的压力。   学校这边当然是建议江柏江柠直接转校的。   但江柏和江柠自己考虑了后,都还是决定留在他们熟悉的吴城。   实在是语言不通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小问题,如果老师在上面讲课,他们听不懂,或者听的吃力,那还真不如留在吴城,吴城一中怎么说也是吴城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老师们也都有丰富的教学经验。   沪市学校这边,对于江柠江柏的选择也都能理解,他们也都是很负责任的老师,说:“那你们尽快把学籍转过来,尤其是江柏,三月份就要会考了,你要在会考前转过来,之后这边的卷子我整理一份,你回去看能不能做,有时间的话,最好是能够将这些卷子全都刷完。”   江柏江柠带着江爷爷又回到吴城,将江爷爷送回到店里,自己去派出所办完户籍手续,再度回到沪市将户籍迁移手续全部落好,学校这边的证明开好,这才回到吴城一中,向学校申请办理学籍转学,但人依然留在吴城一中上学的事。   江柏要把学籍转到沪市的事,他的班主任早就知道了,但学校这边不知道,拿到江柏的申请后,不论是教务处主任,还是政教处主任,都有些惊讶。   尤其是得知江柏这次开学考,从原本的班级倒数,到现在的年级前三,政教处主任那叫一个扼腕叹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成绩还能进步,这是一个妥妥的本科苗子啊,这样的本科苗子,要是转学籍了,哪怕是在我们学校读的,那成绩也不算在我们学校的啊!”   教务处主任无赖道:“那又怎么样?谁还能否定这个学生是我们一中培养的不成?”   张主任快到退休年龄了,私底下总是会露出他老顽童的一面来,“依我说啊,他学籍能转去沪市也好,如果他这几个月还能进步,在沪市那边说不定能考进一个不错的学校,到时候我们就拿他宣传,从高一到高三都是在我们学校读的,只一个考试不在我们学校考的,哪怕学籍上不算我们学校的,可宣传上,谁能否定他是我们一中出来的学生?吴中能否定吗?他们要是敢否定,我第一个就啐过去,看他们老脸要不要!”   张主任脸上都是得意的笑:“你就是问他自己,你看他是更认同我们一中,还是那个他一天都没待过的沪市高中。”   张主任说着,就忍不住露出嘿嘿的狡黠一笑,“沪市那边的录取率可比我们吴城高多了,竞争也小一些,说不定还能捡到个中上流的本科,若干年后,同学聚会,你猜他是去沪市的同学聚会,还是来我们一中的同学聚会?”   孙校长和政教处主任几个人一听,想到这个学生今后来参加他们学校的同学聚会的模样,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沉默了,少了个学籍就是少了个学籍,在对外宣传上,当然可以把他算作自己学校的学生,可在教育局备案那里,却是改变不了他们的大学本科升学率是少一个大学学生学籍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江柏能考上大学。   这个年代,好的负责任的老师到底是大于那些无德的老师的,他们都理解江柏的选择,并没有在手续上故意卡他,甚至因为马上三月份的会考就即将来临,怕误了学生,给他转学籍的事情办的很快,各种证明也全都给他开好,江柏和江柠又一起去了沪市,把学籍转到了沪市户口所对应的高中。   从此江柏在他就读了将近三年的高三八班,就不属于本校生,而是借读生了。 第91章 91 【二更】   这样的感受很微妙, 你明明还是这个班的学生,也一直都在这个班待了快三年了,可你现在又不属于这个班了。   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在老师们之间, 物理老师知道这件事后,更是彻底无视了江柏这个学生。   原本江柏还是他的学生, 江柏如果愿意学了,成绩好起来,将来考出去,说出去也是他的学生,现在他学籍都转出去了, 都不算一中的学生了,他考的好不好也跟他无关了。   上课前他冷冷地看了江柏一眼说:“学籍都转出去了, 都不是我们一中学生了,还留在这里上课做什么?不回你的沪市学校上课?”   回应他的, 也是江柏同样冷漠桀骜的眼神。   物理老师就特别讨厌他这副不服管教的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彻底将他当个透明人。   下课时,物理老师的侄子就大声地拍着桌子叫道:“喂!江柏!你都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了,还待在我们班干嘛?”   并不是每个重点高中的学生, 都是好学生的, 每个学校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并不那么友善的人。   尤其是, 江柏这个过去的班级倒数, 如今都考到班级前三了。   江柏还没说话, 童金刚就先拍着桌子炸了, 站起身语气很冲地说:“刘斌,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就直说!江柏留在我们班继续学习, 校长、主任都同意的,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江柏继续留在我们班?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校长、主任的办公室说去!欺负自己班学生,你算什么东西?”   《古惑仔》上映后,很多年轻都因为喜欢陈浩南他们的兄弟义气,行事说话间,都不由地有些模仿古惑仔们的行为方式,一言不合就想打架。   一中还算好的,他们学校的学生又以下面的农村、乡镇为主,到了吴城都没来得及看电影,学生到了学校,就直接关在学校里学习了,但像看过电影的吴城本地学生,都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这样的习气,尤其是童金刚还是个走读生,受外界的影响更甚。   他比江柏大两岁,俗话说,二十三,蹿一蹿,他周岁还不到二十岁,个子还在蹿,现在都超过一米八了,在班里绝对算大高个,常年运动的他人又长的魁梧,拍桌而起,气势十足。   要说打架,物理老师的侄子还真不敢打,别说童金刚了,就是江柏那小子他都打不过。   江柏别看着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又疯又狠,不要命的往他脸上招呼。   他也就在嘴上说几句,被童金刚这么一凶,立刻缩脖子,声音也小了下去,“本来就是嘛,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还待在我们班。”   江柏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把自己藏在黑暗和角落中的小兽,他像是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到了阳光下,手里握着一只削尖的铅笔,起身看着刘斌说:“想打架,你就直说,我随时奉陪,要是把我平时不爱说话当做好欺负,那你是找错人了,我和校长主任办的手续,是学校的借读生,我们学校不是我一个借读生吧?你说清楚,你是只针对我一个,还是针对我们借读生这一群?”   一番话把刘斌说懵了,看着江柏手中削尖的铅笔更是头皮发麻。   江柏看他的眼神平静又冰冷,冰冷到,他觉得自己但凡说错什么话,他手中的那只铅笔,就可能往他身上捅来,让他瑟缩着,不知道怎么回。   这话他要怎么接?说只针对江柏一个?他怕江柏打他,说针对借读生这一群?他怕所有借读生一起打他。   班里有女生看不惯刘斌总是这样嘴贱,说:“都是一个班同学,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刘斌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在哪里读书,你真是管的宽,有这精力放在学习上不好吗?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今后能不能见面都还不知道。”   尤其是江柏学籍还转到沪市去了,他们要是考不上沪市的学习,今后分隔两地,还真不一定能见到。   刘斌能考进一中,学习成绩自也是不差的,他还有一个当物理老师的叔叔,外表看上去也是有些书生气,不像是外面混的刺头。   但他就是喜欢嘴贱,得意于自己是吴城人,看不起班里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在他们身上总有股说不出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在平时的相处和言谈之中,总是会不自觉的表现出来。   若他不是嘴贱,也不会嘲笑刚从乡下来个子还没抽条的江柏长得像个女人什么的,然后被江柏暴揍了。   当有一个人出头,后面跟着出头的人就多了起来,都是为江柏说话的,实在是刘斌先撩者贱,况且,哪怕很多人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她们心里,江柏着实是她们高中枯燥青春中一道亮光的。   刘斌见这么多人为江柏说话,心底有些不忿,觉得班里女生都是被江柏那个小白脸给迷住了,,缩缩脖子,悻悻地转过身不敢说话了。   下课后,他还找平时跟他玩的好的男生说江柏不是他们班学生的事,就是跟他玩的好的男生都听不下去了,说:“刘斌你行不行了啊?江柏怎么得罪你了?马上都要高考了还搞这些,你也真闲。”   高三的学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搞什么排挤霸凌的手段,又不是那种天生的坏胚子,或者有什么仇什么怨的?江柏学籍都转出去了,跟他们连竞争对手都算不上了,还有心思管他这些?   “江柏本来就是我们班同学,他在班里影响你什么了?我看他平时安安静静的也不惹事,你和……”说到他们的物理老师,和他平时一起玩的同学顿了一下,到底没说物理老师的坏话。   物理老师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也怕被物理老师惦记上,像对江柏一样,给他穿小鞋。   他们这么来回的从吴城去沪市,沪市回吴城,又去沪市的这么来回倒腾,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就这么在他们的忙碌中来临了,各校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也都纷纷返校,校门口的两条街再度热闹了起来,江爷爷每日守着的店铺里,也终于迎来了卖衣服的高峰期,江柠怕江爷爷忙不过来,每天不是在店里码字,就是在店里卖衣服。   年底剩的那几件冬季衣服已经全部卖光,店里就只剩下春秋款和夏款。   今冬因是个寒冬,一直到元宵节那天,天上还飘飘洒洒的落了些雪,因为天冷,江柠铺子里的夏装并无人问津,倒是春秋装,这两天卖了不少。   江荷花的妈妈也带着江荷花来学校报名。   和江家三兄妹的放养不同,荷花两兄妹都是荷花妈妈一手带大的,她不放心江荷花一个人来学校报名,和大队书记两人,亲自送江荷花来学校,江荷花报名结束后,荷花妈妈也想到江妈妈交给她的一千六百块钱。   想到江妈掏钱时割肉的表情,荷花妈妈便忍不住扬起唇角,撇了大队书记一眼,笑眯眯的去一中门口,找江柏。   江妈连江柏和江柠在哪个班都不知道,和荷花妈妈说的时候,也没说江柏在哪个班,荷花妈妈过来找门卫问江柏时,门卫恰巧知道江柏,对荷花妈妈说:“你等一会儿,我叫个人帮你去叫。”   门卫大爷守了这么多年大门,虽然哪个学生具体哪个班他不知道,但哪个年级的,他每天看他们的胸牌,也都记了个大概,在门口找到一个高三走读生,让他去三年八班去喊一下江柏。   门卫大爷之所以这么清楚的记得江柏是三年八班,还归功于他上个学期频繁的去给江柠店铺里卖衣服,每次都赶着门禁的时候回来,可不得登记吗?一来二去,就记住了。   很快收到消息的江柏就下来了,荷花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江柏,都不知道江家一直如隐形人的小儿子,居然长得这么高这么体面,看着丝毫不比他家老大差。   她对江家几个孩子都没有什么恶感的,笑容满面地说:“你是江小二吧?一段时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要是路上碰到我恐怕都认不出来。”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来交给他:“你妈让我把你和你妹妹的学费带给你们,门卫大叔也在,我这就把钱给你了,你数数,一千六百块。”   村里人都是听着江妈以前‘二丫头二丫头’的喊,后来喊‘二小子’,大家也就记住了他过去的名字‘江小二’,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   这在农村非常正常。   江柏没想到江妈居然也给妹妹出了学费,有些高兴,说:“谢谢小伯娘。”   荷花妈妈笑着调侃地说:“你妈呀,刚开始只给我八百,我问她,那你家柠柠的学费不交啦?这才给了我一千六呢!”   江柏抿了抿唇,声音略低了些:“谢谢小伯娘,麻烦小伯娘了。”   “有什么麻烦的?刚好我要来送我们家荷花报名,顺手的事。”荷花妈妈端着姿态,笑着说:“那你进去吧,我也和你小伯伯(bai)回去了,他还在吴中等着我呢!”   江柏站在门口捏紧了手里的钱,跟门卫大爷说了一声,去江柠店里。   江柠拿到江柏送来的学费,也笑了起来,心情很好地说:“妈叫人送来了,我们用就是了,没道理她能给你和大哥出学费,不给我出。”   她傲娇地哼哼两声,江柏见她心情真的很好,这才跟着露出笑容,放松下来。   在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她约的电话线终于拉起来了,她也终于可以用电话线插在猫上来上网了,能上网后的第一件事,她就给王咏把这段时间累积的稿子给发了过去,并将自家店里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过去,告诉他,今后就可以通过这个电话,随时联系她。   王咏对于终于收到她的邮件,差点没喜极而泣,收到她邮件的第一时间,把她发过来的稿子发到校对那里去校对了之后,就赶忙给她把电话打了过来:“柠萌老师,你可总算是上线了,之前怎么回事?小半个月都没上网?”   “今后可以每天上网了,我已经装好了电脑,电话就是你现在打的这个,你可以直接通过电话联系我。”江柠笑盈盈的说:“对了,等开学后,你有事的话最好在早上七点,中午十一点四十,晚上五点十分这几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其它时间打电话来,肯定是我爷爷接的。”   江爷爷并不会说普通话,甚至都不会说吴城话,只会说水埠镇方言,跟吴城人还能勉强沟通,跟来自广市,自己普通话都是口音明显的广谱的王咏,那两人可能真的鸡同鸭讲,完全听不懂了。   王咏也记住了这几个时间点,松了口气说:“你店里有电话,自己买了电脑可太好了,我这段时间很担心你的啦~你不知道外面最近有多少乱,老是有打架、砍人的,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去网吧,我是真的不放心啦~”   之后江柠又给钱经理、出版社、电视台那边打了电话,跟他们说了店里安装了电话的事,让他们今后有什么事,不用再打王老师办公室电话,直接打店里电话就行。   电视台那边的电话并不是来跟她签合同的秦舒敏接的,而是电视台那边另一位员工,那边记下了江柠的新号码后,表示会打电话跟秦舒敏说的。   实际上秦舒敏并没有接到电视台那边打过来什么电话,她现在每天写剧本、演戏,都快要忙疯了。   他们电视台寒假播的电视剧差不多快要下播了,李台长正在安排把《包青天》重播一下,把热度带一些回来,就可以上《包》二了。   如今所有的热度和收视率都在《香帅传奇》那,他们得等《香帅传奇》下映后,再上映,不然很可能拼不过《香帅传奇》。   《香帅传奇》一共有五十集,现在正在苹果卫视以每天两集的黄金档播出,白天会有两集重播,按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寒假之后没几天就能下映,《包》二就可以紧跟着上映,音乐那边,电视台也是买了《新鸳鸯蝴蝶梦》和《开封有个包青天》的音乐版权,到时候直接就可以用这两首歌曲,带回观众们的记忆,同时,又怕观众以为是第一部 的内容,以为自己看过就直接跳台,为了和第一部做出区分,不仅在题目上,直接打出《包青天第二部》的字样,在宣传封面上,也是直接把女主角放在了C位,与第一部做出了明显的区分,关键人物包拯和展昭也都站在女主角后面上方的两个位置,也十分的显眼。   《包青天》第二部 还没上映,省城刑侦大队那边,吴公安他们的案件却再一次有了突破。   他们虽然没有在《大宋》这本书写的某座山里,找到一直深藏在山中某个坑里,搭了树木枝条做掩饰的棚,抓住那个据说脸上染了青草汁,头上戴了枝条帽,身上也穿着枝条,完全把自己和山林融为了一体的凶手,却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因为案件实在过于凶残,凶手也过于凶悍,这次刑侦大队上上下下共派出几百人,直接封锁了这座山出来的所有封口,在每个小卖部都安排了警察蹲守,直接堵死凶手所有的逃跑路线和食物来源。   在原世界中,凶手直接在山里待了一个月,警察多次去山里搜寻,离他最近的一次,甚至只有两米,都还是被打扮的与大山融为一体的凶手逃脱,直到多年后,凶手因为再次犯案被抓住,得意的说起与警察在山里擦肩而过的事,才得知原来凶手曾经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他们不知道。   江柠在《大宋》里面写的案子,便是他在多年后犯的第二个案子,被女主他们抓住后,所审讯时,凶犯回忆起第一个案子玩弄府衙捕头们时,然后从容逃脱的得意,案子的很多细节都与另一个刑侦大队正在调查的案子有所相似。   当时已经办完步行街埋尸案的吴公安他们因为连破两个难案大案,回家好好的休息修整之后,在年初六继续回所里上班,接受省厅里的表彰时,听别的刑侦队同事说起的案子,听完后,吴公安他们默默的从衣服兜里,掏出他们特意买的《大宋》出版书。   也幸亏这本书是分册出版的,字数不多,书本不大,冬季的大外套还勉强能放的进去。   这本书他们已经通篇看过一次,所以在听到别的队的同事说起时,当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然后翻起这本书果然有。   他们原本还怀疑,写这本书的作者是他们的同事,可这时候,又不确定了,毕竟这个案子,并不是他们刑侦队的,而是别的区的,跟他们这边毫无关联。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当年这些未破,却在多年后破了的难案悬案大案,都在多年后归入了省刑侦总队的档案室。   他只好和另一个刑侦大队的队长说,他们前些天接到那边山里人的报案,说有人去他家里偷了腌肉、米锅之类,可能凶犯正躲在那座山里。   得到消息的公安原本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去往那边山里查了查,并往吴公安说的山里的村子里询问,居然真的问到有户人家,在年节他们走亲访友的那几天,跑到他家里行窃的事。   因为丢的都是吃食和衣服被子,他们满村大骂了一顿外,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他们却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凶犯可能就藏在这座山里的某个地方。   要封锁这座山的所有通往主路的出口,及所有小卖部和村子,需要的人手非常多,吴公安他们也被借调到这个案子中帮忙抓捕凶犯。   吴公安他们年前连破两个大案的成绩非常亮眼,别的队的公安干警们和吴公安他们凑到一起,还说这事,竖起大拇指朝他们夸:“行啊老吴,以你们这破案速度,今年说不定你们今年都要往上面升一升了啊?”   以这年代的刑侦手段,他们还真不是遇到的每个案子都能破的,尤其是现在户籍制度、交通、监控等各方面客观条件没跟上,一旦过了72小时黄金时间还没找到甚至没抓到凶手,凶手就很可能扒火车跑了,去另一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不回来,他们从哪里找凶手去?找不到的!   “哪里,都是干本职工作。”吴公安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多说,心底却不由琢磨,他们队哪些人是和这个队有关联的。   亲戚也好,邻居也好,肯定是有关联的,不然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只是这些线索到底是作者本人怎么发现的,他还没想明白,难道真如书里所写,其实他是个刑侦高手。   书中以女主角的视角来探案,这会不会他混淆视听的手段,故意以女性视角来写,这样对身份的隐藏就更具迷惑性。   这要说不是他们省城哪个刑侦大队的人,打死他都不信,很可能就是他们所的人,他就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这么多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线索,吴公安心底暗乐,我就看看他到底能藏到几时? 第92章 92   正月十五那天, 江柠租房的房东就通知她:“我们这房子要腾出来了啦,明天他们就都回来啦!明天早上房子就要清出来给别人住啦!”   房东说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在赶人家小姑娘似的, 好在人家小姑娘也没多说什么, 就笑着说:“谢谢姐姐了,这几天在这里麻烦姐姐啦!我明天早上就搬走。”   一声声姐姐喊的房东更加不好意思了, 说:“哦哟~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喊姐姐,要喊我阿姨的!”可脸上笑容却是掩不住的,“再说麻烦什么啦麻烦?你也就晚上来睡一下,白天都在店里,不麻烦的啦, 有空来阿姨家里吃饭。”   “好的呢姐姐!”江柠笑容又乖又甜,很容易让人卸下心理防备。   说来江柠在她家住的这半个月, 还真没麻烦过她家啥,这半个月, 江柠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吴城、沪市两头跑,真正在这里住的时间都不到一个星期,搞得房东有些不好意思。   即使是只有一个星期,这样的房间也是必须要有的,让她回到吴城时, 有个落脚的地儿。   江柠将她的被子被褥、热水壶、拖鞋等物, 一点一点的往学校搬。   学校现在开学了, 宿舍楼也就开门了, 女生依然是有序的从右边门进入, 男生从左边门的楼梯上楼, 泾渭分明。   因为是早上,学校里来的新生非常少, 宿舍里还一个人都没有,江柠只简单的将自己的床铺收拾了一下,铺好床,放下蚊帐,就去食堂打了早饭,回店里去了。   她还是习惯在早上码字,等两个小时的字码完,差不多客人也多起来了。   客人不多的时候,她就在店里看书复习。   何小芳也是一大早就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往学校里去。   她已经在家和两个姐姐挤了二十多天,三个成年人,两个小孩子,挤在一张一米五的大床上,睡不下,只能横着睡,她晚上只能蜷缩着身子,稍稍一动,身上的被子就没了,可又不敢伸直了身体,腿一伸直,脚就出去了。   可是没办法,农村就这条件。   过年的时候,之前想要娶她的男的给何家送了节礼,明显还是想结这门亲的,何小芳父母见他如此诚恳朴实,就唉声叹气,劝何小芳嫁人:“哪怕不嫁人,把婚先订下来,等你两年后毕业了,刚好结婚,二十岁不算早也不算迟,这不是正好吗。”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何小芳为啥子不愿意嫁人,姑娘家长大了,那都是要嫁人的啊!   吓得何小芳都快哭了,一直摇着头:“爸,妈,我还不想结婚,我还小……”   “你这妮子,咋就不听话呢?我和你妈还能害你不成?我们也没让你现在就结,先订下来,到时候二十岁,可就不小了!”   何父何母都跟何小芳一样,晒得很黑,何父瘦的很,脸上颧骨突出,倒是何母看上去是个大体格,但或许是孩子生的多了,何母面上看上去苍老的很。   何小芳看看面容沧桑的母亲,又看向被离了婚后,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头都抬不起来,整个人犹如枯萎了的大姐,哭着摇头说:“我不嫁人,我不嫁人,你们骗人。”   嫁人并不会过得好,看着母亲和大姐,就仿佛看到了她今后的人生,那让她本能的觉得害怕、抗拒。   此刻她好想逃离家啊,她求助的看向二姐,哭着说:“二姐,我不读书了,你把我一起带出去打工吧!”那样她就可以不嫁人,可以逃脱这里。   何小芳的二姐叫何小琴,比何小芳大两岁,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去打工了,闻言训斥道:“胡说!你都考上一中了,还不读书?你别说傻话,好好读书!”   何小琴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却不能看着妹妹一辈子也这么毁了,妹妹根本就不懂,其实打工也没有出路的,每日的工厂里做一样的事,和厂里的机器没有两样,一天坐下来,头都抬不起来,脖子都是僵的。   她知道,只有读书,女孩子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好在,她现在打工挣的钱能够供妹妹读书。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嫁人嫁人后,她连自己辛苦挣得钱都不是她的了,连她自己都变成别人家的。   何小琴和何小芳都长大了,腿长能跑,跑的何父何母根本没办法,只好对来他们家提亲的后生说:“小芳还小,我们还想再留她两年。”   来提亲的人也是真的喜欢何小芳,才三番五次的来提亲,闻言说:“叔,我可以等小芳的,我等她高中毕业。”   何小琴已经听了何小芳给她说的,江柠给她做的未来规划,说:“等她毕业也不行,我妹妹毕业后要考大学的,将来要当国家教师,吃国家饭的!”   对于农村女孩子来说,没有比当国家老师,吃国家饭这件事更好的出路了,就连城里找儿媳妇,都首选老师,老师职业好,社会认可度高,受人尊敬,更重要的是,老师假期多,可以兼顾家庭。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的思想中男人不需要兼顾家庭,可女人出去工作,所有人都会看中她一点,能兼顾家庭,平时有工资,能照顾孩子,将来还有退休金。   可以说,娶一个教师,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老师在他们这地方的婚嫁市场非常吃香。   何小琴虽然不希望妹妹和自己一样,却也脱离不出时代的桎梏,依然是把女人嫁人当做最终归宿,她心底隐隐有种不一样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被关在了一个四面不透风的房子里,挣脱不去。   说的后生面红耳赤,失望不已,痛苦地看着何小芳。   如果何小芳考上师范大学,当了国家教师,他就配不上何小芳了。   他希望何小芳高中毕业就能嫁给他,不要去考什么大学,当什么国家教师。   难道当国家教师比嫁给他还重要吗?他那么喜欢她,一心一意想娶她。   可何小芳只觉得害怕,一个劲的往二姐后面缩,可她身形又太过丰满,根本不是她纤瘦的二姐所能遮挡的住的。   她鼓起勇气,狠狠瞪回去:“我说了我不嫁人!你不要再来了!”   最后年轻后生还是失望不已的回去了。   何父何母望着桌上后生拎来的年节礼,不懂这么好的后生,为什么两个女儿都不愿意。   何小琴过了年初五就出去打工了,何小芳在家里熬呀熬,终于熬到开学的日子,在何大姐的帮助下,姐妹俩挑着一旦粮食,背着背包,就回到学校。   她回到吴城第一件事,不是去学校报到,而是跑去江柠的店里,见江柠果然在店里,她大喊一声:“柠柠!”   声音很大,很响亮。   正在店里码字的江柠转过头,看到何小芳,眉眼不由地弯了下来:“你回来啦?”   “嗯!”她用力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来见江柠,或许是她身上永远淡定的气场吧,对所有事物都那样笃定,眼神永远坚定,永远知道自己要走的方向,并坚定向前,不曾迷茫,不曾彷徨。   何小芳看到江柠,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她很想抱住江柠,告诉她她的害怕,她好想她。   她只是眼眶微湿地笑了起来:“我来看看你回校了没有,进来一看,你果然在这!”   何大姐也才二十四岁而已,却早早结婚,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与何小芳站在一起,年龄像相差了十岁不止。   她看看江柠,又看看何小芳,此时的何小芳像是身上挣脱了某种枷锁般,脸上有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像朝阳升起。   她不懂这些是什么,只是忍不住从心底生出羡慕的情绪。   “小芳,这是你同学吗?”她浅笑着问何小芳。   何小芳这才想起来给自家大姐介绍说:“大姐,这是我好朋友江柠!”   说完,她有些忐忑的看向江柠,怕江柠不认可这样的说法,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江柠却并没有反驳她的说法,而是对何大花点头微笑:“你好。”   何大花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好。”她拉拉何小芳:“小芳,你不是要把粮食送学校吗?”   “哦。”何小芳又看向江柠,在她微笑的注视下,脸上也不由的露出大大的笑容来:“那我先回学校啦!”   何小芳力气大,挑着一百斤的粮食在校园里健步如飞,何大花吃力的跟在她身后,望着妹妹的背影,在学校的何小芳与在家中的妹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家中的何小芳勤劳、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却总是有种瑟缩恐惧之态,尤其是何父何母劝她嫁人之时,听在何小芳耳朵里,宛若:“小芳,那里有个大火坑,你跳啊,你怎么不跳啊?多好的火坑,快跳啊!”说着,他们还硬推着她跳。   吓的何小芳犹如惊弓之鸟,每回那个男人来,她都恨不能把房间门关起来,谁都不让进来。   “小芳。”何大花突然出声喊她。   “嗯?”在前面健步如飞的何小芳回头,看向大姐。   她神色坦然,眉宇间有股劲,走在这个校园里,她眼底没有在家时的害怕,像天地间野蛮生长的杂草,渺小,却努力向上伸展着自己的叶脉,吸取阳光。   何小芳将粮食都换成粮票后,送何大花离开学校,回了寝室,她注意到,江柠的床铺已经铺好了。   不知为何,心里一安。   她回到寝室,看着江柠熟悉的蚊帐,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让她感到安全,她下去打了热水,带上自己的咸菜瓶,因过年,她这回带的咸菜里还有不少腊鸡块。   她一个人拎着江柠、徐秀丽、她自己的三瓶水,呼呼呼地上楼,兑了热水后拿麻布将寝室里灰尘抹了抹,又将她自己和徐秀丽的床铺都擦了一遍,等看到其他人的床铺时,她干脆全都抹了一遍,这才换了水,清洗了抹布,将拖把淋湿拧干,拿拖把将地面拖的锃光瓦亮,尤其是江柠的床铺那一块,是拖了又拖,直到全部拖干净了,这才满意地哼着歌,将自己的床铺好,美美的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不到一分钟,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在农村,女孩子白天是不能睡觉的,不然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说你懒,说不定还会传到十里八乡,成为人人都知道的懒姑娘。   尤其是冬天,大家都不忙,都喜欢相互窜门,东家长西家短的,谁要发现谁家姑娘大白天不起床帮着干活,居然窝在床上不起床,那很快全村子都会知道那是个懒姑娘了。   江柠就是整个村子都有名的‘懒’姑娘,只有为这个家无私付出、创造价值和利益,才是别人眼里的好姑娘。   江柠码完字,发送以后,就关了电脑,去学校报名交学费。   江妈会叫人给她送学费过来,对她来说着实是个意外,这样的意外,前世并没有发生过。   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是真正心理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人带去那样的地方,千里迢迢的沿着火车道走回来,宛若乞丐一般,又回到学校读了大半年,重新参加中考。   她整个青春期都是拮据的,每日为着买笔买本子买试卷买辅导书买卫生巾的钱发愁,爷爷一年的工资,并不足以支付两个学期的学费,所以爷孙俩为了她能交得起考试的学费,费尽了心思和脑筋。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没有本钱、没有技能、还没有时间,唯一能想到的赚钱方式,就是学着爷爷一样,周末去捡破烂卖。   如今她有钱了,可收到江妈叫人带过来的学费,还是很开心。   她去交了学费,手里还剩下一些,本想回寝室打热水的,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有节奏的呼噜声,不由一笑,轻手轻脚的推开们,拎起水壶时,已经打满,又轻手轻脚的下楼,去给爷爷的水壶打满水,又买了午饭,送到爷爷店里。   下午的时候,王霞、徐秀丽她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了宿舍,看到江柠抱的一大摞《武侠》的杂志,还有两本《大宋》的出版书后,都激动的跳过来,这些书她们不仅爱看,还能换红烧肉呢!   汪霞一把抱住:“江柠,你的值日我包了!”   一下子把呼噜声震天的何小芳吓得梦中惊坐起:“寝室长!你不要跟我抢!”   柠柠! 第93章 93   何小芳的话一下子把寝室里的人逗的哈哈大笑, 卢雪花笑着问何小芳:“小芳,你梦里梦到啥了?还寝室长和你抢?”   何小芳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说, 让寝室长别和她抢能够帮助到柠柠的机会。   她知道, 江柠是个非常独立,也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女孩子, 所以她能帮助到她的机会微乎其微,可如果不为她做点什么,她自己也很忐忑,因为她知道,她一直在江柠身上吸取向上的能量。   她从床上坐起身, 快步的下床,掏出一个咸菜罐头瓶来, 献宝似的递给江柠:“柠柠你来啦?这是给你的!”   卢雪花叫了起来:“哟!什么好东西呀?单独给江柠,都不给我们~”   “就是!”刘萍也跟着起哄怪叫说:“江柠, 见者有份,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尝尝。”   何小芳略有些黑的脸上微微露出写发红的羞涩,扭着手扭捏地说:“就是我自己炒的一点雪菜。”她又郑重解释:“你们可别说我不给你们带,我就和我大姐两个人,我要挑一百斤粮食, 我大姐要挑八十斤, 我还要背包, 装罐头瓶的菜, 哪里拿的了那么多啊?就这一瓶, 是给柠柠带的。”   你们可别吃啊!   她妈听说了她在学校有个好朋友, 天天给她投喂红烧肉,有时候一块, 有时候两块,可这一块两块的红烧肉,却是她整个高中吃过的最美味的菜食,此后过了许多许多年,想起那红烧肉的味道,依旧在尝到生活的酸甜苦辣时,由衷的生出幸福的感觉,在年老回忆起这段时光时,仿佛依然能尝到灰暗青春里唯一的甜味。   很甜很甜,很鲜很鲜,让人每每回味,便口舌生津。   后来好多好多年,她想再回到一中的食堂,再吃一回那样美味的红烧肉,可惜大厨已经退休了,后面的师傅做的味道再像,也不是她记忆里青春的味道了。   她不由期待的看向江柠。   江柠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而是饶有兴致的问:“是什么?”   “你快打开看看!”她黝黑的眼睛亮的惊人。   江柠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打开,刚一打开罐头瓶,里面酸香浓郁的味道便传出来。   “好香啊!我也要吃!”刘萍趴在她的上铺大叫。   “是雪菜烧大肠哦~”何小芳蹲下身,托着腮由下而上地看着坐在她自己床铺上的江柠,这个角度,她可以江柠脸上眼里所有的表情都一览无余,她害怕江柠会嫌弃她带的腌咸菜。   她们那边几乎家家户户都种雪菜,雪菜种好后收割,扔进菜园子边上一个大方形的水泥砌的潭子中,也不用洗,撒上粗盐,进行腌制,腌制出来的雪菜金黄香脆,再拿到市面上卖。   何母便腌的一手好雪菜,雪菜腌制的色泽金黄,透着股说不出的酸香味,搭配着猪大肠所特有的浓郁味道,特别香,特别好吃。   里面除了有猪大肠,她还悄悄在瓶底放了一截猪尾巴。   猪是自己家过年杀的,一般前腿肉后腿肉,中间部分都很好卖,剩下的猪头猪内脏猪尾巴等,都是要留下来自家吃的,过年那几天,她二姐回来了,她们三姐妹坐在厨房灶台下面烧火、搓圆子、捶肉等,为过年做准备食材,冬天天冷,她便窝在灶台后面,一边烧火,一边烤火,一边用灶台底端的草木灰,清洗猪大肠。   她一边捏着混着草木灰的猪大肠,一边和大姐、二姐说她在校园里发生的事,说她寝室有个她最好的朋友,请她吃红烧肉。   “她每天都打红烧肉吃,有时候一餐打两个菜,你知道吗?她第一次请我吃红烧肉,给了我好多红烧肉,那是我晚上第一次吃饱!”想到那红烧肉的味道,她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橙红的火光映的她黝黑的脸庞温暖而明亮:“我们有三个小伙伴一起,她们两个经常交换着菜吃,我没有菜和她们交换着吃,可她还是经常给我红烧肉,我不好意思老是吃她的红烧肉,每次就夹个一块。”   她大姐被离了婚后,就像是抽去了她身上所有的精气神,沉默地坐在小板凳上快速地搓着糯米圆子,她有两个孩子,已经很难再嫁出去了,只能一直待在娘家。   除非她狠狠心,两个孩子不要了。   何小琴说:“哪有你只吃她东西的道理,我跟你讲,人与人来往,要有来有往。”   火光映的何小芳脸越发红了,就如同此时她蹲在江柠面前,双手捧着的脸,浓密的睫毛映衬着黝黑的眼睛明亮如宝石:“我洗了很多遍,保证洗的可干净!”   她的手很粗,在今岁这个寒冬,一根一根冻的开裂,宛如一根根胡萝卜。   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手还只是被冻的红肿了起来,没有裂成这样。   江柠抬眸眼里蕴着的都是惊喜的笑:“哇,我好喜欢,有筷子吗?我先尝尝。”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尝!”刘萍永远是最爱起哄,喊得最大声的那个。   何小芳忙去拿了筷子过来递给江柠,然后汪霞、卢雪花、徐秀丽、刘萍全部都拿着筷子下来了,围绕在江柠身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刘萍特别精,别人一筷子下去,只是夹一点雪菜大肠尝尝味道,她确实奔着大肠去的,吃到嘴里,嘎嘎直乐,可把何小芳心疼坏了,连忙帮江柠将她手中的瓶盖盖起来。   她就知道,还好她大肠切的细。   猪大肠已经冷掉了,上面凝结了一层猪油,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缺点,可对这群缺油水的姑娘们来说,带着细白猪油的猪大肠,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其他人也都将自己带的好吃的拿出来,有自家炒的花生瓜子,有自家晒的红薯干、红薯片,有自家熬糖稀做的米糖,除了刘萍。   因为是年后大家带的东西都不错,其中以徐秀丽的最好,不光是带了一瓶黄豆焖腊鸡腿,还有山核桃、开心果、话梅西瓜、南瓜子等。   南瓜子是自家炒的,她抓的最多,山核桃、开心果等贵的干果,她只拿了一些出来给大家尝尝味道。   他们当地也不产山核桃和开心果,610寝室这些土包子,都是第一次吃山核桃和开心果,不认识这是啥。   “这是山核桃,这是开心果,我爸说这是补脑的,我现在读高中,每天要用脑,我大姨给我家带的山核桃和开心果,全给我带来了。”   徐秀丽的大姨嫁到了邻省,后山上全是野生的山核桃,每年她大姨他们都带许多山核桃回来。   这些山核桃全是自家炒的,外壳没有经过破碎加工,硬的要死,何小芳她们咬了半天,牙齿都快被咬崩了,都啃不动,可偏偏徐秀丽带来的山核桃是椒盐味的,啃在嘴里既有椒盐的味道又有山核桃的焦香,她们即使啃不动,也舍不得吐出来。   她们啃不到里面的核桃肉,把刘萍急的呀:“这玩意儿啊这是?咋啃不动?这东西咋吃啊?”   这个吃起来确实困难,江柠也啃不动,见她们急的想把山核桃扔掉,说:“这山核桃可贵呢,比肉还贵,最是补脑,就是费牙费手指,最好是用专门开山核桃的核桃夹来开才行。”   一听这玩意儿居然比肉还贵,一个个都瞅着手里圆不溜丢的黑色硬果子,不敢置信:“这玩意儿居然比肉还贵?”   江柠点头:“比肉贵一倍都不止呢!”   610寝室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们,都见识了,刘萍哪怕啃不动,都舍不得把嘴里的山核桃吐了,尤其是听说这玩意儿补脑之后,还问江柠呢:“这东西吃多少才能补脑啊?我每天都感觉脑子不够用,那英语、数学、物理、化学、语文、政治、历史、地理,把我脑子都绕晕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多补补,秀丽你再给我抓一把山核桃补补脑!”   “呸,你想得美!”徐秀丽见刘萍又在寝室蹭吃蹭喝,自己却一毛不拔,把核桃一收,哼笑一声,不再给刘萍吃了。   刘萍也也不介意,继续说:“那有核桃夹子吗,哎哟喂,这东西快把我牙磕崩了。”   徐秀丽拿出一把核桃夹给江柠,傲娇地皱了皱小鼻子哼笑了一声,“没有。”   刘萍在床上蹬着腿大叫:“你偏心!秀丽你偏心!”   被她下铺的卢雪花没好气地向上踢了一脚:“你正常点!我下铺都地震了!”   寝室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相互拿核桃夹子夹核桃,何小芳就眼看着徐秀丽坐在她自己床边,紧贴着江柠坐着,拿着核桃夹子一颗一颗的给江柠剥山核桃吃,不时地再投喂过去一颗开心果。   何小芳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也投喂江柠猪大肠吃。   吃完就听刘萍喊:“江柠,你寒假作业做完了没?快给我抄抄!”   整个寒假,刘萍都做了糖葫芦去集市上卖糖葫芦去了,寒假作业做了还没几张,打算回来找江柠抄,江柠成绩全县第一,抄她的准没错。   没想到江柠对徐秀丽说:“你寒假作业做了吗?借我抄一下。”   徐秀丽含着笑意的眸子微微弯了弯,把作业交给她:“你倒是难得,居然作业没做完。”   是的,江柠的寒假作业没有做完,毕竟每天不是赶稿就是吴城、沪市的两头跑,还要兼顾写寒假作业,是真的没时间写。   一中的老师们,丝毫没把寒假真给他们当假期过,除了七本学校每学期都发的寒假作业以外,七科主课老师,还印了一大批试卷给他们做,让他们每天写一张。   也就是说,他们每天除了七张试卷要做外,还有七本寒假作业在等着他们完成。   男孩子还好,冬季,也没什么农活叫他们帮忙的,只需要专心写作业就行了,女孩子就不一样了,过年期间的各种家务活她们都是要做的,留给她们写寒假作业的时间极少。   不过也不是没有完成的,比如徐秀丽。   一听江柠寒假作业没做完,已经快被江柠卷哭的刘萍根本不相信:“不相信,你肯定是不想借我试卷抄!那你有写完的吗?有写完的也行啊!”   寝室里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全都是喊声:“也给我抄抄!”   “给我也抄抄!”   “寝室长,你怎么作业也没写完?”   “我过年回家好多事情做,一直忙到年三十,初一好不容易写了一天,初二就去我舅家拜年,初三去我姑姑家拜年,初三去我干爸干妈家拜年。”   汪霞是个珠圆玉润的长相,小脸蛋红扑扑的,单眼皮,眼睛却并不小,长着参差不齐的小虎牙,一笑起来就露出来两个尖尖的虎牙,十分可爱,她小时候便是这般可爱的长相,被她没有女儿的干爸干妈看中,结了干亲。   他们这边的干亲不是随便结的,结干亲当天,干爸干妈就要送一对金耳饰给干女儿,干女儿一年三节六礼都是要孝顺干爸干妈的,干爸干妈逢年过节也会把干女儿请过去小住几日,给红包买新衣服一样不少,和对待亲女儿没区别。   若是结干儿子,就送一枚耳环,戴在右耳朵上。   也因为这些复杂的规矩,一般不是必须的人家,很少结干亲,除非是真的关系特别亲近的没有血缘的好兄弟好姐妹间,才会为了加深上一辈们之间更加密切的关系,结个干亲。   如果看到有男孩子右耳朵上戴了金耳环,那一定就是被人家结了干亲了。   汪霞也有一对金耳环,只是她不舍得戴,放在家里了,耳朵上只插着一对茶叶梗。   江柠耳朵上没有耳洞,小时候村里小姑娘都会去穿耳洞,会有一个老大娘,用两粒米珠子在耳垂两边反复研磨,磨的耳垂又红又薄了,用在香油里滚过的细针,倏地一下就穿过去了,细针的尾端穿着在香油里浸泡过的粗白线,据说,用这样浸过香油的棉线穿过,以后耳朵即使是过十年八年,都不会重新堵塞起来了。   江柠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上跑着错过了这件事,还是怎么,耳垂一直珍珠似的,透明红润。   整个610寝室的人都沉浸在抄寒假作业的紧张氛围中,她们并不是全部没做,老师们发的七本寒假作业都做完了,没做完的是卷子,卷子太多了。   隔壁寝室的同学也来向江柠借试卷抄,结果发现,江柠也在奋笔疾书的抄别人试卷,她们一下子就圆满了,原来学神也会抄作业。   江柠并不是一个会一味抄作业的人,徐秀丽的作业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参考而已,她大多数时候会自己将试卷题目看一遍,用自己的理解去写,所以有时候她哪怕和徐秀丽答案一样,但中间的解题方法却略有区别。   有时候遇到徐秀丽写错的题目、或错的步骤,她也会在一旁画个小圈。   这样下来,她的速度就必然没有何小芳、刘萍她们写的快。   但汪霞、何小芳她们不同,她们抄作业,那真是照搬全抄啊,赶作业赶的,完全不动自己脑子去思考了。   当天晚上她们就要上晚自习,晚自习的时候,王老师捧着个茶杯来到班级,手里拿着一叠卷子叫班长发了下去,大家都没想到班主任居然如此凶残,进学校的第一晚晚自习,居然就是考试,全都满脸的不敢置信,哀嚎不已。   王老师一边用讲台上的抹布擦讲台,一边低着头抬着眼看他们说:“鬼叫什么?开学考不是很正常吗?哪学期不要开学考?”不在开学第一天给你们上上紧箍咒,不把你们状态找回来,后面还怎么上课?“这节课你们考数学,下节课考英语。”   都是王老师监考。   一门课考完,中间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王老师吩咐几个班级小组长,“一会儿把寒假作业和寒假试卷,都收上来,给各科课代表。”又对各科课代表吩咐道:“收好了,送到各科老师办公室去。”   很多寒假作业没做完的学生,急的额上汗都冒出来了,他们本来还想用今晚晚自习的三节课,加上晚上再在寝室用手电筒照一照,把剩下的通宵搞完,现在还搞什么?写到明天也写不完了,于是一个个鬼哭狼嚎。   这也是王老师想要的结果,就是给他们造成紧迫感,压力感,别以为过了个年,就能放松了。   收上来后王老师随意的翻了翻,果不其然,很多人的试卷有大半都是空着的。   王老师见怪不怪了,寒假作业留的确实有些多,他们故意留这么多,就是不想让学生懈怠,哪怕不能完成全部,至少有一半做完,那之前学习的知识就不算全部忘记了,若能全部做完,这样的学生他们也是要鼓励的。   当然,表面上,看到这些没做完的试卷,各科老师该发脾气还是发脾气,该敲打还是要敲打,并拿已经做完的学生来做例子。   这些老师们都已经想好了要拿谁来当这个举例子的典型了。   三班还有谁比江柠更适合举例子做榜样的存在?   江柠在上学期就是出了名的卷王,每天晚自习下课,还要在寝室学到一两点,早上五点多就起床跑步背书,别人的寒假作业可能没写,江柠的?哼,肯定全部都写完了!   各科老师们乐颠颠的想。 第94章 94 【二更合一】   卷子着实有些多, 每个老师这里都收了一大摞,这么多卷子批是不会批的,太多了, 但看还是会看的。   等这么一番看, 就发现了,有好些张卷子, 写的一模一样,连错都错的一模一样,一个小数点都不带改的,这把老师都气乐了,和办公室的同事们抱怨:“你看看现在这些学生, 抄都不会抄,一个人小数点写错了, 后面全部写错了,也不知道抄的谁, 还有这里,错的都一样,就是让我想装作不知道这是抄的都不行。”   好不容易翻到江柠的试卷了,嗯,她倒是写对了, 可是这怎么回事?怎么她的试卷也没有写完?考个全县第一就骄傲上了是吧?这么多的同学卷子都抄完了, 怎么就她没写完?   老师还知道江柠的是自己写的, 别人是抄的呢, 气哼哼的翻看。   不光是一个老师发现了江柠的寒假试卷没做完, 是七门主课老师都发现了江柠的试卷没做完。   江柠写作业, 主打就是一个雨露均沾,只要是在写试卷, 必定一天把七门课的试卷专心刷完,不会刻意留下哪一门课不写。   她别的没有,自控能力还是很强的,除了在吴城沪市两头跑的路上没法写作业,和每天对着电脑的写稿时间,其余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在刷题,就连在店里帮着卖衣服的时候,一旦客人不在,她就在后面的课桌上写作业。   回老家的那几天,她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年三十、年初一村里在电影院放电影,她都不曾去看过,每天除了在房间写寒假作业,就是在房间写寒假试卷。   若不是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实在是太多,她也不至于写不完作业,所以七门主课老师在翻阅她的试卷的时候,很大一摞都是写满了的,后面还有七八张是空白的。   这样的完成量,若在别的学生身上,他们是满意的,可谁让他们对江柠期望过高了呢?   原本以为全班谁都可能作业没写完,江柠都不可能,谁知道,别人的作业写不完,抄都抄完了,好嘛,她连抄都不屑抄,直接空白卷子交上来了。   开学第一天依然是考试,老师们来到班级,都先看了江柠一眼,冷着脸看着班里学生,打招呼:“一个个过年过开心了吧?”   班里安静如鸡,谁都不敢说话,过年的兴奋劲已经在昨天晚上被班主任王老师的两场开学考给彻底浇灭,还有昨晚上被小组长们收上去的寒假作业和寒假试卷。   只听上面讲台的老师还在讲:“你们的寒假作业和寒假试卷我都看了,这里我要着重表扬几个同学,徐秀丽、沈翔、马迪……寒假作业都完成的很好。”顿了顿,目光又从一些同学身上扫过:“还有一些同学,作业是做完了,也交上来了,但是吧,这些人就跟心有灵犀一点通一样,对的一样我就不说了,错也能错的一模一样,那我就不明白了,人家双胞胎有心灵感应,都不能错的如此一致吧?连个小数点都能错的一模一样?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脑电波如此的一致?”   “还有些人!”他目光沉沉的往男生那边扫去,毕竟女生这边还有一个作业做完的徐秀丽可以抄,男生那边,他们回校太兴奋了,不是在聊寒假播放的《香帅传奇》,就是在聊最近上映的电影《古惑仔》,还有在聊《武侠》上的《大宋》案子的,还有开年跑到江爷爷店里买衣服的,聊太兴奋了,本来想晚自习和晚上补作业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补,空白卷子就交上去了。   老师在扫到那些男生的时候,目光也落在了江柠身上:“直接给我交了空白卷子!”   “有些人,虽然作业是抄的,可至少还有个态度在,愿意写作业!可有些人呢?态度都没有!”他看着江柠和那些男生,心底倒没有多少生气,就是故意寒着脸敲打他们,“别以为你成绩好,就能不写作业,这才高一,没有一个端正的学习态度,现在成绩再好也是没用的!我见多了高一高二成绩好,高三成绩不行的学生!”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懈怠,要一直努力向前冲,才能在两年半后,在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上,一举成名!”   考试时间有限,老师们也不能老是说,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就把卷子分成几份,发到第一排学生手上,让他们往后传,开始考试。   一整天考下来,所有学生都蔫搭搭的,哪里还有半点寒假在家逍遥了近一个月的兴奋劲,全都被一中的老师们,熟练的拉回到学习的状态中。   贺乔生也蔫搭搭的。   自从那天和柠萌搭话以后,他以为他很快就能等来柠萌来找他一同去上网,从此可以近距离提前看到《大宋》内容,并且催稿的幸福生活,结果,他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都没有等到柠萌来找他。   他失望之余,还以为是柠萌害羞,毕竟柠萌看着年龄也不大,一个女孩子来找他,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就到二中门口等。   把二中的门卫给警惕的,以为他是来他们学校找女孩子的。   不怪二中门卫如此怀疑,实在是这小子脸上表情太像早恋的学生了,不时地透过二中的大铁门,对学校里面出来的学生翘首以盼,不时的脸上露出纠结的样子,有时候还会低头用脚尖对着地面转动傻笑,又抬头遥望他们二中里面,满眼都是期待。   这要不是和他们二中的学生早恋了,他就白干这么多年门卫了。   二中门卫警铃大作,宛如盯贼一样防备着贺乔生,发誓一定要看看,这小子等的到底是谁。   尤其是这小子,染着一头黄毛,上身穿着挂着金属链条的羽绒服,羽绒服也不好好穿,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毛衣,围巾也不好好戴,学着许文强,挂在脖子两边,腿上还穿着一条骚包的橘色喇叭裤,喇叭裤上同样是挂着两根长链条,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他可是亲眼看着他从对面四中走出来的,一看就不是好好学习的好学生。   他们二中可都是好学生,可千万不能让他把他们二中的好学生给带坏了,尤其是他们主任要是知道他们二中的学生不好好学习,跑去跟四中的人谈恋爱,估计得气炸。   他们二中的主任最气的,就是和四中斜着门对门在一条街。   他们如果和一中门对门,或是跟吴中门对门,说不定他们学校早就是和一中、吴中那样的重高中的重高了,哪里像现在这样,他们学校的浮躁气息,都是被四中带出来的!   贺乔生来一次,门卫盯一次,盯的次数多了,都记住这个人了,然而,这个四中的小子,一次都没等到他要等的人。   盯到后面,二中门卫都不禁满意的笑了。   看来只是这四中的小子单恋,他就说嘛,他们二中的学生,怎么看得上四中的小子,这小子头上搞的这么花,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贺乔生在二中门口一直等了十多天,都没等到人,又去网吧等,一连也是十多天,天天在网吧通宵,也没等来柠萌,失望的头上的黄毛都不亮眼了,整个黄毛都耷拉了下来,顶着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等来了开学。   到报名那天,他还想,柠萌是不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之前是回家了,现在开学报名了,总算回来了吧?又去二中门口翘首以盼。   门卫就见这原本蔫搭搭的小子又精神起来,到他们校门口来左顾右盼,现在返校的学生这么多,他生怕这小子拐带他们二中女生,拿着棍子就出来赶人:“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不要站在这里!”   贺乔生被门卫赶的,只好回到马路斜对面,眼睛一直期盼地看着二中门口,想要看到他熟悉的人影。   四中门卫老早就发现,他们学校的这小子整天去二中门口张望了,只是四中风气要开放一些,虽然也禁止学生早恋,却没有一中、吴中、二中管的那样严,所以也就没有去管。   现在见他回来,还在朝二中张望,忍不住也好奇的张望过去,问贺乔生:“看你在二中门口看好些天了,你在找谁啊?”   贺乔生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咳嗽一声:“没有找谁?”   “你脖子伸的比长颈鹿都长了,眼珠子都快飞到二中去了,还说没有找谁?”四中门卫吐槽。   贺乔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就……就一个朋友啊。”   四中门卫了然状:“女朋友吧?”   贺乔生一下子被呛到,咳个不停,好半响才缓过气来,爆红着脸惊叫着说:“怎么可能!”   说着,逃似的回了四中。   回去后,心脏还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想要回宿舍,脚步一转,跑到艺术楼的琴房弹琴。   他从小练琴,倒不是多有什么艺术天赋,长大当一个艺术家什么的,主要是他妈喜欢弹琴,家里也有架老式的钢琴,他从小也跟着他妈学琴,跟他外公学拉二胡,长大后自然报了艺术类的学校,高中也准备考艺术类的院校,他真正的梦想是想当一个摇滚歌手呢,整天梦想着去流浪。   艺术楼的钢琴房其实没有几间,楼上多还是那种老式的木质琴架。   一首首的钢琴曲从他指尖飞跃出来,弹着弹着,他不知怎么,就弹起了《梦中的婚礼》,一边弹一边露出迷醉的傻笑,想象着自己和《大宋》里面女主一样具有侠气聪慧的姑娘,一起浪迹天涯。   柠萌一定是和她笔下的女主一样的性格一样的人吧?   他脑中幻象着和《大宋》里面可爱的女主角一起去流浪的场景,手不自觉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写着歌词,一边写一边哼唱。   江柠可不知道还有人把她和《大宋》里面女主的人物性格划上了等号,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让他好好复习一下初中的语文知识:《少年闰土》里面的我,是不是指作者本人?   语文老师曾明确的告诉过我们:小说里面的人物,不是作者本人。   江柠尤其不会写与自己性格相似的人物,她自己性格沉默低话少,但笔下的女主却都是个性张扬、跳脱活泼的。   可以说,《包青天》剧组改编出来的女主性格,恰好就符合了江柠所写的女主性格,在《包青天》的改编中,女主性格活泼好胜,才能更好的与展昭展开感情线,不然以《包青天》第一部 中展现出来的展昭的人物性格,是很难与展护卫这样的人发生感情线的。   经过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拍摄和剪辑,目前《包》的第二部 已经在拍第四个案子了,后期也将前两个案子的情节全部都剪辑了出来,交给了李台长,他们需要在正式放映之前,他们内部的人先看一遍拍摄和剪辑的效果如何。   不得不说,不愧是《包》的原编剧改编出来的剧本,原班人马拍出来的剧情,柠萌《大宋》写的好,剧情紧凑连贯,一环套一环,剪辑师更绝,剪辑部门的剪辑师们,大概都是《大宋》的读者,一期一期的追过《大宋》,所以太明白每期《大宋》断章时,那种叫人抓心挠肝的感受,于是,剪辑师们充分的将他们追更时的感受,用在了对《包青天》的剪辑中,每一集都断在关键处,断的你欲罢不能。   当李台长看完剪辑出来的最后一集时,别说还没看的观众们了,他自己都恨不能把连夜剪辑的剪辑师们关在剪辑房,不把第三期的案子剪出来,就别给我出门了!   又去问《香帅传奇》那边的情况,问下映了没有。   《香帅传奇》五十集,从放寒假那天上映,专门就是针对寒假的观众群体,寒假二十八天,《香帅传奇》播放二十五天,正好在正月十五那天大结局。   李台长原本还想先把《包》一上映预热一番呢,听说《香帅》下映了,连忙打电话到《包》二剧组,问他们第四个案子拍的怎么样了,得知第四个案子也拍的差不多,正准备换下一个场景,拍第五个案子,又去让台里的工作人员计算了一下,如果从现在开始播,每天两集的话,目前的拍摄进度和已有的集数能不能保证电视台每日的播放量。   《包》二剧组在最开始拍摄时,因为编剧需要磨合,剧本要现写,加上语言不通,在最开始的时候,进度是有些慢的,但是在现在磨合好,又有了翻译相互沟通后,如今的拍摄进度已经上来了,可还是无法保证一天两集的量。   李台长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最终拍板决定:“播!就从这周末开始播!周末先两集两集的播,非工作日再一集一集的播,先看看收视率再说!”   实在是现在这个时机太好了,《香帅传奇》刚下映,没有新的爆款电视剧上映,这中间处于一个非常好的空档期,哪怕有别的台重播《香帅》,热度也没有寒假时候那么火热了,毕竟寒假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经看过一遍,虽然不乏有没看过的,但若有新的电视剧上来抢收视率,也是能抢走一部分的。   李台长实在是舍不得如今这个大好时机。   《包》二播出之前,李台长杂志社那边打了电话,定下了《包》二的上映日期,问《武侠》杂志社那边,能不能在最新一期的杂志上宣传一下,由《大宋》改编的电视剧《包》二即将在多少号,在Z省卫视台上映的消息。   李台长这边承诺,他们会在电视剧的开头,标明电视剧由《武侠》杂志社连载的作品《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改编。   这就相当于相互打广告了。   之前电视台就是通过杂志社和出版社这边联系上的江柠,两边都有联系方式。   杂志社这边的鲍主编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也打电话跟李昂主任说了这个好消息问他:“下周的《武侠》的首印量要不要增加?”   之前《包》下映之后,《武侠》的首印量就已经随着《包》的下映而进行了调整,跟着降低的首印量,以观市场行情,如今《包》二上映,他们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李昂没想到《包》二这么快就要上映了,心底感叹电视台李台长那边的效率和魄力的同时,也说:“这周的排版上,将《大宋》改编的《包》二要上映的事,放在封面上,首页作全页面宣传,另外,让电视台那边发一张宣传照片过来,制作成海报,将海报放在《武侠》的塑封里面,一起发!”   这不光是给Z省电视台打广告了,这是双赢的好事,同时,他也给出版社那边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电视台当初是先找到出版社,再由出版社找到电视台的,所以出版社早就知道柠萌的《大宋》的电视剧版权卖了出去,并在紧锣密鼓的拍摄当中,寒假是肯定出不来了,但他们没想到,电视台那边动作如此之快,《香帅》一下映,就立刻上《包》二,之前让柠萌签的五千份签名签,已经全部由印刷厂,制作成了《大宋》一二册合体的精装版,同时给电视台那边要了宣传画报,又加印了二十万册没有签名但有海报和书签的二合一精装版,这边一边加印呢,那边加印合同就寄加急件到了一中。   江柠算是最后一个知道,《包》二即将上映的消息的了。   她也不甚在意,仔细看过合同没问题,就签好名字寄了回去。   最新一期的《武侠》上市后,伴随着杂志一起的,还有两张大大的海报,一张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画报上那大大的标题‘由《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改编的电视剧《包青天》第二部 ,将在2月20日晚上八点,在Z省卫视台上映,敬请期待!’,下面是电视剧宣传画报,另一张是印有《大宋》名字,但只是展昭和女主两人的宣传画报,都贴在各个报亭的显眼位置,北方市场的很多书店中,显眼的位置,也贴了这样的宣传海报。   这样,不管是《大宋》的读者,还是原来《包青天》的观众,都看到了这个消息。   没看过《大宋》的《包青天》的观众,看到《包青天》是由《大宋》改编的,不由好奇《大宋》这篇原著内容,有余钱愿意买书的,就好奇买了一本先看,看过《大宋》的读者,也看过《包青天》的观众,见到自己喜欢的作品,居然被改编成了他们也喜欢的《包青天》,也不由都期待起来,等着星期六的到来。   此时电视上连载的电视剧,一般都是在工作日的晚上黄金时间段播出,双休日的晚上黄金时间段,是要留给综艺节目的。   可目前Z省台并没有什么高收视率的综艺节目,或谈话节目,之前拉来的收视率,全部靠电视剧《包青天》,这也使得Z省电视台在节目选择上,更偏向于电视剧,而非综艺节目。   别的台周末黄金时间段,全都是给综艺节目让路,Z省台不,他们恨不能快点将去年年底他们买的没有水花的低收视率电视剧赶紧播完,然后上《包》二,若不是刚好播完了,李台长甚至让台里将这部电视剧的播放时间换到白天去。   吴城这边也有很多人关注到了这条消息,更多人惊讶的是,《大宋》居然拍成电视剧了,还是拍成了《包青天》。   这个时候的人,对于第一部 第二部这样的概念还是模糊的,在看到宣传海报上写着《包青天》二是《大宋》改编的后,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传成了《包青天》是改编自《大宋》。   “啊?《包青天》就是这本书改编的啊?”于是越来越多的《包》的观众去书店、报刊亭,去买这本书。   他们看着看着,先是发现,咦?根本就不是嘛?然后又觉得,也挺好看,就接着看下去了。   四中是个走读生居多的学校,很多学生都是本地人,学校的老师们,还时不时带着学生们去附近的护城河边写生,门禁并不是特别严。   贺乔生本来就是《大宋》的读者,在知道柠萌本人就是他们吴城人后,更是成了《大宋》的死忠粉,没一起《武侠》上市,都会第一时间去买,自然也就看到《大宋》要拍成电视剧《包青天》的事,作为《大宋》粉,内心又骄傲又自豪,想第一时间恭喜柠萌,可是又找不到她人。   期期艾艾的好半天,才跑到二中门卫室那里,手里拿着《武侠》最新一期的杂志,红着脸问门卫:“能帮我叫一下你们学校的马冬梅吗?” 第95章 95   二中的门卫不耐烦的赶着贺乔生:“走走走走走, 没有这个人!”   看你这少男怀春的模样,有也不帮你叫。   他完全没有怀疑,自己学校没有一个叫马冬梅的女生。   实在是这个年代, 叫梅的女生太多了, 什么王梅、许梅、雪梅、腊梅,就连英语书上, 都有个女生叫王梅梅,你在大街上喊一声XX梅,说不定就有不少女生回头。   他生怕他们学校的女生被四中的这个黄毛给带坏了,根本不帮他喊人。   门卫不帮忙,贺乔生也没办法, 只眼神哀怨的看着二中大门口,期待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丁香一般的姑娘,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种想和最喜欢的作者分享喜悦,想第一个跟她说恭喜的心情, 在久久见不到那个人后,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喜欢,他仿佛尝到了思念的感觉,又仿佛尝到了失恋的苦涩,在这种又苦又涩又喜悦又期待的心情下, 他拿起笔, 继续写歌, 然后为歌谱曲, 一遍一遍的弹, 一遍一遍的拉。   他是个走读生, 二胡在家里,他只能在家里拉, 拉出来的曲子又哀又怨,如泣如诉,听的他妈下班回家时,以为自己儿子发了什么神经,大晚上不睡觉,居然用二胡拉这么哀伤的曲子。   四中虽是以艺术类为主的学校,但学校也是不给染黄毛的,此时贺乔生已经被学校主任勒令将头发染了回来。   她推开儿子的房门,好笑地看着一脸闷闷不乐状的儿子,屈起手指在门上扣了扣:“失恋啦?”   贺乔生脸色爆红,恼羞成怒地看着他妈:“没有!”   “没有你一副怨夫的样子给谁看?快跟我说说,我看看是哪个小姑娘能收拾得了你?”贺妈一边将包挂在挂钩上,一边洗手看热闹。   “哎呀,我都说了没有!”贺乔生放下手中的二胡,站起身:“就是一个朋友!”   贺妈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笑着问:“我猜你这个朋友是女孩子对不对?”   贺乔生扭捏地应了一声。   他其实也不懂他对柠萌是什么感情,在二中的门卫大叔没有说话之前,他很确定他对柠萌,真的只是读者对喜欢书的作者的喜欢,可以说是喜欢作品大于喜欢作者。   可被大家这样一调侃,加上自己这几天因为找柠萌找不到而患得患失之后,他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为何了。   难不成他真的对柠萌产生了好感?他忍不住自我怀疑。   想到柠萌那精致白皙的面容,他觉得他会喜欢上柠萌也不奇怪。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想到自己‘喜欢’上柠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出有哪里不对。   他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写在歌词之中。   *   江柠还不知道有个萍水相逢的人,因被别人调侃,和找不到她人的,而就自我攻略,成为了她的半个暗恋者。   她之前就没想过和他再有交集,不然也不会连真实姓名都不留一个。   她已经在一中进入了正式的学习的节奏中。   和上学期一样,在开学考成绩出来后,她依然稳坐全班第一,成绩依然甩出第二名很多分。   老师们看到成绩出来后,江柠成绩并没有因为寒假的到来,有所下降,心底满意,但对其他学生成绩的下降,就不满意了,在班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后,一中的教学进度也步入了正轨,江柠也恢复到白天在三班上课,晚上去行政楼的竞赛班上课的事。   大概是认为江柠迟早是一班二班的学生,新学期开始后,竞赛班的同学和江柠之间也没有了陌生感,看到她来还跟她打招呼,还有人向她来打听,她是怎么学习的,怎么进步的那么快。   别人有问,她也从不藏私,将自己的学习方法都和他们分享:“主要还是上课听老师讲课,把老师们教的知识点吃透,基本上我们平时考的内容,都在老师们上课教的知识点里。”很少有脱离上课教的知识点的。   至于偶尔有那么一点脱离的嘛?江柠前世都学过,虽然忘记了大半,可学着学着,记忆就一点一点的复苏了,且是越学习复苏的越多,有时候刷题刷着刷着,就不由用起了高一学生还没学过的知识点来解题了。   这一点,在物理、化学上还不明显,毕竟她前世学的文科,物理化学到高二就没学了,但在数学上,进步就特别明显,明显到竞赛班的计剑伟老师都无法忽略的程度。   若不是竞赛要下半年九月份才开始,他恨不能今年就重点培养江柠,让江柠代表一中参加竞赛去。   现在只能等。   他也可以趁着今年上半年加暑假的时间,交给江柠更多的竞赛知识,以期望江柠下半年能取个好成绩回来。   为此计老师可谓是干劲满满,教学都教的更有劲了,他将主要教学精力全都放到了培养江柠的竞赛上。   吴中的宋培风也在被吴中的老师们重点关注培养着,为下半年的竞赛做准备,今年因为吴中多了宋培风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学生,吴中对今年的竞赛成绩也是很期待的。   更难得的是,不论是他原本班里的学习成绩,还是竞赛成绩,他居然都处理的游刃有余。   江柠不知道计老师的想法,只觉得计老师给自己布置的作业越来越多,晚上上课盯自己也盯的很紧。   她并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只专注的做好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情。   在户口转到沪市之后,她就在观察江爷爷的状态。   考虑到江爷爷可能会不适应在沪市生活的语言问题,江柠并没有打算立刻转到沪市的高中去学习,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吴城一中学习,不光是江爷爷会面临语言不通的问题,江柠其实也是。   她从不高看自己的智商,也不认为前世自己学过高中课程,在可能语言不通,听不懂老师上课,或者听的吃力的情况下,能够在高考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重要考试中,能够超过自己前世的成绩。   她也怕在江爷爷刚刚才适应吴城的生活,和左右邻居才稍稍搭得上一点话的情况,又突然将他带离这个他才熟悉的环境,又要去重新适应新的环境。   江柠打算慢慢来,是在江柏考到沪市后,让江爷爷跟过去,还是让江爷爷跟自己过去,都要考虑到江爷爷对新环境的适应性。   毕竟,她是希望看到一个开心的江爷爷,而不是一个周围全是陌生环境陌生语言,孙子孙女也在学校上学,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空荡荡房间没人说话的江爷爷。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情愿选择在吴城再待两年。   决定一做好,她就立刻给沪市那边学校打电话,说了自己的决定,沪市学校那边也尊重江柠的选择,毕竟语言的问题是实实在在的问题,表示以后会每周定期给她寄这边的辅导书和试卷,让她能适应沪市这边的考卷模式。   反正江柠户口已经转过去了,未来两年多,她什么时候想把学籍转过来都行。   江爷爷原本以为,他将户口转到沪市去之后,就要跟着来沪市生活了。   在高兴孙子孙女在大城市买了房,未来将要定居在大城市,成为城里人的喜悦劲过了后,他就回到吴城的铺子里,坐在摇椅上,望着老家的方向,一日比一日的沉默。   他并没有说什么不愿意去沪市的说法,相反,他很愿意,他很开心孙子孙女成为沪市人,他也很开心他能成为沪市人,也想和孙子孙女去沪市生活。   可开心之后,剩下的就是沉默。   他知道他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   他现在在吴城说话,还勉强有人能听得懂,但到了沪市,是真一个人都听不懂了。   去了沪市几趟,他也知道,他也听不懂沪市的话。   他也并不介意,在沪市至少还能看到人,他在山里当守林员的那些年,除了隔三差五来山上放牛的老人和孩子,他常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又怕什么呢?   他都打算好了要离开这里,去到一个陌生的新环境了。   没想到并没有,孙子和孙女都打算继续留在一中读书。   孙女说,怕现在过去,语言不通,听不懂老师的话,影响学习成绩,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在吴城读书,将来高考时,再转过去。   目前只有江柏的学籍转过去了,江柠的还没转。   江柠明显的看到,在她做完这个决定后,江爷爷原本一直紧绷的神情放松舒展了。   他依然是躺在躺椅上,望着老家的方向,手里握着个据说是紫砂的茶壶,一摇一晃着,慢慢喝着茶。   春天到了,马上又是一年采茶的季节。   二儿子二儿媳过年那几天就在计划去深市找江松,现在估计已经去深市了,老大估计也带几个孙子出门给人家建房了,老家只剩下大儿媳和他老伴儿还在家里,家里的茶叶她们不知道摘不摘的完,还有他老弟,巡山的工作也不知道干的咋样。   脱离了他干了几十年的工作岗位,他依然会时不时的有种不适应感,经常半夜醒来,会想到:“哦,我该去巡山了。”   然后猛地清醒,啊,已经不用去去巡山了。   接着坐在床上,心底空落落的,好半响才能缓过来。   这种失落感随着天光的大亮,新的一天到来,打开店铺的卷帘门后,他又乐呵呵的按下录音机开关,开始新的一天。   周五,又有很多学生收拾着行李回家。   已经预热了几天,Z省的电视台也在黄金时间段打了好几天的广告,很多《大宋》的读者,或者《包青天》的老观众们,在周六的时候,都守在电视机前,等待着Z省卫视台的《包青天》二的上映。   童金刚还把他家淘汰的一台二手的老式黑白电视机搬来,放到江爷爷的店里。   今年因为长红带着国产品牌的彩色电视机和日国电视机品牌抢市场,一下子把彩色电视机的价格打了下来,童金刚家过年也新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这台黑白的就放到了他的房间,可他每天晚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半,高三学习任务重,电视机在他房间几乎没有打开过,他见放着也没人看,就搬到江爷爷这来了。   “江爷爷,今天晚上Z省台放《包青天》第二部 ,你没事可以躺在床上看看。”   童金刚家第一台电视机买的早,外形非常的迷你古早,屏幕比江柠的十四寸显示器还要小,就放在她显示器的旁边,正对着江爷爷床的方向,让江爷爷躺在床上都可以看电视。   津市的李昂,广市的王咏和鲍主编他们,出版社的主编和编辑们,南市、沪市的《大宋》钱主编、钱经理、杨美蓉他们,省城的吴公安他们,全都守在电视机前。   吴公安他们在看到《大宋》居然改编成电视剧即将上映后,都看着自己手里握的书,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有个老公安说:“这……这不是瞎胡闹吗?这怎么能拍成电视剧呢?”这要是被上面写的案子的凶手看到,那凶手不是要逃脱了?   他们都相互打量,看看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把他们所的案子写成小说后,还拍成电视剧的,又紧张的守在电视机前,生怕有凶犯看到《包青天》后,联想到现实中的案子。   不过在看了两集电视剧后,他们彻底放松了下来。 第96章 96   《包二》的改编并不是瞎改编的, 原编剧在改编《包二》时,还得与《包一》的情节相互串联起来,比如朝堂斗争、太师、丞相、皇帝的戏份等等, 电视剧情节因为改成了包拯和展昭他们的视角, 查案过程中还加入了很多打斗、武功套路等。   案子还是那个案子,但看起来不能说和他们经历的没有一点关系, 只能说和现实中完全不相干。   他们是这些案子的查案人,才会觉得每个案子都和他们大队没破的案子有些相似,但各个案子的凶手,其实都是独立,他们在看到与他们不相关的案子的时候, 是不会有这个案子我看过的既视感的,且因为查案的过程, 都是以女主和捕头们的视角去写,更多的是在写女主和捕头们查案时发现线索的心理动态, 除非是刚好有凶手看到的正好是自己犯的那个案子,不然基本不会往现实案件中联想。   而一般凶犯在逃跑后,也是能低调则低调,哪里偏僻往哪里钻,也很少会有人选择《武侠》这样的杂志看, 首先‘侠’这一字, 就与他们是背道而驰的, 就算偶然翻到了一本《武侠》, 武侠是连载期刊, 他们也不会每期都追。   加上加入了太多的宋朝时的民生、武侠因素的存在, 非公安系统的读者看起这部小说来,就跟看《包青天》、《陆小凤》《狄仁杰》时的感受一样, 谁会把《陆小凤》《包青天》《狄仁杰》往自己现实中的案子上代入呢?最多会觉得作者写的很专业。   吴公安他们看完两集《包青天》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禁又拿出《大宋》出来翻看。   通过《大宋》这本小说,他们已经破了三个案子了,最近他们在看第四个案子。   第四个案子很有意思,说的是女主他们在查案过程中,发现某县的县令,居然早已被杀,现在的这个县令,居然是冒充这个县令的凶手,且已经冒充了多年,因为山高皇帝远,信息传递速度慢,竟一直没有人发现这个县令是假的。   女主角他们是追踪一个逃犯到本地,经过一系列的查案打斗过程,最终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县令的秘密,县令的秘密被人发现,自然也会派人追杀她们,女主他们一路带着这个秘密被人追杀进了开封,将消息递进了开封府。   江柠在写小说时,刚开始几个案子,还能按照她原本设定的剧情来写,因为剧情这个东西,她既可以控制,有时候又不受她控制,每个人物的反应,说的话,加上某段时间她非常忙碌,紧急赶稿时就难免卡文,一旦卡文,情节就会不受控制的放飞,不知不觉,有些情节就脱离了自己原本的大纲,变得和现实中完全不一样,加上并不是每个案子都参考改编现实中的案子,她也会根据情节走向,不停的修改和修正情节,以更符合当时社会、朝堂的逻辑,以至于与现实中情节毫不相干,改编的面目全非。   可能案子的凶犯本人看到书,都不知道这个案子和自己有关,实在是里面写的都是主角在查案,查案过程中又有太多配角出现,每个配角又有自己的故事线,然后又夹杂一些江湖风云,云谲波诡,真正出现凶手本身的,只剩下最后揭开真相抓捕凶手的时候,因为是武侠,凶手要么是江湖人士,要么是潜藏在开封城中的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这并不受作者本人意志所控制,江柠在写文时,也是当时脑中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后面也没有时间去修改修正,每期都是写完就发出去了,到了王咏那边,他就更不会给江柠修稿了,他如果有给江柠修稿的能力,他就可以自己写了,他假如乱改,改的跟江柠后面写的对不上怎么办?最多就是在错别字和标点符号上,给她做个校对。   江柠在回忆起这些情节时,下次能做的,就是尽力将放飞的情节再度拉回到主线上来,这样一放一收,使得除了前三四个案子,吴公安他们看着还能眼熟,再翻看后面的案子时,看到这样完全古色古香,符合宋朝时代特色又充斥着武侠风的离奇案子,吴公安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这纯粹就是一个巧合?   可要说完全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他不由抬眼去观察他的同事们。   这些同事和他一样,也都看小说看的津津有味,光是从他们的表情和平时表现来看,确实难以想象,他们中有人会是《大宋》的作者。   刚开始他们看小说的时候,十分确定作者就出自他们之间,可了解到《武侠》这本杂志后,新的疑惑又产生了。   《武侠》这本杂志是个周刊,也就是说,它是每周都要发行的,追了这么久,每期都买,他们现在也就了解了,杂志一周连载两万字左右,这些同事们每天都和他一起在外面风吹日晒,有时候经常到半夜都没时间回家,他们哪来的时间去写稿?   这让他不由怀疑起所里的文职人员,首先怀疑的,就是档案室里的小陈,也就是当初将《武侠》杂志买来放在大厅茶几上的女警。   她在档案室工作,每日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写作的,而且作为他们所的文职人员,偶尔听他们聊天,聊到案子时,她听到说不定也能凭借一些线索和想象,写出这样的情节。   哪怕这个猜测当中,有太多逻辑不通的地方,可他实在是想不到别人了。   江柠和江爷爷也看完了《包青天》,江爷爷还是第一次看《包青天》,还有些意犹未尽呢。   江家也有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是江爸开养鸡场的那几年买的,当年还是全村独一份,很是风光,可江爷爷一个人在山上,除了双抢期间可以下山帮着抢收粮食,晚上还得睡在稻场看稻子,其余时间一直留在山上巡山,根本没有看电视的机会。   所以江家虽然有电视机,他却没有看过几次,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收音机在听。   现在一下子看了两集电视剧,江爷爷就忍不住说:“怎么这么快就放完了?”   江柠起身给江爷爷掖好被子,关掉电视:“明天上午还有重播呢,你要想看,明天再看,现在赶紧睡吧。”   江爷爷的生物钟很稳定,他当守林员时,一个人在山上,晚上不用巡山,都睡的很早,这还是头一次看电视看到这么晚,躺下后没几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江柠也回了学校。   一中的门禁是七点,刚开始门卫是严格执行的,现在因为和江柠熟了,知道江柠的爷爷就在旁边开了个铺子,江柠每次出去也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去她爷爷店里,给爷爷帮忙,加上江柠之前考了全校第一,门卫知道她就是那个全县第一后,对于她回来早一点迟一点,就没那么多话了。   此时看到江柠这么晚才回来,刚刚看完《包青天》的门卫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下次早一点知道吧?”   门卫是躺在床上看的,还得披着外套起床给江柠开门,江柠回宿舍时,宿舍下面的大铁门还开着,大铁门是每天晚上十点锁门。   李台长是在家里和妻子一起看的《包青天》,此时电视台的电视机前,也围着一群工作人员在看,等第二集 看完后,剪辑师非常满意自己的剪辑,现在就等着明天的收视率了。   秦舒敏是拍了戏之后,才知道当演员有多辛苦,因为要赶在《香帅》刚完结,没有接档的爆火电视剧上映前,赶着上映,他们每日是加班加点的拍,有时候一个演员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拍到春夏季节的戏时,为了不让他们嘴里说话时有热气冒出来穿帮,他们还需要在嘴巴里含上冰块,或者雪。   秦舒敏也因此扁桃体发炎,喉咙痛、鼻子也有鼻涕,有些感冒的前兆,此时她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和一群主创成员窝在电视机前,捧着红糖姜茶喝着,等看完两集电视剧后,她实在熬不住了,回房间沉沉睡下。   睡前她还在想,自己在拍完《包二》后,再也不想拍戏了,做个自己的节目,当个幕后,或者主持人不好吗?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睡得昏昏沉沉的,才有人轻轻将她推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是要开拍了吗?”   她助理拿了一片退烧药来给她吃:“敏敏姐,你发烧了,快把药吃了。”   秦舒敏是电视台有编制的正式员工,她的两个助理实习期虽然已经过了,但目前也只是合同工而已,平时对秦舒敏都是喊姐。   秦舒敏烧的昏昏沉沉的,半响才想起来问:“我们昨天上的剧收视率出来了吗?”   李台长那边也在问:“昨天的收视率怎么样?”   “台长,昨晚收视率最低百分之十五,最高冲到了百分之二十七!”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语气里都是喜气。   这和《香帅传奇》在寒假创下的百分之七十七的现象级超高收视率当然不能比,但谁都不能说《包二》开局的收视率低了,事实上,去年《包青天》在他们台播的时候,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五十一,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收视率了。   此时很多电视节目的收视率,都普遍维持在百分之二十以下。   他们寒假买的那部电视剧创下的最高收视率,也就是在《包青天》刚下映,它刚接档时,开局达到过百分之三十,后面就一路下滑,最后连百分之五都维持不到,每天都在百分之一上下艰难挣扎着,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去看苹果卫视台的《香帅传奇》了。   这也是李台长那么急着要拍《包青天》第二部 的原因,从原本最高百分之五十多的收视率,到连百分之一都维持不了,这样的落差,任谁看到都会着急。   现在《香帅传奇》下映,哪怕还有别的台买到后续版权重播的,可《香帅》的第一波首映原本就是晚上首映白天重播,已经是重播过一回了,热度已经过去,后面再有别的电视台炒冷饭,也没有可能像寒假这样,一下子爆发到百分之七十七这样恐怖的程度了。   加上电视台黄金时间段预热了好几天,《武侠》杂志也打了好几天的广告,之前两百多集的《包青天》第一部 ,实在是陪伴了太多人的太多的时间,这也导致,很多观众至今还对这部电视剧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开局百分之十五的收视率。   而后续《包二》能够创出最高收视百分之二十七的收视率,说明它是很有潜力和冲劲的,不仅没有滑落,反而还上升了。   当然,这必然有《包一》之前留下的老观众在,这也说明,《包二》拍的确实不错。   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七,虽然还是没有达到去年夸张的百分之五十一,却比寒假期间的百分之一强太多了。   李台长总算是松了口气说:“继续观察明天的收视率。”   有的电视剧开局即巅峰,比如他们去年寒假放的这部剧,但有的剧,开局的时候低一些,但后劲却越来越猛,他们现在也不确定《包二》会是哪种,只能说慢慢观察了。   秦舒敏那边也得到了电视台那边打来的电话,知道电视剧收视率开局有十五,后面冲到了二十七后,终于放松地一笑,又沉沉睡了过去,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来。   她这一上午不在,关于她的部分没法拍,导演就只能先拍别的演员的部分,到时候再补拍她的。   和这些电视台的人反应不同,守在电视机前的《武侠》读者和《大宋》读者们,在看到电视开头那一行小字‘本剧改编自柠萌作品《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后,不由激动的笑了,指着电视上的字喊自己家长:“妈!妈!你看,这就是我看的那本书,她被改编成《包青天》了哎!我就说《包青天》就是我看的那本小说改编的吧?你看看你看看,你还天天说我看闲书!”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不少人家,很多父母他们并不是《武侠》和《大宋》的读者,但是他们是《包青天》的观众,在看到《包青天》片头的这行小字时,这才点点头,说:“把你的那本书拿来我瞧瞧。”   杂志社的李昂和王咏他们也看完了《包二》的前两集,Z省台是卫视台,哪怕他们远在津市和广市,也能看到Z省台,除了下面的农村还在用最原始的天线搜台外,城镇的电视在今年已经全部都换成了数字天线,能够搜到更多的台,甚至连港岛和湾岛那边的台都能搜到。   目前刚上映的《包二》对《武侠》和《大宋》实体书的销量影响还没看到,他们只能等接下来的市场情况。   李昂也和广市那边的鲍总编说了,下期看情况加首印量的事。   星期天一早,童金刚就来到江爷爷的铺子里,问江爷爷:“江爷爷,这电视怎么样?还能看吧?昨晚的《包青天》看了没?”   童金刚也是《武侠》的读者,他不止看《大宋》,《武侠》上连载的其它作品也看,最喜欢的甚至都不是《大宋》,而是以男性视角写的武侠小说,但是因为课业紧张的缘故,他看的比较少,会知道昨天晚上《包青天》第二部 播出,还是因为他们校门口杂货铺的门上贴的两张《武侠》的宣传海报,海报上写着由《武侠》杂志社连载的作品《大宋》改编而成的《包青天》在昨天上映,那么大的字,他每天早晚都能看到,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在昨天放学后,把自己房间闲置的电视机给江爷爷搬了过来。   今天上午不上课,他在家也没什么事,一大早就跑到江爷爷的铺子里来了,江柠正在专心码字,童金刚没事就坐着陪江爷爷聊天,江爷爷一个不爱说话的人,都被童金刚带的谈兴大发,说起昨晚看的《包青天》来。   江柠听到他们的对话,抽空转头说了一句:“今天上午九点还有重播!”说完转过头继续码字。   很快江柏就在食堂打了早餐过来,几个人一边吃早餐,一边等着看《包二》重播。   还有许多昨天晚上因为有事,没有看到《包二》,还有因为不知道《包二》上映而错过的,也都在星期天的上午等在电视机前,等着今天上午的重播。   江柏在他们等的过程中也没闲着,把店里的卫生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又开始熨烫衣服。   他对看电视剧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只有赚钱。   他平时一有时间就来店里帮忙,几乎不浪费一点时间,他做的这点事情,根本就对不起妹妹每个月给他开的高额工资,所以只希望能多做点,再多做点!   等到八点多,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时,童金刚在陪着江爷爷说话,江柠专心码字,江柏干活。   一直到九点,重播开始,江柠字也码完了,几个人全都守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只有江柏在忙碌。   客人进来发现店里在放《包青天》后,也不走了,没有小凳子,她们就或站,或侧坐在江爷爷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站了五六个客人在后面看。   也就是江爷爷没有洁癖,并不介意,反而因为都是客人,还热情的招呼她们坐,还把床拉开了一点,让童金刚和江柠坐里面,客人侧坐在床外面。   江柠昨晚已经看过一遍,不想再看,就来到外面和江柏一起熨烫衣服。   有些客人不好意思只看电视不买衣服,就先赶紧买一件衣服,然后走到里面去看。   外面的路过的人,见别的店都冷冷清清的,只有这家店里人特别多,也都好奇的探头进来看,她们先是看衣服,然后就发现,她们都是在里面看电视剧,然后就越来越多的人挤在里面,江爷爷床上坐满了人。   卖鸡蛋糕的老板娘就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是隔壁在放《包青天》后,眼珠子一转,自己也回家,搬了电视机出来,放在门口,拉开天线,就坐在大门口放《包青天》,不一会儿,在江柠店铺里挤不下的客人,发现隔壁老板娘家也在放《包青天》后,买了两块钱鸡蛋糕后,就坐在老板娘特意为她们准备的长条凳上看电视。   很快,整条街上,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都放起了《包青天》。   有些人家店铺小,里面站几个客人就没地站了,有的就干脆把电视机般到大厅,把电视剧放在那吸引客人。   会被电视吸引住目光不走的,大多数都是一中、吴中的学生,星期天她们都不上课,尤其是高三学生,他们只有这半天假,现在社会风气混乱,他们也不敢去别的地方乱晃,就在学校附近的街上逛一逛,然后就留下看电视了。   本地人除了一些特别抠,想省电的,才会在别人家里看电视外,一般都会是回自己家里看。   好不容易上午两集看完后,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哎!是《我在大宋当捕头》改编的哎!”   “什么《大宋当捕头》?”一中吴中的学生都是以学习为主,《武侠》的首印量再高,也不过两三百万,很多人都是没有看过《武侠》,也不知道《大宋》的。   “就是那个,我们学校旁边书店墙上就贴了画报啊,男主展昭的那个!可好看了!”有看过《大宋》的学生就安利。   要说哪里书店最多,那一定是学校附近了,这条街上就有好几家卖书的书店,哪怕不是像新华书店那样正统的书店,是一些小卖部兼杂志兼辅导书混着卖的书店,她们在看完《包青天》第一集 和第二集后,意犹未尽,晚上她们要上晚自习,无法再看晚上的两集了,就去找同学说的《武侠》杂志,在看杂志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有《大宋》的实体书卖。   新年才刚过去,每个学生的口袋还丰厚着,买得起杂书的女孩子们就直接从校门口的书店里,买一本《大宋》的实体书看,钱没有太多的,就你买上册,我买下册,到时候两人交换着看。   还有些不是没钱买课外书,而是舍不得买书的,就去附近的租书铺子里,问有没有租的书,果然有。   不光有实体书,还有杂志。   之前《武侠》卖的太火了,《大宋》的实体书也卖的很火,很多人看完杂志后,就不看了,租书的人就去收,低价收回来很多武侠的杂志,在书架上摆了一排,从去年的第一期到今年的最后一期,按照时间排列摆了一个长格子都摆不下,下面还堆了一摞书,让租书的人自己去翻找。   等到晚上的时候,更多的观众等在了电视机前,等待着《包二》的上映。   不得不说,李台长太会抓住时机了。   他并不是在《香帅传奇》下映的时候,马上上映的《包二》,而是等《香帅》的热度冷却了几天,观众们恰好处于一个看完一部电视剧的空窗期,暂时没的看又还在回味《香帅》的时候,打广告。   打了几天广告,吊足了观众们胃口,《香帅》的热度再一次的冷却后,才在本周六上的《包二》,这使得原本《香帅》的观众,被拉了好大一波到《包二》这里,等到周日晚上,暂时没什么好电视剧看的观众们,目光又被《包二》吸引了过来。   星期天李台长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在台里,上午的重播一结束,工作人员很快就上来汇报了重播的收视率。   工作人员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上午的最低收视率在百分之十,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二十三!”   重播能有这个收视率,也难怪工作人员会满脸喜色了。   一般来说,重播的收视率要比首播要低的,可他们这重播的收视率,并没有比首播要低多少。   像他们寒假放的那部剧,首播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三十多,重播只有百分之几,那真的是断崖式下跌。   重播有这样的收视率,意味着今晚第三第四集 播出后,收视率应该不会下跌太多,或者可以稳住现在的收视率。   在经历了寒假档被《香帅》抢的只剩下百分之一的收视率后,能够维持如今这样的收视率,Z省台所有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很满意了。   尤其是,这是他们台的第一部 自制剧。   现在做自制剧的电视台很多,但有真正大红的很少,几年前的《渴望》《编辑部的故事》,前年的《北京人在纽约》,去年沪市台大火的沪市方言自制剧,另外一个台的大火自制剧,但认真的算起来,称得上爆火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们Z省台虽说也在搞自制剧,可是一没有靠谱的导演,二经费不足,想在第一部 就打出名气,出成绩,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在第一本自制剧的选择上,李台长是选了又选,也是因缘际会,在他们台还不知道要拍什么的时候,《大宋》刚好开始连载,又刚好被他们台的秦舒敏看到,小秦给他推荐了《大宋》。   又恰好,在这一年的年底,横空出世了《香帅》这样现象级的大爆剧,逼得他不得不快速的做抉择,这才选择了《包二》。   下午李台长也没有回去,和工作人员们一起坐在放映室,将三四集都观看了一遍,等到晚上三四集播出时,他们已经在家里了。   哪怕中午已经看过一遍,晚上再看时,李台长他们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原著写得好,剧本改的好,演员演得好,导演拍得好,剪辑剪的好!   李台长问妻子,觉得《包二》拍的怎么样,好不好看。   李台长的妻子望着他因为焦虑,快秃的头顶,好笑地点头说:“不错,挺好看的。”又指着电视上的女主说:“这小姑娘你们台的吧?长的这么好,之前怎么没安排她当主持人?”   省台和地方台不一样,关系盘根错节,像秦舒敏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想要在省台这样的地方,一来就有自己的节目,根本不可能。   她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前辈在等着呢?哪里轮得到她?   要不是这次《大宋》这本书是她推荐的,也是她去和《大宋》作者签的约,通读过《大宋》,了解《大宋》,总编剧又刚好接到上面的任务,没空写《大宋》的剧本,加上她本身也长的甜美好看,李台长想培养她,其他有关系的人手上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节目走不开,根本就轮不到秦舒敏。   这也是秦舒敏如此拼命的原因,发着烧生着病呢,只休息了一个上午,下午又开始带病上阵,继续拍,只是晚上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熬夜,吃了药又沉沉睡去,剧本的事,暂时就交给了两个助手编剧完成。   她年轻,扛的住,狠狠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都舒服多了,化过妆后,病容也不明显,又开始了加班加点的拍摄。   等到了周一,大宋的三四集收视率也出来了。   最低点百分之二十四,最高点百分之三十六!   办公室里一片欢腾!   李台长也振奋地狠狠挥了挥拳头,三四集稳住了,后面基本上都能稳住了。   李台长很想一鼓作气,继续两集两集的播放,可惜经过这些天剪辑师们日夜不停的剪辑,目前也只有二十多集的存货量,一天一集还能勉强维持,一天两集的话,拍摄组那边根本就赶不及。   几个编剧已经加班加点的写剧本了,秦舒敏的两个助手,主编剧的助手也都加入到创作中,将后面的剧本都赶了出来,在拍摄上,也可以在一个场景处,反复多次的拍摄不同剧情,拍摄速度也在加快了,可还是没办法做到一天两集的量,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台长只能忍痛在工作日的八点钟,只放一集,然后忐忑的等待周一的收视率出来。   在江柠和童金刚的教导下,江爷爷现在已经会自己摆弄电视机了,江柠江柏他们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后,江爷爷就自己一个人打开了Z省台,躺在床上看电视。   看完一集后,江爷爷以为还有一集呢,等啊等,这本来就是他生物钟睡觉的时间,还没等一会儿,江爷爷就呼呼地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听到音乐声,才被惊醒,看到电视机上的一个大圆球,伴随着节目已经放完的音乐声,江爷爷起床关了电视机,接着睡。   他睡得早,早上也醒的早,五点钟,天还每亮呢,人就醒了,拉开卷帘门,刷牙,洗脸,然后学着孙子的模样,熨烫衣服。   七点钟的时候,江柠过来给他送早饭,吃完早饭,没什么生意,他就继续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包青天》。   他还以为自己昨晚是睡着了,错过了《包青天》的后面一集呢,结果今天就只有一集。   很多观众也以为是电视台搞错了,怎么前面两天都是一天两集,昨天是一天一集呢?于是打电话到电视台问,没想到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说,“没搞错,只有周末才会播两集,工作日只有一集。”   气的很多观众骂:“我们是出不起那点电费吗?”   “去年都是一天两集的,今年怎么就一集啦?”   “这才刚看到兴头上呢,没了!你们电视台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   直接把电视台的观众热线给打爆了。   观众骂的越狠,李台长越开心。   周一的收视率比起周六周日稍稍下降了些,但是这种下降,李台长是早有预料的,因为初高中的学生看的少了,这一部分的学生党观众,白天需要上课,晚上需要上晚自习,只有做完作业的小学生,可以看一集。   可以说,工作日放一集,不论是对工作党来说,还是对要上学的小学生来说,都非常友好,看完刚好可以去睡觉,但对于很多不需要上班的闲散人员来说,就很不友好了。   广告部那边,在迎来了整个寒假的广告寒冬之后,之前合作的广告商们,见他们新上了《包青天二》后,终于又从苹果台,回到了他们Z省台,预定他们晚上黄金档广告的电话一个一个的打来,喜的李台长头上那为数不多的头发丝,终于保住了。   与此同时,《包二》的上映,在持续了几天之后,对于《大宋》出版书的影响力,也终于开始发威。   刚开始两天,这种影响力还不明显,虽然电视剧序目的开头和结尾,都写了电视剧改编自《大宋》,但一来字小,二来也很少有观众会留意这行字,但看了几天后,就开始有观众们注意到这行字了,有人就嫌电视剧一天一集,播的太慢,等不及的就去买书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咦?书和电视剧有些不太一样啊?   电视剧的主角是包拯、展昭和女主,可书直接就是以女主为视角写的,他们以为展昭很快就出来,等他们不知不觉把一本书都快看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咦?展昭呢?展昭跑哪儿去啦?   不管了,反正书也很好看。   他们闲着没事,白天看书,晚上追剧,是完全把书和电视剧当成两个作品来看的。   吴公安他们这段时间没那么忙了,晚上还有空追一集电视剧看,他最近在看的《大宋》的第四个案子,《大宋》的剧情写到这里,已经与现实毫不相干,看起来你完全无法往现实中代入,可以说是与现实完全割裂的。   因为是假县令的案子,他也根本没法往现实中去想,书中不管是人物的名字,还是地方的名字,都是使用了化名,名字取的还颇为花哨拗口,有几分西门吹雪、司空摘星的意思,现实中怎么可能有人叫这样的名字?也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在想着小说里的情节,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化名,念着念着,他忽然觉得不对,一下子坐了起来。 第97章 97   俗话说十里不同音。   他们这个省份, 是真正的十里不同音,方言非常多,且杂, 也是后来电视机普及, 各种普通话普及,大家才沟通无碍, 但在此时,在很多农村家庭还没有做到家家户户一台电视机的时候,很多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哪怕是后来有了电视机,天天听普通话了, 依然还是不会说。   吴公安并不是省城人,他是从下面镇子上, 一点一点立功升上来的,且常年跑在刑侦的第一线, 经常要和下面的镇子、村子打交道,他自己也会不少地方方言。   刚刚在书上看人名和地名的时候,只觉得这作者不知道是不是在模仿古龙取名又没有模仿好,取的花哨又拗口,颇有几分梦冰蝶的意思, 睡觉前还在念着这些名字觉得好笑, 可念着念着, 他突然觉得不对, 这几个名字念出来的发音, 不就是某镇方言的音译吗?   如果一个名字像这地方的音译是巧合, 那所有的地名人名都像是方言的音译呢?   地名用文字包装的再怎么古色古香,可用这个地方的方言读出来……吴公安一下子发现了华点。   这个县他去过, 县令好像是京官下来的,也就是说,他不是本地人,如果他记得没错,他正是去年来到这个县当父母官的,算算时间,也不过大半年。   这要是真的,那可真是一个大案了。   他希望自己是错的,可他越是咀嚼这几个名字,就越是觉得,他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这种事情,这个柠萌是怎么知道的?   目前这些案子窜起来,真的是毫不相干,有的不光是毫无关联,甚至文章发表的日期,和案子发生的日期都不对,仿佛有股未卜先知的能力在。   这怎么可能?   因为一直在忙碌的查案中,且每次抓到的凶手也确确实实是真的凶手,他们也就没有具体的去调查柠萌的身份,只以为是自己所的同事,他既然不想说,想写小说搞副业,他们也就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来,现在,他再度不确定起来。   这件事哪怕再离谱,可是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工作,深知现实永远要比人们想象的要更离谱,更荒诞。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一位京里下来他们这里的父母官,他甚至都不敢跟同事说,实在是这件事太大了,想先去调查一番,看能不能先找到尸体。   *   其实江柠当年在看到这个案子的档案时,也觉得很离谱,而且那都是数年后的事了,也就是说,那个凶手,在杀了真正的县令之后,还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待了六七年,一直到零二年,才被拆穿身份,破了这个案子。   在她知道《武侠》的影响力后,就考虑过,假如有凶手某天看到武侠,又恰好看到他所犯的那个案子,觉得与自己犯的案子相同,提前跑了怎么办?所以她在写的时候,就有意去弱化这部分情节,尽量将主情节放在主角团身上,让人即使看到这个有些既视感的案子,也难以往现实中代入。   比如在这个案子上,她当时写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凶手是外地来的,并不了解本地方言,所以在使用地名、化名时,干脆就用了地方方言,比如外地人如何都想不到,本地人说的‘石乐坡’,不是山坡,而是是‘膝盖’的意思,各种发音与普通话就更不一样了,比如普通话‘zhong\',本地方言读‘xin’,拼音b,在本地方言中读x。   各种方言音译出来,非本地人不会懂,就算是本地人,很多人也不会把小说往现实中代入。   除非是这些案子的侦办人。   至于被知道真实身份后如何,拜托,现在电视剧开篇都有写呢:本故事纯属于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工作日江爷爷的店铺里都不忙,自从有了电视机后,江爷爷就开始每天在店里看电视,打发时间。   现在各个台还在轮着播放《香帅》,你不管跳到哪个台,哪个台都有《香帅》在播。   但只有Z省卫视台在独播《包二》,以至于很快,他们看《香帅》,可能这个台看,那个台也看,但每天晚上的黄金时间段,是一定会守在Z省台的。   江爷爷对于看的没头没尾的《香帅》兴趣不大,他就喜欢看从第一集 就看的《包青天》,每天晚上一集,看完刚好就睡了。   很多中老年观众群体也是如此。   原本《香帅》独揽年轻观众群体,但《包二》这回巧妙的添加了女主角,使得很一部分年轻女性观众群体,也成被《包二》给揽了过去,毕竟《香帅》虽好看,寒假首播重播都看了两回了,再好看新鲜度也过了。   于是,周一、周二、周三、周四……   除了周一的收视率略微下降了些,周三周四稳住了没再下降,甚至稳稳有上升的趋势,到了周五晚上,《包二》的收视率突然来了一个大爆发,收视率一下子来了个大爆发,从最低点的百分之二十六,跃到了最高点的百分之四十!   虽然没有把之前看《香帅》的观众全部吸引来,可也吸引来了一大部分。   周五由于晚上不上晚自习,初中和高一的学生群体也回家了,可以看一集电视剧,便跟着自己的父母坐在电视机前看《包青天》,年轻人喜欢看《香帅》的,也会选择别的时间段看。   Z省台的自制剧也一下子引起了其它台的台长们的注意力。   去年就自制了一个本市方言剧,卖的火爆大赚特赚的沪市台台长就忍不住说:“这Z省台也太取巧了,直接拿了《包青天》的版权拍第二部 ,这也算是自制剧?”   像他们台,不仅编剧、导演、演员全部都是自己台的,就连语言用的都是本市语言,别的台把他们的自制剧版权买去,还得先给演员们配音,算是开了方言剧的先河,还通过电视剧宣传了他们沪市的人文、经济、国家政策等等。   他旁边的工作人员就忍不住提醒他:“可是台长,它收视率破四十了哎!”   “那又怎么了?谁还没破过四十怎么着?”去年他们的自制剧,虽然只有二十集,但最高收视率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三点六二,直接把当时的大热剧《三国》的收视率都干翻了,使得当时热播的《三国》一下子降到了百分之十以下。   这个年代的电视市场还不像后世,各种电视剧网络剧电影遍地开花,各种综艺层出不穷,观众选择多到眼花缭乱。   此时因为节目少,内地的自制剧也才刚开始没多少年,观众选择性有限,一个电视剧做得好的话,收视率就非常容易高,动不动就百分三十四十的收视率,夸张的如今年寒假的《香帅》,两年后的《还珠》,都属于现象级爆款剧。   S省台看到Z省台的自制剧后,也仿佛被打开了新思路般,问手下的工作人员:“这Z省台搞了《包二》,你们说我们能不能也搞个《香帅》第二部 ?”   《香帅》这部剧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拍了,早在七九年TVB就拍过《楚留香》,后来湾岛也拍过《楚留香新传》,但真正大火的,就只有秋官主演的这部《香帅传奇》,后面又出来两部以楚留香为主角的电影,即使你真能找来秋官演续集,问题是,你能不能买到这部剧的版权。   Z省台能拿到《包》的各种版权,也是因缘际会各种巧合撞一块儿了。   但此时看到《包二》的收视率这么高,还真有不知道拍什么的电视台,想走和Z省台一样的捷径,去打听《香帅》续集版权去了。   *   周六上午的重播收视率并不高,哪怕已经看过一遍《香帅》,放假在家的年轻人们,依然还是很喜欢看《香帅》.   这个时候娱乐项目有限,时髦点的学生就去溜冰场溜冰,文艺点的就去书店看书。   一般来说,会选择去溜冰场这样的场合溜冰的还是少数,去书店看书的学生还是占多数的。   他们还没进到书店,就看到书店门口最显眼位置的海报上印着的展昭和《包青天》第二部 女主的照片,上面写着大大的《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下面是小字,已改编为《包青天》第二部在Z省卫视晚上八点上映。   他们现在并没有什么书看,看到这张画报,想到昨晚上看到《包青天》二,不由好奇地走过去,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拿起一本书,坐在书店架子的底端,半蹲半坐着看书。   有些人直接拿了书,就站在书架那里,竖着书页看,附近很多都是拿着《大宋》在看的。   有不明所以的人,进来看到这么多人拿着《大宋》在看,便也好奇地跟风去看。   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他们看了这么久的武侠小说,还是第一次看‘穿越’的武侠小说,实在太有代入感了!   不论男生女生,拿到这本书,就看的停不下来,甚至还有一些男生也萌生了自己去写一本穿越到古代宋朝当捕头的小说,他要让男主在里面叱咤风云,和展昭做好兄弟,和白玉堂结拜,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   也有女生想写一个女主穿到大宋,和展昭、白玉堂谈恋爱,哎呀,展昭、白玉堂都好香,选哪个好呢?   看完第一册 ,他们有些饿了,将书放回去后,出去吃了午饭,回来继续看第二册。   还有人自己带了食物和水,打算泡在书店的,一直看到了晚上七点多,书店都要关门了,这才想起来:“八点《包青天》要开始了!”   这才急急忙忙把没看完的第二册 买下来,回家坐在电视机前等着《包二》播出。   一连看了两集,之前都是一集一集追的中老年观众群体们看爽了,满足睡觉去,白天买了书却没有看完的少男少女们,就躺在被窝里,开着灯,继续看《大宋》。   熬夜看完,又去找第三册 。   结果一问,没有第三册 。   正看到兴头上的读者一听没有第三册 ,都急了:“怎么会没有第三册呢?那第三册什么时候上市啊?”   《大宋》的出版版权已经全部签给了出版社,出版社每次只需按照每本书的定价、首印量、版税点数,给她发稿费就行了,不需要每次都来签版权合同,但是如果加印的话,是需要签加印合同的。   在第二册 的精装版上市的时候,第三册也在准备当中了,这个周末江柠就又收到了五千份的书页书签让她签名。   这是当初版权合同中早就谈好的,她在学校没办法帮着一起宣传,但没册书上市都需要她签五千张名字,作为签名书。   王咏不在,签书太麻烦,出版社那边便寄书签和书页过来让她签,在给出版社寄回去。   虽然不如五千本书那么多,可五千张书签也是个不小的量。   江柠后面留的地址都是店铺的地址,出版社那边也是加急直接发到了店铺中,周六江柏他们上课,江柠就在店里一边盖章一边签名,手都差点写断了。   江爷爷也不知道孙女在写什么,乐呵呵的看着,后来干脆接过江柠的印章,过来帮她印章,让江柠专心签名。   周日上午,江柏他们放假在店里,江柠干脆将剩下的签名页带到了寝室里,寝室里只有何小芳一个人在,两个人都安静的坐在各自的床上‘努力学习’。   何小芳是真努力学习,江柠则是在签名。   过年那个人来家里提亲的事,让她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满是毒刺的皮鞭,督促着她不停的往前跑,生怕跑慢了一点,带刺的皮鞭便抽到她身上,将她带入暗不见天日的悬崖。   除了每天吃饭上厕所的时间,她都在学习。   只是她学习效率不高,哪怕她都这么努力的学习了,开学考试的成绩,她依然在全班倒数,只比刘萍好一点点。   刘萍,那是真整个寒假时间都放在了挣钱上,完全没有学习的,可何小芳在家,只要有空的时候,她都在学习。   她的理科成绩大大的拖了她的后腿。   她现在基本上已经放弃了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课,准备在明年的文理分科中,直接选文科,她现在将学习物理、化学的时间,都放在对她来说学的有些吃力的英语和数学上。   英语她一直在稳步提升当中,只有数学,她的脑子像是一块砖头一样,怎么学都还是整的,明明这道题已经学会了,转换一下题型,她就完全不会了。   很多时候,她学着学着就想哭。   她抬头看了一眼蚊帐中,还在专心奋笔疾书,不时拿草稿纸唰唰唰写着什么的江柠。   江柠作为全县第一,成绩这么好,这么聪明了,还这么努力刻苦,她又有什么理由抱怨不学习呢?   她二姐都已经给她交了两个学期的学费了,一千四百多,她已经完全没办法放弃读书这条路了,不然她对不起二姐给她出的这么多的学费,她必须考上大学!她必须要对得起二姐给她交的那么多的学费!   江柠花了两天的时间把签名页全部签完,发快件给出版社那边寄过去,出版社收到她寄过来的签名页后,又连忙送去装订。   之前和江柠签的二十万的加印,在《包二》播出后,已经在慢慢消化完,第三册 得趁着热度赶紧上市了,如果来得及的话,第四册最好也在《包二》的上映期间上市,才能利益最大化。   《包青天》第一部 拍了两百多集,也不知道《包二》能有多少集。   他们已经向电视台那边打听了,这部剧是边拍边播的,前面只有二十多集的存量,想要拍太多集估计不太可能,很可能也像《香帅》这样,能有个五十集的播放量就很不错了。   这时候的很多电视剧,才十几二十集。   比如去年沪市电视台的爆款自制剧,总共也就二十集。   一天一集的播,二十天就播完了,就算是避开周六周日,也只够播一个月的。   更别说还有一堆十集,十一集的电视剧了。   所以一周后,江柠又收到了五千份的签名页和书签。   若不是她自己买了电脑放在店铺里,每天傍晚放学,可以去店里写个四五十分钟,她这两周都得空窗。   也是有了每天傍晚放学的时间,她才能有时间将周末的时间都空出来签名。   她认为自己的签名量已经非常多了,可对于她《大宋》总销量的体量来说,实在太少了!   她一二册的二合一精装版一上市,就立刻被抢光了,别说老读者了,因《包二》上映而带来的新读者都不够买。   很多老读者一二册已经买过了,或者一册二册有一本已经买过了,就没有买二合一精装版的必要了,可新读者之前没买过过啊,不差钱的读者一听有签名精装版,才不管是不是二合一,直接买回家。   这导致很多不差钱的老读者,想买个签名精装版书收藏一下的,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了,只能去二手市场高价买。   一本原本售价不过二十块钱的书,在二手市场炒到了两三百。   很多书商书店打电话到出版社,要求加印精装签名书版。   出版社这边也想加印精装版啊,可这不是他们想加印就加印的啊,别人不知道,他们出版社是知道江柠真实身份的,人家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学校还是封闭式的,除了周六周日有空,其它时间连她面都见不到,五千份签名书,已经是她能够签出来的极限了。   再多,他们也没办法啊!   这时候的出版社,还是很良心的,完全没有给江柠代笔签名,刺激销量的意思。   《大宋》的销量已经够高了。   贺乔生也没抢到《大宋》精装版签名书。   五千份签名书听着多,可分摊到全国的市场上,每个城市所能分到的签名书数量非常有限,基本刚到,要么被熟人就先买走了,要么刚出现在书架上,就被人抢光了。   抢到《大宋》签名版的人,基本都是城市里生活的人,以年轻人居多,他们要么家里有电脑,要么去网吧上网,在网络论坛中,炫耀自己抢到的《大宋》精装签名版。   一个炫耀,另一个也炫耀。   还有来炫耀自己有两本的,哎?你气不气?   这时候的人多无聊啊,就这么点小事,居然还在网络论坛里,掀起一股热度来。   还有之前买到第一册 签名书的读者,也上来说:“我虽然没有精装版,但是我也有柠萌的签名书啊!”   于是一个个的在论坛里晒自己的签名书,有真正喜爱《大宋》的读者,就在下面问他们愿不愿意转卖。   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   有不明所以的人就问《大宋》是什么,怎么这么多人在看。   于是,网络上一批不知道《大宋》的网友们,又被安利了一波《大宋》实体书,大宋改编的《包青天二》、连载《大宋》的杂志《武侠》。   这使得线下,《大宋》和《武侠》的销量又迎来了一波热潮。   这部分新增的读者在看完《大宋》和《武侠》连载的最新一期后,尤其看由《大宋》改编的电视剧。   于是,原本已经稳定在百分之二十多到百分之四十之间的收视率,突然开始缓慢提高,在某一天突然突破了四十大关,还在往上冲。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大早就去向李台长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台长台长,我们昨天的收视率已经破了去年沪市电视台自制剧的最高收视了,昨天最高收视率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五点六九!”   连李台长都惊讶了,茫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是别的台重播的《香帅》下映了吗?”   电视台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但《香帅》下没下映他是知道的:“《香帅》还没下映呢。”   “去查查什么情况!”   秦舒敏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剧组拍戏,根本没有时间上网,也就不知道收视率突然的攀升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连续好多天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秦舒敏,还是《包》的女主角。   《包》的收视率还在缓步上涨。   最终还是台里上网的新员工不确定的对李台长说:“会不会是跟网络论坛里的这个有关?”   他打开电脑的网络论坛,将网上关于《大宋》的讨论给李台长看。   李台长着实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惊喜,目前为止,这部剧的最高收视率已经超过了去年别的台自制的最火的两部剧,虽然还没达到《包》第一部 创下最高的百分之五十一,但也稳定在百分之三四十上下,浮动逐渐小了起来。   这一波,可以说是稳了,后面只要不出现特别大的差错,或是突然又杀出一部如今年寒假播放的《香帅》那样的超级大爆剧,《包二》后续的收视率,基本就不会有太大波动了。   寒假那部剧的跌幅,真的是把他给跌怕了。   百分之三十跌到收映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想想就心有余悸。   《包二》目前还在Z省□□播,现在每天晚上黄金时间段广告费,都快将拍摄这部剧的成本收回来了,这还没算后面几个月的广告费和重播时间段的广告,及后续如果别的台来买这部剧的转播费。   可以说,八千块从柠萌手中买下这部剧的电视剧版权和改编权实在是太值了!   用后世网络上一句话来说就是:赢麻了!   不光是电视台这边赢麻了,出版社和杂志社这边,也同样因为《包二》的上映,赚的盆满钵满。   《武侠》这个月的总销量,直接破了三百八十万册。   之前《包青天》第一部 下映后,他们就调整了首印量,月总销量基本维持在两百六十万册左右,已经很久没有破过三百万册了,可《包二》一上映,直接就让他们的总销量多出来一百万册的销量,这如何不让杂志社这边不振奋,不惊喜?   要知道,月总销量能够达到百万册的杂志,就已经是畅销杂志了。   《武侠》现在可以说是在所有杂志中,销量都排的上前列了。   就连出版社那边也没有想到,当初《武侠》杂志社,为了开辟北方市场,主动找上门来合作的一本连载小说,三册书加起来的总销量,已经直逼五百万大关了,成为他们出版社出版过的所有书籍中,销量第一。   这带给江柠的收益,也是非常可观的。   就连江柠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为了凑学费,才开始投稿,为了有源源不断的稳定的生活费,在大街上听了《开封有个包青天》才萌生出写长篇刑侦的一篇文,居然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收入。   一套别墅,六套大面积公寓房,已经目前第三册 已经上市,第四册也在制作当中,出版社那边的意思是趁着《包二》正在热映,赶紧趁热度上市。   如果说《包》第一部 的时候,他们还是实实在在的蹭热度,那《包二》已经不叫蹭热度,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宋》本身带来的热度,甚至因为它本身的热度,连带着反哺给了《包二》,直接将《包二》的收视率,冲破四十五,直逼五十大关。   存折里丰厚的稿费,也使得江柠也再担心后续的房贷问题。   五千块钱的房贷,对于二十年后来说,不过一套房的房贷,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可对于此时的人来说,一个家庭的存款,也不过五千块罢了。   而如今,已经在深市那边稳定下来的江爸江妈他们的存款,也终于破了五千块。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在火车站附近卖盒饭,居然比他们在工地上打工还要赚钱。   他们租的并不是新式房屋,而是本地人建的老房子,是个平房,以前本地人自家住的,现在本地人都住到商品房里去了,这一排屋子全部租给了像他们这样来这边打工的外乡人,江爸江妈租了最边上的一间,他们买了个一次少九个煤球的大煤炉,和三煤球的小煤炉,用来炒菜,白天就放在房屋旁边,下雨就拎到屋檐下。   门口有个大池塘,可以作洗衣、洗菜之用。   在经历了最开始的语言不通后,江爸还是将所需的锅碗瓢盆都买了来,还打听附近不远处还有个批发菜市场,菜价比普通菜市场的价格要便宜的多,江爸就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轮车,每天早上三点就起床,踩着三轮车去这个批发市场买菜,江妈在出租房内洗衣服,打扫卫生。   江妈做事利索,每天江爸买了菜回来,江妈都要仔细的洗,周围邻居知道他们是卖吃食的,在江妈洗菜的时候,她们就暗暗看着,看江妈洗的干不干净。   别人卖吃食,食材多了,有些根本就不洗,或是糊弄着在水里蘸一蘸就拎起来,江妈却是仔仔细细,清洗的干干净净。   江爸刚到这里,就给邻居和房东送了他自制的螺肉酱,都不多,一家一碗,尝个鲜。   东西不多,却是个心意,语言上虽还磕磕绊绊,但笑容是永远的通行证。   江爸以前在家时,就喜欢看食谱,只要孩子们在家,他又得空时,就喜欢给家里孩子们整一些好吃的,他这次出来,也把食谱带回来了,在交了房租、买了炉子、锅碗瓢盆、煤球、一次性饭盒等物后,他们身上的钱也所剩不多了,经费有限,他也不可能做什么大菜,就普通的蔬菜、鸡架骨、大排,两荤两素,加一盒盒饭,有大排的一块五一份,没有大排的一块钱一份,每天踩着三轮车去火车站附近卖。   刚开始他们还想做三餐的,后来发现实在是吃不消,就放弃了早餐,专门做中饭和晚饭的生意。   周围邻居发现他们夫妻俩食材搞的干净,有时候做工回来累了,不想做饭,就在江爸江妈这里买饭吃。   火车站附近并不止江爸江妈一户人家卖盒饭,刚开始江爸江妈是买盒饭送一大勺螺肉酱,吸引了不少顾客,等螺肉酱送完了后,江爸怕竞争不过别人,又买了个大钢桶回来,每天去批发市场,买两根大骨和鸡架骨回来,放在大钢桶里熬,从晚上一直熬到第二天中午,骨汤浓郁,香的附近邻居都到他这里讨要汤喝,他也来者不拒,这满满一大钢桶的骨头汤,都是免费给客人喝的,谁要喝自己去舀。   刚开始江妈反对他浪费钱,两根骨头和鸡架骨虽要不了多少钱,可常年累月的积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还有煤球费,他们一盒盒饭本来就赚不了几毛钱,还搭出去这么多东西,江妈觉得江爸就是个大傻子。   可江爸坚持,饭也是他做,菜也是他买,汤也是他熬,炒了几架没用后,江妈也消停下来,很快她就发现了江爸这也做的好处。   他们刚来广市是冬天,饭菜打到饭盒里,再骑着车过来,卖到后面,饭菜都有些冷了,冷的饭菜,任你手艺再好,那菜也好吃不到哪里去,而火车站附近有铺子的人家,是可以一直在饭菜下面泡上热水,或者干脆就热在炉子上,随时吃都是热的。   有了江爸的热汤后,刚开始是舍不得买水的人,听说他这里有免费热汤,过来喝汤,一个大勺舀下去,下面是好几个大骨头,还有完整的鸡架骨,鸡架骨熬的碎了,他们一勺还能舀上不少鸡骨头上来嚼一嚼。   有客人来了,江爸也和客人说蹩脚的普通话说着,江妈将菜洗的有多干净,他们烧菜有多注意卫生:“很多人家菜都不洗,直接烧,那哪里能吃?我们在外面都不敢吃外面人烧的菜,只好自己烧,哪晓得邻居们见我家搞的干净,也来我家吃,这不干脆就出来卖盒饭了吗?”   江爸相貌堂堂,高大威武,可偏偏笑容自带一种老实劲,让人不自觉的就愿意相信他,加上他手艺着实不错。   很快,除了火车站每天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旅人外,他还有了一批固定的顾客群,附近的店家、干活的工人,都愿意到他的三轮车摊子上买盒饭吃。   江爸每天在卖盒饭的时候,眼睛都会盯着火车站进站口看,想找到江松。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过,在老家,江柏的会考就到了。   在江柏的心中,会考的重要性一直是大于高考的,因为会考之后,就可以拿高中毕业证了。   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打算就是会考之后,就不读书了,拿到毕业证就出去打工。   哪怕现在改变了这样的想法,他也还是很重视会考。   之前沪市高中这边给他寄了不少试卷集,让他看着做,不会的就给他们打电话。   现在江柏在班里已经不需要刷吴城一中老师给他的试卷了,他主要是刷沪市那边的试卷。   这个东西,平时不练习时,乍然拿到与这边不一样的试卷,会觉得不习惯,但刷多了有了适应期后,就会发现,这些东西一通百通。   一中的试卷全都是一中的校长从省城重高那边来的,几乎是同步了省城升学率最好的重高。   江柏觉得,是不是沪市那边老师怕他不适应,给他的试卷,比一中发下的还简单一些。   会考是他自己一个人去沪市考的,或许是知道这次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他并没有觉得紧张,只是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周围全是陌生的同学,他习惯性的面无表情的冷着一张脸,神情冷淡,气质冷峻。   考试场地是打散的,同一个考场并不是同一个班的学生,很多人都讶异,自己学校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大帅哥,她们怎么从没见到过?一个个都回头看江柏。   实在是江柏如今的穿着,别说在吴城了,就是在沪市,也一点都没有了曾经瑟缩的乡土气息,气质冷然地坐在考场中,就连监考老师都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江柏在吴城都被人看习惯了,如今也练出来了,被人看的不动如山,试卷发下来后,就只管自己闷头写,写完了,检查一下,没什么情况,就交卷走人。   一连几场,都是如此。 第98章 98   会考结束, 江柏就拿着沪市这边的老师给他的剩下的复习试卷,让他回去继续刷题,适应沪市这边的试题和考试节奏。   江柏在沪市参加了会考, 会考成绩列入沪市高中这边的成绩档案中, 终于可以来沪市参加高考了。   只是江柏不愿意来沪市这边读高中,也确实有着语言不通的问题, 他回来就,就继续刷题,有不会的题要么问他们班任教老师,要么打电话问沪市这边的老师。   整个高三,几乎都是在紧张的考试中渡过的, 会考之后,紧接着就是一模二模三模。   江柏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忙碌, 可饶是如此,每个周日的半天假, 他都依然来店里卖衣服,哪怕只有半天时间,他都要把店里的每件事都做好。   对于他来说,他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能在店里工作挣钱。   春天雨水多, 只要一下雨, 街上就没人, 店里也就没生意。   所以每次下雨, 江爷爷都忧虑, 忧虑店里衣服卖不出去, 大孙女和大孙子每个人每个月的房贷还不了可怎么办?   雨天的吴城就像是被泡在了蒙蒙水雾中,似梦似幻, 护城河的水位也一日比一日高。   江爷爷刚开始还只是忧心店里生意,后来下着下着,担心再这么下下去,今年会不会发洪水。   他们这里差不多每隔十到十五年左右,就要发一次洪水,现在有河堤、江堤阻隔,加上他们这个地界,就算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船,可大多数人家里都有菱角盆和大木盆的,人不至于有什么事,可地里的水稻就不行了,基本上来一次洪水,一年的收成就全完。   算算时间,他们这里也确实安稳了十来年了。   老爷子就怕眼前刚有些起色的好日子,一场洪水来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整日忧虑,希望雨快点停。   到了清明节前夕,雨终于停了,停了还没两天,老爷子又坐不住了。   “这清明节怎么能不下雨呢?”他每天晚上都看《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越看越忧虑:“之前天天下雨下个不停,怎么这两天还不下雨了?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都是期待清明节不下雨的,可对江爷爷这样的守林员来说,一年当中,哪一天都可以不下雨,唯独清明节这天必须得下雨,不下雨,就意味着有山火的风险。   每年的清明节,都是巡山的守林员神经最紧绷的时候。   人长了腿可以跑,可树木不会跑,一旦爆发山火,花草树木只能任烧,那损失不可估量,那是他守了大半辈子的山,哪里真能放的下?   江叔爷爷今年是第一年当守林员,过去替他巡山,也没巡过清明节的山。   原本之前一直下雨,江爷爷只担心老家沙河的水位,如今不下雨了,又担心清明节的山火。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守林员了,可依旧放不下那片他守护了大半生的大山,清明前一天,收拾了衣服就要回老家。   可江柠在这一天却是回不了老家的。   吴城所有的学校,在清明节那天,都只放半天假,所有的学校都要带着所有的学生们在清明节当天的上午去烈士陵园去扫墓,只有上午给烈士陵园扫完墓后,下午,学生老师们才能各自回家,给自家的老祖宗们扫墓。   也还好这一天不下雨,调养了大半年后,江爷爷已经不是去年那骨瘦嶙峋营养不良的样子了,如今他脸上已经有了肉,气色也好了很多,见江柠担心他,他还装着很不耐:“不用你陪!这么点路,也不知道走过多少趟了,闭着眼睛我都能回去,哪要你陪的?你就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对孙女这么喜欢操心,江爷爷真是又甜蜜又烦恼,唉,正好回去跟他的老伙计们说一说,他这大孙女真是烦人,他什么事都要管,他回家一趟她都不放心,非得要请假陪他。   他身体好着呢。   江爷爷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偏偏脸上都是绽开的笑意,说:“再说了,哪要你操心这个?我又不是一个人回去?我不会去找国安?国安平时不回家,清明节难道也不回家?”   国安是江叔爷爷的大儿子,由于江叔爷爷和江爷爷差了十二岁,江国安兄弟俩和江爸兄弟俩年龄也差了十来岁,加上一个住在三房,一个住在大房二房混居的地方,小堂叔江国良和江松一起玩,还亲近些,大堂叔江国安从小就在外面念书,工作后就娶了吴城中学校长的女儿,现在被调到吴城中学当老师。   江柠说:“大堂叔是老师,清明节也要去烈士陵园扫墓呢!”   江爷爷一听,不说话了,自己收拾好了衣服,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你也不用操心我,你不就是怕我一个人巡山,在山上摔了都没人晓得吗?现在你小爷爷小奶奶都在山上,我又不是一个人,你怕啥?真是瞎操心。”江爷爷说她:“我从这里坐车到水埠镇,水埠镇一船就到了家门口。”   江爷爷说的到家门口,还真不是虚话,而是实话。   今年清明节前连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沙河的水位肯定已经涨到家门口了,根本就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到渡口走四十多分钟才能到村子,船直接就可以到村口。   天气预报上说了,清明节那天是晴天,没有雨,所以也不用担心雨天路滑的事。   江柠见他状态确实不错,且现在山上也不止江爷爷一个人,江叔爷爷夫妻俩也在山上,两人才五十出头,正是身体好的时候,也就没拦着他。   实际上,她拦也拦不住。   江爷爷一大早就带着店里的大喇叭走了,与他预估的一样,水位的确已经到临河大队的家门口了,现在还有河堤挡着,一旦河堤被淹,那被河堤挡住的无数的农田,将彻底沦为汪洋。   因为河水上涨,放牛的老人孩子们,也不能带牛去河堤上吃草了,都带到了山上去吃草。   江爷爷一到家,在防水高台上晾衣服的江大伯娘就发现了江爷爷,惊讶地喊道:“爸,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江大伯娘的喊声,也引出来江奶奶。   江奶奶年轻时就是个高壮的妇人,现在身体依然非常健康,脸上红润有肉,双目炯炯,头发剪到齐耳的位置,用一支铁齿头圈,细密地全部套在耳后。   江奶奶也惊讶地说:“你不是在吴城讨饭吗?这时候回来做什么?讨不到饭啦?”   江奶奶这话还真不是在讽刺江爷爷,就是很平常的问话,她是真的以为江爷爷在吴城当乞丐要饭呢。   江奶奶和江爷爷年轻时感情算不上好,江爷爷少年丧父,母亲刚生产完,又是小脚,做不了活,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上要照顾母亲,下要抚养弟妹,小小年纪就要跟着村里大人们去炭山爬碳洞,用他稚嫩的肩膀,跪着在碳洞里,将一筐一筐的煤炭往外运,以此来养活一家子。   后来遇到灾年,江奶奶家只剩她和幼弟二人,才被媒人介绍给江爷爷,但江奶奶的出嫁要求就是必须带上她的幼弟,养她幼弟到十八岁。   两个人都有幼弟幼妹要养,可是人都有私心的。   江奶奶自然就偏向自己的幼弟,可以说,在江奶奶心里,她的大儿子都比不上她一手拉扯大的幼弟。   前世江奶奶临死前,一直吊着一口气,闭不了眼睛,大家都以为她是在等江爸,谁知等江爸回来了,江奶奶依然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睛巴巴地看着房门口,一直到她挂念的幼弟来了,她才终于闭上了眼睛,咽了最后一口气。   所以,江奶奶对江叔爷爷并不好。   为此,两人年轻的时候没少吵架,一直到江叔爷爷被分出去,江爷爷也成了山上的守林员,一个人在山上过,两个人算是分开过了,才没再吵架。   在农村吵架是很常见的事,和每一个普通家庭的芸芸众生一样,吵吵闹闹一辈子,老了反而不吵了。   此时看到江爷爷回来,江奶奶就出口询问。   江爷爷摸到门楼上的钥匙,打开门,“清明不下雨,来财一个人在山上我不放心,回来看看。“   江奶奶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个爱操心的老头子!年轻时就向着你那兄弟,现在他都五十岁的人了,你还操心!也不看看你自己,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   江奶奶念叨了一辈子,江爷爷早就如清风过山岗,她念叨她的,他做他的。   年轻时还在意,自从他被分到小儿子一家后,两个人处的就像是两家人,说:“这跟向不着向着他有什么关系?我这是担心发山火。”   “不向着他你会把工作给他?这样大好的工作,你这作死的老头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江奶奶是真的觉得老头子作,就她二儿媳的那性格,没有工作指望老了她能伺候你?有个工作,至少手里有钱,不怕小辈不对他好。   当初分家,不光小二媳妇不愿意要她,她也不愿意跟小二媳妇一起生活,主动要跟老大一家。   她心里很清楚,年轻时候她都把小二媳妇得罪死了,这些年也一直向着老大家,给老大一家带大三个孙子,以大儿媳妇厚道的性子,等她老了,怎么都少不了她一口饭吃。   这些年她信了基督教后,性子平和,有自己的老姐妹们,每周去教堂唱唱歌认认字,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心。   再瞥瞥那老头子,唉,一辈子都在替别人干活,一辈子都在替儿孙考虑,以后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下场。   他们有良心还好,要是没有良心……   江爷爷在家没多待就上了山,他要提前和江叔爷爷说,明天山里哪些地方要重点巡视,哪些地方最容易起山火,最好拿个铁锹,提前去铲出一个隔离带。   他又看看天,就怕有山风,山风一起,隔离带都没用,一点火星就能燃起一场大火。   此时,满身遍野映山红,路边是成片成片的打碗碗花和也蔷薇,还有各种黄的、白的野花,别提有多漂亮。   江叔爷爷还以为江爷爷回来是祭祖的,宽慰他说:“你不是在吴城吗?这么大老远的还回来干啥?路费都要不少钱呢,坟有我去上,你们不用回来的啊!”   江爷爷望着这熟悉的山林,和已经完全不属于他的小屋,坐在小屋里,望着过去他一个人住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不同的布置,内心不知怎地,像是空了一块似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天上坟的人多,这两天又不下雨,怕他们烧完纸,不等火灭了就走,到时候引发山火。”   他起身拿了铁锹和竹耙,“我带你去看看哪里需要重点巡视,去挖几块无草地出来,到时候他们烧纸就在无草地上烧,不然到时候引发了山火,再想救救来不及了。”   这还是上一个老守林员教他的。   江叔爷爷也不敢耽搁,同样拿了铁锹,和江爷爷一起,去最容易引起山火和坟堆多的地方,先用竹耙将坟堆附近的松针、杉树叶全部耙走,堆到远处,再用铁锹一锹一锹的铲着地上的草,直到湿润的泥土都翻过来,形成与周围真空的隔离带。   兄弟俩一整天都在外面挖这样的隔离带,直到江爷爷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隐患了,才对江叔爷爷说:“明天你巡这边的山,我巡那边的山,带上铁锹和喇叭,遇上烧纸的,一定要提醒他们,等火全灭了,用泥土将火堆覆盖住才能走,说话要凶一点!”   这是江爷爷这些年巡山的经验,平时再怎么温和不说话都没事,清明节那天说话一定要凶,才能让那些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又问他:“卫红呢?”   “卫红摘茶叶去了。”   他们这最高的山头就是一座茶山,茶山因为被人承包了,每年都需要大量的采茶人去采茶,他们当地人的妇女在春天的时候,就会去茶山采茶,赚点家用。   清明节前的茶叶芽小且嫩,价格要高一些,采一斤鲜茶能有一块钱的收入,清明节后,因雨水丰沛,茶叶涨势也快,茶叶芽有小二手掌大,采的快,价格就只有明前茶的一半。   此地多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株茶树,以前每年都是江爷爷去采自家的茶树,炒好后寄给儿女,今年他不在山上,他家的茶叶是江奶奶带着江大伯母去采摘的,不摘掉后面也老了。   江叔爷爷去拿了一罐子茶叶过来,递给江爷爷:“晓得你喜欢喝茶,这是卫红给你炒的。”   江叔奶奶年轻时并不会采茶炒茶,还是和江叔爷爷结婚后,在这边学的,现在炒茶的手艺一点不比当地人差了。   江爷爷将茶叶罐放在桌上:“难为你们了。”   江叔爷爷笑着说:“难为什么?都是应该的。”   对江叔爷爷来说,江爷爷既是他的大哥,也如他的父亲。   自从他们夫妻搬到山上来住,就没人在在他们耳朵边,讲什么他大儿子不孝,逢年过节都不回老家,一年到头在岳父家住着,和入赘没区别的这些话来刺他们夫妻的心了。   尤其是清明节,每年的清明节祭祖和年三十当天的祭祖,是他们夫妻最难熬的时候,因为这两个日子,只要不是在距离很远的城市,都会赶回来祭祖。   村里人都知道江国安就在吴城,离的并不远,却连祭拜祖先都不愿意回来祭拜,不论他们怎么和村里人说,江国安是老师,要带学生们去给烈士扫墓,村里人依然笑呵呵地说:“给英雄扫墓我们知道,可年三十不用给烈士扫墓吧?不也不见他回来?”   别说妻子心里不好受,就连他每每听到这些,心头都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   现在两个人在山上清清静静的,没人跟他们说闲话,开春后,妻子就一直在茶山上替人采茶,一天也能赚个小十块钱,光是开春这段时间摘茶叶,她就赚了一百多块钱了。   他自己也拿工资,不像在炭山上干活那么累,每天用命在挣钱。   有了收入,有了工作,没了村里的闲言碎语,妻子看着开朗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增多了。   兄弟俩都不是什么爱说话的性子,江叔爷爷见天色差不多了,让江爷爷等一会儿,“我去山上接卫红,你等一下不要走,晚上就在这里吃饭。”   山上采茶不能太晚,一般下午四点多就要结伴归来,太晚又落单的话,可能会遇到豺狼。   江叔爷爷不放心江叔奶奶一个人在山上,每天下午都要去山上接她。   等江叔爷爷接江叔奶奶回小屋时,小屋的门上挂了锁,江爷爷已经下山去了。   望着这段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山路,江爷爷在往山下一步步走,也像是一步步的卸下自己曾经对这片大山的责任与担子。   *   江爷爷回老家巡山,江柠他们在学校也没闲着,白天正常上课,晚自习做花圈。   何小芳和徐秀丽已经很久没有跟江柠一起上过晚自习了,这个晚上江柠终于不用去竞赛班上课,两人都开心的凑过来,围着江柠和徐秀丽的桌子一起扎纸花。   学校统一买了扎花的纸、竹竿、篾条,学校每个学生,都要亲手扎一朵纸花,由班主任和班长他们带头,扎花圈的支架,然后每个人都上去,亲手将自己扎的纸花用细铁丝绑在花圈上。   这样由学生自己制作出来的花圈,并不如店里买的好看,可江柠自从上了初中后,每年都要亲手扎这样的纸花。   中间那朵大纸花,都是要交给班里成绩最好的人扎的,江柠刚好是班里成绩最好的,由她来扎这朵纸花。   江柠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扎过纸花了,一时有些忘了纸花要怎么扎了。   但真这个年龄段高中的何小芳和徐秀丽都熟悉的很,见江柠拿着那些纸、细铁丝等工具,不会扎花,还以为她是手笨,笑着教她:“可算是有你不会的了,来,我教你!”   花圈花色排列由各个班自行设计,也可以不设计,大家想怎么扎就怎么扎,可三班的班长还是将花圈设计了一下,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我们班的花圈是一圈白色,一圈黄色,中间最大的白色花由江柠来扎,最外面八朵竹骨上点缀八朵水红色纸花。”   他用细竹棍指着花圈骨架。   花圈骨架是班里几个班干部午休的时候搭起来的,放在讲台侧面靠墙放着。   于是班里同学们都热热闹闹的扎花,然后随着江柠的最大的纸花扎在花圈的中间后,大家也各自把自己的纸花扎好,再扎一朵明天每个人手上拿着,要为每一位烈士献花,接着就是写花圈两端要贴着的挽联。   大家早就发现江柠写的一手好字,班长就将早已裁好的白纸铺开,让江柠来写挽联。   见江柠客气推辞,班长将沾满了墨汁的毛笔递给她:“我那□□爬字要是被别的班看到了,我们班也不用见人了,我知道你字写的好,快来!”   徐秀丽和610寝室的女生也都催江柠,江柠也就没有推辞,略一思索,在两张白纸上写下:星斗寒芒烈士墓,风雷灵护英雄碑。   刘萍突然起哄,高声叫了一声:“好!”然后鼓掌。   班里同学也都跟着喊:“好字!”鼓掌。   这一刻江柠被刘萍带的,有种回到了前世体制内的错觉,不由失笑。   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愿意继续留在班级上晚自习的,就上晚自习,不愿意上晚自习的,也可以回寝室。   一部分人选择了留在班级上晚自习,一部分人回了寝室,还有一部分男生去了篮球场打篮球。   童金刚也好久没有打篮球了,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江柏也不用去店里看店,他就拖着江柏去打篮球。   篮球场的灯开着,只是微弱的很,可男生们依然打的很起劲。   这是他们枯燥的高中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江柠原本想回寝室睡觉的,结果班长来通知她说,班主任让他通知她,让她准备明天的学生代表讲话:“班主任让你赶紧把稿子写好,明天照着读就行了。”   江柠:……   为什么已经当回了学生,还是逃脱不了这样的讲话?   往年这样的讲话,都是重点班的事情,和他们平行班无关的,甚至和高一无关,都是高二的学生去讲话。   高三学生要准备高考,不能分心,所以学校代表会在高一高二里面挑,一般都挑高二学生。   可这一次一中的代表选了她,还是校长、主任们亲自指定的她。   谁让去年联考,她一举压过了吴中,夺得了全县第一呢?   不派她派谁?   只要想到吴中那群人听到江柠名字后的表情,张主任就想大笑三声!   一般来说,每年会被选为学校代表去讲话的人,都默认是高二的年级第一,所以老师也会提前和年级第一打招呼,让他提前去准备稿子,背一背。   本来王老师也没想到选的人会是她,所以完全没有提前跟她说要准备稿子的事,还是政教处主任来通知他,他才意外发现今年竟然是选的他们高一的学生,赶紧临时让班长去通知江柠。   对江柠,他是很放心的,写一篇烈士陵园的讲话稿子,应该很简单。   另一边,吴中的宋培风,也接到了同样的任务。   宋培风初中并不是在吴城读的,而是和江柏一样,初三了,他跟着他父亲调任来到吴城中学,参加了这边的中考,所以他还第一次接到过在烈士陵园作为学生代表讲话的任务。   不光是吴中和一中,吴城所有学校,包括小学,都要派一位学生代表,要在明天的扫墓仪式后,要在烈士英雄碑前,发表讲话,讲话的主题无外乎是英雄当年的浴血奋战,守护家园,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我们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之类。   这样的讲话,江柠前世讲太多了,都不需要稿子,随口就能一个人讲好几个小时不带停歇了,把所有大领导们的讲话精神,逐字逐句引经据典,再加现实案例分析,深入的说上一遍又一遍。   因为要赶早,早上五点半,天还只是蒙蒙鸦青色,所有的学生都已经起床,所有人都统一穿校服和白球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昨晚上扎的白色纸花在手里,去食堂吃早饭。   吃完早饭,由各班班长,或者力气最大的两个男生,举着大大的花圈,走在最前,剩下的班级成员,分为男女两组,站在前面的两个男生的后面排好队,手里拿着扫帚、竹筐等物,从高一开始排,高一一班,高一二班,高一三班……一直排到最后面的高三十班。   他们一中打开校门,举着花圈出来的时候,也正好是对面吴中举着花圈出来的时候。   两个学校的学生,就像排练了无数次一样,各自举着花圈在老师们的带领下,鱼贯而出,一个学校走在马路的左边,一个学校走在马路的右边。   此时还很早,马路上也没什么车,只有学生们安静肃穆的路上走着。   渐渐的,这条由学生组成的长龙越来越长,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全部是去扫墓的学生。   从最前面的各个高中,到中间的各个初中,再到最后面的各个小学。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江柠心中都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鼻尖酸涩。   烈士陵园距离吴城并不近,有二十里的距离,所有学生都要靠双腿走过去。   今年的清明不下雨还好,遇到雨天的清明节,所有师生还要穿雨衣雨鞋,给花圈打伞,特别狼狈。   前两天还是晴天,清明节当天,天却阴沉沉的,没下雨,也没出太阳。   各班的班主任都是跟着学生一起走的,也有很多老师骑着自行车跟着。   王老师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学生也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了,他这才抽空来到江柠身边,问江柠:“昨天让你准备的稿子准备了吧?把名字给我,我报上去,到时候主持人喊到你的名字,你就上去照着读就行了。”   江柠朝王老师眨了眨眼。   王老师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急的差点没跳起来:“你不是没有准备吧?我不是叫沈锡荣跟你说了,今天要当我们一中高一年级的学生代表讲话吗?沈锡荣没有跟你说?”   江柠连忙道:“说了说了说了。”   王老师这才瞪她一眼:“那你还不把名字报给我,愣着做什么呢?”   江柠:……   王老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王老师嗓音一下子拔高了:“江柠,你不是没准备吧?”   “准备了准备了!”   “那你稿子呢?稿子拿来我看看!”   “忘了带了。”   江柠没有稿子,王老师气的想打人!   这丫头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这么多人的场合,这么重要的讲话,她居然没准备!这要是丢脸,可就不是在班里丢脸,而是在吴城高中小所有的学校、所有的学生面前丢脸了,他们一中到时候还怎么在吴中面前抬得起头。   江柠见王老师是真的急了,连忙指着自己的头说:“王老师,我都背着呢,都记在脑子里了!”   王老师这才松了口气,又瞪了她一眼说:“你最好是背下来了!快把题目名字报给我!”到底还是信任江柠居多,觉得她不可能拿学校荣誉开玩笑,在这么多学校和同学面前搞幺蛾子,说:“你没稿子,路上多默念几遍,别到时候上去记不得词,那丢人可就丢到校外去了!”   一中得成为所有人的乐子。   江柠随便报了个名字,王老师拿到她演讲稿的题目名字,说她:“你这丫头也真是胆大,居然仗着自己背了下来,连稿子都不带。”   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在清明节扫墓后的讲话中,脱稿讲的。   这样的学校代表讲话,说重要吧,它其实并不重要,说不重要吧,那可是在全县所有师生面前讲话,代表的是他们一中的脸面。   到了烈士陵园,先有秩序的进去擦拭墓碑,清扫墓地的落叶、灰尘,等将这一切都做完后,又去排队,每个人将自己手中的白色纸花,放在每一块的墓碑前,将他们手工制作的花圈放在前面最大的烈士英雄碑上靠着,一只只的花圈围绕着三四米高的英雄碑,围了一圈又一圈。   等扫好了墓,每个班级的学生,在各班班主任的带领下,在英雄碑前排好队。   附近很多的百姓在扫完自家的墓后,也来烈士陵园祭拜一番,祭拜完后,他们也不走,围在所有学生的最外面,看着这些学生列好对,庄严肃穆的望着烈士英雄碑,对烈士们三鞠躬,然后校长出来讲话,讲先烈们的革命事迹。   哪怕他们已经说过很多次,每年都在说,可这样的故事,说一百次,一千次,依然不嫌多。   他们的英雄事迹不应该被人遗忘,他们要一代一代,永远的传递下去。   江柠小学在临河小学读的,离的远,并没有来扫过墓,可到初中后每年就有了。   像她们的水埠镇中学,也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来烈士陵园扫墓的,因为离得远,除了重点班学生,每个普通班只挑那么几位,江柠就是普通班里被挑出来的几位。   英烈们的事迹他们每年都听,耳熟能详,可他们还是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吴中校长讲完话,就轮到吴中学生代表讲话,让人意外的是,吴中今年选的,也是高一新生作为代表。   这个人江柠还认识——宋培风。   此时的宋培风还十分年轻,少年的面庞上却已经颇有几分沉稳的气度,走到英雄碑前的高台上,面对全县所有师生,讲话,接过话筒,半点不怵的脱稿讲话。   看的孙校长和张主任一阵牙酸。   实在是宋培风的风度、气度、相貌,都太好了,站在台上,如清风朗月,茂林修竹,明明穿着同样的校服,却与他们这个普通的小城学生,像是两个世界走出来的人。   这到让台下许多还未上台讲话的学校代表,手里捏着演讲稿,一下子紧张的心跳如鼓。   王老师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想到江柠也没有带稿子,他急的团团转,赶紧走到江柠面前,低声问她:“你确定都背下来了吧?”   有吴中学生代表的珠玉在前,后面紧接着接替宋培风讲话的就是一中,他就怕到时候江柠表现的太差,被前面吴中的宋培风衬的犹如土鸡瓦狗一般,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吴中的老师们,看着在台上君子如玉般的宋培风,不由的为自己今年没有选高二学生,而是选了宋培风而感到满意,眼睛得意的朝一中看去。   一次联考赢了有什么用?那个什么江柠,侥幸比他们学校的宋培风高一分而已,瞧把他们得意的,今年到下面的乡镇学校做招生宣传时,简直把他们吴中当踏脚石来踩,把上次联考的排名前十的榜单,挂在招生简章首页最显眼的位置,每个名字后面都标了学校,让人一眼就看到,压在吴中上面的第一名后面的‘一中’二字,前十里面,六个一中,四个吴中,给他们标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吴中的教务处主任汪所平可算是出了一口气了,不是踩着我们吴中宣传招生吗?现在在全县所有高中、初中、小学的师生们面前,我看你们一中怎么比。   孙校长和张主任他们的脸色确实难看,他们早就知道吴中的宋培风很出色,当初他们就花高额奖学金想要将他吸引到他们一中来,谁成想,这居然是他们县一把手家的公子,奖学金对家庭贫困的学生还有吸引力,对这样家庭出来的学生,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最终还是进了吴中。   吴中汪主任看着他们的脸色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他惬意地喝了一口胖大海,继续望着高高的烈士碑台上翩翩如玉的少年。   很快,吴中的学生代表就讲话完毕,掌声如雷。   主持人接过了话筒,接着说:“下面,有请一中的学生代表——江柠,为我们带来她的演讲《这盛世,必将如你们所愿》!”   所有人都侧脸朝着一步一步走向英雄碑高台的身影看去。 第99章 99   贺乔生和所有人一样, 都转头看着阶梯下,穿着不合身的蓝白相间校服的女孩子,匀速走上台阶, 刚开始他还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 没太注意看,等到那人走到英雄碑前, 面对着他们时,他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他乍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然后扒拉自己身边的同学问:“这……这么快就到二中了吗?我怎么记得一中的学生代表还没上去?”   他身边的同学拽回自己的衣服:“你不是昨晚又去网吧通宵还没睡醒?这就是一中的!”   贺乔生揉揉自己的眼睛:“不对啊,这明明是二……”‘中’字还没说出口, 就听上面的女生已经从主持的老师手中接过话筒,神情放松地自我介绍说:“大家好, 我是一中的学生代表江柠。”   贺乔生满脑子都在回荡着:我是一中的学生代表江柠。   学生代表江柠。   江柠!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扒拉着他前面男生的衣服,指着上面的女生说:“她说她叫啥?”   他声音有点大, 惹得周围人都向他看了过来,连他班主任都严厉的看了过来,看的贺乔生直缩脖子,讪笑着朝他班主任做讨饶的动作。   他班主任这才转过头去,继续看上面江柠的讲话。   贺乔生这才小声的问他身边朋友:“我刚刚没听清, 她说她叫啥?”   “江柠。”他朋友说, 说完发现贺乔生脸色不对, 不由担忧地问:“哎, 你不是吧?你别哭啊!”   贺乔生打掉他的手:“去!我才没哭!”   “要不要找把镜子给你照照?还说你没哭?”   贺乔生是真的想哭, 他觉得自己还没恋爱, 就失恋了,呜呜呜呜呜呜。   刚听到江柠的名字, 他还没什么感觉,虽然他们四中也参加了联考,可他们学校一个进入全县前两百的都没有,所以联考这事在他们学校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只知道这次联考吴中好像被一中给压了,全县第一也被一中给夺了。   他们学校的老师还感叹:“自从一中换了孙校长后,一中的教学水平越来越高了,这次联考,前十里面一中占了六个,吴中才四个。”   这样的感叹不止他们高二的老师说过,高一的老师们说的更多,二中当时也在议论这件事,都说一中不光是和吴中分庭抗礼,现在更是要迎头超越了。   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因为他是高二年级的,只关注高二的成绩,连那个压过吴中取得第一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曾关注她的名字,所以他听到一中江柠的名字,就和看到所有普通的学生一样平静又陌生,直到他抬头看到她的脸。   她和他之前遇到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之前每次和她遇见,她都穿的很破旧,衣服是肉眼可见的破,可此时站在台上神态放松姿态从容的她,像是和他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可还没等他从他找到她的喜悦中高兴起来,就突然听到她说她叫江柠?   名字是假的也就算了,连学校也是假的!   她居然跟他说她叫马冬梅!   他以为她真的叫马冬梅,还每天去二中门口傻傻的等她,傻傻的找她,还让二中的门卫帮他叫马冬梅。   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乔生一颗少男心,这一刻简直被台上的人给伤透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并不想和他交朋友。   她连真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   她说她是二中的!   哦,对了,她没说她是二中的,是他猜的。   那她也没否认啊!   贺乔生望着台上仿佛散发着光芒的女生,满心满眼都是被骗了的沮丧。   怎么办?他又想写歌了。   想到这段时间,他每天去二中校门口去找她,就羞窘的恨不能用校服把自己头都给罩上,太丢人了!   经过这大半年的荤素搭配,营养充足的江柠身高已经蹿到一米六了,还是不高,身上的校服也不合身,与先前一中的宋培风相比,确实没有那么的鹤立鸡群。   她伸手笑着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对递来话筒的主持人老师说了声谢谢,然后站在舞台的中央,面对着下面无数吴城师生。   这样的讲话,她前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刚开始还是为领导写稿子,领导所有的演讲稿,全部都是她写的,如此写了好几年,领导往上升,带着她一起升,后来各种会议,各种场合,就轮到她来讲,不论是从缅怀过去,还是展望未来,还是从国家国策战略角度,她都随手拈来。   但今天这样的场合,面对的都是学生群体,她并没有说太多,而是就像后世无数人想要对这些用鲜血和生命在保护守护我们的革命先烈们说:这盛世,必将如你们所愿。   她状态太松弛了,甚至,在此地如此肃穆凝重的气氛下,她脸上甚至带着一抹轻松的浅笑,仿佛在笑着与这些英雄对话,对他们诉说如今他们的现状、祖国在日益强大,人们的生活在日渐变好,老百姓们不用饿肚子了,不用再在战争中担惊受怕了,人们出门有自行车,往后还会家家户户有彩电、有手机、出门有轿车。   江柠说的这些,是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好日子。   甚至很多人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电话都还不曾迁到千家万户,大哥大也才刚出来没两年,价格贵出天际。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口中对现在对未来所说的一切,语气又是那么平静与笃定,好像只要他们去努力,就一定会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她的姿态太从容了,从容到,仿佛那不是一个演讲台,而是她个人展示的舞台,她毫不怯场,毫不紧张,泰然自若。   可她的语气又是如和他们亲切谈话,与英雄先烈们在自然对话,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压迫夺人之势。   江荷花望着台上仿佛并不夺目,却让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的女孩,她就像一个温润的珍珠,明亮又不灼人。   她自己因为从小成绩优秀,又是大队书记的女儿,周围所有人都是好话不断,捧着她的,她身上自有一分天然的傲气存在。   江钢琴因为是家中老来女,从小被她父母、哥哥姐姐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因为有人无条件的为她撑腰,她这个自小在爱里长大的姑娘,个性张扬且真诚,身上自带一股全天下人都爱我的磁场。   而江柠,永远是跟在二人身后,安静聆听的存在。   她甚至对她都没有太深的印象。   她能记起的,三人放学回来的路上,江钢琴永远都是蹦蹦跳跳的一首歌一首歌高声歌唱,永远穿着全村所有女孩子中,最好最贵的衣裙,穿最漂亮最好的鞋,无忧无虑,神采飞扬。   她自己是抬头挺胸的向前走,从不回头望。   江柠永远沉默的跟在二人身后,或者身边,安静的就像她们二人的影子。   到此刻她才知道,当这枚影子,走到人前,却是如此明亮,明亮到有些刺目。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和江柠的位置,像是被置换了一般,江柠才是那束光,而她是光后面的影。   原来被光遮住的影,是如此的难受。   谁要当影啊!   她才是光!   可那片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完全淹没了她。   她突然倔强的扭头朝宋培风看去。   她个子矮,列队排在前面女生的队伍里,宋培风个子高,排在男生队伍的后面,她一眼就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果然,他也在看她。   他望着台上,眼里带着欣赏的笑意。   这让一向自信的她,内心倏地涌出自卑的情绪。   过去她一直很自信的,从小,身边所有人都在夸她,夸她成绩好,夸她皮肤白净,她一直都很骄傲。   到了初中,她脱离了村里的环境,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出众,可她依然骄傲,尤其是在江柠和江钢琴面前。   因为她爸是大队书记。   到了高中后,她就越发的泯然于众,她身边的人个子都在长高,只有她,初中是这么高,现在还是这么高。   镜子里的人皮肤依然那么白,粉粉嫩嫩,像个面粉团子。   可她的脸型也像面粉团子一样圆,偏偏她长了一双小小的眯眯眼。   即使再自信的人,脱离了村里人的夸赞,在意识到自己原来长得如此普通,却喜欢上宋培风那样成绩好、人品好、长得好的人后,心底难免也会生出自卑的情绪。   如果江柠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或许会告诉她,一切让你生出负面情绪精神内耗的人,都不是适合你的人,喜欢可以,欣赏就行了。   可江柠不知道。   也没有任何人对她这样说过,她就越发的自卑和自我内耗。   她看看台上从容自若的江柠,又看看宋培风。   忽然间心中产生了一股错觉,好像这两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而她,明明是宋培风的同班同学,却离他们那样遥远。   *   江柏也在抬头看着英雄碑下镇定自若讲话的江柠。   童金刚趴在江柏肩膀上,抬头望着高台上的江柠感叹地说:“咱妹子可真优秀啊,咱们学校的学生代表居然是咱妹子啊!”   他们是想都想不到。   他们还以为会是高二的学生呢。   江柏也是满心骄傲。   这一刻的妹妹似乎离他很远,远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真实的世界是如此的贫瘠,可妹妹仿佛已经站到了他遥不可及的高处。   一阵如雷般的掌声惊醒了江柏,江柏看着妹妹,从那遥不可及的高处,又一步一步走回了他的世界,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江柠讲完后,向台下鞠躬后,她得到的掌声丝毫不比前面吴中的宋培风弱,众人完全没有觉得,她的风采不如吴中,甚至在她读稿时,他们的目光是全部集中在她身上的,完全忘了上一个人的讲话。   她微微欠身将话筒交还给了主持人,说是主持人,其实就是吴中的老师。   江柠是双手将话筒递还回去的,老师也下意识的双手接了回来,望着下面同样如雷的掌声,才开始念下一个高中的学生代表。   台下孙校长和张主任的脸色已经放晴了,张主任更是使劲的鼓掌,手心头拍红了,哈哈笑着对孙校长说:“我就说要选她当学生代表吧?就是有大将风范!你看看你看看,还能脱稿讲话。”他眼睛瞄了下吴中那边,“老汪还以为只有他们学校的学生代表能脱稿,我们一中就不能?他怕是为这一天准备许久了,就想在全城的学校面前压我们一头,哈哈,算盘落空了!”   他们当时还真担心,江柠回接不住宋培风的演讲,直接上去拿着个演讲稿磕磕巴巴的念稿子,那前后一对比,他们一中不是比吴中差远了?   谁知道江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如此稳得住,风采丝毫没有比吴中的宋培风差,要知道宋培风父亲可是县里一把手,从小到大这样的场合不知道见过多少,能够有那样的风度,他们完全不奇怪,可这小姑娘却是农村考上来的,气场也能丝毫不弱于他,着实让他们意外了,可不得高兴吗?   他还特意朝吴中的汪主任眨了下眼睛,笑了一下。   汪主任此时已经收敛了笑容,被张主任的wink给辣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脸,心里哼了一声:看他那张得意的老脸,得意个什么?他们吴中的宋培风难道差了吗?   二中的学生代表上去讲话的时候,都快紧张死了,他一直在默念自己写的稿子,一直到上台前一刻,他还在纠结,自己是要脱稿讲,还是照着稿子念。   可他上台后,望着下面乌央乌央的黑色人头,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词都想不起来,只好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写的稿子,在吴中老师举着话筒的帮助下,僵硬地念完了稿子,自己在台上具体说了什么,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连最后的鞠躬都忘了,同手同脚的下了英雄纪念碑的高台。   之后就是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上台,全都是对着稿子念,直到最后一个小学学校的小学生,声情并茂的念完了她的稿子,才终于开始了返程。   家就在附近的学生,和老师们说,他们自行回家。   老师们不放心的叮嘱了又叮嘱,叫他们注意安全,这才放他们回家。   回去的途中,队伍就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整齐了,气氛也不像早上来的时候那么凝重,而是相互嬉笑打闹着,神色轻松。   江柠也和徐秀丽、何小芳她们走在一起,何小芳还在夸江柠呢:“柠柠,今天你和吴中那个男生,你们俩说的太好了,全场那么多人,就属你们俩说的最好!”   “对啊对啊,我看到那个男生讲完后,班主任脸都黑了!”刘萍大嗓门地说。   王老师就在她们身后。   汪霞也说:“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都听不下去了,太长了,我腿都站软了!”上一次她们这么站,还是军训的时候站军姿。   刘萍抱怨道:“我腿也麻了,来的时候就走了十公里,回去还要走十公里,要是有个自行车就好了!”   卢雪花打断刘萍的抱怨说:“今天没下雨,要是下雨了更难走!”   往年下雨过来扫墓,那才真真是欲断魂呢。   此时已然是吴中走在最前面,然后是一中,二中,三中,四中这样的顺序往回走,每个学校的校服都不同,很好分辨。   贺乔生穿过三中的人群,又穿过二中的人群,终于走到了一中这里,在人群中寻找着江柠。   每个人都穿着校服,从后面看过去,所有人都长的一样。   他不停的往前走,然后一个个的找,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江柠,双手作喇叭状高声喊她:“马冬梅!”   他是走到马路中间,倒退着喊她的,江柠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幽怨的眸子里。   刘萍还在好奇的左右看呢:“他喊谁呢?谁是马冬梅?”   *   此时在和江叔爷爷一起巡山的江爷爷,手里拿着个大喇叭,一边巡山一边往人多的地方喊:“森林防火!人人有责!祭祀祖先!火灭了再走!”   山上许多人都认识这个老守林员,笑着和他打招呼:“老爹爹今天辛苦了!”   “老爹爹嗓子都喊哑了,快来抽根烟歇会儿吧!”   江爷爷虎着脸:“山上可不能抽烟,之前新闻上还报道过一颗烟头导致的山火大家都忘啦?这几天没下雨,地面晒的干燥,去年冬天的树叶地面上盖着厚厚一层呢,一点火星整片山林都没了!”   原本打算抽烟的人连忙将手中的烟收起来:“是是是,老爹爹说的是,山上是不能抽烟。”   每年年底和清明节这段时间,都能从新闻里看到哪里又爆发山火的消息。   还有人满不在意地笑嘻嘻地说:“清明节哪有不下雨的?今天不下雨,明后天也肯定要下,你看这天阴沉沉的,哪怕有山火,一场雨也浇灭了,老爷子太谨慎了些。”   江爷爷沉着脸说:“这可是家门口的山,真要烧起来,住在这里的几个村子都得烧光,你承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好好好,不抽不抽!”见江爷爷真的生气了,说话的人忙将点好的烟给掐灭了。   江爷爷是一路走一路检查,每个坟堆前都检查的很仔细,遇到没烧完的火堆,就连忙铲土将冒着烟的火堆埋上,再在附近仔仔细细的搜寻,看有没有飘出来的火星。   江爷爷和江叔爷爷都在巡山,江家的祭祖活动是江大伯带着他三个儿子去的,等做完祭祖的工作,江大伯习惯性的带着三个儿子,去帮江爷爷巡山,直到半下午没什么人了,才拿着铁锹对江叔爷爷说:“每年清明给老头子巡山,都干习惯了。”他笑着说:“小叔,明年我就不来了,换国安国良来帮你巡山了。”   江大伯的个子很高,但他三个儿子的身高都有些遗传江大伯娘,身高只是中等,三个儿子,长子的脸直接复制粘贴了江大伯娘,次子的脸就直接复制粘贴了江大伯,次子因为年轻,现在看还不明显,二十多年后,前世江柠某年过年回来,二堂哥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江大伯。   江大伯他们走的时候,手里也没空着,去后山挖了两蛇皮袋的鲜笋回去了。   几乎每个清明节回来上坟的人,都会带上菜篮子和铁锹,铁锹一来可以爬山当手杖用,很多坟堆已经被疯长的杂草荆棘覆盖,路都没有,得要临时用铁锹重新铲出一道路来,坟堆旁边的杂草也要用铁锹砍一砍,修一修,不然第二年可能就找不到坟头了。   铁锹还有个用途,就是挖花草。   杜鹃花、金银花、野枸杞、野山楂,很多在吴城、邻市、镇上定居的人,舍不得花钱买花买草,就在这一天到山上挖几株花苗带回城,后山的竹林,更是被挖的坑坑洼洼,一片狼藉,只要是露头的鲜笋,没有一棵能够在今天逃脱人类的铁锹和魔爪。   下午山上人渐渐少了,只偶尔才能听到一声短促的鞭炮声。   江爷爷见没什么人了,又仔细巡视一圈,与巡那头山的江叔爷爷碰头,确定没问题后,两人一起去山神庙那里,将山神庙附近的各种烧纸的纸堆火全部灭了。   山神庙在山脚,但沿着山神庙上去的这一路,全是坟。   当地的老人都还挺注意保护老家的山林,烧的纸堆,都会用土掩埋灭火,但很多年轻人却不管这些,反正山被烧了也不关他们的事。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江叔爷爷邀请江爷爷回小屋吃饭,江爷爷把铁锹给他,说:“我就不去了,天快黑了,我下山到桂香那里随便吃点。”   桂香是江大伯母的名字。   清明节因为上山的人多,到处都是鞭炮的响声,山里的豺狼动物都会跑的远远的,下山的这段路并不危险。   江叔爷爷说:“这段时间我和卫红摘了许多蕨菜和酸笋,明早上我给你送下来。”   江爷爷脸上浮现出笑意,乐呵呵地说:“笋好,柠柠喜欢吃笋。”   江爷爷其实是不喜欢吃笋的。   作为看了几十年山的老守林员,山上的东西被他吃了个遍。   过去没东西吃时,江爷爷每年都会晒大量的笋干、腌酸笋、蕨菜干,给妹妹家、女儿家、小舅子家、亲家、等等家家户户送一大包笋干、蕨菜干。   蕨菜生长速度非常快,每到春日,一场春雨洒落,漫山遍野都是蕨菜头,你要不趁着它们正鲜嫩的时候,赶紧摘了,没两天时间它的叶子伸展出来,不能吃了。   镇上、城里的人爱吃蕨菜,本地人却是吃到看都不要看,山上的蕨菜多到都没人去摘,也没人会想着摘来去卖钱,都觉得,猪都不吃的东西,还能卖的掉?   但是江柠爱吃。   不论是鲜笋、酸笋、笋干,还是蕨菜干,她都爱吃。   江爷爷越是下山,脚步就越轻快。   到了老槐树下,树下系着牛,栽种着老槐树的防水高台上,坐着许多闲着无聊吹屁的老人,他们看到江爷爷,就笑着打招呼:“老发财你还舍得回来啊?今年讨饭讨到几个钱啊?”   江爷爷随口就吹:“一万个钱!”   逗的大家哈哈大笑:“一万个钱,那你真是老发财了!”   江爷爷笑呵呵的走上高台,坐到他们中间去,美滋滋地望着这些哈哈笑的老家伙们,心里真是寂寞如雪啊!   唉,我说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   吹完牛的江爷爷心情非常好,晚上歇在江柠老家的房子里。   第二天一早,江叔爷爷就挑了两个大麻袋下来,一个麻袋里装的都是早上新挖的鲜笋,一个麻袋装着一个菜坛子的腌酸笋、笋干、蕨菜干、茶叶。   “我给你挑到船上去吧?”   现在船就在江家水田不远处的堤坝口,由于现在水位升高,河堤两边有非常多的蛇和黄鳝,都不需要渔网,只需要拖一团浮在水面上的水草上来,往堤坝上一扔,水草里会迅速的钻出一条条水蛇、菜花蛇、火萤蛇、黄鳝等物,你就拿着塑料桶捡就行了。   捡完后,再将这些大团的水草扔回河里,等着明天继续来拖水草捡黄鳝和菜花蛇。   江爷爷说:“船就在家门口,这么点路我都挑不动了?你回去吧,好好巡你的山去。”   早上江大伯母一大早就起床,给江爷爷、江大伯他们做了面条,卧了个荷包蛋。   江大伯也要在今天带着儿子们去水埠镇新街建房子,会和江爷爷坐同一条船走。   今天回城的人非常多,河堤边足足停着三条船。   水位的升高,使得行船也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越是靠近村子边沿越是危险,因为原本高高在人们头顶的电线,因为水面的升高,将电线柱子淹了,电线离水面有的只有一两米,稍稍一个不注意,船就有可能撞到电线上去。   水是能导电的。   电线如果撞到船舵的把手上,也非常危险。   所以人们都尽量在白天行船,晚上是不能行船的。   江爷爷心满意足的吃完,江大伯娘又拿了一大包晒干的米面出来给江爷爷带上:“柠柠最爱吃我做的米面了,你拿到吴城给柠柠吃!”   江大伯就不满地说:“你这个婆娘,有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你几个儿子,老是想着柠柠,等柠柠结婚嫁出去了,一年还不知道能回来看你几回?”他一脸不屑地说:“一天到晚就想姑娘,姑娘有什么用?”   就好比江大伯娘自己,因为是隔壁县嫁过来的,路途遥远,江大伯娘有时候两年都回不去娘家一趟。   气的江大伯娘就瞪他:“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话?给柠柠拿点米面也多话?”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   已经分家单过的大堂嫂看不惯自家公公的小气劲,闻言也笑着说:“就是说啊,米面都是自家做的,又不是花钱买的?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姑娘,妈偏疼一些也是该的,这又不是灾年没粮食吃?”   一说到灾年,众人都沉默了。   江大伯望着门外银白色的河面,满脸愁容地说:“这雨要是再下下去,讲不好就是灾年,水都到了家门口了。”   说是家门口,还夸张了些,因为目前为止,水还被挡在了河堤之外,还没对河堤这边的农田造成影响。   江爷爷对江大伯说:“今年的粮食别往外卖了,我们这里每隔十来年就要发次大水,这都十年没发过水了,就算不是今年,也是明年后年,还是要做些准备,本地粮今年别种了,都种杂交稻。”   本地粮食好吃,但亩产不高,杂交稻口感比不上本地粮,但高产,往年他们都是一半杂交稻,一半本地粮混着种,看今年这情况,还是都种杂交稻吧。   江大伯这次没杠,点头应是。   他家是新建的楼房,稻仓建在了楼上,建的也大,防水高台建的也高,不怕洪水。   “是要多存点粮食。”   几个人沉默地从江家出发,担子是大堂哥挑着的。   从家到船也不远,船上人非常多,船舱里面放满了东西,大堂哥也将江爷爷的东西放到船舱当中,几个人坐在床沿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良久,江大伯才叹道:“幸亏现在不只是靠庄稼过活。”   他们这回接的活是水埠镇新街建的房子,整条街道的两边都要建成一模一样的三层楼,一楼的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厨房,二楼三楼住家生活,前后两间房,总共四间,一家人住绰绰有余。   江大伯就想在新街给小儿子买套房子。   街道建的又宽又新,十分漂亮,街头不远处是镇初中,街尾不远处是初高中一体的镇高中,以后肯定也不缺人气。   这条街刚建成的时候,许多在外面打工挣了钱回来的年轻人,都来新街的买房子,以为新街会和镇政府规划的一样,逐渐取代老街,成为新的繁华街道。   谁知道直到二三十年后,这条街还是冷冷清清,小猫影子都见不到两三只,反而是老街区,几十年如一日的繁华热闹,连带着十字路口上下左右的街道两旁店面都跟着越来越火爆。   因为老街直通渡口啊!   河对岸的所有人,想要去邻市或者吴城,都要坐船到渡口,再穿过整条老街区,到达可以坐车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向右一个小时就是邻市市区,向前一个半小时就是吴城,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什么都没有的新街怎么比?   江大伯现在就美滋滋的想着,等新街的房子建好后,他给三儿子在新街买套房子,以后小儿子也和小妹一样是镇上人了以后在镇上有个铺子,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服。   想到他给三个儿子都建上了大楼房,小儿子以后还能在镇上有铺子,再看看弟弟一家,至今还住在那个矮小破旧的半砖石半土墙的房子,就觉得,念书有什么用啊?有这钱给三个儿女念书,不如早早把大楼房建起来了,住的舒服,看着也气派,哪像现在,谁背地里说起他弟弟一家,不在背后笑话他傻?   江爷爷完全不知道江大伯内心正在嘲笑江爸,从蛇皮袋里拿了一袋子鲜笋和笋干、蕨菜干给江大伯:“这些你给小凤送去。”   江大伯他们还要去江姑父家喊江姑父一起去新街建房,顺手的事情。   江大伯接过来笑呵呵的说:“老头子想着国平,想着小凤,就是不记得心疼心疼你大儿子。”   江爷爷知道江大伯还在怪他分家后把工资全部给了江爸的事,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就上了车。   大堂哥拽了江大伯一下,低声说了句:“爸,你少说两句。”   他们小时候爷爷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的疼爱,后来江爷爷把工资都给二叔,也是在二叔养鸡场倒闭欠债之后,所以他们心里并不怪江爷爷,反而很尊敬江爷爷。   “怎么了?实话还不能说了?”江大伯笑呵呵的,乐哉乐哉的带着三个儿子去干活。   江爷爷一路沉默着到了吴城,原本是想将鲜竹笋挑回店里的,可一蛇皮袋的鲜竹笋分量不轻,这时候他才察觉,自己真的老了,这么一点担子都挑不动了。   他不知怎么,想到自己十二三岁时,父亲骤然去世,面对着还在坐月子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幼妹幼弟,他茫茫然地跟着村里长辈,去碳洞挖煤,靠背煤矿来养家的事。   后来又经历三年大~饥~荒,一家人差点全都饿死,他们这里的河滩全都被挖空了,他又跟着村里人一起跑到几十里外邻市的河滩上挖莲藕,寒冬腊月,赤脚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那样濒死的饥饿与寒冷,他至今都记得。   他抬头有些恍惚地望着吴城汽车站,因为是清明节,回城的人多,车站车来车往,十分热闹。   这简直是他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真的都不一样了,真的都不一样了。   过去的那些苦难,真的都过去了。   他到店里时,江柠正在对着电脑霹雳啪啦的码字,今天是周末,江柠和江柏都在店里。   她还没看到江爷爷呢,童金刚就已经迎了上去:“江爷爷回来啦!”   他热情地结过江爷爷手中的两个大蛇皮袋,“哇,什么东西这么沉?是不是好吃的?”   江爷爷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店铺,笑呵呵地说:“是柠柠爱吃的笋,还有你大伯娘送的米面,柏子喜欢吃米面。”   他坐到躺椅上,打开蛇皮袋,一样一样的从里面拿出东西来:“你小叔奶奶炒的茶叶、蕨菜干、笋干,还有泡的酸笋。”他将酸笋递给江柠:“她知道你爱吃,泡了一大坛,你带到学校去吃。”   又拿出一个袋子:“这是米面,柏子,你拿些出来给金刚带回去,还有笋,你多拿几根。”   “不用不用不用。”童金刚连连摆手。   江爷爷笑着说:“拿着吧,都是自己家做的,笋也是山上挖的。”   童金刚这才没有推辞:“那谢谢江爷爷了。”   江爷爷分配好了东西,又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店铺外了。   江柠用紫砂壶给江爷爷用今年的新茶泡了壶热茶,放在他手边,提醒他:“爷爷,茶刚泡的,烫着呢,你别直接拿着就喝啊!”   江爷爷悠远的目光又从外面落回到江柠身上,看着小孙女唠唠叨叨,心里高兴,嘴上却说:“晓得晓得,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还用你说?”   江柠又在江爷爷腿上盖了厚毛毯。   江爷爷的腿一到天阴就钻心的疼,现在缓解了一些,可还是疼。   他疼也不哼哼,也不跟任何人说,就自己忍着,扛着。   江柠是知道他疼的,她坐在他躺椅旁边,伸手帮江爷爷按着腿。   “不用按,没事,不疼。”江爷爷说:“你看你的书去。”   他目光落在店铺外面的街上,慢慢悠悠的摇晃着。   目光看似很近,又好似很远。   江柠一边江爷爷按着腿,一边柔声说:“爷爷,咱们店里现在有电话了,你下次到了车站,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去接你,好不好?”   江爷爷目光这才从远处,落回到孙女身上。   刚抱到他手里时,她还比猫崽大不了多少,一眨眼,孙女都这么大了,会担心他,会心疼他了。   他眉眼间的皱纹不自觉的就舒展开,目光慈霭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满足地将头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一摇一晃地晃了起来。 第100章 100   贺乔生一回到家, 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满腹委屈无可诉,就将这种悲愤的情绪写进歌里,满脑子都是她骗他, 写着写着, 他脑中就理顺了一条线,自己脑中编了一条故事线, 将一个男孩暗恋一个女孩,女孩却骗他,说了个假名字假学校,他苦苦寻找求而不得,最后突然得知真相的线理顺, 歌词也渐渐的顺了下来,在写的过程中, 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一遍遍写, 一遍遍改,一边哼出曲子。   贺母回来时,就是儿子在钢琴前,一边弹琴,一边深情投入唱的撕心裂肺的情景, 唱到后面, 居然唱哭了。   贺母放下包, 诧异地看着一个人在家里鬼哭狼嚎的儿子。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好笑地问儿子:“生生, 你这是失恋了?”   贺乔生自己发泄了一通, 正是畅快的时候,回头看贺母, 脸上哪里有什么失恋的愁苦,只有写出一首新歌的兴奋,可听到母亲的问话,他又想起江柠骗他的事,头上的两只耳朵都仿佛耷拉了下来,说:“没有。”   贺妈一边喝水一边看儿子笑话:“我听你这歌词,是暗恋人家小姑娘,女孩子不喜欢你?还骗了你?”   一说‘骗’字,贺乔生立刻坐不住了,“我去找她问清楚!”   贺母就看着儿子前脚出门,没一分钟就回来了,好笑地问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问清楚吗?”   贺乔生一边换鞋一边说:“一中这时候肯定关门了,我明天再去找她。”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这回不是弹钢琴了,他在房间拉二胡,拉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不多时贺父回来,听到房间里传出的二胡声,眼神示意贺母,问她:“这是怎么了?”   贺母煮着面条,笑眯眯地说:“失恋了。”   贺父意外的挑眉:“这傻小子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你想什么美事呢?是他暗恋人家小姑娘,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他。”   听的贺父哈哈一笑。   夫妻俩正在吃儿子的瓜呢,谁知道房间内的二胡声突然停了,贺乔生打开房门看向夫妻俩:“爸,我想学吉他,你给我买把吉他吧?”   这年代,正是Beyond乐队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特别流行组乐队,贺乔生也想组个乐队,可惜他觉得他们班同学音乐水平不行,只能自己唱了。   《包二》的收视率基本稳定下来了,因为剪辑师的神剪辑,每一集都剪在最关键的地方,勾的观众天天晚上看,天天晚上追,第二天就打电话到电视台骂电视台的人不做人,让他们多放一点,一集不够看。   李台长广告费赚到手软,其它电视台靠《香帅》争夺剩下的那点收视率,晚上黄金时间段都是《包二》独得恩宠,最高收视率甚至打破了五十,也都知道了自制剧的好处了。   版权只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播,别的台没有版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收视率又到Z省卫视台去,却毫无办法,也就Z省的邻居省台的周末综艺节目,能够分得一点收视率过去,可第二天的重播,邻省的观众们又都看《包二》去了,可以说是雨露均沾。   因为看到自制剧的好处,各个台也开始跟沪市台和Z省台学习,也搞起了自制剧。   苹果台见《香帅》重播也抢不到什么收视率了,自己台也没有什么自制剧,只好把之前已经播过的《新白娘子传奇》拿出来继续独播,好歹是和别的台轮转着播的《香帅》不同,很多之前因为没有电视机没看过的观众,或者看过已经忘记的观众,再回味一次白娘子,倒是从不少播放《香帅》的电视台那里抢回来一些收视率。   江柏学籍虽转到了沪市高中,但一模二模还是在吴城一中考的,他自制力极强,认真学习后,学习努力又刻苦,不光刷沪市那边老师们寄来的卷子,吴城这边的卷子,他也没放过,一模之后,他成绩还在提升,学校的排名也在提升,看的他的班主任不住的说:“这么好的大学苗子,生生被耽误了两年,他要早两年就这么努力,现在说不定成绩更好!”   班主任是班里其他任课老师说的,他虽没有直点物理老师的名字,可话里对物理老师的不满,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期中考试之后,江柠的成绩依然稳定的落在年级第一上,教务处主任突然反应过来说:“那个学籍转到沪市的学生,他是不是和江柠是兄妹啊?他学籍转到沪市,那这个江柠学籍是不是也要转到沪市?”   江柠和江柏虽然没有隐瞒他们是兄妹关系,但一般人谁会关注两人是不是兄妹?江柏每天在食堂吃,江柠每天打了饭去店里和爷爷一起吃,两人不常同框,即使名字相似,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两人的兄妹关系。   教务处主任也是看到最新一期的期中考试成绩排行榜,才突然想起来这事。   一想起来,他心中就咯噔一声,然后叫人找来江柠问清楚。   江柠自然点头应是。   一下子,张主任像是心口被剜了肉一样疼起来。   这可是他的大宝贝,全县第一啊!这要是把学籍转了出去,他们一中就亏大啦!   这一届转出去一个江柏就算了,毕竟之前他成绩不显,可江柠要是转出去了,那太吃亏啦!   在了解到江柠还在竞赛班后,张主任和江柠商量,高二能不能代表他们学校去参加竞赛,能拿到成绩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你就迟一点把学籍转出去行不行?”   江柠的户口已经转到了沪市,学籍只要在会考之前转过去就行,其它时候在吴城一中的考试成绩,都算是一中的。   现在一中对下面各个中学的招生宣传已经开始了,没有必要再搞联考了,他现在想等高二,江柠还在的时候,再搞个联考,如果能把吴中压下去最好,就算不能,成绩势均力敌的话,别人在吴中和一中的选择上,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中考的尖子生第一选择都是吴中,他们一中只能捡吴中挑剩下的。   吴中的汪主任也在计划下半年再办联考的事,实在是今年被一中当成了踏脚石,下半年不搞联考,那一中就能一直拿去年的联考成绩来宣传一中,这会影响他们吴中明年的招生,汪主任自然不能让这种影响继续下去。   还有就是下半年的竞赛,一定要拿个好成绩出来。   吴中在竞赛中,还是市一等奖二等奖拿的多,省级每年能有个二等奖三等奖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可今年他们出了一个好苗子,汪主任就想往省一上冲一冲,如果可以的话,能进入国家冬令营就更好了。   这是过去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今年因为出了个宋培风,他们也敢想一想了。   如今正是一个‘全民奥数’的时代,国家大力培养这一块的人才,只要是进了冬令营,前一百至一百二十名都不用参加高考,基本当场就被清大京大两个学校给签走了。   他们学校如果能出一个清大京大的学生,那以后吴中在吴城第一高中的位置就彻彻底底的稳了下来,一中再也没办法和他们比,以后招生这一块,只要是尖子生,就只能想到他们吴中,一中就只能捡他们吴中剩下的了,长此以往,他们吴中必然一枝独秀。   两个高中的校长、主任都在想着美事。   另一边,《大宋》这篇文,在连载了大半年后,终于要完结了。   《武侠》那边一直让江柠多写一点,反正就是案子嘛,一个接一个写就是了,可一篇文写长了,作者也会陷入倦怠期,尤其是江柠还要兼顾着高中的学习,她将大纲中原定的剧情写完后,就很难在往里面插入别的案子,哪怕《武侠》杂志社那边不舍得,可江柠依然将最后一篇稿子给《武侠》杂志社发了过去。   如今津市那边已经找到合适的主编坐镇,李昂主任已经回到了广市,在接到王咏的汇报,说《大宋》完结了后,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惆怅了一下。   《武侠》现在是长篇连载和短篇都有,可想找到一篇如《大宋》这般现象级的红文,还是太难了,毕竟一篇文红的因素太不可控,除了文本身质量外,像《大宋》这般运气好,被杂志社、出版社、电视台,连着推的运气也是可遇不可求,这本书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   现在市面上出现了很多模仿《大宋》的作品,有些是刑侦,有些是穿越,有女生言情穿越,也有男主穿越到古代娶公主搞三妻四妾的,但没有一篇像《大宋》这样出圈。   他们不是没有试着在这段时间力推别的新作品,力图在《大宋》完结后,接替《大宋》成为《武侠》的新的代表作,可《大宋》的风头实在太大了,目前市面上没有一本书能够像《大宋》这样杂志、出版书、电视剧三面开花,销售量和收视率都双高的作品   李昂主任问:“柠萌有说她下篇写什么吗?”   即使是同一个作者笔下的文,也难以保证,她下一篇的作品成绩依然会非常好,但至少可以打着柠萌最新力作的宣传,至少也能带起一点热度来,总比不知名作者写的文,容易起热度。   王咏摇头:“她没说。”   李昂焦急的在办公室踱步,又叫了鲍总编等人来开会。   “《大宋》完结后,我们杂志的销量必定会受到影响,首印量到时候就先降到八十万吧。”   首印量八十万已经是非常高的数据了,他现在只希望到时候月总销量还能维持在两百万,没有两百万,一百五十万也行,就怕没有了出圈的代表作后,又像之前那样,月销量直接降到五十万。   鲍总编说:“要不趁着现在还有存稿,先去把柠萌的下一本书给签了,问她能不能先把下一篇文写出来,这样一边连载《大宋》,一边连载她的新文,接档,趁着她现在的热度,把她的新文推起来。”   “也只能这样了。”李昂点头,然后看着王咏说:“你尽量和柠萌那边联系,让她快点开文,实在不行你就再过去一趟,只要能保证她能按时交稿,她学习之外的事情,我们能替她完成就尽量完成。”   如果是别的作者,他们也不至于为一个作者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柠萌是一个高中生,写稿时间都是学习之余硬挤出来的,如果还有别的琐事分散她的精力,那她就真没有写稿时间了,可她的稿子目前对他们《武侠》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王咏也有些担心地说:“她下半年就高二了,她有时间写稿吗?”   李昂用笔头一敲桌子:“实在不行再给她涨稿费,给她涨到千字三百,我就不信这么高的稿费,她舍得不写!”   他倒是不担心柠萌为了这么高的千字,故意把自己的作品写成裹脚布一样长,如果她真的要这样做,直接接着写《大宋》就行了,何必完结《大宋》?   鲍总编和王咏有些担心:“那假如她第二篇文成绩一般怎么办?”   那他们这个稿费给出去,就太亏了。   李昂想到目前他们账面上的数字,《大宋》一篇文给他们整个杂志社带来的收入在这个年代可以称作天价,他当下就做出决定:“光是《大宋》一篇文给我们杂志社带来的收益,稿费再给她翻个番都不会亏,就这样吧,小王你尽快和柠萌那边联系。”   江柠写完《大宋》后,确实想休息一段时间的。   自她重生以来,她每天时间都安排的紧紧的,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像是拉满的弓弦。   《大宋》第三册第四册 实体书的上市,让她现在根本就不缺钱,况且第五册也要上市了,到时候又是一笔稿费收入。   这么多钱在存折里,放着也是放着,她打算等江柏高考完,到沪市后,在他学校附近买两个铺子,让江爷爷继续在铺子里卖衣服,让他有个事情做。   另外,有钱了,别墅和另外两套公寓现房也可以装修了。   之前别墅一直都没有装修,实在是别墅装修不是一笔小的数目,有这笔装修别墅的钱,她都可以趁着现在房子便宜,多买几套房产备着了。   但她又考虑到江爷爷的老寒腿,房子到底只是死物,钱这东西,够用就成,在她心里,爷爷住的舒服还是最主要的。   她计划将别墅所有地方都装上地暖,这样江爷爷冬天会舒服一些。   地暖目前在北方装的多,但沪市这边多是安装空调,装地暖的少,江柠还要联系钱经理那边,看能不能帮她联系到装地暖的人。   钱经理那边接到江柠的电话,说要装修别墅,并给别墅全部铺上地暖后,就激动不已。   这表示他又接到一个大单子了。   目前装修图纸还没出来,要等江柠来到沪市,两个人商量装修风格后再装修,但是铺地暖这事,他这边可以提前联系安排上了,等江柠五一就可以过来确定装修风格,后面就可以正式干起来了。   江柠之前的公寓房已经全部装修出来了,在征得江柠同意后,目前她的这套房作为他们售楼处的样板房之一,也供客户参观。   因为是江柠的房子作为公司的样板房,里面的床、洗碗机、沙发等家具家电,他们老板一手包了。   这个房子因是公寓房,是没有通燃气的,江柠倒是如果要住的话,还得用煤气罐。   这在这个年代非常常见,基本上都是烧煤气罐,反而通燃气的极少。   倒是江柠的别墅,到时候是通天燃气的。   不用码字后,江柠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像是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一般。   可惜这个大假还没休几天,王咏电话就打到了江柠的店铺里来,问她新文的事。   江柠语气轻松愉快:“暑假再说吧,这段时间先放个假。”   王咏语气急切:“别啊,等到暑假《包二》都下映多久了?热度都没了,你得赶紧趁着现在最火的时候,赶紧开文呀。”   江柠慢悠悠的:“不急,钱够花了。”   王咏道:“我们主任说了,只要你现在开新文,千字给你涨到三百!”   王咏今年涨工资了,一个月底薪也才三百,剩下都是拿《大宋》带给他的奖金,《大宋》一完结,他的奖金也会跟着下降,所以他也是想让江柠赶紧开新的。   本来在给自己放假的江柠一听千字涨到三百,觉得自己又行了,脑子里一转,说:“我考虑一下新文写什么,再跟你说。”   王咏哀求:“你可得快些啊!”   江柠也确实在思考要写什么。   《武侠》是以男性读者为主的武侠杂志,虽然现在多了很多女性读者,但写纯言情肯定是不行的,现代的官场文也不适合在《武侠》上连载,历史文这些都不行,但如果纯写武侠的话,谁又能竞争的过如今的金庸、古龙、温瑞安?   所以,纯武侠还是不行的。   江爷爷还在店里看电视。   他已经把《包青天》看完了,目前把台调到了苹果台正在播放的《新白娘子传奇》上,这个剧不愧是大热剧,即使前两年已经播过了,再度播放,依然吸引了大批的观众观看。   江柠耳边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歌曲‘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可以写修仙文啊!   她原本是想写传统修仙升级流的,可看着电视里白娘子以身相许报恩许仙,在雷峰塔下被压了那么多年,她突然想写一个不一样的白蛇修仙的故事,同样是报恩,白娘子为什么只能以身相许呢?   想到这,江柠脑中瞬间灵感爆棚,她也不闲着,直接打开电脑,在电脑上快速的敲下:《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   是的,她打算继续蹭自己的热度,在作品名字上,就和上一本《大宋》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让读者一看到新文的名字,就知道是《大宋》同一个作者写的。   她迅速的撸大纲,女主穿越到异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她心中隐隐有个预感,她如果不挣脱出去,将会闷死在这里,于是拼命的挣扎,终于顶破了那个困住她的狭小空间,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困住她的是一颗白色的蛋壳,而她,居然穿成一条刚从蛋中破壳而出的小白蛇。 第101章 101 【二更】   江柠越写越有感觉。   她开篇写小白蛇出生后, 因为母蛇的离开,幼小虚弱的它开始艰难求生。   它的第一顿饭,就是它的蛋壳。   它是同期的兄弟姐妹中, 破壳最晚的, 其它没有破壳的蛋,将永远破不了壳, 闷死在蛇蛋中,这些闷死的蛇蛋通通成了它同期的小蛇们的食物。   她小心翼翼的探索这个世界,学习着别的蛇的模样,寻找着可以吃的食物,因为是蛇的身体, 人的灵魂,她想要生存下去, 首先就要克服生吞食物的心理障碍。   蛇谷的生存非常艰难,因为除了要和同类竞争有限的食物, 在峡谷之上,还有天敌。   而它和其它蛇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它还拥有着人的智慧,每天为了生命,小心翼翼的苟着。   她以一条蛇的视角, 将大自然的残酷写的淋漓尽致, 这个过程, 简直就像在看一篇《动物世界》。   《动物世界》从八一年开始播, 在那个电视节目匮乏的年代, 它是很多像她这一代人儿时的童年记忆, 她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秘境之蛇》《有魅力的蛇》《隐秘行动——蛇》等很多关于蛇类世界的记录,很多情节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模糊的记得个大概,想从网上搜寻关于蛇的视频,有些还没拍,有些拍了可惜现在的网络上并没有,她只好去书店找关于蛇类的书籍资料,了解更多蛇类的习性。   回来后继续撸大纲。   小白蛇眼看着和它同一窝出生的兄弟姐妹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天上的鹰隼之类的天敌,一条条的抓走。   它用原属于人类的智慧去躲避各种灾难,可还是在一次捕食中,被天上的鹰隼看到,鹰隼直接扑下,对着它的七寸就叨来,小白蛇拼命逃窜,虽躲过致命一击,却还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倒在一颗草药下,被一个采药的年轻男子所救。 第一卷其实不长,毕竟是写修仙文,还是在杂志上连载的,如果节奏拖的太慢,读者看了前面可能都忘记情节了,所以前期节奏要快,直接点明她写的是什么。   每篇文开文的前期,其实是作者灵感最好的时候,这篇文的主线很简单,就是一条小白蛇的修仙过程。   小白蛇前期以为自己只是一条普通的白蛇,过得是《动物世界》的日子,谁知道一场动植物界的饕餮盛宴,给它的命运带来了转折,让它直接从凡蛇,变成了妖,有了吞吐日月精华的能力。   小白蛇是成了妖之后,才知道,这原来不是一个普通的世界,而是一个可以修仙,遍地是妖的世界,它的兄弟姐妹们,也在这场大机缘中脱去凡胎,成就妖身,开启灵智。   在这里,江柠给了小白蛇一个金手指,就是作为一个有智慧的生命,在那场大机缘落下的时候,很多没有开智的动植物和它的兄弟姐妹们只是被动的接收这场机缘,小白蛇却是主动吞噬的这场机缘。   这导致,它外表虽然看上去只是一条普通的平平无奇的凡蛇,但实际上,它体内相当于比别的小妖多了一千多年的道行,只是它作为一条刚进入妖道的小妖,尚未炼化这些道行,也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道行,只是在和别的小妖抢食物抢灵草干架的时候,力气比别的妖大,□□比别的妖强横,受伤恢复的也比别的妖快,修为的精进更是一日千里。   在这个阶段,它甚至连那场带给它的大机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段算是第二卷 。 第三卷便开始了各种妖界斗争,小白蛇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妖族们,整天打来打去,争地盘,争灵药,和它一同成为妖族的小妖们,在这些争斗中,死的死伤的伤,它就吓得默默地苟,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只要别人不主动来挑衅它,它从不主动找别人的麻烦,当然,抢灵草的时候例外,打架又凶又猛还是个老银币,逃跑的时候比谁都跑的快,苟起来比谁都苟的住。   这个时候的它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吞吐日月精华,根本没有修炼功法。   这篇文的主线其实就是一条小白蛇修仙的故事,从凡蛇,到妖蛇,再到实力强大了,步入修仙界,人妖两族的斗争,和她同样的小妖们被大妖驱使,引发兽潮,它默默混在其中,眼见着无数同类被人族斩杀,它混在其中扮猪吃老虎,逃过一劫,并从一个人类身上夺过一个储物袋,从他储物袋中的玉简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被称作灵渊大陆,由无数妖族、人修、魔修、普通凡人所组成的世界。   在修仙境界上,江柠直接化用了前世网络上用烂了的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化神大圆满,就可以飞升。   此时小白蛇已经化形了,当然,依然是女主。   女主修炼千年,卡在化神大圆满,却迟迟无法飞升,掐指一算,原来她还欠了一份因果没有还,当年救过它的普通人类,如今已经投胎转世,成为一个医馆的小学徒,她要下山报恩。   江柠把大纲写完后,觉得,如果按照她的大纲写下去,光是这一篇文,她能写两百万字。   大纲撸好后,她就给王咏发了邮件,说了她新文大纲已经写完的事。   王咏问她新文写的什么,是不是还是刑侦文。   “要不你写《大宋》第二部 吧?”王咏是实在舍不得《大宋》的热度,觉得她完全可以接着写刑侦文。   如果让江柠写别的,他脑中浮现出现在在《武侠》上连载的各种武侠文。   现在的武侠作品实在太多了,可真正写的出彩的却不多,很多作者都受到金庸、古龙、温瑞安等武侠大家的影响,写的类型基本千篇一律,主角有个凄惨的身世,满门被屠,男主幼时要么跌下山崖,要么遇到一个隐士高人,待学成之后,一刀或一剑,闯荡江湖,查清真相,收妹子,打打杀杀,再收妹子,红颜A武林第一美人,红颜B青楼第一花魁,红颜C魔教第一妖女,最终报仇雪恨,然后要么和妹子们归隐山林,要么成为武林盟主笑傲天下,名利美人三收。   基本都是这个套路。   在这样海量的武侠作品中,江柠到底要怎么写,才能从中脱颖而出?   他想象不出来,实在是太难了,所以他才建议江柠继续写《大宋》第二部 。   至少在《武侠》这本杂志中,《大宋》不论是开先河的穿越也好,还是刑侦也好,都与目前市场上的武侠作品不同,光是这份不同,就足以让读者们在如此多的武侠作品中记住它。   更重要的是,刑侦类型的作品,更容易影视化,比如已经拍成电视剧的《包二》,后续如果再拍成电影的话,也更容易改编。   江柠却没有再写《大宋》的意思,刑侦类型的作品,虽然有现实的案例作为参考,但要把各种情节设置的巧妙,且环环相扣,是需要不少脑力的,若不是她前世就写过同类型的作品,又看过那么多的现实案例,想写好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完结了,她就想写一篇不费脑子的作品,让自己休息一下。   王咏见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劝她,让她将前几章写完后,发给他看一下,他也好给李昂主任和鲍总编看看。   江柠很快就写了两万字给王咏发过去。   在江柠将新文的前两万字发来前,王咏想过无数她可能会写的武侠类型,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看到如此新奇的一个视角来写文。   这……这也不是武侠呀?   如果不是上面名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他会以为自己纯粹收到了一篇《动物世界》的文案,直到他看到结尾,小白蛇受伤被人所救。   王咏是没有看过《新白娘子传奇》的。   这部电视剧哪怕再火,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王咏恰好就不是《新白娘子》的受众群体。   他将江柠发过来的稿子,打印了三份出来,一份交给了李昂主任,一份交给了鲍总编。   鲍总编作为四十多岁的职场女性,恰好就是《新白娘子传奇》的观众群,从她看到这篇文的名字时,就不由拍案叫绝。   光是这个名字,就绝对能吸引之前看过《大宋》的一大批读者,之后能不能留住这些读者,就要作品内容硬不硬核了。   然后她就看到,女主开篇就穿成了一条小白蛇。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新白娘子传奇》,不由为柠萌抓热度的能力叫绝。   苹果台为了抢《包二》的收视率,刚把《新白娘子》放出来重播,她就立刻写一篇白娘子的修仙文。   尤其是看到结尾出现的采药男子,她心想:“这肯定是许仙了。”   此时,她还以为这只是一篇纯粹的写白蛇修仙遇到许仙的前传文。   看完之后笑着问李昂主任:“李主任,你怎么看柠萌的这篇新作品?”   李昂放下这两万字后,半响才沉吟着说:“柠萌这篇文的角度,很清奇。”   实在是跟目前市面上的武侠作品,太不同了。   可以说,之前绝对没有人写过类似视角的武侠类作品。   虽然清奇,可李昂从一个读者的角度,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无聊,反而跟着小白蛇的视角,完全沉浸其中了。   因为太过与众不同,李昂也无法预估这篇文上市后的市场反应如何。   鲍主编笑着说:“我倒觉得,这份不同才是目前市场上最难得的,能让读者耳目一新的作品可不多。”她对王咏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让柠萌赶紧写,我们趁着《大宋》还有两期完结,赶紧接档,看看市场效果如何。”   《大宋》在《武侠》上即将要完结的事,不光是他们自己的杂志社知道,所有在关注这篇文的人,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大宋》已经到了收官阶段,最多还有一两期,就全部完结。   这也让关注这篇文的其它同类型杂志社松了口气。   自从《大宋》在《武侠》上连载以来,《武侠》杂志社直接从月销量五十万,到如今的月销量三百多万,简直创下了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   之前他们派遣了许多人去打听《大宋》的作者是谁,结果只打听到是体制内的公安,这个公安大概是顾忌自己体制内的工作,对自己的身份保密做的很到位,就连签约的身份证都没有选择自己的,而是选择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行业内的人都猜测,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大宋》作者的女儿,《大宋》作者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恐怕也是代入了自己女儿的身份,他自己代入了女主的父亲,也就是每次跟着女儿出去查案的中年捕头的角色。   再想深入打探,就打探不到了。   挖不过来他们原本也没有着急。   他们以为这篇文会跟目前市面上的很多武侠作品一样,写个二三十万字就完结了,到时候被《武侠》侵占的市场份额自然会回到他们手里,结果这个作者不仅写作速度非常快,每周都连载两万多字,这篇文还写的非常长,一个案子连着一个案子,在《武侠》上足足连载了大半年不说,还签了影视,直接把《武侠》这本濒死的杂志都被带飞了。   把同类型其它杂志眼睛都看红了。   现在看到《大宋》的情节到了收尾的阶段,这些杂志社也不由都松了口气。   这大半年,他们可以说完全被《武侠》压着打。   其实何止是同类型杂志的杂志社松了口气,其它言情类、故事类也都松了口气,实在是他们被《武侠》侵占的市场份额太大了,《武侠》它不光是侵占男性读者市场,它是连女性读者市场通吃。   如今终于等到《大宋》完结,哪怕下一篇连载的还是柠萌的作品,想要再创《大宋》的奇迹,也不可能了。   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就在于它的可不复制性。 第102章 102   很快王咏那边的合同就寄了过来, 一式两份,上面都盖着杂志社的章。   她仔细的看了一下,和她之前签《大宋》时候的合同一样, 签的依然是单本, 上面各种版权都写得很明晰详细,除了千字升到了三百外, 其它基本没什么变化。   江柠见没什么问题,就把合同签好,给王咏寄了过去。   王咏收到合同,就可以在《武侠》上连载《白蛇》。   《大宋》这一期连载完后,还剩最后一期, 杂志社这边为了推柠萌的新文,直接在封面上就打出大大的广告词‘柠萌最新力作!《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   读者们还以为《大宋》已经完结了, 结果一看,《大宋》没有写完, 后面就紧跟着出现了他的新文。   很多人对白蛇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会来看这篇文,纯粹是被修仙二字吸引,有些读者是看到‘柠萌’二字,才来看这篇文的, 没想到一个开头, 就被吸引住了。   开篇女主就发现, 自己在一个封闭空间, 然后努力破壳, 发现自己穿进了一颗蛋里。   这样的开头实在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这个柠萌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啊,别的武侠作品, 开篇要么血海深仇,要么遇到绝世高手老爷爷,他穿成一颗蛋。   这个角度太新奇了,在一众武侠小说当中,突然来了个不一样的,这让读者们一下子就有了记忆点。   看着看着,他们就不知不觉看到最后,第一期连载,断在小白蛇被采药男子所救这里,读者们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苹果台正在播的《新白娘子传奇》吗?   这也算武侠小说?   但因为有柠萌之前写的刑侦武侠在前,又看到名字是‘修仙’,以为后面和《白娘子》一样,是爱情小说呢,男读者对这个其实不太感兴趣,反倒是女读者们挺喜欢的。   没想到第二期上市后,上一期还是凡蛇的小白蛇,直接就因为遇到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浆而成就妖身。   一颗帝流浆能涨六十年修为,很多动植物们懵懵懂懂,傻傻的被动接受这天生落下的仿佛月华的东西,小白蛇却在帝流浆落到它身上,发现这是个好东西后,一整个晚上都在不停地接帝流浆,主动吞噬,然后因为吞噬的过多陷入了沉睡当中,醒来后发现,身边的兄弟姐妹,都会说话了。   妖界的生存一向残酷,别的蛇妖们,发现了这条虚弱的小蛇后,就想来霸凌小白蛇。   咔嚓,第二期又被断在了这里。   刚才看出点滋味的读者们快疯了,他们已经从柠萌埋的金手指里品出些味道了,别的小蛇身上只落了一颗帝流浆,小白蛇可是吞吐了一整晚啊,这些小蛇想来欺负小白蛇,那下面肯定是要被小白蛇狠狠的打啊?   是会狠狠的打回去吧?   打脸情节即将到来,关键时刻,杂志社居然在这里断开了,简直不做人!   纷纷打电话到杂志社崔更,让杂志社一期多连载一些,别扣扣搜搜的。   同时,雪花一般的信件,也飞到《武侠》杂志社。   杂志社这边也很冤啊,因为要接档《大宋》,杂志社这边收到柠萌的稿子后,就赶紧上了,根本没有多余存稿,江柠这边也是每天傍晚到店里写四十分钟,写完就直接发送给王咏,一个星期下来,也就两万来字,杂志社为了推《白蛇》,都是尽量能多连载就多连载,先把读者留住,柠萌发来的稿子,他们是一点没留,全都连载上去啦。   李昂也发现了,为什么别的武侠小说,在他们杂志上连载的时候,很多读者追着追着,就追不见了,杂志销量越来越低,柠萌写的《大宋》的读者,却能每期都看,追的那么稳定了。   不是他们杂志社不做人,实在是柠萌不做人,柠萌她就是个断章狗,不论他们连载到哪一期,你去看,她都能给你搞成高~潮章。   他们是发现了,柠萌出品,必属精品,虽然和传统武侠写的一点都不一样,可还是好看呀。   李昂他们天天被人打电话骂,骂的李昂他们喜笑颜开,“继续把这篇文放在最好的位置推!”   在《大宋》完结后,李主任他们就已经降低了《武侠》的首印量,哪怕目前《白蛇》有稳稳接档《大宋》的趋势,李昂主任他们依旧不敢太乐观,实在是《大宋》就跟之前的电视剧《香帅》一样,太现象级了,它的大爆,也具有太多的巧合性。   《白蛇》即使也跟《大宋》一样,蹭了《新白娘子》的热度,可这部剧毕竟是两年前的热播剧,如今苹果台拿它出来,也不过是炒冷饭而已,其热度无论如何也无法跟去年新播的《包青天》相比。   *   吴公安他在查询了近一个月后,也终于跨省寻找到了真县令大人的尸体。   之所以花了如此多的时间,就是因为第一凶杀案的现场,并不在本地,书中哪怕用了本地口音的音译化名,可因为字不同,他也搞不清楚是音译出来的哪两个字,一点一点的查线索去找,就算找对了外省的地点,具体埋尸地也写的非常的笼统,就在他快要以为柠萌写的这个案子,是自己脑补过多,想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了确定的线索,带着他手下的刑侦小队成员们,挖出了尸首。   在这之后,他们也没有去声张,而是暗暗去寻找真县令的家人,让他们去认尸。   这桩案子在时隔大半年后,才终于告破,比江柠原本知道的世界,早了足足六年多。   江柠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案子告破了,是因为这个案子太具有特殊性,一个京里下派下去的官员,居然能够被凶手替代,当了大半年的县令无人知,案子破了后,媒体报导出来,江柠才从新闻中看到。   吴公安之前就已经因为前面破的几个案子,已经升为了大队长,这一次直接被提拔为了公安局政委。   很明显,他的名字是在上面挂上号了,别看他现在局机关小了点,可政委属于副县级,再往上升就是局长了。   就连吴公安的爱人都没有想到,他人到中年,居然还能官运亨通,从一个刑侦大队的教导员,升到了‘副县级’。   如今他们刑侦大队,人手四本《大宋》实体书,办公室内的杂志《武侠》,更是摞了厚厚一堆,他们不是在报刊亭买的,而是直接订阅了一年的《武侠》杂志,每期新上市的杂志出现,就会直接送到他们局里来。   现在他们每天,没事就研究《大宋》,想从《大宋》里面,看还能不能抠出什么线索来。   可惜后面的一个案子,他们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来,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侠世界的虚构出来的案子。   吴政委也看了最新一期的《武侠》,发现《大宋》已经完结了。   别的杂志社的人,都期望《大宋》早点完结,只有吴政委他们,希望《大宋》不要完结,写多点,再写多点,不管背后这个作者是谁,是如何得知的这些线索,他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们,不管对于他们刑侦人员,还是对于死者和死者们的家属来说,都是好事,他们查案都来不及,又何必去深究这个提醒他们线索的人是谁呢?   他还有些遗憾,恨不能《大宋》能够永远写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完结了。   想到此,他目光不由又落到了档案室,看那个安静的在档案室整理档案的小陈,然后目光又落到柠萌新出的作品《白蛇修仙的那些年》上,不知不觉就看了进去。   不管和案子相不相关,他们局的人都已经养成了每周固定去看柠萌最新的作品的习惯。   江柏二模三模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江柠也根据江柏考出来的三模的成绩,帮他分析志愿表要填哪个学校。   他们这一届的考生,高考前填志愿表的政策尚未改革,所以三模之后,他就要去沪市先填志愿表了。   他这次去沪市,就直接在沪市待到高考结束才回来了,为了照顾他的饮食,江爷爷是关了店门,陪他一起去的。   他们走前,江柠就叮嘱江柏:“直接跟你在沪市高中的班主任或者学校老师们打听,哪里有可以租的房子,最好离学校近一点,每天能够在学校食堂吃饭最好,如果不能的话,最好租的房子有厨房。”   江柠买的房子周围还在建设当中,杂乱一片,不仅环境吵杂,不适合高考生居住,她的房子目前也只有一个公寓房装修了,别墅和其它公寓房,要么是还没装修,要么还是期房没下来,离的也远,根本不适合当他们如今的落脚地。   到了高三之后,一中附近的房子几乎全被人租光了,很多在乎孩子成绩的父母,都会来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贴身照顾孩子的学习,一般都是父亲留在外面工作或在家务农,母亲来到学校伴读。   有的一整个学年都在伴读,少的,最后一个月也得过来照顾学生。   江柏这种情况,尤其需要有个人来帮他在学习之余,解决他一日三餐的饮食问题。   江柠走不开,江爸江妈那边联系不上,江爷爷做饭贼难吃,没办法,只能请了江大伯母来。   可江大伯母一辈子都没出过水埠镇,除了江家村和她的娘家外,她连吴城都没有去过,更别说让她去沪市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她又不识字,语言也不通,她怕她出去买个菜迷路了都不知道怎么走回来。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江大伯娘也是真的怕。   江大伯也不让江大伯娘出去,让江爷爷去找江姑姑去。   江姑姑每天店里生意走不开,她虽和公公婆婆住一个屋檐下,却是分了家的,家里还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需要照顾。   江姑父和三个堂哥目前都接了水埠镇新街建房的活,活没干完人也走不开。   最终没办法,还是江爷爷陪江柏去的沪市。   有江爷爷在,江柏心底就有了主心骨,而且他可能还要反过来照顾江爷爷的缘故,这使得他不知不觉就立了起来,带着江爷爷坐车到沪市,再去他学籍所在的高中。   不知道是不是在沪市买了房子的缘故,哪怕这个房子还没下来,他也没有见过房产证,江柏还是莫名的对这个城市有了一点说不出来的归属感,也不像过去那么害怕离开吴城。   这个城市依然陌生,人也陌生,可只要想到爷爷在身边,不久后,妹妹、爷爷、童金刚,都会来这里,他并不是一个人,他心里就没有了彷徨和不安。   江爷爷不能进学校,就等在学校门口的门卫处。   江柏找到班主任领取了他的高考志愿表,按照他之前和妹妹商量过的,在第一志愿上,填了沪市理工大学。   沪市第一梯队的学校基本是不用想,江柏之前两年落下了太多,哪怕有这一年的进步,最后一次三模已经进了年级前百名,第一梯队的学校肯定是没戏的。   江柠让他第一志愿试试华东理工,可江柏内心始终不够自信,他不想像江松那样冒险,他想求稳一点。   江松当初就是太过自信,学校填的太好,直接就没考上大学,又不愿复读。   在江柏心中,自己只要能考上大学,有大学读就很好了。   这在这个年代是非常常见的选择,因为这种先填志愿后高考的政策,这个年代甚至有高考状元没进双一流,反而选了很普通学校的事情,都是怕自己在高考中发挥不好,反而没大学读,求稳的结果。   这个政策当然有好处有坏处,坏处是,给很多原本可以进入很好学校的学子们,留下了一生的遗憾;好处是,优质生源并没有集中在最顶尖的那些学校,而是让很多不那么出名的学校,也分到了一些很优质的生源。   不是每个家庭,都有能力让他们复读,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复读的。   江柏自己根本就不想复读,也没有机会复读。   江爸是在忙了一天之后,晚上睡在床上,才突然想起来,问江妈:“爱莲,柏子是不是要到高考了?”   他每天三点多就起床去买菜,回来还要熬汤,焖煮米饭,只能在江妈洗菜备菜的时候,才能在床上躺着睡个回笼觉,到九点半,他就要起床继续烧菜,准备中午的盒饭,下午也没的休息,去准备晚上的盒饭,每天晚上都要卖到八九点钟才回去。   日复一日。   在这样的忙碌中,他也忘记了江柏高考是哪天。   家里洗洗涮涮的事,都是江妈做的,出去卖盒饭也是夫妻俩一起,江妈累了一天,听到江爸的话,没好气地说:“这我哪知道?”   “你去年不是去给松子陪读了一段时间吗?去年松子是哪天高考的?”   事关江松,江妈倒是记得很清楚:“七月七号。”   江爸一惊,“那柏子下个月就要高考了呀!”他坐起身:“这一忙就把这事忙忘记了,要不你明天回去一趟,等柏子高考完了再回来。”   实在是卖盒饭太赚钱了,别看这东西利润微薄,可架不住火车站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啊,他做的菜好吃,又有免费的骨头汤送,那些舍不得买水买汤的,吃过盒饭就在他这舀一大碗骨头汤喝,他每天生意都很好,赚的比他过去在工地上干活多多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挣了钱年底回去就可以建楼房了,确实是把江柏要高考的事情给忘了。   江妈困的不行,说:“行了,这坐火车回去一趟要三四天,就为了照顾他一个月,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的人来,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再说不是有老头子在吗?”   江爸不放心,第二天卖完中午的盒饭后,打电话到大队部,问江大伯娘。   等了一会儿,他才又打电话回去,这回是江大伯娘接的,跟他说,江柏去沪市了。   江大伯娘唠唠叨叨地说:“柏子高考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说也要回来个人吧?之前你们在外面打工,一听江松要高考,两人都留在家里,一个都没出去,去照顾江松,现在柏子高考,你们至少也要回来一个人吧?都是儿子,你们这么区别对待,当心以后柏子怨你们。”   江爸心里也有些愧疚:“我们来深市找松子一直没找到,现在在这边卖盒饭,每天天不亮就起,晚上九十点钟才睡,都忙糊涂了,要不是突然想起来,我都忘了这事。”他问:“怎么现在就高考了?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江大伯娘叹气:“之前爸回来,想让我去沪市照顾柏子几天,可我这辈子,连吴城都没去过,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我的娘家,我哪里敢去沪市照顾他?。”她娘家虽然在邻县,却是农村山里的,她每次回娘家都要翻山越岭。   而且家里还有江奶奶在,她大儿媳又怀孕了,她如果走了,家里就只剩下江奶奶和一个孕妇在家,她也不放心。   江爸听着却疑惑地问江大伯娘:“柏子去沪市做什么?”   江大伯娘说:“我也不懂,好像是柏子要去沪市高考吧?”   江爸挂了电话,怎么也想不通,江柏要去沪市做什么,难道是高考已经结束,柏子考上了沪市那边的学校?   可考上沪市那边的学校,直接到学校报名就行了,也不需要他嫂子去沪市照顾的。   而且,他再没常识,自己也是参加过高考的,又经历了去年江松的高考,现在这个时间,高考应该还没开始,更别说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江柏为什么要去沪市参加高考,会不会是他嫂子听错了?   这也有可能,嫂子毕竟是没有读过书的农村妇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城里,不了解这些,听错了大概也是有的。   大概是他爸喊嫂子去吴城帮忙照顾江柏几天,嫂子不懂,听成了沪市? 第103章 103   江柏填了志愿后, 又领了准考证,留了江爷爷店铺的地址,向班主任打听附近租房的事。   班主任说:“你的考场在十中, 你最好是去十中附近去租个房子, 你要去的话最好早点去,不管是住招待所还是租房子, 迟了可能就没房了。”他知道江柏是外地学生,对沪市不熟,又仔细的和他说了从这里到十中要坐的公交车路线。   江柏拿了自己的准考证等物出来,接了江爷爷,又坐了公交车往十中走。   到了十中附近, 江柏又要去打听租房的事,被江爷爷拉着去住了十中附近的招待所。   来这里考试的, 大多都是本地的学生,不需要住招待所, 所以此时招待所还有空房间。   江爷爷他们来沪市的时候,江柠给江爷爷塞了一千块钱,跟他说,如果不好租房,就带江柏先住招待所:“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二哥一生中最重要的几天, 如果考上大学, 人生都会和此前完全不同, 他考试要紧, 这个时候就不要省这几百块钱了。”   江柠今年的春夏装, 赚翻了, 每天生意有多好,江爷爷是知道的。   别人家一件衣服要卖二三十, 她都九块九、十二块九甩卖,衣服就跟不要钱似的,吴城的人现在都知道她店里的衣服是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卖不出去的,清仓大甩卖。   你问为什么去年就倒闭了,今年还有衣服卖?那去年年底倒闭的,春夏装衣服冬天卖不出去,不就积累到今年春天了吗?   于是只要是想买衣服的吴城人,都往江柠店铺里跑。   江柠的店铺都没有名字,可人家都称呼她的店铺为:江南制衣厂。   只要问去哪儿买衣服,人家就回:“我去江南制衣厂!”   尤其是不舍得买衣服的穷学生们,他们之前衣服穿得破旧,听闻江柠店铺里衣服这么便宜,多多少少也给自己整一件。   王咏叔叔厂里积压的春装,干脆一起给她寄过来了。   不过今年的新款要比老款贵一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当库存称斤的卖给她,那也比吴城别的店的衣服便宜啊。   江爷爷每天卖衣服的卖的都笑的合不拢嘴,所以对于江柠给他的一千块钱,他不光接了,还把去年江柠给他发的一千二的工资也带过来了。   江柠之所以给江爷爷,没有给江柏,就是因为江柏太抠。   她怕这钱给了江柏,江柏也舍不得住招待所,反倒是江爷爷,在他心里,当然是小孙子考大学更重要了,加上现在不缺钱,他也就舍得花。   他掏出钱来,一张一张细细的数了,才对招待所前台的员工说:“先住一天,后面如果还要,再补可以吗?”   前台说:“可以的,要在退房前来提前说,不然房间就可能给别人了。”   江爷爷颤颤巍巍的点头:“行。”   江爷爷现在才六十来岁,按道理来说,年龄并不算很老,可他少年与青年时亏空太过,让他看起来格外苍老。   江柏还想出去找房子,江爷爷对江柏说:“你先去复习吧,我去找房子。”   在不缺钱的情况下,江爷爷比江柏大方多了,在江柠小时候,江爷爷只要手里有钱,就给她买油条。   那时候人哪里舍得花钱买油条啊,别说女孩子了,男孩子都没有油条吃。   全村所有的小女孩中,只有她和江钢琴两个人小时候吃过油条。   大孙女说了,要找安静一点,环境好一点的房子。   可江柏根本不放心江爷爷一个人走,看书也不在乎这么一时半会儿了。   可惜江柏和江爷爷实在是低估了语言不通这个障碍,住在十中附近的,基本上全部都是沪市本地人,说的全都是沪市本地话,江爷爷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江爷爷的乡下土话,两边说话,完全就是鸡同鸭讲,完全不通。   江柏也听不懂他们说的沪市话,他自己说的是吴城普通话,什么叫吴城普通话呢?就是ZCS这样的平翘舌不分,en/eng这样的前鼻音后鼻音不分,nl也不分,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普通话。   两个人讲了半天,也听不懂后,江爷爷只好劝他歇了租房子的心思,到招待所前台这,又补了三天的房费。   进了招待所房间,江柏还在庆幸:“幸好我和柠柠没转到沪市这边来读高中。”   只和沪市本地人沟通了这么一会儿,他都觉得心累,要是每天上课,身边的老师同学也说的是沪市话的话,那他真的要崩溃了。   之前和沪市高中的老师虽然说的是普通话,却也不是标准的普通话,而是和江柏一样,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普通话,有些语言习惯并不是那么好改的,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时不时的夹杂着几个方言的词,江柏也听不懂,沪市老师听江柏说话,口音也别扭,有时候几个词,几个字,他完全听的一头雾水,偏偏江柏一无所觉。   江爸江妈那边还以为江柏要一个月后才高考呢,完全不知道,江柏此时已经走入了沪市的考场。   考完试的江柏,一分钟都不带多停留的,当天晚上就带着江爷爷回了吴城。   他们虽然高考结束了,但高三宿舍还是能住的,并不是马上就要求他们搬出来。   江柏他们回到吴城时,已经夜里八点多了,他们只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江爷爷回了铺子睡觉,江柏回了宿舍。   宿舍的人见他居然回来了,还好奇的问他:“江柏,你不是去沪市了吗?怎么回来了?”   他们以为江柏以后都待在沪市不回来了呢。   他们这些常年关在学校,连沪市都没有去过的学生,不知道沪市现在是买房送蓝印户口,所以也不知道江柏怎么就把学籍转到沪市去了,去沪市参加高考了,都以为江柏以后就留在沪市了,对江柏的感觉很微妙。   一方面,江柏说起来确确实实是他们同窗了三年的同学,一方面,江柏在学籍上,和他们又不是同学。   江柏神色冷淡地说:“考完了就回来了啊。”   高中三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神色,对谁都不苟言笑,就连对童金刚,也是这样的表情,所以寝室里的室友们都习惯了。   “沪市的试卷难不难啊?”他们都好奇的问江柏,然后又说起了填志愿的事。   寝室里的其他人相互之间都已经知道他们分别报考了哪个学校,唯独江柏的志愿是在沪市高中填的,他们还不知道。   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江柏说:“第一志愿填了沪市理工大学。”   其他人也都说了自己报的学校,几乎全部都是和江柏一样,往低了报。   第二天寝室就有人收拾东西回去了,整个宿舍楼都空了一半。   还有一半是舍不得回家两趟路费的,应该一周后,就有□□发下来,大家可以通过答案来评估自己考了多少分,能不能考上他们填的大学,如果没考上,想要继续复读的,也要准备了。   江柏第二天一早,就来到江爷爷的铺子里,尽职尽责的打工。   至于别人担心紧张的高考分数问题,他倒是轻松的很,考上了就读,考不上就给妹妹的店打工。   因为忙于高考,他已经好些天没来店里了。   江爷爷并不是一个讲究的人,有客人来了买衣服他就卖,没人来买衣服,他就自己坐在摇椅上,或看电视,或捧着个紫砂壶,眯着眼摇摇晃晃的喝茶,如果有人试衣服把衣服弄乱了,他也不在意,等到他起身了,再去收拾不迟,收拾的也不仔细。   江柏是一点杂乱都受不了的人。   在寝室里是没办法,他只能把自己床铺的一亩三分地收拾干净整齐,别人的床铺鞋子袜子只要不扔到他床铺这里来的,他都管不着。   他一到铺子里,就各种收拾,看的江爷爷都忍不住笑呵呵说:“你跟柠柠性子真是完全长反了。”   江柠和江爷爷一样,两个人都是能不动就不动,可他和江柠能忍得住不收拾,江柏忍不住,他必须要把店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衣服整理的整整齐齐,看着才舒服。   是个一刻钟都闲不下来的人。   童金刚就拿着篮球来到江柠的铺子里,本来以为铺子应该没人的,没想到铺子竟然开了门,江柏在店里,他高兴的怪叫了一声,篮球拍的啪啪响,高声喊着:“柏子,走,打篮球去了!”   “不去。”江柏现在只对赚钱感兴趣,哪里愿意去打篮球?   可童金刚是个撒娇怪啊。   他凑到江柏身边,不停的拉着他撒娇:“去嘛去嘛去嘛~我们都好久没打过球了,天天刷卷子复习,好不容易高考结束了,你就陪我去嘛~”   看的江爷爷都忍不住说:“柏子,考试结束了,玩去吧~”   江柏犹豫了一下,童金刚就拦起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走走走,打球去喽~!”   门卫大爷认识他们两个,知道他是一中刚高考结束的高三生,见他们高考结束了,还往学校里去,也没拦着他们,笑呵呵的说:“都考的怎么样啊?有没有信心考上理想的学校啊?”   童金刚那晒的黢黑的脸上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篮球在地面上拍着发出砰砰的撞击声,自信地说:“那肯定有啊!”   沪市几个有名大学的体育专业,包括沪市体育大学,他一个都没敢报,第一志愿填了沪市应用技术大学的体育专业。   去年这个学校的体育专业四百多分,他估计自己的分数考这个学校应该没问题。   门卫让他俩登记过后就放行了:“去吧,高考结束了,你们也放松下。”   因为是早上,高一高二的早读课才结束,很多学生都去食堂吃饭,篮球场上已经有人在打球,都是高考完等着对答案的高三生,还有几个高三毕业班的老师也在这里打球。   童金刚和江柏很快就融入进去。   高考结束,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快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了,除却期末考试,马上七月份即将来临的IMO的比赛也快开始,一中今年高二年级参加的奥数竞赛,依然是全军覆没,在竞赛中表现平平,高二年级的学生主要精力还是在学习上。   因为没有出成绩,学校也没有就这件事做什么宣传,安安静静的,倒是吴中,在之前省里竞赛成绩出来后,就赶紧让招生办的人去下面做宣传,拼命拉踩一中,争取把一中踩下去,争夺更优质的生源。   不得不说,之前孙校长和张主任的宣传策略产生了效果。   今年下面学校的老师,在面对学生的选择时,由于一中宣传的是一中的联考成绩压过了吴中,全县前十里有六个都是一中的,吴中的宣传策略是今年又在竞赛中获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导致老师们在介绍这两个吴城的老牌重点高中时,是这样介绍的:“吴中我就不必说了,重点中的重点,今年的竞赛成绩相当亮眼,想要走竞赛路子的,就选吴中。”   “一中这两年的高考成绩是越来越好了,甚至有压过吴中的趋势,这两个学校都是吴城最好的两个重点,被哪个录取都是半只脚跨进大学门槛了,就看你们自己选。”   于是,完全不知道啥是竞赛的小镇中学尖子生们,想了想,很多都在第一志愿上,选择了一中。   当然,吴中一哥的名头,也让一些尖子生们,习惯性的还是选择吴中,可以说,今年两个学校在生源这件事上,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能有这样的效果,一中的孙校长和张主任已经很满意了,但是该拉的学生他们还是拉,除了已经报名他们学校的尖子生外,全县排名前十的学生,用奖学金吸引这一条也不能少,反正多拉几个尖子生就多拉几个。   另外,今年的竞赛报名也开始了,一中这边,除了章文学、程玉凤他们,江柠的名字也被计老师报了上去。   校内已经没什么好比的,竞赛班的学生已经是他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前二十名学生,剩下的就是和县里其它学校比,说是其它学校,实际上能打的也就吴中。   他们从吴城全县的所有参加竞赛的学生当中,挑选成绩最好的二十位学生,再去市里比赛。 第104章 104   虽然实际上老师们都知道, 会去参加竞赛的,也就竞赛班的二十位学生了,但明面上大家还是要走个流程的, 高一年级除了一班二班外, 其他班的数理化三科的老师挑出四个单科成绩最好的学生,去参加竞赛考试进行选拔。   三班选出的是江柠、徐秀丽、沈锡荣等人, 平行班总共选出了三十二个人,两个重点班只要是想参加的,都可以参加这次选拔考试。   考试是在周六举行的,别的学生周五晚上就可以回去了,参加考试的学生不能回去, 对此徐秀丽十分烦恼:“我又不是竞赛班的?为什么我也要考试?明天我都不能带菜过来了。”   徐秀丽是个典型的妈宝女,对家人十分依恋, 每周五放学,回家最积极的就是她了, 放学铃响第一件事就是回宿舍拿早已打包好的背包回家,每次回宿舍最晚的也是她。   倒是何小芳很高兴,兴致勃勃地说:“你们俩放心考你的试去,今天你们打饭打水的活,我全给你们包了!”   她知道她做的有限, 就尽量在干活的时候积极一些, 平时周末宿舍里的卫生, 都是她在做。   江柠每天早上都去跑步, 跑完步去食堂打早餐送去店里和江爷爷一起吃, 她就趁着这时间打扫卫生, 将寝室的边边角角、桌子阳台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因为不趁着这时间打扫, 江柠回来就会和她一起打扫。   江柠和徐秀丽虽然都没有说,但何小芳做的这些事,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徐秀丽是首次周六还留在宿舍,现在宿舍就有了三个人,何小芳、徐秀丽、江柠。   徐秀丽见何小芳每周都不回家,问她:“你一直待在学校不回去,你家人不会担心你吗?”   一句话说的何小芳沉默了。   “不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背过身,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呢。”   他们只关心弟弟。   何母连生三女,中间还因为计划生育,打掉了一个女儿,才在时隔几年之后,生下一个宝贝儿子,何父何母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家里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挣来给儿子的,还教育她们姐妹三个,要好好对待弟弟,她们之前就是没兄弟,她大姐才被人离了婚,没人要的。   “你们要是有个兄弟,那家人哪敢这样对你大姐?”何父何母之前也因为没有儿子,在村子里头都抬不起来,说话都不敢大声,也是有了儿子后,何母说话声音才大了起来的。   可何小芳不解,她大姐明明也生了儿子啊,都说生儿子重要,可大姐生了儿子,不照样被离婚了吗?那家人也不要她大姐生的儿子呀?   她心头有疑惑,可她身边的环境,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跟她说,女人一定要生儿子,生了儿子才能挺得起来腰杆子,可她大姐的事情又明明和她们说的话是矛盾的,是不对的。   她不知道该怎样抵抗这样的环境,只本能的想要远离。   她在学校很开心,她不想回去。   在学校她还能把时间留出来学习,回家后就只有干不完的农活了。   冬天还好,只是一些家务事,最多只是冷一点,马上就是暑假农忙时节,每天是割不完的稻、插不完的秧、烧不完的饭和喂不完的猪,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活,都是她和大姐的。   她大姐因为住在娘家,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头都抬不起来,从早到晚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   她黑也不是天生的黑,不还是从小到大做农活,在外面晒的吗?   可她不愿意跟别人说她家里的事,怕别人看不起她。   她转过身,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江柠和徐秀丽,眼里满满都是羡慕。   她嘴唇有些厚,这让她的相貌有些大地之母的质朴感,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说:“就像你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一样,我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每周五都那么高兴的想回家。”   因为从没有感受过如徐秀丽那样的被家人全心全意的爱过。   她恨不能一辈子待在学校里,就不用随时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什么时候被嫁出去换彩礼。   回答她的,是徐秀丽给她抓的一把开心果和山核桃。   山核桃和开心果很贵,过年大姑带给她的都吃完了,现在的都是她妈特意叫人从市里给她买的,她一般只跟江柠分享,偶尔也会分一些给何小芳,寝室里人多的时候,她就给她们分享一些瓜子花生之类。   尤其是刘萍,占便宜没够,脸皮又厚,知道她脸皮嫩,每次她分享什么吃食的,伸手就是一大把,还嫌不够,两只手来抓,她真是被刘萍这么占便宜的模样给吓怕了,平时她在的时候,她都不敢拿零食出来吃。   何小芳是听江柠说了,才知道这些干果比肉还贵的,见她给自己抓了这么一大把,吓了一跳:“不用不用不用,太多了!”   徐秀丽笑着了一下,嗔道:“吃你的吧~,得亏了刘萍不在,不然我还不拿出来呢!”   想到刘萍平时在宿舍那猛虎扑食般的吃相,何小芳也不由地笑了,小心地将徐秀丽给她的一大把山核桃和开心果放到她床头的纸盒子里,留着饿的时候慢慢吃。   江柠说这东西补脑,她什么时候刷题刷的脑子累了,就吃两颗补补脑。   第二天一早,江柠和何小芳下去跑步,徐秀丽不喜欢跑步,但也跟着一起起床了,她们俩跑步,徐秀丽就捧着书,在操场上小声的早读。   何小芳如今已经能跟得上江柠了,两个人一起跑个十圈都不在话下,江柠是一边跑一边小声早读,何小芳是一边跑一边大声早读,她只能用这样的笨方法,一遍一遍的读,一遍一遍的念,嘴巴说,耳朵听,然后将这些知识点用死记硬背的方式记下来。   十圈跑完,两人还能轻松的走几步。   每次看到江柠那轻松的模样,何小芳都佩服不已。   她在家还要干农活呢,体力都没有江柠那么好。   这也是正常的,江柠每天肉蛋奶蔬菜水果一样不少,她每天只有大米饭和咸萝卜,咸萝卜吃完就吃煮花菜或最便宜的藕片,就这还舍不得一顿吃完,分中午晚上两顿吃,早上就只有一个白馒头。   哪怕江柠和徐秀丽都愿意分给她一点肉吃,她也不好意思经常吃,只偶尔才吃一块。   到了食堂,她依然是一两饭票一个的大馒头,江柠则是咸豆腐脑配鸡蛋包子,徐秀丽吃着小馄饨和鸡蛋。   江柏高考结束了,现在每天给江爷爷送饭的事都是他在做,江柠和徐秀丽吃完饭,一起去教学楼上面的阅览室参加竞赛考试。   参加竞赛考试的人不多,除了平行班的三十二个人外,还有来自两个重点班的三十几个人。   重点班虽然不限制人数,但期末了,很多人的粮票都吃完了,周五选择回家打牙祭的打牙祭,带米的带米,带菜的带菜,只有少部分觉得自己成绩还不错,却没有被选入竞赛班的人,心里不服气,想要试试竞赛,才来参加考试的。   考完后,一个个都像是受到了重创似的,恍恍惚惚的从考场出来了。   竞赛的试卷,和他们平时考试的试卷,真的是同一个试卷吗?   这也太难了吧?   之前还有些不服气的尖子生们,看着章文学、程玉凤他们还能脸上有笑容的从考场出来,问平行班的江柠,她考的怎么样,他们就忍不住把头转过去,是他们草率了,他们就不应该自取其辱,来参加这个什么所谓的校内竞赛选拔考试的。   徐秀丽也是一副被创到的表情,整个人都有些怀疑人生的从考场走出来,挽着江柠的手臂往外面走。   她因为成绩均衡,没有偏科的迹象,数理化三科,她都被点了名的。   今天明明是她在家里,吃着她妈妈给她做的各种好吃的菜,和家人团聚的日子,为什么她要被关在学校里考试啊!   她是平时考少了吗?每周一次小考,每个月一次大考,马上就是期末考,为什么还有竞赛考这样的考试来折磨我啊!   两场考试下来,她考的是脸色发白,神情恍惚,对江柠说:“这样的考试,根本不该让我来的。”   她看向江柠的目光满是崇敬!   这么难的卷子,她是怎么做到轻松自若游刃有余的啊!   呜呜呜呜,她想妈妈了!好想回家!   此时,徐秀丽的爸妈正在一中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昨天傍晚徐秀丽没有回家,他们就担心的一晚上没睡好,生怕女儿出了什么事。   之前他们镇中学门口,就出现了一起人贩子拐走女学生的事,那小姑娘都十五岁了,从学校放学回家,走了不到五百米,就被人拖上了面包车带走了。   还是后来这女孩的家人见她迟迟不回家,去学校找,才有目击者说,看到她被人拖上车带走了。   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当街抢人,人贩子如此猖獗,徐秀丽的妈妈听说了这件事,女儿又一直没回来后,魂都要急没了,一大早夫妻俩就来到一中校门口,跟门卫打听。   门卫道:“学校是有学生没回家的,参加什么竞赛考试,你们姑娘是几班的?我去帮你问问。”   考试是在阅览室举行的,教学楼如今空荡荡的,倒是办公楼里还有老师在批改试卷批改作业的,他去办公楼找到王老师,一打听,果然是留在学校考试了。   出来跟徐秀丽爸妈说了,徐秀丽爸妈才放下心来:“她不能回家,至少也要给我们打个电话啊?差点没把我和她爸魂都急飞!”   门卫大爷笑呵呵地说:“学校只有办公室有电话,不能出校门,这才没给你打电话吧?”   徐秀丽家里是有电话的,她家在镇上开了个电器铺子,卖电视机、电扇。   今年有长红带着他们新研发的25寸大彩和众国产品牌一起和岛国品牌打争夺市场,她家的彩电生意也非常好,周六正是生意好的时候,若不是担心女儿,她们夫妻哪里舍得从铺子里走开。   这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收益。   等到了中午,考试已经考完,门卫知道江柠是三班的,看到她和一个女生出考场,就喊她:“徐秀丽在不在啊?”   徐秀丽奇怪的转身看向门卫大爷:“我是徐秀丽,怎么了?”   “你昨天没回去,你爸妈来校门口找你了,等了一上午,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徐秀丽一听她爸妈来了,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拉着江柠的手就撒娇:“柠柠柠柠,你陪我一起去嘛~~~~”   说着拉着她的手就往校门口跑。   看到女儿的身影出现,徐妈妈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抱着女儿上上下下的看,生怕女儿少了一根毫毛,“你昨天不回家,也要给我和你爸打个电话吧?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等到晚上八九点钟都没见到你回来,魂都要急没了,你爸开着车到处找你,生怕你被……”   后面不好的话她咬了咬唇,没有说出来。   徐爸爸也伸手摸着女儿的头,“你妈急的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要来学校找你。”   徐秀丽不好意思的抱着徐妈妈的胳膊蹭了又蹭说:“我本来想今天考完试就回家的,明天再过来,就没打电话。”   主要是学校只有老师们的办公室里有电话,她不好意思去借电话打。   徐妈妈就说她:“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知不知道?不管去哪儿,不回家都要给家里打电话!”   徐爸爸说徐妈妈:“下回每周多给她些零花钱,别打电话都不舍得钱。”   徐秀丽哪里是不舍得打电话的钱,她脸皮嫩,不好意思去老师们那里借电话。   她撒娇地抱着徐妈妈的胳膊:“我下次知道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江柠吐了吐舌头。   徐妈妈这才注意到江柠,热情地笑着说:“你是柠柠吧?上次看到你还小小的一个,一年不见,比丽丽都高了。”又心疼地摸摸徐秀丽的头发:“你在学校是不是挑食了?要好好吃饭知不知道?你看看柠柠,个子比你都高了。”又对江柠说:“我家丽丽在学校多谢你照顾了,这丫头每回回家都跟我们说她有个好朋友叫江柠,要请你来我们家玩,阿姨早就等着你过来了,暑假了没事就来家里玩!”又对徐秀丽说:“你们还没吃午饭吧?走走走,我们到外面的馆子里吃。”又问徐秀丽:“你还有没有同学在学校了?一起叫出来吃。”   去年他们夫妻送徐秀丽来学校报名的时候,他们曾见过江柠,那时候江柠就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同样记得的,还有江柠当时穿的那身不合身的破旧衣裳,估计她家里不富裕,就想带她出去改善改善伙食。   她知道学生们每天被关在学校里,只能吃食堂,徐秀丽每回回家都要抱怨学校的花菜烧的像猪食,她每周都要给女儿烧一大罐子她爱吃的菜带到学校去吃。   徐秀丽说:“寝室里还有一个,我去叫她!”   因为见到了爸妈,她心情极为雀跃,挽着江柠的手臂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徐爸爸徐妈妈隔着校门口的大铁门,看两个小姑娘这样要好,也放心了许多。   何小芳听徐秀丽说,她爸妈来学校找她,还请她和江柠去馆子里吃饭,吓得直往后缩:“不去了不去了,我就不去了~”   江柠和徐秀丽有什么好吃的,每回都带她,她又没的还,特别不好意思。   徐秀丽因为高兴,脸上都是笑容,见她拒绝,故意板着个小脸,跺了跺脚,“你到底去不去?”   何小芳很怕别人生气,见徐秀丽露出生气的表情,犹豫地说:“那好吧……”   她比江柠、徐秀丽都生的高壮丰满,面容黝黑朴实,却是怯生生的紧跟在江柠身边,紧紧拉着她的胳膊。   江柠就跟被人绑架了似的,左边一个何小芳,右边一个徐秀丽,三个人像手机信号排成一排往校门口走。   徐妈妈就怕自己女儿小性子,个头又小,在学校和宿舍被人欺负,现在见她和同学关系处的这么好,喜笑颜开地热情朝她们招手喊道:“快来快来快来,你爸爸已经先去点菜了,刚好我们去了就有的吃!”   她们去的小馆子也不远,就在一中对面吴中的旁边。   今天不光是一中在搞校内选拔赛,吴中同样如此。   因为是周六,门禁不像平时管的那样严,吴中的学生家里基本都还算有钱,中午就没在学校食堂吃,而是来到校门口的小馆子里打牙祭。   江柠一进去,就看到宋培风和江荷花也在。   他们大概是班里同学一起出来吃饭,足足坐满了两个大圆桌,桌子上目前只有碗筷和水,菜大概还没上,都还在等菜。   一群人中,她只认识江荷花和宋培风,便向二人笑着点了下头。 第105章 105   江荷花突然看到江柠, 愣了一下,在她和自己点头打招呼后,也点了下头, 然后她就看到江柠也看到了宋培风, 和宋培风也笑着点了下头。   她脸上尚未福气的笑容就瞬间僵住,看看江柠, 又看看宋培风。   江柠和宋培风认识吗?怎么还单独和他打招呼?   宋培风见江柠自然的像个老熟人一样和他笑着点头,也微微露出一个微笑。   江柠不认识吴中的其他人,可吴中的其他人可都认识她,毕竟是在联考中,把他们班的宋培风都压了一分的人, 之前他们还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可自从清明节的讲话之后, 他们就全都记住了,那个不仅成绩压了宋培风一分, 连台上讲话气场都丝毫不弱于他们学校宋培风的女孩。   此时近距离见到她,全都好奇地盯着她看。   如此近距离观察之下,他们才发现,她不光是成绩和宋培风不相上下,连外貌、气度都丝毫不输于宋培风。   宋培风不光是省城来的, 从小家学渊源, 所受的教育、见识、成长环境等一系列的先天环境影响, 才养出了他如今这样与他们小城完全不一样的出众气度, 可这个和他们一样出自吴城的小城的乡下小姑娘, 又是为什么和宋培风有着丝毫不落下风的势均力敌的气度的呢?   他们看看江柠, 又看看宋培风,不知为什么, 在他们身上居然看出了一丝他们说不出来的,却又隐隐存在的,仿佛同类人的气质。   江荷花自然也看到了,不知为什么,她心情突然很不美妙,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有一块珍宝,却被玷污了似的,心里堵的厉害。   她是个很容易挂脸的人,心情一不痛快,脸上就显得很为严肃,眉头也紧紧蹙着。   她身边的阮红吓了一跳,用胳膊肘子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荷花这才醒过神来,摇头说:“我突然想到今天考试,我有一道题写错了,对了,倒数第二大题你算了答案是多少?”她突然扭头转向宋培风,问他:“宋培风,数学考试的倒数第二大题你答案是多少?我想看看我的答案和你的是不是一样。”   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江荷花身上,哪怕江荷花力持镇定,可她皮肤太白了,羞怯使她面容看上去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白里透着粉。   他们都看向江荷花的原因很简单,江荷花不是竞赛班的,她问宋培风数学倒数第二大题的答案,说实话,他们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做到倒数第二大题。   他们虽然都是单纯的高中生,可能进入吴城最好高中的最好班级,这些少年少女们,哪怕稚嫩,都没有一个是笨的,他们看着江荷花脸上的粉色,还有什么不懂的呢?脸色几乎立刻都露出懂了的揶揄的笑容,有的甚至露出含蓄的笑容低头喝水,把这个答案交给了宋培风来回答。   宋培风脸色清浅的笑容丝毫没变,笑着说了答案,然后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说到考试对答案,那大家可就有的聊啊,于是众人纷纷和宋培风对起答案来。   听他们说答案的时候,江柠和徐秀丽才知道,吴中和一中用的居然是同一套考试卷子。   徐爸爸正在给他们旁边的小圆桌擦桌子,见她们进来,把菜单递给她们:“我刚刚点了道红烧鲫鱼和梅菜扣肉,你们看看你们喜欢吃什么菜,自己点。”   徐妈妈怕她们脸皮嫩,不好意思点,又点了个水煮虾和酱爆螺蛳,然后把菜单递给江柠:“阿姨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先点了几个丽丽爱吃的菜,你们再点几个你们爱吃的菜。”   江柠点了个番茄炒蛋,问何小芳想吃什么。   何小芳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够了,我都行,你们点就行。”   徐秀丽见她不点,自己把菜单接过去,又添了个肉末茄子和蛋黄锅巴,都是本地的家常菜。   菜点好后,隔壁桌两桌的少年人吵吵闹闹的在对答案,这一桌没人说话,何小芳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见徐妈妈拿了开水烫餐具,赶紧接了过来:“我来我来我来。”   她听着隔壁对答案的事情,自己因为没有参加校内竞赛选拔考试,就也好奇的问江柠和徐秀丽:“柠柠,秀丽,你们今天考试怎么样啊?”   她其实是小声问的,但她天生大嗓门,她以为的小声,其实也没有那么小声,隔壁两桌的人都听到了,闻言也都好奇的向他们看来。   江荷花见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集中到对面一中的三个女生身上,实际上是集中在江柠和徐秀丽身上,不由地咬了下唇;很明显,江柠和徐秀丽是和他们一样,参加了今天的校内竞赛选拔考试的。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吴中和一中用的是同一套考卷。   徐秀丽听到何小芳的问话,露出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颓丧地蹙起秀气的眉,撅了噘嘴:“别提了,这种考试就不应该叫我。”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平行班高中生,这种为校争光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徐妈妈见女儿一脸被创到表情,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后背,给她倒了杯水:“我家丽丽学习真是辛苦了,晚上回家妈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黄豆炖猪蹄。”   徐秀丽在妈妈的心疼下,也露出‘我可累死了’的表情,用力点着头:“我还要吃糖醋排骨和虾仁蒸蛋。”   徐妈妈的手上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做做做,妈妈回去就给你做,晚上叫你爸去水根家去称一斤酱牛肉,再买一只烤鸭,给你好好补补。”她满眼心疼的将徐秀丽额边的刘海给她拨到耳后去,叹了口气说:“高中读书实在是太辛苦了,把我家丽丽的累的个子都不长了。”   同样个子也不长的江荷花:……   江荷花不仅是个子不长,她还有横向着长的趋势。   其实她并不胖,大概和何小芳差不多,只是何小芳个子高就显得壮实和丰满,放在个子不高又有些肉的江荷花身上,就显得敦实。   徐秀丽的大眼睛就看了她妈一眼,又看了她爸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我个子不高是学习累的吗?分明是随了她爸!   何小芳从没有见过如徐秀丽母女这样的相处方式,没有她爸妈永远都让她们让着弟弟,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是弟弟的,父母关爱的眼神,永远都在弟弟身上,仿佛弟弟是他们的一切。   徐爸爸徐妈妈眼里都是徐秀丽。   她目光羡慕又好奇地看着他们。   吴中这边的学生目光也都被徐秀丽母女吸引了。   宋培风和江柠两人,就像是两个局外人,众人都在看着徐秀丽母女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江柠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她正端着水杯在喝茶水,便举起水杯,朝他遥遥示意了一下。   宋培风见到也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像是回敬回去一样。   吴中的学生先来的,菜是优先他们那边上,但江柠他们桌子也没闲着,在那边上了两个菜先吃起来后,老板娘将酱爆螺蛳给她们端了过来,让他们先吃螺蛳,又问她们要不要先上米饭。   何小芳早饭只吃了个馒头,一直在等她们考完试一起去吃饭,早就饿了,想点头说要饭,可又不好意思说,江柠就笑着和老板娘说:“给我们来个一品锅吧。”   一品锅在有些地方是一道菜,但在他们这地方是只多人吃的超大碗米饭。   何小芳没下过馆子,不知道一品锅什么意思,等那满满一大汤碗的米饭上来后,她眼睛都要黏在米饭上了。   好多米饭啊!   她今天能吃饱了!   就跟前世的江柠一样,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有完全吃饱过。   她真正称得上吃饱的一次,是江柠第一次请她吃红烧肉的那次,她给了她很多米饭和很多红烧肉,那是她吃的最饱最满足晚上睡的最香的一次。   可别人不动筷子,她也不敢动。   江柠礼貌地问徐爸爸徐妈妈徐秀丽要不要添饭,徐爸爸自己动手给自己盛了一碗,又要帮江柠和何小芳盛饭。   何小芳和江柠都穿着一中的夏季校服,但是他看何小芳那眼巴巴看着米饭,默默吞咽口水的模样,知道她们大概是饿了,客气地给两人都盛了米饭,和蔼地笑着说:“你们先吃几口垫垫,菜应该很快就能上来了。”然后喊小馆子的老板娘:“老板娘,蛋黄锅巴能不能给我们先上?”   蛋黄锅巴说是锅巴,其实还要在炸好倒扣在大盘子上的锅形锅巴上淋上番茄丁和豌豆熬的汤汁,淋了番茄汤汁的锅巴又脆又香。   老板娘很快就端了一盘酱爆茄子上来给她们,笑着说:“快了快了,马上就上来!”   他们烧菜的地方在店铺的外面门口,她丈夫和儿子都在炒菜,门口的大桌子上摆了一排已经配好的菜在碗碟里,客人想吃哪个菜,在馆子门口就可以现点,如果不放心店老板等会儿自己配的菜少了或不新鲜,就可以将他们已经配好在碟子里的菜给老板,让他现场给他们烧。   原本一直埋着头吃饭的江荷花突然抬头,面色有些难看地喊:“老板娘,我们先来的吧?我们这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一会儿吃完还要回学校考试呢,我们菜能不能快点?”   老板娘也笑着说:“好嘞好嘞,马上就好,我家属和我儿子两个人在烧呢,我叫我家属赶紧给你们先上!”   她出去了一会儿,很快给端了两个小碟子的盐水毛豆上来,给吴中两个桌子一桌给了一盘,笑着说:“这是送你们吃的,你们先吃着,菜马上就好。”说着又出去给江柠他们这桌也端了一个小碟子的盐水毛豆。   何小芳从来都没有吃的这么饱过,她吃到最后,撑得肚子再也撑不下了,才停下了筷子,望着桌上的剩菜还恋恋不舍。   江柠跟老板娘要了个打包饭盒,将最后一点剩下的菜,通通打包给带回寝室了。   徐秀丽爸妈都是讲究人,吃饭都没有用筷子拨菜的习惯,都是夹什么吃什么,江柠、徐秀丽也是如此,何小芳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好意思夹菜,只吃离她最近的盐水毛豆,还是徐妈妈看她不夹菜,主动给她夹的肉和鱼。   剩下的菜基本上都是没有被筷子动过的,   吴中几个学生本来都挺不好意思打包剩菜的,毕竟还有这么多女生在呢,他们正是要面子的年龄,本来吃完都打算走了,见江柠如此坦然的打包剩菜,也连忙喊老板娘:“也给我们来两个打包盒。”   现在的打包盒还是最早的白色泡沫打包盒,江柠不光是将菜,连梅菜扣肉那流油的汤汁都给打包干净了,拎着菜回了寝室。   下午徐秀丽考完试就跟着徐爸爸徐妈妈回家了,寝室里又只剩下江柠和何小芳。   江柠见寝室里没事,就想去店里写《白蛇修仙》,便对何小芳说:“小芳,我去下店里,晚上估计和我爷爷在店里吃了,你晚饭自己吃,别等我了。”   何小芳想到中午打包的一大盒菜,纠结了一下,说:“要不我打了饭,跟你一起去你店里吧?”   那么多菜,有肥硕流油的梅菜扣肉、番茄炒蛋、还有好几只虾,柠柠不回来吃的话,她一个人吃这么多菜,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点都不觉得吃剩菜有什么不对,农村办喜事丧事,剩下的菜分类混在一起,一般人想分都分不到呢,只有关系亲近的人家,或是在厨房帮了厨的人,才能分到一大碗喜滋滋的带回去。   她们中午剩的菜,可都是江柠打包回来的,又是肉又是虾又是蛋的,江柠不吃,她一个人吃哪里好意思?   江柠抬头看着趴在上铺草席上的何小芳笑着说:“你要想跟我去店里吃也行,不过我爷爷要养身体,医生说最好不要让他吃剩菜,晚上我二哥肯定要去食堂打菜的,你一起来。”   何小芳一听,那不就是去她那里蹭饭啦?她纠结了一下说,“那我还是自己在寝室吃吧。”   晚上,她从食堂打了二两米饭,面对装了满满一饭盒的梅菜扣肉、番茄炒蛋、还有几只虾,美的像只掉进了米缸的小仓鼠。   天啊,她今天一天吃的饭菜也太丰盛了吧? 第106章 106   从小顺风顺水, 受人吹捧的长大,使得江荷花遇到不开心事情的时候,就特别容易从她脸上就显现出来, 她一不开心, 整张脸都耷拉着,看的她的同桌阮红都不敢跟她说话, 跑去和班里另外一个女生说话了,说的是令她好奇的江柠。   她小声的和同学咬耳朵:“你觉不觉得,一中的那个江柠还怪好看的哎!”   她同学回想了一下江柠的相貌,想起她留的短发,还有明明是笑着的, 却总有种冷淡疏离的气质,纠结了一下, 问阮红:“好看是好看,可我觉得她长得像男生。”   一来就是她留的过于短的头发, 二来就是江柠的眼睛和鼻子。   和江松江柏的明显的双眼皮圆眼睛不同,江柠的眼睛是内双,眼型狭长,眼尾上挑,睫毛纤长却不卷翘, 这使得她不笑的时候, 不光气质显得冷凝, 目光也有些锐利, 一双眼睛淡淡的朝你看来的时候, 仿佛能看穿人心。   江柠前世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亲和沉稳些, 不仅留的短发,还特意把发型往新闻联播的女主播的方向打造, 气质也是亲切中透着干练。   当然,这是她笑的时候。   阮红看到的都是江柠笑的时候,可这个女生在馆子里的同学注意力都放在徐秀丽母女身上时,她却在偷偷看江柠的。   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压了宋培风一分的女生,然后她就看到江柠眉眼间隐没于众人之外的冷淡,尤其是抬眸和宋培风对视的那一瞬间,目光太锐利了,锐利的像是其中暗藏着锋芒,直直向她射来,哪怕看的不是她,她当时还是心头一跳,不到一秒钟,她眼睛里就蓄满了笑意,眉眼弯弯,快的仿佛那一瞬间的锋锐只是她的错觉。   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反正她就觉得江柠挺像男生的。   传统的审美让她更喜欢幼态的可爱的无攻击性的女孩子,就像阮红这种。   她的话让阮红感到诧异:“江柠长得还像男生?”   也让江荷花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同学这样说江柠,她心里居然有些隐秘的开心。   阮红却摸着自己的脸说:“她如果长的像男人,那我像啥?”她惊恐的看着她同学:“我在你眼里不会就是个男人吧?”   一句话说的在场的同学都噗嗤笑了,几个男生更是被阮红可爱到,笑的尤其大声。   两个正在咬耳朵小声说话的女生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之前说话的同学也羞红了脸,解释说:“感觉啦,我是说感觉!并不是说她真的像男生!”见大家都在看她,她忍不住说:“你们不觉得她鼻梁太高了,我觉得女孩子还是鼻子小巧一点好看。”她挽着阮红的手,说:“我觉得阮红这样的就很好看。”   其他人看看阮红,也都点头,觉得阮红这样软软糯糯,毫无攻击性的可爱长相确实更好看更可爱。   羞的阮红一下子红了脸,掐了说话女生的腰一把,痒的女生发出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不知何时,江荷花又面无表情起来,心底止不住的黯然和失落。   她去看阮红可爱娇俏的脸,又想到江家三兄妹那出众的长相,又想到了镜中的自己,目光不由的落到宋培风挺拔颀长的背影上。   “你听到那个黑皮肤的女生说话了没有?江柠和另一个女生好像也参加了学校竞赛选拔的,不知道那个江柠会不会也去集训队。”   “应该会去吧?毕竟是一中的年级第一,她都不去的话,那一中也没人能去了吧?”   “另一个女生应该不会去。”   并不是每个参加校内选拔队人都会进集训队,至少听那两个女生说话,另外一个考试的女生应该不会去了。   一直走在她们前面黑着个脸的江荷花突然说:“不是平时成绩好,就能去参加竞赛的好不好?”   阮红本来只是正常和同学聊天,突然被怼了有些愕然:“我们也没说你啊?你对我发什么火?”   江荷花缓了缓脸色解释:“我没有对你发火,就是说一个事实。”她叹了口气:“我自己今天就参加了考试,还能不知道吗?竞赛试卷跟我们平时考试的试卷比实在太难了。”   她自己平时成绩也不错,年级五六十名左右徘徊,好的时候还进过年级前二十,这次会参加这个竞赛选拔,也只是想近距离和宋培风有点接触而已,可看到考试试卷后,她也和徐秀丽一样被创到了,这也让她清楚的看到了她和宋培风之间的差距,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再说了,一中竞赛成绩一直不好,学校考试成绩好,不代表竞赛也行,我讲的也是事实。”她语气平和的摊手。   她嘴巴上在解释,可阮红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从她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对她的不满和敌意。   就连和阮红说话的女生,在事后都来向阮红私下打听:“江荷花怎么回事?你得罪她啦?之前去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顿饭吃完脸拉这么长?还突然发脾气?”   江荷花虽然平时就不是爱说笑的性子,但也没这样突然就语气不好的怼人。   主要是,吃饭的时候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也只有遇到了一中那三个女生而已。   她忽地想到什么,小声问阮红:“她是不是喜欢宋培风啊?”   要说喜欢宋培风这事,太正常了,可大部分女生都不会表现出来,主要精力都在学习上。   江荷花那天也表现的太明显了一点,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阮红其实发现了,但她没有说,而是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江荷花说过,她和江柠是一个村的,她们认识,她也看到江柠和江荷花点头打招呼了,但不知为什么,吃饭的时候,全程江荷花都拉着一张脸吃饭,两次说话,脸色都还不怎么好。   她自己可能没发现,可坐在她身边的阮红都看的一清二楚。   当时她站在联考成绩排行榜前,说起她认识的江柠时,语气就有些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自傲和轻蔑。   阮红不好意思背后说别人,就指了指对面的一中,对女生无声低说了一个字:“江。”   这个同学立刻秒懂,她也是看到江柠在进小餐馆看到江荷花时,笑着和江荷花点头打招呼的事,“她们关系不好?”   阮红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个同学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凑近了低声说:“我当时还看到……”她指了指一中的方向:“还和我们班的宋培风打了招呼你说他们是不是认识?”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一亮地惊呼:“江荷花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吧?”   阮红心里觉得是这样,但她依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   江柠她们在考试的时候,江柏他们的考、试、答、案也出来了。   江柏虽然是在沪市参加的高考,可还是跟童金刚一起回了教室,班主任将高、考、答、案给他们发了下去。   哪怕知道可能这边的高考试卷和沪市的高、考、试、卷不同,他还是给了江柏一份,江柏全部都翻看了一下,没有一科题目相同,就没再看,而是看童金刚估分。   有些题童金刚确定自己做对了或者做错了,可有些题他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或者也不知道阅卷老师会怎么给分,最终给自己估了个四百八十几分的成绩。   问江柏:“你没有这个估分,没事吧?到时候查成绩你是不是还要去沪市查?那你还回来吗?你如果考上了,通知书往哪里寄?”他说:“你要不打电话到沪市那边问问吧?沪市教育局的号码你记了没有?”   想到这一个个问题,童金刚比江柏还操心。   江柏看着这样的好友,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来,说:“放心吧,有电话号码,留了店里的地址。”   想到那些问题,童金刚也坐不住了:“走走走,去你店里,赶紧给沪市那边学校打个电话,问下那边答案出来没有。”   班主任也走过来问江柏,志愿填的哪个学校。   知道是沪市理工之后也没有说什么,他和现在的很多老师一样,都希望学生能把稳一些,宁愿报能够稳上的学校,也别高估自己,这样不论是对学生还是对学校的升学率来说,都好。   他也不知道对这个教了三年的学生要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上臂,“祝你前程似锦!”又看向童金刚:“祝你们都考上理想的学校!”   这一刻看着班主任,江柏不知为何,眼圈有些泛起热意,童金刚也是。   估完分,大家也都没有走,拥着班主任,说要去吃散伙饭,大家你凑两块钱,我凑两块钱,班长叫着喊上其他任课老师一起,“还有张主任,张主任也叫上!”   读书的时候抱怨张主任管的太过严厉,现在毕业了,所有人都领起张主任的好了,对张主任发出打从心底的尊敬。   童金刚突然说:“物理老师就不用叫了吧?”   物理老师的侄子也在班上,闻言不由冷笑说:“我看有些人都不是我们班的了,他才是不该去的那个人吧?”   童金刚就拍拍手里的篮球,笑着说:“那你们吃去吧,我和柏子就不去了。”又对班主任说:“老班,下次我和柏子单独请你。”他举手和班里同学打招呼:“同学们,有机会我们再一起打球!”   说着就揽着江柏的胳膊,一手拍着篮球,一边走远了。   班里一时都有些沉默,看着物理老师的侄子。   物理老师的侄子脸色有些难看,将自己估分的书往桌上一摔:“都看着我干嘛?都毕业了,不去就不去了,谁还稀罕他去吗?我哪里说错了吗?”   这场散伙饭,最终因为江柏、童金刚的缺席,变得不那么完美起来,可这群刚毕业的学生,还是在散伙饭上,哭的一塌糊涂。   *   竞赛班的考卷只有六十几张,两个竞赛班老师一个周日就批改完了,被确定去参加竞赛的前二十名的学生成绩也被张贴在公告栏上,他们考试的试卷也被发到他们手上。   看着试卷上惨不忍睹的成绩,他们庆幸自己的考试成绩没有一起被张贴出来,不然真的会英明扫地,他们简直都不敢相信,那是他们考出来的成绩,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考出过这样低的分数。   已经回校的徐秀丽看到她周六考的那三张试卷,脸上简直可以说是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晦气。   她嫌弃的把试卷拎远,想说不认识它们,和自己没关系:“这东西还发给我做什么?可以不用发的。”   她快速的折起来,将卷子塞到抽屉的最底下,打算让它们永不见天日。   晚上江柠的晚自习依然在竞赛班上的,竞赛班的计老师,主要和他们说,暑假要留在学校集训,七月份他们吴城内部要先进行预赛,从各校提供的竞赛学生中选出二十名学生,进行集中集训,集训后八月份去市里参加初赛,再从全市的学校里选出五十名学生,去省里参加复试。   为了不影响学生平时的学习,这样的集训学校都是尽量选在暑假的时候做。   但有一点,暑假正值农忙,有些学生暑假是要回家参与双抢的,这件事得提前和他们说,让他们和家里做好沟通,“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可以跟老师说,老师打电话去你们家里,跟你们家长沟通。”   计老师已经带了好几届的竞赛班,也教出一点经验来了,重视家里学生成绩的还好,学生被留在学校学习都会被鼓励,有家里特别贫困困难的学生家庭,或者家里劳动力不足的家庭,他们暑假就要回去参加双抢。   他目光看向班里的五个女生。   不是没有重视女孩子成绩的家长,但他每年都会遇到几个没那么在乎女孩子成绩,想让女孩子回去干活分摊家里劳作的家长,这时候就需要他们老师亲自出面,去她们家里,跟家长谈,跟她们的家长说,她们的成绩有多好,将来一定能考大学,是大学苗子,如果遇到非常不愿意给女孩子上学的家庭,一中的老师们不光一趟一趟的下去跟他们谈,还会给学生一定的减免和补助。   江柠前世就领到过这样的补助。   “如果课堂上不方便和我说,也可以下课后来跟我说。”计老师见大家都不说话,显嫩的娃娃脸上突然露出个笑来,语气轻松地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一般来说不会影响到你们正常的学习成绩,好的话,说不定七月份县预赛过后你们就回去了,再好一点,八月份也能结束,当然,如果成绩更好一点,能去省里比赛,那就要在集训班待满整个暑假了,要是真进了省赛,哪怕没有拿到成绩,也有一百块的奖励,进了市赛也有奖励。”   吴城的竞赛主力军一直都是吴中,往年一中竞赛都是一轮游,孙校长来了后,挖了两个竞赛老师过来,开始重视起来,这两年开始了二轮游,就是到了市里考完了,就结束了。   会有这样一般的成绩,除了一中的竞赛一直就不是强项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一中的奖学金制度。   考入年级前十是有奖学金的,可他们花了大精力去搞竞赛,县里预赛是没有奖金的,进了市赛才有五十块钱奖金,这个奖金也会随着名次的提高而增加,进了省赛是一百,如果在省赛拿到三等奖奖励五百,二等奖奖励八百,一等奖是一千。   奖金是很高,问题是,一中至今就没有人在省赛中拿到过奖项,更别说奖学金了。   这样的奖学金再高,于他们而言都只是空中楼阁,看到摸不着。   可学校的奖学金就不同了,学校的年级前十都是有奖学金拿的,除了年级第一有一千块钱的奖学金外,第二名第三名都是二等奖学金,也是八百块,四五六名是三等奖学金五百块,后面七到十名也有优秀奖学金,每人三百,除此之外,普通班也有一个奖学金名额,这个名额要是不能进入年级前十的话,那这个奖学金就只有最低的一百五十块。   竞赛的奖学金生看得见摸不着的,可学校的奖学金,只要他们努力,是一定能够得着的,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学校成绩排名上,还是竞赛成绩上,就可想而知。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县内的预赛成绩根本就不叫成绩,学校不可能在这个阶段就给钱奖励。   竞赛班的学生没有几个是把精力全都放在竞赛班的,都是学校让他们来学,他们就学,学校让他们去考,他们就去考。   计老师看着这些心思完全不在竞赛上的学生,心里也很是无奈,这种情况下,他想让竞赛班出成绩实在太难了,又不由将目光落在江柠身上。   见大家都不说话,计老师环视了一圈,就无奈地笑着说:“既然都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们就继续上课。”   章文学看看坐在他前面的程玉凤,又看看坐在他左面的邢宏宇和江柠。   这次校内选拔赛,就属江柠、邢宏宇、章文学、程玉凤几个人成绩最拔尖,竞赛班加上江柠,总共才五个女生,有两个成绩都很好。   他不知道他们会怎么选,他现在肯定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校内成绩上的,至于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学校说要留在学校上课也好,集训也好,那都是暑假的事了。   如果因为竞赛班的事,耽误了他们走校内的成绩,到时候校内奖学金没有拿到,竞赛奖学金也没有拿到,那才是得不偿失。   程玉凤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这些奖学金对于家境贫困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没有人会想要放弃,只会越发努力的去争取。   计老师见这些学生心思都不在竞赛上,最后几天干脆放了假,让他们专心复习,为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努力。   一中本来就卷,大家为了争奖学金,就更卷了,一个个都拼了命的学习,想在期末考试中,考出更好的成绩。   王老师也想让自己班里出一个一等奖学金获得者,每天亲自来鞭笞江柠,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江柠才终于松了口气,有时间去店里码字了。   再不码字,下期都要开天窗了。   如今《白蛇》已经连载了三期,本来李昂主任他们都做好了月总销量会大跌许多的准备,在首印量上,已经降到了八十万,就这,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一旦察觉到市场上的杂志出现滞销卖不动的情况,就赶紧调整首印量,没想到《白蛇修仙》这篇文,居然稳稳的接住了《大宋》完结后的市场,《武侠》在市面上的销量,虽然还是有了一定的下降,却没有降到李昂主任他们以为的程度,市场的反馈一直很平稳。   有些读者是之前追《大宋》追习惯了,现在继续追柠萌的新文,加上柠萌新文虽然和传统武侠确实有些不同,可一旦看进去了,居然发现这部新的小说,与市面上的其它小说完全不同,看的还很带感,唯一让他们不满的是,追《大宋》的时候,市面上虽然没有同类型的小说看,他们还能追一追《武侠》上的其它武侠小说,或《包青天》来缓解一下,追《白蛇》的时候,因为这部小说太另类,太冷门了,市面上一本想要替代它的小说都找不到,急的他们每天就只能等着杂志社那边每周发新的。   这种追连载的感觉实在太熬人,每期都觉得不够看。   还有人打电话到出版社,问柠萌的新书什么时候出版上市,到时候他们直接买一本书,看个够。   读者们的反馈,也让出版社那边看到了这本新书的潜力,打电话过来,跟江柠谈新书的出版版权的事。   因为是新书,目前也没有像《大宋》那样,有直接带飞一个杂志社的趋势,出版社那边也不敢首印太多,合同上只签了首印十万,还是百分之十二个点,如果后续销量好,会跟《大宋》一样,再慢慢加印,看市场行情。   跟之前一样,收到合同后,先支付百分之三十的稿费,等书上市之后,再支付剩下的百分之七十。   这篇文才刚开始连载了六万多字,想要上市,还早着呢,但封面、插画什么的,可以先根据书的内容,以及《新白娘子传奇》的人物,先约起来。   之前五一的时候,江柠就去过沪市一次,和钱经理签了别墅的装修委托合同,钱经理已经把别墅的地暖全部铺上了。   就连钱经理都不得不感叹这个小姑娘的大手笔,居然花这么多钱给别墅铺地暖,有这个钱,都可以再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光是装修这套别墅的钱,在钱经理看来,都是一笔天价的费用,还不如拿来买房子。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对江柠说的,毕竟江柠把装修的事情交给了他,钱是他在赚。   期末考试一结束,学校的学生就开始一个个的收拾书包离校了。   包括原来还能住在高三老宿舍的江柏他们,也得走了。   何小芳见江柠还要留在学校集训,知道宿舍还能接着住,她其实是不想回去的,可想到双抢那么忙,家里只有何父何母外加何大花三个劳力,弟弟还小,她如果不回去,家里怕是忙不过来,也还是回去了。   江荷花也回去了,回去前,还来一中,约江柠一起回去。   她是在等江柠的过程中,看到了一中不远处一家店铺生意不错,加上大喇叭里一直喊着的什么,好奇的跟着人流去看了看,看到江柏和江爷爷,才知道这个铺子居然是江爷爷和江柏开的。   人群中的江柏是那样的帅气和耀眼,脸上漾着浅浅的笑,大概是卖衣服挣了钱很开心的缘故,他眼睛里都是笑意,竟显得有些活泼。   过去见到他总是冷淡的表情,此时哪里还有冷淡?全都是热情的笑,还在客人们跟他讨价还价时,夸他长得帅,让他便宜点,他被夸的害羞之下,还不好意思的笑着和客人说:“你夸我帅我也不能再便宜了呀?我们本来就是薄利多销,小本经营,不还价的啊。”   她之前就听宿舍的同学说过,一中有个谁谁谁很帅,也知道学校门口开了一家价格很便宜的服装店,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来过,每个周末,别人要么回家,要么约着出去逛一逛,她要么回家,要么在学校里看书,很少出去。   这当然不是她不愿意出去逛街,而是她没钱。   她爸爸虽然是大队书记,但主要还是在村里的社会地位高,工资其实也没有多少,她妈妈并没有工作,平时没事还喜欢打打小叶子牌,家里的全部收入,就靠她爸的那点工资,即使她爸有些不为人知的外快,这个钱也没有乱花,而是趁着村里一家一家都建起大楼房后,他们家也建了个不大不小的楼房。   不建房不行,她哥比江松还要大两岁,嫂子都带回家看过了,结婚必须得有房子。   是以,她虽然一直高高的昂着头,表现出一副很自傲的样子,但在大多数家里条件还不错的吴中,内心却是有些自卑的。   她不愿意表现出这种没钱的窘迫来,才会一直留在学校里学习,别人说起这些话题时,她也从不去参与,装作对这些没兴趣,只对学习感兴趣。   平时除了她的同桌阮红,她也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   因为她平时的这种在外的表现,寝室里偶尔讲什么八卦,也不会跟她说,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大家口里的,校门口卖衣服店的帅哥,竟然是江柏。   她还以为是社会人士呢。   看到江爷爷她也愣了一下,礼貌喊道:“大爷爷,你不是在山上巡山吗?怎么来吴城了?”   “是荷花啊?”江爷爷从躺椅上坐起身,笑呵呵地说:“我退休喽,一把老骨头了,巡不动山了,年前就退下来了。”   还是大队书记办的手续呢。   只是当时江荷花在吴中读书,她并不知道,平时回家,她爸也不会将外面的事情跟她说,她也不感兴趣。   江爷爷起身给江荷花拿凳子,给她倒茶水。   当地人都喜欢喝茶,来客人都习惯泡茶给客人喝,以示尊敬。   江荷花是大队书记的女儿,江爷爷还特意给她泡的嫩芽尖尖的明前茶。   江荷花在村里被人这样对待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自己坐在小椅子上,接过江爷爷给她泡的茶,江爷爷还特意叮嘱了她一句:“小心烫。”   她端着杯子的杯口,吹了吹杯口漂浮上的鲜嫩的茶叶芽,抬脸奇怪的问江柏:“二哥,你不是在读书吗?不读啦?”   她再怎么不与村子里人来往,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江柠家三兄妹都是在读书的。   都是一个村的,哪怕江柏和江荷花从未说过话,也都是面熟的,一边接过客人递过来的钱,一边找零,一边笑着回答她的话:“毕业了。”   “哦。”江荷花并不知道江柏具体是哪一届的。   她实际上比江柏还大一岁,但不知道是不是江家人个子都长的高的缘故,还是她和江柠是小学同学的缘故,在江荷花的内心里,江松和江柏都是和她的哥哥辈,并不知道江柏实际上比她小。   江柏被她这一声二哥喊的,也以为自己比她大,应的也很干脆,甚至都没在意她,忙着卖衣服呢。   暑假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店里生意,反而让店里生意更好了些。   之前的客户都固定下来,知道他这里卖的便宜,宁愿多花五毛钱坐三轮车,都要来他店里买衣服。   周围的初中、三中、四中、师范、中专那边都放假了,很多住在吴城本地的学生,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出来逛逛,别的店里衣服贵舍不得买,就来江柠店里。   还有一些社会上小混混,出来混,总要有几件看得过去的衣服撑场面吧?今年因为《古惑仔》,小混混们不仅流行起纹身,还流行穿皮衣皮裤。   他们也不会还价,还价多没面子啊,刚好江柠铺子里的皮衣皮裤是全吴城最便宜的,又是明码标价,于是全都来江柠铺子里买衣服,每天都至少能卖掉十来件,多的时候,一天二三十件都很正常。   江柏忙的根本没工夫顾及她。   江荷花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跟她说话,这让她不由有些尴尬,等江柏又卖完一件衣服,暂时没有客人又去熨烫衣服了,浅浅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问江柏:“江柠呢?她也放假了吧?我今天是来想找她一道回家的,她什么时候回家?”   江柏熨烫衣服的动作熟练又麻利,抽空和她说:“她不回去,暑假还要留在学校集训。”   “哎哟!”江荷花手里的被子突然被捏的水倒了出来,这是刚泡的茶水,水是从学校水房打的,还热乎着,她之前是捏着一次性水杯的杯口,突然把杯口捏扁了,热水一下子烫到她的手,烫的她一下子跳起来,茶水茶叶洒了一地,她自己腿上也洒到了开水,烫的直跳。   江爷爷和江柏也吓了一跳,“哎哟,你没事吧?”   江柏也赶紧把后门打开:“这里有自来水,你赶紧来冲一冲。”   江荷花手都被烫红了,闻言赶紧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凉水,疼的她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江柏看到也没有说什么,只拿了个桶放在水龙头下去接她冲手的水,又拿扫帚去扫茶叶,拿拖把去拖地上的水。   江爷爷则有些担忧的看着江荷花,江荷花不光脸上皮肤白,手也白,这么一会儿,手上就红了一片。   江爷爷看到就对江柏说:“你在店里,我去买点羊油来。”   他们当地有一种羊油,对治疗烫伤效果很好,本地人都习惯用羊油来涂抹烫伤。   这大热天的,江柏怎么会让江爷爷去买羊油,说:“我去吧。”说着迈起大长腿就跑了出去,没多一会儿,就拿了一小瓶羊油回来。   被冷水冲了一会儿的江荷花手已经好了很多,但只要一从水龙头流出来的水下拿出来,手又火辣辣的疼。   江柏有些心疼被浪费的水,将羊油递给她,让她赶紧涂在手上,江荷花怕手会起水泡,也赶紧抹了羊油给自己涂上。   她走的时候,江爷爷将一整瓶的羊油都让她带走了,江柏还有些舍不得,明明是她自己烫伤的,还让他们搭上了一瓶羊油,这羊油卖的可不便宜。   问题是,江荷花接了他的羊油,一声谢谢都没有。   江荷花没见到江柠,还把自己的手、腿都烫红了,回到学校,静默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行李,回了水埠镇,在水埠镇回江家村的船上,还遇到了一样放假回来的江钢琴。   江钢琴满脸即将回家的雀跃,坐在船上,吹着湿热的河风,迎风深情地唱着:“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江荷花突然开口问她:“你知道江柠在一中吗?”   被打断了深情演唱的江钢琴扭头看她:“知道啊,怎么了?”   望着江钢琴那清澈愚蠢的样子,江荷花突然就没了和她聊天的兴致,转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没事。”   “哎,柠柠咋没回来?一中和你们吴中不是在一起吗?你们俩平时放假都不来找我玩,我都好久没见到你和柠柠了!”江钢琴平时和江柠玩的比较多,暑假回家没有小伙伴,就格外的想找江柠玩。   此时江柠不在,她就兴致勃勃地找江荷花聊天:“荷花,任贤齐最新出来的《心太软》你会唱吗?”   江荷花:“不会。”   “你听我唱给你听啊!我跟你说,这首歌我很会唱。”   江荷花:- - 别来打扰我,我根本不想听。   一个小时的船,她愣是听江钢琴在她耳边唱了一个小时,还好因为河面水位升高,不用在渡口下船,而是要在村口的堤坝上下船,还没到岸边呢,她就看着身边的江钢琴把手窝成大喇叭状,远远的对着岸上大喊:“妈~~~妈~~~~~”然后使劲地挥手。   江钢琴妈妈并不知道女儿是今天回来,她是估摸着老宝贝儿应该是这几天放假,就每天都来这里等,终于把老宝贝儿给等到了,高兴的船一靠岸,不等别人下船,她就先上了船,去给江钢琴拎包袱行李。   老宝贝儿是当地人对老来女的称呼,差不多就是‘宝宝’‘宝贝’意思。   村里人不是没吐槽过,江钢琴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老宝贝儿老宝贝儿’的喊,可江钢琴一家从小就这么喊她喊习惯了,别说现在十七~八岁,一直到她三十多岁,她全家还是这么称呼她呢。   *   学校里的人都走完了后,寝室里面就只剩下江柠一个人,隔壁的隔壁也只剩下四个女生,其中三个都是一班的,一个二班的,宿舍里十分清净,再也没有了傍晚或下晚自习后,抢着排队去浴室洗澡的状况。   几个人都有些不习惯,还过来问江柠,要不要和她们住到一起去。   江柠自然是拒绝了。   已经估完分的江柏也不能住在老宿舍楼了,所有已经毕业的高三生,都要搬出去了。   江柏也要搬出去,童金刚过来帮他搬东西,邀请他到他家去住,江柏没去,而是把东西都搬到江柠的店里,白天就把凉席卷起来,用绳子捆了靠墙放好,晚上就把席子平铺在地上打地铺。   江柠问江柏要不要先去沪市,可以先住在她的房子里,虽说周围荒凉吵杂了些,但至少离学校要近一些,查分也好,后续的等待录取通知书也好,在沪市都比在吴城方便。   江柠在沪市的公寓房,其中一套已经装好了,里面还有开发商老板送的床上用品和家电,因为目前是作为了这个小区另一种形式的样板房,里面被装修的十分漂亮奢华。   江柏以为她说的是她的那套毛坯房的别墅,摇摇头说:“我就在店里打地铺挺好的,地上冰凉,晚上睡觉还不热。”   只有每天看着一件件的衣服卖出去,看着有钱入账,他心底才踏实、舒服,才没有那种漂浮在空中仿佛随时会摔下来的紧迫感。   像高考前那样,他每天什么都做不了,白白拿着妹妹的钱,那才叫他浑身不得劲。   今年清明节之后,降雨量就正常了下来,上涨的河水被江爷爷和江爸江妈那辈人用肩膀一寸一寸挑起来的河堤、江堤,挡在了堤坝之外,并没有波及到堤坝这边的农田,所以今年依然是个丰年,在外面读书的男孩女孩们,还是要回家参加暑期的双抢的。   江家今年的农田全都给了江大伯家种,江柠和江柏今年的暑假都不用回去割稻插秧,他也可以留在店里尽情的卖衣服。   江柠见江柏坚持,就说:“那你每天注意点店里的电话,留意着寄到店里的信。”   江柏望着如大人一般操心的妹妹,不由失笑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放心吧,我都知道。”   妹妹头发又短又软,他忽地起坏心,把她头发全揉乱了才哈哈笑着跑开,生怕妹妹气的跳起来打他。   江柠只是看着他哈哈笑着跑开的样子,眸底尽是温柔的笑。 第107章 107   江爸是在有高考结束也不打算继续读大学的高中毕业生, 背着背包来到深市找工作,来他这里买盒饭时,他才知道, 高考已经结束的。   他还迷茫了一下, “这不是才六月吗?怎么高考都结束啦?”   身上没钱,在江爸这里蹭免费骨头汤喝的年轻人, 一边喝汤一边说:“今年高考时间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   以前都是七月七号高考,今年是六月七号高考。   江爸又急匆匆的打电话回去,问老家情况,此时正双抢期间,江大伯带着三个儿子都在家, 可他没怎么读过书,当年江爷爷让他读书, 他只读了个小学就跟人学泥瓦匠的手艺去了,哪里知道高考的事?   他三个儿子, 学历最高的也就读了初中,高中都没有上过,整天不是在这家建房,就是在那家建房,问他们高考的事, 他们也不知道。   江大伯反而和他唠唠叨叨家里发大水的事:“还好堤坝挡住了, 堤坝要是没把洪水挡住, 今年的粮食全都要被淹。”   电话费贵, 江爸不想听江大伯唠叨老家的事, 恍惚地挂了电话, 问江妈:“爱莲,柏子班主任的电话你那有吗?”   江妈不耐烦地说:“他班主任我都没见过, 哪里有他电话?”   “你去年不是去一中照顾了松子大半年吗?那你有松子班主任的电话吗?”   “我都出来半年了,松子也毕业了,我连字都不会写,哪里有电话?”江妈没忍住白了江爸一眼。   她这一生最为懊悔的事,就是小时候她们村里有夜校,她没有去好好上课,如今只能当个睁眼瞎,除了认识自己的名字,看得懂12345这几个阿拉伯数字外,她在城市里,一切都要靠着江爸,离了江爸,她寸步难行,连讲话都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别人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普通话都不会说。   江爸也不会说普通话,可他自信,敢说,敢于去与人沟通,并盲目的自信的觉得,自己说的就是普通话,并且说的很好。   这大概就是从小被人夸着长大,和从小被贬低打压长大的人的区别。   一个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好,什么冒险的事情都敢尝试;一个觉得自己除了农活和工厂的活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什么都不敢尝试。   江妈只敢在家里横,在熟悉的人面前横,可面对外界的人和事,她就像一只小小的蜗牛,小心翼翼的探出她的两只小触角,缩在自己的壳里,连独自去菜市批发市场去买菜,都不敢开口,怕自己说话别人听不懂,她也不会说。   江爸从江妈这里找不到江柏的联系方式,又打电话回去问江大伯:“你们有没有柏子班主任的联系方式?现在暑假了,柏子回去了没有?”   江大伯说:“我连吴城都没怎么去过,哪里找柏子的联系方式去?”他嘲笑地说:“你说你这个爸当的,自己儿子班主任的电话,还来找我要。”   又说:“没回来,回来还能帮我割个稻子,今年加上你家的十亩地,我们一共种了二十多亩地,活干不完,到时候还得请人来干,要是柏子在家,多一个劳动力,家里也轻松些。”   他和三个儿子虽然回来参加双抢,但新街建房的工还是要继续干的,不能拖太久,所以回来后都是抢工。   他岳丈家又离的太远,想请自己几个大舅哥来帮着干活都不行,自己兄弟跑到深市更是指望不上,有心想叫妹夫来帮忙割几天稻,妹夫跑的比兔子还快。   江姑父虽然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干泥瓦匠给人建房这样的体力活,可他从小在镇上长大,小时候干过最辛苦的农活,也就是帮着他妈种点菜,搞个大棚而已,镇上的地有限,他家在镇上的菜地还不到二亩,哪里会干农活?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做事踏实又任劳任怨,暑假回家的江柏。   可惜他是等了又等,都没等到江柏回来,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江柏,地里活多,得赶紧干完,他们也没时间去找,连往年双抢期间干农活比较少的江大伯母,都加入了今年的抢收中,家里饭菜由江奶奶做。   江奶奶那手艺,做饭哪里能吃?她年轻时家里饭菜就是江爷爷做,后来娶了儿媳妇,由儿媳妇做,她做出来的饭菜,真的就只有两字:熟了,能吃。   江大伯吃了两天,就受不了了,每回到了该做饭的时间点,就让江大伯母回去,江大伯母也心疼他们辛苦,问他们:“你们自己行吗?要不我再割一个小时?”   江大伯母原来是白白胖胖圆圆的,双抢这几天都晒黑了不少,江大伯看到就说:“你回去吧,这么热的天,我和军子他们就行,你别到时候中暑就麻烦了。”   江大伯母种菜种花种果树都是一把好手,但是干这样的农活,也确实有些吃不消,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那行,我先回去给你们做饭。”   去年江爸靠卖小龙虾挣了不少钱,今年江爸不在家,也有人效仿江爸卖龙虾,可惜舍不得放料,烧的并不好吃。   江大伯娘也在水沟里捡了一草帽的小龙虾带回家,洗洗给江大伯他们做香辣小龙虾,好歹也算是个肉。   江奶奶虽然不会做饭,但家里的卫生还是会打扫的,早上一早就去邻村屠夫家里买了一斤肥猪肉和两块老豆腐。   做菜这事,大概是真的要有些天赋的,江大伯娘只听江柠说了做法,连看都没有看过,就能把香辣小龙虾烧的鲜香味美,普通的肥猪肉,被她切成厚片,煸出油脂,加上豆腐、白菜、粉条、长豇豆,炖的鲜香四溢。   江大伯他们干了一上午活回来,吃到江大伯母做的饭菜,才觉活了回来,中午睡了个午觉,下午接着去抢收。   今年雨水丰沛,他们怕不快点把稻子抢收回来,一场暴雨下来,稻子都得打落到泥地里被泡发了芽。   江爸找不到江松,也问不到江柏,只好又问江大伯,江松有没有打电话回去。   江大伯每天累的要死,还要过来接他电话,不耐烦地说:“我整天在镇上干活,哪里晓得他有没有打电话回来?就算他打电话回来我还能接的到吗?你们不是去深市找人了吗?还没找到?”   说着,还不由笑了起来。   江松确实想不到给老家打电话,他现在每天打打杀杀,在深市过的是如鱼得水,日子过的比电影里的《古惑仔》还精彩,靠着他从小打到大的利落身手,不仅帮兄弟的叔叔抢到了工程赚到了钱,还英雄救美,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爱情,有了女朋友。   他女朋友和他同龄,是个划皮艇运动员,光是身高就有一米八二,父亲是来深市投资的港商,不管是身材、外貌、家世,都十分优越,若不是因为英雄救美,恰好被他所救,可以说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人。   又因为女朋友的关系,江松独自接到了一个工程,带着一批人自己出来单干,整个人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他身上还是有些魅力在的,打架身先士卒,分钱豪爽大方,人又讲义气,谁来借钱都愿意借,原本在他兄弟叔叔那里干的人,都愿意来跟着他,为此他对兄弟的叔叔有些愧疚,他兄弟的叔叔却丝毫不介意,还是把他当兄弟一样捧着他,经常来找他一起喝酒一起吃饭,大家有钱一起赚。   但他女朋友却不喜欢他的那些兄弟们,觉得这些人都是底层的小混混,也经常劝他不要再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你最好是能回到学校,考个大学,这样我才能带你回去见我爸爸呀~”   他现在这样,她爸怎么可能接受他?她又怎么能把他带到她爸面前,带到她生活的朋友圈子里去?   可过了一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自由自在的江湖日子,他哪里还愿意回学校里,每天像坐牢一样被关在学校苦逼的学习?   可他脾气也很好,和女朋友意见相左的时候,也从不会发脾气,而是一直好脾气地哄着女朋友,各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许是对他来说,挣钱太容易了,他也不在乎钱,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兄弟,还是对女朋友,花钱都十分大方,真的可以说是,挣来一百块钱,他九十九块钱都花在女朋友身上,眼睛都不带眨的。   他女朋友因为身高的缘故,从来没有谈过男朋友,江松是她交的第一个男朋友,都说男孩子身高二十三,蹿一蹿,江松就是如此,净身高如今已经长到一米九,又爱运动,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   他女朋友就喜欢个子高的男生,她年纪小,又正是青春爱做梦的年纪,在被江松从两个小混混手里救下后,觉得江松真如电影中的男主角一般,从天而降,对他一见钟情。   他个子高,长的还帅,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性格阳光,外貌颇有几分肖似此时一个当红男明星,虽出身底层的农村,身上却丝毫没有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重情重义,嘴巴还甜,愿意各种哄着她。   她是真的很喜欢江松,很爱江松。   哪怕她爸并不乐意她找这样一个男朋友,可她还是愿意追着他,跟着他,跟他在一起也非常快乐。   她也知道他这样一直混下去是不行的,也不愿意他继续和那些人在一起鬼混着,一直劝他,想要拉他进入她的世界,可他嘴巴上各种甜言蜜语哄着她,就是不改,让她对他是又爱又气,可还是舍不得放弃他,想要改变他,让他为了她好好去学习,或者干一些正事也好。   江松倒不是不想给老家打电话,大队部的电话安装了也不过一年多,他高三的时候,都是他妈在照顾他,后来他毕业跟同学去了省城,也是江爸单方面在联系他、到处找他。   他习惯了被人追逐,自我为中心惯了,他赚了钱,宁愿和酒肉兄弟们大手大脚的散出去,也没有想过,家里父母日子是不是过的艰难,家里房子那么破,是不是寄点钱回去先把房子修一修,建个房子,也没有想到过,家里弟弟妹妹是不是有钱交学费。   前世如此,今生也一样。   只有在他一次一次的失败,身边的人众叛亲离,穷困潦倒,无处可去,需要帮助了,才会想到老家还有父母,老家还有弟妹。   哦,他也没有穷困潦倒过,因为永远有江爸江妈在后面给他兜底擦屁股,一辈子赚的钱,全部填进去不说,兄弟姐妹亲戚借了个遍,他都想不到父母欠了那么多钱面对亲戚们的要债有多么为难,依然在外面大手大脚、花天酒地。   江松的世界,和江柏江柠的世界,宛如两条不相交的世界。   江柏依然在吴城兢兢业业开开心心的卖着衣服,一件衣服挣个几块钱,一边等着沪市那边的老师打电话来通知可以查分数了,再去查分数。   江柠的期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被张贴在了公告栏上,可惜现在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都回了家,要等下学期开学,大家才能看到。   江柠依然是年级第一,基本可以确定,今年高一年级的一等奖学金是她的了,章文学和程玉凤都拿到了二等奖学金,只是钱并不是现在发,而是等下学期开学后,新生军训结束时,当着所有新生的面一起发,以此来激励新生。   去年开学,他们就是这样被激励的。   学校里的其他人都回去了,章文学他们还继续留在学校上课,计老师见他们在期末考试的成绩尘埃落定后,终于有心思来搞竞赛了,笑着激励他们说:“我们本县考试虽然没有奖学金,但只要是过了预赛,进入市里,哪怕拿不到名次,都有奖学金,这样的好事你们都不愿意吗?如果能在市里出了成绩,奖学金另算不说,只要出了市里,进入省赛,又有奖学金。”   他笑呵呵地说:“别看咱们吴城只是一个小城,这奖学金比我们当初参加竞赛时可多多了?我们省城都没有你们吴城的奖学金多,孙校长为了咱们一中的竞赛成绩,可真是下了血本啦!”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才打起精神来,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竞赛上,就如计老师说的,暑假两个月,如果还能拿到几百块钱,对他们家里的经济压力也是个很大的缓解。   六月下旬,江柏的高考成绩也终于出来了,考了五百六十七分。   去年华东理工的理科的录取分数线是518分,他这个成绩如果听妹妹的话,去报华东理工的话,是完全能够进得去的,可他并不后悔,对他来说,只要有大学可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在得知自己成绩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咧嘴笑了,和江爷爷汇报了这个好消息,江爷爷当时就眼圈一红,一边高兴的流泪,一边笑着抹眼泪,不停的说:“好!好!我家又出了个大学生了,加上国安国良,我家出了三个大学生了,我回头烧香告诉你太爷爷去,你太爷爷不知道有多高兴。”   江国安实际上是大专,可他那个年代的大专和后世大专的含金量是完全不同的,出来就直接包分配,拿铁饭碗。   童金刚的分数也出来了,和他估出来的分数相差不大,四百八十八分。   他今年报的这所学校的体育专业,录取分数线恰好是四百八十七分,他以一分之差,险而又险的过了。   而江柠这边,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小班教学后,也终于迎来了吴城竞赛的预赛。   吴中、一中、二中、三中,包括下面镇上的高中,都有学生参加,直接去吴中考的。 第108章 108   因为竞赛, 暑期的吴中此时也热闹起来,下面镇子上的高中,直接包了一辆中巴车, 将学生们送到吴中门口, 由老师带领着他们来吴中参加考试。   他们都是第一次进这个传说中吴城最好的高中,他们曾经理想的高中, 他们对这里的每一份陈设都很好奇,尤其是公告栏上的贴着照片的三个人。   吴中的老师是懂得贴照片的,第一名位置放的最高,第二第三在第一的下面一左一右,不光有名字、班级, 还有成绩。   他们看到了宋培风的名字,知道这个大概就是吴中成绩最好的几个人了。   看了会儿, 突然听到校门口有些骚动,回头一看, 是对面一中的校门打开,由两个年轻的男老师,带着一群一中的学生出来。   一中的学生和吴中的学生一样,受下面乡镇高中的学生们瞩目,尤其是今年清明节在烈士墓园看到过的江柠, 他们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短发女生, 和身边人轻声说:“快看, 是一中的江柠。”   “那个章文学还是我们学校的。”   也有不感兴趣的看了一眼, 就转过头去继续看吴中的成绩排名成绩单, 说:“别看了, 这是竞赛,一中不行的, 竞赛还是要看吴中。”说话的人幸灾乐祸地笑道:“我们是竞赛一轮游,一中是竞赛二轮游,哈~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这可是一中难得的笑话,每个学校都拿这一点来嘲一中,踩一中不如吴中,谁让一中是重点中的重点,竞赛成绩却没比他们这些普通高中的竞赛成绩好到哪里去呢?   章文学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在嘲笑一中的竞赛成绩,实际上,从进了一中开始,章文学他们就紧绷着脸,目不斜视的走在吴中的校园里。   见那些人看向他们,就直直的看过去。   当初他们中考的时候,就是排名全县前十的佼佼者,被一中提前用奖学金订走了而已,他们也并不觉得自己比吴中的人差。   *   校门口的骚动还在持续,原因是有一个学校的中巴车到了,一中的学生正在过马路,两个年轻男老师,立刻制止了学生过马路,等车子停了,老师们让一中的学生先进去考试,然后才去说那中巴车司机:“这附近都是学校,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你开车要慢一点哎!”   那中巴车上的老师下来和计老师他们道歉,计老师的女朋友,吴中的小周老师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情况:“没什么事吧?有没有学生受伤?”   “受伤倒是没人受伤,只是开车不是这么开的,这又不赶时间,开那么急做什么?”   中巴车上的老师让学生们先进吴中,自己抹着额头的汗过来和计老师解释:“刚刚我们过来的那条街,一两百多号人拿着砍刀钢管在打群架,太吓人了,我们路过的时候,整条街的门都关了,我们刚好走了那条街,差点被围,司机着急了,出了那条街这才开的快了点。”   计剑伟老师诧异道:“拿着砍刀打群架?哪条街啊?”   “就护城河边新建的那条街。”带队老师说:“我们知道那里新建了街,路修得又宽又好,才走的那边,哪晓得现在这些小年轻,敢当众拿砍刀砍人聚众打架,胆子这么大,真是不怕死,两会期间大领导才提出‘严打’,他们还敢这么猖狂。”   他们这些老教师,都见过八三到八五年的严打,严打期间小案子都按重案来判,多少个吃了枪子的,这也就过了十来年吧?就都忘记了。   尤其是他们下面的乡镇上,离城里较远,那些小混混整天就盯着学校的学生勒索,前段时间小年轻打架,其中一个小混混,直接拿着钢管往学生头上砸,那学生也是厉害的,藏了把菜刀在身上,直接把那小混混砍了好几刀,被警察一车拉走了。   害的他们学校的学生,去校门口食堂吃饭,身上都要带刀带钢管,不然都不敢出校门,社会风气恶劣到如此程度,他们老师管学生都不太好管了。   也因为近年的恶性犯罪案件越来越多,罪犯越来越猖獗,今年的两会期间,时任最高领导人已经提出了‘严打’,这些不看新闻不关注国家政策的小混混们却一点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种时候还敢如此嚣张的出来砍人,这些关注国家政策的老师可不就感慨他们自己找死。   这场严打是从京城开始,逐渐往大城市辐射,吴城的严打也开始了,只是严打方向不在打架斗殴上而已。   每个地方严打的重点各不相同,比如京城严打恶性犯罪案件,深市广市那边是严打毒品和黑恶势力,有些地方是暴力团伙,有些地方是严打流窜罪犯。   吴城这个地方则在严打地下赌场、失足妇女和拐卖人口,尤其是前段时间镇初中校门口,当街抢女学生案件,实在太过恶劣,且那女学生到现在还没找到,整个吴城的警察们,现在每天骑着摩托车、自行车、警车到下面的镇上、村子里巡逻、调查,每天都有警察在吴城各地查封各种地下赌场,就连下面的乡村都在查,村里不能赌博,很多人就约着去了山里接着赌。   他们查着查着,不知道接到了谁的举报,查到江月琴家,找到江月琴父母:“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女儿江月琴拐卖村里人出去卖yin,有没有这回事?”   江月琴的父母看到警察,吓得腿都打哆嗦,哆哆嗦嗦地喊:“老天爷呀,怎么不下道雷来劈死那遭瘟的丫头呀,她自己做的事和我们无关啊,我们不知道呀,她都一年没回来了,我们也不晓得她在外面又做了什么遭人瘟的事情呀!”   江月琴的父亲也说:“我们真的不知道,她这一年人没回来,也没往家里寄钱,我们都要以为她在外面丢了,是真不晓得她在外面做的事,警察同志,你们如果找到她,叫她记得把钱寄回来,她两个兄弟结婚都要钱,她人不回来就算了,咋钱也不寄回来呢?这丫头真丧了良心呀!”   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是她女儿一个人做的。   警察却不为所动,问他们:“你女儿呢?现在地址在哪里?有电话吗?”   江月琴家的事情引起了很多人去观看,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江荷花和江钢琴也都好奇的过去看热闹,江钢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好奇的周边人打听:“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怎么警察还来了?”   许多都还记得去年事情的人,见有警察来到江月琴家,见江钢琴还什么都不知道,连忙跟她八卦说:“哎哟你们还不知道吧?江月琴那小丫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在外面做鸡,做鸡你知道什么意思吧?还回村子祸害人,去年大个子家那闺女,就差点被她霍霍走了,连她外婆家那边都祸害呢,听说好几个小姑娘都差点被她霍霍了,要不是去年大个子家那小闺女机灵,把她那丑事戳穿了,这些姑娘被她霍霍到那地方去,还能有个好?”   江钢琴突然听到这个大八卦,简直就惊呆了,“啥?月琴在外面做鸡?”   她这一声惊叫,一下子让在田里割稻,正好挑着两篮子稻穗往稻场走的她妈听到了,气的江钢琴妈妈放下菜篮子,拎起扁担就过来打人:“你个老不死的,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跟我家钢琴说,我撕烂你的嘴!”   江钢琴一直被她全家人小心保护着,外面这些不好的事,从来不让她知道,也不跟她说,听到村里老妇女们居然跟她老宝贝儿说这些脏的臭的,顿时气到不行。   那老妇人被江钢琴妈妈打的抱头鼠窜,连声喊:“我讲的又不是你家钢琴!我讲的是月琴你打我干啥?你简直不讲道理!”   “我就不跟你讲道理!”江钢琴妈妈打那妇人几下,出了气,这才过来拉住女儿手腕:“没被她们吓到吧?你别在这听她们胡扯,这些东西我们少看,别跟这些老妇女们混在一起,我们回家看书去。”   “嗯嗯嗯。”江钢琴乖巧点头,然后好奇地回头看,见江荷花还在那看热闹,喊她:“荷花,你走不走?我先跟我妈回去了啊。”   江荷花闻言回头:“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回!”   “那行吧。”   江钢琴妈妈对于女儿喜欢找江柠和江荷花玩还是很高兴的,她认为跟好人学好,跟坏人学坏,和江钢琴同龄的小姑娘里,就只有江柠和江荷花是还在读书的,每次她回来,她都叮嘱她去找江柠玩,或是找江荷花玩。   江荷花是大队书记的女儿,成绩又好,跟她玩准没错。   只是江荷花不喜欢和江钢琴一起玩,只喜欢看书学习,她不喜欢看书学习,就经常找江柠玩。   江柠跟着江爷爷在山上的时候,钢琴妈就把她送去炭山,找她两个已经嫁人的姐姐玩。   她两个姐姐都是高中毕业,一个在炭山小学当老师,一个在磅秤小学当老师。   她两个姐姐和她年龄相差极大,把她当女儿一样宠着的,江钢琴从小在两个姐姐家,跟她大外甥外甥女们一起玩着长大。   江钢琴妈妈一手牵着女儿,一边挑着稻穗,拉着女儿往家走。   江钢琴是她四十多岁怀孕生下的女儿,如今江钢琴十九岁,她妈妈都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   小时候江柠和江钢琴一起玩的时候,总把她妈妈当成江钢琴奶奶,钢琴妈妈每回站在自家大门口,呼唤着在江家玩的江钢琴回家吃饭时,江柠总是来叫江钢琴:“钢琴,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了。”   江钢琴就纠正她:“那是我妈妈!”   那时候江柠大部分时间都跟江爷爷在山上待着,小孩子记忆力短,过段时间下山,又忘了这事,看到江钢琴妈妈和江奶奶一样苍老的脸,又去喊江钢琴:“钢琴,你奶奶喊你了!”   江钢琴就连蹦带跳的往家里跑,回头纠正她:“那是我妈妈!”   江钢琴妈妈牵着江钢琴的手,到河沟与大队部连接的桥那里时,让江钢琴等她一会儿:“我把稻穗送稻场上去。”   江钢琴父亲比江钢琴妈妈年龄要小好几岁,不知道是不是男人不用生育的缘故,外表看上去比钢琴妈妈要年轻十几岁,头发都还是黑的,牵着头牛,拉着石磙,在稻场上给稻谷脱粒,旁边,他大儿子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在稻穗上压着脱谷。   钢琴妈将捡的两筐稻穗都倒在稻场上,气哼哼地对钢琴爸说:“刚刚我听大房那几个嘴碎的,跟钢琴说些有的没的,气的我拿扁担砍了她几下,我先带钢琴回家,等饭烧好了我再给你们送来。”   江钢琴爸爸牵着牛一边走一边说:“你跟她打做什么?别闪了腰,有事喊我和儿子们去。”   江钢琴家一直都是钢琴妈当家做主,闻言凶悍地说:“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我打她两下她敢还手,我把她家都砸了!”   她回家还教育江钢琴:“别跟那些人去凑热闹知道吗?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讲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不是你们小姑娘能听的,你在家里要是无聊,就去你姐姐家,和志刚志豪他们玩。”   志刚志豪都是她外孙,只比江钢琴小一两岁,现在暑假也都在家。   江钢琴其实很好奇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月琴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去年江月琴还跟她说,她在外面当服务员有多挣钱,身上衣服穿戴全是新的,还有手镯。   江钢琴才不羡慕呢,她有那什么白手镯,自己还有小拇指粗的银项圈呢,她身上穿的那些衣服,都还没自己身上的好,当她不认识似的,还跟她说什么外面当服务员好,骗鬼呢。   小时候村里只有男孩子才有银项圈,她也有!   江荷花听那些婶子说了半天,才知道,江柠去年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差点被江月琴带着卖到那地方去了,那她怎么没去呢?她好奇地问。   “嗐,大个子家闺女憨人有憨福呗!你不晓得月琴那丫头有多坏,可那么坏的丫头,还跟大个子家的丫头说了那地方名字,她不懂,不得去问大个子呀?大个子好歹也是个高中生,村里开过养鸡场的,要不是时运不济遇上鸡瘟,现在说不好就是我们这十里八乡的首富呢,他也是出去见过大世面的人,他闺女跟他一说,他不就知道了?”村里妇女们说:“要不是大个子拆穿了,爱莲过来把月琴打了一顿,她还不晓得要祸害多少人呢!现在警察来抓了吧?也是活该!”   首先祸害的,就得是她们大房,所以他们大房对江月琴一家现在也都很不待见,看到她们家就吐口水。   江荷花听了一肚子八卦回去了,晚上饭桌上的时候,还跟她妈妈提起这事。   荷花妈妈一天到晚都在打小叶子牌,村里各种消息最为灵通,什么事不知道?不过她和钢琴妈妈一样,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女儿知道,是以回家从来不在儿女们面前说,只私下和大队书记聊聊。   此时听女儿好奇的打听,做好了饭菜的荷花妈妈打断她说:“你问这些事做什么?污七八糟的事情少打听,那些都是大房的事,你不要管,又不是一路人,你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以后和你哥哥两个人跟你爸一样,捧个铁饭碗,到镇政府、乡镇府上班,那日子过的才叫快活。”   她说话慢条斯理轻声细语的:“那些人都跟烂泥一样,你别跟着去掺和。”   每个人她接触的人不同,身处的环境不同,她的认知也不同。   在没有嫁给大队书记之前,荷花妈妈也只是个长得有些漂亮的普通乡村女孩子,可嫁给大队书记之后,每天听大队书记说的都是大队部的事,镇上的政策,接触的哪怕是小官,那也是政府里的人,在村里人对孩子未来的规划全部都是长大了去厂里打工时,她对儿女的规划全部都是好好念书考大学,出来了让你爸找点关系,去政府里上班。   她又想到江妈,想到她那寄予厚望却没有考上大学的大儿子,唇边不由露出一个笑,利索地摆着筷子,朝楼上喊:“国强,吃饭了!”   吴城的严打,与身在吴中考试的学生们无关,但因为这事差点影响到吴中和一中学生的考试,被两个学校的校长和主任,一起告到县~长和县~委~书~记那去了。   县委一把手正是宋培风的父亲,今年的‘严打’行动是由各级党政领导亲自挂帅协调的,因为警员有限,原本重点打击对象是针对地下赌场、民间高利贷和人口拐卖,这下好了,打架斗殴也成了吴城紧抓的严打犯罪事件,一下子出动了很多警员,把这些聚众打架斗殴的小混混们抓了大半进去,一时间,吴城风气为之一清,街上闲逛的小混混都少了不少,生怕被警察抓到关起来。   数理化竞赛时间不一样,但为了方便统一集训,预赛全部放在了一天考。   他们大部分人其实只参加其中的一向竞赛,最多也不过两项,再多就要影响他们平时的学习成绩了,得不偿失,很少有学生愿意如此,比如章文学和程玉凤,一个是数学、物理两项,一个是物理、化学两项。   江柠和徐秀丽一样,因为成绩均衡,被三科的老师都报了名,她一天要考三场。   于是参加数学竞赛的人,在数学竞赛的考场看到了江柠和宋培风。   参加化学竞赛的人,在化学竞赛的考场上看到了江柠和宋培风。   参加物理竞赛的人,在物理竞赛的考场上,也见到了江柠和宋培风。   一时间,他们俩走到哪儿,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仿佛看到了两个学校在打擂台。   被众人当做擂台上的两人,却毫无所觉,江柠看到他,就朝他点头微笑,让人如沐春风,他看到江柠,也礼貌的微笑点头,如清风朗月。   众人看看江柠,又看看宋培风,明明是很和谐的画面,可周围的人看着硬是脑补出了硝烟四起的画面。   就连送这些学生来的别的高中的带队老师们,私下里都在开玩笑说:“你们猜,这次竞赛,第一名会是哪个学校的?”   他们知道大概率是吴中的人没跑,但心底却都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着手喊:打起来!打起来! 第109章 109   别的乡镇高中的学生, 很多根本就不是走竞赛路子的,也没有上过竞赛班,哪怕他们一直都知道, 吴中和一中是重点中的重点高中, 可这些被选上来考试的人,也都是各自高中年级前十, 单科年级排名前十的学生,在各自的高中也都是老师们的心头宝。   如今这些心头宝们,拿到竞赛试卷后,一个个都面如菜色的出来。   再看看一中和吴中的这些人,尤其是吴中的人, 脸上居然还带着轻松的微笑,喊宋培风:“培风, 中午去外面吃吧?”   他们说的外面吃,其实就是他们校门口的小馆子, 物美价廉不说,饭菜弄的也干净,因为就在门口炒菜,炒菜的全过程所有人都可以现场看着的,如果不干净, 就不会有人继续去吃了。   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去吃饭?   他们又去看一中的人, 为什么知道是一中的人?因为他们这些穷学生, 大多数人都穿着各自学校的夏季校服, 一中的夏季校服上衣是天蓝色配白色, 下面是天蓝色长裤。   原本设计的时候, 一中的女生夏季校服也是裙子的,被一中的老张主任否了, 不论男女,全部发的裤子。   一中女生在学校里时,是不给穿裙子的。   等一中的学生离开,吴中的学生望着他们回一中的背影,突然有人好奇地问身边同学:“你看那个一中的江柠,是不是喜欢培风啊?”   被问的同学愣了一下:“这我怎么知道?”   “你没看到吗?那天在小馆子里,她就对宋培风笑,我们那么多人坐着呢,她就只跟宋培风打招呼,今天班里那么多人呢,她一眼就看到宋培风,还对宋培风笑。”   被问到的同学眨了眨眼睛,说:“一群人中,别说她一眼就看到宋培风,我也是一眼看到宋培风啊!”他顿时眼神就不对了,往旁边侧身离开说话的同学一臂远:“擦,你不会以为我也喜欢宋培风吧?”   他这声音一大,周围的人都通通看了过来,全都是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   啥?吴中有男生喜欢宋培风?   等到下午江柠来吴中考最后一场的时候,身边就有不认识的女生,用笔头轻轻的戳了戳她的胳膊,一脸吃到惊天大瓜的表情,跟她分享:“哎,你知不知道,吴中有个男生,喜欢宋培风。”   江柠都惊住了,不是,这种隐秘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江柠眼中的惊讶实在太过明显,那个女生说:“他们自己说出来的,好多人都听到了。”   江柠疑惑了一下,前世没听说过宋培风有这方面的作风问题啊。   她前世在纪委待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简直刷新了她对官场的认知,官场的黑暗远远不是小说、电视剧、电影里展现出来的那样纯洁无瑕。   比如《狂飙》中展现出来的情节,和现实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因为能够被播出来的情节,都是通过了审核的,真实的世界,远远比你所能想象的所夸张的多,很多事情,她们心底都很清楚,不过心照不宣,或者证据不足,等各方面原因存在,不能说罢了。   可饶是如此,在宋培风那里,她也没听说有什么问题。   钱财方面没问题,女色方面没问题,难道是……   她不禁转头看了宋培风一眼,恰好宋培风也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周围的人:……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   开始了开始了,一中吴中的巅峰对决!   他们仿佛看到了两人对视的目光之间的电闪雷鸣。   戳江柠手臂的女生,坐在她隔壁,之前的数学竞赛上,她就遇到过江柠了,只是没有和她说过话而已。   她们高中,只有她一个女生来参加了竞赛预选考试,中午听了一肚子吴中的八卦没人讲,因为之前在清明节的演讲台上见到过江柠,这才跟她说的。   过去江柠从未认真仔细的看过宋培风,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的,被上面重点培养的青年俊才,前途无限。   直到此刻,看到少年版的宋培风,她才发现,他风采也是绝佳的。   她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有男生喜欢他也实在正常。   不怪她脑子里会有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她前世在JW时,见到的官场奇葩实在是太多太刷新三观,有领导男女通吃的,有把单位当后宫的,有女领导情人二三十个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现实中遇不到。   看得多了,如果宋培风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她完全可以理解,并且见怪不怪。   当然,也不需为见过太多的黑暗,就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纵观历史,历朝历代,有黑暗,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心怀天下大义心怀正义一心为民的人,有像她这样坚守的人,自然还会有许许多多依然在坚守的人,她不过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罢了。   任何一个地方,一个世界,都是有光就有影。   她的领导还曾称呼她们为暗夜英雄呢。   中午的那个男生都快别扭死了,因为一直有人看他们。   原本还在猜测江柠是不是喜欢他们学校宋培风的男生,此刻也被自己同学的脑回路搞的无语了。   也就是一中的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江柠也不喜欢说八卦,这事在一中才没有传开。   但是其它别的高中,这个八卦就像星火燎原一般,被传到了下面的各个高中里。   此时虽然是暑假,可是高二升高三的学生们,都还在学校里上学呢,他们的假期只有双抢那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连下面的乡镇高中,都还有重点班学生留在学校继续上课,于是,八卦直接传开了。   实在是这个八卦的热点实在太多了,首先八卦的是吴中,吴中哎,这可是吴中的八卦,其次是吴中成绩最好最帅的宋培风的八卦,最后,是两个男的的八卦。   这比宋培风和一个女生早恋,还要引起别人的热议。   这条八卦可以说是集齐了所有的热点和讨论度。   吴城这边还好,因为是暑假,学校里没什么人,高二升高三的人和他们也不是一个年级的,吴中、一中、二中这几个学校平时对成绩管得严,大家都是以学习为主,很少去传什么八卦,可下面的乡镇高中就不同了,他们的学校里面集中着下面乡村里面的各种成绩好的与不好的学生,素质良莠不齐,对这一类的八卦,尤其喜欢。   基本上一个人知道,全校就都差不多听说了。   如果是不认识,没见过的人,他们可能还没什么兴趣,可谁让他们所有人,都在今年的那场清明节演讲中,见识过宋培风的风采呢?   起初还有一些人不信,可大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这事宋培风他们自己都还不知道呢,下面学校的人都知道了吴中的宋培风男男事件了。   传到吴中汪所平主任耳朵里时,气的汪主任差点没破口大骂:“荒谬!这简直荒谬!这是哪个学校瞎传的谣言?这事件太恶劣了!对这样的瞎传别人谣言的事件必须要大力打击!”   但是他又不放心,去找竞赛班的几个男生问是什么情况,等问明情况后,又把这几个人狠狠批评了一顿,尤其是问八卦的那个男生:“心思不放在好好读书上,净关注这些歪门邪道!”   直到此时,宋培风才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外面居然还生了这样的八卦来,脸色不由也沉了下来。   之前问江柠是不是喜欢宋培风的那男生也很不好意思的来跟宋培风道歉,“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传成这样,我当时就是觉得……”   他真的就是好奇的问了同学一嘴,毕竟谁没有好奇心呢?谁知道他同学脑回路如此清奇,与众不同,不同也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了出来。   大家听的没头没尾的,突然听到一个男生喊出来什么‘我喜欢宋培风’的话,大家就自动忽略了‘你不会也以为’这个几个字,记住了男生喊的‘我喜欢宋培风’这几个字,误会就是这么传开的。   当然,其中不乏有人恶意传播这样的八卦谣言,存了想看吴中热闹的心思在。   被问话的另一个男生,在知道这样的八卦后,也是脸涨的通红,看到宋培风都有些不自在了。   宋培风也十分严肃的和这个最开始八卦的男生,及汪主任澄清道:“我和你说的一中名叫江柠的女生,目前为止,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请你不要这样无端的揣测别人,这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她,还是别人,都会十分的困扰,我们都是学生,我们当前的目的都应该是以学习为主,而不是其它!”   汪主任也十分生气地说:“我们吴中和他们一中,平时大门关着,学生大门都出不去,这次要不是竞赛考试,他们连面都没见过一回,这样都能被你们无端揣测出一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我看你这次竞赛能考多少分!”   这个时代的高中老师们,对于学生早恋这事,那是严防死守,绝对不允许的,光是从一中男女楼梯分道走,和班里男女学生分组上课学习,就知道,两个学校对这一块防的有多严格。   这不光是希望学生将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提高学校升学率的问题,也是因为高中生这个年龄段,正是身体发育的高峰期,也是年轻男女在学校的朝夕相处中,最容易生出朦胧情愫的年纪,如果只是暗恋,不影响学习还好,假如真有什么事,搞出什么不好的动静出来,那他们整个高中几十年的声誉都要毁为一旦。   真要出了什么事,以后还有哪个家长敢把学生送到他们高中就读?而且假如有个什么事,对于女生的名誉而言,也是极大的打击。   所以汪主任对这事十分看重,对最开始传八卦的男生说:“这件事我可以先不给你记过,记过是要记在你档案上的,那你一辈子都可能受影响,但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了,必须通报批评!你也写一篇三千字的检查交上来,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后续肯定要给你记过!”   把那男生说的脸色都吓白了。   不论是通报批评也好,还是记过入档案也罢,都不是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能够承受的,尤其是他这样成绩好的学生,而且有了这个记过或者通报批评的处分,他今年的奖学金估计也没有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的好奇与八卦,居然引起了如此大的影响,他还不敢有任何的抱怨,因为汪主任说了,现在他的记过处分还没有被计入档案,只是校内的通报批评,要是真被计入档案,不论是对他将来的升学还是考公,都会受影响,那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此时很多人,对于大学生,普遍都还存在着毕业后包分配的想法。   包分配拿到的就是铁饭碗,一旦档案上被记过,别说铁饭碗了,他还能不能上大学都不知道。   这样的影响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受的,也正是如此,汪主任如此生气之下,也没有说要给他记过,但又不能轻拿轻放,才会说全校通报批评。   一向好脾气,任何时候都笑眯眯的宋培风,这次也是十分严肃的处理此事,一点都没有要为同学求情的意思,反而表现的十分生气。   他必须要对外表现出这种底线不可踩踏的态度来。   宋培风一生气,加上那个同学如此严重的处理结果,整个竞赛班一时都安静如鸡,再不敢说半点八卦了,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吴中本来就教风校风学风严谨,他们平时本来也不爱说这些八卦,偶尔有女生偷看宋培风,他们知道了也都是推推身边的人,让他们自己看,内心心照不宣,但嘴巴上也不会说出来。   吴中的这股邪风压下去之后,汪主任又去一中找张主任说了这件事,还抱怨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学校学生先引起的,她要不是老是对着我们学校的宋培风笑,我们学校学生也不会有这个误会,好奇他们的关系!”   听的张主任暴跳如雷:“你放屁!”   “你不好好整顿你们学校的校风,还来怪我们学校学生!这跟我们学校学生有个半毛钱关系!我们学校学生性格开朗活泼、精神面貌昂扬,对你们学校学生微笑那是有礼貌有风度!”   张主任维护起本校学生来,那也是毫不含糊:“我们学校的学生我知道!从我第一次见到这学生,她就喜欢笑,我哪次看到她要是没有在笑,那才是出问题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学校学生精神面貌好!你们自己学校学生歪风邪气不整一整,还来怪我们学校学生,我看你哪来的老脸!”   一中的张主任个子不高,吴中的汪主任身高得有一米八,圆圆的脑袋,精瘦精瘦的,张主任在拍着桌子骂他的时候,恨不能跳到桌子上来站着,直接喷他一脸!   汪主任也知道这事怪不到一中的学生头上,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怕一中的那女生真的喜欢他们学校的宋培风,过来提醒一下张主任,顺便推卸下责任,实在是他们学校学生八卦别人,传出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太难听了,让他在张主任面前有些没脸。   汪主任才五十岁,而张主任今年都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实际上是他的前辈,但一中吴中斗了多年,不论是学校考试,还是去教育局开会,每回他们遇到都要争锋相对,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张主任本来还想去找江柠问问情况,走到竞赛班,站在窗户外,看里面的学生上课。   班里总共不过二十人,江柠的位置在中间,目光专注的看着老师,神情严肃。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窗外人注视的目光,她转头朝张主任看了过来,待看到是他,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又转回头继续听老师讲课。   张主任顿时就支棱起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他们学校学生爱笑还成了错了?谁整天板着个脸?礼貌笑一笑都能想出那乱七八糟的来,分明就是他们吴中的校风坏了。   张主任小小的个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又回去了。   他已经是退休的年龄,按理来说,他今年上半年就可以退休了,但这一届高三没毕业,他放不开手,就继续在学校担任着教务处主任的工作,实际上教务处的工作基本已经放手给小王主任去做了。   小王主任能力没有问题,年龄差不多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就一点不好,性格太温和了。   遇到吴中汪所平那种,他都担心他吵架都吵不赢吴中,还是得他来。   前世江柠进一中的时候,张主任就已经退了,她会知道张主任,是因为他偶尔还会来学校看看,在办公室里坐坐,但因为身体不好,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医院住着,偶尔看到,听人说他原来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才知道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和蔼的同学生们打招呼说话的小老头,曾经是学校的主任。   江柠他们在上课的时候,一中吴中的老师们,已经将这次县内预赛的三场竞赛成绩批改出来了。   和很多老师心里早有预期的一样,吴中基本上是一骑绝尘的,将很多完全过来陪跑意思一下的乡镇高中,完全是断层式的压了过去。   但吴中的老师们,看着预赛出来的成绩,依然是沉默了。   他们知道江柠校内考试成绩很好,毕竟曾经是压过他们学校的宋培风一分的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江柠的竞赛成绩也这么好啊。 第110章 110   他们甚至疑惑, 这个江柠到底哪里来的。   之前的联考成绩,吴中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 其实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为联考的成绩其中偶然因素也有的,比如阅卷老师的个人喜好, 会给这个学生在作文、英语上多加几分,那个学生的作文阅读理解等题目少加几分,都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学校的宋培风一直很稳。   尤其是, 宋培风不光是在校内成绩很稳,他还参加了他们学校的三门竞赛课,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的学习成绩还能维持这样高水平的稳定, 这也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对他信心的来源。   汪主任之前的恼怒,也不过是恼怒一中用那次的联考成绩在招生中拉踩他们吴中而已,对江柠这个学生本身,他是没有放在对手的位置上的, 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此时, 江柠三个科目的竞赛, 让大家沉默了。   数学第一, 物理第一, 化学是宋培风第一。   江家三兄妹中, 江松读书的时候成绩最均衡,但实际也是偏理科的, 他读的也是理科。   江柏更不用说,完全没有想过学文科,理科成绩也很好。   江柠前世学的是文科,那时候的她经历了学费凑不齐利用课余时间去捡破烂卖钱,经历了没有钱买辅导书、作业本、文具,为每个月卫生巾的钱发愁,经历了每天饭票不够吃,饿的头晕眼花注意力难以集中,经历了校园霸凌。   在这种几乎的debuff叠满的地狱开局的情况下,还能在高三高考,一举爆发,考了全市第三的成绩。   可能是从小被人说‘笨’,被洗脑洗的深入骨髓了,至今江柠依然不觉得自己多聪明,只觉得自己够幸运,够勤奋,没有辜负每一次的努力和机会。   她见过的聪明人太多,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普通。   普通到,她给自己的要求,就是做好自己的事,不犯错。   那些聪明到如鬼如狐的人,都最终逃脱不掉法律的严惩,她这样普通的智商,又怎么能期望自己做了什么事,还能逃得过?   所以她从不做任何一点,违背良心上的事,当然,有些她无能为力的事,她权利范围无法做到的事,她也不会自不量力的去做。   也可能是她的这种近乎‘笨拙’的特质,使得她的领导,不论往哪里升,都要带着她一起。   今生她不用挨冻受饿,吃得饱穿得暖,所有课余时间,除了每天用来写作的四十分钟,其余全部都用在了学习上,她前世觉得学的很简单的文科,她学起来依旧很轻松,不需要花费什么心力,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天赋的理科上。   可这种她认为的没什么‘天赋’,是在她学文科时很轻松的状态下的没天赋。   江家,从江爸到江松,到江柏,全是理科生,江爸四十岁了,至今还觉得自己能辅导几个儿女的理科成绩,一直觉得理科很容易,他年轻的时候,连老师都没有,全靠他们自己自学,村里几个人,谁学得好,谁去当老师,教其他人。   江柠本来就比别人多学了一辈子,在今生各种负面状态消除后,学习效果她自己没感觉,可放在考试中,就是一骑绝尘的进步速度。   所以她拿到数学竞赛和物理竞赛的第一,实在不是多么让人觉得惊讶的事情。   可别说吴中的老师们都惊讶了,就连一中的老师们也是惊讶不已。   张主任摸摸自己头上简短的头发,忍不住嘿嘿乐了:“难怪小计来跟我说,江柠是个竞赛的苗子,让她一定要走竞赛的路子。”   张主任已经知道,江柠高三学籍要转到沪市的事了,但她还在一中期间,拿到的成绩,那还是属于他们一中的啊。   他现在有些期待江柠的竞赛成绩了。   要是她能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能直接被保送的话,那她都不用把学籍转到沪市去,直接就能从他们一中提前被录取,那她的大学录取,可就是算在他们一中的大学录取率上了。   虽然他可能马上就要退了,可想到此,他还是为一中感到高兴。   见吴中的老师们都看着他,张主任心情很好地笑道:“这不是很好吗?江柠虽然是我们一中的,可也是我们吴城的,代表着我们吴城参加竞赛,多一个竞赛苗子,要是能多一个人进省赛,大家脸上不是都有光嘛!”   吴中的人纷纷撇过头:“是你脸上有光吧?”   这次预赛成绩出来后,吴中和一中垄断了所有的竞赛名额。   二中虽也有成绩不错的学生,但二中走的是一中的路子,就是全部精力都来搞高考成绩,完全放弃了竞赛成绩,以此来和一中拼一拼。   自从孙校长成了一中校长后,一中就开始搞竞赛成绩了,如果一中把精力都放到竞赛上,校内成绩受影响的话,那就是他们二中的机会。   虽然大家说到吴城的重点高中,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吴中和一中,但实际上二中也是别人眼里的重点高中,只是是考不上吴中和一中后的退而求其次。   可也有很多没有考上一中吴中的学生,他们本身也是很好的苗子,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中考中没有发挥好,而落入到二中的老师的手中,所以二中也有一批成绩不错的学生的。   可惜,他们全部都没有走竞赛。   现在两个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全部集中到一起,进行集训。   吴中是吴城传统的竞赛名校,学校也是出过省一等奖学生的,所以这次集训被安排在吴中,一中的学生每天放学后,可以回一中睡觉,白天就集中在吴中,由吴中和一中的竞赛班老师们集中教学培训,为接下来的市赛做准备。   吴中的老师们为了刺激自己学校的学生,这次的竞赛成绩,他们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由竞赛班老师,大大方方的贴在了竞赛班黑板旁边,让大家一目了然。   吴中的学生先看到这份成绩表,望着数学、物理两科上面,压在所有人头上,包括宋培风头上的江柠,他们一时间也沉默了。   这两人的分数咬的非常紧,可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二。   他们甚至都不敢跟宋培风讲话,小心地觑他脸上的神色,然后发现,宋培风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很是淡然。   江柠和章文学他们走进吴中的时候,被吴中的所有人都行了注目礼,她也浅浅一笑,对大家微微点头表示打招呼的意思。   吴中之前以为江柠喜欢宋培风的男生,本来还想找出江柠喜欢宋培风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造谣,可在江柠发现自己在看她,回头也朝自己笑了一下点头打招呼后,他才知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江柠同学平等的对待每个人,态度都是礼貌温和,和任何人说话,她都是眼底含笑,耐心有礼,无比的真诚。   而他却因为被通报批评一事,大受打击,在这次集训中,又将精力放到观察江柠和宋培风之间的关系上,在集训队的几次考试当中,考的都不太理想,直接被集训队淘汰回家了。   *   贺乔生自从知道江柠的真实姓名后,就知道了江柠实际上并不想和他做朋友的事。   也是,在网吧那样的地方,自己当时还染着一头黄毛,一个考试全县第一的一中学生,怎么会愿意和在网吧中认识的他做朋友呢?   可他还是很难过,他把他这些难受的心情,通通写进了他的歌里,写进歌词中,再用音乐将他的这种心情表达出来。   因为想好了要考音乐学院的缘故,暑假他也没在吴城待着,而是背着他妈给他买的吉他,在省城的一个吉他班,学习弹吉他。   暑假是各个省电视台,争夺收视率最厉害的时候,因为学生放假了,每个寒暑假,都是电视台的收视率大爆发的时候。   Z省台的《包二》早就播完了,秦舒敏也因为出演了《包二》的女主角,小小的红了一把,目前还在拍《包三》,继续当《包三》的女主角。   是的,因为江柠的这本书写的长,连载了足足大半年的时间,电视台那边决定继续薅《包青天》的羊毛,电视台的自制剧,还选择拍《包青天》,暑假是播不了了,他们正在争取放在寒假播。   去年的寒假,他们的收视率太惨了,今年想通过《包三》来挽救一波。   他们电视台今年是吃到自制剧的红利了,也知道自家有自制剧的好处,现成的版权在这里,为什么不拍呢?   暑假又有两个电视台上了两部自制剧,收视率都非常好,一个自制剧的最高收视率达到了百分之二十八,一个自制剧的最高收视率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一,虽然比不上《包二》破了五十的高收视率,可在今年的一众电视剧中,都算是爆火的剧了。   尤其是今年暑假没有出现如去年寒假那样的现象级的电视剧出来,自制剧这一块,基本上就是他们两家电视台平分天下。   Z省台没有新的电视剧放,就把《包二》又拿出来重播,上午两集下午两集,一天四集的播,收视率居然也很不错。   之前的观众大部分都是家庭主妇或朝九晚五的工人居多,学生只有周五和周六周日看一看,现在放暑假了,《大宋》读者的学生党们都出来了,坐在家里电视机前看《包二》,就连吴公安他们都在反复观看。   省城这边的电视台,因为没有自制剧,但他们的综艺节目,一直是在现在的各个电视台中,收视率处于领先地位,这个暑假,他们没有热播剧放,就搞了个歌曲比赛。   贺乔生是从吉他班的老师那里,知道的这个歌曲比赛,吉他班的老师也要去参加这次的比赛,吉他班的老师其实是有一只乐队的,他们是整个乐队去参加比赛。   贺乔生知道了这事,也给自己报名了。   这年头,谁还能没有个摇滚梦呢?   说到参加比赛,那贺乔生可就不困了啊,天天在省城的外公家练习吉他弹唱。   他外公家也有钢琴,不然他妈也不会从小练习钢琴,他二胡还是跟外公学的呢,他这几首自己的原创歌曲,被他外公听到,他外公还帮他稍稍修改润色了一番,一老一少两个人,每天在家里又弹又唱,直到把词曲都磨到他们认为完美了,又帮着他找音乐制作公司,把这几首曲子给制作出来。   江钢琴此时也在省城,她在省城医院治疗青春痘。   随着青春期的来临,江钢琴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开始长痘痘,而且不是一颗两颗,是非常多的痘痘,让她的脸看上去红彤彤的。   江钢琴从小就十分爱美,如今虚岁十九岁的她,正是看到反光物就要当镜子照的年龄,突然长了这么多痘痘,她根本就无法忍受,之前她就用过洗面奶,也买过膏药涂了,甚至在县里医院都看过了,都没用,这次暑假,她妈就让她大姐二姐带她来省城看。   江钢琴如今十九岁,大专三年,毕业后就要找对象结婚了,顶着满脸痘痘哪行?在江钢琴妈妈看来,这是关乎女儿一生的大事,一点都不敢马虎,直接让她们去省城。   炭山因为有巨型煤矿的存在,日子过的比他们河对岸这边不知道好多少,她大姐二姐不光自己也是老师,二姐家在磅秤街还有铺面。   有钱有闲,暑假没事,正好一起来省城玩一玩,于是三姐妹带着她们的侄子侄女,一起来省城治疗青春痘,顺便游玩。   正好就看到了省城电视台目前正在举办的唱歌比赛。   江钢琴从小就爱唱歌啊,也唱的很好听。   她和江松一样,从小是受全家人宠爱吹捧着长大的,所以她身上有着和当下农村小姑娘完全不同的自信和昂扬。   于是她立刻就跑去报名比赛了。   *   江柠之前虽然听过关于吴中有男生喜欢宋培风的谣言的事,但并不知道这个谣言中,还有自己的事,她每天不光要在学校集训,还要抽空写稿,所以每天下课,跑的最积极的就是她。   老师前脚下课,她后脚人影都不见了,赶紧跑回店里写稿。   实在是集训集训,上课的时间太密集了,为了和市里省里的人竞争,他们每天七点钟就上课,晚上九点半才下课,吴中一中的竞赛老师们,轮流给他们上,上完数学上物理,上完物理上化学,时间满到,江柠根本没有写稿的时间。   她就只能每天趁着中午休息的那点时间,赶紧跑回店里,写个一个小时,快速的写完五六千字,赶紧给王咏发过去,然后再匆匆去吃饭,吃完饭又要回吴中上课。   每天都匆匆来,匆匆去。   汪主任也因为之前谣言的事,非常紧张学生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这种两个学校在一起集训的事,天天跑来盯着,生怕一中的江柠看上他们吴中的宋培风,搞什么早恋。   结果盯了一段时间,别说江柠找他们学校的宋培风搭讪,或者看一眼宋培风了,他如果来迟了一步,连江柠人影都看不到,每天下课,就属她跑的最快,兔子一样,一不留神,蹿的连影子都没了。 第111章 111   如果这样也算喜欢宋培风, 那一中的江柠可太喜欢宋培风了,喜欢到不想跟喜欢的人多待一秒钟,下课是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老师前脚出了教室, 后脚她人就不见了,每天第一个走, 最后一个来,来去如风。   他们还好奇地问一中其他同学,她每天跑这么急出去是干啥?   可惜,一中二十个来集训的同学中,其余十九个都是来自重点班的一班二班, 只有江柠一个是来自平行班的,和他们也不熟,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也好奇。   张主任看到汪主任的脸色, 就哈哈哈大笑。   不光是汪主任来盯着这些学生上课,张主任也来盯着。   虽然嘴巴上不说,可传出这样的传言,张主任也是担心的,实在是吴中那个叫宋培风的学生, 外表长得确实过于出众了些, 这些小孩子都是青春萌动的年纪, 会有想法是很正常的, 他自己就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   汪主任也不禁尴尬地摸了摸头发花白宛如卤蛋般的圆脑袋, 也跟着笑了。   如果江柠是一次两次这样的表现, 他可能还不会这么尴尬,可他不是来一次两次, 他是天天来盯着学生们看,观察他们有没有早恋的现象,尤其是一中的江柠,哪怕以他这么多年,看过这么多学生,再怎么挑剔,也得说一声小姑娘长的好。   他摸着圆脑袋笑着说:“没开窍好,没开窍好,要是都像她一样,一门心思的只有学习,哪里还需要我们这样,每天紧张的盯着学生们上课,生怕他们因为旁的影响学习?”他感叹地说:“他们是真赶上了好时候啊,哪像我们年轻的时候?”   说到这个,张主任心里也是一叹,想到自己在劳改农场的那十年。   他身体不好,也是在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汪主任说:“如今他们有了这样的条件,如果还不好好学习,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尤其是女孩子,能上学太不容易了,他们真应该好好把握住这样的机会,不应该浪费。”   男孩子还好,作为学校的主任,他们每年都要因为下面的农村不给女孩子上学,而去家访,成绩不好的女学生就不说了,那些成绩好,家里也不愿意让她们去读的,他也是看了许多,所以有了这样读书的机会,他们如果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而去浪费机会搞别的,作为学校的老师,他们也会非常痛惜。   高中三年,可以说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机会,就像是鱼跃龙门,跃过去了,真的就是从此天高海阔,不说任他们遨游,可人生从此看到的就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有时候他们不仅仅只是他们高中的老师,他们负责一些,有时候可能改变的是这些学生的一辈子。   他们还年轻,不懂,可他们懂啊!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学生,在学校时,觉得张主任管得太过严厉,可毕业后,听到张主任生病,又有那么多学生去看他,有的甚至都不是张主任的学生,也都带着鲜花、水果,去医院看望。   张主任和汪主任,虽说一辈子都在为各自的学校,各自学校的成绩,争锋相对,可对学生的心都是一样的,此刻两个人并肩走在吴中苍翠的校园中,校园高大的梧桐树洒落的阴凉和光斑落在他们身上,一高一矮的两人难得如此安静和谐的走在一起说笑。   宋培风看着每天一下课就跑的不见人影的江柠,也不由低头失笑,原本他还想着要不要避嫌,现在看来是不用了,这样离谱的猜测应该是没传到她耳朵里去,她才会每天这样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察觉到吴中这边同学对她的观察,每天忙得飞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样不费脑子的文,江柠写的也很轻松快乐,灵感唰唰唰地来,原本时速六千的她,有时候写兴奋了,时速都能飙到七千。   因为写的快乐,她整个人表现出来的就是,每天神采奕奕、精神亢奋、走路带风、双目灼灼,眼里脸上每天都是笑意。   看的章文学这些被竞赛老师们虐的欲生欲死的同学眼里,就是很迷惑,认真的问江柠:“江柠,你每天都不会累吗?”   回应他的,是江柠眼底的迷惑。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原本的笑容又深了些,“对呀,不会累。”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怎么会累呢?即使是累,也是快乐的累。   可等你毕业你就会知道,为什么学校被称作象牙塔。   学习,已经是你步入社会之前,最为轻松的事。   就连每天看着她眉眼含笑的汪主任,私下都跟吴中的老师感慨:“那一中的江柠精神面貌确实是好,别的学生学得一脸痛苦,面有菜色,只有她,任何时候你看到她,她就没有不在笑的时候。”   他发出了真诚的感叹:“这个学生真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学习啊!也难怪她成绩这么好。”   不光江柠心情好,李昂主任的心情越是越来越美妙。   原本他觉得只要能将《武侠》的首印量维持在七八十万,就已经是平稳的接档了《大宋》完结后的《武侠》,谁知道这几天全国各大书店、报刊亭都打电话过来要加量,说《武侠》不够卖。   如果说《白蛇修仙》刚开始大家看的时候,是因为柠萌这个作者,如今追《白蛇修仙》的人,就完全因为《白蛇修仙》的这篇文了。   如今九六年八月份了,在这一年,电脑有了飞速的发展,在网上泡论坛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关于《白蛇修仙》的讨论也多了起来,尤其是连载的最新一期,因为妖界厮杀残酷,妖兽和妖修们永远都在争夺地盘,相互吞噬,用肉食中的气血来强大自身,打的头破血流,蛇谷的蛇妖们也遭遇了这样的危机,外面的大妖想要将这些小蛇妖们吞噬殆尽。   这一期断在这里没有了,可把每周都买《武侠》的读者们给急坏了,因为很明显,后面他们的主角就要出场了,主角要出来装比打脸了。   书里的人物不知道小白蛇吞了一晚上的帝流浆,他们知道啊,他们知道小白蛇一直在修炼强大自身了啊,接下来就轮到主角出场镇住所有人了啊,怎么看到最高~潮的地方,突然不动……啊呸,是没有了!   这把读者们给急的,一边打电话到杂志社那边催稿,一边去网上论坛找同好们吐槽。   “柠萌的脑回路怎么跟别人这么不一样啊,别的武侠小说的主角,学成下山,哪个不是大杀四方,只有这条小白蛇不一样,外面的打生打死,只有它在苟!”   “别的文的男主角仗剑走天涯,我追的主角苟在悬崖!”   一般男读者在知道小白蛇将来会长成白娘子后,是不太看这种女主视角的文的,可偏偏这条小白蛇,因为实力还算弱小,打架永远都是老阴比的手段,典型的扮猪吃老虎默默拿好处,一点都不出风头。   这种闷声发大财,自己努力修仙不搞事,一点一点提升自己修为,然后扮猪吃老虎默默装逼的爽感,就像一根鹅毛,在他们的心尖上挠,越挠越痒,越痒越想看。   尤其现在市面上,几乎所有的武侠小说的男主角们,都像是行走的平头哥,暴揍的哈士奇,一言不合就是干。   偏偏柠萌这篇文里的配角们,写的就和当下很多武侠小说里的主角们一样,小白蛇却像市面上文里的反派一样,看的他们又爽又搞笑。   有人可能觉得这样的情节俗套了些,可读者是口嫌体正直的啊,他们每天上学、读书、工作,累的半死,根本就不想看什么高深莫测费脑的世界名著,他们就喜欢看这种又搞笑又爽,能给他们在繁重的工作、学习之余,带来轻松快乐之感的爽文。   这种催促和喜爱,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销量的升高。   最新两期的《武侠》卖断货了。   李昂他们都没想到,《白蛇》连载几期后,销量居然还会逐步增加,追书的读者居然会越来越多。   他也不敢曾的太多,只将首印量先增加到一百万,后面又增加了二十万,一连增加到一百五十万,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柠萌的读者群体中,学生的占比有多大。   多出来的这批新读者,几乎都是暑假学生党。   学生党放假没事在家,长篇小说家里父母不给看,就只好买本杂志慢慢看,他们之前都是《大宋》的读者,《白蛇》刚连载的时候,他们还是期末,所有精力都在学习上,现在放假了,就把之前《大宋》的结局,和《大宋》最后两期的接档文《白蛇》给看了。   自从柠萌写的第一本穿越类武侠侦探小说问世,同类型的穿越小说就多了起来,可大家看到,还是觉得柠萌写的穿越鼻祖《大宋》写的最好,现在放暑假在家,又追柠萌的新作《白蛇》。   刚开始,大家都把这部小说当做《新白娘子传奇》的前传看,可看着看着他们就绷不住了,这哪里是白娘子?电视上的白娘子仙气飘飘,书中的小白蛇苟道中蛇。   看了这篇文,他们就再也无法直视电视里的白娘子了,而且,他们觉得,以小白蛇的谨慎、聪慧、清醒,他们是真的无法想象,未来修道有成的小白蛇,会为了所谓的报恩,去嫁给许仙,然后被镇压在雷峰塔下啊。   他们看到的《白蛇修仙》里的小白蛇,估计只会偷偷摸摸去雷峰塔,设计把法海干掉吧?   想到这里,他们都有些期待法海的出现,被小白蛇悄咪咪的阴了。   可前面的伏笔似乎又预示着,这条小白蛇将来可能真的会去报恩。   那它会怎么报恩呢?   “给钱给银子就行了吧?”   “他不是想开医馆吗?给他开个医馆还不够吗?”   “那他就是想和小白蛇结婚怎么办?”   “我觉得以小白蛇的脾气,可能会一尾巴拍死他!”   不光是《白蛇》情节的讨论度,关于作者柠萌本身的讨论度也高了起来。   首先讨论的,当然就是柠萌的性别问题。   有人说他肯定是男的,一定是个资深老刑警,有人说他肯定是女的,不然为什么两部作品都以女性视角去写文?   “对,从她的第一部作品出来,我就知道是老公安写的了!”   “那他干嘛老是以女主视角来写文?”   “《大宋》估计是以他女儿的视角来写的,《白蛇》应该是灵感来自《白娘子》吧?所以才是女主,不是女主视角,小白蛇长大了还能是白娘子吗?”   不管是男性党,还是女性党,他们都有佐证,在网上吵的不可开交。   然后就有个网友说:“我不信一个女作者能够把白娘子写的这么猥琐!柠萌铁定是个男的,柠萌不是男的我倒立吃屎!”   这个网友太狠了,于是网络上一群网友纷纷打电话给《武侠》杂志社,问柠萌到底是男是女。   杂志社那边早就统一好口径,谁来问都是:“男的,公安!”   得到回复的女性党们纷纷不信,那个说自己倒立吃屎的网友也哈哈哈的乐,“我就说是男的吧?”   那贱兮兮的模样,让很多网友都期望柠萌是女生。   贺乔生也在上网,看到论坛里的这条消息,他悄咪咪的在这条网友后面回复,说柠萌是个女生。   结果网友们没有一个信的,一个个都现身说法:“我打电话到杂志社问了,那边的人亲口跟我说是男的!”   独自一人知道这个秘密的贺乔生,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他说了真相,可人家不相信,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想告诉广大网友,柠萌不仅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女高中生。   可他还是按捺住了这个想法,并且为别人都不知道她是谁,而他知道这个秘密感到欣喜。   他这时候觉得,柠萌不想和他做朋友也没那么难受了,本来他喜欢的就是她的作品,一时间,又灵感爆棚,拿了支笔来,将他此刻的对柠萌祝福的心情给写了下来。   目前为止,他写了五首歌,五首都是柠萌带给他的灵感,他内心其实非常感谢柠萌。   参加唱歌比赛的时候,他也带着一把吉他,自弹自唱,将他写的原创歌曲给唱了出来。   江柠在吴中集训的时候,童金刚和江柏也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尤其是他们报的学校的录取分数线都下来了,童金刚虽然擦着线过了,但一天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他们就一天安不下心。   让他比较遗憾的,是江柏考的分数比他报的学校的录取分数,足足多了一百多分:“当时你就应该听咱妹子的,报华东理工。”   他倒是不担心江柏,江柏这个分数妥妥能上沪市理工。   他们还没等到录取通知书,已经结束了第一轮集训的吴中老师们,已经带着江柠他们坐大巴来到市里。   他们市是一个人口较为密集,经济在以后也相对发达的地级市,全市下辖八个县区,一共有十所重点高中,除了本市的六个区外,剩下的两个县中,他们所在的吴城也有一个市重点。   是的,吴城的吴中和一中别看吴城内部斗的那么凶,明明两个学校的升学率差不了多少,可吴中能够稳稳的压住一中一头,是所有人心中当之无愧的吴城一哥,是所有尖子生们的首选学校,除了吴中的竞赛一直都是吴城一枝独秀外,还有一点,就是吴城高级中学,不光是吴城县重点,在他们整个市的辖区内,也算的上排的上号的市重点。   所以每年市里竞赛,一中基本到市里,陪跑一轮就结束回来了,只有吴中的学生,还能在市里竞争,再代表市里,去省里参加竞赛。   和吴城这边,有吴中、一中两个学校的学生来参加竞赛一样,其它七个县区,也都不是只有市重点的学校来参加,一共有十五六个高中学生,每个学校十来个人,十几个学校加在一起也不少了。   像他们离的较远的学校,当天晚上就要住在市里,第二天比赛完了,傍晚再回来。   他们竞赛考试的地点,是在省师大附中,吴中、一中的老师们,在省师大附中附近的一家宾馆订了房间。   一中竞赛班五个女生,淘汰了两个,还剩三个女生,恰好住一间,男生那边,老师安排了是四个人一间。   他们到的时候,另一个县的学生们恰好也到了,也都一起跟着他们的带队老师们,在宾馆的前台班里入住手续。   这些学校的带队老师们,都是老熟人了,毕竟每年都要带学生来竞赛,看到后也都相互打招呼。   他们主要还是跟吴中的带队老师打招呼:“哟,你们吴城今年还是你们两个学校啊!”他笑着走上来,一边给他们发烟,一边笑着调侃一中带队的两位老师:“每年都来陪跑,还折腾个什么劲?好好走你们的高考路线不行吗?年年被吴中压着打,年年陪跑,也亏的你们孙校长还不愿意放弃。”   他给计剑伟老师也递了根烟笑道:“小计,你要不来我们学校吧,你当年可也是在省里拿过一等奖的,你待在吴城一中不是屈才了嘛?”他笑着问吴中的带队老师:“小周,你说是不是?” 第112章 112   他口中的小周, 正是计老师的女朋友,在吴中担任着吴中物理竞赛班的老师,长着一张可爱苹果脸的女老师。   他笑着说:“小周, 不如你和小计一起来我们学校好了, 省的小计待在吴城一中,年年来年年陪跑。”他得意地说:“你看我们学校, 年年进省赛,有你和小计两个大将加入,那我们明年的省赛,说不定就能拿奖!”   张主任和汪主任都带着各自学校的学生们在班里入住手续,现在留在这的是小王主任, 小王主任不擅长打嘴仗,就喊吴中的汪主任:“汪主任!有人当着我们们的面, 就挖你们学校的老师呢!”   汪主任把学生们的身份证一张一张给前台登记,拿到房门钥匙和身份证后, 又一张一张的仔细还给学生们,叫他们都收好,闻言回头朝他们笑着喊:“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我们吴中挖人!”   一看是荣昌二中的主任,笑着走过来说:“果然是你这老小子,年年看我吴中成绩好眼红是吧!”   荣昌二中的主任也不甘示弱:“嘁, 谁挖你们吴中的了?我挖的是小计!”他笑眯眯的对计剑伟说:“小计你说是不是啊?只要你同意来我们学校, 我立马给老孙打电话, 叫他给你放行!”   说的汪主任都忍不住白他一眼:“搞得好像你打电话老孙就听你的一样, 小计可是老孙好不容易挖来的高材生, 你也真是想的美!”他也祸水东引地喊张主任:“老张, 李主任都挖到你们一中头上了,你也忍得下去?”   荣昌二中的主任笑着说:“我这还不是为了小计着想吗?”他对已经登记完, 走过来的张主任说:“你说你和老孙,你们也真是想不开,好不容易把高考的升学率提升上来了,就好好搞高考嘛,来跟我们竞争搞竞赛,这不是路走远了嘛,以我看,你们就应该把心思都放在高考上,从高考升学率上打败吴中,下次谁还敢说你们一中不如他们吴中?”   一下子把之前还和和气气的吴中一中给挑拨到对立位置去了。   他问计剑伟:“是不是呀小计?”   计老师但笑不语。   汪主任帮腔地说:“可不是说吗?这事我也这么认为,无奈老张和老孙都不听啊。”他又面相小王主任:“王主任,等老张退了,以后一中的教务工作可都是你在管了,你呀,也多劝劝你们孙校长,别那么犟,你看你们之前校内成绩搞的不是挺好的嘛。”   他可是知道,一中今年的竞赛中,出了一个江柠,和他们学校的宋培风一样,都是竞赛型选手,非常有希望能在这次的竞赛中,进入省赛,甚至拿奖。   这要让一中在竞赛中拿了奖,那在下回别人再说起一中,真的就是跟他们吴中一样平起平坐了。   今年的招生本就跟他们吴中斗的旗鼓相当,再这样下去,真要被一中赶上来了。   张主任和孙校长那边说不通,他就想从小王主任这里敲边鼓。   小王主任毕竟还年轻,假如敲动了呢?   小王主任今年39岁,脸圆圆的,头也圆圆的,戴着个圆圆的眼镜,中间秃了个锃光瓦亮的地中海,只有后面半圈有头发,气质文静中带着些儒雅,安安静静的,笑着道:“汪主任抬举我了,我都听我们孙校长和张主任的,我还年轻,以后还要多向汪主任和李主任学习。”   至于学习什么,当然是学习汪主任、李主任,高考、竞赛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   他一语双关,笑着推了下眼镜,说:“刚刚李主任不是还想挖周老师,怎么汪主任一来,李主任就只想挖我们计老师了。”   已经走过来的张主任满意的看着接任他的小王主任,一句话又把汪主任和李主任拖到对立位置,几家学校你来我往,谈话间刀光剑影,一个个都如老狐狸般笑眯眯的,气氛别提有多和谐。   他们市八个县区中,只有他们吴城和荣昌县离的远了些,需要提前一天到省师大附中附近住下,其它区的学校都在本市,明天一早来省师大附中考试就行。   一群人办理好入住后,老师们又领着学生们下来吃饭,嘱咐他们就待在房间,不要乱走。   荣昌县两个高中和吴城两个高中,每年都来这个宾馆,饭菜已经成定式了,学生们跟在学校一样,每个人拿个饭盆去打饭就行了。   宾馆的饭桌是圆桌,上面铺着白色桌布,四个学校的学生吴城的和吴城的坐一块儿,荣昌县的和荣昌县的坐一块儿,几个学校的带队老师们单独坐里面包厢的饭桌。   老师们的饭菜和学生们的不一样,他们是单独的炒菜。   张主任平时在家被家属管的严,一点酒都不能喝,馋酒馋的厉害,本来他身体不好,这次带队照道理来说,他不应该来的,应该是由小王主任带着两个竞赛班老师就可以了,但往年都是张主任带队的,他不亲自来看着,把学生们平平安安的带回去,他不放心。   更重要的是,也可以趁着这趟出来,偷摸着搞点小酒喝。   他特意从他女婿那装了一瓶他亲家自酿的米酒,从怀里拿了出来,炫耀地说:“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不然他们这些老师们为什么单独要开一桌,吃炒菜?还不是知道张主任肯定要带酒来?   平时在学校工作同样不能喝酒的汪主任和荣昌二中的李主任他们也都乐了。   汪主任更是嘎嘎乐,一点都没有平时在学校时端着的模样,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张主任肯定带酒!”   张主任怕他带的一瓶米酒不够喝,直接跳过了计老师和周老师两个年轻老师的杯子,说:“你们年轻人喝不了酒,我就不给你们倒了。你们俩刚好帮我们看着点外面的学生,今晚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搞两杯。”   计老师周老师也都不介意,各自吃着饭说:“主任你们自己喝就行,学生那边有我们看着。” 说着透过包厢的玻璃,朝学生们那里去看。   *   老师们偷摸地在包厢里喝点小酒,学生们就集中在食堂的大厅你,每个学校一个大圆桌,各自泾渭分明的坐着安静吃饭。   一中和吴中虽然是两个学校,虽说这次在一起集训了二十天,这次又是坐同一辆大巴车来的市里,可吃饭的时候,还是一中的人坐了同一桌,吴中的人坐了一桌,还有些人坐不下的,一中的人和吴中的人混坐了一桌。   荣昌二中那边的情况和这边也差不多。   荣昌县最出名的就是荣昌二中,导致别的县区的人,提到荣昌县,都只知荣昌二中,不知其它学校,荣昌县的其它所有高中,都在荣昌二中这个市重点的陪衬下,成了背景板,基本都叫不出名字,比吴城的一中都不如,一中至少还有个名字。   在荣昌县那边,他们的目光其实也只在吴中的人身上,知道那些人就是他们这一次在市赛当中的主要竞争对手了,至于一中?不好意思,一轮游的学校在他们这里不配有名字,所以完全没有人在意一中什么的。   这让曾经在中学也好,高中也好,都倍受老师同学们瞩目的章文学、邢宏宇、程玉凤他们很不舒服。   他们还第一次这么受人冷落,就跟荣昌二中后面那几个完全没人在意的几个人。   这种冷落和无视,让邢宏宇将目光落在了江柠和章文学身上。   他和程玉凤几人,是明确的知道,自己是把精力放在高考上的,竞赛成绩只是随缘,他们一中这边如果有人能进省赛,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江柠和章文学了。   他性格有些少年意气的野性和张扬,看了眼老师们吃饭的包厢,见老师们都在吃饭喝酒,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便起身举起自己面前的一次性水杯,对江柠和章文学说:“江柠,章文学,祝你明天在竞赛中考个好成绩,进省赛,拿一等奖!”   他突然这一出,让饭堂大厅里的其他人,都将目光朝一中这一桌的人看了过来。   江柠、章文学、程玉凤等人都不是高调的人,闻言都愣了一下,尤其是章文学,看到别的学校的学生都在看他们,尴尬的简直脚指头要抠地,姚文娟更是红了脸,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程玉凤也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感觉说什么都很尴尬啊。   正在吃饭的江柠像个没事人一样,放下手中的筷子,吃完嘴里的饭菜,端起桌上的水杯,也起身,喝了口水后,在周围人的目光中很是淡定地笑着对全场所有的学生朗声说:“相逢即是有缘,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从各个学校来的尖子生,人中龙凤,今天能够与各位学子们在这里相聚在这里,我深感荣幸,在此也祝愿在坐的所有来自各校的精英们,在明天的考试中都能进省赛,进国家队,为我们江城市争光,为我们省争光,为我们的祖国增光添彩,走上国际!”   吴中的宋培风也起身举着手里的杯子说:“那我也预祝各位同学们,在接下来的市赛、省赛、全国大赛中取得好成绩,从此鹏程万里,跃入龙门!”   十八九岁的年纪,都正是少年热血的时候,邢宏宇原本也只是一时意气,没想到江柠和宋培风都起身替他解围。   原本同样是透明人的荣昌一中那边,看到吴城一中的学生,如此豪迈与高调,也被激起了热情,端起面前的水杯说:“好!虽然都说我们荣昌一中是一轮游,是过来陪跑的,但今天与大家相遇也是缘分,希望今后还能与众位同学在高考中一决高下!”   一时间这些热血少年少女们,都起身举起他们手中的一次性水杯,没有水的,还从身边的同学杯子里倒了些水,大家颇有几分豪情的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夏日暑气重,杯中的水都是凉白开,一口白开水下肚,饭厅的气氛也热烈了许多,之前安静的饭厅里,大家也热络了起来。   连原本有些愤愤的邢宏宇,在江柠愿意接他话茬,没让他一个人尴尬在那里后,脸上都露出几分少年的雀跃之色,举起杯子到江柠面前,和她碰了一下,低声说:“刚才谢谢你啊。”   他当时看着章文学几人愣在那里,没一个人有反应的,一下子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没想到江柠居然一点都不怯场,并将他挑衅别的学校所有人的行为,化解为对所有学校所有学生的祝福。   江柠喝了杯中的凉白开,对他笑了笑。   姚文娟在大家的目光又都收回去后,小心地戳了戳江柠,小声说:“你刚刚真厉害,一点都不怕的吗?”   她刚刚看着邢宏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如此从容淡定的举杯了。   这算什么?她前世遇到的那些想要和政府合作,需要被政府统战的那些商界的党外人士们,那才是一个个高情商,每个人都能说会道,从不让别人的话题落在地上,真正是长袖善舞,反而是她,从来都是安静沉默的那个。   不过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就是了,她什么都不用说,自有想说话的人把场子热起来。   只是江柠前世也习惯了不让别人的话落地的习惯,即使不喜欢说场面话,经历的多了,场面话也是张口就来。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况且邢宏宇都点名说祝福他和章文学了,她如果还不接话茬,那尴尬的不是邢宏宇一个人,而是整个吴城一中。   不过邢宏宇的行为,还是让周围的学校注意到了一中,纷纷向身边的人打听,他们是哪个学校的,那几个人是谁,是不是成绩很好很牛笔。   不然那么多人,那男生不会只点了那两个人的名字。   “我之前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看到他们了,应该是吴城一中的。”   “吴城一中怎么样?”   说话的人摇摇头说:“平时成绩怎么样不知道,不过竞赛成绩肯定不怎么样,不然我们老师不可能提都没提过,大概和我们这边的一中差不多,重在参与吧,反正没听说过他们学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倒是吴城的吴中,是老牌的重高,每年在省里的竞赛中,都有不错的表现,是我们这次的重点关注对象。”   吃完饭,这群学生上楼的时候,邢宏宇还凑到江柠身边,握拳低声说了句:“江柠,加油!好好考,我相信你!我们学校这次就靠你了!”   弄的江柠哭笑不得,江柠看着他伸过来的拳头,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拳头在他拳头上碰了一下:“你也加油。”   被江柠雪白的小拳头突然碰了一下的邢宏宇愣了一下,看着已经走远的江柠,脸突然爆红,逃似的回了房间。   同房间的几人进来后,看到整张脸都红成一团的邢宏宇,不由好奇地问:“班长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   吴城的地方口音就是ZCS平翘舌不分,平时生活中所有的翘舌音都发作平舌音,发烧和发~骚~的发音一模一样,听的邢宏宇一下子把自己埋在了床上,用枕头捂着自己的头,瓮声瓮气地说:“没事,就是有些热。”   “热还你还用枕头捂着头?”他去拉邢宏宇的头,想要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像他们这样从一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考试的考生们,最怕遇到的就是生病发烧、拉肚子、中暑这些,现在天气这样炎热,他就怕邢宏宇是中暑了,“我去跟老师说一声吧,你这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邢宏宇可也是他们这一次竞赛的主力军呢。   邢宏宇当初中考成绩也只是排在年级前六十,但他是除了江柠之外,成绩冲的最快的一位,目前已经冲进年级前五了,这次的期末考试排名只在江柠、章文学、程玉凤之下。   原本没有平行班里异军突起直冲第一的江柠的话,他这次应该是能拿二等奖学金的,可惜,这回他只能拿三等了。   但是等文理分科后,他的成绩排名估计还得往上升。   学校里,不管是学生老师,都十分看好他。   邢宏宇听他说要去找老师,连忙把枕头拿下来,用手拨了拨弄乱的头发,摇头说:“真没事,大概刚刚上楼梯起猛了。”   想到楼梯,他脸上的红色又有加深和蔓延的趋势,他同学见到说:“你最好还是去老师那拿瓶藿香正气水喝一下,老师们那里都带着呢。”   实在是不怪邢宏宇激动,一中对男女大防这一块管理的实在太严格了,若不是他是二班班长,管着班级的日常事务,和班里女生还稍稍有点接触,平时那真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   他刚刚把拳头伸出去,真不是和江柠碰拳的意思,只是个加油的习惯性动作,没想到因为拳头是横着握的,才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碰拳。   他一个人独自美滋滋地美了一会儿,看书也看不进去,就起身开门出去,去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像是没有期待什么,心跳如鼓,好一会儿,一直没有等到想要见到的人,才失望的平复着砰砰的心跳,起身下楼,想在楼下大堂看看。   他在大堂你坐了好一会儿,见大堂角落里摆放着一个书架,书架上有一些世界名著、高中教材、武侠小说和杂志。   他随手抽了一本杂志,看着在看杂志,其实整颗心都不在杂志上,不时地抬头在大厅期待地张望着。   江柠和姚文娟、程玉凤三个人一个房间,三个人回了房间,就没有出来了,一直在安静看书。   她们三个人,出自三个班级,虽然已经在竞赛班待了挺久了,可还是不熟。   姚文娟性子内敛害羞,江柠和程玉凤在不熟的情况下,也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尤其是姚文娟都是听说过江柠的卷王名声的,见她在看书,谁都不好意思说话,两个人也都拼了命的卷。   一直到十点了,江柠去洗漱睡觉了,两个人还刷题刷到了十一点多,外面的计老师窗户提醒该睡觉了,两个人才关了灯睡下。   第二天一早,江柠下楼跑步的时候,也遇到了同样下楼跑步运动的宋培风。 第113章 113   “嗨。”江柠看到宋培风, 就很自然的挥手打招呼,给自己做拉伸热身。   宋培风也是刚下来。   夏季这个时候,天已经逐渐放亮了, 其他人都还没起, 宾馆的院子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人。   宋培风没有想到, 下楼跑步也能遇上江柠,见她如此自然的和他打招呼,也不由地笑了一下:“早。”   两个人先是在院子里做拉伸,院子里太小了,江柠便想出去跑, 可想到如今的社会风气实在太乱了,此时虽然还早, 不至于出什么事,可前世因为晨起跑步而出事的新闻也不少, 不由在拉伸完了之后,在原地踏步着,邀请宋培风:“一起?”   宋培风见她都不尴尬,神情自若的模样,他也不是扭捏的性子, 浅笑着点了下头, 两个人跑出宾馆院子。   此时尚早, 早餐店才刚刚开门, 路上行人非常稀少, 车辆也几乎没有。   昨天大巴车开过来时, 江柠就已经观察过附近的地形,对宋培风说:“我们绕着省师大附中跑吧?”   省师大附中这一圈因为是学校, 树木成荫,静谧怡人,适合跑步。   宋培风没有异议,两人便一前一后,或是并排跑着。   宋培风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聊点什么,可见前面女生一直专心的跑步,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通过晨风偶尔传来的熟悉的片段,他才发现,她竟是从语文背到了政治,政治背到了历史,历史背到了地理,一圈一圈的轮着背,背的滚瓜烂熟。   他不由地失笑。   难怪她成绩这么好,也是如此勤奋努力得来的。   别人看他似乎学的很轻松,但他在背后的努力,丝毫不比吴中的其他人少,甚至因为同时还兼顾了三个科目的竞赛,每日在学习上的时间比大家想的要多的多,同时他也在看其它书籍。   这样一个勤奋努力,在竞赛和联考中,还能压在他上面,比他更胜一筹的女生,说她的心思在喜欢某人,或是风花雪月上,岂不可笑?   他也笑自己,在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甚至想过避嫌,未免也太过自视甚高,而之前那些人对她的无端的猜测,对她来说也未免太过侮辱。   宋培风也不由地反省,世人对女孩子的刻板印象,使得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女孩子只是对别人笑着打了个招呼,甚至此前,他们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就能引来这样无端的揣测,宋培风此时也在心底暗自警醒自己,在不认识别人,不知道事情全貌前,不要对别人先有刻板印象。   他原本以为,江柠只是早上有跑步习惯,可能在学校的操场跑个一两圈,然后他就跟着她,围着省师大附中,跑了一圈,两圈,三圈……   他们学校的操场是四百米一圈,可省师大附中的整个校园,比操场要大的多。   一直跑到第五圈下来,饶是常年有跑步习惯的宋培风,也不由地问江柠:“你还继续跑吗?”   清晨并不那么热,可五圈跑下来,江柠估计也有十公里了,头上也出了许多汗。   她是短发,目前的发型有些像郭富城他们的发型,她头发多且密,厚厚的盖在头上,有些热。   没带毛巾,她甩了甩自己的短发,甩着脸上的汗。   然后宋培风就看见,她十分自然的将自己额前的头发,和自己头顶的头发,网上捋了捋,然后用自己手腕的橡皮筋,在头顶的正中心,扎了一个冲天小揪揪,就是小孩子们幼时头顶扎的冲天辫。   她的这个冲天小揪揪,和幼童扎的冲天辫还稍有不同,幼童的冲天辫头发要长一些,她的头发短,即使是向上扎,扎出来的小辫辫真的就是一个小揪揪。   宋培风莫名就想到了《西游记》中的一个妖怪,细精鬼的发型,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   他确定,她对他绝对没有多余的心思。   江柠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的目光,或者说,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就顶着这样的一个小揪揪,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和手腕脚腕,一边伸展着自己的胳膊:“差不多了,你要回了吗?”   宋培风没有计算他们一共跑了多长的路,只按照自己平时跑的路程,和身体的疲累程度,说了个概数说:“我们大概跑了有十公里了,回吧,一会儿老师他们应该也起了。”   江柠也觉得跑的差不多了,“那走吧。”   两个人又一起漫步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两人是并肩走的,此时路上的行人稍稍多了一些,他望着晨光下,身侧白皙的侧颜,见她跑完十公里,依然气息均匀,并不喘息,好奇地问道:“你平时是有跑马拉松的习惯吗?”   江柠想到她初中四年,每天早晚都要这样跑上十几里路上下学,可不就是马拉松吗?不由笑着点头说:“是啊,每天早晚十几里路,跑习惯了。”她转过脸来问他:“你呢?”   他笑着点头:“我也跑习惯了。”   小时候是跟着他爸跑,上了初中后就自己跑,他爸每年都要跑马拉松,拉着他跟着一起。   来到吴城当书记后,他还把他跑马拉松的习惯带到了吴城,去年就想在吴城举办一场全民马拉松赛了,但因为吴城的治安太乱了,他还没来得及举办马拉松,先要理顺吴城这边的权利关系,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整顿吴城的治安风气,整顿地下赌场和高利贷,整顿目前猖獗的人口拐卖,目前他和县令两人,一个负责吴城的政治,一个负责吴城的经济。   政治向来就是如此,不是你空降到一个位置,你就能立刻王霸之气全开,立刻镇住所有人,让原领导班子的人全都听你的,开始大刀阔斧搞改革,搞经济。   不是的,任何地方都有争斗,权利、利益,当然,也不乏有强大背景,个性手腕又十分强硬的人,空降之后,直接搞自己的一言堂,让手下人敢怒不敢言的。   江柠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宋培风的少年时期,不得不说,后来那个看着温和儒雅手段却强硬,被称作某市一言堂的宋书记,此时还真的年少,满满都是少年气,真真是温润如玉。   两个人漫步走进宾馆的院子,昨天张主任和汪主任他们喝了点酒,都还没起床,院子里只有计老师在洗漱,见到他们二人并肩走回来,不由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他们:“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计老师是一中的老师,所以江柠笑着回道:“晨跑遇上了。”   江柠有晨跑的习惯计老师是知道的,一中两个年轻的竞赛班老师,都喜欢打篮球,有时候早上也会约着一起出来跑步,每回出来,除了下雨下雪,都能在操场上看到江柠跑步的身影。   对于宋培风有跑步的习惯,计老师也不奇怪,吴中本来就有晨跑的习惯,学生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跑两圈,一边跑一边大声朗读背书,然后做早操,做完早操才是早读时间。   他女朋友作为吴中的年轻老师,每天都要早起给这些学生领跑,不止一次的跟他抱怨对吴中晨跑的怨念了。   他也没有多想,笑着说:“快上去洗漱吧,洗好下来吃饭。”   市赛是八点开始,上午两场,下午一场,这样考完后,他们正好有时间可以带学生们回去,不用在这里再住一晚,这么多学生,多住一晚可要花不少钱。   吴中和一中的房间在同一层,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起床了,有早读习惯的,还拿着书,在走廊里捧着书低声早读。   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也没有多心,只以为是下去洗漱或是吃早饭,碰到一起上来的。   总共就这一个楼梯,同学之间碰到实在是太过正常。   两个人回了各自的寝室。   江柠轻手轻脚的进去,本不想打扰到还在睡的两个人,没想到生物钟让程玉凤和姚文娟都醒了,两个人一个在洗手间,一个在安静的叠被子。   江柠便顺势打开了房间门,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照进原本昏暗的房间,姚文娟看到江柠头上的冲天小揪揪,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江柠正在将叠被子,见她望着自己头上的小揪揪笑,也笑着说:“头发太短了,天太热了。”   她头发太厚太密,夏天盖在头上,真的如戴了顶假发一般闷热,她都想去剃成光头了。   之前每天待在校园里,还不觉得怎么,早上没有毛巾,无法擦汗,将头发扎上去后,才发觉,这样实在是太舒服了,便一直这样扎着了,至于别人笑不笑的,那又怎么样呢?她又不在乎。   姚文娟笑着点头说:“很可爱。”   她有时候会觉得江柠看似亲切温和,实则疏离难以接近,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在开学第一天就同车过,后来又一起在竞赛班,都还是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此刻这样的江柠,她感觉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是真的可爱。   “是吧?”江柠摸摸自己头顶的小揪揪,笑着歪了下头:“我也这么觉得。”   她如今,无时无刻,不在欣赏着自己。   少年的自己,中年的自己,还有今后,老年的自己。   每一道皱纹,每一根白发,她都觉得自己,如此美丽。   江柠在这一瞬间绽放的毫无保留的美丽,让姚文娟很多年后,回忆起江柠,印象最深刻的,都不是她们的初见,而是这一瞬,那少女脸上芳华初绽。   此时程玉凤出来,江柠又朝姚文娟笑了一下,进洗手间快速的给自己冲了个澡,下楼洗漱。   此时的宾馆简陋,房间内只有马桶和浴池,可以上厕所洗澡,刷牙却要去下面的院子里刷,院子里有两条长排的洗漱池,上面并排放着二十多个水龙头,在下面刷牙洗脸后,再回到房间,下去吃饭。   楼梯道的人,人来人往多了些。   一中的三个女生洗漱完,一起下楼吃早饭。   早饭依然是昨晚的饭厅,早饭的选择上也十分简单,白米粥、玉米、红薯、油条、鸡蛋、糍粑,韭菜油墩。   江柠好些年没吃过韭菜油墩了,后来吃过各种韭菜鸡蛋味的春卷、饺子,可还是想念少年时吃过的那口香喷喷的韭菜油墩,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在盛了一碗白米粥后,她盘子上放着玉米、红薯、油条、鸡蛋、油墩。   姚文娟见她拿这么多,有些惊讶地问她:“你吃的完吗?”   江柠更加奇怪的看回去:“怎么可能吃不完?我们还在长身体呢!”   江柠最在意的便是健康,她现在太瘦了,可能伙食比前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她今生的个子蹿的比前世还快,前世营养不足的情况下,她都长到了一六八,今生估计能破一七零。   可惜,只长个子不长肉,她还是喜欢自己更强壮一些。   过于瘦弱,总让她会想起自己在江妈手下宛如小鸡仔一样,被她打的无力还手无处躲藏的弱小和无力感。   回头她还要把散打和拳击练起来。   他们住的宾馆就在省师大附中的对面,距离不远,吃完早饭,张主任他们就带着他们进省师大附中,去考试。   此时省师大附中的门口已经停了许多的大巴车和中巴车,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从车上下来,往省师大附中走。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省师大附中,这应该算是他们市最出名的高中了。   老师们遇到也都在一起寒暄,相互问着他们学校这一届学生的情况,有没有特别出众的苗子,也炫耀地说起本校出了什么好苗子。   张主任昨天贪杯,酒喝多了些,今天有些不舒服,把学生们送到省师大附中考试后,就和小王主任、计老师他们打了声招呼,自己先回了宾馆休息。   这天,江柠和宋培风依然是一连考了三场,其他人,有的考了两场,有的考了一场,考完就可以回宾馆等着别的学生考完,一起回去。   一直到江柠他们考完回去,江柠都没有看到张主任,问了计老师才知道,张主任身体不舒服,上午去了市医院。 第114章 114   三场市赛下来, 江柠有些疲惫。   她知道张主任是在这个暑假退下来的,虽不知道这次情况怎么样,但他后来还时常返校, 去学校里看望学生, 偶尔也在教务处办公室外遇到来学校看看的他,知道他没生命危险, 江柠也就没太担心。   经历的事情越多,看过的世界越多,如今的她越不喜欢用别人的事情来内耗自己,世间所有的事,于她不过尽力二字, 若尽力了还不成功,那就也这样了。   或许会有遗憾, 但她并不会过于内耗自己,就好比知道了张主任生病这事。   一中和吴中因为学校就在一块, 两个学校承包的是同一辆大巴车,学生老师加起来一共四十个人,这个大巴车是四十五坐的,有些晕车的同学都尽量往前面坐,后面的一排位置就空了出来。   江柠就坐在最后一排。   她头靠在大巴车的椅背上, 眼睛空茫地看着窗外, 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江柠, 江柠, 到了。”   宋培风下车的时候, 见和他并排坐在左边最后一排的江柠还在睡, 过去推了推她。   江柠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叫醒, 她睁开眼,看到宋培风,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晃神,她眨了几下眼睛,才渐渐缓过神来,说:“好的,谢谢。”   她怔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头上依然顶着冲天揪,头发有些凌乱,带着些仿佛隔然于世的陌生和茫然。   他下车,见她还在那里发呆,又回头叫了下她:“江柠,到了,下车了。”   江柠这才拎着自己的包,走下车。   出发时还是下午阳光正烈,到了吴城已是黄昏,阳光已经不那么炽烈,而是暖色调的金黄。   她茫然的两边张望了一下,才发现是在吴中的大门口,对门就是一中,立刻背着书包,往自己店里跑去,像一只迷路了急于回家的小狗。   直到看到爷爷的那一刻,她才猛然安下心来。   “爷爷!”她声音清脆。   江爷爷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身边的凳子上,依然放着他心爱的收音机。   哪怕如今店里有电视机了,可他的心头爱依然是收音机,老头子心里很清楚,电视机是童金刚家的,收音机才是他自己的。   他在听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判断今年还会不会有水灾,听到孙女的喊声,也笑着朝她看了来,微微直起身子:“回来啦?”   “嗯!”她将书包放下,打开电脑:“二哥呢?”   “他和金刚打球去了。”   江柠是下午三点半考完的,他们的大巴车四点钟出发,一个半小时回到吴城。   因为江柠说每天五点准时关门,江柏每天傍晚不那么热时,都去一中的操场上打会儿球,门卫认识他们两个,知道他们是一中的毕业生,进去是为了打球的,傍晚也不会影响还在学校补课的新高三学生们上课,也会放行让他们进去。   如今江柏还在一中的食堂吃饭、打水。   知道江柏在一中打球,江柠就知道,晚饭不用她去打了,就专心在电脑前码字。   昨天去市里考试,昨天和今天的稿子都还没写,暑假因为集训队的课程安排紧密,目前《武侠》杂志社那边也没有什么存稿,江柠每天都要现写现发。   写了不到一个小时,江柏和童金刚就拎着饭菜和两瓶热水壶回来。   江柏脸上还残留着打完球后的兴奋,脸上被夏日的夕阳晒的略有些红,见到江柠,脸上就露出笑容:“柠柠回来啦?”   童金刚放下手中的热水壶,也拉了个小板凳过来,围着桌子坐下,和江柏他们一起吃。   童金刚是家中独子,无兄弟姐妹,玩的最投缘的便是江柏了,把江柏当亲兄弟一样,每天起床吃过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江柏这里跑。   因为江柏的店里有电脑!   饶是他爸妈双职工,妈妈在医院工作,爸爸在水电局上班,工资福利都不低,最多也就是在吃食上丰富一些,还没有到买电脑的程度,可咱妹子居然买了台电脑!   平时江柠在集训队上课,不在店里的时候,童金刚就来江柠店里来蹭电脑。   刚开始两人都不会打字,用二指禅,江柠便写了五笔字根口诀,贴在了墙上,让两人先背字根口诀,再练习打字。   童金刚有网瘾,上了网就下不来,江柏可没有,暑期炎热,每天正当热的时候,出来逛街的人并不多,来买衣服的人也少,江柏便听江柠的话,认认真真的照着字根口诀来练习打字,从刚开始僵硬的二指禅,现在也能慢慢打出一些字了,只是还无法做到像江柠那样,完全不用看键盘的盲打。   店里有客人的时候,就是童金刚霸占电脑的时候。   他沉迷于《扫雷》《空当接龙》《蜘蛛纸牌》等游戏不可自拔,一个《空当接龙》,他能玩一个下午。   吃完晚饭,这个时候江柠一般还在吴中集训队上课,晚上的电脑就是童金刚的,可惜今天江柠要留在店里码字,童金刚一直磨蹭到八点多,都没摸着电脑,之后恋恋不舍的走了。   *   他爸妈已经回来,问他录取通知书到了没。   他将臭鞋子放到鞋架上:“没呢,还在等,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他妈有时候需要值夜班,非常忙,童金刚从小就很独立,自己的事情自己打理,她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尤其在知道他那好兄弟考了和他一样的沪市大学,到时候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她就更放心了,说:“没事叫小江来家里吃饭。”   她随手抽了二十块钱给童金刚,她自己是没空他们做饭的,家里童爸做饭更多。   童金刚接过钱喜滋滋地道:“行了妈,我知道,您呐,就甭操、我的心了!”   深市,江爸一日一日,没有江柏的消息,这时候他才觉得,平日里对江柏关心太少了,连他班主任电话号码都不知道一个,这时候想联系都联系不上,本来想通过小女儿联系吧?结果小女儿班主任的电话也没有。   而且马上高二就要分文理科了,江柠的班主任说不定还得换,他到现在连江柠在哪个班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找起了,想到大队书记的女儿好像在吴中读书,又打电话到大队部,问大队书记,他女儿江荷花有没有江柠学校的电话,如果没有的话,吴中的联系电话也行。   大队书记回家问了江荷花,江荷花一听是江爸问的江柠的电话,想也不想的就回道:“没有。”   大队书记以为女儿说的没有,是没有一中的电话,也没在意,跟荷花妈妈吐槽说:“你说说这大个子,三个儿女在一中读书,他都不知道一中老师的号码,还打电话来问我?”   荷花妈妈轻笑了下说:“国平他媳妇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晓得有疼她大儿子,去年她大儿子高考,她过去陪读了大半年,都没有一中的电话号码?”她吃着菜,摇头:“我不信。”   想到年轻时候的江妈,和现如今被生活磋磨的老了许多的江妈,大队书记也摇摇头。   他年轻时去江妈家提亲,实际上是媒人介绍的。   江妈年轻时候不像现在这么瘦,她年轻时候是微胖型,微胖型可比瘦的干巴巴的姑娘受欢迎多了,她爸是炭山队长,自己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干人,那时候谁不想娶江妈啊?   只是人生的际遇谁都想不到,谁会相当当年十里八乡那么多人想娶的能干人,如今三天两头听到她在家里咆哮吵架,谁又能想到当初在村里意气风发头一人的江国平,有一天会背上巨额债务,一还就是这么多年呢?   在下一次江爸打电话来的时候,大队书记跟江爸说了没有一中电话的事:“不过我这里有吴中老师的电话,你打吴中电话看看。”他提醒江爸:“不一定有用。”   现在暑假,高一高三的老师放假呢,只有高二升高三的学生在学校里补课,而且一中吴中对立那么多年,吴中老师不一定帮他去找一中的老师。   江爸谢过了大队书记后,又将电话打到吴中,问吴中老师有没有一中的老师电话,说了自己有孩子参加高考,但因为自己在外面打工,电话不方便,想问下吴中的老师有没有一中老师办公室的电话,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帮他问问,他明天这时候再打电话回来。   现在出去打工的人太多了,电话尚未普及,很多都是一个村才只有一个电话,老师们听江爸说完,也能理解,说:“我这就有一中的号码,你记一下。”报完了号码又说:“号码是给你了,现在暑假,他们办公室有没有人我就不知道了啊!”   如此这般,江爸终于把一中的电话打通了,问江柏,一中的老师一听:“毕业班的啊?他们高三毕业,老师们都放假了,没有一个在学校的。”高三老师们忙了三年,尤其是高二高三这两年,寒暑假都在上课,压力非常大,如今好不容易把一届学生带毕业了,这个暑假可不得好好休息一番嘛?   不说去哪里旅游吧,至少乡下的老房子钓钓鱼,下下棋,还是可以的,所以想找到这些毕业班老师,还真不容易。   “你儿子是哪个班的啊?”   结果,江爸不知道。   接电话的老师无语道:“就算你们工作忙,也未免也太不关心孩子了吧?高中三年,这都毕业了,连自己孩子几班的都不知道?”   江爸江妈还真不知道。   江松上高中时,江爸江妈一家人挑着担子,左一大包又一大包的,生怕儿子在学校饿了冻了,一个忙着给儿子报名,跟老师们拉关系套近乎,说自己也是老一中人;一个忙着给儿子拿新被子新水壶,给儿子铺床挂蚊帐,夫妻俩又拜托宿舍的其他人,平时多照顾着点江松。   等到江柏上高中时,因为一中已经有江松在了,根本不需要他们再过去,有江松领着江柏报名搞这一切就够了,江柠读高中时一样,今生还有江柏领着,前世江柠是九六届入学,她进高中时,江柏已经毕业了,江爷爷要守山,根本无法带她去报名,只有她一个人,来到陌生地方,进入陌生的学校,面对陌生的同学老师,自己一个人背着米和被子、包裹等各种东西。   为什么家里有米,她也吃不饱?因为没人给她送米送粮,而那时候的她一次负重,也背不动那么多的米粮,更没有钱,承担一次来回至少五块钱起步的路费。   坐车到水埠镇是五块钱,可从水埠镇还得坐船回家呢,即使她靠两条腿走路,跑到水埠镇,还有渡口~交~摆渡费呢。   早期摆渡费一趟一毛,后来涨到两毛,等她上了大学,已经涨到五毛了。   她连回家都回不起。   反正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安份、本份、老老实实,从不让他们担心、操心,他们自然而然也就不操心了,以为他们都能弄好。   所以江爸江妈既不知道江柏的班级,也不知道江柠的班级。   江爸支支吾吾地说:“他叫江柏,他有个哥哥是上一届的,叫江松。”   说到江松,这个老师还真知道,因为江松好交友,他这个交友不是只针对同学或者同龄人,他是上至八十岁老头儿老太太,下至两三岁幼儿,学校里不光身边的同学和他称兄道弟,连和老师们关系都处的好。   这个老师虽然和江松不熟,但也因为江松这种自来熟的交友能力,和过于活跃的性格,他还是知道上一届毕业的江松的。   他无奈地说:“你跟我说江松没用啊?江松都毕业一年多了,我也没处找他去帮你问你小儿子在哪个班啊?”接电话的老师吐槽道:“好家伙,你这个家长当的,两个儿子都在一中读书,几年下来,都还能不知道自己孩子是哪个班的。”   他以为江爸是连江松的班级也不知道呢。   江爸想到女儿江柠也在一中读书。   但江柏在一中待了三年,这个老师他都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才来了一年的江柠他能知道?   可他还是不报希望地说了:“对了,他还有个妹妹,在高一,叫江柠。” 第115章 115   说起别人这个老师可能不知道, 但说到江柠,这个老师还真知道,全县第一嘛。   不过他还是狐疑了一下, 问:“你三个儿女在我们一中读书?三个儿女的班级你都不知道?”   江爸无奈地说:“我大儿子上高中时, 我和我家属还去送了他去报名,后来老二读高中, 想着有他大哥在,有人领着,不像老大之前人生地不熟,我和我家属就没送老二上学,到了小女儿江柠, 正好她二哥也在一中,有她二哥领着我们也不担心什么, 两个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我和他们妈妈在外面打工也安心些。”江爸说:“加上我自己也是老一中人, 我自己的母校我还能不放心吗?”   一中的老师江爸说他也是一中人,一家四个人都是一中出来,江柠还是全县第一,也不禁对江爸减少了防备,对江爸说:“你给我留个电话, 回头我找找江柠班的班主任。”江松没考上大学, 他就不说了, 江柏他不认识, 他感叹地说:“你这个女儿可真不得了, 状元的苗子, 你真要好好培养她。”   江爸是万万没想到,一中的老师对江柠的评价居然会这么高, 连连点头说:“是是是,我这么急着找他们,就是想知道我家老二高考成绩怎么样,考上了大学没有,如果考上了大学,还得把学费给他们寄去,我们来这边安定没多久,他们不知道我这边的电话,我也不知道他这边的电话,辗转了许久才找到一中,就是想问他们高考怎么样了,不管儿子女儿,上学学费得给他们打过来啊!”   一中老师听完挂了电话,去找三班的班主任王老师去了。   王老师家就在后面的家属楼,他虽然也放假了,但因自己班还有个江柠在学校竞赛班上课,他就没有走远,大部分时间还在吴城待着。   听说是江柠父亲打来的电话,王老师找到江柠,和她说了此事,将能联系上江爸电话给了她,说是她爸说要给他们打学费,让她有时间打回去。   江柠听了不由就笑。   前世高中三年,都没有见过他打来的学费,今生不需要了,他说要给她打学费。   不过她也没说不要,凭什么不要呢?他帮你交学费,你将来也得给他们养老,他不帮你交学费,你也得给他们养老。   你不要这个钱,他们也不会觉得心里愧疚,所存的钱,将来一分不少,全部都是给大哥江松的,与其给大哥江松将来如散财童子般,全都散到外面,给别人花,还不如给她和二哥交学费呢,至少二哥不用在每天着急房贷的同时,还着急学费的问题了。   江柏每天都待在店里,有时候逢集了,还和童金刚两人,把店里衣服拉到下面镇子上的集市上卖,吴城附近一些有名的小镇集市,都被他们跑了个遍,就是想趁着暑假,帮她把衣服多卖一点,挣的钱越多,他每个月妹妹帮他交的将近五百块的房贷,他也稍稍心安一些。   他每个月房贷实际上是四百出头一些,不到五百,但他每次都按整数五百计算,在用本子悄悄记下来,他无法坦然的每个月拿妹妹这么多钱,还想着等他自己赚了钱,还得还给妹妹。   江柠并不想和江爸江妈说话,她将号码给了江柏,跟他说:“不要用店里的电话打。”   江柏沉默了一下,点了下头。   妹妹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她与家里生了隔阂。   他知道,却无力改变。   妹妹从小挨的打,比他多的多,只是他从小性格就倔强,不是他的错,他挨了打,他能哭的打他的人,一整天都不得安生,一种弱者无奈无法反抗又必须报复的心理,让幼时的他一直哭一直哭,第二天想起来还继续哭,就站在打他的人身边哭,他们走到哪儿,他哭到哪儿,一直连着哭好几天,除非你打死我,哭到后来,江爸江妈江奶奶堂哥们没一个人敢再招惹他。   江柏长大后,家里长辈们提到江柏,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小时候可会哭,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像江柏那么爱哭的人,哭的停不下来,我脑袋上的筋都要被他哭的涨的疼!”   可妹妹她是天生向往母爱的,就像是生来被遗弃的小兽,无论母兽如何将她咬的遍体鳞伤,她始终在母兽身边徘徊着,不愿离开。   他也不知道妹妹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或许从他在一中门口,接到妹妹的第一眼,妹妹就已经变了。   变的强大、自信、再不需要任何人。   他仿佛看到了幼时还独自舔舐伤口,宛如猫崽一样弱小的小狮子,如今一步步成长为已经可以独自在草原上狩猎的强大母狮。   她强大、健壮、华丽!   她身姿矫捷、眸光锐利!   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让江柏更清晰的认识到,妹妹长大了。   江爸在接到江柏电话后,是终于松了口气,问他高考情况。   江柏老老实实地回他:“高考考了五百七十六分,报了沪市理工,沪市理工去年的录取分数是四百八十九,应该能上。”   江爸听说他考了这么多分,先是一喜,后来听说他报考的是沪市理工后,又有些遗憾,这个分数可以报考一些更好的学校的,但想到自家也将出了一个大学生后,江爸那么多年没有考上大学的遗憾,没有上过大学的遗憾,才终于仿佛在小儿子身上有了出口。   他温情脉脉地说:“你好好上你的大学,学费方面不用担心,我和你妈妈在外面卖盒饭,挣了些钱,现在家里债务还清了,挣的钱肯定够你们上大学的费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学费多少打电话跟我说,我会连着你的生活费一起打到你存折里,对了,你办存折了没有?没有办的话赶紧去办一个,以后找我就打这个电话,中午和傍晚我和你妈都在卖盒饭,你下午打电话来,喊卖盒饭的接电话,就有人来喊我了,你到了沪市,有固定号码的话,也把号码给我,有什么事也方便我联系你。”   江爸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江松在花钱上的大手大脚,可以说是和江爸一脉相承,只要他身上有钱,手里有钱,他是很乐意给儿女们,给父母,给妻子花钱的,那会让他有种一家之主,带着全家人过好日子的成就感。   欠债的那些年,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由江妈在保管,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种无力为家人遮风挡雨,甚至为家里带来狂风骤雨的无力感,几乎抽去了他的脊梁骨和精气神,也就这两年,债逐渐还完,和去年全部还完,他身上的那股气才又回来了,又开始想东想西,琢磨着自己干大事业。   如今人到中年,大事业好像干不起来了,可卖盒饭挣的钱,又让他支棱起来。   他知道以他和江妈如今的状况,想要开厂子,赚大钱,江妈肯定是不愿再跟他冒风险的,好在他还有一手好厨艺,现在先卖盒饭,等挣了钱,家里楼房也建起来,他再想办法开个小饭馆。   他说:“之前没有钱,也没给你妹妹交学费,你妹妹学费还是你爷爷交的,现在我们在这边挣了钱,你让柠柠也去办个存折,我把你妹妹的学费生活费,也给她打过去。”   想到深市这边的荔枝、龙眼、火龙果等水果,他如今也很期待儿女们暑假到他们这里来,他给儿女们买荔枝和龙眼,他们还都没有吃过呢。   尤其是荔枝,荔枝在江爸心里有着很不一样的地位,那是古代皇帝、妃子想吃,都不一定能吃到的珍贵水果,他就很想让自己的儿女们也吃到,开开眼界。   江柏听着江爸在电话里精神亢奋地说着让他们放假来深市的事,一直静默着。   一直在父母眼中,都是透明人的他,在他说考了五百七十多分,考上沪市的大学后,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他们的眼中,至少是江爸的眼中,他说话的声音都是昂扬亢奋的。   挂了电话之后,江爸见人就说,我儿子考上大学了,是沪市的理工大学。   他今天不仅熬了一大锅肉汤,还去批发市场买了一大袋子鸭掌回来。   鸭掌不需要怎么清洗,只要放在大盆里融化,水冲洗两遍就行。   江妈还挺奇怪,“你买这么多鸭脚回来做什么?”   江爸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跟江妈分享这个好消息:“柏子高考考了五百七十六分,他报的沪市理工大学,去年录取分数不到五百分,他这个分数基本上稳上大学了,我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学生,可不得庆祝一下吗?”   他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他两个堂兄弟,虽然都是大学生,但实际上考的也是本地的大学,还不如沪市理工呢,就这,毕业后都包分配,现在一个吴城的初中当老师,一个分到省城附近的郊区当老师,都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可再是堂兄弟,他们也都分了家了,江柏才是他的亲儿子,才是他这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江爸可不激动吗?   江妈一边帮着洗鸭掌,一边沉默了下来,说:“松子性子犟,怕家里负担重,不愿意回来复读,不然他要是像江柏一样,学校稍微不要报那么好,报低一点的学校,现在不也是大学生了啊!”   吴城乱,那深市比吴城更是乱十倍不止,他们每天都在火车站,小偷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就天天看着有人丢钱丢钱包,还有飞车党,直接明抢。   大儿子性格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就生怕大儿子也跟这些人一样,天天在外面打架,一天找不到儿子,就一天不安心,天天心惊胆战。   江爸是个讲究人,手里有余钱了,就想穿的好一点,想穿白衬衫黑裤子卖东西,江妈直接让他穿以前的破了好几个洞的破背心,旧裤衩,自己身上衣服也是补丁叠补丁,身上的钱更是一分不敢放在江爸那里,生怕他这个马大哈,一不留神就给人偷了。   也是江妈的这种谨慎,对钱看的紧,一有钱就立刻存到存折里去,才使得他们的钱至今一次没有被偷过。   这些年江妈掌家中财政大权惯了,况且在他们吴城,本来就是男人在外面干活,女人掌财政大权的,江妈每每想到刚结婚那几年,她刚嫁过来,脸皮嫩,家里钱被江爸掌着,天天往外面散,就后悔的不行。   每日除了进货的钱,现在钱是一点都不让他管。   她因为对江爸的信任,也不知道,江爸今天藏五块钱,明天藏十块钱,现在已经偷偷藏了不少私房钱了。   江妈本来以为,江爸卤的这一大钢盆的卤鸭掌,是为了卖,结果,每个过来买盒饭的人,他都送一只鸭脚,然后跟人说他儿子考上了大学的好消息,每个人都跟江爸说恭喜。   江妈看着那么大一盆鸭掌都被他送出去了,那白眼翻的,生了一肚子气,回去就坐在床上哭:“日子才刚有点起色,你就飘了是吧?那么多鸭掌卖钱的话,至少几十块钱了,我们一天才挣几个钱啊,你就又大手大脚花钱。”   “松子松子没找到,江柏上大学还要许多钱,家里的破房子还在那,哪样不要花钱?你就又给我这么乱花!”江妈哭的哽咽。   原本江爸还觉得江妈在这大喜的日子哭,丧气的很,又实在小气的很,现在听江妈说这些,一时兴奋高兴的江爸也如一盆凉水泼了过来。   坐过来哄道:“我也是柏子考上大学,我太高兴了,以后不会了。”他过来拉江妈的胳膊:“我们现在中午晚上两顿,一天也能卖出去一千份左右的盒饭,就算一份盒饭挣三毛钱,一百份也有三十块了,我们就按少的,一天八百份盒饭算,刨去成本、人工、房租,一天也能两百四十块,一天两百四,十天两千四,一个月就是七千二,我们在这干个一年,年底回家就能把房子建起来了。”   说着,他眼底也有了笑意,生了光,畅想地说:“到时候我们就跟哥哥家一样,建两栋楼房,松子和柏子的建在一块,再单独建个我们俩住的。”   江妈不识字,数学虽然会算账,但也就是会算一些简单的,每天盒饭,今天卖的多一些,明天卖的少一些,上下起伏都是常有的,所以每天多十块钱少五块钱,她也不知道。   她每日挣了钱,就往银行的存折里放,看着存折里的钱一日一日的增加,却没有计算过他们具体挣了多少,只想着把这些钱给江松留着,给他建房子,给他娶媳妇。   此时听着江爸这样跟她计算,她才知道,他们卖盒饭居然这么挣钱,这要算下来,一年能存七八万!   “那也不能乱花钱!”江妈也不哭了,转过身来凶巴巴地瞪着江爸说:“两个儿子建房要钱,娶媳妇要钱,念书要钱,江柏只比松子小两岁,松子娶完媳妇,很快就要轮到江柏,哪样不要钱?”   可江爸刚刚计算出来他们的一年所得,和今后一直在这里卖盒饭的话,能挣的钱,也让江妈松快不少,脸上笑容也多了,每天洗菜、打扫卫生、卖盒饭,干的更起劲了。   不都笑话她家房子矮吗?今年回去她要把房子建的比哪家都高!   八月下旬,童金刚先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快,江柏也收到了沪市理工的录取通知书。   江柏在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眼睛就莫名的红了。   他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想哭。   他忙将脸埋到胳膊里。   江爷爷也是,拿着江柏的通知书,看了又看,想摸又不敢摸,生怕把小孙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摸坏了,又递还给江柏,抹着眼泪说:“好,好!明儿我们就回家,跟你太爷爷太奶奶说这个好消息。”   想到自己父亲母亲那一辈人,一辈子受的苦,江爷爷高兴的眼泪落的停不下来,一个人走到帘子后,背对着铺面,面对着墙壁,一个人抹泪哭了好久。   弟弟的家的国安国良是大学生,现在他的孙子也成大学生了,以后他的孙子孙女也能捧铁饭碗,吃国家饭,再也不像他们那时候那样吃苦了。   他们这一辈人,真是把能吃的苦都吃尽了。   想到他们光宗耀祖的回家,和村里所有人的老伙计们说,他孙子考上大学了,他又高兴的笑了起来,兴冲冲起来的收拾东西,恨不能立刻就能回到村子里,跟所有人宣布这个好消息。   他老发财的孙子也考上大学啦! \(^o^)/~ 第116章 116   录取通知书是傍晚到的。   江柠在休息了一个晚上后, 就又回集训队了,傍晚回来吃饭的时候,听到这个好消息, 也不禁笑着湿了眼眶。   她望着把脸埋在胳膊当中默默流泪, 又用肩膀处的袖子抹脸的江柏,想到很多年后, 他们的那次谈话。   很多次,她问他后悔吗?   他都很坚决的说不后悔。   唯有那次,她问他,后悔没有复读去读大学吗?   他沉默良久说,后悔也没用了。   他说冬天躺在冰冷的地上修车, 哪怕下面垫了东西,依然冻的咳嗽不止。   他说他耳朵冻的裂开流血, 手背全部冻的裂开,隔壁理发店的人在里面, 看着外面的他指指点点的在笑他什么。   他不知道那些人说的是什么,却知道他们是在笑他,他说这么多年了,那样的画面我一直都记得。   他还笑着说夏天三四十度的大太阳,地面温度很高, 他修车时躺在车子下面, 汗珠如黄豆一般, 滚到他眼睛里, 刺的他眼睛睁不开, 身上脏又不能擦。   可即使这样的日子, 也是他努力了很久,才得来的安定。   有自己的店面, 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工作,踏踏实实挣自己的钱。   她相信他最初几年说的不后悔是真的。   也知道他在经历了在社会上多年的磨炼后,对于少年时期选择的后悔也是真的。   如今的他,今后也许会少一些磨难,也少一些遗憾了吧?   想到此,江柠也笑了。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们就要准备提前去沪市,准备军训了,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先打电话给江爸说了这个好消息。   知道儿子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江爸的心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塞满了,像是有个什么遗憾终于被填满了,笑着说:“好样的,好好念书,只要你能读,硕士博士我都支持你读下去,你和你妹妹存折办好了没?我给你们转过去。”   儿子读大学是大事,江妈还不至于在儿子大学学费上,扣扣搜搜,但在给生活费上,她却不愿给太多:“一个月十块钱还不够花,那要花多少钱?前两年我们打工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再说他都十八岁了,人家十八岁都结婚生儿子了,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了,他现在吃家里的花家里的,不能趁着寒暑假去挣钱啊?在学校里能用多少钱?”   江妈自己是个非常节省的人,节省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江爸自从卤过鸭掌之后,便想到了,卤味方便,只要洗干净了,加入卤料包,将食材放到大钢桶里,放在炉子上煮就行了,这就可以额外给他带来一些收入。   于是就买了豆腐干、鸡腿、鸭腿、鸭头鸭脖、鸡脚鸭掌这些东西回来,放在锅里一起卤。   家里食材清洗的事都是由江妈来做的,江妈见那鸡腿和鸭腿都很大很肥硕,在清洗完了这些鸭腿鸡腿后,会在鸡腿鸭腿不影响它们完整卖相的基础上,在上面的位置,切下一块一截拇指大小的肉来。   他们目前卤味也卖了几天了,每天大概能卖掉一百来个鸭腿和鸡腿,也就是说,她一天能从这些卖掉的鸭腿鸡腿上,切出整整两大碗的鸭肉和肌肉块来,她将这些拇指大小的鸡肉块鸭肉块,通通腌制起来,做成腊鸡肉和腊鸭肉。   江爸嫌麻烦,叫她不要这样做,江妈振振有词:“我一天就能攒下两碗肉,一年我起码能攒几十斤腊鸡腿腊鸭腿肉。”她瞪了江爸一眼:“你别看我们今年挣了点钱,就想大手大脚的花,这些肉,看着少,可等过年回去,你不得带点东西回去?到时候不论是我回娘家也好,还是走亲戚防友,带上这一碗腊鸡腿肉,比什么都香!”   说的江爸都笑了起来,反正是江妈弄,麻烦不到他,他就笑着说:“行吧,你想切就切。”江妈切肉的位置很巧妙,切的也不大,别人也看不出来这块鸡腿或鸭腿上少了一块手指头大的肉。   在生活中也是如此,她和江爸吵架最大的矛盾,就是江爸多花了一块钱,或多花了五毛钱。   江爸每次都觉得,为了这五毛一块的事,吵架真是吵的不值当,为了少跟她吵,干脆自己留一些钱,怎么花不告诉江妈,这样也省了吵架。   可对这么多年,习惯了每一分钱都掐成两半来精打细算的花的江妈来说,浪费钱,乱花钱在她这里就是天大的罪过,别说为了五毛一块钱吵架,就是江爸多花一分钱,她都觉得值得吵。   前些年的那种贫穷困苦的日子,她真是过怕了。   为了节省菜价成本,他们不仅每天都要骑十公里的路,去批发市场去批发食材,江妈在江爸去卖饭盒,她洗完菜切完菜没事的时候,还把她屋后的一亩荒地给开辟出来,种上了土豆、玉米、花生、大白菜等蔬菜。   用江妈自己的话说就是,就开田时累一点,以后不就每天浇点水,顺手的事,累什么?   夫妻两个,一个整天想着怎么开源,一个整天想着节流。   把江柏的学费和一部分生活费给江柏寄去后,江爸又悄悄把江柠的学费给她寄了过去,告诉江柏,钱不够再给他打电话。   江柠收到江爸打过来的八百块钱,也没说什么。   这钱她拿的理直气壮,不说她还未成年,他养她也是应该,就是这么多年,江爷爷把工资都补贴了江爸,这些钱即使她不用,孝敬江爷爷不是应该的吗?   江柠的集训队要上课,走不开,江爷爷则带着江柏回村,给祖先祭祖。   在堤坝上放牛的人,看到江爷爷回来,还很好奇的问他:“老发财,你和你小孙子双抢不回来,这双抢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回来了?双抢你大儿子家活干不完,还雇人干的。”   江爷爷一边佝偻着背在堤坝上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朝堤坝下面放牛的人大声说:“我小孙子考上大学了,我不得回来跟老祖宗讲一声啊!”   沙河里的水已经退了下去,双抢割完稻子插完秧,水电站的抽水机又开始日夜不停的抽水,但因为今年雨水多,即使抽了三天三夜,今年的河床也没有露出来,所以今年不能像去年一样,去河滩上摸鱼了。   雨水让河堤的这头水草丰茂,他们这些老人小孩,每天都赶着牛,让牛在河堤上吃草,小孩子们就跳进河里,网鱼的网鱼,摘莲蓬的摘莲蓬。   老人们没有小孩子精力旺盛,他们就一边看着小孩子们,注意别让孩子溺了水,顺便摘些菱角、莲蓬回去,给家里孩子们吃,然后就坐在河堤上,侃大山。   听到江爷爷的话,这些坐在河堤上的老人们都坐不住了,起身朝江爷爷跑来,望着扶着江爷爷的江柏说:“是不是真的呀?你家小二子真考上大学啦?”   江爷爷脸上简直乐的像个盛开的大菊花,一条条深深的褶皱都舒展着,佝偻的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神气地说:“那还有假?这次回来祭祖,回去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他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想要装作镇定一些,都装不出来。   其他老头们都打量着已经长到一米八二又高又瘦的江柏:“乖乖龙地咚,你家小二子小时候望着不声不响的,都说你家大松子聪明,是大学苗子,哪晓得老大没考上,老二考上啦!”   “你家这下就出了三个大学生啦!”   “村里总共就五个大学生,你们一家就出了仨,这真是祖坟冒青烟啊,肯定是你大大(老一辈对父亲的称呼)坟头埋的好,在保佑你们呢,是要回来拜拜!”   村里除了江国安和江国良外,还有大队书记家的儿子和跟江爷爷关系最好的老伙计,开着村口老店的老头儿的孙子,也考上了大学生。   老头的儿子有出息,在邻市开了个窑厂,今年经过一番抢工程的拼杀,加上他儿子长袖善舞,又承接邻市高速公路的建造工程,不光在邻市买了房子,日子过的蒸蒸日上,一直是全村老头子们中的独一份。   现在老发财家一家出了三个大学生,一下子就把他老伙计的风头抢了来,江爷爷挺着干瘦的胸膛可得意啦!   等到了村口,远远的,坐在村口老店的防水高台的槐树下乘凉的老头子们,就看到了慢悠悠走回来的江爷爷,意外地起身喊:“哦哟~!老发财回来啦!”   “大国!大国!你看那是不是你家老头子回来啦!”   双抢刚结束,刚能歇一歇的江大国一听自家老头子回来了,还不相信:“他这时候回来干啥?双抢都结束了。”   “真是你家老头子,你小侄子也家来了!”   高台上的人都站起来,江大国也站起身,看到真是江柏带着江爷爷回来,忍不住嘀咕道:“这老头子也真是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昨天双抢刚搞完,他带二小子回来了,也不晓得回来有什么事情。”   看着江爷爷穿着单薄的POLO衫,下身是没有补丁的黑裤子,脸色又明显比上一次清明节回来更好了,高台上的老头子们,不由纷纷说:“老发财出去一年,气色还过好了。”   “外面捡破烂还能养人不成?不光气色好了,精神也好了。”   “望他笑成那个样儿,就知道是好事情了。”想到江柏今年也要高考了,开着村口老店的老头儿笑咪咪的问江爷爷:“是不是你家二小子考上大学啦?”   江爷爷迈着得意的步伐,脸上具是得意的表情,一步一步迈上高台,大马金刀的往高台上的石墩上一座,嘿嘿直乐道:“我小孙子考上大学啦!哈哈哈哈哈!”   高台上,包括附近邻居们听到,纷纷高兴地笑道:“二小子考上大学啦?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大个子也真是苦尽甘来了,家里又出了个大学生!”   “他们家怎么尽出大学生苗子,这都三个了,难不成真是祖坟埋的好?”一时间,冒出许多想要找道士和尚,给自家祖坟迁坟的想法,家里有老人的,也眼馋江爸家的祖坟,想要以后死了把坟就葬到江爸的爷爷奶奶坟旁边去。   江爷爷笑的就更得意了,小店的老头见他得意,也得意地笑道:“你家三个大学生,我家不也有一个?说不定马上也是两个了!”   老头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大孙子去年也考上了,大孙女和江柏同年,在邻市的高中就读,也是今年高考,他儿子的一家都定居在邻市,一年当中也就过年回来待两天,是以村子里对他几个孙子孙女都不熟,也就没什么感觉。   可江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眼看着小时候被当做小姑娘养的漂亮小姑娘,一下子长这么高,长成个大小伙子了,还成了大学生,一时间都有些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还有人说:“你家二小子今年也有十八九岁了吧?要找对象了吧?我娘家有个外甥女,长得可标致,现在在厂里一个月能挣三百多,一年能给她家里带回来三四千块钱,可能干了,等她过年回来,我给你家二小子介绍!”   “你可得了吧,人家二小子现在是大学生,以后也是要找大学生的,就算不找大学生,高中生起码要的吧?”开店的老头儿说。   他语重心长地对江柏说:“二小子,你现在还年轻,别急着找对象,等你到了大学,先把学业搞好,如果在大学里遇到合适的,尽量在大学里找,你爸妈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你可别又回来了!”   他们这里的人,想走出大山多不容易啊。   一条沙河,将河两岸的百姓一分为二,河对岸的炭山都通电多少年了,才轮到他们这里通电,还三天两头的停电,多少年,多少人,一到停电的夜晚,就眼巴巴的看着河对岸灯火通明的炭山,期望赶紧来电。   路不通,桥不通,人家都开上了三轮车了,他们这里还靠着船出去,没有船,光是河堤路,都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对岸的炭山,骑自行车,还得扛着自行车摆渡过河。   所以他儿子能够在邻市买房定居,一年才回来几天,老头子都不让他们回来。   回来做什么?永远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在地里刨食吗?   一时间,江柏考上了沪市大学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家村。   这时候村里人也不嫌江家屋子矮小破旧了,纷纷拎着菜、肉、蛋、鸡、鱼之类,到江家来,三房本房的人,还会过来给江家送红包,你家两块,我家三块,就连大队书记、大队长、村长听到,都来到江家。   大队部还特意给江柏送上了五十块钱的现金奖励,让他好好学习,不要忘记祖国的栽培,不要忘记家乡,不要忘记我们临河大队,忘了村子。   大队书记感慨地拍着江柏的胳膊,望着他简直都快认不出来,标致的简直像电视里出来的人的江柏,和快赶上他爸的身高,“之前你爸还打电话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想问问你有没有考上大学,才几天功夫,好消息就来了。”他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小子!”   “你和我家胜志、荷花,那都是本家的亲兄弟、亲兄妹,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以后你们年轻人要多在一起聚聚,过年的时候也多来我家,你们都是大学生,在一起也有话聊。”   他早就晓得江爸江妈长的好,江家从上一代到这一代,是一代长的比一代好,江松就不说了,从小村里上至七八十岁大爷奶奶,下到几岁的小子姑娘,哪个不喜欢他?   江柏小时候还不显,谁知道如今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皎皎如明月!   望着如今安静的站在江爷爷身边,面对众人的夸赞,只是谦逊腼腆笑着的江柏,大队书记脑中只有这个想法,真像是慢慢升上天空的明月,这才刚考上大学,看着就跟他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等这些人散去后,江大伯也拿了五十块钱出来,给江柏,对江柏感叹地说:“你们这一代,以后也就是你最出息了!你三个哥哥以后也就是跟我一样,在村里干个泥瓦匠,有个手艺饿不死也发不了财,你大哥以后也不晓得怎么样,你既然考上了,就好好念书,这一代就靠你了。”   谁能想到,他和弟弟这一代五个小子,让他这个最小最不起眼的考上了。   他本来想包三十块钱的,可大队部都包了五十,他作为江柏的亲大伯,面对一个将来明显有出息的侄子,也不好比大队部包的还少,干脆也包了五十块,把江大伯心疼的要命。   江大伯母提醒说:“二小子考上大学这样的大事,是不是也要往你舅舅家跑一趟,去报喜啊?”   考上大学,在他们这里真当是大事了,家境殷实的人家,那都是要办酒席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妈不在家,江柏并没有去舅家那边报喜的欲望,但这是礼数,他又不能不报,只好说:“我明天就要回吴城,要去学校报名了,要先军训。”   江大伯和江大伯娘也不懂什么军训不军训的,跟江柏说:“你赶紧去大队部打个电话问问你妈,看报喜什么的要怎么说。”   这报喜不是简单的报喜,那边的人要来给这边包红包的。   江柏确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也不懂,便听江大伯母的,给江妈打了电话。   江妈听江柏说完,才拍着头:“瞧我,就光担心松子的事情,把江柏考上大学报喜的事给忘了。”   又一个个给娘家的兄弟姐妹们打电话。   江妈兄弟姐妹七个,除了上面的哥哥,下面的弟弟妹妹全是她一手带大,一听江柏考上大学,也是十分高兴的大叫:“天哪,江柏居然考上了大学!”   他们的消息一家通知一家,所有人都十分惊讶。   他们想过姑姑家三个孩子读书,可能会有人考上大学,但没有人想到过会是一直安安静静到没什么存在感的江柏。   但不管是江松还是江柏,他们的外甥考上大学,都是让他们增光的大喜事,都约着一起去江家村报喜,有出去打工不在家的,就让关系亲近的兄弟或姊妹,先帮着一起包个红包。   舅家那边因外公一直是队长,年轻时候是小队长,后来是村里的大队长,又到炭山的队长,家境一直比较殷实,且他们尊敬江妈,他们都统一好了红包数,每家都包了二十八块八的红包给江柏,期间又是好一顿夸奖和客气。   江柏不光是在江家这边没什么存在感,在舅舅家那边也一样。   舅舅家那边看中的是长子长孙,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更看中江松,不管有什么事,都是喊江松,江柏要么是江松身后的小尾巴,要么就像是会隐身术般,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无视了他。   如今这个会隐身术的小子,终于消除了他的隐身法术,正式地站到了所有人面前,所有人都开始正视他。 第117章 117   在村里炫耀了一天的江爷爷, 拎着江大伯母给他准备的一条小鱼,一块肉,一只鸡腿, 和自家酿的一点米酒, 用菜篮子拎着,又去村口老店里买了纸钱和要烧的纸, 和江柏一起去山上。   江大伯难得的主动跟着他们一起,手里拿着铁锹和镰刀,主动地帮忙铲土和割草。   一段时间没来,山上的野草又将坟包都包围了。   太爷爷太奶奶的坟不在一块儿,这里也没有合葬的习惯。   江爷爷站在太爷爷的坟前, 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对他的父亲说:“柏子考上大学啦, 我们家也出了个大学生,今后改换门楣啦!以后再也不用被人踩着肩膀走路, 时代好啦!”   太爷爷年轻时候是个轿夫,给地主家抬轿子的,他是夜里给地主家抬轿子时,听说是摔了跤,摔到了地主, 滚到河里没人捞, 淹死的。   江爷爷笑着说:“来财现在接手了我巡山的工作, 每个月都拿工资, 今年工资还涨了, 现在一百块钱一个月, 两个儿子,国安国良都是大学生, 在城里当老师,捧铁饭碗,吃国家饭。”   他招手叫江柏过来,给太爷爷磕个头。   江柏拿了一刀纸垫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是我小孙子,叫江柏,他每年都来给你上坟,考上了沪市大学,以后留在沪市,就是沪市人了,我们村的戴知青,周知青,就是沪市来的,后来回了沪市,那时候哪里能想到,我也能进城,能去沪市,我孙子能考上沪市大学,今后当沪市人呢?”江爷爷想到年轻时听戴知青、周知青讲城里事情的时候,他对城里的向往和好奇,一时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他都六十多岁了。   他也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抚养弟弟妹妹长大,安排他们嫁人、娶妻,抚养儿孙。   祭拜完太爷爷,他们又转去祭拜太奶奶。   太奶奶是个小脚妇人,做不了活,只能在家里洗洗涮涮,一辈子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水埠镇。   江爷爷和江奶奶的结合,一个带着弟弟,一个带着弟弟妹妹,就像是两个重组家庭,矛盾重重。   江奶奶个性强势,对江爷爷的弟弟妹妹并不好,太奶奶与江奶奶也矛盾重重,只是太奶奶自己一个小脚女人,还是靠儿子儿媳养着,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儿子小女儿搬到下面的土屋里居住,那时候村里都是这样的土屋,如今那土屋已经成了江妈的猪圈。   用江爸的话说就是,太奶奶是个一辈子都泡在苦水里的人。   江爷爷十二岁就要撑起一个家,接过一整个家的重担,他已经拼尽全力了,一直到他成为了守林员,成了村里出了大队书记、会计、记分员外,唯一一个拿工资的人,和江奶奶分开住了,争吵才逐渐少了些。   江爷爷和太奶奶说完话,抹了把老泪,对江柏说:“你太爷爷太奶奶的坟你别忘了啊,以后每年清明别忘了来上坟。”   江柏点头:“我都记得。”   给老祖宗上坟的事情,一代一代往下传,传的代数多了,上面几代的老祖宗坟,后代孩子们也记不得谁是谁了,甚至因为坟头被山上茂密的草木遮盖住后,连坟都找不到了,这时候,村里人就会统一在山脚画一个圈,圈里烧纸钱,表示这个圈里的纸钱只有我家老祖宗能领,他们一边烧纸钱一边高声喊着:“我家的老祖宗们来收钱啦!我家的老祖宗们来吃饭啦!”   不断的喊,不断的喊。   江爷爷就怕自己死了后,等儿子们也老了,小一辈们记不得他父亲母亲的坟,忘了给他们上坟,让他们在下面饿肚子。   生前的时候没东西吃,死了还要挨饿。   挨饿的滋味江爷爷可太知道了,三年、大、饥、荒的时候,村里饿死了很多人。   想到自己把弟弟妹妹在大、饥、荒中都养活了,江爷爷又笑了起来,下山的时候,双手背在身上,脚步轻快,脸上也都是放下了沉重包袱的笑容。   江大伯和江柏将江爷爷江奶奶坟的周围杂草都砍了一遍,江大伯说:“等过年,我和你爸去买两块碑放在爷爷奶奶坟前,有墓碑在,以后上坟找坟也方便。”   那些聚集在一块的坟头,时间长了,又没有碑,真的很难分辨是谁家的,每年都有人上错坟。   江柏也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他们并没有在村里多待,上完坟,回家用舂米机舂了米,拖着一板车的粮食,就又出发去吴城。   这些粮食不仅江爷爷和江柠要吃,江柏还想带一些到沪市去。   江爸给他寄来的学费和生活费中,明显没有留下粮食的钱,他还得自己拉粮食去沪市。   想到自己今后在沪市,这么远的距离,要带粮食过去,江柏就觉得,自己又要饿肚子了。   才刚过了个吃饱饭的一年,想到又要回到肚子饿的睡不着,晚上腿疼的睡不着,肚子还没饿呢,他都感觉腿都要抽筋了。   大概是吃饱喝足,每日有菜有肉,营养够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感受过生长痛了。   这段时间的安逸,让他以为那样痛苦的生活已经过去,想到未来四年还要经历,他就有些退缩害怕,他不想离开爷爷和妹妹,他转头看向逐渐远去的老家,觉得回到老家,守着老家的几亩地,他都不至于挨饿。   他口袋里还有大队部、江大伯,本家的亲戚和舅舅家那边给他包的红包。   要是妹妹的店能开到沪市去就好了,这样每天放学后,他可以去妹妹店里打工,他喜欢这样的日子,在妹妹的店里,他很自在,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只要他好好挣钱,妹妹就不会亏待他,给他买肉吃,给他新衣服穿,还让他学她的电脑。   想到这一年来他的生活,他就忍不住美滋滋地唇角上扬,可想到即将到来的独自一人在沪市的生活,他心底又不由的黯然和抗拒。   想到此,一路上他兴致都不高,一直很沉闷。   到镇上的时候,江爷爷也去跟江姑姑报喜,说了他考上大学的好消息,江姑姑也十分高兴的叫来儿女,让他们以后要多跟江柏哥哥学,努力读书,将来也跟哥哥一样,考上大学。   又拿了五十块钱的喜钱给了江柏,江柏不好意思收,被江姑姑塞到口袋里:“这是喜钱,你赶紧收好!”   晚上从集训队回来吃晚饭的江柠,察觉到他情绪不高,用脚踢了踢他的脚:“怎么了?拿到通知书了怎么还不开心起来了?”   江柏闷闷地说:“我不想离开吴城。”   江柠多灵敏的人,一下子就猜出来为啥了,她睁大了眼睛:“你不是没跟爸爸要生活费吧?”   江柏默默吃着饭:“给了生活费。”   “多少?”   “一个月十块。”江柏吃了口菜,“爸爸单独给我打了一百块。”   江柠无语了,气的她直接指着店里的电话:“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要钱!”她又拿起筷子,问江柏:“你不会以为到沪市还能再像吴城那样,粮票没有了,放假了还能回去拿米过来换粮票吧?“   她前世是九九届上的大学,那时候她们学校就已经用IC饭卡了,她也根本做不到这么大老远的,背粮食到学校去,都是要充钱进饭卡吃饭的。   她对江柏说:“沪市这样的大城市,肯定已经开始用IC饭卡了,吃饭要用钱的,粮食带过去不一定有用,你跟爸爸说,太远了,无法带粮食,让他给你钱。”   江柏江柠从小就是特别懂事,会心疼爱护家人的人,所以在知道家里困难的时候,他们很难理直气壮的开口向家里要钱,一是怕挨骂,二是知道心疼爸妈,体谅他们的不易,想尽量为他们减轻负担。   但他们的这种体谅,就会让江爸江妈理所当然的看不见他们,他们看不见你们在背后默默承受了很多,目光永远都只会看到他们最担心最操心的那个。   江柠说:“你要不想在学校饿肚子,你就要给爸爸说,大学里无法带粮食过去,只能往饭卡里充钱。这么远,两三百斤的大米怎么带?你还有被子、席子、衣服一大堆东西,也没个人送你!”   她要在学校里集训,等市里的竞赛成绩下来后,如果她过了,还要去市里集训,根本无法送江柏。   江爷爷也要在店里看店,就算不看店,江爷爷过去了,再一个人回来,她也不放心。   还好他是和童金刚一起,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江柏虚岁都十八岁了,她也不担心他一个大小伙子在沪市怎么样。   她怕她很快就要去市里集训,到时候人不在,就起身去包里给他一把钥匙,放在桌上,和江爷爷江柏说:“其实我在你买房的小区也买了房子,就是你买的那个零首付,只是我买的早,买的现房,现在已经装修好了,在被钱经理当样板房,你去后,跟钱经理说,房子要收回来了,收回来后,你帮我把门锁换了,换个好的,别不舍得花钱。”   “你到了沪市后,如果暂时没地方去,可以和童金刚先住我那里,里面东西都是全新的,装了半年了,通风也通了半年,应该能住了。”   江柏惊呆了!   妹妹在沪市还有房子!都装修好了!他去了沪市就有地方住?   他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看看钥匙,又看看妹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在做梦!   江爷爷也愣住了,之前小孙女说在沪市买了个大别墅,但毕竟是沪市的荒郊野外,房子虽然交房了,可还没装修,里面还都是毛坯,他的感受还不大,现在她居然说,她在沪市还有一套房,还是在大半年前就装修好的房!   一时间,爷孙两人都震惊住了。   他们不知道,江柠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又干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大事!   之前在沪市买别墅,把他们的户口全都迁到沪市,把他学籍迁到沪市,就够让人震惊的了。   毕竟村里人还在为老家的建房而奋斗,哪家要是建了楼房,那简直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邀请所有人亲戚朋友来吃喜酒的大事。   他妹妹一声不响的就在沪市买了别墅不说,现在说,还有一套!装修好的!   一年前,他还挣扎在每天吃不饱的贫困线上,他妹妹来到吴城不过一年,就去沪市买了两套房了。   他不禁怀疑地问妹妹:“柠柠,你不是被骗了吧?”   他怀疑他和妹妹都被骗了,零首付买房,怎么听都不靠谱啊。   江柠见他们两个都一副肯定是被骗了的表情,又转身去床下,拉出一个拉杆箱出来,伸手在里面拿出了一个房产证,递给两人看。   “房产证,我亲自去沪市住建局办的,呶,政府的章在这。”江柠指着上面的章,还房本上户主的名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江柠。   江爷爷和江柏这两个土老帽,都是第一次见到房本,都十分惊奇的翻来翻去,很难想象,这居然是房本。   “这是真的吗?”没见过房本的江柏翻来翻去:“有了这房本真的就有房了吗?”   他实在难以把这东西和一套房子联系起来。   农村的自建房,是没有房本的。   江爷爷和江柏都没有翻江柠包的习惯,那箱子还带着密码锁,两个人都不知道密码锁怎么开,就算知道,没有江柠允许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翻她东西。   此时用密码箱拉杆箱的人还非常少,人们对于拉杆箱的印象,还是来自于电视广告中,一群时髦的空姐手里的拉杆箱。   江柠之前觉得很多东西放在宿舍不太方便,宿舍实在太小了,留给个人的空间也非常小,店里虽然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但有江柏在,况且她这箱子买的大,房本又在装着拉链的网袋里,从床下拖箱子出来动静未免也太大了,江爷爷和江柏不可能不发现。   江爷爷虽不是个细致人,但江柏却是和江妈一样,对家里东西最为要紧,心思又细腻,他每天待在店里,晚上睡在店里,她也不担心这些房本在箱子你被偷了。   也实在是不会有人想到,老爷子床下的拉杆箱里,还会有房本。   江柏目光不由看向下面的箱子,如果妹妹再从里面掏出一个房本,他好像也不奇怪了。   因为这种感受太不真实了,一直到他和童金刚、童金刚的父亲,一起进入到江柠在沪市的房子里时,还有种自己会不会走错了房子,别人会不会把他们当小偷,打出来的忐忑感。   待进去后,江柏更是被里面豪华的装修给惊呆了。   这这这……   他不安地看着领他们上来的钱经理:“钱经理,这……这真是我妹妹的房子吗?”   童金刚和童父同样震惊。   三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愣是不敢进去。 第118章 118   这是江柠在沪市买的第一套房子, 房子全权委托给钱经理装修的,因为是江柠的房子,钱经理也怕把江柠的房子弄脏, 在门口的整面墙的鞋柜里, 放了很多双塑料拖鞋,给每个来看房的人看房的时候穿。   此刻, 钱经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塑料拖鞋,像给他之前带来的一次次的客户一样,让他们换上。   童金刚和江柏两人还不好意思,江柏还好一点,他经常洗鞋刷鞋, 袜子也洗的勤,脚上味还不算重。   童金刚那脚一出来, 那真真是……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行李,接过钱经理给他递来的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童父也是。   童父好歹也是体制内的小领导, 上身穿着灰色POLO衫,衣服压在裤子里,露出中间小皮带的金属扣。   他自认自己还算见多识广,吴城虽是一座古老的小城,但领导家里他也是见过的, 也没见过装修这么好的。   钱经理将钥匙放在空出来的格子上, 对他们说:“你们身上的背包可以挂在这。”   童金刚他们此时就像机器人一样, 钱经理怎么说, 他们怎么做。   童父放下手中的行李, 把背包挂在门口换鞋凳上面的挂钩上, 一边换鞋,眼睛就一边往里面看。   江柏换了鞋子后, 不等钱经理帮他拿鞋子,自己就在钱经理的指挥下,把鞋子放进了鞋柜里。   江柏抬头就看到玄关入口处,一整面前都是米白色的顶天立地式的柜子,中间空出一块,放了一个小瓶的假花,和钱经理刚刚放下的钥匙,又左右看看自己坐着的换鞋凳,和上面的八个挂钩。   几个人生怕把地板踩脏了,换了拖鞋,然后把鞋放到鞋柜里。   童金刚看着整面墙的鞋柜,突然好奇地问:“这么多柜子,都、都是鞋柜吗?”   钱经理给客户看房介绍习惯了,听到他问,就将上面的柜门一个个打开,给他们介绍:“上面可以放一些被子被褥等东西。”他看了眼他们身上背的手里拿的各种大包小包说:“比如你们的这些行李、包,都可以放在上面。”下面的柜子:“这里整排都是鞋柜,这里放靴子,这里放包。”   听到钱经理说,可以把行李、包都放在里面,江柏紧紧抓着自己拉杆箱的拉杆,不撒手。   江柠的拉杆箱这次给江柏带过来了,里面塞了满满的东西,除了这一年江柠给江柏的衣服外,主要的就是存折和钱。   有了妹妹给的这个带密码的大箱子,江柏睡觉都觉得安稳许多,不怕钱被偷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另买了一把小锁,还是这样的锁,他用的更安心,他决定给箱子装上双重锁。   他不敢松开拉杆箱,生怕钱经理是个骗子,他把装着钱和存折的拉杆箱放里面,就被钱经理骗走了。   对于江柏的警惕,钱经理也没说,继续介绍说:“这边可以放扫帚拖把之类打扫的工具。”   钱经理把柜子打开,里面还真有一些打扫的工具在,这里周围都在装修,这个房子装修好后,是要通风散散甲醛的,所以灰尘非常大,钱经理为了更好的样板房效果,偶尔自己会过来打扫,偶尔会叫杨美蓉过来打扫。   此时童金刚、童父、江柏在钱经理介绍说,这么一整面墙的柜子,除了一个小柜子是放扫帚拖把的后,脑子里第一个问题是:扫帚拖把也要放在柜子里吗?   然后就是满脑袋的问号:“有这么多鞋要放吗?这么大的鞋柜,那得放多少鞋子啊?”   哪怕是亲自监督装修的钱经理,在听到江柠当时要求的,整面墙的鞋柜,还有那么大一个包柜时,也是不敢相信的,和他们有着一样的疑问。   可这是江柠要求的。   江柠前世的房子,总面积只有九十平,除去公摊,实际房屋面积大约只有不到八十平。   她物欲并不高,但工作忙起来,她就不太喜欢收拾屋子,也不喜欢叫人来家里收拾,还不喜欢杂乱,所以就喜欢有很多的储物柜子,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塞到柜子里。   江柠前世不说富裕,可她的写作的兴趣爱好给她带来的收入也是不少的,并不缺钱。   可和每个人在童年时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一样,贫穷过的江柠,是个非常舍不得扔东西的人,初中高中的校服,她都还保留着不舍得扔,十几年前穿的鞋,二十年前穿的衣服,都还在她的衣柜里,这就导致,东西越买越多,鞋子越来越多,又舍不得扔,家里都没地方放。   所以在装修这个房子的时候,她对这个房子最大的要求,就是柜子要多,不管是鞋柜、衣柜、储物柜。   江柏一直到去年,妹妹店里进了一大批鞋子,他妹妹给他搭配衣服的同时,也给他搭配了两双鞋子,他才算是拥有了第一双,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鞋子。   他从小到大穿的鞋子,都是江松穿剩下的,前面脚指头顶出一个大洞,都是正常现象,他们这里还有个吃香的职业,叫鞋匠。   鞋匠就是修鞋的,江柏自己修鞋都快修成鞋匠了。   江柏有时候觉得,自己将来当个鞋匠,说不定都能养活自己。   他自己目前除了拖鞋和凉鞋,只有两双鞋子,被他洗的干干净净,用盒子装着,放在蛇皮袋里一起带到沪市来了。   所以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么大的鞋柜,要放多少双鞋子啊。   妹妹有那么多的鞋子要装吗?   他们都不太理解,钱经理为什么给妹妹打个这么大的鞋柜,真是浪费。   江柏他们来到客厅后,又被客厅整面墙的书架给迷住了。   钱经理为了制造出书架的氛围感,从他弟弟所在的《武侠》杂志的仓库里,拉了许多九十年代初,《武侠》杂志社积压在仓库的卖不出去的一期一期的杂志,拉了一车过来,将书架全部都摆满了书和空书壳,外面是玻璃门,所以视觉上,对江柏、童金刚两个小城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来说,还是很震撼的。   尤其是江柏,感觉这个客厅,比他老家的整个屋子都大。   客厅朝着黄浦江的那道墙,做了整面墙的玻璃墙,采光极好,又是夏季,屋外阳光炽烈,大片的阳光洒入屋内,江柏觉得,他此生都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屋子。   原来屋子可以这样明亮。   童父也是看呆了眼。   他家的房子是单位分的房子,实际面积七十平,住着他们一家三口,很是宽裕了。   只是这个年代,色彩普遍都是偏暗的,就跟吴城这座小城给人的印象一样,有种昏暗的灰扑扑的感觉。   习惯了房屋的昏暗,突然看到这样大面积的采光,就像从一个灰暗的世界,跨入了另一个明亮的世界。   原来这就是大城市和小城的区别吗?   江柏不知不觉间走到书架前,呆呆的抬头望着那整面墙的书架和里面的书,待看到整排整排的都是《武侠》后,愣了一下,又笑了。   他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想伸手去看看里面非《武侠》的书,被钱经理制止了说:“假的假的,都只是书壳,这房子我是按照你妹妹的要求,当样板房装的,我哪里能弄来这么多的书啊,这些书都是我找我弟弟弄来的书壳,外面看着像书,里面都是空的。”   他弟弟是杂志社主编,认识很多书商,搞来这些以假乱真的书壳并不难。   童金刚此时也走过来,听说里面是书壳之后,不由一乐,问钱经理:“这是咱妹子让你这样装的?”   天有些热,钱经理额头上都是汗,他打开了他们老板提供的大空调,说:“当然是江老师说怎么装,我们就怎么装了,我们自己也有设计师,设计的样板房,江小兄弟去看过的。”   江柏想到之前妹妹带自己来买房时,看到过样板间,和妹妹的房子装的完全不同。   哦,也不是完全不同。   他抬头望向客厅上方的水晶大吊灯,水晶吊灯是一样的,也是地产商大老板提供的。   钱经理说:“门口的鞋柜,这整面玻璃墙,书架,全都是你妹妹要求的。对了。”他带着几个人到阳台上来:“看到这阳台了没有,也是你妹妹要求全部用玻璃包起来的,包括顶端都是。”   此时是夏季,最为炎热,几个人在阳台上看了一下,赞叹了几声就回来了。   此时空调已经开始有了些制冷的效果,江柏他们一回到屋内,顿时一股凉爽的感觉扑面而来。   童金刚家在吴城都算殷实的,可家里也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   钱经理又带江柏几个参观厨房、洗手间、衣帽间。   他拉开厨房的一个柜子,给他们介绍:“这是洗碗机。”   钱经理在江柠说,给她在厨房预留一块地方放洗碗机的时候,都怀疑耳朵听错了,“什么机?”   江柠当时正拿着本子,在给他画,重复了一遍:“洗碗机。”   钱经理听说过电视机、洗衣机、空调机、飞机,就是没听说过洗碗机。   “洗碗都有机器了?”他当时打电话给他在沪市的大领导,大领导是港城人,被港商大老板调到这边来沪市坐镇,管理沪市的一系列事情的最高领导。   此时的内地,对从港城来的人眼里,只有两个字:落后!   但在这么落后的地方,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居然知道要在厨房里装洗碗机?他自己家都没有洗碗机。   当他把江柠的要求,给港城那边的大老板讲了后,没多久,江柠要求的所有东西,都被大老板叫人一起弄了过来。   因为这里的房子实在卖不动,港城大老板那里听说了江柠这个房子可以当样板间来给他们做宣传后,他也不小气,江柠后续的装修部分,能出的全部都给江柠按照样板间那边的规格给弄好了。   此时的童金刚和江柏他们,在看到厨房的洗碗机,就和当时的钱经理一样,开了眼了。   当他看到每个房间都安装了空调,客厅的大空调,房间的小空调,洗衣机、25寸大彩电,样样齐全,他一边看就一边忍不住计算:“乖乖龙地咚,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经理微微一笑:“江老师愿意把这房子当成我们的样板房,这些电器都是我们老板送的。”   童金刚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形。   自从江柠这个房子装好,钱经理带着一批一批的客人到江柠的房子里来参观之后,原本卖不动的房子,终于卖得动了!   尤其是不缺户口不需要蓝印户口的本地人。   此时很多人家的单位分房,都狭小又逼仄,一家数口人,挤在三十几平四十几平的小房子内,待看到江柠这样的采光明亮,装修豪华的大房子后,所有人来看房的人,都忍不住狠狠的心动了。   这简直就是他们的梦中情房!   尤其是女性看房者,进了这样的房子,看到这么多可以储物的柜子,看到这么宽敞的房间,如此大如此明亮的客厅,当下就走不动道了,当场就定下:“我们就要这套房!”   哪怕周围还在建设,周围环境吵杂,周边还是什么都没有的荒芜,可这个样板间的房子实在是太吸引她们了。   她们真是住够了一家五六口人挤在一个三四十平的房子里,连阳台都被隔出来住了人,尤其是现在儿子结婚,是真住不下了,单位分房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钱经理就会激动的苍蝇搓手的表示:“不好意思,这套房是我们客人的,也是她委托我们的装修团队给她装修的,您如果想要,可以买我们的房子,找我们的装修团队,我们保证以最合适的价格给您带来最优质的服务!按照她的这个装修风格给你们装修。”   他一次次的给客人介绍他给江柠用的板材,用的地砖,打家具用的木料等等。   别人的房子以后可能不用这么好的料,可为了给自己打广告,江柠的房子装修的全都是好料,就连江柠床上的四件套,下面的席梦思、棉被,上面的羽绒被,都是港商大老板提供的好东西。   至少表面上这样看去,这个家是又温馨又舒适又时尚,狠狠满足了此时人对于欧美风的欣赏。   于是一批又一批的人看完江柠的房子后,拍板买房。   现在这里的现房基本都卖完了,开始卖二期的期房。   参观完了楼下,钱经理又带他们去参观了楼上,楼上给江柠留了个大书房,她自己的卧室,衣帽间等等。   公寓房最怕的就是吵闹,所以装修的时候,江柠就要求全部做了隔音处理。   所以哪怕外面各种机器建工,十分吵闹,他们在里面关上玻璃窗玻璃门,都还是很安静,几乎感受不到外面吵杂的声音。   钱经理又带着几个人下楼说:“楼上是江老师的个人区域,我带你们去客房吧。”   这个房子的实际面积一百五十六平,上下两层,做了个六十多平的大客厅。   剩下上下两层楼的实际使用面积还有接近两百平,加上当时送的二十平大阳台和十五平米的露台,一楼除了客厅和厨房、公共洗手间外,就是一间给江爷爷留的房间,其余都做了客房。   客房里面也都做了洗手间,钱经理给他们介绍完后,自己还有工作,就先离开了,留下江柏几个土老帽,自己参观这个对他们来说堪称豪华的房子。   参观完了后,三个人坐在客厅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屁股还颠了颠,感受上面的柔软,又摸摸上面的皮,生怕自己的指甲把沙发皮给刮坏了。   童父摸完后,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谁:“这是真皮吧?”   童金刚也摸着手下细腻的触感说:“乖乖隆地咚!港城大老板就是有钱。”说完了又觉得不对,擦,有钱的难道不是咱妹子吗?   这可是咱妹子的房子!   咱妹子的!   三个人坐在江柠家的沙发上,吹着空调,好一会儿,江柏还有种不真实感。   他伸手在童金刚那结实的大粗腿上掐了一把,把童金刚疼的一龇牙,眼睛一瞪:“你小子掐我干啥?”   江柏眨眨眼:“疼,看来不是做梦。”   “擦!怀疑自己做梦,你不掐你自己,你来掐我!”别说江柏像在做梦,童金刚也像是在做梦啊,他走到阳台上,望着外面的黄浦江,和周围正在建设的乱糟糟的工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由进屋问江柏和童父:“对了,咱们中午吃啥?”   他们是早上坐客车来的沪市,一到沪市,就先到江柠房子里来了,想把晚上的住处先搞定,再去学校报名。   可童金刚刚刚从阳台往下看的时候发现,周围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连个买菜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饭店、餐馆了。   江柏说:“等一下下去问钱哥吧。”   他坐在这里,总有种坐在别人家的不自在感。   觉得自己与这里面格格不入。   让他感觉更加奇怪的是,未来他可能也有一套和妹妹这个差不多的房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感觉好怪呀。   这么好的房子,是他配有的吗? 第119章 119   从江柠的房子里出来后, 江柏还忍不住回头,看楼上那个他刚刚进去过的房子。   一期已经全部建设完毕,外面的绿化也已经做好, 不少看了江柠房子的人, 在买了房子后,让钱经理的人安排装修, 也有自己找人装修的,可大多数人,还是想装成江柠房子的样子,直接让钱经理按照一比一直接复制江柠的装修。   还有房子买的小的,舍不得客厅那占据的楼上六十平空间, 要求直接做成二楼,客厅的高度不需要那么高, 六十平米的空间,够他们再隔三个大房间出来了。   钱经理又问他们要不要做隔音处理, 有些人家怕多花钱,毕竟买房就已经掏出他们的全部积蓄了,更别说还有装修,是能省则省,有些人家想尽快搬过来, 看周围各种工地, 确实很吵, 就说要隔音。   其实江柠不说要做隔音之前, 钱经理是想不起来还要做隔音处理的, 他们的样板间就是没有做过隔音的。   现在光是给他们小区的一期房屋做室内装修, 钱经理都要额外赚很多钱,尤其是五一的时候, 江柠过来跟他签了她的别墅的装修委托合同,   她的别墅除去赠送的超大露台、阳台、院子、阁楼,房屋的总面积是六百平,下面还有一层地下室,是不算在房屋面积里的。   按照江柠的要求,他在五一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铺设地暖的商家,谈好价格后,委托合同一签,他就安排了铺设地暖的人,将房屋的所有房间包括地下室全都铺设地暖。   沪市这边不比北方寒冷,无法做到集中供暖,所以给江柠别墅铺的暖气,完全是烧电的,钱经理光是想到这么大一个别墅,要是地暖全部都开着的话,光是每天的电量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因为已经装修过江柠的复式公寓房,知道她对房屋的需求是什么,他还专门在这边沪市的大学里,找了学建筑设计专业的大学生,来给江柠的别墅做设计。   学房屋设计的学生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毕业,居然就有了实操的机会,也是十分珍惜这次机会,毕竟以后这个别墅装出来,就是他的实际案例的作品,大学生也自信的很,五一跟江柠见过面后,听了很多江柠的想法。   大学生在刚接到这个活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将江柠的这栋别墅,装修成一个艺术品,各种新奇的想法,这些想法通通被江柠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因为江柠对于自己的未来住处的要求是,温馨、舒适、简约、明亮。   明亮,那就是对采光的要求,钱经理懂了,整片玻璃墙嘛。   别墅的单层层高是四米二,不用像公寓房那样做隔层处理,因为这个面积已经够大了,江柠带着爷爷住的话,绰绰有余。   只是这么大的房子,江柠一个人肯定是无法打理的,到时候肯定还要请至少两个人来照顾家里卫生和饮食,所以就要准备保姆房。   江柠前世自己虽不住豪宅,却见过不少豪宅,但她自己受小农经济影响,并不因为别墅够大,就浪费空间,她是尽力想把每一寸的空间都利用起来。   别墅区地处的地势较高,一般来说,即使是有洪水,也淹不到这里来的,地下室,除去仓库外,江柠是全部按照房屋面积来装修的,不光全部铺上了地暖,还想做一个影音室,到时候买个投影仪,在家里看电影。   这个想法把钱经理和他请来的做房屋设计的大学生也搞懵了。   原谅我见识浅,原来电影院还可以搞在家里的吗?   之后大学生就再也不敢再说设计成什么艺术品了,就听着江柠说,他和钱经理负责把江柠的需求给记下来,包括什么观影区、健身区、会客区、餐厅、厨房等等,这些全部在地下一层就搞定了。   为了采光需要,会客区的墙体全部采用玻璃墙墙体。   厨房也是洗碗机、烤箱、抽油烟机等一应俱全。   整栋别墅的装修,从上到下,所有的柜子全都是顶天立地式的,这样方便清洁打理。   江柠还要求,在别墅里安装电梯。   钱经理和大学生听完后,已经囧囧有神。   加上地下室和三层的阁楼,总共也就是四层,你电梯总不能装到阁楼上去吧?不就是三层的房子吗?你装啥电梯?   还有你地下室装什么地暖?这多浪费钱啊,光是地下室的面积就有三百平了,阁楼的面积也没有被她放过,全部都要好好设计,把空间全部利用起来,被她这样一设计,六百平的房子,起码能搞出一千平的效果来。   江柠五一的假期只有三天,这三天时间,她都在和钱经理、大学生设计师磨别墅的设计方案,最终确定下来的,光是装修费用,都能再买一套大屋了。   可江柠不在乎,她当时第四册 和第五册的实体书的稿费已经到了,《包青天二》的热播,让《大宋》的出版书赚的盆满钵满,出版社那边一次次的加印,她的稿费足以支撑她这样的装修。   其实她的装修并不奢华,甚至称得上简单,这可年头,电器贵呀,上下两层加地下室,九百平的地暖不便宜啊,电梯也不便宜啊。   但钱经理和大学生都还挺兴奋,这要是装好了,照片拍下来,他们一个可以当做自己对别墅的装修案例,一个可以作为自己的设计案例,以后有别墅类的客户,请他们装修,或是找上他们,就和给江柠装的那套公寓房一样,这个案例就可以让客户看他们的实际装修效果。   于是两个人在满足江柠对于房屋的实际要求的基础上,设计师还要兼顾美学,要如何将江柠的这栋房屋设计装修的在兼顾实用的同时,还没具有美感,为此大学生还叫了自己关系比较好的两个同学一起来帮忙设计参考,如今这里已经装修了三个月,还没有装修完。   江柏找到钱经理,问了要在哪里吃饭。   钱经理这才想起来,江柠这房子其它什么都完成了,唯独一点,这个公寓房是无法开通燃气的,所以想要做饭的话,还得打电话叫送煤气的,送一罐煤气上来,另外,厨房虽然装修好了,但锅碗瓢盆这些餐具目前也是没有的,也就是说,江柏如果短期在这里住还好,如果长期在这里住的话,就需要自己去准备锅碗瓢盆等生活物品。   江柏当然不是长期在这里住,他开学后就要住校了,这里不过是临时住处。   知道江柏是即将去大学报到的大学生后,钱经理说:“隔壁工地在建设,每到吃午饭时间,就有盒饭卖,不过她们每天烧的盒饭数量有限,你们三个人,多出来三份的话,我去跟隔壁卖盒饭的说一声,多加三份的量,盒饭是一块钱一盒。”   江柏一听,盒饭居然这么贵,一天三顿的话,那不得三块钱?他们三个人,一天光是吃饭就要花十块钱。   他就想自己买个电饭锅回来,自己买点菜,做焖饭吃,干净又卫生。   这一点他和江妈简直像了十成十,总是嫌弃外面的饭菜不干净不卫生,能自己动手的,就绝不点外面的菜,实际上,他就是想省钱。   这其间,也就电饭锅贵一点,但电饭锅又不是用一次后面就不能用了,以后妹妹来了,电饭锅还是可以用的。   他把想法和童金刚及童父说了,童父也是赞成的。   他和童妈都是拿固定工资的,他单位虽说福利好,但工资是固定的,尤其是他这种体制内,每年都在涨,可涨的有限,两个人供童金刚一个大学生其实也不容易。   在九四年之前,读大学有国家补贴,基本上是不用钱的。注①   但从九五年开始改革,学费就增多了,到了今年,大学又开始了并轨制度,大学学费从去年的两百块,增长到今年的一千三,这还没算每学年的教材费150元,也就是说,光是大学一年学费,就要1500元。   这看似和现在的高中学费差不多,但大学的住宿费用是比高中要高的,高中可以用粮食换粮票,可以走读回家吃饭,大学却不能如此了,所以在这一千五的基础上,至少还得加五百元的生活费。   一个年起码要两千块钱。   此时一个工人的收入才多少?今年整体都算涨了的,三四百块钱一个月,大城市里可能已经涨到五六百。   童母吴城的医院的工作,目前一个月也就三百多块钱。   像江爷爷的巡山工作,今年还涨了工资,涨到了一百块钱一个月,如果是农村孩子,像江爷爷一年的都支撑不住一个孩子一年的学杂费。   这也是前世江柠明明已经有了江爷爷的工资补贴,她在经济上还那么困难的原因。   江爷爷一年的工资并不足以支撑她一年的学费,剩下的,就要想办法从其它地方找补,江爷爷的巡山工作限制了他每天的行动范围,最远不会出江家村,还不能一直待在江家村,一个村子的破烂,他要累积多久,才能累积到一两块钱呢?即使是靠春季采摘些蕨菜头,春笋去卖,可能卖的钱,也就刚够两趟船资的。   像童金刚家还是双职工,父母中一个人一年的工资都投入到童金刚身上,只剩下一个人的工资,童父童母也是要生活的,所以对于童父来说,也是能省则省。   每个学校的报名时间不同,江柏的沪市理工大学新生报到时间为八月二十四日,童金刚所在的学校报到时间是八月二十七日。   他们是提前来的沪市,三个人将行李都安置好后,江柏就到钱经理这里,跟钱经理打听了附近哪里有菜市场,钱经理跟他们说了公交路线,三个人坐公交车去市里买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和肉蛋菜。   回来的时候,江柏去钱经理的售楼处借了电话,打给江爸。   每天只有上午九点半到十点、下午两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江爸,江爸是在的,其余时间他要么去进货了,要么在火车站卖盒饭,是找不到他的。   江柏终于等到这个时间,给江爸说了,大学不收米粮,他吃饭要用IC饭卡,往里面充钱才能吃饭。   江爸如今赚到了钱,对江柏并不小气,说:“我现在就去给你转钱。”   挂了电话,他就回去跟江妈要存折。   江妈警惕的看着他:“要存折干嘛?”她生怕江爸认识了什么人要跟他借钱,他们好不容易赚的钱被他再借出去。   当年他借出去那些钱,还是她去那些人家撒泼打滚又是哭又是威胁,才把钱都要回来拿去还债的。   江爸无奈地笑着说:“柏子大学在沪市读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从家里拿粮食去学校换粮票了,现在都是交钱,用那什么IC饭卡,钱都充在饭卡里。”   江妈问:“那要多少?”   她掐着指头计算:“一天一块钱,一个月三十块钱,一个学期四个月,你给他转一百二十块钱去。”   江爸无奈地说:“柏子都十八岁了,正是能吃的时候,一天一块钱哪够?我们这盒饭都一块钱一盒了。”   江妈瞪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学校卖的饭菜价格和我们这盒饭能一样吗?以前国安国良上大学,学费一分钱都不要,国家还给他们补贴。”她不满地嘀咕一句:“轮到我家上大学,学杂费一年将近两千!”   “现在一个还能供的起,等再过两年,你还得供一个,也幸好今年卖盒饭挣了点钱,不然想供两个大学生读大学,你讨饭去吧~!”   说着不情不愿的把存折塞给了江爸,补充了句:“你一分钱都不许多给!”   可在江爸回来,江妈发现存折上少了三百块钱后,嘀咕了一句:“一个个,就知道花钱!”   别的也没多说什么。   她再怎么偏心江松,也知道江柏如今是大学生了,将来至少也是个铁饭碗,她虽然打定主意,以后跟着大儿子过,但假如娶得大儿媳妇和她关系处不来,还有个小儿子在。   小儿子为人踏实实在,没有花花肠子,她将来如果跟大儿媳妇处不来,跟小儿子过也不会差。   她虽然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但该有的生存智慧她还是有的,心底自有一笔账在。   江柏知道江爸给他打了三百块钱的饭钱后,自己算了一下,也觉得差不多够了。   江爸说:“那三百块钱是你充在饭卡里吃饭的钱,我另外给你打了一百块钱过去,给你当生活费,不够你再打电话跟我说。”   他私下补贴的那一百元,是他的私房钱。   今天他和童父他们去的菜市场是个批发市场,菜很便宜,鸡腿也很便宜,他今天买了不少冷冻的小鸡腿,放在了妹妹的冰箱里,他觉得,可以每周去菜市场买点菜,来妹妹这里烧好,跟在高中时一样,拿个大罐头瓶带到学校里,这样饭卡里的钱就可以用来打米饭,肉菜就可以吃自己带的。   但这个起码要到十月份之后才行,现在还是太热了,烧的菜根本放不住。   他现在还在想着,要如何挣钱。   妹妹不在,他心底就不踏实,心就像飘在半空,无处安放。   再次走到江柠房子的房门口时,江柏还有些不真实感。   他先敲了敲房门,看会不会有原主人回来了,等确定里面没人,才小心地掏出钥匙,打开房屋大门,探头先往里面看了看,待看到里面真的没人,江柏才和童金刚二人放心的走了进去。   童金刚一进去,就往沙发上一座,双臂舒展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笑嘻嘻问江柏:“柏子,快看看,我这样像不像陈浩南?”他遗憾地说:“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就给我用这个角度,拍几张照片,肯定帅呆了!”   童父看着前面的两个小子跟做贼一样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感到好笑,待听了童金刚的话,催促他:“你让柏子歇歇吧,你去把东西放冰箱去,天太热,别放坏了。”又提醒他:“鸡腿放在冷冻里。”   他自己拎着东西去厨房做饭。   江柏不好意思让童父做饭,可童父在家也是做惯了的,笑着说:“你们两个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放心,一会儿就好。”   江柠房子里是有冰箱的,之前钱经理跟他们介绍过,知道冰箱怎么用,插上电后,童金刚就将买的鸡腿腊鸭腿放在了冷冻室里,蔬菜放在保鲜柜里,童父洗锅淘米,江柏就在一旁洗菜,切腊鸭腿。   江柠厨房的煤气灶都按上了,就差一个煤气罐和一个炒锅,就能做饭。   可江柏身上钱财有限,添置一个电饭锅对他来说都是大件了,今天的这些米蛋菜还是童父出的钱,他和童金刚两人要在江柠的房子里住好几天,也不好什么钱都让江柏出。   三个人在江柠餐厅的餐桌上,吃的异常满足。   碗是童金刚洗的,江柏回到客房,摸着床上那崭新且花纹繁复华丽的欧美宫廷风的四件套,根本不敢睡上去,生怕把妹妹的被单床罩弄脏了。   况且现在是夏季,床上没有凉席,那厚厚的被子被褥,看着就热,舍不得开空调的江柏,和童金刚、童父商议了之后,都干脆决定打地铺。   江柏和童金刚都是带了凉席的。   吴城便盛产凉席,非种稻谷的季节,马路两边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编织草席的草,被割的整整齐齐的晒在马路两边,吴城很多失了业没工作的人,就领了编织凉席的草,回家编织凉席,挣点手工费。   所以草席在吴城本地卖的很便宜。   江柠的房间里全部铺的木地板,因为有钱经理和杨美蓉偶尔来打扫,看上去非常干净,江柏原本不想开空调的,可童金刚非常想要体验一下夏日有空调的感觉,于是三个人决定晚上睡在一个房间打地铺,这样就可以都能吹上空调了。   半夜的时候,江柏被冻醒,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起身坐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走到客厅里,原本是想拿被子进去的,不知怎么,一个人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寂静的黑夜。   夏季太热,工地早上起得很早,干的很晚,中午烈日整炙热的时候,他们可以回去午睡休息几个小时,到下午三点再继续赶工。   此时外面一片寂静。   九六年的沪市,还没有成为后来的魔都,沪东的城市上空,是可以看到星星的。   江柏抬头就透过阳台上封顶的玻璃,看到漫天星空。   啪,客厅的灯被打开了,童金刚揉着眼睛,看到江柏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星星,也站到他身边,抬头看天,又走到阳台前,投过玻璃窗俯瞰尚在建设中的沪东。   这个小区的房子总层高只有六层,但因为单层的层高都有六米二,所以总高度还是显得有些高的。   江柠这套房子买在了三层,和那些动则几十层的高楼住宅不同,无法看到整个沪东全貌,只能看到外面的黄浦江。   可惜这时候外面并没有路灯,黑漆漆啥也看不到。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他拉了江柏一把,抖了抖自己身上竖起的寒毛:“冻死我了!”   童金刚还是第一次在夏季,享受到被冻醒的待遇。   第一次开空调的他们,以为夏天嘛,想要制冷,把空调温度打的越低越好,打了22度,一个个的都被冻醒了。   江柏回去后,很快耳畔就响起了童金刚和童父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在冰凉的凉席上,盖着毯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童父和童金刚就一起去送江柏去报名。   江柠在市里竞赛的成绩也出来了,不出意外的,江柠考了双科第一。   当竞赛成绩出来后,看到双科第一的江柠,当时将成绩排名打印出来的老师,还十分好奇,“这个江柠是哪个学校的啊?”   因为成绩排名上只有名字和成绩,没有学校,大家也就估计是几个老牌竞赛主力军的市重点,也就没在意。   等到他们要通知这些各科考试成绩排名前五十的学生,来市里集训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江柠居然是吴城一中的。 第120章 120   他们开始还以为搞错了, 又去查了下江柠的学校,确实是吴城一中的。   “今年吴城的成绩还不错啊,这个第一第二都是吴城的。”省师大附中的竞赛班老师诧异地说。   “什么第一第二?”其他几个学校的老师也好奇的凑过来, 结果一看, 竞赛成绩单上,第一第二后面的名字, 一个写成吴城第一高中,一个写着吴城高级中学。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他们七个县区,市里五个区, 十所学校,外加荣昌县两个学校, 这么多县区学校,居然让吴城的两个学校拔得了头筹。   要是吴城高级中学嘛, 他们还能理解,这个吴城一中是什么情况?   省师大附中的一个老师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吴城一中今年倒是出了个不错的苗子。”   “吴城一中的竞赛老师是谁啊?”又有人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来,计老师是新老师,二来, 一中之前的成绩一直都是市赛一轮游就结束了, 极少有进省赛的, 所以计老师和他们市里的老牌市重点的老师们, 还真不太熟。   也有知道的说:“听说曾在省里拿过一等奖, 进过冬令营被保送的。”   具体他们也不清楚了。   有老师感慨地说:“原来是进过冬令营的, 难怪能教出个这么好的苗子了。”   竞赛就是如此残酷,光有好的学生苗子还不行, 还得有好老师,竞赛生就得有专业的竞赛老师来教,普通的数学老师并不能教出一个好的竞赛生,这也是全市的各个重点高中,不是没有出过成绩出类拔萃的学生,甚至在全市考试中都能拿到前十名,可在竞赛中就是一文不名,比如之前的吴城一中。   因为没有好的竞赛老师。   也是孙校长上位后,花高金挖来了计老师和另一位竞赛老师,两个人一起,才让这两年一中的竞赛成绩稍稍好了些。   他们看着两科第二,一科第一的宋培风说:“吴城的吴中有吴城第一高中在后面紧追不舍,连带着吴中的成绩都上来了,这次第一第二都在吴城。”   江柠的出现,也让吴城一中进入了这些老师们眼中,问他们:“今年这个吴城一中进了多少人?”   他们把名单一查,只有两人。   江柠和邢宏宇。   章文学和程玉凤两人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校内成绩竞争上了,花在竞赛上的时间和精力少了,在吴城县内还算出众,可和这么多来自全市的尖子生们比,成绩就不够看了,他们二人虽然优秀,但是能走到市赛的,没有一个是不优秀的,分别只在于你在这件事上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而已。   他们在竞赛上花的时间和精力少了,自然就被别人比下去了。   这也没什么错,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宋培风和江柠这样,竞赛和校内成绩两手抓的。   实际上,虽都是竞赛成绩,但前五名的成绩,和五名开外的成绩,是呈断崖式下跌的,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竞赛路线,也有很多来市里参加竞赛,并进入了省赛的人,也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在竞赛上出成绩,还是对竞赛有所保留,自己的本身成绩虽有所下降,却并不曾放下。   只有除了江柠和宋培风之外的另外三名学生,是确定走竞赛路子,想在省赛中争一争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的。   省赛三等奖在高考中,可以加十分。   他们下半年才高一,如果省赛成绩不理想,再把精力放到高考中去,也还来得及,如果拿到奖,高考加的十分也不少,如果能进冬令营,被那些前十的高校直接签走,就更好不过。   去年光是清北两所高校,就签走了一百多人。   邢宏宇身上是有些野性和冲劲在的,他在期末考试结束了之后,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竞赛中,尤其是在省师大附中考试时,遇到的别的学校对他们吴城一中的无视和冷遇,更是让他在心里憋了把火,市赛结束后,回到集训队,更是努力。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省赛,可他想要努力一把,之前那种被人无视和冷待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然而在得知这次一中,只有他和江柠两个人进了市集训队后,邢宏宇在高兴之余,脸也不禁悄悄的红了,非常的害羞。   因为他觉得这他和江柠不可言说的缘份。   不然之前学校排名第二第三的章文学、程玉凤都没进市集训队,怎么就他和江柠两人进了?   而且他和江柠的共同点还不止这一处,江柠当初是从全年级两百名开外的平行班,直接冲上年级第一位置的,他也是从中考的年级六十名,冲上年级前五的。   春、心萌动的少年,在对一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心思后,总是会绞尽脑汁的去证明,自己和这个人之间,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缘份。   江柠原本想趁着暑假,和江柏一起来沪市,一来可以看看别墅现在的装修情况,二来可以在江柏学校附近买个铺子,不图赚什么钱,就让江柏有个事情做,他也安心些,二来,现在她手里的钱还买得起铺子,再过两年,沪市房价疯涨,她就是想买铺子,也买不起了。   这铺子买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收房租,未来也够了呀。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谁能想到,好好的暑假,她被关在集训队,愣是一天假期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市赛成绩出来,以为会有两天假期,结果江柠和邢宏宇两人,又和吴中的人一起,被送到了市集训队。   因为这次一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去,江柠在选择靠窗位置坐下的时候,邢宏宇很自觉的坐到江柠身边,并为之窃喜,不时的假装看窗外,实际上用眼角的余光在看江柠。   一中来的早,计老师想到自己的女朋友,这么热,他又下去跑到校门口买了三瓶汽水上来,给江柠和邢宏宇一人带了一瓶,见到他们两个人坐在一块的时候,还用汽水瓶指了指中巴车上的其它座位说:“我们人少,车子坐的下,不用挤在一块的。”   计老师很贴心,买回来的汽水瓶已经是打开的,邢宏宇和江柠也就没有客气,说了谢谢后,又坐回座位上。   邢宏宇笑着计老师说:“谢谢计老师,吴中的学生还没来,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就先在这坐着吧。”   这次因为人少,两个学校包的中巴车,而不是上次的大巴车。   计老师想到一直以来一中和吴中的针锋相对,觉得两个一中学生坐一起好像也没什么。   不多时,吴中的两个带队老师就带着吴中的六个学生出来了。   这次的市集训队只选五十个人,一中两个,吴中进了六个,其余学校基本也都在四到五个人左右。   吴中的人上车看到正在喝汽水的江柠和邢宏宇倒是没觉得惊讶,他们估计这次一中的江柠肯定能进的,就是不知道她这次在市里的考试排名是多少。   因为这次两个高中的人去的少,总共只有八个人,两个学校的主任就都没跟着,而是在学校里安排即将到来的新生的报到工作和军训。   两个学校的带队老师,一个是吴中的刘老师和周老师,一个是一中的计老师和苏老师。   周老师和计老师是一对年轻情侣,没有了主任跟着,周老师还没上车,计老师就已经拿着冷藏过的冰汽水,迎了上去,两个人一上车就坐到了一起。   到了市里,一中的人先在市医院门口下了车。   计老师和苏老师在医院对面的商店里买了水果和一束康乃馨,带着江柠和邢宏宇两人,一起去市医院去看望一中的前教务处主任——张主任。   张主任还在市医院住院,他爱人在照顾他。   张主任看到江柠他们过来极为高兴,还想下床呢,被他家属制止了。   计老师他们也立刻说:“您躺好,您躺好。”又忙把花和水果拿给了张主任家属。   张主任傲娇地说:“下次人过来看我就行了,不用破费买东西,你看看我这里堆的,根本吃不完,一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带一些回去。”   自从张主任生病住院,每天都有他的学生来看望他,买的全是水果和保健品,堆了一堆,他根本就不需要。   对他来说,学生们愿意来看望他,就是他最高兴的事情了。   知道这次一中进了两个人,张主任也十分高兴,勉励江柠和邢宏宇两个人:“在集训队要好好学习,为校争光!”   江柠和邢宏宇他们在医院没有多待,就回去了。   见他们回去,张主任极为不舍。   他家属对他管的太严了,每天这里不让去,哪个不让吃,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让他非常不适应,好不容易有学生来看望他了,他就想让他们陪他多说说话,可他也知道,他们还要忙学习,忙工作。   于是他们走的时候,小老头就殷切地看着他们出了病房门,又伸头从窗户往下看,一直看着那两个穿着一中蓝白校服的身影,出了医院大门,再也看不见,才落寞的躺回到病床上。   张主任在生病进医院后,就已经正式办了退休的手续,现在一中的教务处主任已经是原来的小王主任,同时教务处也升上来一个新的主任,也就是喜欢踩着模特步走路的原高一三班班主任王老师。   因为两个主任都姓王,原来的小王主任就成了大王主任,王老师就成了小王主任,大家私下开玩笑,就喊教务处的两位主任为‘大小王’。   可刚离开了自己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教学岗位,张主任十分落寞,心态上还调整不过来。   他家属看到他眼巴巴的看着学生走远的背影,一边帮他削苹果皮一边说他:“真这么想回到学校去,就好好听医生话,别喝酒,好好治病,等身体好了,再回学校看看,反正离的近,又不是看不到了。”   张主任这才乖乖点头。   *   江柠他们这次集训,住的地方不再是宾馆,而是省师大附中的新宿舍中。   因为还没开学,新宿舍都还是空的,江柠和吴中的阮红分到了一个宿舍。   两人把东西放下,就被老师们喊着到集训队的班里去了。   集训队分为物理、数学、化学三个班,但也有像江柠和宋培风这样,三门竞赛都报了的学生,所以除了小班授课外,还有大班集中上课。   这第一次集训队上课,就是大班授课。   市里本地高中的学生们,从早上八九点开始就陆陆续续的到了。   他们知道自己进了市里的集训队,但却不知道具体成绩,等到了集训队后,才看到贴在墙上的前五十名成绩排名表,但他们这些学生,全部都是代表本市去省里比赛的,成绩表的名字后面,就只有分数,没有写上学校。   只是市里的几个学校,也和吴城的学校一样,也经常在一起搞联考,所以大家对各自学校的名字都多多少少有些眼熟。   可顶上面江柠和宋培风的名字,他们实在是想不起来。   于是进来一个学校,他们就相互打听,江柠和宋培风是不是你们学校的,进来一个学校,又去打听,结果,本市的学校学生进来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全部都来齐了,还没有打听出,谁是宋培风,谁是江柠。   倒是排在三四五名几个人,已经全都到了,一问,都纷纷表示不是自己学校的,没听说过。   一直等到十点多的时候,吴城高级中学和荣昌二中的人也到了,大家过去一打听,原来宋培风是吴中高级中学的,又问他们,排在第一的江柠是不是他们学校的。   吴中和荣昌二中的学生也都纷纷摇头。   倒是吴中的学生说:“江柠我们知道,她是吴城一中的。”   “吴城一中?”   “很厉害吗?”   江柠他们因为去看望张主任,是所有学校当中,最后一个到的,她和邢宏宇两个人,在老师的带领下,刚进集训队的班级,就见里面的人眼睛齐刷刷的朝门口看过来,还有人在小声说:“快看快看,这是吴城一中了吧?吴城一中的人到了。” 第121章 121   他们实在是太好奇吴城一中了。   不是没有过吴城一中的人来跟他们一起来集训过, 只是往年都是小透明,一轮游就回去了,这次直接压在了所有这些老牌重点高中的头上, 甚至压过了省师大附中和荣昌二中。   而且这次吴城一出就是俩, 吴中一个,吴城一中一个。   看着众人齐刷刷的眼睛, 江柠差点就没笑着说声‘同学们好’了,她是没少给各种什么‘新阶层人士’‘党外人士’等等上过课的,那时候她来上课就是这样,班里‘学生’到齐,她进来就是这种情景。   邢宏宇也被众人炙热的目光看的吓了一跳, 差点以为自己走错班级了,待看到班里人身上穿的不同校服, 知道自己走的是对的,力持镇定的往里走。   前面的位置全都坐满了, 阮红看到江柠,眼睛一亮,朝她笑着招手:“江柠,这里!”   听到阮红的喊声,班里同学们都知道了, 原来她就是江柠。   他们其实好奇的并不是江柠, 而是‘来自吴城一中的江柠’, 如果江柠来自荣昌二中、吴中, 他们都不会这么好奇。   不过很快, 他们就好奇不起来了, 由于时间有限,很快就有竞赛老师来给他们上课, 这次来上课的,全都是来自全市各个学校的‘名师’,不光自己当年竞赛成绩出色,在教学生上,也是教出过很不错成绩的。   市赛就已经相当于他们的摸底,老师们已经不需要再给他们来一次摸底考试,直接就是上课,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半,把所有人都上的面有菜色。   *   江柏的报到日比童金刚提前三天,是童父和童金刚一起送江柏去报道的。   高中时期,江柏看着别的同学,有父亲母亲送着入学,帮着跑前跑后,铺床挂蚊帐,江柏只有自己。   虽然江松也在一中,可江松玩心重,从小就被江妈教的,认为这些事都是女人做的,还对江柠说过:“这些家务事本来就应该是你们女孩子做的!”   一句话说的江柠从此再没有洗过家里的碗,学会了装着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不干家务活了。   他领着江柏来到他的新宿舍,一点也没有帮江柏一起做什么的意识,很快就跟他宿舍的新同学们混熟了,拜托他们照顾一下他,然后他就和朋友们一起去打球了,留下江柏一个人。   可这次不同,有童父和童金刚在。   童家因为童母医院的工作太过忙碌的缘故,童金刚从小就是童父带着长大的,家里的各种家务、做饭,也都是工作相对清闲的童父做的多,所以童父和童金刚抱着江柏的大包小包东西,在大学报到完,送江柏去他宿舍,在江柏选了上铺作为床铺后,他就很自然的上去要给江柏铺床。   在他心里,江柏和童金刚一样,都是不太会做这样活的糙汉,哪里会想到,江柏连针线活都会。   他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大人袜子,还是孩子袜子,所有袜子都混在一起,大家瞎穿,江松永远都不管谁是谁的袜子,他就只挑好袜子穿。   他小时候,不光是他家,是全村所有人都一样,袜子的前端和脚后跟,永远都是破的,他都不记得是怎么破的了。   大哥江松永远都是新袜子,妹妹还小,也不会缝袜子,他很小就会拿着针线,自己扯着碎布,一点一点的把袜子的脚后跟和前面给补上,他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补双层,这样就不容易破。   他小时候没有围巾,江妈教江柠,江柠小,怎么都学不会,他在旁边看一眼,就学会了,并将江松那些穿的破破烂烂完全无法再穿的毛衣给洗干净拆了,断了的毛线接起来,给自己织了个围巾,后来织的上瘾,给妹妹也织了一条,爷爷也织了一条。   他还是个完美主义者,给妹妹织的围巾上,还有一只黄色小鸭子,就是毛线有限,织的短了一些。   他不光会织围巾,还会织手套、袜子、毛线鞋。   家里做饭、铺床、叠被这些事情,小时候都是他和妹妹一起做。   童金刚也帮江柏整理东西。   江柏来的算早的,寝室里已经有两个人,看到童父和童金刚,尤其是童金刚和江柏一样,个子也很高,还以为这两人亲兄弟,童父是他爸爸呢。   由于不熟,他们也没开口询问,都相互打了招呼,童金刚也自来熟的和寝室里两个人说着:“都是一个寝室的,我兄弟以后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一下了。”   另外两个室友看着江柏的帅脸,也是怔愣了片刻,客气地笑着说:“相互照顾,相互照顾。”   江柏早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气质还有些畏缩的江柏了,如今的他身姿挺拔,身材颀长有力,不知是不是妹妹在沪市买的大豪宅,也让他没了来自小城农村的自卑感消去了,他神色淡然,举止从容,身上丝毫没有过去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带着几分赧然的浅笑,和两个新室友打招呼。   等童父、童金刚、江柏三人,将蚊帐挂好,床单被褥也换上了学校发的新的,在床单上铺上草席,江柠给他的大密码箱也被他塞在了床底下。   这时候使用这种拉杆密码箱的人极少,这还属于非常时髦的行李箱,两个室友看江柏的穿着、气质、密码箱,都以为江柏家庭条件不错,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他们以为江柏家境不错,自然也会对他客气几分。   军训还没开始,两个室友见江柏晚上不住在宿舍,而是要‘回家’,还以为江柏是本地人。   江柏和童金刚他们又回到江柠的房子,如今他学费已经交了,饭卡里面也充了三百块钱,大队部、江大伯、舅舅家亲戚们给的钱,江柠给他发的‘工资’等,全都被他存到了存折里,现在身上的现金只剩下十块钱。   除了江柏到了报到时间,一中吴中今年的新生,也都到了报名时间。   一中和吴中为了不耽误学生学习时间,报名时间一直都是提前一周的,和江柏在同一天,报完名后,就是为期一周的军训。   到二十七日,童父将童金刚送到学校报到后,他也没再耽搁,送完他就自己回了吴城。   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了。   江爸一连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江柏又打来的电话,知道他已经报到成功了,马上就要军训了,江爸笑的合不拢嘴,就仿佛听到自己大学要军训一样高兴。   当天,他还心情特别好的把豆腐干,全都切成了一块块的兰花豆腐干,每个来买盒饭的人,都从旁边的大卤菜锅里,夹了一块兰花豆腐干送给客人,和客人们分享他儿子今天进大学报到,即将要军训的好消息。   别说客人了,就连附近店铺里,已经和江爸熟悉了的人,也都知道了江爸有个在读大学儿子的事。   这年头的大学生,可还算稀罕了,纷纷恭喜江爸。   江爸也因为自己家里出了大学生而格外高兴,觉得自己的社会地位都因此提高了,过去几年因欠债而被压的直不起来的背,如今终于挺直了。   江爸因为菜烧的好吃,江妈洗菜洗的干净,卫生做的好,盒饭他们自己都吃,附近报刊亭,工作人员,和一些小店铺的人,也都喜欢到江爸这里来买盒饭吃。   江妈很不喜欢江爸这种一高兴就免费送人这个送人那个的行为,好在这次只是豆腐干,不是鸭掌,她除了瞪了江爸好几眼,到底没再人前说江爸,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今年严打的风,终于也吹到了他们深市,现在深市正在严打毒~品和黑~势力,火车站附近的小偷还是不少,可那种骑着摩托车当街抢包的事情少了一些,至少目前不敢在市里做了。   何小芳她们也陆陆续续的返校。   经过了一个暑假,原本就黑的何小芳,更黑了,在她原来的基础上,仿佛黑了八个度,因为出了汗,脸上显得有些油光发亮,整个人也显得非常疲惫。   她家里只有她弟弟一个男丁,弟弟还小,双抢期间的重活累活,都是她和她姐姐、她爸爸妈妈做的,她妈妈年纪上来了,又生的太多,做不了太重的活,主要负责家里的洗衣做饭打扫的活,只在每日早晚去田里割稻插秧。   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还是她和她姐、她爸。   她家里困难,她妈也舍不得买肉,即使买了点肉,主要也是给她爸和弟弟吃,她和姐姐一点肉沫星子都沾不到,她一个双抢下来,整个人都快累瘫了,好不容易忙完了双抢开学了,又和姐姐一起挑了一担子大米来到学校,为了省钱,她和姐姐都没有坐车,而是挑着百十斤的大米,一路走到学校的。   在看到自己学校的刹那,她居然想哭。   她以为进了学校马上就能看到江柠的,谁知江柠居然不在学校,一问才知道,江柠因为要参加九月份的省赛,去了市里集训。   徐秀丽也没有回校,按照徐秀丽恋家的性格,不到明天下午,她都不会回来的。   寝室里卢雪花和汪霞倒是到了,卢雪花一见到何小芳都惊呆了,大喊:“何小芳!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何小芳一笑,一口大白牙就露出来了,腼腆地说:“暑假晒的呀。”   “那也不至于晒的这么黑吧?”卢雪花是正常肤色,并不是很白的皮肤,甚至有些黄,可是她把自己胳膊往何小芳胳膊那里一伸,发现自己好白哦~   她顿时惊叹:“我从来都没发现我这么白过!”   汪霞也把自己胳膊伸了过来,她本来就长得粉粉嫩嫩的,这下显得胳膊真是白的发光了。   汪霞虽然也是农村的,但是她在家一般都是干家务活,她上面好几个哥哥,还有干爸干哥哥,家里农活轮不上她。   在寝室里,大家就在讨论报名时选文理科的事,大家相互问着选文还是选理。   一中的文理科分班,虽说是在高二开学的时候才正式分的,但实际上,从高一下学期的时候,班里的很多同学就已经有了侧重点。   比如何小芳,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基本已经放弃了物理化学这两门课的学习,将精力全部都放在提高数学和英语这两门成绩上,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不曾说什么,班里很多同学,在无法兼顾文理的情况下,在高一下学期都做出了和何小芳一样的选择,只有江柠、徐秀丽等少数的学生,文理科学的都好,成绩均衡的学生,还在坚持七门课都上。   汪霞她们也是,早在上学期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读文还是读理。   汪霞说:“我肯定读文科的。”   何小芳也叫苦说:“终于可以分文理科了,我上学期就想读文科了,物理化学把我都学累死了,光是一个数学都差点累死我,更别说还有物理化学。”   卢雪花和刘萍两人都是学理科。   寝室里,江柠和徐秀丽还不在,几个人又猜测这两人是学文科还是理科,毕竟她们两人不偏科,各科成绩都很好。   何小芳说:“柠柠应该是学文科的,她之前讲过,会报文科。”   卢雪花吃惊道:“那不会吧?江柠不是还参加什么数理化竞赛去了吗?她理科成绩这么好,还去学文科?”   现在还有句俗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所以只要是理科成绩好的,基本上都会去选择学理科。   “可你没发现,柠柠文科成绩更好吗?”何小芳说。   卢雪花惊讶地回问她:“她哪科成绩不好?”   两个人就江柠文科好还是理科好,这个问题争论了一番,最终何小芳口才不敌卢雪花,气哼哼地说了句:“我不和你说了。”转身回床上生闷气去了。   她其实是想江柠学文科的,这样说不定她们还能在一个班,想到她们俩不在一个班了,她心里就闷闷的。   卢雪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在下面嗤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和江柠关系好,也别想着和她一个班了,她成绩这么好,即使选了文科,也是在重点班,跟我们平行班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寝室都得重新换人!”   一想到寝室要换人,她和江柠要分开,何小芳心情就更不好了,转过身面对着墙,闷闷的不吭声。   她一直都知道,寝室里的人都是因为江柠和她好,才逐渐不再针对她,她才逐渐融入了这个寝室的,她不知道,如果江柠走了,或者卢雪花、刘萍她们也都走了,寝室里来了新同学,她们会不会又像高一第一学期刚开学的那几个月一样,全部都排斥她,不理她,在背后说她小话。   寝室里的其他女生也觉得不开心,因为如果江柠和她们分开了,那她们大概就不能再把江柠的书租出去了。   她们寝室因为有江柠在,比别的寝室的女生关系都好,别的寝室听说还有吵架打架的,她们寝室除了那次刘萍私下把江柠的书租出去,在寝室爆发了矛盾,刚开学那几个月针对过何小芳,后面她们寝室关系就一直很和谐,江柠有空的时候,中午还来寝室给她们开过小灶,让她们成绩提升了很多。   寝室的和谐,也让她们可以将更多的心力放在学习上,不用去应对复杂的让她们感到内耗的宿舍关系。   这一切和江柠的租书换红烧肉的计划是分不开的,她们也怕到时候进了与她们性格合不来的新同学,到时候吵架打架,尤其是寝室里卢雪花和刘萍两个,都是性子急脾气暴的。   徐秀丽是第二天下午到校的,去报名的时候,就去分文理科了,她在她爸妈的建议下,选择了理科。   理科还是王老师带班,文科的话,就要换班主任了。   徐秀丽想到江柠上学期说过的,她要读文科的话,犹豫了一下,问王老师:“寝室能不能不换?”   “这个看你们意愿,你们要是想换就换,打个申请就行了,不想换的话就可以留在原宿舍。”王老师说。   听到这话,徐秀丽心里一松,回宿舍说了这个好消息。   宿舍里的其他人已经全部到了,听到徐秀丽说的这个好消息后,刘萍第一个欢呼出声:“又可以继续租书吃红烧肉喽!”   如今寝室里的书越来越多了,除了每期的武侠外,还有《大宋》的五册出版书,《读者》和《青年文摘》少了,但有徐秀丽偶尔买的两本,也放里面一起往外面出租。   不过到了高二,大概租书的人就少了,刘萍决定,等新生入学后,发展新客户,把书租给高一的新生们去。   新学年开始,原本住在下面的高二,现在升了高三的男生们,就要搬到老宿舍楼去住了,下面的寝室全部腾出来给新生入住,她们目前还是高二,不用搬。   随着新生入学,在省城参加了一个暑期的歌唱比赛的江钢琴也回到了吴城,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花了个精光。   她并没有拿到什么名次,但是上电视还是让她感到很开心。   倒是贺乔生,顶着原创歌手的名头,一直闯进了决赛,他的几首原创歌曲,随着比赛在省台上的播出,如今也被音乐公司看中,签了去,贺乔生也因为这个比赛,而小小的出名了。   在比赛的时候,他就一直抱着柠萌可能也会看他的比赛,所以他一定要表现好的想法,每一场都认认真真的比赛,不光是歌唱上,还有外表的衣着打扮上,力求让柠萌再也看不到丝毫他过去染着黄毛的影子。   于是观众们在电视机前,看到的,就是穿着白衬衫、白T恤、牛仔裤,干干净净校园清爽少年的模样,为此电视台还给了他不少镜头。   因为有了些名气,加上他的创作功底,也被人邀请去组建乐队。   他自己倒是想跟着他们去流浪,无奈他爸妈不允许。   他外公也劝他:“我们倒不是不让你玩音乐,但你大学至少得读,你觉得你现在的水平,足够支撑你去玩专业的音乐吗?我建议你还是先去音乐学院学个几年。”   贺乔生的吉他才学了几个月,有个屁的水平,他写的几首歌,还全部都是外公帮他润色修改的,于是在外面闯荡了一个暑假的贺乔生,又回到了吴城。   回到吴城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想,自己暑假的比赛这么红,也不知道柠萌有没有看到他,听到他写的歌。   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他写的歌,全都是因为她。   想到她也看了他的比赛,听到他写的歌,贺乔生就忍不住红了脸低头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反正就很开心,很快乐。 第122章 122   他很想知道柠萌看到他写的歌的反应,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她更近一点,她还有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小混混。   其实他真没有在外面混过,最多就是在周五的晚上和周六的晚上, 和同学一起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而已, 他那头黄毛,还是为了赶时尚染的, 一到开学,就被他们学校的主任勒令又染回黑发了。   贺乔生一回学校,就接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   他们省台还是本省的人看的最多,他们学校的人自然也在电视上看到了去参加了唱歌比赛的贺乔生,见他以新的形象回到班级, 纷纷用吴城话怪叫:“哎哟!贺乔生,变样儿了啊!”   “现在咋打扮的这么帅了!”   现在的贺乔生哪里还有半年前那副整夜玩游戏的黑眼圈和中二期的黄毛样儿?整个人清清爽爽, 头发也剪成现在香江四大天王的发型,穿着白T恤牛仔裤, 身后背着一把吉他。   贺乔生其实是有点得意的,毕竟自己这个暑假也算是出尽了风头,可他只要一想到柠萌,他的那种想要飘的心态就会快速回落,生怕自己被柠萌嫌弃, 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他想变得更有名一些, 到那时候, 他再走到柠萌面前, 问她:“嗨,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了吗?”   想到此, 他脑中突然又迸发出灵感,拿出纸笔, 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下:《我想和你做朋友》。   *   江荷花一直在关注江月琴的事情,她因为她爸是大队书记,对于后续的事情知道的其实多一些,江月琴在去年江柠将她的事情拆穿之后,她原本要带走的几个女生,都纷纷得到村里媳妇们回娘家报信,尤其是江月琴外婆家的村子,知道江月琴干的‘好事’后,连带着把江月琴的外婆一家都在村子里被骂的抬不起头,那真是连祖宗八代都给骂了,骂的他们还不敢还口,只好来骂自己女儿,骂江家人不会管教女儿,连带着来祸害他们村子的姑娘。   江月琴的母亲为此一年都不敢回娘家,回去要被全村的人吐唾沫的。   江月琴自那之后也没有回来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脸。   江荷花知道江柠居然没有跟着去,反而将江月琴拆穿了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生出一点隐秘的遗憾,只差一点,她就陷入到泥潭里,从此与她,云泥之别。   她妈不让她多打听这样的事,她爸也不欲与她多说,只告诫她:“以后在外面多留几个心眼,你看到了吧?有些人就专坑熟人!你以后在外面,别谁的话都相信,平日里多待在学校里,别出来!”大队书记说:“要不是大个子她女儿运气好,人也聪明,知道不懂的事情跟她爸妈说,不然真被带到那地方,一辈子都毁了。”   像江柠前世那样,被带到那地方当了服务员,发现不对后,能果断的什么东西都不要,身无分文就敢沿着火车道平安走回来的,那是少之又少。   自从吴城的那次打群架,影响到吴中、一中两个学校的考试后,吴城就狠狠抓了一批平日里喜欢打架斗殴搞黑恶势力的小混混,让吴城的风气为之一清,可下面乡镇上的风气依然很坏,各种聚众打架的人非常多,这些小混混有些还是一些地下赌场的打手,以此顺藤摸瓜,顺便把地下赌场一锅端了。   很多地下赌场没办法,去山里跟警察们打起了游击战,把牌九、扑克牌等赌具带到山上,约着那些赌徒们躲到山里赌,去沙河的小岛上赌。   这些吴城的小混混们也跟着下到下面的乡镇上,连带着乡镇的风气都坏了许多,更乱了。   前段时间,听说哪座山里躲着赌钱的一群人,都被警察们精准的一锅端了,他们都怀疑是那些赌钱的人中,他们的老婆不满丈夫赌钱,去警察局举报的,但具体是哪个赌徒的老婆举报的,他们也不知道。   江叔爷爷拿着警察们给的奖励,默默的深藏功与名。   大队书记就怕现在外面这么乱,影响到他女儿的学习,开学的时候,亲自送江荷花到学校报名,等确认她安全的待在吴中学校里面后,才和荷花妈妈离开了。   江荷花来到学校后,发现寝室里阮红不在,就知道她大概是过了市赛,去市里集训去了。   她分文理科的时候,她原本想要选文科的,但想到宋培风可能会读理科,她想了想,也咬牙选了理科。   她理科成绩其实不错,不然也不能考到年级前五六十名。   去年期末的时候,她将精力分散了一些在竞赛上,成绩有所下降,可在文理分科后,她依然险险的被分在了重点班,但是开学后宋培风并不在。   很快,她又听说,一中的江柠也进了市赛,如今和宋培风他们在一个集训队里集训。   省赛是在九月十七号考,这个时间已经尽量照顾到很多不适合走竞赛路线,却也在响应国家号召,努力提高竞赛成绩,参加竞赛的学生,一旦没有在省赛中取得成绩,这时候回到学校里来继续学习,只要调整好,并不会影响他们后续的高考。   而在省里拿到奖的学生,就很有可能进入全国比赛,进入冬令营,被提前保送。   江柠是省赛参加完后,回到学校来继续上课的,她回到学校了,才发现,她因为在集训队,错过了高二开学的报名,被学校免了学费后,自动分到理科班去了。   江柠:……   江柠刚重生回来时,因为自己曾经学过的高中知识全部还给了老师,需要从头学起,怕自己跟不上,才一心想着学文科。   现在参加了数理化的竞赛,把心思都放在理科上,没有那么多繁杂的事情来干扰她之后,她发现数理化也不难,居然学的还挺有趣的,现在也无所谓文理了。   她前世就认识一个作者,他本是一个双一流大学少年班出来的理科大佬,刚出来工作时,还出了几本理科方面的专业书籍,后来却是靠写作出了名,成了人大代表。   江柠前世学的文科,因为自己职业和专业的缘故,不喜欢说话,私生活也一直很简单沉闷,唯一让她感到放松的事情,就是写作,天马行空的写作,写星际,写修仙,写历史权谋,写争霸天下,对了,她还尤爱写无脑小白文。   现在有了学理的机会,她便想换个思路,换个专业,给自己今后的写作提供更多的素材,拓宽自己的写作题材。   是的,江柠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学理科的原因,就是这么功利,她纯粹是想换一种与前世不同的路,给自己的写作提供素材。   本来她这个成绩,是可以分到重点班的,但这个并不是强制分,而是要征求学生本人的意见,江柠在思考过之后,决定还是留在王老师班级。   王老师班级的授课老师们,还是原来的老师,并没有换,就连何小芳所待的文科班,王老师依然担任着那个班的英语老师,这让一直担心自己换了英语老师后,怕自己英语成绩跟不上,到时候学的更加吃力的何小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因为江柠的回来,抱着她开心的转了个大圈。   何小芳见江柠居然没有选文科,而是进了理科后,心里还挺失落的,好在,她们的原寝室的人没有变,她和江柠还在一个寝室,这让她心头的压力轻松了许多。   江柠也笑着拍了拍何小芳的背,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直接将何小芳拍哭了,抱着江柠,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她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抹了脸上的眼泪,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柠柠,我把你衣服都弄脏了,一会儿脱下来,我给你洗。”   江柠只是帮她擦了擦脸上尚未干的眼泪,笑着说:“不用。”   完全能理解何小芳的紧张和不安。   在前世,她和江柏两人完全不同的经历,之后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人生,让她很早就明白,人生道路上,良师益友的重要性。   她在学校里遇到夏老师那样的好老师,在工作中,她的两任领导,又何尝不是她人生路上的良师益友?   而她二哥呢?在人生最关键的时间段,遇到一个想要毁掉他的老师,直接影响到他半生。   所以在有王老师这样认真负责任的老师当班主任,其它任课老师也都不错的情况下,江柠并不愿意换到所谓的重点班,去重新适应新的同学,新的老师。   她对现在班级的同学、老师,都很满意。   想到前世的高中经历,她不由转头看向了新进来的高一新生。   他们,应该也来了吧?   *   对于江柠选择继续留在三班,而不是一班或二班,王老师也是非常高兴的。   王老师怕她前面这二十天不在学校,影响到她的学习进度,几个老师给了她许多卷子,私下还给她开小灶,就怕她在省赛中,没有出成绩,或者成绩不理想,还影响了校内成绩。   尤其是王老师,从私心上说,他本人是不支持江柠去参加竞赛的,可他现在不仅仅是江柠的班主任,他现在还是一中的教务处副主任,他有责任让一中整体的成绩更好,而不是只看一个学生的个人得失。   可他毕竟还是一个老师,他能做的,就尽量减少竞赛对江柠学习成绩的影响,让几个老师平时多关注江柠,尽量不要让她的学习成绩不要下降太多。   然后,在江柠从省赛回来没几天,他就收到,江柠获得了省赛一等奖的好消息。   孙校长几乎在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在市医院的张主任打电话,说了这个好消息。   张主任在医院病中惊坐起,得到这个消息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手足舞蹈,对孙校长说:“拉横幅!在我们一中的校门口拉一年,让吴中的人好好看看,我们一中的竞赛到底行不行!”   一中的竞赛是孙校长上位后,一手搞起来的,如今有了这样的好成绩,最高兴的莫过于孙校长了,可他装惯了,不能跟着下面的人表现出他不稳重的一面,就打电话跟张主任说。   当天,他就亲自到外面制作横幅的店里,加急制作了一条横幅。   第二天,一中和吴中两个门对门的学校,都在校门口的大门前,各拉上了一条显眼的横幅。   一中校门口的横幅上面写着:【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吴中中校门口的横幅上面写着:【恭喜我校宋培风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字体、大小、长度,除了吴中比一中多了一个字外,几乎是一模一样。   嗯,看出来了,横幅是同一家做的。 第123章 123 【一更】   这样的横幅, 过去只是吴中的专利,这次终于轮到一中了,孙校长恨不能把整个一中都围上这样的横幅, 让所有路过的路人, 全吴城的人都能看到这样的横幅,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一中在省里的竞赛中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骑上三轮车,带上电动大喇叭,围着吴城喊上一圈。   横幅是政教处主任,和教务处主任, 连带着门卫大爷一起,扶着扶梯去拉的, 他们在拉横幅的时候,对面吴中的人也刚好出来拉横幅。   看到对面的汪主任, 政教处主任隔着大马路,笑着与汪主任打招呼:“汪主任也出来拉横幅啊?恭喜你们啊,这次在省赛中拿了一等奖。”   一等奖有十名,吴中、一中各一名。   汪主任内心冷哼一声,面上确实满脸笑容的过来打招呼:“恭喜啊, 你们一中也拿了一等奖。”   实则话里毫无喜意。   本来本校在省里拿了一等奖, 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 可没想到, 一中居然也拿了一等奖, 这次在竞赛上, 彻底和他们打平手了。   可和一中打平手,对吴中来说, 就是输了。   已经升为教务处副主任的王老师也笑着说:“现在还是省赛,要是接下来能在全国比赛中能拿奖就好了。”   这个念头,别说王老师了,就是对面吴中的老师主任们,都是没敢想过的事。   他们原本是想着,能在省赛里面拿奖,就是最好的了,至于拿一等奖二等奖还是三等奖,能拿奖就行。   没想到拿了个他们期待最高的一等奖。   还没等他们高兴,就听到了对面一中也拿了一等奖的事,可把汪主任给郁闷坏了,连本校也拿了一等奖这事,都没那么让他高兴。   不过,还好,他们吴中拿的也是一等奖,不然的话,不就要被一中压一头了?那更不得了。   这事本来学生们不知道,等早读课结束,学生们去食堂吃饭,有些人隔着铁门到校门口买早饭,看到马路对面吴中校门楼上的横幅,才知道吴中又拿了一等奖的事,这在吴中很常见,一中的人也没有聊这事,倒是吴中的人看到一中校门口的横幅后,回校说了这事:“你们看到没有?一中这次在省里竞赛中,拿了省一等奖。”   “谁呀?这么厉害?”   “肯定是江柠了。”   他们虽然这样猜,但也不确定是不是江柠,但很快,阮红就告诉了他们,他们猜测的是正确的:“如果一中有人拿省赛一等奖的话,那肯定只有江柠了。”   他们在集训队的时候,也有考试的,江柠每次考试都和宋培风一起,排在第一第二的位置,如果有人拿一等奖,就只能是她。   江荷花本来是不知道江柠拿了省一等奖的,可听了阮红的话后,她放学的时候,也从校门口看到的学校对面一中的门楼,听着大家议论一中竞赛成绩也上来了的事,不知怎么,她就突然说:“看到江柠获奖,我突然想到暑假在我们村发生的一件事。”   吴中的人对江柠不熟,可因为之前她在联考中压过宋培风,这次又和宋培风一样,在竞赛中获得省赛一等奖,大出风头,大家对她也好奇的很,纷纷问她什么事。   江荷花纠结了一下,说:“暑假有几个警察到我们村,找一个女孩子……”她咬了下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这个女孩子,在那种地方工作。”她表情很纠结地跟她们使了下眼色:“那地方……你们懂吧?就是做……”   她把‘鸡’字消了音,用口型代替的说了出来。   几个女生没想到还听到了这么劲爆的八卦,但她们也很疑惑:“这事跟江柠有什么关系?暑假江柠在我们学校集训队集训呢!”她不敢置信地猜测地说:“我的天,那个在外面做……那个的女生,不会是江柠的姐妹吧?”   江荷花摇摇头说:“不是。”她不笑的时候,面容是有些严肃的,“警察会突然上门找她,是有人举报她有拐卖人口出去卖~~那个。”她说,“也是警察到我们村子我才知道,她拐卖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眼睛示意了一下学校对面一中门楼上的名字。   和她一起出来的女生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来校门口看下对面的一中的横幅,就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八卦。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再度向江荷花确定:“不可能吧?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暑假的事,要不是今年有警察到我们村调查这件事,我也还不知道呢。”江荷花肃着面容。   她面容太严肃,语气太笃定了,笃定到,根本没有人把她说的话当做玩笑。   尤其是,她们这段对话,是在校门口说的,校门口可不止她们两个人,不少好奇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听呢。   很快,在吴中的校园里,私下传出来一道流言。   *   江柠是在中午的时候知道学校在校门口拉了横幅的事的,她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是跑到店里,拉着江爷爷去看:“爷爷爷爷,你快去看!”   江爷爷不明所以的被江柠从摇椅上拉起来,“看什么?”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给你一个惊喜!”   江爷爷笑呵呵的,不知道孙女要给他什么惊喜,要他说,孙女给他的惊喜包括惊吓已经够多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   江柠拉着江爷爷站到一中的大门口前,指着大门楼上面的横幅,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读给江爷爷听:“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她特别得意的对江爷爷说:“爷爷你看到没有?那是我哎,我获得了省赛一等奖,惊不惊喜?”   江爷爷是在扫盲班待过的,他虽不认识全部的字,写字也是缺胳膊断腿,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但一些常用字他认识的。   听到孙女读,他先是一愣,然后就看着那条横幅,跟着江柠刚刚读的,自己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他笑着望着那条挂在校门楼上的横幅,如喝了琼浆玉露一般,浑身舒泰。   江柠还尤嫌不够地说:“爷爷,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借个相机来,给你和我们一中大门楼拍个照好不好?”   江爷爷嘴上说着:“拍什么照啊?拍照贵死人的!”   可身体诚实的站在校门口,还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歪掉的衣领。   军训刚过,和去年一样,军训后,就是一个拍照高峰期,无数学生和教官们在一起合照,校门口旁边拍照的店铺里,厚厚的一摞等待学生们来领的照片。   里面拍着的人以为江柠是过来拿照片的,指着门口的一摞照片说:“照片都在那了,自己找。”   “我不是来拿照片的,我和我爷爷想拍几张照片,想找你们帮我拍个照。”   拍照的是个四十岁左右有些秃顶的高个男人,闻言他很快的进去拿了个黑色相机出来,问她:“在哪儿拍?”   “就在校门口!”   江柠很快就与拍照的人过来,指着校门楼上的横幅说:“给我爷爷拍个和横幅的合照。”   拍照师傅一看那横幅就明白了,笑着说:“江柠就是你吧?小姑娘不错啊,替我们一中争光了。”   江柠露齿一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拍照师傅先给江爷爷拍了单人照,然后江柠和过去挽着江爷爷的胳膊,把头靠在江爷爷的胳膊上,拍了个合照,江柠自己也和横幅拍了个单人照。   拍了三张照片后,江爷爷就心疼钱了,说:“好了好了,不拍了,你赶紧回学校吧。”说着,美滋滋的背着双手,心情愉快的往店里走,光是看他背影,都知道这老头子心情有多美了。   江柠看着江爷爷的背影,前世她有无数想要与人分享的荣光,但那时候,她想要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   如今,爷爷还在。   江爷爷慢慢悠悠的走到店门口,看到隔壁鸡蛋糕店的老板娘在门口摆摊,难得地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称鸡蛋糕呢?”   卖鸡蛋糕的老板娘,见总是待在店里的江爷爷从一中那边走回来,笑着问他:“老爹爹是从哪儿来啊?”   江爷爷就忍不住脸上的笑容,说:“我大孙女去省里参加什么比赛,拿了省一等奖,在校门口拉了个横幅,叫我去看看呢!”   鸡蛋糕的老板娘闻言也笑着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对面吴中门楼上的横幅,笑着说:“就是那个吧?你孙女可真不差,省一等奖啊,厉害厉害!”   老板娘说着,还用夹子夹了几个鸡蛋糕给江爷爷递过来:“刚出锅的,老爹爹拿去吃。”   江爷爷摆手说:“不用不用。”   老板娘直接起身送到江爷爷店里,笑着出来说:“老爹爹太客气唻~!”   江柠去跟拍照的人约了洗照片的数量和塑封,付了钱,就回学校去了。   等到傍晚她出来时,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她在省赛里拿了一等奖,路上摆摊的所有摊贩,见到一个人,就有人对她笑着打招呼说:“小姑娘厉害的唻~!”   “你拿了省一等奖吧?可把你爷爷高兴的!”   “恭喜呀小姑娘!”   还有人拿水果饼干给她吃的,被江柠笑着拒绝后,江柠提着她打的饭菜回到江爷爷店里。   在江爷爷暗戳戳的炫耀下,整条街包括来店里买衣服的每一个客人,都知道了江柠在省里比赛获得一等奖的事啦!   在江柠去市里集训那段时间,无法给江爷爷送饭菜,她就跟学校对面的小餐馆订了饭菜,让对面每天定时定点的给江爷爷送饭菜。   学校附近,别的不多,就各种卖吃的特别多。   江爷爷自己烧,嫌麻烦,对面送的饭菜,他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   他舍不得浪费粮食。   江柠十分了解江爷爷,她知道什么才是让爷爷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取得的荣光。   就好比,前世的她,每一次回家,都用自己的奖学金,给江爷爷买各种她认为对身体有益的补身体的老年奶粉、豆奶等,哪怕江爷爷不爱喝,可是是大孙女奖学金买的,他喝不惯豆奶的味道,可每天还是美滋滋的喝。   对于获得省赛一等奖的事,王老师也十分高兴,之前计老师跟他说,江柠是个竞赛苗子,让她专心走竞赛路线,那时候他还不乐意,觉得这事不靠谱,虽然没有明着说,可他行动上,是督促江柠将精力都放在课本的学习上的,没想到江柠还真的如计老师所说,是个竞赛苗子,在竞赛中出了这样的好成绩。   之前她因为在集训,军训之后的新生开学典礼上,发奖学金的时候,江柠和邢宏宇不在,所以当时发的是二等奖学金、三等奖学金和优秀奖学金。   这次江柠荣为一中获了这么大一个荣誉,孙校长决定,在课间操的时候,再单独为江柠和邢宏宇两人,举办一次奖学金仪式。   一中每周的升旗仪式在周一,平时只有国庆节的时候有个例外的升旗仪式。   可孙校长为了江柠,特意在非周一的日子,单独举办了一场升旗仪式,在升旗仪式之后,小王主任举着话筒上前,对一中的所有学生说:“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学校的江柠同学,在今年的奥林匹克竞赛的省赛中,拿到了省一等奖的好成绩,在这里,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江柠!”   下面掌声轰鸣。   高二和高三年级的人对江柠都不陌生了,可刚进高一的新生们,还是不知道这个上一届的学霸的,也有吴城本地的学生,在之前的清明节上见过江柠的,可大多数都是下面的乡镇上的初中,都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纷纷好奇地往高二那边探头看。   王主任又继续笑着说:“新生们可能还不清楚,但老生们应该都知道的,江柠同学不仅为我们一中获得了省赛一等奖的荣誉,她也是一中九五届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江柠同学不仅在去年的全吴城的联考中考得全县第一,也在两次的期中和期末考试中,获得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名获得了我们学校三等奖学金的学生邢宏宇,两人因为在市里参加集训,错过了我们开学典礼上的奖学金颁发仪式,现在让我们用掌声有请江柠同学、邢宏宇同学,上台领取属于他们的奖学金,有请孙校长上台,为二人颁发奖学金!”   这时候负责每天播放广播体操音乐的后台,还特别应景的播放了气势恢宏的音乐。   原本邢宏宇就觉得他和江柠有缘份,之前一中只有他和江柠两个人在市集训队,现在又是他和江柠两个人上台领奖学金,不禁偷偷瞟了江柠一眼,红着脸小跑着上台。   所谓的颁奖台,其实就是一个升旗台,长方形的高台上,还有个三个阶梯的圆形水泥台。   为了激励下面的学生,鼓励他们在竞赛中出好成绩,王主任继续介绍说:“其实,不光我们校内成绩好有奖学金,竞赛中取得好成绩,也有奖学金,不管取没取的成绩,只要进入市赛,就有奖励,进入省赛,那就更不用说,肯定是有奖励的,有请孙校长为邢宏宇、江柠颁奖。”   然后汪主任曝出,邢宏宇获得奖学金六百五十元,江柠获得奖学金两千一百五十元。   这个奖学金的数额一曝出来,下面的学生都齐齐惊呼出声。   开学的时候,高二升高三年级,一等奖学金是一千元时,他们当时就已经觉得很多了,没想到江柠一下子拿了两千多的奖学金。   这时候的两千元,好多啦!   此时高一新生中,好多人都也想报竞赛班了,没听汪主任说吗?不管取没取得成绩,只要进了市赛就有奖学金啊!   江柠前世只在高三的时候,拿过一次平行班的优秀奖学金一百五十元,除了这次之外,其余高中时期,她什么奖学金都没有拿过,大学的时候倒是常拿奖学金。   哪怕她现在的稿费已经足以支撑她买别墅了,可她拿到这么多奖学金,依然很开心。   何小芳和徐秀丽也十分高兴。   课间操一结束,何小芳就跑到三班来,抱着江柠转圈圈:“柠柠,你太厉害啦!”   刘萍就在一旁拍着手起哄:“请客!请客!请客!”   江柠也没有小气,中午的时候,给班里每个人都请了一份红烧肉,把三班的同学高兴坏了。   文理分科后,现在的三班是个重组的三班,原来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分到文科班去了,江柠刚从省赛回来,班里有一半同学她都不认识,原本以为江柠的请客,只针对班里原本的三班同学,没想到江柠大手笔的连他们一起请了。   一份红烧肉是八两饭票,班里六十个同学,加上现在还分到文科班去的何小芳汪霞等同宿舍的同学们,江柠一次请客就花掉了五十多斤粮票。   五十斤粮票,都够他们在食堂吃一个月了。   班里对江柠不熟的同学没想到,江柠回来,就请他们吃红烧肉,这让他们一下子就对这个不熟悉的同学,心里生出亲近之意来。   江柠拿到奖学金后,请了大家吃红烧肉,然后就拎着自己的饭缸,直奔江爷爷店里,得意非凡的将两个红包塞到了江爷爷手里,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抬着下巴说:“爷爷,这是学校给我发的今年的奖学金,全部给你!”   她夸张的跟江爷爷描述今天的升旗仪式:“我们每周只有周一才有升旗仪式,学校为了我,特意在今天也举办了升旗仪式呢!在好多好多人面前给我颁奖,是孙校长亲自给我颁得奖呢!呶,这是证书。”   一中的奖状不再是中学那样金黄的奖状,而是外面有红封的证书,这是她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的奖状,今天一起发给她了。   她打开市三好学生的奖状证书,乐颠颠给江爷爷看,又指着江爷爷腿上的两个红包,得意洋洋地说:“这个是我在学校考了年级第一的一等奖学金,一千元,这个是我代表一中参加省赛中获得一等奖发的一千元,这个是进入市赛和省赛中额外发的一百五十块元,全是我的奖学金,厉害吧?”   她就像个急于想要获得家长表扬的小孩子,跟江爷爷一样一样的分享着自己在学校获得的荣耀。 第124章 124 【二更】   如果她身后有尾巴的话, 此刻一定能看到她身后朝着江爷爷一摇一摇的大尾巴。   江爷爷原本是躺在摇椅上的,身上突然被塞了两个大红包,待听说是奖学金后, 江爷爷抖着手, 拿着这两个红包,笑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一个劲的不停的说:“好,好,好……我大孙女出息了。”   他望着面前已经长的很高的小孙女,望着她脸上阳光一样明媚灿烂得意洋洋的向他炫耀自己成绩的小孙女,时间仿佛一眨眼, 她就从小猫那么小的小婴儿,长成了如今这样让他骄傲的小姑娘。   他高兴地笑了起来, 拿着江柠塞给他的红包,他也没说给江柠还回去, 而是起身,转身将这两个大红包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   每日店里的收入,已经让他知道,孙女如今不缺钱,这可是孙女给他的, 她的奖学金呢, 他可要收好了。   这钱他也不会花, 他就想一直收着一直收着。   江爷爷躺在摇椅上美滋滋的摇着, 今天又是想念村里老伙计们的一天呢!   *   流言的发酵, 有时候很快, 有时候很慢。   比如这事在吴中就发酵的很快,但在一中就发酵的很慢, 因为两个学校的人,全都被关在各自的学校里,根本没接触。   如果这个流言发生在别人身上,吴中的人可能根本不会关注,因为他们不认识江柠,就好比前世,这个流言在一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在吴中,最多就是听说了一中有个女生做过‘鸡’,但是具体是谁,他们并不清楚,最多就是遇到认识的人了,随口问一下,是不是真的。   他们大部分人,根本不关注这些事,即使听到这样的八卦,也是当做猎奇一般,别人的事情,听完了,继续学习。   高中学习多紧张啊,学校又管的这样严格,谁要关心你一中的事?   可现在的江柠在吴中学生中太有名了,尤其是江柠的名字还在一中的门楼上高高的挂着呢,这样的流言一下子就传开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毕竟连警察都为这事找去了。   这种连警察都找过去的话,总不能有假吧?   还有人来向阮红打听:“你暑假跟一中的江柠在一个集训队集训,对她熟悉吗?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在那种地方待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阮红突然听到这样的流言,第一反应就是严厉的斥责来打听消息的人:“这不可能!这样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瞎说?”   被斥责的人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其实我也不太相信。”   还有人来向暑假和江柠一起去市赛里集训的几个男生打听,这些男生听到这个流言,第一反应和阮红一样,觉得荒谬,还有些不耐烦:“都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能吗?”   虽说江柠同学见谁都是一张笑脸,但他们对江柠的印象,却不是她成绩有多好,长得有多好看,而是江柠身上,莫名有一种教导主任的气质,在她不笑的时候,显得异常严肃而有威严。   哪怕她是笑着看着你,听你说话的时候,你都觉得,她像你的班主任。   对,就是这种感觉。   他们在看江柠的时候,不是觉得她有多好看,而是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和害怕,看到她他们就只想好好学习。   江柠长得也算好看的了,大家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日里班里谁对谁稍稍有些不一样,哪怕嘴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也难免有自作多情的时候,可集训队待了一个暑假,愣是没有一个男生,对江柠生出过什么旖旎的心思。   因为吴中重点班几个和江柠一起在集训队待了一个暑假的人,都严辞反驳说这肯定是有人传的流言,根本不可能后,这样的流言就在吴中的重点班散了。   宋培风是班里最后一个知道这样流言的人了。   本来也没人敢过来跟他打听这样的事,是他听到别人在说时,无意中听到的,他当时脸色就冷了下来。   倒不是他对江柠有什么,而是不论是谁,传出这个谣言的人,都其心可诛。   他不知道是谁传的这样恶毒的谣言,就像是突然就有了这个谣言出来,并在吴中三个年级都传开了。   尤其是新生那边。   虽然重点班的人都不相信这个流言,可他们却制止不了其他人传,宋培风在知道后,直接找了汪所平主任,汪主任在知道这件事后,当下气了个倒仰,尤其跟他说这件事的,还是县书记的儿子,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学校的校风就坏了。   他在早上晨跑前,当着全校人的面,拿着大喇叭,暴跳如雷的把学生们一顿斥责,他没明着说流言的事,而是斥责他们高中了,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居然瞎编一些鬼蜮伎俩的事。   他直接说:“再让我知道有些人不好好学习,瞎编一些有的没的,直接记大过,大过不行就开除!我们吴中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瞎编乱造一些有的没的的,我们吴中要不起这样的学生!”   一听到‘瞎编’二字,那些听到谣言的人,都知道汪主任说的是什么了。   一下子把吴中的学生吓得噤若寒蝉,就连江荷花也吓的要死。   她此时已经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当时在校门口说了那样的话,现在也吓死了,生怕被汪主任知道,这话是她说的,心底一直惴惴不安。   汪主任真的是气很了。   这事还好老张不知道,老张现在是退休了,要是被老张知道,他们学校居然敢瞎传他们学校学生这样的流言,老张能来吃了他。   想到现在一中的教务处主任是性子较为温和的小王主任,汪主任才松了口气。   吴中明面上不传流言后,被汪主任吓的半死的江荷花也松了口气,心底莫名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从小就知道,她妈妈是不喜江妈的,她妈妈每次提到江妈都暗暗翻白眼,提到江妈过得不好时,就幸灾乐祸。   这些事,她从小就看在眼里。   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受她妈妈影响,她也从小就不喜欢江妈包括江家三兄妹。   哪怕她从来没有说出来,也没有表现出来过。   可从小到大,她和江柠明明是同学,家离的也不远,甚至,她和江柠才是同一房的,江钢琴是二房的,关系实际上比她和江柠是远了一层的,可她却从来没有主动去江家找江柠玩过,江柠偶尔被江钢琴带着一起来她家,找她出去玩,她也不去。   她们如果在她家和她玩的话,她态度也很冷淡,表示自己作业没做完,要写作业。   别人都以为她只是爱学习,整天呆在家学习,其实并不是,她只是不喜欢江柠一家。   江柠可能也是察觉到她对她态度冷淡,所以也极少来找她玩,甚至很少说话。   久而久之,她们就很少来找她玩了,江钢琴也更愿意找江柠玩,而不是找她玩。   只是因为她们这一代的女孩子当中,就只有她们三个人还在上学,有时候上下学要一起,外人看着就好像她们三个人还在一起玩一样。   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并不是。   她和江钢琴还能说说话,她和江柠,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以前小时候还好,她一直都是别人眼中被夸奖,被比较的对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江柠的角色完全调换了过来,明明从小成绩好,一直是众人中心的是她,她不管走到哪儿,都仿佛有光环笼罩一般,大家都夸她成绩好,皮肤白,夸她白白胖胖的像个面粉团子,所有人都喜欢她。   可这种夸奖,随着她们逐渐长大,大家看到她,就只剩下一句:“荷花回来了啊?”   “荷花小时候白白胖胖的,现在长大了还是那样。”   “个子也不长,矮矮墩墩的,就跟大队书记一个样儿。”   “她妈长的不差,可他们兄妹俩都随了大队书记,你看荷花那脸,就跟书记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那双小眼睛哦~跟芝麻粒一样。”   “要说会长,还是大个子家的三个儿女会长。”   “大个子年轻时候长的就好看,爱莲年轻时不也生的好看?几个儿女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真不知道怎么长的,净挑他们爸妈优点长。”   “他小女儿小时候被她爷爷剃光头,看着像个男孩子一样,现在是越长越体面!”   “她爸爸妈妈长的好,儿女能差到哪里去?他们肯定也长的好啊!”   她坐在船沿上,听着他们谈论江家三兄妹,像是被人看不见了一样,偶尔被人提到,也只是简单的问一句:“念书累吧?”   原本这样的感受还不深,尤其是看到江柠越来越耀眼,成绩越来越好,长的越来越好看后,她有时候照镜子,看着镜子里越长大越普通的自己,忍不住想,要是她能长成江柠那样就好了,要是长成江柠那样……   为什么是她越长就越普通,而江家三兄妹却越长越好看了呢?   她为什么不能像江柠那样长呢?   “江荷花!”   江荷花吓了一大跳,茫然地抬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她坐在第一排,老师老早就看到她在发呆了,敲了敲黑板上的一道题,点醒她:“这道题你到黑板上来写一下。”   吴中重点班的上课节奏极快,他们要在高二就学完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高三一整年都投入到总复习当中,开始给学生考各种历年的高考试卷,刷各种可能出现的考题题型。   江荷花只是发了一节课的呆,老师新讲的这个知识点,她就懵了。   老师看到江荷花涨红着脸垂着头站在那,叹了口气说:“高二了,上课还敢发呆!没休息好的话,中午在寝室里午睡一小会儿,晚上看书也别看太晚了。”老师叹了口气,“坐下吧。”   一直过了一个星期,吴中都风平浪静的,也没有老师来找她,她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惴惴不安的心,继续把精力放到学习中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周她的精神都处于难以集中的紧绷和紧张状态,不知不觉间,她学习就吃力起来,之前很多内容,她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赶紧往前面复习,把之前没听懂没学好的,赶紧再抓起来。   周五两个学校都是放假的,两个学校来自同一个乡镇的人非常多,很多以前在乡镇中学还是同学,因为两个学校门对门,中巴车来接他们回去的时候,吴中和一中的人很多都是坐同一辆中巴车。   他们、她们在学校的时候不敢聊,可放假了,遇到一中以前的老同学,就忍不住好奇,向老同学打听这事是不是真的,他们、她们知不知道。   一中的人现在崇拜死江柠了,这可是他们一中的骄傲,哪里容得下他们这样诋毁他们一中的骄傲?不由反驳道:“我看你就是看我们一中也在竞赛中拿了一等奖,嫉妒吧?”   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维护江柠的,尤其是高一的新生。   于是周一开学后,一中的学校里,也悄然有了这样的流言。   这流言先是在高一年级传开的。   然后课间操的时候,有人对江柠指指点点,自以为小声地说:“她就是江柠吧?长得果然够烧!”   江柠眼皮猛地一抬,目光锐利的朝这几个人看了过去,望着这几个熟悉的前世给她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的面孔,她当下不闪不避,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正指着她笑嘻嘻说话男生的手腕:“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男生没想到江柠会这么莽,竟然直接走过来抓住他,被吓了一跳。   可他仗着自己个子比江柠高,长得比她壮,当下就大声的嚷嚷开了:“说就说,自己做过鸡,还不兴我说啦?连吴中的人都知道了,真是丢我们一中的……”脸。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柠狠狠一拳击在了肚子上。 第125章 125   男生疼的整个人都弯腰弓了起来, 疼的脸都白了起来。   可江柠仿佛尤嫌不够般,直接一个肘击,将这人高马大的男生, 给打趴在地上。   周围一片寂静。   此时正值课间操的时间, 路上非常多的人,全都回过头来在看, 看着江柠瘦弱的身躯,居然将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直接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另外那几个和这男生一起的男生也都被吓到了,他们还想来推搡江柠。   吴城因为暑假期间的严打,使得很多小混混跑到下面乡镇上去横行, 连带着下面高中里的学生都受到现在的社会风气影响,变得十分浮躁, 原本被关在一中的高二高三生还好,新进来的高一声, 明显就比高二高三这两届学生更为暴躁。   被江柠打趴在地上的男生,在缓过了最初的疼痛后,在周围人的围观下,脸涨的通红,大喊了一声:“我CNMD!”扑上来就要打人。   被江柠狠狠一脚, 直接踹的后退摔倒在花坛中去。   江柠这才环顾四周, 对自己寝室的几个舍友们说了句:“你们谁帮我去喊下主任, 顺便帮我打妖妖灵报个警。”   那几个围上来想打江柠的男生, 一听她说要报警, 顿时愣住了, 没敢再上前。   刘萍最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了,举手说:“我去我去!”   卢雪花说:“我跟你一起!”   “我也去!”汪霞也跟着跑去。   何小芳生怕江柠吃亏, 她个子高,身材壮硕,可她胆子小,却还是站到江柠身边,如果那些男生敢打江柠的话,她左右在花坛里找东西,突然看到支撑着花坛树身的木棍。   发生冲突的那段路,正好在去操场的路上,学校食堂前面这段路。   路上有不少老师都会跟着去操场,看着学生们做操,很快就有老师发现这里的动静,听说有学生打架,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打架的当事人中,居然有个江柠。   有些学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江柠突然就过去打了那男生一拳,也有人听到了那男生说江柠的话,过来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做操的音乐声已经起了,很多学生已经去做操,剩下老师和几个围观作证的学生还在,跟被打男生在一起的几个男生见状不妙,已经悄悄跑了去做操了,留下那一个被打的男生,面对着神情冰冷的江柠和几个老师。   何小芳原本还想留下的,被几个老师呵斥着先去做操了。   何小芳见有老师在,也放心几分,一步三回头的担忧的走了,临走前还和江柠说:“柠柠,我就在四班,你有事就叫我。”   她其实是不会打架的,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架,怂的很,可她在,至少还能撑个人场,打不过他们,哪怕挠他两爪子呢?   她看看自己没有剪的指甲,她指甲还挺长的呢。   徐秀丽机灵一些,见状不对,立刻往教务处跑,去找三班的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现在是教务处副主任,现在大家都要客气的喊他一声小王主任,他也确实比原来的王主任年纪要轻,可脾气却要比王主任要坏多了。   一听徐秀丽说,有几个男生欺负江柠,那还得了,立刻叫上了王主任,政教处两个主任,还有竞赛班两个年轻的男老师一起,小跑着去找江柠。   因为高中时期的这段阴影,江柠之后的好多年,都还保持着运动的习惯,每天十公里,从不间断,期间还长期保持着一周至少一次去练习散打和拳击的习惯。   她要让自己的身体,随时保持在很强壮的状态。   没有经历过被造黄谣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被造黄谣能多毁掉一个女生,那是所有人都能对你唾上一口的侮辱,直接荡~妇~羞~辱,仿佛只要给你打上了荡~妇的标签,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一中管的严,男女学生连走路都要分开走,这些人在学校里还并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敢私下欺凌。   班里同学都听到了这样的流言,哪怕是不欺凌她的人,也只是冷漠地看着,不参与、不阻止,也不与她来往说话。   她那时候没有住在学校的宿舍,而是住在学校附近。   学校附近住着很多学生,有一中的,有吴中的,还有二中和四中的。   一中每天晚上上晚自习到九点半,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她每天晚上回住的地方的时候,路上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吹口哨,甚至喊她妹妹时的心惊胆战。   然而回到宿舍,也不是霸凌就结束了。   她们租住的地方非常小,在厨房的隔壁,小小的一个房间里,住着六个女生,两张床,一张一米五的床上睡着四个女生,另一张床上睡着两个女生。   他们六个女生,甚至不是一个学校的,她只有和其中一个女生同校,可宿舍里的女生都听说了这样的流言。   而她在学校里传出这样的流言,可想而知,这些人对她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有时候霸凌都是正大光明的。   冬天正大光明的用她的热水,晚上睡觉床上挤不下,直接拿脚踹她。   她睡着后,被人狠狠踹醒的,可她又岂会任人欺负,可打完了又怎么样?等下次捡破烂回来,你的被子已经被人浇了水,扔在了院子里,东西扔的到处都是。   她们用的理由,是嫌跟她睡一张床脏,用各种侮辱的语言骂她。   你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谁也不会承认,也不跟她说话,跟她说话的人,都会被别人嘲笑,问她们是不是也想做鸡。   可江柠是个因为江松一句‘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洗碗’这句话,而再也不洗碗的人,她哪怕内心自卑又懦弱,可心底却隐隐有股不服输的劲在,她一直在努力抗争这种压迫。   即使她一次次在反击,可这些事情带给她的阴影,并没有少。   你跟班主任说也没用,因为你不能永远的待在一中不出来。   最令她绝望的一次,是她刚从家里带来的用粮食换的一个月粮票被人偷了。   被人逼上绝路是什么滋味?   那是你想和全世界同归于尽。   你跟班主任说,跟爸妈说,跟爷爷说不想读书了。   她哪里是不想读书了呢?   她只是想要活命罢了。   她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就跟后来成长路上的每一次一样,她已经在很努力的自救了。   在她最黑暗,最绝望,最无助,想要和这些人同归于尽的时候,是夏老师发现了她的不对,带她回家吃饭,过来温柔的问她,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她还是真正的十五六的小姑娘,又是在这个年代长大,受此时的教育影响,这样的流言,那些人对她做的事情,她根本说不出口,只说那几个人欺负她,她在外面捡东西卖钱的时候,他跟踪她。   夏老师其实并不是他们班班主任,而是数学老师。   她没有全说,夏老师却仿佛听懂了一般。   她带她回家,让她暂住在她家,上课耐心的问她听懂了没有,如果她摇头,她就会细细的再讲一遍。   对那几个欺负她的男生,她上课也没有好脸色,直接为江柠撑腰,斥责警告那几个男生,这才让江柠在高三有了个可以安静学习的环境,也才有了后来的她。   只是她遇到了好老师,自救,也被他人救赎了,那些没有被救赎的呢?   那么多年过去,那段过去也成为了可以在嘴上说出来的,风轻云淡的历史,可很多次做梦,她梦到的,不是在高中的考场上,而是被这几个人堵着,被调戏,被言语侮辱,给她塞小纸条约她出去陪他们睡觉,见她不理他们,就拿笔尖戳她,把她的书扔到班级后面的垃圾桶里,在她背上贴‘我是鸡’的纸条,冬季晚自习回宿舍后热水已经被人倒光了的无能为力。   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才恍惚的发现,一切都过去了,那只是梦。   王老师他们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以为被打的是江柠,结果是江柠把那男生打了。   可他教了江柠一年多,江柠是什么性格,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以说是从不惹事的人。   别的寝室偶尔还会有矛盾来跟她告状的,今年分班后,就有迫不及待申请换寝室的,结果她们寝室,问了一圈,哪怕是分了文理科,也一个没换的,可见这个寝室的女孩子们相处的和谐。   这样一个乖巧懂事一心只有学习的人,突然和一个男生打了起来,那必然是有人先惹到她。   前面的几个老师已经了解了情况,便将这几个男生和几个留下作证的学生都带到办公室,问是怎么回事。   江柠一点都没有隐瞒:“我整个暑假都在集训队,一直在外面考试,刚回学校没多久,并不认识这几个人,可今天在去做操的路上,这几个人却突然出言侮辱我,并造谣说什么我在外面做鸡什么的。”   她态度十分坦然,因为坦然,也越发显的她光风霁月,坦坦荡荡。   王老师当下脸就黑了。   被打的那男生说:“这又不是我们说的,吴中都传遍了,你自己问问还有谁不知道你在外面做鸡的……”   啪的一巴掌,男生的脸直接被江柠扇肿了。   江柠转了转被扇疼的手掌,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办公室里的人没想到江柠说动手就动手,那男生突然被人扇耳光,要冲过来打江柠,被老师们死死的按住了,没有任何老师对江柠打他的事说什么,别说江柠这个被造谣的当事人要打人了,他们气的都想打人了。   王老师一直以来习惯的勾着的唇角也终于垂了下去,他原本就长的严肃,此时唇角下垂,越发显得凶,谁都看出来了,王老师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他对其中一个老师说:“你去叫一下他的班主任,这件事情节太恶劣了,我们看看怎么处理。”   江柠说:“这件事我必须要报警,必须要将这事查的水落石出,我想看看这幕后造谣之人究竟是谁!”   前世她来到高中没多久,就传出这样的流言,一直到最后,她也不太清楚幕后传谣之人究竟是谁,只以为是从江月琴传出来的消息。   可自去年夏天江月琴被她拆穿,让全村人都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之后,去年过年她就没有回来,她不认为今年暑假,她还会回来,即使是骗人下水,也不会来村子里,甚至附近很多村子,她都骗不人,做不了孽了。   可这谣言还是传了出来。   本来王老师是不赞成报警的,一旦和警察牵扯上了关系,连带着一中的名声都要跟着受影响。   可江柠这事实在是太恶劣了,兼之江柠又刚给学校挣来一个省一等奖,接下来她还有全国比赛和另外两场竞赛,是他们一中非常珍贵的好苗子,如果江柠能在接下来的全国比赛中取得好成绩,进入冬令营的话,说不定直接就能被那些全国顶尖的好大学签走,即使没有进冬令营,她这样的好苗子,也是他们一中的重点大学苗子。   江柠本来就有想要转学到沪市的想法,是为了学校的竞赛成绩,才暂时留下的,不论是从学校的角度考虑,还是从他作为江柠班主任的个人角度考虑,他都必须要维护江柠,狠狠刹住这股风气。   王老师和王主任,还有政教处主任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报警。   之前刘萍她们几个想找地方打电话,结果没找到,想出去找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呢,可惜门卫不让出去,又想跟门卫室借电话,门卫一听她们是要打电话报警的,更是吓得不敢让她们打电话,让她们回去找老师,一切让她们的师长来。   还没有经过后来建设的吴城,还是个古老的小城,警察来的非常快。   那个被江柠打的男生,本来以为江柠会顾及名声,她做过这样的事,必定不敢闹大,可没想到她真的敢报警,就知道这事肯定是谣言了,此时也怕了,说这事他是听吴中的同学说的。   之前王老师他们就听出这事和吴中有关了,也去把汪主任和吴中的校长副校长都请了来。   两个学校的领导们,早就是老熟人,一听到警察和一中的王主任他们找他,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知道坏事了,之前的流言还是传到一中的耳朵里了。   而且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得这么大,警察都找上门了。   他们也把和被打男生的男同学叫了过来,这个男同学也是高一的新生,突然被警察叫到也是吓的不轻,生怕影响到自己,连忙将自己从谁那听说来的也说了。   于是一个叫一个,最终还是找到了源头。   当江荷花听到有警察找她的时候,她是懵的,直到在警察局,看到了江柠。 第126章 126   江柠前世就怀疑过江荷花, 因为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她用排除法,也能排除出来可能会传出这样谣言的几个人。   可她最终把江荷花排除出去了, 重点怀疑对象依旧是江月琴, 她以为是江月琴说出去的。   因为江月琴能够做出带同村的她去那样的地方,她的心就是坏的, 在她逃出来后,她有做这事的动机。   不论她是在村里和谁说,还是在别的村子、亲戚那里和谁说,只要那人是一中的,都可能让这个谣言散的人尽皆知。   而她前世也并没有放过江月琴。   其实不管她放不放过她, 已经沦落到那地方的江月琴未来,又能得几个好?结局是注定的。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是江荷花。   她前世之所以会把江荷花排除出去,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们两人讲过话的次数,不超过十句。   她们甚至不在同一个年级,不在同一个学校,连面都极少见到, 她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她虽然具备一些散播谣言的条件, 却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她们没有利益纠葛, 她没有得罪过她, 她们连交集都很少, 就像两个不相干的平行线。   江荷花在她印象中, 一直骄傲的像个天鹅一样的女生,头永远高高的抬着, 下巴永远高高的抬着,骄傲的往前走,雪白的面容,雪白的衬衫,戴的一丝不苟的鲜红的红领巾。   直到好多年后,她们才又在村子的路上见到,她那时候已经是村里有名的出息人,看到江荷花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回来啦?”   江荷花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没有笑,只点了下头:“嗯,我回家。”   就又擦肩而过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哪怕是过年。   又是很多年后,从江妈嘴里听到了一点关于江荷花的消息,说是考上了南市一所211大学,现在在乡镇府上班,她公公好像也是乡镇府的一个什么小领导。   谁会去怀疑一个,和她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呢?   但她发现,永远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不正常的人的想法。   就好比她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些在网上造完全不认识的人黄谣来博人眼球的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心理,什么心态。   所以看到江荷花的时候,她既惊讶,又不惊讶。   她惊讶,是因为觉得江荷花不至于,不理解。   不惊讶是因为现在这一世的时间点,她有所猜测,但不确定。   但是警察给了她答案。   她问江荷花,为什么。   江荷花此时已经完全慌了,她手都在抖,警察在问她话的时候,她终于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暑假的时候警察到我们村里查江月琴,我才知道江月琴差点骗了柠柠,被柠柠拆穿的事,我只说她第一个要骗的人就是柠柠,我没有传谣言,我真的没有传谣言,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传这样的谣言,可我真的没有那样说过。”   她此时能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她爸爸妈妈。   她一直哭,发生了这样的事,学校那边也联系了她的父母。   大队书记和荷花妈妈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江荷花从小就是他们眼中的乖乖女,是他们的骄傲,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大队书记和荷花妈妈一刻钟都不敢迟疑,没有船,他们就骑自行车去炭山,从炭山转车去水埠镇,再去吴城的警局。   不光是江荷花爸妈,那几个男生的父母也被一中的校领导叫到了学校。   江荷花爸妈来到警局,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柠,可江柠这个时候已经被一中的校领导们保护起来,回学校上课了,她之前落下了太多的课,一中的课程进度又很快,江荷花只是一个星期注意力不集中,不在状态,后面她再想跟上就很难跟上了,何况江柠缺了二十多天的课,接下来她还有比赛,缺的课更多。   所以王老师劝她回学校:“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有事的时候我们再叫你,你好好上课去,成绩别落下了。”   对老师们来说,学生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学习。   江柠也很明确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影响的可能是我的一生,所以我坚决要求严格处理,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告他们!”   一句‘告他们’,让一中的老师领导们,彻底知道了,江柠对这件事有多生气,多在意,也向老师表达了她绝对不会原谅不会放过的决心,也让他们用更加严厉严肃的态度来处理此事。   王老师望着自己欣赏的学生,抿了抿唇角:“去上课吧,我会帮你处理好的。”又跟政教处主任和王主任说:“这几个学生,必须严肃处理!”   政教处主任性格比王老师还严肃,不然也不会做出每天晚上拿着手电筒在学校各处巡逻,抓学生早恋,抓学校风纪,连计老师都怕他这样的事,他同样表示:“今年这届学生,比往年难管多了,往年哪里发生过这样的事,你听听他们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污言秽语乌烟瘴气!这次必须要通过这件事,好好杀杀这股子歪风邪气!”   王老师和政教处主任都是要开除那个打架的男生,另外几个男生也要记大过、留校察看。   记大过、留校察看在此时学校里属于非常严重的处理方式了,因为记大过都要留在档案上,这辈子档案上都会留下这样的印记,别说考公,考大学都可能受影响,留校察看,更是一年内如果再有这样恶劣的事件,直接劝退或开除。   可王主任觉得开除和记大过太严重了,直接影响人家一生:“男生打也被打了,那几个男生也没动手,不如给他们记过处分,留校观察一下。”   可王老师和政教处主任都坚决要求记大过,必须记在档案上。   王老师的理由很充分:“歪风不可长!这样的事情要是简单放过了,一次敢他们次次敢,江柠是我们学校刚全校表扬,拿了一等奖学金的学生,他们都敢这样传谣言侮辱人家,那对别的女生呢?”   王主任性情温和,王老师性格却十分强势。   最终他们把这个建议交到校长办公室,做事手段同样十分强硬的孙校长,直接把被打男生开除了,另外几个全部档案记大过、留校察看处分,并全校通报。   一下子,把整个一中浮躁的风气都给整了回来,高一年级更是被吓的老老实实,再也不敢传一点谣言了。   不光一中这边开除了被打的男生,吴中这样,汪主任也强硬的要求开除江荷花,并给其他那些传播谣言的学生警告处分。   之前吴中的学生就被汪主任大骂了一通,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没想到事后居然还迎来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都没有想到,吴中居然要开除江荷花这么严重,也都傻了。   大队书记给吴中、一中的主任们散了烟,笑着和他们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汪主任被这些学生气的愁眉苦脸,也不接大队书记的烟,抹了抹自己的高额头和短发,不耐烦地说:“你问刘警官吧。”   然后大队书记和荷花妈妈才知道,江荷花做什么事。   荷花妈妈一下子就想到了暑假期间,江荷花和他们打听江月琴和江柠的事,只是他们当时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反而告诫江荷花,要离大房那些人远远的,别人的话,哪怕是熟悉的人的话也不能轻信,很多人坑的就是熟人。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江荷花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但他们当然不能这么说,荷花妈妈急切地问警察:“刘警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荷花和柠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族姐妹,那关系就跟亲姐妹一样,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肯定是误会了。”   刘警官案子遇得多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见过,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误会不是你们说的,是要看证据的,就现在收集到的证据来看,你女儿确实是谣言的源头。”   现在又是严打期间,平时的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小案子,都在当大案子办,传谣言这样的事,如果是平时,当然就是小案子,可现在被造谣的当事人不松口,那就是诽谤的大案子。   刘警官说:“要是按诽谤罪来算的话,你女儿至少得判几年。”   一番话把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说懵了,原本以为被吴中开除,就已经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   大队书记不敢置信地说:“怎么会这么严重?”   警察局的警察们没什么表情地说:“怎么不严重?现在什么情况?三月份的大会上,总领导才提出的严打,你想想八三到八五年那几年严打是什么情况!”   大队书记怔愣地坐在椅子上。   他作为大队书记,怎么会不知道严打期间犯了事有多严重?八三到八五年,小偷小摸打架斗殴,被抓住了,都直接吃花生米,江荷花这情况,虽然不到吃花生米的程度,可要真被抓起来关上几年,那她这辈子都毁了。   荷花妈妈也被吓住了,顾不上江荷花是不是被开除了,她现在只要求江荷花不坐牢。   她崩溃的狠狠在江荷花背上打了几巴掌:“我都叫你不要去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呀?你一个高中生,好好学你的习就行了啊!你管人家那么多事情做什么啊?你说你多什么嘴啊!你赶紧给我想想具体什么情况,你给我好好想,说了哪些话,哪些话你没说!”   江荷花也吓的崩溃大哭:“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不是我说的,我没有造谣!我只说了月琴拐带柠柠,我没说那些谣言,是他们自己传的!”   江荷花确实没有直接说,她只是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引导了而已。   可被问话的人中,还有跟她一起在校门口的几个学生,不知道是记忆错乱还是具体记不清了,都明确的说,就是江荷花说的,尤其是和江荷花同在十班的女生,明确的说了,江荷花就是说了‘卖~那什么’‘做鸡’等词。   江荷花哭着说:“我没有那么说柠柠,我说的是月琴!”   可大家都说是她说的。   吴中的校内也因为警察叫了很多学生去问话,一时间都有些风声鹤唳,战战兢兢,还有很多人都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传谣言,不然现在被警察抓走的,被校内警告的就是他们了。   最让人感到震惊的,就是吴中十班了。   他们之前都听到了流言,但万万没想到,这流言的源头竟然是江荷花。   “她图什么啊?她为什么要造这样的谣言?”   “图什么?嫉妒呗。”   江荷花因为她那清高自傲,实际上又自卑的性格,和班里同学关系都很一般。   只有阮红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其实在听到那谣言的时候,她就怀疑是江荷花传的了,因为江柠村里的事情,除了江荷花知道,就没有别人了。   对于江荷花得到这样的教训,她竟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有种活该的感觉。   从她第一次站在联考榜单前,看到江柠的名字时,她当时就觉得怪怪的。   警察局那边没有突破口,江柠那边不松口,江荷花还在被拘留着,大队书记知道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现在主要还是要找到江柠,只要江柠那边松了口,那事情就不大。   他和荷花妈妈到一中门口来找江柠,可一中的门卫大爷又岂会让他们进去,一次一次的来,都见不到人。   他们又急的给江爸江妈打电话,希望他们能劝江柠松口,别再计较这件事。   江爸数次打电话到大队部,大队部的电话机上,有江爸的电话记录,他想找到江爸并不是难事。   江爸突然接到老家来的电话,还以为是江柠江柏打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大队书记。   他还以为是老家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大队书记说的却是江荷花无意中说了江月琴的事,被别人听去传了谣,现在江柠报警,警察把江荷花抓走了。   他把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用春秋笔法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就去年月琴那事,今年警察不知道怎么就查到她,到村里调查江月琴的事,荷花好奇就听了一嘴,我们也不让她知道这些,她就稀里糊涂的,大概是说江月琴,不知怎么,就被同学听了去,把事情拖到柠柠身上,这不误会就是产生了。”   大队书记叹气说:“国平,我们两家那是一房的亲兄弟,往上数几代,那都是同一个老祖宗,荷花她也真不是故意的,她怎么会说这样的事呢?现在柠柠报了警,又赶上严打,如果柠柠不松口的话,荷花估计要判好几年。”   他捧道:“我们这一代人中,你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强的,当年开养鸡场,别说这十里八乡,就是在吴城,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要不是意外,哪里轮得到我来当书记,大队书记还不是你囊中之物,说不定你都和四哥一样,当上镇长、区长了!”   江爸这些年被债务压的,早就没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心气,此时被大队书记一番话吹捧的,顿时美的都找不到北了,谦虚说:“我们年轻时候呀……”两个人忆起了他们当年,最终江爸笑着跟大队书记说:“放心吧,这事我跟柠柠打个电话,都是同族姊妹,以后柠柠和荷花还要守望相助呢,既然是误会,说一声就行了。”   大队书记管着他们临河大队好几个村子,江爸根本不敢得罪大队书记,不然以后人家想给你家使个绊子,他们一家在村里都不好过,所以也很是上心,赶紧给一中打了电话。   他上次找江柏时,跟吴中的老师要了一中的电话,所以很容易就打通了电话。   一中的老师,听说是江柠的父亲,还以为是江爸知道了江柠在学校被传了谣言,受委屈,担心女儿,打电话来安慰江柠的,也很爽快的帮江爸去叫了江柠。   江柠一听是江爸打电话来的,不用听,她就已经知道江爸要跟她说什么了。   说来很神奇,一般父母知道女儿和别人闹了矛盾,一般都是站在自己女儿的角度,去谴责别人,可江爸江妈却能永远站在施害者的角度,去体谅他们,来要求她忍让、原谅,慷她之慨,来成就自己的好名声。   每当她崩溃的问他们:“你们到底是我爸妈还是他们的爸妈啊?为什么永远是站在别人那边来苛责我,却半点不为我想想啊!”   他们就会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孩子,你也要为别人想想啊,他们也不容易……”   江柠自己也发现了,外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无法伤害她,可即使重活一世,她爸依然可以做捅伤她的那把刀。   可是他们是父母,他们拥有着天然压制你的社会身份,拥有天然的道德制高点,可让所有人都通过不孝来指责你。   她甚至都不想和老师们说,‘以后自称她爸妈的人打电话给她,不要来喊她接电话’这样的废话,因为不管用,他们反而会成为江爸江妈那一方的人,反过来劝你。   总会有人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都是为了你好’这样的话来劝你。   他们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哪怕知道,只要他们的身份是父母,就可以被原谅,就会有人劝你去原谅,让你体谅父母的不容易。   全世界,所有人都不容易,只有你最容易。   她来到老师办公室,接过电话,大声地说:“喂?喂?你说什么?听不清!是不是信号不好?”   于是电话那头的江爸也再说:“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喂?”然后啪,把电话按了。 第127章 127 【二更合一】   片刻后, 江爸又把电话打过来了,江柠接起电话:“喂?喂?你说什么?”又把电话给按了。   一连好几次,连老师们都奇怪, 走过来查看电话线, 又把听筒拿起来,放在耳边, 听着里面嘟嘟的声音:“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听不到声音吗?”   江柠很乖巧的对老师疑惑的点头说:“大概是那边的信号不好吧?”   又等了一会儿,见电话没再打来后,江柠谢过了去叫她的老师,回班级了。   江柠觉得, 自己这一刻的表情,一定很像电视剧里演的恶毒女配或大反派, 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她又不会改。   江爸那边听到那边信号不好后,也奇了怪了, 可他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都听不清,打最后一个时,电话那头刚好老师把电话听筒拿了起来,放在耳边, 他打了占线, 就不再打了。   再打他也要心疼钱了。   现在打一个电话, 要五毛钱一分钟呢, 他刚刚可是打了好几个, 花掉了好几块钱。   他一个盒饭也才赚几毛钱, 刚刚那几个电话打的,他要卖十个盒饭才能挣得回来。   一直没有消息, 大队书记也着急,又给江爸打电话,江爸接到大队书记的电话也无奈,说:“我打了电话,打了七、八个电话过去,一中那边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信号不好,我讲话他们又听不清我在讲什么。”   他都怀疑,是不是他口音也染上了深市这边的方言了,不然那边怎么会听不清,他叹气:“我现在在深市,回去一趟光是火车都要坐好几天,我回不去,你到她学校找找看,柠柠好说话的很,你跟她说一声,她肯定不会计较的。”   在江爸眼里,江柠那次二话不说就抹脖子的事情,虽激烈了些,可她在他心里,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心软的要命,大队长只要说是他说的,江柠肯定会原谅。   说的大队书记都无语了,他要是能进的去一中,见到江柠,还找他做什么?   挂了电话后,又想到从小照顾江柠长大的江爷爷,又去找江爷爷。   他之前只听村里人说江爷爷在吴城捡破烂加当乞丐讨饭,江荷花回去和他们说了,他才知道,江爷爷和江柏居然在一中门口租了个铺子在卖衣服。   他虽不知道是哪个铺子,但既然在一中门口,他也很快就找到江爷爷。   江爷爷还不知道学校谣言的事,大队书记找上门的时候,他还客客气气的给大队书记泡茶。   大队书记买了许多水果糕点之类,放下这些东西后,忙客气的说不用,说他是来找江柠的,“柠柠和荷花产生了点误会,我是来代我们家荷花跟柠柠道歉的。”   江爷爷放下茶,坐回到躺椅上去,脸上笑呵呵的:“什么误会啊?还需要道歉?小孩子之间的一点小事,让她们自己去处理去,哪里用得着你们来道歉?”   大队书记大致说了下事情经过,说:“这事真的是误会,哪晓得那些学生嘴巴这样碎,就有一中学生听到去跟柠柠说了,和柠柠打起来了,柠柠报了警,把我家荷花也牵扯进去了。”   江爷爷一听江柠被男同学打了,当下就坐不住了,生怕江柠出了什么事,忙去一中去问情况。   大队书记这才见到了江柠。   江柠早就知道大队书记肯定会来找她,她家店在一中门口开了这么久,她也不相信这么久江荷花会看不见,所以对于大队书记去找江爷爷,再通过江爷爷找到她,她早就有了预料,也是故意之前不见,等爷爷找她的时候,才见的。   江爷爷见她没事,才疑惑地问她:“我刚刚听大队书记说你被男孩子打了,有没有打伤哪里?走,我们找老师去,男孩子怎么能打女生呢?”   江柠看了大队书记一眼,才笑着对江爷爷撒娇道:“爷爷,你放心吧,没有打架,就起了几句口角,老师已经罚了他们了。”她捋起袖子,露出两条白净的胳膊:“你看,没有一点伤吧?”   江爷爷怕江柠伤在了身上,不敢跟他说,在江柠再三保证,真的没事后,这才不放心的回去了。   一直目送江爷爷走远,江柠这才目光冷淡的看向大队书记。   在这一刻,江柠展露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像一个和他同龄的大人。   大队书记这才悚然一惊,又想到了暑假时候,他在老家见到的江柏,这对兄妹,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居然都已经成长的如此出色,一看就知道将来非池中之物。   他当即换了神色,将手里拎着的东西给江柠,依然是水果鸡蛋糕这些,感叹地对江柠说:“一段时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还记得你刚上学时,和荷花一起上学,你比矮了半个头,现在你都比她高半个头了。”   江柠不理会他这些想拉关系的话,说:“你知道你家荷花在背后造我黄谣的事了吧?”   大队书记老脸一红,对江柠道歉说:“这其实是误会,荷花她不是故意的,是她话没说清楚,让别人误会了,但这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我代我家荷花跟你道歉,柠柠……”   “叫我江柠。”江柠的声音很冷漠:“按照辈分,我本该喊你一声二伯的,荷花到底是无意传播这样的谣言,还是有意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给我带来的伤害有多致命,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的人,吴中的人都怎么说我?那几个男生为什么突然对我动手动脚你也知道原因吧?都是因为你家荷花在背后造我的黄谣,但事实是什么样,你作为大队书记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说:“如果我这次轻易的放下了,那今后别人会怎么说我?会不会说这个谣言就是事实?不然为什么警察将她放了?那我以后还怎么在这学校学习,我同学、老师、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我名声尽毁,别说考大学了,今后我还能不能嫁人都不好说。”   她指了指头顶:“二伯伯看到上面那道横幅了吗?”   大队书记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倒退了两步往门楼上一看,才看到上面的横幅:【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江柠,省一等奖!   他终于知道他女儿为什么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造这样的谣了,有时候看着大个子生的那三个出色的儿女,连他都忍不住心生羡慕,何况是他女儿,江家三兄妹也确实太过出色了些。   这让他想起了他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年轻时候难道就没有嫉妒过江爸和现在已经是镇长的四哥吗?   在看到江爸因为一场瘟疫欠下巨额债务后,他难道没有幸灾乐祸过吗?   看着当年在村里生的高大俊美又搞了养鸡场的江爸被巨额债务压得远走他乡,过年回来都不敢在家过年,躲到山上去过年,而自己却已经升到了大队书记的位置,管着整个临河大队大大小小的数个村子,官虽不大,但在这样的小地方,却也着实不算小。   这些年的人生际遇,让他明白,一时的风光不代表一世,一时的不如人,不代表一世的不如人。   他自己都会有嫉妒他人的时候,何况是才十八九岁的荷花?   江柠说:“我刚得了省一等奖,马上就要去参加全国比赛,为我自己,为一中,为我们吴城去比赛拿荣誉,这种关键时期,却突然出现这样的谣言,被人指指点点,我连学习都学不下去了。”   她脸上突然露出悲伤的神色:“我本来可能要被重点大学看中保送的,我全部精力都放到竞赛上,并且已经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学校的学习成绩都耽误了,眼看着就要被保送,关键时刻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无心学习,无心竞赛,我可能一辈子都被荷花毁了,你跟我说她不是故意的,让我原谅她?”   江柠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原本还在看着,想看看这人找江柠干啥的门卫一听,传江柠谣言的人,居然就是这个人的女儿,他居然还好意思来一中要江柠原谅那人,门卫大爷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赶人:“我们一中不接外客,现在上课时间,不要来我们学校影响学生上课!”又赶江柠:“还不回去上课!”   江柠捂着嘴巴,十分伤心绝望的哭着跑了。   留下被门卫大爷赶出来的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原本以为可以从江柠这边入手,买点东西,送点吃的,说点好听的,道个歉,事情就能解决了。   别的不说,他们一家都还在村子里住着,要真敢跟他闹翻了,他随便做点事情,都能让她一家在村里不好过,就山上巡山的工作,他都能换给别人。   但他之前确实只想着他家荷花在这件事情中所遭受的惩罚,没有想过江柠在这件事情中所遭受的影响。   一个小姑娘被造黄谣,还因为这事被学校的几个男生调戏辱骂,别说她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是随便哪个女人,都受不了这样的事。   这是彻底和人结下死仇了。   他实在不懂,荷花怎么这么糊涂,都是一个村的,一个族,甚至是一个房的同族姊妹,江柠好了,难道对她不是一件好事吗?村里多一个出息人,以后大家相互帮衬,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求到别人身上呢?   而且什么时候不好,害人还选了国家在严打的时候。   大队书记真是被自家闺女给气到吐血。   等他回去,荷花妈妈问他见到了江柠没有,大队书记就跟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疲惫地点头:“见到了。”   “那江柠怎么说?荷花呢?荷花能不能放出来了?”   到现在江荷花还在被拘留着,荷花妈妈伤心欲绝心力交瘁可还不敢跟村子里的人说,这要是被人知道,荷花的名声就毁了,这辈子就完了。   大队书记疲惫的坐下,挥了挥手,摇头说:“没用的。”   “她不松口?荷花都要坐牢了,她都不松口?都是一个村的一个族的,她怎么这么狠心啊,她这是要毁了荷花啊!”荷花妈妈平时打理的精致的面容上,如今全是泪,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抓着小包就往外面走:“我去求她,我跪在他们一中的大门口去求她,我就不信她不松口!”   “没用!”大队书记突然大声地呵斥了一声:“你光想着她报警毁了荷花,你怎么不想想,是你女儿先在人背后造黄谣,把她毁了,她怎么可能松口让荷花出来?这是结了死仇了!”   荷花妈妈哭着说:“她怎么就毁了?她不是还好好的在一中念书吗?我家荷花才是一辈子毁了!”   大队书记就问了她一句:“就你想想,要是你在村里被人传了这样的谣言,还被学校几个男生欺负,你还有没有心思学习?你晓不晓得?江柠刚拿了省里竞赛一等奖,即将要去参加全国比赛,那是要为我们村争光的,为我们吴城乃至我们省争光的,在这种关头,荷花却在背后传这样的谣言,她哪里还有心思学习,哪里还有心思比赛?”   大队书记年轻时候虽然没有学校上课,全靠他们自己自学,可他儿子刚考上大学,女儿也在高中读书,对高中学校考试这些事都是很清楚的。   他颓然地说:“江柠本来是可以靠竞赛被保送的,现在这种情况,她自己都不一定能上大学了,你想她会不会松口放过荷花?”   荷花妈妈坐在门口的石槛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这作死的丫头,她好好的传这样的谣言做什么啊?她好好的去管别人的事情做什么呀?我都跟她说了好多遍,每次回来都跟她说,要她好好学习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她背后搞这些做什么呀?”   大队书记也颓然地趴伏在桌子上。   荷花妈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还是说:“我去求她!”   荷花妈妈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利用舆论来逼江柠放过江荷花。   大队书记也没有法子,他本来是想找江爷爷从中说和的,但他怕用了这样的手段后,江柠就更不愿松口了,而且这样的事情被江爷爷知道了,江爷爷真的会帮忙说和吗?怕不会把他打出来。   这要是代入到自己身上,自己女儿被人这么造谣,还造的两个学校人尽皆知,影响到自家女儿成绩的地步,他怕不是杀了对方的心都有,更别说帮着说和了,不连着你一起打都是轻的。   但他又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坐牢。   荷花妈妈在一中门口跪了两天,哭求了两天,都没有见到江柠,倒是让吴中和一中的人都知道了,造江柠黄谣的人,就是她的女儿,并且因为造黄谣的事,被江柠报警后,现在被警察抓了起来,可能会面临好几年的牢狱之灾。   所以她妈妈才到一中门口来跪着哭求江柠放过那女生。   一时间,不仅将江柠身上的谣言洗清了,还让整个一中、吴中,乃至隔壁街的二中、四中的人都听说了这事。   这下不光是他们现在不敢再传什么谣言、霸凌的事,未来好些年,都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吴中、一中都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一中和吴中的校领导还请当初调查江月琴的警察,来到一中和吴中,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把调查的事情都细说了一遍,他们才知道,原来当初真的有一个女生行拐卖之举,想骗江柠和一些女生到那地方去,江柠聪明机灵不仅当众拆穿了那女生的骗局,还解救了好几个和江柠一样差点被骗走的女生。   其实不光是江荷花一家焦头烂额,那被开除的男生家里,也像晴天霹雳一样。   他是吴城附近镇上的学生,他们镇上的高中和二中一样,也是个不错的高中,他是和江柠一样,也是擦着线进的一中,好不容易考进一中,用本地人的话说,进了吴中一中,就相当于半只脚都踏进大学门槛了,居然被开除了。   他们到一中来闹,结果一中直接就说他们儿子在学校传人家女学生谣言的事,还当面用脏话侮辱人家女生。   门卫大爷直接就不让这些人进,把门锁的紧紧的,隔着大铁门对他们说:“人家好好的一个状元苗子,成绩全县第一,拿了全省一等奖的学生,被你家儿子这样侮辱,简直就是坏了我们学校的校风,这样的人如果不开除,以后一个个都有样学样,我们学校的学生也不用学习了,那成了什么学校?”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儿子会说她吗?我看她就是不干不净,你们居然包庇这样的人,我看你们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能养出霸凌同学的儿子的家长也好不到哪里去,错误都是别人的,自家孩子是无辜的。   门卫大爷直接打电话报警。   闹事的家长一听到叫警察,才因为儿子的事进过警察局,听说那传谣言的女生到现在还在里面被关着,可能要坐牢,也怂了,不敢再在一中门口闹。   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还要抓紧时间想办法把儿子转到镇上的高中去。   可那男生先是被一个不如他高不如他壮的女生给当中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在所有老师们面前,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又被叫到警察局,差点被拘留,还被学校开除了。   他不光是在一中头都抬不起来了,被一中开除回老家后,在老家也觉得没脸,哪怕被他父母找关系进了他们镇上的高中,可那个高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他之前的同学,全是认识他的人,他就更觉得没脸,也没心思学习了。   本来他这样的人,心思就不在学习上,加上吴城严打,城里的小混混都往下面镇子上跑,首当其冲就是距离吴城最近的几个乡镇,各种小混混扎堆,他本来就受镇上的小混混们影响,身上有了些混混的习气,不然也不会在学校里搞霸凌女生,甚至想要QJ江柠那一套,虽然前世江柠并未让他们得手,可他是有这样的心思的,不然不会说出让江柠陪他们睡觉这样的话。   他无心学习,每日逃课网网吧、游戏机厅、舞厅和这些小混混们混到了一起,学会了赌博后,在一次警察们查地下赌场的时候,一起被抓了进去,又因为严打,遭受波及,在里面关了好几年才出来。   江荷花也因为江柠的不松口,又赶上严打,她也满了十八周岁,本来只是一点小女生的心思,愣是判了三年,这让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都恨上了江柠一家,可江柠、江柏、江爷爷的户口都转到沪市去了,一年都回不来一次,江爸江妈在深市打工,也就过年回来一下,江松前世就好几年没有音讯,后来更是定居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几年都不回来一次,更是影响不到他半分。   江大伯一家因为是泥瓦匠,接的也不是村里的活,甚至不是临河大队的活,大队书记也管不到他一家头上,他们这里又因为隔了一条沙河,连拆迁这样的事情都轮不到临河大队,他能做的,最多就是在宅基地的事情,卡一下他们。   可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江荷花自己造成的,又蠢到在严打期间搞事情,才阴差阳错导致她被关进去三年。   江荷花在得知这个结果后,后悔不迭,痛哭流涕,可也没用了。   不论别人怎么说,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软硬兼施,怎么求,怎么花钱,江柠就是不松口。   没有人能代替她原谅。   她只要想到自己前世无数次被逼的差点就活不下去,差点就成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社会型案件,想到她前世很多年的噩梦,她就无法原谅。   不是没有人说过江柠太狠了,江荷花判了三年太惨了,觉得一件小事,也没有真的对江柠造成很大影响,不至于之类的,甚至就连老师都有来劝的,说吴中已经开除了这个学生,她名声也洗清了,那几个男生也开除的开除,被记大过的记大过,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之类。   江柠都是浅浅的微笑着看着他们,就静静的看着他们的眼睛,静静的听着他们说,一直看着他们说不下去了,才微笑着问他们:“所以别人暗地里害我没害成功,我就要原谅他们吗?”   他们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情,至少对江柠也是有影响的,结果几天后的月考,江柠再次考了年级第一。 第128章 128   他们这才心惊, 这个女生强大的心理素质。   这件事,对她的成绩,居然毫无影响。   他们一边为江柠的杀伐果断毫不留情而心惊, 又心惊她这八风不动不受外物影响的心理素质。   这样的强大, 其实在她前世遭遇了那么困难的境地,却依然不服输, 最终在泥泞中开出花,硬是把自己地狱式开局的牌,打成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好的程度,就已经可见一二。   这其间固然有贵人相助,有一定运气和偶然因素加持, 可那也要在每一次机遇来临时,她能稳稳的抓住才行。   但这件事本身, 是给江柠带来一些不好的舆论影响的,最明显的一件事, 就是新分到班里的新同学们,一个个都避着她走路,见到她,脸上不是同学间的亲近,而是害怕和回避。   私底下也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小话, 不过她们也不敢大声说, 甚至半点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主要还是因为害怕而远离。   这些江柠都知道, 可是她会在乎吗?   与其内耗自己, 她还是更喜欢外创伤害她的人呢。^_^   寝室里的氛围一时也非常诡异。   首先便是当初偷偷把江柠的书拿出去出租的刘萍。   见到江柠对江荷花的狠辣, 刘萍才知道,她当初招惹的是怎样一个大魔王, 她当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居然敢动江柠的东西啊,而江柠竟然只是罚她打扫了两个月的寝室,最后还让她继续做这件事,还分红烧肉给她吃,江柠对她简直是真爱啊。   租书时间长了,再加上书多了,钱也多了,本来就有些贪财的刘萍,不是没生过心思的,只是卢雪花监督的严厉,让她不敢罢了,可经过江柠这次笑眯眯的雷霆之怒,让她别说生出什么占江柠钱财的想法了,她现在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恨不能每次都把卢雪花拽着,恨不能让卢雪花每次跟江柠多说点她的好话,来证明她的清白之身。   江柠对她是真手下留情啊,她简直谢死了江柠的不杀之恩啊。   她们不知道江荷花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国家政策大环境的严打的偶然在,只知道江柠是眼也不眨的,把一个女生送进去坐牢了啊。   她们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一般最多就是打一架,背后说你点小话,哪里遇到过像江柠这样的狼人,直接把人送去监狱的?   听说那女生还和江柠还是亲戚关系。   现在刘萍看到江柠,都是乖的不得了,怕江柠简直怕死了。   就连脾气暴躁的卢雪花,在面对江柠的时候,都脾气特别好特别温和特别乖。   寝室长汪霞和另外两个女生是直接就不敢和江柠说话了,三个人见到她就绕着走,江柠在宿舍的时候,她们都安静如鸡,一句话不敢说。   可汪霞管着租书的账务问题啊,过去江柠从不过问这件事,可现在汪霞会主动跟江柠说起租书的账务问题了,把一笔一笔的租书的钱,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天吃了红烧肉,吃了多少钱,都记得很清楚。   江柠还是以前一样,眼里都是真诚的笑意,看着汪霞说:“寝室长账记得真好,清楚明晰。”她温柔地笑着看着她,语气也很温和:“这件事既然交给了寝室长,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你不用紧张。”   汪霞如今看到江柠这样笑眯眯的样子,简直头皮发麻。   不光是刘萍,三班的全班同学,以前看到江柠整天笑眯眯的脸,看谁都一副客气有礼,笑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只觉得她亲和、好说话,现在再看江柠整天笑眯眯的脸,也不再像过去一样,觉得江柠长得真乖,性格脾气真好,谁来问她数学题都耐心讲解,现在她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个黑芝麻馅的大魔王。   就连王老师有时候看到她,都会心生复杂,倒不是觉得她这样不好,而是江柠的行事风格,太符合他胃口了,但又觉得她厉害了些,又觉得江柠这样的人,未来前途是不会差的。   唯二对她的态度没有变化的,就只有何小芳和徐秀丽。   徐秀丽觉得,别人害江柠,江柠让对方付出代价,这不是应该的吗?不明白为什么班里同学一副远离江柠,这么怕她是为什么。   柠柠性格最好了,乐于助人,温柔善良,从不主动欺负别人害别人,他们不觉得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很有安全感吗?   何小芳简直崇拜死江柠了,她看江柠的眼睛就像是能放出光来,觉得江柠好厉害啊,她好想变成像江柠一样厉害,一样勇敢,什么都不怕!   和徐秀丽的感受一样,她觉得和江柠待在一起,真的太有安全感了,连她自己都仿佛受到江柠影响,也变得勇敢了一些,面对别人的排挤、压迫都没那么害怕了,甚至学会了拒绝,学会了说不。   她渐渐发现,原来拒绝别人无理的要求,和别人说‘不’,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   在月考之后,江柠和宋培风他们,又要去省里参加物理竞赛。   虽然集训都是在一起集训的,但数理化竞赛的时间并不一样,之前是数学竞赛,这次是物理竞赛。   吴中和一中两个学校依然是一起去的。   吴中有五个人进了省赛,一中这边是江柠和章文学两人。   章文学也是低着头,避开和江柠说话,一路都没有任何交流。   吴中的老师在看到江柠后,神色就淡了下来,他们虽然觉得江荷花活该,在人背后传人谣言很无耻,可她已经受到了教训,他并不喜欢江柠这样太过咄咄逼人,行事太过狠辣的人。   他们并不知道江柠前世的高中时期经历过什么,他们只看到这一世,江荷花虽然传了江柠的黄谣,但并没有对江柠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却在遭受了学校开除这样的惩罚后,居然还坐了牢这样的惩罚,都觉得江柠太过了。   江柠丝毫不在意老师同学们的态度,甚至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和之前一样,非常温和有礼的笑着和老师们打招呼,吴中的老师被她这样笑着打招呼,反而有些不自在,也摆不下去冷脸了。   本来这事就是他们学校的人不对,这件事本身就很恶劣,肯定也对这个女生产生了影响,作为受害者的她不仅没有怪他的冷脸,居然还如此有礼貌,这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吴中的几个男生看到江柠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之前还有人私下开过江柠和宋培风的玩笑,现在别说玩笑了,他们和江柠对视都不敢。   一中的人毕竟不认识江荷花,感受还没有那么深,吴中的这些人,可是每天和江荷花在一个班里,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原本自己身边熟悉的同学,突然被开除了不说,还坐了牢,这种感受让他们感觉非常复杂,一个个坐在中巴车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尤其是看到江柠,见江柠还用过去的笑容在对他们微笑时,他们别说什么生出旖旎的情思青春的萌动了,他们只觉得瑟瑟发抖。   几年后,他们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小鱼儿和花无缺》,在看到上面的江玉燕那清纯的歪头一笑时,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很眼熟,不由将那一幕截屏发给了过去在吴中的高中同学群,尤其是他们几个在集训队待过的几个同学,问他们:“看到这个笑容,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群里几个集训队的同学,本来还疑惑眼熟什么,结果看完后,一个个都默契的打了‘惊’的表情包。   是的,他们都想到了江柠!   宋培风不愧是后来有着某市一言堂之称的大佬,不仅没觉得江柠的行事太过狠辣,反而十分欣赏江柠的处理方法,内心对她十分认可,见到江柠,不仅如常的和她打招呼,见车上其他人都怕江柠,不敢和她说话,他偶尔还会和江柠聊几句,让车上其他几个人都对宋培风佩服不已。   这次去省里比赛,因为一中只有江柠和章文学两个人,江柠这边安排的老师也只有一个物理竞赛班老师,教数学和化学的计老师不在。   吴中这边,除了一个男老师外,还有个教物理竞赛班的小周老师。   安排一个女老师,也是方便照顾两个学校的女学生。   小周老师和计老师是男女朋友关系,如果是计老师在的话,他和小周老师一沟通,很快就会知道江柠这次在月考中,考了年级第一的事,可惜这次带队的不是计老师,为了避嫌,男女老师们虽然也会打招呼聊天,却不会说太多,所以也就无从得知江柠的月考成绩了,都以为这次一中估计要全军覆没了。   本来江柠竞赛成绩那么好,物理成绩每次考的比他们学校的宋培风还要好。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又为江柠感到惋惜。   和一中的竞争是一回事,不希望一中在竞赛中取得太好的成绩,和他们吴中争夺生源是一回事,可他们想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在考试中,考赢对方,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影响学生的考试状态。   若都用卑鄙的手法,那每次吴中和一中去市里、省里都一起,一中的人只需要在吴中的师生水杯里下药就行了,哪里还需要那么费心的挖老师,挖学生,搞成绩?   偏偏搞出这样事情的,还是他们吴中的学生。   这样一想,之前还对江柠冷脸的老师,就更不好意思了。 第129章 129 【本章发红包】   从吴城到省城坐车两个半小时, 车上除了江柠偶尔和宋培风的交谈声,并没有别的,在交谈过程中, 宋培风也意外的发现, 他和江柠的三观、对很多事物的看法,居然意外的一致, 甚至很多东西,很多话,他不需要说的很明确,他才说了个开头,望着江柠含笑的眼睛, 他就知道,她懂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奇妙到,他望着她含笑又平静的眼睛时, 无端的竟从里面看到些许的疲惫。   他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对她说了句:“你没有错。”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笑看着他,语气是那样自然而笃定:“你说的对, 我知道我没错。”   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了解, 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样的她, 让这个过去生命中从未有过风花雪月的少年, 心底泛起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或许是与她共情了。   他说:“做你自己认为是对的事,不需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你总能遇到同行者。”   江柠眸光一软,想到了她前世的领导。   除了在亲情上,她亲缘浅淡,在工作与友情上,她其实的得天厚爱的,一路走来,总遇贵人。   高中时遇到夏老师,大学时遇到最好的友情,工作后有领导的支持和看重。   宋培风不知道她此刻想到了什么,使得她眸光里盛满了星光,让他也不由的跟着内容柔软了起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之后江柠就闭上眼睛休息,没再说话了,独留宋培风坐在座位上看着她。   周围的学生听到后面终于安静了下来,不由在心底惊诧,尤其是他们悄悄回头,看到的不是江柠在看宋培风,而是宋培风在看闭上眼睛仿佛睡着的江柠时,一时间脑中惊悚,然后赶紧拽拽身边人的胳膊,让他往后看。   没人敢跟江柠坐一块儿,所以她是单独一个人坐一排位置的,靠在窗户,脸朝着窗外。   宋培风和她并排坐着,中间只隔一条很窄的走廊,他就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他们回头看的时候,都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宋培风的目光。   还有人好奇的,甚至悄悄站起一点身子,往后面看。   宋培风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回头看的目光,目光便也淡淡地朝他们看过来,看的他们讪讪地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因为有之前的江荷花和暑假与他们一同集训的人的前科之鉴在,他们并没有交流什么,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只在心里大喊着卧槽卧槽卧槽。   不是一中的江柠在看宋培风,而是宋培风在看江柠。   他们已经和宋培风同学一年了,这家伙一直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和女生连话都没说过几回,避嫌的很,这回居然一直和江柠聊天,还看她。   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老师们都坐在前面,小声地聊着天,此时听到后面安静了,也回头看。   江柠和宋培风两人都在闭目养神,他们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柠是个脑子闲不下来的人,前世便是如此,脑中不是各种各样的工作,便是闲暇之时,各种各样的情节。   此时她便在脑中捋《白蛇》接下来的大纲和细纲。   之前在市里集训,和在省里考试期间,她都没有时间写作,好在之前在吴中集训时,她每天中午抽空写一个小时六千字给王咏发过去,除去每周要刊登在《武侠》上发表的两万字,每周还能余下两万多字,一个月下来,足以支撑四次周刊。   如今这足以供四次周刊的存稿已经全部用完了,她要现写现发。   这篇文江柠在最初定大纲的时候,就有分卷的,第一卷 比较短,就是穿成白蛇的《动物世界》,第二卷便是帝流浆的降落,让无数生灵开启灵智成为妖修,开始了万妖森林中争夺地盘争夺灵草灵药,整日打打杀杀;第三卷便是转眼百年过去,女主逐步炼化她体内相当于一千七百年的妖力,表面上看,她只是一个出生不过百十年的小蛇妖,实际上却是有着一千七百年妖力的千年大妖。   就在读者们以为,小白蛇成为了千年大妖,即将要飞升,然后去凡间找许仙报恩的时候,情节一转,一队接了任务的人修,误闯进他们蛇谷的地盘,发现这里有很多开启了灵智一阶妖兽,想要抓它们回去契约成灵宠,或是宰杀了它们,取它们的蛇皮制成灵鞭。   这时候,就又到了刚炼化完千年妖力的小白蛇出场,装逼打脸的时间了。   把这一段情节捋顺,江柠就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江柠醒来的时候,宋培风已经不在车上。   这倒也不奇怪,宋培风原本就是省城转到吴城去的,他在这边有亲人朋友很正常,她也没问什么,跟着老师们下车。   只是他不在,这次来省城的这群人中,居然连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大家都自动避开她,还偷偷的看她。   江柠本来以为他们是为江荷花的事看她,却不知道,他们完全是为了宋培风对她的态度。   宋培风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可他们这些每天和宋培风朝夕相处的人,对他的不同可太敏感了,不过谁都没对此事说什么,连私下都不曾聊过,只用眼神交流。   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学习,竞赛日被安排在了双休日,他们是周五放学后就坐车来的省城,到省城的时候都七点多了。   两个学校为了省钱,不仅包了同一辆中巴车,连在省里宾馆定的房间,也都在一起。   原本小周老师想把一中吴中唯二的两个女生放在同一个房间的,谁知道吴中的女生并不想和江柠一起住,最终小周老师和吴中的女生一个房间,江柠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章文学和一中带队的苏老师一个房间。   苏老师对江柠倒没有偏见,上一次江柠在数学竞赛中拿到了省一等奖的好成绩,她物理竞赛成绩同样很好,他觉得这次江柠在物理省赛上,有很大可能也能拿奖。   可他是个年轻的男老师,江柠作为这次省赛一中唯一的女生,他也不好让她晚上去他和章文学的房间,他给两个人继续上课,他更不能和章文学两个人去江柠房间了,反正怎么都觉得怪怪的,便把江柠托付给吴中的小周老师,想让小周老师晚上给吴中女生讲课时,顺便也给江柠讲课。   小周老师晚上和另一个女生住一起,顺便继续帮另一个女生上物理竞赛的题。   苏老师也给章文学上课,希望他能在这次的省赛中,能有一个好成绩,这样也不辜负一中花高薪挖他来。   可惜,目前一中物理竞赛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省赛一日游,   章文学其实不想来参加什么竞赛的,他想全力竞争校内一等奖学金,不想分散心思在竞赛上,这次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因江柠之前都在省里集训考试,缺了二十多天的课,他以为她缺了这么多课,又有这次谣言事件影响,这次年级第一肯定是他了,虽然月考的成绩不计入学年末的奖学金评级中去,可他还是在努力的想冲回第一。   没想到结果出来后,他私下去问过三班一个他初中时的同学,江柠在黑板上贴的分数,比他还要高,也就是说,实际上江柠还是第一,并且拉下了他不少分。   那一刻章文学就明白,只要江柠还在一中一日,他能够争的,就只有二等奖学金。   这也是他分了一些精力到物理竞赛上的原因,之前他数学竞赛没有进省赛,物理竞赛,只要他进了省里,就有一百块钱的奖金,他没有拿到一中的一等奖学金,但如果有了市赛五十块钱,和省赛一百块钱,加上他原本的二等奖学金八百块,那么距离他原本的目标,一等奖学金的一千块钱,也就是少了五十元而已,这样一算,他心情又好了些。   宾馆的饭菜早已经做好,就等着他们来吃了,江柠他们把包放下后,就被苏老师敲响了房间门,喊她赶紧下去吃饭。   章文学就沉默地跟在苏老师后面,两个学校的老师们喊着,赶紧下来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回去休息,为明天的考试做准备。   吃完晚饭八点钟左右,其他人都回了房间,苏老师过来喊江柠,让她去小周老师房间去上课,结果敲了半天门,江柠房间也没声音,就以为她已经去了小周老师房间,毕竟他之前嘱托过小周老师,以为是小周老师叫走的她。   现在都八点多了,他一个男老师,也不好去女老师和女学生房间,而且他也要给章文学讲课,就自己回了房间。   江柠因为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此时一点都不困,精神奕奕,吃了晚饭,就出了宾馆,去附近找了找,问人附近哪里有网吧。   这年代的网吧,真的就是混混集中地,省城因为严打,这些混混们不敢在外面闹事、打架,很多人便往歌舞厅、网吧、卡拉OK这样的地方跑,他们全部都安份了很多,在网吧上网,那就是上网,也不敢打架闹事了。   只是这样的地方,聚集了这些人,就注定了这里面烟雾缭绕,气息混乱,网吧的厕所更是臭气熏天,即使是省城,环境也十分简陋。   江柠因为身上还穿着校服,进去的时候,还被人看了几眼,只是因为之前有人因流氓罪被抓进去,后来又被人科普了流氓罪判的有多重,这才没人来敢找江柠搭讪罢了。   江柠自己也很安份,目不斜视,在网吧找了个机位坐下来,打开电脑码字,根本不为周遭的人分一丝眼神。   就是想来找江柠搭讪的人,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她视线始终聚集在电脑屏幕上,根本不看他们。   这几天在学校,她已经尽力在写了,可那边的存稿还是用完了,若非再不交稿《武侠》就要开天窗了,她绝不会这么晚,还来网吧。   这时候的网吧,半点没有二十几年后网咖的安静,还有包厢什么的。   物理竞赛之后,她还要抽出时间多存一些稿子,不然后面如果到了全国比赛,估计就更没有时间写了,《武侠》那边估计要开天窗。   在这样吵杂的环境中,她就跟老僧入定般,不受别人影响的写了两个小时,因为情节是提前捋好的,她知道下面的情节要写什么,是以写的非常快,加上这么久以来,她也适应了这个年代的键盘,两个小时,她愣是飙出了七八千的时速,见时间已经到十点多了,才将刚写的一万五千字给王咏的邮箱发过去,自己关了电脑,准备出网吧。   她准备明天再过来写两个小时。   一转头,就看到了宋培风。   宋培风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多小时。   他是去外公家看过外公,吃了晚饭后,就打车回宾馆,还没下车,就看到往网吧去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看着她进了网吧,他也让师傅停了车,下车在网吧门口等待。   到底是不放心,又进了网吧看她这么晚来网吧做什么,就看到那个手指在电脑上键盘上噼里啪啦宛若在键盘上飞舞的身影。   此时的电脑屏幕还有闪屏,他并没有走过去去窥探她的隐私,是以并不知道,江柠在电脑上打着什么,只是安静的等待在网吧的吧台前,拿了个椅子坐下,静静的等着他。   网吧的气味混杂,并不好闻,她却像丝毫感受不到一般,全神贯注,只有她面前的电脑,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周围玩游戏的,泡论坛的,各种都有,可他知道,她肯定不是。   她完全不需要看键盘,眼睛只盯着电脑,那噼里啪啦的手速,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快。   江柠刚重生回来时,还用不惯此时的键盘,最高时速只能飙到六千,现在快的时候,时速已经能飞到七八千,手在键盘上都仿佛能打出残影来,完全不需要思考,手虽脑动,脑子想到了,手指就已经在键盘上将她想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敲出来了。   一直到江柠停下了敲击的动作,去改握鼠标,宋培风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知道她是终于打完了电脑,果然,她起身回头,便看到了站在网吧吧台边等待的他。   她有些诧异地挑眉,“宋培风?你怎么在这?”   按照宋培风的脾性,这种无端的等待与浪费的时间,他本该有些不耐的,可他此时毫无这样负面的情绪,反而是十分耐心的等在那里,朝她浅笑,“我在等你。”   他意识到这样说可能会有些误会,说:“我在出租车上看到你进网吧,这么晚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正好我也没事,就过来看看。”他唇角含笑:“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江柠并不是真的青春期少女,她不由打量了一番宋培风,嘴里说着:“谢谢你,当然没有打扰到我,那现在一起回去?”   网吧的气味并不好闻,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在这里腌了两个小时,都被网吧污浊的烟草味淹入味了,夜风一吹,气味四散。   不管是江柠还是宋培风都有些受不了,江柠邀请他说“跑步回去?”   此话正和他意,两人又一起小跑着往回跑,过程中,宋培风劝她:“你晚上一个人,最好不要来网吧。”   江柠叹气:“这不是没办法吗?”   从集训队回来那几天,老师们给她布置了好多作业和试卷,她每天至多抽空去店里写四十分钟,都是将她吃饭的时间都压缩了。   现在《武侠》那边一点稿子都没有了。   宋培风也没有问她什么事没办法,必须到网吧里做,他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况且,如果江柠如果想告诉他的话,她自然会说的,如果她不说,说明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做什么,他又何必探究?   一直到楼梯口,两人才各自往各自的房间去。   江柠回到房间,就赶紧洗头洗澡,用吹风机吹头发。   苏老师和章文学两人就住在她隔壁,听到隔壁吹风机的声音,看看时间,都接近十一点了,也停了讲课,让章文学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还要去参加竞赛。   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并没有约早上跑步的事,可次日一早,两人就又在楼下相遇,不由地相视一笑,默契地晨跑起来。   物理竞赛结束,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就回到了学校,之后他们还有化学竞赛。   一中的老师们,哪怕已经尽量在保护江柠,去除外界一切可能对她的成绩造成影响的干扰因素,可还是没敢对她的这次物理竞赛成绩,报多大的期望,只希望这件事的影响能够尽快过去,给江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在接下来的化学竞赛中,能够再为一中拿个奖,哪怕是三等奖呢?   要知道,省一等奖的名额有是总参赛人数的百分之一,二等奖是总参赛人数的百分之五,三等奖是百分之三十,它是按照总参赛人数的比例来分的,所以,哪怕在集训队集训的时候,宋培风的分数总在江柠的下面,但实际上,只要他的成绩和江柠一样,在总参赛人数的百分之一里头,他就同样是一等奖。   而三等奖,虽然无法保送,却能够在高考中加十分,它的获奖人数也非常多,这也算是对将花了时间精力来搞竞赛,可能会影响到学习成绩,在高考中,给这一类学生的补偿,让他们不至于竞赛中没了成绩,高考也没有考好,这样的话,谁还愿意花时间来竞赛?   这也是为什么,吴中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去参加学校竞赛的原因。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像之前一中这样,完全没有把精力放在竞赛上的学校,像省师大附中、荣昌二中这样老牌的重点高中,多多少少都能在省赛中,捞个三等奖回来。   全省一等奖获得者,一共有十人,江柠和宋培风两人都是其中之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之后两人肯定能去参加全国比赛。   全国比赛在十一月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就是冬令营。   整个一中这么多年,还没有在竞赛中取得过这样的好成绩,喜的孙校长和已经出院的张主任,恨不能在一中校门口放个一百响的大鞭炮,以此来昭告世人。   孙校长也十分高兴,在知道江柠又替一中拿到物理竞赛一等奖后,高兴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跟张主任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们哪里会想到,江柠这个在中考中,只差一点就流落到二中的学生,居然带给他们如此大的惊喜。   而这样的成绩,是孙校长在任上的时候,获得的。   张主任高兴的恨不能再喝两杯,可惜这次别说他家属不让喝,孙校长也不敢再给他喝了。   不能放鞭炮,张主任就给孙校长出主意,让他定做横幅,让他将整个一中都绕一圈,让全吴城的人,不管从哪个方向路过一中,都能看到横幅,看到他们一中在这次竞赛中取得的成绩。   孙校长表面上是个低调看上去酷酷的,甚至戴上墨镜像搞□□的人,但他每次有什么事情,能够第一时间给张主任打电话,说明他就是和张主任臭味相投。   比如说此时,张主任说要把整个一中围起来,孙校长表面上问着:“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   张主任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高调什么高调?这样的成绩就应该高调!你不高调,别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一中的竞赛成绩拿到两个省一等奖?让那些人看看,以后还有谁敢说我们一中竞赛不如吴中,看谁还敢说我们一中竞赛成绩不行!”   孙校长只矜持了不到一秒钟,就同意了张主任这个建议,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把我们整个一中的围墙上,都拉满横幅!”   于是,在低调惯了的吴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只定做了一条横幅,在自己学校大门口的左边院墙上,拉开横幅时,就看到对面一中,不要脸的,拉了一条又一条,将整个一中都围了起来,横幅上的内容全部都是:【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省物理竞赛中,荣获一等奖】【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   如此穿插着排列组合。   这也太不要脸了!   吴中的汪主任,差点没气死。   哪有这样做事的?   要知道,吴中和一中,可不是坐落在偏僻的郊区,而是城中心的位置,前后左右,全都是街道和小区,这样一拉,不是全吴城的人都知道一中在这次省竞赛中获得的好成绩啦?   “一中这么搞,分明就是想压我们吴中一头,不行,这样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只有一中在省竞赛中取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我们吴中就不行了似的!”   吴中的汪主任实在是被一中的无耻手段给气到了。   两个学校就跟打擂台似的,对面吴中同样也订了许多横幅,像一中那样,把吴中宋培风也获得了省一等奖的事,围绕着吴中挂了一圈。   之后很多年,一中和吴中的学生都两个学校把横幅围学校一圈的事,每次说起来都觉得很搞笑。   不过也是自此届之后,别人再说起一中、吴中,都不再是差吴中一头,而是并在一起提,在招生问题上,也不再是首选吴中,而是两个学校平分秋色。   江柠在省里比赛时,大队书记也并没有放弃江荷花,而是想尽办法在为江荷花奔走,想要将江荷花从里面捞出来。   他在县里根本就没有关系,最大的关系,也就只有同族的比他大两岁的四哥。   说是‘四哥’,当然不是他的亲哥哥,而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族兄。   他们这一代人,年轻的时候,就属他、江爸、四哥和村口老店老头儿的儿子混的最好。   如今江爸已经不成了,他主要还是靠着‘四哥’。   ‘四哥’在江家村的家,就在江爸家的屋后,挨的特别近,两家关系也相比大队书记和四哥也更近一些。   他现在在距离吴城最近的一个镇子当镇长,和县里人的关系熟,不然也调不到这个富庶的镇子来。   他在江家村,是半点不敢将江荷花被学校开除,又被判了三年的事情说出来,是以村里人并不知晓,可到了江镇长这,他是不敢瞒着了。   “荷花做了这样的错事,是该受到惩罚,但这惩罚太重了,她才十九岁,按照周岁算,也才十八岁,这三年牢坐下来,她这一辈子都毁了。”大队书记才四十几岁,可这段时间为了江荷花的事,头发都白了一半,哪里还有过去在临河大队说一不二的气势?   而且这次的事,搞不好连他都要受影响,隔壁的许家村,还有一个是上任大队书记的女婿,也是下次选大队书记的有力竞争者。   他说:“荷花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已经为她的行为受到了惩罚,哪怕她被拘留一个月两个月我都能接受,可三年后,她都二十二岁了,留下这样的案底,以后哪个还敢要她?”   在此时的人眼里,女人嫁不出去,那才是天大的事。   他原本为江荷花安排的,考大学,进乡镇府或镇政府上班的路,已经走不通了,可如果连嫁人都嫁不出去的话……   他说这样的话,意思很明显,哪怕是被关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给她些教训就成,几个月出来,他还能安排江荷花到他们镇上复读一年,或是到江镇长这边的高中复读一年,考不上好大学,哪怕读各中专大专也成,进不了政府上班,就去当个代课老师,过个几年,这事的影响淡去了,他再找关系,给她弄个编制。   看在她有编制,吃国家饭的份上,以后嫁人了,她婆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这样江荷花的事,对他影响也降到最小,只要他能一直在大队书记的位置上带着,哪怕让江荷花嫁的近一点,嫁在附近的村子上,他也能照顾到。   也不能不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江镇长一听,江荷花居然还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又是这样的期间,哪里敢帮他捞江荷花?而且他也看不上江荷花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想要毁掉同族姊妹的事情。   只是到底是村里的晚辈,他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判三年确实太重了些,便问他:“这事你跟国平说了没?”   大队书记叹气:“我只跟他说了大概,让他去找江柠,可打了几次电话,大个子都说电话打了,没打通。”   此时江镇长和大队书记一样,觉得江爸就是故意不想帮大队书记的。   其实想想就知道,国平又不是傻,你女儿都明显想要毁掉自己女儿了,他还帮你去求情,还愿意接你电话,敷衍你都算是没撕破脸皮的了。   江镇长自己就有一个女儿,不仅和江柠同龄,连生日也只比江柠大了一天。   那时候他家属还住在江家村,和江妈两个人屋前屋后不到两米的距离,关系非常好,待他家属生了个姑娘后,次日清晨,江妈便也发动,前后脚也生了个女儿。   这要是江荷花对他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别说帮江荷花向自己女儿求情了,把江荷花多关进去三年,他都觉得是轻的。   这么一代入,他就根本不想去管江荷花的事,哪怕这个也是他的小辈,可他和江爸、江柠家的关系不论是从私交上,还是血缘上,都比大队书记家要更亲近一些。   想到这些,江镇长就对大队书记说:“你先等严打的这股风过去再说。”   他这话一出,大队书记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了。   严打风过去?八三年那场严打,一直持续到八五年,严打了整整三年,三年过去,江荷花都刑满出来了。   要是前几年,这点小事,哪里至于被抓起来?可这个时候,不仅判的重,还判的快。   其实这次的严打,不仅仅是如今社会风气的崩坏,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明年就是九七年,香江回归。   所以必须在香江回归之前,将内地的风气正回来,所以这次严打是一直持续到九七年七月之前。   大队书记目前还想不到这么远,只知道,八三年严打持续了三年,这次严打,估计也少不了要两三年,更重要的是,八三年的这场严打,在收音机中,总共枪、毙了2.6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这次严打有多严重呢?各种犯罪团伙打掉了九万多个,逮捕的犯罪分子总共四十多万,其中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枪/毙的人数,足足有二十六万人。   大队书记虽然此时还不知道这次严打的具体数据,可有八三年的那次严打作为参考,他怕江荷花现在没出来,之后要被立典型,吃花生米。   要知道,八三年枪、毙现场,是没有阻拦人民群众去看的,甚至为了威慑,组织了很多百姓去观看枪、毙现场,大队书记本人就是当年那场枪、毙现场的围观者之一。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他睡觉都睡不安稳。   不光是他头发一下子白了一半,一直都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在村里妇女中属于头一人的荷花妈妈,头发也白了许多,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一样。   她还不敢回家,不敢让村里人知道,只敢住在娘家。   她眼泪都哭干了,整个眼眶都凹了进去,膝盖也因为那几天在一中门口的哭求,全是乌青,头发也再不是像过去打理的那样一丝不苟。   她去看江荷花时,江荷花差点都认不出这是她那永远精致漂亮,在村里一众妇女中,永远都是被别人捧着的妈妈。   江荷花在做了那件事之后就后悔了,此时她更是被后悔淹没了,她没想到自己会为这件事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过去她一直嫌弃自己和小时候一旁胖乎乎的,脸圆圆的,她小时候还有个外号,叫小汤圆,小时候这个小名有多可爱,长大后她就有多厌恶这个外号。   可现在,她这个厌恶的圆脸,终于消瘦了下去,整个人也消瘦了下去。   荷花妈妈看到这样的女儿,简直心如刀锥。   可他们却在政府的大形势大环境面前,渺小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   不光她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渺小的就如一粒沙,江松同样如此。   江松在深市过了一年精彩纷呈的江湖生活后,也在这次的严打中被波及,他和他手下的一批人全都被抓了进去,若不是他女朋友,作为港商之女,现在政府又在为明年的香江回归做准备,对港商多有优待的话,江松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她托她父亲的关系,救出江松,她也答应了她父亲,救出江松之后,她就回香江,听从她父亲的安排,和她父亲安排的人相亲、结婚。   这次被抓的人太多,江松手下所有的人都被抓了,他在深市也待不下去,在与初恋女友分别后,拿着初恋女友给他的钱,坐上了去川省的汽车。 第130章 130   江爸江妈每天都在火车站, 望眼欲穿的找他,完全没有想到,江松居然坐长途汽车走了。   江松的初恋女友对江松十分不舍, 但江松实际上却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 他更难过的,是那些没有和他一起出来的兄弟, 他觉得对不起他们。   可这次若不是他初恋女友帮他,连他都要栽进里面出不来,刚开始还有害怕的情绪,不过在他初恋女友来找他后,他就没那么害怕了, 二十出头的他,正是相信自己可以日天日地的年纪, 就是见女友为了他求她爸,让他十分心疼, 哄着女友说了好些他没事,让她不好担心,照顾好自己之类。   他向来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他越是让初恋不要太担心他,多照顾自己, 她就越放不下他, 觉得他是个大傻子。   被抓起来拘留的几日, 不仅没有损江松半分的帅气, 反而让他身上多了一股颓废的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要心疼他的气质。   她哭着认真的劝他:“阿松, 经过这次, 你不要再在外面混了,好好找个工作, 你年龄也不大,回学校复读一年,考个大学……”   她一说起这个,他就很不耐烦,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哄着初恋:“嗯,我知道的。”   他一向自我惯了,虽有些难过和初恋女友分开,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他这一年挣了很多钱,本来想年底回老家,带着老家的兄弟们一起出来打拼的,顺便给老家的房子建起来,他本来想建起三层大楼房,全村第一气派,没想到这次严打,不仅将兄弟们全折了进去,钱也没了。   江爸江妈还在火车站卖盒饭,他们此时已经不想再去工地,或者去打工了,他们发现,打工永远是在给别人干活,只有自己的生意,才是自己的。   江爸原本还想在附近租个铺子,正正经经开个小店,可江妈不同意,觉得铺子租金贵还没必要,他们现在这样卖盒饭也一样是卖,还省下了租铺子的钱。   只要提到花钱的事,江妈就吵的厉害,江爸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只想着挣了这么多钱,年底回去可以把大楼房建起来。   原本江爸是想建和江大伯家的那样的小二层,楼房通体贴上白瓷砖,两边有个大露台,可以晾晒衣服、被子、米面之类,平时有些地里的农作物,如绿豆、芝麻、菜籽油、萝卜干之类,也可以晾晒在楼上的大露台上,露台是水泥抹的,比下面要干净的多,到了夏天,夜里还可以在楼上的大露台乘凉。   这是目前村里最常见的楼房格局。   但在深市待了一年,每天骑车去进货,路上见到了很多这边新建的小洋楼,和老家的那种楼下只有中间一堂屋左右两正屋的格局不同,这边的洋楼建的非常大,他就去房东家里参观过,光是楼下就有六七个房间,上面还有二层三层,外面围个院子,抹上水泥地,再从山上挖来些金银花和蔷薇花种上。   和江大伯在建房之初,虽将两个儿子的房子建在一起,确实单独分开的两家不同。   江爸并没有分家的想法,他内心家最完美的样子,就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住在一起,儿孙满堂,那才圆满。   过去要分家是没房子住,他到时候也建个这样的小三层,一层六七个房间,到时候别说三个儿女和他们夫妻,连带着江爷爷一起住了,就是四世同堂,也住的下。   他们在这里兴致勃勃的等了一年,也没有等到江松,到了年底,生意就更好了,每天都有无数农民工,等在这里买票回家,春运期间,人流量极大,每天光是买票的人就排队排的很长。   江爸想要提前回去,江妈舍不得这些天的好生意,每天和江爸两人分成两组,一人骑一个三轮车,一个人一天两顿加起来要卖上千份盒饭,光是年底这段时间,赚的就够他们之前累死累活打工挣的钱了。   他们就住在火车站附近,春运别人买不到火车票,他们却是提前买好了,到年底最后几天,他们终于可以歇上一天,两口子置办了全身的行头,从外面的大衣、羽绒服,和里面的毛衣、运动鞋。   深市这边的批发市场批发衣服便宜,两人还给三个儿女一人买了一件外套,想到这次回去,三个儿女看到自己给他们买的新衣服,那惊喜的模样,江爸就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归家了。   江妈对小儿子小女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十分想念大儿子。   江爸要给他们买衣服,江妈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挣钱了,而且这边批发市场的衣服也确实不贵,江爸还给三个儿女一人买了双皮鞋。   这事倒是被江妈翻白眼了:“有双军球鞋穿就不错了,还买皮鞋!”   她说的军球鞋,就是军绿色胶底球鞋,比较结实耐用还便宜,是他们农村人干活最长穿的鞋子。   江爸现在有钱了,说话脾性也硬气了不少,见江妈不同意,他还瞪了江妈一眼说:“孩子们都大了,过年要走亲戚,没有一双好鞋子怎么成?”   他自己只穿着普通的运动鞋,却给江妈从头到脚买了全新的,江妈这才脸上带了些笑意,回瞪回去,嘴上抱怨着:“你是有钱了就乱花,我跟你说,这次就算了,回去一分钱不许多花,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江爸嘴上说着:“是是是,钱都在你那,有你看着我想花也花不着啊?”   实际上他现在手里已经攒下了两三千块钱的私房钱了。   他想着回去给老爹老娘两百块钱,给江柏江柠交学费、生活费,还有松子,过了年虚岁都二十一了,他现在不念书了,可以先把对象找好,可以结婚了。   农村男孩子,大多二十一二岁就结婚了,早的,十七八岁说不定就当了爹。   在他们农村,都称这样的男孩子有本事,一分钱不花,就带了对象回来,还生了孙子孙女。   江爸还想给江爷爷江奶奶买件外套,被江妈和他大吵一架结束。   江妈的意思是:“老头子一年许多工资,他说让给他兄弟就让给他兄弟了,他自己都不在乎,你替他操那么多心?”   说到江奶奶,她更是不客气:“你老娘都分给嫂子他们了,自有嫂子他们管,我们管好我们分的这一个就行了!”   最终只给江爷爷买了衣服,没有给江奶奶买。   农村的婆媳关系,就像是一代代传下来,总是婆媳在内耗,婆婆自己是被打压着过来的,然后到了她当了婆婆,又开始打压儿媳妇,明明自己年轻时就吃过这样的苦,又一代代的传下去,让自己吃过的苦,再让儿媳妇吃一遍。   江妈刚嫁进江家时,就如此,两个个性强势的女人,都想当家做主,刚开始江奶奶还占上风,在江妈刚进入到一个新环境,不安与忐忑时,对外面人说:“我在地上画一个圈,我让她站在圈里,她不敢站到圈外!”   由此可见江奶奶那时候性格有多强势。   刚开始,江妈还能忍,可自她怀孕之后,就再也不想忍了,开始和江奶奶干仗,可一个孕期的女人,是她一生中最虚弱最无力的时候,又岂是江奶奶的对手。   村里对一个儿媳妇最大的贬低,不过是骂她好吃懒做,可江妈性格刚强不服输,哪怕怀孕七八个月了,还在地里干活,江奶奶说不了她懒,在村里到处说江妈是个好吃的婆娘,那时候确实物资匮乏,粮食少,吃的东西也少,家里也就过年的时候,能熬些糖稀甜甜嘴。   江妈在孕期多吃一口自家红薯熬的糖稀,都能被江奶奶从村头骂到村尾,骂她贪吃。   随着争吵一天天加剧,江妈在怀孕与坐月子的时候,受了江奶奶很多气。   都说月子仇可以让一个女人记一辈子,对江妈来说就是如此。   哪怕如今她的孩子都长大了,十几二十岁了,可江妈依然怨恨江奶奶,根本不愿意给江奶奶买衣服。   江爸是不懂江妈对江奶奶的仇恨的,甚至觉得江妈脾气实在太坏,对他妈也很刻薄,只是因为有私房钱,不愿与她吵,夫妻两个这才不高兴的带着大包小包的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从某种程度上说,江妈是个简单又单纯的人,就比如她在言语和行动上,就从不掩饰,她把江柠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让她帮两个哥哥,帮家里挣钱,将来给她养老这一事实,坦率到近乎残忍。   还是一个将‘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创他人’这个行为准则,无意识的发挥到极致,谁让她不开心,她就能吵到创飞每一个让她不开心的人。   江爸也是日常被她创飞的一员,她把江爸吵到终于不给江奶奶买衣服了,自己就开心了。   至于江爸开不开心,那又有什么要紧?她自己目的达到就行了。   江妈带上了她这一整年,每天切下来两大碗的鸡腿肉和鸭腿肉,别看每天余下来的量不多,一整年下来,愣是被她积攒了半蛇皮袋的腊鸡腿肉和腊鸭腿肉,全都是大拇指指节大小,晒干后足足有五六十斤,想到回去后,可以拿这个来跟亲戚们走礼,又体面又大方,江妈满满都是成就感。   随着距离老家越来越近,江爸被江妈创飞的不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想象着自己回到家,家中三个儿女在家做好的饭菜,他拿出自己给他们买的新衣服新鞋子,儿女们看到惊喜的反应,还有宣布他们家趁着过年期间,要在老家建大楼房啦!儿女们围着他两眼放光时,脸上的笑容,他就越发归心似箭。 第131章 131   江柠和宋培风在获得了省赛一等奖后, 为了后面的集训,那段时间是每天都要来江爷爷的店里写两个小时。   现在江爷爷的店生意基本稳定下来,之前不是没有过被抢了生意的人, 想要来江爷爷店里闹事, 可一见到江爷爷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很担心, 他们随手一推,就把江爷爷给推死了。   实在是江爷爷瘦的过于可怕,夏天他怕热,就每天穿个破背心和大裤衩,坐在竹子编的躺椅上, 摇摇晃晃。   那破背心被他洗的,拉的很长, 腋窝下面的袖洞,可以让来捣乱的人, 清清楚楚的看到江爷爷背心下的肋排,还有裸~露在外的,两条皮包骨头一样,细长的腿。   这都是他在江柠这里,被学校食堂和对面小餐馆的饭食养了一年的成果, 过去还要瘦。   加上吴城的严打一直没有停下过, 甚至更厉害的一次, 还和地下赌场的人出现了枪、战的恶性事件发生, 枪毙了不少人, 他们虽是开店的, 不是小混混,但也不敢对江爷爷怎么样, 只在语言上找了些茬。   可惜江爷爷就跟老僧坐定一般,一直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安静的看着他们,然后用他那土到不能再土的水埠镇话,问他们是不是来买衣服的,还笑着和他们说:“要买衣服自己挑,这部分是二十九块九,这边十九块九,十二块九。”   来找茬的人:……   他们听不懂江爷爷的话,很凶的找茬,江爷爷好像也听不懂,因为在学校附近,不远处的街头就有警察局,他们还不敢在江爷爷的店里砸闹,最后见江爷爷店里衣服确实便宜,还有两个人一人买了一件衣服,又放了狠话走了。   江爷爷收了钱,依旧躺在躺椅上,乐乐呵呵的摇着,也没将这件事告诉江柠。   江柠在省赛结束后,就被安排进了省里的集训队,这次集训的地点,是省城新开了没两年的一所私立高中,硬件条件在这个时代算是非常好,全新的寄宿制宿舍楼。   这次进入省集训队的,吴中还有几人,可一中就只剩下江柠一个人了。   之后就是全国比赛,然后她和宋培风两人,又进入了冬令营。   这一届竞赛,不论是对吴中而言,还是一中而言,都是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就连江柠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走到如此程度。   她一直都认为她数理化天赋不高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对自己有了足够正确的认知,但重生以后,又一次一次的刷新她对自己的认知。   然而她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改变,接受这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路,并享受其中。   所以在别人看来,她学习之余还要参加竞赛、写作,几乎将所有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仿佛毫无乐趣,她自己却是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简单的环境,享受每天学习新的知识,享受的体验着与全市截然不同的人生和生活。   她总觉得,人生到这个世上来,就是为了体验这世间所有不同的一切,悲伤、痛苦、快乐、亲情、友情、爱情,乃至这世间的一切,这样的感悟,也让她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过去,如果没有这些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黑暗的各种情绪,或许她笔下的文字也会更加苍白。   也因为她这种乐于接受这世界加诸于她身上的所有好的与不好的一切,她的眼睛总是明亮的,周身的气场总是昂扬欢快的,任何时候看到她,她抬头投来的目光,都是盈着笑意的。   还在少年时期的宋培风,遇上这样一个人,每日与她在集训队中朝夕相处的学习,感受着她身上磁场带给你的正能量,很难不被这样的人所吸引,每天只是看到她,都会不自觉的微笑,心情都会不自觉的好了。   你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负能量的东西。   刮风了,她享受风,下雨了,她享受雨,天晴了,她享受阳光,下雪了,她在灯光下抬头仰望满天飞雪时,眼底的笑意,听到有声音来,转头看向他时,等橙黄的灯光仿佛为她周身都笼罩了一层暖色,让他不自觉的向她靠近,走去。   *   年底的水埠镇上,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许许多多的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中年人,都回到老家,导致水埠镇上比平日里都热闹不知道多少倍。   江爸江妈从邻市到水埠镇上的中巴车上一下来,就听到不远处大喇叭的声音:“通通通通三十九、四十九、五十九甩卖了!”   早在到了邻市,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之时,归乡的亲切感,就盈满了江爸全身,让他整个人都洋溢在一种喜悦的情绪中。   江妈也很高兴,两个人下了车,就往江姑姑家的店铺走,越走,那‘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的声音就更清晰了,挤过大街上的各种人群,他们看到很多人围在江姑姑家门口的铺子前。   去年他们就听说过这个‘江南制衣厂’倒闭了的事情,知道这里衣服卖的便宜,都不去下面街面上的铺子里买衣服了,纷纷来到江姑姑家门口。   至于为什么去年就倒闭的‘江南制衣厂’今年为什么还有衣服可以卖,管那么多呢?只要衣服是好衣服,价格是真便宜就行。   不过今年的衣服到底不是去年积压的库存了,虽也是今年订货会后剩下来的,今年不寄给江柠,到明年也是被积压的库存,可到底是今年的新款,价格比去年要稍稍贵上一些,但分摊到每件上,又贵不了多少。   衣服都是通过火车运送的,时间上虽长了些,但运费比本人去广市挑货选货,再经过批发市场的二道贩子过一手,要便宜多了,是以江柏他们还是有的赚。   是的,江柏也放假了,他放假后,一天都没有在沪市多待,就和童金刚一起,趁着年底,来各个集市的镇子上卖衣服。   如今的他已经长到一米八三,快赶上江爸的身高了,在这个南方城市,算是少有的高个子了,他和童金刚两人站在人群中,哪怕周围被人团团围住在买衣服,江爸依然一眼从人群中看到江柏。   他和江妈二人走到江姑姑家的院子里,将东西放到江姑姑家楼梯的中间段,防止外面的客人摸进来偷东西。   江姑姑看到江爸江妈,忙热情的喊:“二哥二嫂回来啦?啥时候到的?累了吧?赶紧过来喝口水!”   年底也是江姑姑最忙的时候。   江姑姑性情温和,在江家欠债难过,连过年身上都没钱的那几年,江姑姑没少私下给江妈塞钱。   是以江妈和江姑姑关系也很不错,这次回来的时候,她忘了给江姑姑买东西,此刻看到江姑姑,她才想起来,应该给江姑姑也买一件衣服的。   江妈向来是个勤劳朴实的,忙起身阻止江姑姑说:“你忙你的,我们自己倒水就行了,过年你都忙死了,还要来招待我们,我们不用你管,你只管忙你的。”   江姑姑在院子的走廊下支了个小桌子,用小碗装了一碗她自己腌制的嫩姜、香菜、萝卜干,香菜和萝卜干都用红油和黑芝麻裹着,看着就香。   她拿了两双筷子给江爸江妈,让他们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吃点菜,自己又到前面忙去了,还抽空喊了声:“柏子,你爸妈回来了!”   江柏忙着卖衣服收钱,只回头看了一眼,回了声:“哦。”又继续忙了起来。   江爸江妈吃了两口菜,喝了口茶,就回到了前面的铺子,他们从后面,并不能看到江柏前面的打扮,却能从后面,看到江柏一身崭新的衣服鞋子,头上戴着个毛线帽,脖子上系着围巾,腿上穿着深蓝色牛仔裤,身上是厚实的长款羽绒服,身板笔直,淡定又从容的和围住他的人做生意。   他尴尬地看了一会儿,问江姑姑,“这是怎么回事?柏子在帮你卖衣服?”   江姑姑忙里抽闲的回答江爸说:“哪里是帮我卖?是帮他自己卖!这俩孩子,不知道从哪里进来一批衣服,没处去,就来我门口卖。”她笑的合不拢嘴地说:“连带着把我店里生意都带起来了。”   她这店的位置,因为在四岔路口靠下了些,平时生意并不太好,大家都更愿意往通往河堤码头那条街去,往这边来的人少。   现在因为江柏在这里卖衣服,吸引了一大~波的人流量。   江爸望着围在这里来来去去的这么多人,惊讶地说:“生意这么好?”   他自己卖盒饭,自己清楚,他一份盒饭净利润是挣三毛钱,一百份就是三十,年底这段时间他还涨价了,每份涨到一块五,但是里面多加了一块油汪汪的切的不薄不厚的梅干菜大肉片,他和江妈两个人分开卖,每天都能在火车站卖掉两千多份盒饭,夜里九十点钟都还有生意,虽然累了点,可两个人加起来每天净赚八~九百块钱,光是年底春运这段时间,他和江妈两人就赚了将近两万多块钱。   他看江柏这卖衣服的生意,就算一天卖五十件衣服,那也很不少了。   她无奈地笑着说:“这倆孩子哪里晓得做生意哦,一件衣服就赚个五毛一块钱,明码标价,不分钱不还,你看看街上哪家到年底,不是往一两百了报,不狠狠宰人?就他俩实诚,不然生意能这么好?有他们两个在,去街那边,买衣服的人都少了。”   过年哪家不要买衣服?尤其是下面村子的人家,一传十十传百,到了镇上后,都不在那条街买衣服了,直接穿过街道来她店铺这里。   她这里也好认,去吴城的上车的对面就是,很多从吴城方向回来的人,下了车听到那大喇叭的喊声,就直奔她这店里。   江爸江妈两人计算了一下,江柏卖的衣服,只比他们在深市批发市场买的也就贵几块钱,他们在这边进货价格估计比深市那边还要贵不少,一件衣服确实也就挣个五毛一块。   江爸想着,如果过年的时候,他也从深市那边带一包衣服回来卖的话,加上托运的费用,他一件衣服大概要比江柏的衣服贵二十块钱,才能有赚头。   他当时不是没想带衣服回来卖的,只是他这次回来最大的事,还是建大楼房,根本就没有时间搞别的。   而且他和江妈这一年,在深市挣了将近有小十万块钱,这个年代近十万块钱,那不说是村里独一份,也是相当不错的存在了。   像江大伯家,四个壮劳力在老家辛苦给人建房,风里来雨里去,一年能存个两万块钱,就算是很多了。   他今年挣了这么多钱,本来以为回来迎接他们的,会是儿女们崇拜的目光,拿到新衣服时的喜悦,结果,小儿子忙着卖衣服挣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这种仿佛被冷落的失落感,让江爸感到一阵阵的失落。   他想和小儿子说两句话,可小儿子忙的根本没时间跟他说话,他好不容易挤进来,想要说两句,小儿子十分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说:“我忙着做生意呢,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   他那冷淡的眼神和话语,就像一盆凉水泼在了江爸的头上。   这个时候,他和江妈就越发的想念江松了。   和从小就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的江柏不同,江松永远都给他们最热情的回应,如果是江松,这个时候应该会热情的过来抱住他们,然后一边抱着他们一边笑着安抚他们说:“爸!妈!你们先回家休息一下,等我这边忙完了,回去亲手给你们做大餐,给你们买新衣裳新鞋子!”   脸上必然也是张扬、自信又热情的笑容。   虽然他从没有给他们做过大餐,从没有给他们买过新衣服新鞋子,可他们相信,江松只要挣了钱,就一定会给他们买。   江妈倒是无所谓江柏的冷淡,她只是想着,江柏这个年,既然晓得自己挣钱了,那明年的学费他们是不是就能少给一点?他自己已经会挣钱了,平时的生活费他们是不是就不用再给了?   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江爸心底空落落的感觉,见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就去上楼的中间楼梯那里,用塑料袋,拿了一包差不多有四五斤重的腊鸡腿腊鸭腿肉来,给江姑姑。   江姑姑还以为是什么呢,一打开,居然是好几斤腊肉,惊讶的看着江妈:“你哪里弄来这么多腊肉?”   这些腊肉蒸了或炒了,让江姑姑一家可以吃好几顿了。   腊肉前期是江妈自己腌制的,后来江爸嫌她腌制的不香,就自己动手了,此时江姑姑一打开,一股咸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江姑姑也十分高兴,她家虽然在镇上,她公公婆婆每天都进些鸡鸭鹅鱼来卖,使得她家并不缺肉吃。   因为但凡是生病的鸡鸭鹅和死掉的鸡鸭鹅,他们舍不得扔,都是自家吃,江姑姑吃这些肉真是吃怕了,但她对哥哥家好,嫂子也领情,愿意回馈给她一些东西,她当然也是高兴的。   江妈妈就与江姑姑说起她是怎么每天从一只只鸡腿鸭腿上,切一块肉下来,一点点攒,一点点攒,攒出这些咸腊肉块的。   江姑姑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嫂子抠门,但抠成这样,她也真是没听过,她也不觉得江妈这样有什么不好,自己哥哥花钱大手大脚,刚好有嫂子管着,也只有像嫂子这么会过日子的人,才能把自家哥哥家那段最艰难困苦的日子熬过来。   江姑姑叹道:“你也真是不容易,我哥哥辛亏有你在,这个家才没有散。”   要是别的女人,在丈夫欠这么多债的情况下,恐怕早就跑了,哪里会愿意陪江爸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   她感慨地和江妈说:“现在好了,都熬过去了。”又问及今年在外面怎么样。   江爸江妈这些年欠债被人看不起,都被压抑的狠了,他们挣了钱,对外可能不说,但他们都是极信任江姑姑的人,都低声和江姑姑说了他们这一年的收入。   江爸是想直接说挣了近十万块的,但江妈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说具体数字,就说年底生意好,挣了几万块。   两万块也是几万,三万块也是几万,江姑姑只以为他们夫妻俩今年挣了两三万,这个收入也不少了,江姑父和江大伯他们在外面给人建房,一年也就挣个五六千块钱,这还是今年建新街,才有了这个收入,往年能有个两三千就算是不错的了。   江姑姑就劝江爸:“挣了钱就赶紧把房子建起来,两个孩子都大了,松子这两年就要相看结婚了吧?家里有个房子,人家姑娘来相看也好看些。”   江爸说:“这哪用得着你说啊,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要把房子建好再走的。”他又问江姑姑:“这一年松子回来过没有?”   “这我还不晓得呢,松子没到我这里来。”江姑姑有些惊讶的看着江爸江妈:“松子还没找到?”   之前还为今年挣了钱而高兴自得的江爸江妈,脸上同时带上了愁苦之色,叹气道:“唉,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回家,连个电话都没有,也不晓得他是不是不知道大队部的电话。”   江爸此时还不知道,江荷花因为造江柠黄谣,又因江柠遭遇到一中同学口头上的羞辱,被报警抓起来,赶上严打被判了三年的事。   他以为这事早已经解决了呢。   见江柏那边忙碌,对他和江妈并不亲热,江爸又和江妈一起,坐船回家。   他们内心都隐隐期盼着,江松早已经回家,他们找了一年,现在过年了,去年他就没回家过年,今年总不能还不回来吧?   因为挣了钱,他心中有了底气,在船上遇到同一个大队的人时,江爸又恢复了点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脸上笑容真切又爽朗,众人一看就知道,大个子今年肯定是挣钱了。   江妈生怕江爸因为嘚瑟,把挣了多少钱的事说出去,到时候少不了会有人上门借钱。   好在,江爸还算是没有傻到家,别人问挣了多少钱时,笑着打哈哈说:“哪里挣到上门钱啊?不过是干干苦力糊糊口罢了,只是往年有债务压着,现在挣了多少钱都是自己的了。”   众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遂也不再问。   船终于到了许家村,江爸下船,就挑着一担东西,匆匆往家赶,江妈也是扛着个大箱子。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望着自家的房子,简直都傻眼了。   他们家门口的防水高台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与野草,密密麻麻,简直像荒了一样,门环上锈迹斑斑,大概这一整年,都没怎么回来过,找到钥匙,推开屋子的门,里面厚厚的一层灰,因为没人住,屋顶的碎瓦裂了没人修,地面上被漏雨的水,滴滴答答砸了个小水坑。   他们以为,就算江松还没回来,江爷爷和江柠至少在的吧?江柏寒假也会回来的吧?家里再怎么样,也是干干净净,有吃食有热水,哪里知道,他们回家,迎接他们的,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儿女们的惊喜与热情,居然是如此清冷破败的景象。   他们放下东西,江妈又拿了二斤腊鸡腿肉,往江大伯家去。   江大伯一家人,三个儿子,一个儿媳,今年还抱了个大孙女,把一心想要女儿的江大伯母高兴的,抱着这个小孙女就不撒手,一家人都在逗小孙女咿咿呀呀的说话。   她性格软和温厚,也不磋磨儿媳妇,大儿子大儿媳虽然分家分出去了,但两家房子是连在一起的,就连中间上楼的楼梯都是共用的,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满屋子的烟火气,与江爸他们家的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看到江爸江妈二人,还惊讶地喊:“国平、爱莲回来了?”   江爸看着大哥家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景象,大过年的,他本该笑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问江大伯娘:“嫂子,爸他们呢?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爸和柠柠都没回来吗?” 第132章 132   一个人性情怎么样, 从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比如说江大伯母,不论是江奶奶还是江爸江妈江柠,有什么事, 回家都是找江大伯娘, 也是能看出这个嫂子是真温厚,因为他们都知道, 找江大伯是不管用的,一来,江大伯除了双抢期间和不能工作的下雨下雪期间,是在家的,其它时间都不在家, 就算在家,他也不管事, 他最多管管地里的事,家里的一应事物, 都是江大伯娘在做。   就好比江爷爷和江柠有没有回来的事,问江大伯就肯定问不出来什么,只能问江大伯娘。   江大伯娘抱上了小孙女,脸上全都是温软的笑容,看着江爸江妈说:“你们回来累了吧?我先给你们煮碗面, 慢慢说。”   她轻手轻脚的将小孙女轻轻的放回到床上, 让她的大儿媳看着, 自己去后面的厨房煮面。   江大伯家的楼房和厨房是分开的, 大儿子一家住在左边, 二儿子一家住在右边, 后面是一模一样的厨房,一模一样的洗衣洗菜池, 中间是个大院子,种了些菜,两家共用一口井。   他们目前和还没结婚的二儿子小儿子一起住右边,等给小儿子的房子也建起来了,他们就要自己另修一间平房,老两口带着江奶奶一起住。   这是江大伯和江大伯娘对未来的计划。   不得不说,江大伯不愧的泥瓦匠,家里房子修的特别好,就连厨房,都专门用水泥和砖头,修出一个专门放柴火的地方,这样细碎的柴火就不会弄的厨房到处都是,难以打扫清理,土灶上,还开了好几个可以在冬季烤鞋子的空洞。   江妈从来不是一个看着别人干活,自己不去帮忙的人。   她非常的勤劳。   她跟着江大伯娘一起进了厨房,将手中袋子里的腊肉放到灶台上,从橱柜里拿了个大海碗出来,将腊鸡腿肉倒入大海碗中,说:“这是我在外面腌的腊鸡腿肉,蒸着吃喷香,回来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们的,给你拿了一碗,你们尝尝。”   江大伯娘是个性子有些慢的女儿,脸上大多时候都是温软的笑容,情绪十分稳定,一年都难发几次脾气,是以她的三个儿子,和江大伯被她带的,同样情绪比较稳定。   哪怕偶尔江大伯极品一些,说的一些话,江大伯娘不赞同,他虽嘴巴上嘟囔着,却还是听江大伯娘的。   江大伯娘给江爸江妈一人卧了两个蛋,对主动到灶下烧火的江妈说:“你把鞋垫放灶台里烤一烤,脚也烤烤火。   江妈听到滋啦一声,接着鸡蛋与菜籽油碰撞的香味就激发了出来,忙说:“你不用煎蛋的,我们就随便吃点填个肚子。”   江大伯娘就笑道:“你们一年在家也都待不了两天,两个鸡蛋还推辞?”   江妈这才没说什么。   江大伯娘这才说起江爷爷和江柠的事:“清明的时候爸回来过一次,柏子考上大学,爸和柏子也回来一趟祭祖,和大国一起把两个老太太的坟修了一下,杂草除了,第二天就回去了,后来就没回来过,大概是等年三十回来吧?”   明天就年三十了。   不是江爷爷不愿意回来,而是江爷爷自从知道了,江柠在沪市不是一套房,而是两套房,加上江柏的房贷,两个人一个月要还差不多一千五的房贷后,哪怕知道江柠这个店,每天都能收入一百五十块钱左右,出去房租和生活费,够江柠还贷,可老爷子也是不敢放松。   尤其是年底,生意比平时哪个时候都好。   一年的广告,和吴中一中两个学校口口相传带回家的口碑,让吴城周边的人都听说了吴中斜对面有个卖衣服的铺子,衣服卖的便宜,于是去年在各自镇子上买到很贵衣服的,都把钱给各自的儿女,让他们在江爷爷的店里买回去当新年衣服穿,若是自己来吴城的,就亲自来江爷爷店里。   今年冬季的生意,比去年好得多。   一直到年三十的前一天,店里生意都还非常好,江爷爷都不舍得关门。   去年的除夕夜是在一月三十号,今年却在二月十八号,江柠的冬令营时间是十一月二十号,到二月十五号。   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在冬令营待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各大高校就来冬令营里签人了,京大和清大直接从冬令营签了一百人出头,其中就有江柠和宋培风,也就是说,江柠和宋培风两人都提前被这两个大学录取,等明年七月份的IMO国际奥林匹竞赛结束后,就可以直接去大学做旁听生提前进入大学学习了。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留在所在的高中,继续深入学习高中阶段的课程内容。   消息传回吴城一中后,孙校长连夜就定制了横幅,而吴中那边反应也很快,他们早就被孙校长和张主任的骚操作搞的,也同样第一时间就定制了横幅,高高的挂在他们学校的门楼上,提前庆祝他们学校的高二学生宋培风,提前保送进清大的事。   两个学校的高一学生都放假了,只剩下高二高三寒假还留在学校补课,横幅挂上的那天,张主任还难得的自掏腰包,在一中的校门口,放了一大串鞭炮。   他选择的时间非常巧妙,在两个学校学生早读课结束后,去吃早饭的时间。   寒假的时候,一中吴中的老师们,对学生的管理,不像平时那样严格,加上严打之后,吴城的风气目前为之一清,两个学校的学生,早上吃早餐,中午吃午餐,晚上晚自习前吃晚餐的这三个时间段,都可以出学校,到学校门口的早餐店和小馆子吃早饭、午饭、晚饭的。   一中有钱的学生少一些,只偶尔才有学生来学校门口买一块钱四个的肉包子和鸡蛋煎饼之类的食物,可吴中门口的学生可就多了,一中校门口连绵不绝的鞭炮声,没有引来太多的一中学生,却吸引来很多的吴中学生的目光,于是很快,吴中的学生就知道了,一中的江柠,在高二,就提前被保送进京大了。   原本也趁着早读课和一中在同一时间在校门楼上挂了横幅,以为自己这次总算没比一中慢上一步的吴中校领导们,一听外面的鞭炮声后,都气的直拍大腿:“这肯定是老张干的!除了他,别人干不出这事!”   一中的政教处两个主任,和教务处两个主任,都是非常或严肃或儒雅的性子,能够这么跳脱的人,只有老张没跑,因为一般人,只会想到拉一个横幅,只有他才会干出,整个学校用横幅围一圈的事,就比如他们吴中,平时都尽量安静,怕吵到高二高三学生学习,只有老张才会干出,在早上吃饭时间点,来放鞭炮庆祝这事。   这也说明一点,一中的校领导们和前张主任,真的是高兴疯了。   已经迟了一步的汪主任扼腕不已,可他们这时候也不能再去买了放了,因为等他们买来鞭炮,说不定学生们早餐时间都结束,回去上课了,而且,一直都是一中在追赶他们吴中,这一次两次的,吴中老是去学一中,算是个怎么回事?   偏偏,因为一中这响亮的鞭炮声,吴中的学生一下子全都知道,对面一中的江柠,提前被京大录取了。   那可是京大啊!   即使是他们吴中,最高目标,也只敢放在本省的几个211重点一流大学上,不敢妄想京城的两所最高学府,生怕自己分数不够,不仅那两所学校没进去,就连本省的一流大学也错过了。   此时的高考填志愿政策尚未改变,他们还都习惯了往低了报,不是特别自信如江松那样的,都不敢按照自己的平时考试成绩,报他心中的一流大学,为了稳,都默默在心里低一档。   就连成绩在吴中一骑绝尘如宋培风,吴中的老师们都没有妄想过京城的那两所最高学府,最理想状态,就是这两所高校之下,总认为自己排全国第三的本省一流大学。   谁知道,他们学校竟然居然出了个清大的!   很快,吴中的学生就在门卫保安大叔的提醒下,也发现了自家学校大门门楼上高高挂起的新的横幅:【恭喜我校高二年级宋培风提前保送进清大】   “快看,宋培风也被保送清大了!”   “我滴乖乖龙地咚!清大啊!”   “高二就被保送了!”   “他跟一中的江柠一起被保送了,一个清大,一个京大!”   吴中那边的轰动也导致一中这边不多的在校门口买早餐的人,也发现了他们校门楼上的横幅,两个学校的学生一时间都惊住了。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进入冬令营的来自全国竞争出来的大佬们,都能提前被保送。   吴城这样的小城,居然一下子就出来两个。   别说吴城的各个学校都惊住了,就连市里的其它九个重高,都惊呆了。   荣昌二中和省师大附中那边,简直酸的要死,倒是市教育局和吴城教育局的领导们,都高兴坏了,甚至打电话联系了市电视台和县里的电视台,要去吴城采访。   反倒是吴城这边的县电视台,迟了一步知道这事,等他们来到一中吴中校门口,想采访两个学校的校领导和两个被保送到全国顶尖学府的两个学生时,才发现,市电视台已经先来一步,采访完了校领导,想采访两个学生,才知道这两个被保送的学生都还在冬令营为接下来的IMO做准备,还未回来,只是被两个学校提前签了,将这个好消息提前先告诉了学校,签江柠和宋培风的两个学校,也打电话来找到一中和吴中。   孙校长也趁热打铁,跟教育局那边申请,将吴城一中也申请进入市重点高中行列,从此就跟吴中在吴城并驾齐驱,不再分谁老大,一中万年老二了。   实在是一中今年的成绩太亮眼了。   张主任更是高兴的直拍大腿:“没想到我老张在退休的最后一年,还能看到我们学校出一个清北的苗子,我就是当下死了也值当了!”   被他家属狠狠呸了一口:“大过年的不说些吉利话,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六十多岁,还被老伴说‘童言无忌’的张主任忍不住哈哈地乐了,那种被人宠着的感觉,一直到他六十出头的年纪了,还保持着跟年轻时一样的顽童的性格,过去牵住老伴的手:“走走走,我们到小孙家喝……”一个‘酒’字差点脱口而出,连忙拐了个音:“……茶去!”   年中因为贪杯爆发的那场急症,差点没把他老伴儿给吓死,现在再不敢让他沾一滴酒。   江爷爷听到一中校门口的鞭炮声,站在店门口,远远的望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很多周围店铺的老板老板娘,都从屋子里走到外面冰冷刺骨的寒风中,好奇地张望,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江柠还在冬令营没回来的事,江爷爷并没有认为一中发生了什么好事,与他大孙女有关,等有附近店面的人好奇的走过去,看到一中门楼上的新横幅,知道江柠就是江爷爷孙女的人,连忙跑过来跟江爷爷报喜:“老爹爹!老爹爹!你孙女江柠考上京大啦!”   江爷爷还不相信呢,“啥京大?她才高二呢,明年才高考,咋就考上啥京大了?你别不是看错了,来忽悠我老头子吧?”   虽然这个消息很诱人,可毕竟前面有两个高考过的孙子,小孙子现在还是大学生了,又在两个重高的门口待了这么久,耳濡目染,江爷爷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是真的!”报喜的人急的直拍大腿,“你要不相信,你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那横幅就在上面高高的挂着呢,上面就是你孙女的名字!”   有了张主任和孙校长干出的,把江柠在数理化三科竞赛成绩,围着一中围墙围一圈的事,现在整个吴城,还有谁不知道一中江柠的名字?哪怕是没见过她人的人,也都听过她的名字。   如今的江柠和宋培风,在吴城,可以说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江爷爷笑了一下,满脸疑惑地探头往一中那边看,寒冬来临,他的老寒腿又开始疼了起来,这使得他走路有些慢。   他驮着个背,慢慢往一中那边探头去看,身上厚厚的暖和的羽绒服,让他看上去像个背着龟壳的老乌龟一般,一直到走近了,他抬头看着最上面的横幅,横幅上面清晰的江柠的名字,他仔仔细细很慢很慢的,将上面横幅上的字,一字一句的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苍老枯瘦的脸上,才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他眼眶就湿润了。 第133章 133   江爷爷对这些其实并不太懂, 他也不懂,为什么他孙女才高二,就已经提前被录取了。   他只在父亲还在时, 识得过几个字, 在父亲去世,他要养家的那些年, 早已将小时候学过的东西,还给了老师们,直到解~放之后,扫盲班的出现,让他再将识字这件事捡了起来。   所以他不懂什么竞赛, 不懂学校的各种事情,他只从两个孙子, 两个侄子,知道, 考大学是要循序渐进的读高中,通过高考飞出他们的小山村,飞出他们的小县城的,就如同他们大队的那些知青一样。   可这不妨碍,他在一字一句的读完横幅上的字后, 明白江柠已经被大学提前录取了这件事的事实。   他慢慢的往回走, 周身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周围店铺的老板老板娘们都来给江爷爷道喜, 江爷爷也都笑呵呵的点头, 他也不会说谢谢, 水埠镇的方言‘谢谢’和吴城及普通话的发音并不同, 他是个连说‘谢’字都会害羞的老头儿。   他就是在卖饼干、米糖、麻花和小包装葱油薄片和白切糕的邻居那里,称了些小袋子保证米糖、麻花、白切糕, 这种白切糕,在当地的意思里,有步步高升之意,不论是结婚生孩子还是过年走礼,永远都少不了这样的白切糕。   他去卖炒花生、瓜子的小摊贩那里,买了好几斤的瓜子、花生,又买了些花生糖,谁来贺喜,都笑呵呵的端出果盘,让来人抓一大把走,沾沾喜气。   大家最爱沾这样喜气的,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人家,这个时候,他们对能饱腹米糖、麻花、饼干都没兴趣,最爱的就是中间是浅灰色芝麻馅的白切糕和花生糖,他们通常都是抓满满一大把糖果和白切糕,装在口袋里,带回家给自家孩子们吃,期望自家孩子吃了这来自他们吴城的文曲星的糖果糕点后,也能沾点文曲星的文气,将来读书也能步步高升,哪怕不能像文曲星那样,考清大京大,至少能读各大学也是好的。   有些人比较贪婪,见江爷爷只是坐在摇椅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抓糖果糕点,两只手都捧满了不说,还把两个上衣口袋都装满了,再捧一大捧回去,这样看着起码接近两斤了。   大多数人都不太好意思这样做,就象征性的抓上一大把,顶多就是瓜子花生多抓一些。   江爷爷眉眼间的每一根褶皱都透着愉悦的笑意,只在每个向他道喜的人来道喜时,不断的说:“吃喜糖,吃喜糖。”   他想过自家大孙女将来办喜酒,吃喜糖的场景,他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乐呵呵的看着,看着他一手养大的孙女结婚、嫁人,但是他从未奢望过这样的场景,大孙女的喜糖,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他散给了大家。   喜糖就放在了门口的纸箱子里,谁来了都可以抓一把,有路过的人好奇,问过之后,也来抓一把带走,江爷爷也不说什么,满脸笑意。   吴中的学生不好意思来抓喜糖喜糕吃,有贫困的一中学生,路过时,也会少少的抓一把。   吴中那边,汪主任他们虽然不能像一中那样,高调的用放鞭炮的方式,来庆祝他们学校宋培风被清大提前录取的事,但要知道,宋培风的父亲是谁呀?   他们第一时间就给宋培风的父亲,宋书记打了电话,像宋书记汇报了这个好消息。   有消息灵通的人,也立刻向宋书记去道喜了。   两年时间,已经足以让宋书记理顺吴城的关系网,借着这次严打之风,彻底将吴城的权利笼络到自己的手中,自然也有一大批选择站队,跟随他的人,甚至就连吴城专门负责搞经济的二把手,都没有怎么挣扎的配合起宋书记。   一来,宋书记明显就是得罪人了,被下放到此,但他有人有背景,想必在此待的时间不会长,要的就是政绩。   一旦宋书记调离此地,他若与宋书记交好,下一任很可能就是他,他又何必和宋书记打擂台?两个人刚好一文一武,一个负责扫~黄~打~黑,一个负责搞经济,相互配合。   是以,得到消息后,向宋书记来道喜的人非常多。   一中虽在民间上,声誉很好,知道一中的学风很浓,成绩很好,但在吴城的真正大佬们心中,吴中才是稳坐第一的那个,虽然今年一中也出了个被保送到京大的,可吴中不也有吗?一点都没输啊。   最高兴的,莫过于宋书记本人了,当地文风昌盛,对他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政绩,尤其是,他来吴城之前,吴城多少年都没有出过清大京大的学生,他这刚来两年,就一下子飞出来俩,还都出现在他来到吴城的第二年。   也是他来这里之后,今年吴城的治安,可以说与往年有了质的变化,治安好了,自然也能带动经济的发展。   别的不说,之前因为下岗工人太多,无所事事的混子也越来越多,现在这些人因为严打之风不能混了,可不就得想办法做别的吗?于是吴城又开了一家网吧,各种台球厅、放映厅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吴城的各个街道上,尤其是一些学校附近,除了一中和吴中这条街外,几乎每个学校门口,都有了一到两家台球厅。   除此外,路边做生意的小摊贩也多了起来,各种奶茶店、冰粥点、小吃店、麻辣烫,也都开的更多,电影院旁边的各种小吃摊摆了长长一条,这些下岗的工人们,在吴城治安好了后,都在以另一种方式,找活路。   已经分了班的何小芳,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什么?柠柠提前被京大录取了?”   她其实也不太懂提前录取这样的事,但她知道这个消息依然十分的高兴,有种我的好朋友是巨佬的感觉,不停的在班里炫耀:“江柠提前被京大录取啦!京大哎,我滴乖乖!”   就有人看不惯她这炫耀的样子,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又不是你被京大录取了,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过去何小芳如果被人怼了,立马怂兮兮的什么话都不敢讲了,缩着脖子委屈的低头。   可此时,她竟丝毫没有沮丧的意思,反而十分骄傲的挺起胸膛,抬着下巴:“我就高兴!柠柠是我们寝室的!”想了想,她又补充说:“她是我的好朋友!”   看不惯她的人立刻嘘她:“咦?江柠能跟你当好朋友?骗鬼呢,鬼才和你当朋友!你看你那黑不溜秋的样儿,晚上关了灯,都看不见你!”   何小芳被怼的有些心梗,她不是个擅长与人吵架的人,而且一被人怼,就想落泪。   可她还是忍住了,梗着脖子说:“不管你怎么说,江柠就是我的好朋友!”她一甩自己的大粗辫子,生气地坐下,不想和那个人说话了。   同样选了文科的610寝室长汪霞说:“我可以作证,江柠真的是何小芳的好朋友,她和三班的徐秀丽,三个人天天形影不离,你们不会没看到过吧?”   之前这个景象确实常见,可自从江柠去集训队后,就好久没有一起过了,徐秀丽还好,她能很快调整过来心情,将主要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何小芳却失落了好久。   江柠不在的时间,寝室长汪霞和寝室里另外两个女生整日一起,卢雪花和刘萍一起,剩下她和徐秀丽,虽然表面上看去,两个人也是一起走,但她们心里都清楚,江柠才是她们两个人的粘合剂,没有江柠,她和徐秀丽即使是一起走,一起吃饭,实际上也是各吃各的。   三班的徐秀丽、刘萍她们也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刘萍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江柠不会高三不读就提前上大学了吧?”   她们都没有见过高二就被提前录取的事,所以对后面江柠是不是在一中继续读,还是直接就去上大学,并不了解。   江柠要是走了,那租书怎么办?江柠不会把这些书都带走吧?   这么久以来,江柠累积的杂志数量,已经非常多,更别说还有《大宋》和《白蛇》的出版书。   目前她们的租书事业中,就属《白蛇》和《大宋》租的人最多,每次别人还没还回来,就提前被人订走了,尤其是新出版的《白蛇修仙传》的第一册 ,很多读者因为看过《新白娘子传奇》,加上这篇文在第一卷,就埋下了女主修炼前,被天敌所伤,被一个采药人救了的伏笔,让女学生们先入为主的就以为,这是一篇白蛇与许仙的谈恋爱的作品。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谁还没春心萌动过呢?春心萌动期最爱看的是什么类型的文学作品?无疑就是爱情剧啊。   尤其是前年才刚播出就大火的《新月格格》,里面的感情太感人啦!那种纯洁的奋不顾身的爱,让很多女孩子在看完这部电视剧后,代入到新月的爱情中,觉得阻拦努达海和新月在一起的雁姬真的是太讨厌太恶毒了,还好,最后善良的新月感动了雁姬,成全了她和努达海之间的爱情。   小白蛇和许仙之间,最后也一定和《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娘娘和许仙一样,最终上演至死不渝的爱,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于是《白蛇修仙》这篇文,比《大宋》更受女孩子们的欢迎,毕竟《大宋》是讲案子的情节多了些,中间还穿插着她们不太感兴趣的朝堂争斗、江湖厮杀,哪里有甜蜜蜜的谈恋爱好看?   就是这修仙的时间太长了,啥时候才轮到小白蛇和许仙再次相遇啊。   不过她们还是很喜欢看《白蛇修仙》就是了,虽然前面没有甜甜的谈恋爱的情节,可是代入到小白蛇身上,感受着小白蛇的金手指——比别的妖族多出的一千多年的纯净月华之力,苟到飞升,纵横修仙界的情节,不知为什么,莫名的很爽。   书中说了,因为小白蛇前期炼化的都是帝流浆所带来的精粹的月华之力,和妖修们自己吞吐日月精华所带来的妖力还不同。   妖怪们因为要通过气血来强大自身,所以每个通过吞噬其它妖族以滋养自身的妖族身上,都有一股浓郁强烈的妖气,可小白蛇炼化的全是精纯月华之气,没有吞噬任何妖族的气血,没有打杀过任何有灵智的妖族,是以周身气息清正,仙气飘飘。   这不就和白娘子一模一样吗?虽然性格上,比白娘娘狗了些,可她们相信,这只是小白蛇目前还是蛇性多余神性的缘故,等小白蛇化形成功,成为白娘娘后,一定会成为像白娘娘那样仙气飘飘的仙女哒~!   这就像有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前面的情节又很爽,这使得《白蛇修仙》的实体书在上市后,销量并没有比《大宋》少多少,目前也已经加印了两次。   各大出版商也很快发现了又一部柠萌的畅销书。   可以说,柠萌凭借着两本书,就坐稳了九十年代畅销书作家的位置。   现在已经有人在想提前签下柠萌第三本书的主意了。   尤其是,寒假来临,根据《大宋》改编的《包青天》电视剧的第三部 也上映了,《包三》的上映,不仅再次带动了《大宋》的销量,连带着柠萌的新书《白蛇修仙》的销量一起带动了起来,很多寒假在家没事的学生不是买《武侠》的杂志看,就是去书店买《白蛇》的出版书看。   *   在外面忙碌了一年的江爸江妈回了老家,两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吃到热乎乎的菜饭,而是两个人,面对乱糟糟的破房子,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   实在是太破败了。   江爸打开老屋的门,他从来没觉得老屋的门楼如此的矮过。   屋里的电线也被老鼠咬坏了,还得重新修,好在,这种事情难不倒江爸,很快就把电路搞好了。   地上、桌上、板凳上,全是厚厚的一层灰,他们连下脚的地都没有。   他们找出一年没用过已经生锈的镰刀用磨刀石磨了磨,将门口防水高台上的蒿草全部砍了,砍下的蒿草,刚好可以晒干后当柴烧。   往年他们出去打工,还有江爷爷在家时不时的下山,照看家里,江柠也每天回来住,他们从外面打工回来,门口的高台上,总有江爷爷准备好的柴火堆,堆满了江爷爷平时从山上捡的柴火和松针。   他们从不用为回家没有柴火烧的事情费神。   之后还要打扫,修屋顶。   他们这里靠山又临水,冬季最是多雨,屋顶漏雨的砖瓦,将房间的床都淋湿生了霉。   看到这里,江妈是真的崩溃了,脸色阴沉的就像冬日里随时能滴出水的天气,肉眼可见的乌云密布。   水缸里没有水,一年没用,也是脏兮兮的,江爸放下东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回来洗水缸,再去将水缸装满水。   这在往年,都有江柏在做。   他们带到深市的棉被,并没有带回来,家里被子一年没晒过,潮乎乎的一股霉味,他们忽然想起,往年他们打工回来,被子总是香喷喷的,有股香软的太阳的味道。   刚砍下来的蒿草,虽然是冬季干枯的状态,却因为淋了雨不能马上烧,可门口的高台上,一根柴火都没有。   无奈之下,江妈去向江大伯娘却借柴火和煤球。   这时候的江妈和刚回来的江妈相比,脸色阴沉的就如同冬季的天气。   江大伯娘看到就劝她:“你们刚回来,什么都没有是正常的!”   江妈就气道:“别人家的老人,在年轻人出去打工后,把家里打理的妥妥当当,一点心都不用操的,回来都是热乎乎的饭菜,我就不求有口热乎饭吧,柴,柴火没有,菜,还是你种的,家里乱七八糟,你真是没看到我那被子,那霉生的有多长!湿哒哒的能滴出水来,怎么睡?”   “我们就一年没回来,家就被糟蹋成这个样子都没人管!”   “还有那个小的,就算平时学校学习忙,没时间回来,暑假总晓得回来把家里被子衣服拿出来晒一晒吧?高台上的蒿草晓得砍一砍吧?我回来的时候,那一棵铜蒿树,都长到屋檐那么高了!”   她怨江爷爷和江柠,又想到江柏:“还有江柏,过年都十九岁了,在街上卖衣服,都不晓得回家把门口草砍一下的,屋顶上的瓦修一修,你说养他们有什么用?三个人在老家待着,反而让我和他爸千里迢迢的回来砍草。”   江妈心口像堵了一口气似的难受,越说越难受,越说越伤心,她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哽咽难言。   家里没吃的,江大伯将今年种了江爸家的地的粮食收成,以每亩地三百斤稻谷的量给江爸,稻谷都晒的很干,直接倒入粮仓就行。   家里没柴火,江爸就去山上砍柴,又去炭山拉煤回来自己用煤球机,一个一个打煤球晒。   村里在外打工的姑娘小子们,一个一个都回来了,村里就像活过来似的,十分热闹。   江妈憋了一肚子气,就等着江爷爷、江柠、江柏回来发飙创飞他们,哪怕大过年的不能吵架,阴阳怪气几句,她心里也舒服些。   可一天过去了,江柠江柏没回来。   两天过去了,村里越发热闹了,江柠江柏没回来。   三天过去了,村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贴对联、掸尘、看露天电影,江柠和江柏依然没回来。 第134章 134   江柠是2月十五日回来的, 但他们被京大清大提前路线的消息,是大学那边的招生老师们提前和学校联系的,两个学校高兴之下, 就提前让大家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市里的电视台和县里的电视台第一时间就想来采访两个学生, 可惜学生都不在吴城,他们就想采访两个学生的家长。   结果, 一个家长身份特殊,不接受采访,一个家长据说不在老家,在外面打工,他们好不容易坐车去了水埠镇, 还没到下面的村子呢,镇上的人说话他们就听不懂了, 他们非水埠镇人,不知道可以坐车绕山路, 或者到炭山,走长长的堤坝路也可以走到江家村。   他们来到水埠镇码头,打听了一番,都没有去沙河以南的船只,说是只有三六九逢集市的时候才有, 不得已, 又扛着摄像机回到吴城, 然后打听到, 其中一个学生的爷爷, 就在校门口开了个店, 又都来店里采访江爷爷,可惜江爷爷不会说普通话, 甚至连吴城话都不会说,一口地道的水埠镇方言,来采访的记者是一个人都听不懂,她们已经可以预见,去了江柠的村子采访会是一种什么情景了,大概就是鸡同鸭讲,播出来大家都听不懂。   最终只好去采访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了。   老师采访的是江柠的班主任王老师,还有其他的几位任课老师,学生采访的是刘萍,无他,刘萍一看有人来学校采访,冲的比兔子还快,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记者一下子就看到她了,话筒就怼了过来:“这位同学,我可以采访你一下吗?”   刘萍给激动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可以。”   “请问你认识你们学校的江柠吗?”   刘萍脑子一片空白,只凭本能回答:“认识认识认识,我们一个宿舍的,她超级牛,之前联考考了全县第一,把对面吴中学校的宋培风都压在了身下你知道吗?”   记者:……   同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记者换一个人,把话筒送到和刘萍一起出来的卢雪花嘴边:“同学,请问在你心中,江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萍赶紧把头伸过来抢答:“她请我们吃红烧肉!”   记者一听,这个点好像很符合‘乐于助人’的价值观,又把话筒递回给了刘萍,让刘萍多说一点:“之前我把她的书租出去挣钱,她发现了也不生气,还请我们吃红烧肉!”   记者以为刘萍说的是江柠的辅导书或课本之类,毕竟学霸的学习笔记,确实很有租的价值啊:“所以她平时是很乐于助人吗?”   “对对对。”刘萍被大魔王吓得,现在就是江柠的无脑吹。   卢雪花生怕刘萍这没脑子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自己说:“之前她没进集训队的时候,每天中午,只要有空,都会在寝室里,给我们辅导功课。”   刘萍:“对对对!”   记者:“还有吗?”   刘萍头又伸了过来:“她超级勤奋,她刚来我们寝室,我们都不敢说话。”   卢雪花赶紧补充:“因为怕打扰她学习,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在相互认识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寝室里努力学习,带着我们整个寝室都一起跟着努力!”   “对对对!熄灯后打着手电筒刷题!”   卢雪花也不禁被刘萍带歪了,说:“每天学习到一两点!”   记者也是来了解过的,问:“我听说江柠刚来一中时成绩并不好?那她如今取得这么好的成绩,都是靠勤奋、努力、刻苦得来的是吗?”   想到江柠高一时,每天只要有空,就在那写写写的样子,刘萍卢雪花她们还不知道江柠是在写小说,都纷纷点头:“她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学校的老师们也说:“听她的室友说,这个学生每天晚上学到一两点钟,早上五点就起床跑步,一边跑一边背书。”   记者们实在是没想到,她们采访到的江柠,居然是如此正能量,符合她们电视台价值观的一个学生,集家境贫困、努力刻苦、乐于助人等优点于一身。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采访到江柠本人。   等采访完了江柠,她们又去吴中去采访宋培风,当然,关于宋培风是宋书记儿子的事,是一嘴都不能提的,能够提的就是他的学习成绩和在学校时的状态,她们还找到学校的公告栏,从公告栏中,看到了宋培风的两寸照片,两寸照片是蓝底背景,少年穿着校服,帅的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梦中少年。   她们还着重拍了宋培风和年级第二巨大的分差,以此来强调这个提前被清大录取的少年的优秀。   但是这一段采访,因为缺了两个主角,并没有马上播,电视台台长的意思,还是要等两个学生回来后,采访两个学生,到时候将这两端剪切在一起,再一起播出。   刘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今天说了什么虎狼之言,还觉得自己发挥的特别好,全程在真心实意的夸江柠。   没有被采访到的何小芳可羡慕死刘萍了,她才是和江柠最好的朋友呢,如果来采访她,她肯定说的比刘萍还要好!   徐秀丽也是,她个性比较含蓄,想要等记者来采访她,谁知道刘萍脸皮那么后,跟在记者身边,抢话筒也要讲。   等江柠回来,学校都已经放假了,只剩下她和宋培风两人,从汽车上下来,又一起坐三轮车到学校。   小三轮车的车厢非常小,挤挤挨挨,也只勉强坐得下四人,坐两个人其实是最合适的,至少车厢内还稍稍有一点空间,可还是难免的,两个人腿碰着腿。   宋培风自觉的把腿往右边靠,江柠就将腿伸到左边。   只是宋培风和江柏一样,也是个高腿长,他虽没有像江柏一样,已经长大一米八三,而且还在长,但十七岁的宋培风,此时也有一米八了,和江柠两人坐在狭窄的小三轮车里,腿都伸不开,只把双手搭在膝盖上,板正的坐着,目光透过塑料膜看向窗外。   冬季风冷,两边的小门都被关了起来,江柠就头靠在车厢后面的帆布上,透过模糊的透明塑料膜,懒洋洋的看着车窗外的街景。   这个年代的吴城,还是很有年味的,大街上张灯结彩,一盏盏红色灯笼挂在马路两旁的路灯上,街面上各种小吃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宋培风僵硬的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身体绷的笔直,两个人,一个看着这边的街景,一个看着那边的街景,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就落到她的脸上。   冬季,只是呼吸间,鼻尖都有细细的白色雾气,不知不觉间,透明塑料膜的窗户上,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江柠目光从街外转过来看他:“我可以开门吗?”   冬季坐这样的小三轮,开门,寒风凛冽,还是很冷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江柠是顺风,宋培风是逆风,打开门,直面寒风的人是江柠。   宋培风很早就想开车门了,两个人被关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周身仿佛都是她的气息,这让他很不自在。   “嗯。”他伸手将左边的车门打开。   江柠也打开右边的车门,清冽的寒风霎时扑面而来,吹的江柠的额发都飞了起来,宋培风又伸手将右边的车门又关了起来。   江柠自己吹了没两分钟,也受不了了,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被灌入了寒风的脖颈。   这年头的寒风如刀割一般吹在脸上,可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写实,实实在在的婉如刀割。   宋培风伸手,将左边的帆布车门也关了起来,只余门缝里,还有呼呼寒风,吹入车厢。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江柠两世都没怎么仔细看过宋培风,两人实际上的交集实际上不多,大多也是在各种会议上,遇到,大家客气的笑着点头寒暄几句,知道这个人看着斯文儒雅,实际上手段相当强硬,当政期间搞地方经济很有一套,是个很厉害的能吏。   那时候他们看对方,大概都是看对方的职位,这个职位背后所代表的各方势力,她看宋培风,从来就没注意过对方的外貌,有时候,在各自的眼里,对方大概就像是一个符号。   现下这么近距离的一看,少年时期的宋书记,还真是长的赏心悦目。   她不禁就仔细的看了一下,内心在对比少年时期的宋培风和二十年后的宋培风外貌上的变化与不同。   好像现在要更清瘦些,像棵挺拔的小白杨,脸上还满满都是少年气,二十年后的他,不苟言笑,只淡淡的一眼,就给人很强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在JW的那几年,看多了哪些官~场~黑暗,有时候觉得谁都不能查,谁都不经查,可后来看到他和她的领导,心头就不由的生出,吾道不孤的同路人的感觉,于是在这条路上,还能继续坚持与坚守。   宋培风浑身都是僵硬的,他目光很正直淡然的看着窗外,实际上透明塑料膜上全是水雾,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就这么僵硬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整个狭小的车厢里,仿佛全是她的气息。   她的目光,实际上非常具有侵略性,就像是吃饱喝足趴在树上慢悠悠甩着尾巴的猎豹,目光懒洋洋的在注视着不远处的羚羊。   江柠是看到耳郭红了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看着他想的有些久,不禁对他扬唇笑了一下,然后她就看见,小宋书记耳垂上的红,先是蔓延到脖子,再是到脸,再是整个人都红成了一只僵硬的番茄。   可他的表情,正经的像是在宣誓入~党。   她实在没想到,二十年后大名鼎鼎的宋书记,少年时期,居然是如此有意思的一个人。   为了不让他尴尬,她又噙着笑,目光转向车窗外,嗯,所以之前小宋书记都是在看透明塑料膜上的水雾吗? 第135章 135   江柠也不回答他, 而是看着车外,已经到了。   到了一中门口,江柠下车挥手和他道别, 就去了爷爷店里。   宋培风还在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其实他不需要到吴中门口下的, 他早在前几个路口的时候,就已经到家了。   于是没有下车的宋培风, 又转头回去了。   司机师傅还在说呢:“小伙子刚刚就可以先下车了啊,这又回去,不是要绕路吗?这可是你自己绕的,不是我绕的,要多加一块钱。”   年底一趟车是一块钱。   宋培风淡淡地应了一声。   江爷爷一见到江柠, 就激动的坐直了身体:“柠柠回来啦,我听别人说你被京大录取了, 是不是真的啊?”   江柠用力点头:“是真的,爷爷也知道啦?”   江爷爷笑的呀:“知道, 怎么不知道?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啦!”他兴奋的像个孩子:“你们学校门口的门楼上就挂着呢,那大大的字!”   江爷爷满心都是骄傲:“你们主任还在校门口放鞭炮,可不就都知道了吗?那家伙……”   可惜此时还没有赵老师的小品,不然他可能就知道该怎么形容了,那真是红旗招展、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连电视台的人都来采访了呢!” 那个画面, 江爷爷能吹一整天。   虽然他最后也没在电视上看到新闻, 也不知道在哪个台播放了。   他现在是迫不及待就想回老家, 跟老家的那些老头子们吹牛啦!尤其是, 他和一中校门口, 他和江柠获奖横幅的合影。   江柠怕照片受潮容易发, 还特意让照相的老板,帮她把照片做了塑封, 这样可以保存好多年都不会斑驳。   江柠一听,一中居然又拉了横幅,虽然她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前世已经这样做过一回,一挂还是一整年,可江柠还是很激动,对江爷爷说:“爷爷,走,咱们去合照!”   之前的时候还是夏季,如今已经到冬季了,江爷爷整理一下自己的羽绒服,将店门往下拉上,跟在江柠身后,就来到校门口,喊了拍照的人过来拍照。   江爷爷其实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姿势,一个表情,那就是两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两边,面无表情。   可照片一拍完,他就笑了,乐颠颠的等待照片出来。   江柠就在电脑前继续码字。   第二天,江爷爷就等不及了,问江柠:“照片洗好了没有呀?”   他都迫不及待的回老家了呢!   江柠就丝毫不敷衍地跑到拍照的店里去问,回来告诉江爷爷:“店老板说在洗了,别着急,照片出来总得有个三五天吧!”   江爷爷就掰着手指头算:“那不得年后啦?”   江柠:“我再去催催。”   江爷爷其实是特别想回来的,他还想找他的老伙计们吹吹牛,他大孙女考上京大啦!   我滴乖乖龙地咚,那可是京大啊,开小店的老忠华老是跟他炫耀他大孙子考上了大学,成了大学生,能有他大孙女考的好吗?   他虽然不懂什么哪个大学好,哪个大学稍好,可大家说的,是京城的学校,是全国最好的两所大学之一,这话他还是能听得懂的。   这在古代,那就是状元、进士啊!   江爷爷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告祭老祖宗,他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一直到年三十那天,江爷爷是真的坐不住了,他得回家祭祖。   就连江柠说照片还没洗出来,江爷爷也说等年后再拿了。   江柠想了想说:“可是爷爷,我还没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呢,要是现在就提前回去祭祖,告诉了老祖宗,被人知道了,到时候又没考上怎么办?我只是被签给了京大,具体的,还要等一年后呢!我们先不告诉老祖宗,等我明年真的进了京大,再祭告老祖宗行不行?”   江爷爷啥也不懂,孙女怎么忽悠,他就怎么听:“对对对,肉要烂在锅里自己吃。”他收拾包袱,想要回老家。   从冬令营回来的江柠,每天都在疯狂码字,只为了给《武侠》提供更多的存稿,拖了好几天,见真的拖不住了,才委屈巴拉地说:“你们都回老家,那我怎么办?”   “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当然是一起回去了!”江爷爷被她说的摸不着头脑。   江柠伤心地看着江爷爷和江柏:“可是,钱经理说,我在沪市的别墅已经装修好了,爷爷,你们不去帮我暖暖房吗?”   他们这边的习俗就是,新建了房子的第一年过年,哪怕是房子暂时还没建好,只要上了梁,有了屋顶,头一年的新年都是要在新房子过的。   可江爷爷对江柠在沪市买的房子,实在是没有概念,也没啥感觉,那别墅他们上次去看的时候,还是个毛坯,江柠说的另一个已经装修好的房子,他自己没去看过,更是没有概念,那种感觉,就像是别人说买了个房子,但是看不见摸不着,他知道了这事,然后就没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过年要去沪市过。   在他一贯的思想里面,过年,那都是要回老家的,不回老家怎么行?   可此时听了小孙女说的话,觉得也对,孙女的房子装修好了,没人陪她过去住几天,暖暖房子怎么行?   在本地的很多老人心里,新房子建好如果不热闹,是不吉利的一件事。   他纠结地,又是想回老家祭祖,又是想去给孙女暖房。   江柏倒是干脆,说:“那就去沪市好了。”江柏说:“我给大队部打个电话,跟爸妈说一声,就说有事不回去过年了。”   “不回家上坟怎么行?”江爷爷老是惦念着老家的坟。   江柠说:“不是有小叔爷爷和爸妈在吗?有他们祭祖不行吗?”   行,当然是行的,只要有人祭祀就行。   可江爷爷心里依然很不得劲。   江柠自然看的出来,江爷爷其实是想回去的,可只要想到去年年底,她和爷爷、江柏,拖着一板车的粮食,艰难的行走在狭窄的堤坝上,下了雨的烂泥巴路,踩下去一陷进去拔都拔不出来,雪地湿滑,那样的路,有船,碰上晴日里还好,现在没有船了,冬季水落,要比平常走更多的路回家。   江柠就不想走。   她也不想让爷爷走。   不管是怕爷爷摔着也好,还是她自己私心也罢,好吧,她承认,就是她自己自私!她就想远离内耗她的人,她就是更关注自我的感受,不想去承受别人的负能量!   她坐在小椅子上,垂着头,将绿茶精神发挥到极致,失落地说:“要不……二哥,你陪爷爷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沪市的房子里暖房好了。”   江爷爷一听,小孙女居然要自己一个人在沪市过年,想到她小可怜一个人在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冷清样儿,江爷爷就坐不住了,扶着江柏地手说:“不就是去沪市嘛!走!现在就走!家里老祖宗有你叔爷爷他们祭祖,少不了老祖宗们的香火钱,再说,家里不是还有你们大哥在嘛?”   往年除夕夜,江爷爷都是下来和小儿子一家吃年夜饭的,家里房间少,儿子儿媳一间,两个孙子一间,孙女一间,夏季还好,他能在堂屋搭个竹床睡,冬季如果这么睡,那真会冻死。   河边潮气大,竹床夏季凉爽,到了冬季却是会返潮的,白日里晒得再干的被子,放在竹床上,第二天就潮乎乎的,根本无法睡人。   所以,每年的年夜饭吃完后,江爷爷都要一个人,打着一个手电筒,孤零零的,再慢慢的往山上走。   一个人在山上过年的滋味,江爷爷这些年经历过太多次了,他也太懂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下的孤寂感了。   他无法想象,他们都回家,让自己小孙女一个人,在冰冷的屋子里,一个人孤零零过年的样子。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江爷爷就心疼的心脏都仿佛被揪住了似的,拎着包袱催促江柠:“不是说去沪市暖房吗?还不快走,再不走到时候没车了!”   江柠完全没想到,江爷爷会选择跟她去沪市,她是知道他是有多想回老家的,老家,那就是他舍弃不掉的根。   她知道自己自私,她也想过,如果爷爷真要回去,就让江柏带爷爷回去。   她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都习惯了。   此时,江爷爷和江柏还不知道,江松今年依然没有回家,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去年江松就没回来过年,今年还能再不回来?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   他们给大队部打过电话,总算在当天中午一点多来到江柠的别墅。   别墅装修好后,已经通风了三个月,房子里的很多家电,钱经理都已经给她备齐。   虽然全权委托给了钱经理,可钱经理目前手上的项目没几个,重点就是江柠这栋别墅,虽将家电这些也委托给了他,但他从中也是赚了钱的,所以也很是用心。   江柠早就提前跟钱经理说,让钱经理在今天,帮她把暖气开好。   江柠他们一到别墅里,一股暖意就铺面而来。   江爷爷看到这大别墅,简直不敢跨进来,转头看向江柠:“这这这……这真是你的房子?”   之前他们是来过这里,可那时候这周围乱的呀。   可沪市的发展,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那真不是虚的,周围虽然还在建设当中,可再不是之前那到处都是良田与荒地的样子了。   尤其是这块别墅区,很多买了别墅的,那都是不差钱的狗大户,房子买了就开始装修,目前这个别墅区看上去已经有模有样,有些别墅都已经住了人,灯火辉煌下,已经有了几分烟火气。   当然,大部分是没有住人的。   江爷爷和江柏走进来,像参观皇宫一样,参观这座对他们来说巨大的豪宅!   真的是巨大。   因为很多东西都还没添置,整个别墅显得十分的空旷。   江柠虽然叫钱经理,帮忙添置了一些基本的电器,开通了煤气,但很多东西,依然需要江柠自己来添置。   比如客厅的开放式书架,就还是和她公寓房的样板间一样,他弟弟仓库里的那些卖不出去的,还剩了一大堆的书,还有书商那边卖不出去的书,几个大学生从学校一毕业学长那里淘来的各种不要的书,都被钱经理以很低的价格,添置到江柠这个书架上,花的是江柠的钱,拍的却是他钱经理和几个设计系大学生的照。   房子在硬装上,钱经理都用的好材料,但一些软装上,钱经理又是能省则省,比如别墅内的一切家用电器和沙发之类,全部都用的是国产品牌,至于所有的柜子类,都是他小舅子打的,主打一个能省则省。   省的越多,钱经理赚的也越多。   为了拍照效果好,钱经理还买了一些假花和绿植给房屋做了装饰。   江柠也是第一次过来参观这个已经装修好的房子,虽然之前在五一的时候,一起参与设计图纸,并将自己的需求全部都告诉钱经理和做设计方案的大学生的,但实际装修出来的成果是什么样,江柠是一点也不知道。   可一进来,江柠就知道,钱经理是用心了。   但不知道钱经理是装‘样板间’装习惯了,装修的这栋别墅,依然有几分他参照国外设计师给公寓房设计的方案,还有给江柠装修公寓房的房子,加上几个大学生合力构思的缝合产品,钱经理在装修江柠别墅的时候,是往样板间的方向装修的。   毕竟,钱经理也没有见过别墅长啥样,他在装修的时候,还时不时到附近几个正在装修的别墅里取取经。   毕竟在此之前,他见过最大的房子,也就是公寓楼的样板间和江柠的公寓房。   所以他在总体装修方向上,是完全按照江柠装修公寓房的方式来装修的,他请的大学生和大学生叫来帮忙的同学,则在细节和美学、以及色彩搭配上,来设计把关。   的在色彩的选择上,钱经理和学建筑设计室内设计的大学生们,选择了明亮柔和的颜色,减少了深色比例,所以即使是在冬季,江爷爷他们走进来的第一反应,也是干净、明亮。   因为房子很大,上下两层加上地下室和阁楼,总面积加起来有一千多平。   哪怕江柏之前已经在江柠的公寓房里住过,见到如此之大,之空旷的房子后,江柏还是惊叹。   江爷爷只是把一楼参观完,就觉得累了,关键是,身上热出了汗。   他把身上的外套给脱了,连一到天阴、冬季就酸疼的老寒腿,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仿佛都缓解了几分,坐在萱软的沙发上,抬头打量着这栋房子,忍不住感叹地说:“乖乖龙滴咚,老大家两套房子都赶不上这一套大吧?这么大的房子,住里面不得迷路啊?”   江爷爷只是看着这大房子,却和江柏一样,始终有种不真实感,觉得老头子这辈子做梦都没做过这么美的梦,他不禁美滋滋的笑了,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是做梦的话,怎么大冬天的,他还觉得热呢?脚踩在地板上,不仅不冷,居然还是温热的。   可及时是梦,江爷爷也喜欢看。   他休息够了,背着双手,从一楼看到二楼,再从二楼,看到三楼的阁楼。   阁楼上,按照江柠说的,在屋顶做了个星空房,虽然是阁楼,但层高大约也有两米,中间屋顶的部分有三米多高,加上做了星空房,并不显得逼仄。可以躺在地板上看星星。   只是现在的季节,天空湿漉漉的,天上不仅没有星星,反而黑漆漆的。   江爷爷看着阁楼上打出来的原木色书架,这些书架并不只是可以放书,还可以放一些装饰品,只是现在一切都显得简陋的很,可即使是这样,江爷爷摸上去,那真实的触感,依然叫江爷爷高兴的咧开了唇角。   他又在江柏的搀扶下,慢悠悠的下楼。   他腿感觉没那么疼了,老头子的犟脾气就又上来了,不要江柏扶,自己扶着楼梯,慢悠悠的往下走。   对了,三层的楼梯旁边,还做了个纯木质的滑滑梯,江爷爷要是不想走路下楼梯,还可以坐蛇形滑滑梯。   江柠觉得,爷爷或许会很乐意尝试。   不过现在是不能尝试的,下面还没有铺厚地毯,做好保护措施。   江柠说以后可以试试看。   江爷爷表示很不屑:“不坐,谁坐那玩意儿?把我老头子摔了还划不来。”   可他的眼睛却好奇地看着这个木质的,打磨的十分光滑的滑滑梯,眼底满满都是跃跃欲试。   就像一个小时候受尽苦难之后,被孙女弥补了童年的老小孩。   他是真的很想试试,但他也知道,这个东西或许危险的很,他不能去尝试,他还想留着这个衰老残破的身子,看小孙子小孙女上大学,以后还要看着他们结婚,说不定还能看到曾孙曾孙女。   想到未来美好的场景,江爷爷美的浑身冒泡,仿佛已经看到有两个小娃娃,从这木质滑滑梯上,欢快的滑下来的场景。   他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嘴里说着:“好,好,就是太热了。”   他虽脱了厚厚的长款羽绒服外套和头上的狼皮帽子,可身上的厚毛衣、狼皮马甲,却一样不少,腿上还穿着棉毛裤、羊毛裤、厚厚的棉裤,外面还套了一层防尘裤,江爷爷那叫一个热呀,又把狼皮马甲和外面的厚毛衣脱了,只留里面的秋衣和一件薄毛衣。   他急切地问江柠,“哪里能脱裤子,这房子也太热了,我穿这么多,都快热死我了。”   江柠赶紧带他去了他的房间。   江爷爷的房间在一楼,门口就有电源开关,按一下就亮了,床头两边也有开关,床不大,只有一米五宽,床对面有个二十五寸大彩电,这也是这个屋子目前唯一的电视机。   江爷爷的房间是没有给安排衣帽间的,只打了一排壁橱,和一个卫生间,江柠过来教江爷爷马桶怎么用,洗澡的浴室怎么用,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冷水等等。   江爷爷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又跃跃欲试。   他可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了啊!   光是这个一个浴室加洗手间,就快抵得上江爷爷在山上住的小屋的面积了。   浴室里还有个大按摩浴缸,江爷爷如果洗不惯淋浴,还可以泡澡。   江爷爷望着这一切,越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这个梦似乎很长,长到,他们逛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厨房里啥都没有,锅碗瓢盆,菜刀砧板,但冰箱里有钱经理给江柠准备的肉蛋菜,燃气也开通了。   江爷爷还想着,这梦这么美,可能到了晚上,就自动有一大桌子菜呢?   江爷爷坐了一上午的车,又上上下下逛了好一会儿这大别墅,早就累了,江柠和江柏就送江爷爷回房间睡觉。   江爷爷睡在此时最流行的席梦思床上,进入睡梦中之前还在模模糊糊的想,皇帝的床也不过如此了吧?   等江爷爷睡着,江柠拉上了窗帘,只余一点微光在房间,就和江柏一起出去。   江柏一直都沉默着跟着江柠江爷爷参观这栋别墅。   在见识过江柠的公寓房后,他已经不像第一次参观江柠房子时,那么惊愕,但还是惊愕居多。   因为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江柠决定带着江柏去采购春节所需的日用品。   江爷爷是中途被热醒的,醒来后,房屋里光线昏暗,他喊了好几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起身在这个巨大的房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这房子空旷到,让江爷爷不适应,因为房子过大,大到江爷爷觉得梦还没醒,美梦变成了他不喜欢的孤单的梦,   他睡惯了硬床,席梦思这样的床垫,他反而睡的不舒服,身上哪哪儿都不得劲,加上地板上热乎乎的,他干脆躺到了地板上,当他的腿贴在地板上,地板上热乎乎的暖气,传到他腿上时,他觉得他一到冬季就会阴阴的酸疼的腿,都仿佛缓解了些,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等江柠他们买东西回来,进江爷爷屋子里看江爷爷时,由于没开灯,光线有点暗,只看到床上被子被掀开了,却没看到江爷爷人,待听到江爷爷的呼噜声从地板上传出,才知道江爷爷跑到地板上睡了。   江柠怕江爷爷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将江爷爷叫醒。   江爷爷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孙女和孙子都在,他脸上才又绽出笑来,可他不愿意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宁愿走出来,看着孙子孙女在厨房忙碌。   厨房被建在了地下一层,江爷爷之前只参观过上面两层,还没参观过地下室。   江家村也有很多楼房有地下室的,但江家村的地下室,是为了防洪水,平时下面就只放些柴火什么的,江爷爷原本以为江柠这个别墅的地下室,也和老家那些楼房的地下室一样,没想到下去后,震惊了他的认知,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地下室可以建造的这么……这看上去和楼上没啥区别,而且和上面一样温暖如春,   地下室的有一面墙,也被做成了全玻璃墙体,所以虽然是地下室,采光却很好,玻璃墙体这一块,是被做成了会客厅和健身区,平时可以和好朋友们坐在这里喝喝茶聊天打屁,如果下雪的话,还可以坐在这里,赏赏雪景。   江爷爷逛完了一圈地下室,已经完全无法直视老家的地下室了。   晚上,一家三口第一次在沪市的别墅里,吃年夜饭,年夜饭是江柠和江柏两个人做的。   江柏如今还没有彻底点亮厨艺技能,但他是会做的,他从小就看着江爸做菜,他学的有模有样。   三个人没有做太多,一道蒜汁小排骨,一条红烧鱼,一份肉丸子,荤素烫搭配在一起,凑了八个菜,菜的分量都不大,除了那道鱼按照老家习俗不能动之外,其余基本全都进了江柏江柠的肚子。   本来江爷爷和江柏都有些别扭的,可三人吃着吃着,这种别扭的情形就消失了,江柠还将爷爷房间的彩电搬出来,三个人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晚。   今年是春晚有一首很经典的《春天的故事》,可江爷爷最喜欢的却是赵老师的《红高粱模特队》,他就喜欢这样热闹喜庆的节目。   实在是那些年,江爷爷吃完年夜饭就一个人上山,黑漆漆冷清清,独自一个人太多年,第一次有孙子孙女在身边陪着,还看着春晚,周身都没有冰凉的寒气,而是被暖融融的气息包围着,江爷爷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日子了。   江柏也一样,他想,他和爷爷妹妹三个人一家也挺好,爸爸妈妈和大哥他们才是一家人,或许他们并不在乎家里是不是少了他们三个人,没有他们碍眼,妈妈脾气应该会好些了,不再找人吵架了吧?   毕竟,她看不顺眼的人,都不在她身边了。   吃完晚饭,江柠和江柏,还在院子里放了烟花,之后,别墅区零星的烟花也冲破黑暗的天际,照亮夜空。   江爸江妈在家,坐了一晚上,年夜饭都冰凉了,三个儿女也没有回来。 第136章 136   江爸江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三个儿女都没有回来。   若不是之前在水埠镇上,看到江柏在卖衣服,他真会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   他以为, 就算年二十九不回来, 年三十也会回来,因为年三十那天是要去祭祖的, 那是全村最热闹的一天,十里八乡所有男娃,都会齐上山,各种爆竹、十六响,会将山林的寂静彻底打破, 这种热闹,会一直延续到大年初三。   以往每年, 都是他和江大伯一起,带着叔爷爷家国良、江松两兄弟, 有时候,他还会叫上江柠。   他是村里少有的,愿意带着闺女一起去祭祖的家长,村里的祭祀活动,一般都是不让女眷参加的, 除非是新婚的儿媳妇。   年轻男女结婚第一年的祭祀祖先, 会带上新媳妇给老祖宗们看, 表示, ‘老祖宗, 你看, 你后继又有人了’,到第二年, 媳妇们就要在家里忙碌张罗过年的事宜,各种年菜,别看只是家务活,却也不轻松的。   从全屋打扫,到掸尘,从做送灶王饼,到熬糖稀、做米糖、米面,从做各种捶肉、到搓各种萝卜丸子、莲藕丸子、肉丸子,准备各种过年要吃的菜,实在是不小的工程。   男人们则负责写对联、贴对联、挑一担米去隔壁村子用机器做年糕。   即使回到家,他没有看到儿女们在身边,他依旧在积极准备着,可今年的年三十这天,江大伯过来喊他,江爸一次又一次说:“等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松子和柏子就回来了。”   江家越是冷清,江大伯就越是高兴,他家三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一个小孙女,全都在家,可高兴了呢,一直到快中午了,江大伯又拿着江大伯娘给他做香喷喷的韭菜油墩子,问江爸:“还在等松子、柏子、柠柠啊?”   “你看看你给他们读书有什么用?跟国安国良一样,念出来了就不回来了。”他手里韭菜油墩子的香味,十分浓郁,外面用油炸的金黄,吃起来喷香。   他蹲在自家院墙的石墩上,望着江爸,笑呵呵地说:“你要不来我家过年得了,省的你们两个人在家,还要做一桌子菜,冷冷清清的。”   江爸倔强地看着渡口方向:“松子和柏子大概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江大伯笑呵呵地说:“松子柏子就算了,到底是男娃,在外面不怕吃亏,连柠柠都不回来,别人跟人跑了吧?”   一句话把江爸连都说黑了,怒斥道:“柠柠在学校里上课,她都高二了,一中哪年寒假不是把学生拘在学校里上课?”   他是真的很生气,气江大伯说话不着调。   江大伯见江爸是真生气了,也不敢说江柠了,反而担心地抬头看着渡口方向说:“怎么老头子到今天也没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在他们心里,能让江柏江柠两个人年三十都还没回家,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老头子身体出了什么事,才让两个人过年都没及时回家。   江爸显然也想到这件事,本来因为儿女们年三十都没有回家的郁闷,一下子化为了对江爷爷的担心。   他到大队部,想借电话打给一中去问问,没想到这次大队部的人却拒绝了,说:“大队部的电话,那是公家的电话,今年严打,以后可不能把电话给你们私人打了,不然被抓到,我们都要倒霉。”   大队部的干部们,全都回家过年祭祖去了,只剩下一个没有职务,但一年到头都住在大队部,负责做饭打扫看守的人。   江爸不疑有他,焦急的回去了。   江大伯早就等不及了,说:“哎呀,搞快点吧,马上人家都结束了,就剩我们了,松子柏子没回来就没回来,有红兵红军他们也一样,老祖宗们看到红军红兵他们一样!叫上国良,这么多子孙他们还不满足了?”   从江爸他们这一代起,就没有再按照辈分取名,而是按照那个时代的特色,比如江爸这一代,全都是取‘国’字,大国、国平、国安、国良,他们同辈的,比如屋后的‘四哥’便名为江卫国。   江大伯家的儿子们,也取了当时很有时代特色的‘红军,红兵,江军’。   确实等的很久了,江爸一边回头看着渡口方向,期待儿子们的身影赶快出现,一边提着篮子去找江国良。   江国安是每年都不回来的,在老丈人家过年,所以也不用等他。   这是江爸这么多年,第一次,两个儿子都不在,连小女儿都不在,自己一个人上山祭祖。   去年江松虽然不在家,可至少还有个江柏在。   这让江爸全程沉默,途中有好些个人,对他说:“大个子,听说你儿子考上沪市大学啦?”   “你们家真是专出文曲星啊!”   “我听说你小女儿也不得了,拿了什么省一等奖,整个吴城都传遍了,连我儿子都听说了,回来说给我听!”   大家的目光里不无羡慕。   又问他今年在外面怎么样,他明明该感到很骄傲的,他还赚了许多钱,赚了这些人可能两年都赚不到的钱,可他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浑身提不起劲。   下午回到村子里,江松江柏依然没有回来,江爷爷江柠也没有回来。   江爸江妈两个人做事都提不起劲,要是往年,他们都没有回来,江妈大概要骂,说:“除非死在外面!”   可今年她不敢说,不敢在大过年的说不吉利的话,尤其是江松两个过年都没回来了,她怕她随口说出的话,真的应验了。   所以夫妻俩都很沉默。   江妈在用肉和莲藕搓着小莲藕丸子,江爸就不停的朝外面看。   儿女们不在家,他们连干活都提不起劲,可他们还在忙碌着,万一到吃年夜饭的时候,孩子们就回来了呢?   别的家庭热热闹闹,只有他们家,冷冷清清。   一直到晚上饭菜凉透,江爸江妈都闷声喝着酒。   喝着喝着,江妈就哭了,哽咽地说:“给儿子女儿读书,有个diao用?一个个的念出来了,就不回来了,国安国良这样,江柏江柠也这样,早晓得我就不给他们读书了,像嫂子家的红军红兵他们,在家当个泥瓦匠,也不知道有多好,说不定今年都能给松子说亲,明年儿媳妇都带回来了,再过两年,都能抱孙子了。”   江妈又哭着埋怨江爸:“都是你让他们念书,还说让他们考大学,江柏倒是考上了,有什么用呢?翅膀都还没硬,用着我们交的学费,吃着我们给的生活费,这才第一年,就不回来了。”想到一年到头都不回村子的江国安,她哭的哀戚:“以后估计也跟国安一样,是个给人家养的儿子,你说我当初生他有什么用?”   想到当年为了生这两个小的,整日里担惊受怕,生怕被计生委人抓到拿去把胎打了,在山里东躲西藏,连山里的小屋都不敢住,住到茶山的窝棚里,为了这两个小的,她天天躲在山里,不敢回家,一直到生,都是在山里生的。   可她整日战战兢兢,生出的两个,还不如不生。   江爸吃了颗油炸丸子,喝了口酒,说:“那天我们在镇上还看到柏子在卖衣服,没特殊的事的话,他不会不回来的,他们三个人一个都没回来,我就怕,是不是老头子出什么事,两个孩子走不开。”   江妈之前倒没有想到这方面,现在一听,还真有可能:“那过年总要回来吧?你不晓得村里人说的有多难听。”   江爸说:“年后我把宅基地的事情解决掉,我去吴城一趟,看发生了什么事。”   江柏手上有他过年卖衣服的钱,他倒也不怎么担心他没钱,他就是担心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江爷爷从来都没有过过这样舒服的年,他现在知道,这根本不是梦了,而是整个屋子都开了暖气。   江爷爷不是北方人,他们这个地方,既没有炕,也没有暖气,用后世很多人的话说就是,这边的寒冬,是魔法攻击,尤其是他们所在的地方,背山面水,夏季还好,温度普遍比别的地方低两三度,还算舒服,可一到冬天,温度同样比别的地方温度低两三度,别看只有两三度,可那温差,江爷爷在山里就觉得差了好多度似的,每年冬季都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可他还不能不去巡山,不论是早晚的露水,还算秋冬降的冰霜,江爷爷行走在其间,上半身还好,下半身的腿,经常冻的都快没知觉了。   他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刚强的人,甚至有些软弱,又爱哭,可他是父亲的长子,是大哥,他就得用他那时还瘦弱稚嫩的肩膀,必须扛起一个家,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疼不疼,他也总是乐乐呵呵的,从来没有叫过一声累,没有叫过一声疼,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疼。   可如今他知道,也是有人心疼他的。   他像是过去几十年受的所有的苦,如今都被孙女给抚平了。 第137章 137   为了宅基地的事, 江爸特意拎了一壶米酒,还有一大包江妈做的腊鸡腿肉。   江妈带回来腊鸡腿肉有几十斤,这家送一海碗, 那家送一海碗, 也根本吃不完,年初二她打算再给哥哥、弟弟、妹妹们家里送些, 再剩下一些,给江柏、江柠带到学校里吃。   想到这个年,江柏江柠都没有回来,江妈又恨恨地想,“我还给他们肉吃, 我就是喂猪都不给他们吃!”   当然,这也只是气话。   原本江柏江柠没回来的时候, 她满心都是发飙把他们创飞的想法,现在都和江松一样, 只剩下担心,如今信件没有、电话不通,哪怕她对江柠再怎么忽略,也不觉得几个儿女是不回家也没有消息的人。   之前十多年的江柠听话懂事的印象,并不是一朝一夕磨灭的, 哪怕江柠此前叛逆, 也只当是她不愿意出钱给她交学费导致的, 在江柠的秉性上, 哪怕她嘴上说着, 指望不了她养老, 可在心底,隐隐的依然知道, 如果以后儿媳妇不照顾她,她能靠的依然是江柠。   大年初二家家户户要迎来姑娘姑爷回门,村子附近的,一般年初一就上门该吃饭吃饭,该办事办事。   江爸拎着白色酒壶上门的时候,还站在院子外面喊:“二哥!二哥!”   江爸喊大队书记二哥,喊屋后的江镇长‘四哥’并不表示大队书记比江镇长大,而是按照他们各自在家里的排名喊的,大队书记在家里排行老二,江镇长在他自己家排行老四,江爸比两个人年龄都小,都称哥哥。   喊了好多声,多到江爸都要以为,大队书记不在家,走亲访友去了,里面才有人打开院子门。   是大队书记的儿子江胜志。   江胜志比江松大一岁,也比江松高一届,现在读大二了。   不得不说,大队书记的基因强大,一双儿女都跟大队书记复制粘贴的长相,个子都不高,圆头圆脸,但是可能是读书人的缘故,看着都很斯文。   他打开院子门,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而是冷淡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爸笑着问:“二哥在家吗?我过来找二哥问点事。”   江胜志面无表情:“有什么事等年初五之后吧。”   江爸察觉到有些不对了,依旧笑着说:“初五之后我都走了,来不及,我就一点事情,你爸在家吗?”   江胜志朝屋内喊了一声:“爸!江松的爸爸来找你!”   屋内这才传来一个个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江爸进去后,大队书记并在堂屋,而是躺在房间的床上,看上去有些感冒不舒服,他穿着厚棉衣,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淡淡地看向江爸:“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爸看到大队书记吓了一大跳,不过一年没见,眼前的大队书记像是老了十岁,原本只是零星夹杂的一些白发,现如今,居然白了大半,差点让江爸没认出来。   江爸连忙将东西放到桌上,坐到大队书记面前担忧地说:“二哥,你这是怎么了?咋头发都白完了?”他左右看了看:“我嫂子呢?”   大队书记掀起小眼皮,淡淡地看了江爸一眼,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说:“你嫂子在吴城陪荷花呢。”   江荷花坐牢的事情,被大队书记死死的压下了,夫妻俩一点都没透露。   村里不是没有在吴城上学的其他学生,但在吴中和一中这两个好学校的,就只有江柠、江荷花,和一个大房的男生。   大房的男生和江荷花一样,都在吴中,却不同班,也在重点班,父亲是村里的水电工,他自己也读的理科。   但他和江荷花一样,和村里其他不读书的男孩子们,仿佛有壁,村里男孩子们一般也不会找他和江荷花这样成绩很好的人玩,初中时,还有人找他借寒暑假作业抄,到了高中,村里男孩子们还在读高中的也极少,更别说他还是吴中的了。   大队书记还在放假之后特意去他家,跟大房的男生谈了谈。   这个男生回家,也只是和他爸妈说了江柠竞赛拿奖被提前保送到京大的事,这男生的爸在上坟的时候遇到江爸,还想和他说呢,结果江爸当时因为三个儿女都没回来,自觉抬不起头丢人的很,一点说话的兴致都没有,拿了铁锹就走了。   男生的爸回头还和儿子们嘀咕,这大个子,怎么两个儿子女儿都考上大学,还是那样好的大学,不说摆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至少也得露个笑脸吧?怎么还拉着一张脸,跟死了亲人一样?   他媳妇就瞪他:“这要是江松考上了大学,你瞧他们会不会摆三天流水席!”   想到江家另外两个在村里毫不起眼的儿女,水电工不解的摸了摸脑袋,嘀咕了一声:“大个子也是糊涂。”   至于另外两个,一个在二中读的,一个在三中读的,几个在镇上读的,今年严打被抓紧去的太多了,大家的重点也都在被枪毙的几个混混身上,而不是被判了三年的江荷花身上,很多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不知道这个人具体叫什么。   二中的那两个男生,一个在初中时就搬到吴城去住了,也是大房的,过年都很少回来过年,三中离一中二中比较远,知道有这件事,但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村子的江荷花。   江钢琴倒是也听说了这件事,她读的师范并不叫吴城师范,而是坐落在在吴城与他们市之间,距离市郊的地方,从吴城过去坐车还要三四十分钟,位置和主城区离的很偏,消息实际上是最不灵通的。   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当时就是江柠和江荷花,回来还想和江柠八卦这件事呢,毕竟江柠也在吴城上学,离八卦中心更近,或许会知道的更多些,谁知道回来找江柠,江家大门锁着的,门口蒿草长了一人多深,江家根本没人。   她回家和她妈妈说起这事,她妈妈就啐道:“活该,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跟这些嚼舌头的人一起玩知不知道?”   江钢琴乖巧点头,又挨着她妈妈说她在学校的趣事,还有她暑假参加歌唱比赛,交到了两个好朋友的事,她好朋友还约她过年后,去她家里玩几天。   这头,听到江荷花和荷花妈妈过年居然不在家的江爸疑惑地问大队书记:“荷花还没放假啊?”   他心想,是不是一中吴中又打擂台,不会是学校不放人回家吧?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让学生回家过年啊,学生不放假,老师们还要放假呢。   大队书记看着江爸脸上清澈又愚蠢的表情,他虽生病,但整个大队有什么消息,他都最灵通,年前这几天,他虽不在大队部,可大队部有什么事,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江柏打电话回来,说过年在外勤工俭学不放假,和江爷爷江柠回来过年的事了。   没想到的是,江松也没回来,也没打一个电话回来。   一时间,他竟不知江爸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江爸被大队书记那冷漠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二哥,你哪怕是工作重要,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呀,你这……咋头发都白完了?”   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大队书记感到担忧。   大队书记收回目光说:“没什么,说说你有什么事吧。”   江爸这才换了笑脸说:“嗨,就是我家宅基地的事,二哥你晓得,周围这一片,就我家房子最矮了,前几年欠了许多债,没办法,现在松子大了,要不了两年就要娶媳妇,我就想着,先把房子盖起来,哪怕先盖个平房,松子回头结婚也有地方住!”   大队书记垂着眼皮,“哦,要宅基地啊。”他没有给江爸选择的余地,说:“这上面的宅基地,都分完了,你要宅基地,就只能往下面分了。”他又掀起眼皮,靠在床上:“我记得大队部前面就有两亩地是你家的吧?那就那里吧。”   江爸惊讶地看着大队书记:“那里那哪行?地势太低了,哪能建屋子?那不是要年年发洪水?”   问题是,这块地就紧邻着沟渠,每年水电站从河里抽水上来,都要通过这条沟渠,他家田埂只比沟渠高一丢丢,作为水田当然好,都不用另外想办法取水,只需挖开一个小沟,河渠的水就能灌入农田,可用来当宅基地,那简直是年年洪涝。   大队书记抬着眼皮说:“那块地怎么不好?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刚好一人一块,两亩地两个儿子一人一亩,还能建在一块,围个大院子,还能种些蔬菜,又紧邻马路,以后路修通了,你就是开个店,都不愁生意。”大队书记语重心长地对江爸说:“我也是为你好,才想到那块地,你自己想想,除了那块地,村里还有哪里有这么大一块地的,除非你是想往山上建。”   他声音淡淡的:“你要想往山上建也行,山脚下还有几块地。”   除了原本就是住在山上的,有几个人想把房子建在山脚的?可能会有泥石流,不安全不说,山上还有狼。   他们这地,虽然背山面水,村子却并不在山脚下,而是在村子与山之间,还有很多山地,这些山地大多种着冬小麦、冬油菜、红薯、蔬菜等,就算真发生什么泥石流之类,也不会影响到村子的安全。   江爸想说,电影院旁边还有块不小的地,大队书记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说:“电影院旁边的地,年轻爱国和爱红家跟我定去了,再说,那也是大房二房的聚居地,即使不给爱国爱红,你难道要住到大房二房那里去吗?”   他又劝江爸:“你要觉得地势矮了,就加高一点嘛,又不是不让你加高?”   可加高地势,说的轻松,实际上没有个七八千块钱,两亩地的地势,哪里是说加高就加高的?   江爸也不是傻子,没有遇到过大水,真正发洪水的时候,他家现在住的地方地势比下面的那两亩地,高三四米,可那些年发大水,水位都淹到他家防水高台的石梯上了。   大队部确实就在他家田地的平行的位置,也就是后面,可大队部与他家两亩地之间,隔了一道进村的大路,大队部实际地势也比他家田地高三米多,而且大队部本身就是砖石结构,下面又加高了。   别的不说,就大队部隔壁的人家吧,地势原本就比江爸的两亩地高两三米了,光是防水高台,就有两三米高。   有人可能疑惑,人家能建两三米的防水高台,你不能建吗?   可山地地势,是呈梯形下来的,哪怕他们这里已经距离山脚隔了一大片山地农田了,可它依然浅浅的斜坡下来的,走在路上向上看,这几乎人家的防水高台确实有两三米高,但实际上他房子的宅基地,是完全没有加高的,只是在建院子的时候,用石头垒的与他家房子的门槛一样高,用土填平,既是菜园子,又是防水高台。   可江爸如果用这两块地做宅基地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因为这块地,已经不属于山势斜着下来的山地,二十余河滩的滩地。如果不是江爷爷这一代人,为隔洪水,用他们的肩膀生生在这里挑了一段堤坝,连接水电站和许家村,这两亩地,就是实实在在的河滩地。   水电站虽然还在更下面,但位置却在大队部的更后面,地势更高,比江爸这两亩地高有十几二十米,哪怕大队部被淹了,都不会淹到水电站。   村里不是没有像这两块地,当宅基地的人家,比如大房的江月琴家那一块,就有山地不够,房子往下建的,可大房那边的地势也比这边高的多,最多也就是在正房下面加个半米、一米,当防水层用,平时下面都堆满了柴火和煤球,一般的小洪水,都不会淹到那里去的,除非是那种十几二十年一遇的超大洪水,这一层的防水层,才会起作用。   江爸如果用这两亩地来建房的话,起码要在正屋下面,还要建一个三四米的地下室,当做防水层,也就是说,至少要建三层楼,一楼虽是在地上,却还是要当地下室用,二楼和三楼,才能正常住人。   还有个问题是,在这里建房,地基基本上年年都要泡水,所以地基一定要打的非常结实耐用,而且人家的一层还能当仓库,他家的一层,连仓库都当不了,只能当防水层,还要年年进水。   对了,如果做成院子,院子也只能当菜地用,想种些树呀花的,也不行,一场不需要多大的水,就能将这些果树啊花的,全部淹死。   江爸说自己回去再考虑一下。   大队书记淡淡地说:“现在要么就村头,要么就村尾,就这么两块地方,要么就把你家老屋扒了重建,你自己回去考虑一下吧。”   江爸回去和江妈说了大队书记的话,气的江妈大发雷霆:“他放屁!我看他就是不想我们家好!狗屁的兄弟俩必须住一块!我看你爸和小叔爷爷没住一块也没怎么样嘛?那块地当宅基地,多花一万块钱都打不住,至少得一万二,以后各种麻烦也不知道有多少!”   江爸无奈地说:“那你说怎么搞?我之前看中的那块村中心的地,被分给爱国爱红家去了!”   江妈说:“早晓得我们去年就先不着急去深市,先把宅基地批好,把地基打上,再去深市找松子就好了。”   现在松子松子没找到,宅基地还飞了,分了个这么个地方当宅基地,以后后患无穷。   可他们也不想把房子扒了重建。   这个房子虽然老了一些,确实石砖和土砖结构,地面也抹了水泥,这是江妈给自己留作退路的一栋房子,哪怕将来,她和两个儿媳妇处的不开心,她还能和江爸班主任单独住,旁边就是哥哥嫂子家,嫂子的大儿媳妇也是个厚道人,和哥哥嫂子在一块儿,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可以说,江妈一点都不傻。   她虽然偏心江松,也一直说以后要跟江松住,要跟长子养老,可她心底又隐隐的模糊的明白,如果她和大儿媳妇闹矛盾,大儿媳妇容不下她,还有小儿子和江柠这个退路。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清晰,就像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让她不愿意将这个老屋给扒了重建。   最终没办法,大队书记不松口,只同意那块地做宅基地,江爸江妈又不可能不建新房,最终只能用这块地。   还好他今年挣了不少钱,不然光是下面一层的防水层,一万多块钱,他都吃不消,可今年挣了近小十万,这一万块多块钱的一层,两个儿子就是两万多块,两万多块,在这个年代,都可以再建一栋很好的大楼房了,甚至去水埠镇新街买一套房也不是不行的。   可大队书记有一点说到江爸心坎上了,就是他希望将来儿女们都能住在一块儿,他其实是个非常爱热闹的人。   这块地有两亩,两个儿子一人一亩,正好像大哥家一样,房子建在一块儿,一个儿子一亩地,还能有个大院子。   不过,他打算跟深市的房子一样,建大一点,房间多,他和江妈老了的时候,也能跟儿子们一起住,柠柠回娘家,也有房间住,以后生了儿孙,儿孙们也可以一人一个房间,都有的住。   江爸对房子的规划,是将江爷爷的房间一起算进去的。   等知道江爸居然想建这么大一栋房子的时候,她是反对的,她觉得村里最好的房子,就是江大伯家的房子,建个和江大伯家一样大的房子不就够了吗?干嘛建这么大的?   虽然她也看到了深市的房子,可人家那是城市,他们这是农村,能一样吗?   可家里别的事,江爸会让着她,可建房这样的大事,他是不会退让的,甚至觉得江妈是头发长见识短,根本不理江妈和他的吵闹,自顾自就和江大伯商量去了。   江爸自己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泥瓦匠,但他人聪明,悟性高,只是年轻时跟着江大伯帮着干过几回,该懂的就懂了,而且他理科好,像是水电走线之类,他通通都懂。   江大伯也是不太赞同他把房子建那么大的。   江大伯没去过大城市,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邻市,以他的眼界,目前看到的最好的房子,除了水埠镇新街的房子,就是他自己家的房子。   这个时代,普遍就是他家房子的造型,一楼一间堂屋,两间正房,全部朝南,楼上两间,一个可以晒衣服被子的大露台,朝向好,房间也够住。   可江爸的房屋造型,却有些像新街那种门面房,前面既可以当做堂屋做门面,中间是楼梯,后面是厨房、卫生间,外加一间房,这间房因为房屋朝向问题,虽在堂屋后面,却也是有光照的,至于堂屋旁边的正屋,自然是他和江妈的房间,在一楼,以后他和江妈老了,住这里也不用换房间。至于左边正屋,就是江爷爷房间了。   楼上朝南边的三间房,分别是从左到右,分别是最左边是江松的,因为江松是老大,要住正屋,最右边是江柏的,他是老二,中间这个朝南的房间,可以作为楼上的会客厅,后面还有三间房,朝向差了些,光照也差了些,朝向稍好有光照的那间是江柠的,中间是洗手间,左边厨房正上方那间,以后可以给孙子孙女。   现在计划生育,即使偷偷的超生,最多也就两个,两个房间,楼上一个,楼下一个,够住了,不行还可以把楼上会客厅再做孩子房间也都可以。   堂屋建的大,又面朝大马路,以后等他们老了,干不动了,还能开个小卖部,卖卖东西。   江妈听到他这个规划后,也不说了。   江妈其实没有安全感,一听江爸说,他们老了可以开小卖部,自己还能挣钱,就什么话都没了。   等江松的房子建好后,他们再去深市卖两年盒饭,到时候江柏也快大学毕业,要找对象了,再给江柏建个一模一样的。   江爸规划的很好,将要建的样式,地基怎么打,都和江大伯商量好后,江爸急着出去挣钱,就赶紧动工了。   江爷爷在江柠这里待到大年初二,就待不住了,要回吴城,要回老家。   这里住着虽然舒服,可吴城的铺子也是要开的,老是待在这,暖和是暖和了,可挣不到钱啊。   江柠劝江爷爷说:“去年二哥一个人来学校报名的,我们都还没陪他去学校报名呢,不如这次去看看,还有我那公寓房,也要过去看看的。”   江爷爷还没去看过江柠的公寓房呢,只是因为有她这栋夸张的大别墅在前,待看到装修如此奢华的公寓房后,江爷爷虽然还是咋舌不已,到底不像第一次去别墅那样,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只是这一次,他清晰的感受到,大孙女是真的出息了,大孙女居然独自一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在沪市买了这两套大房子,还帮着她二哥买了一套零首付的。   他一边欣慰于孙女的出息,孙子孙女未来的前途是不用愁了,一边又为孙女胆子比天大,欠下那么多的贷款而心焦。   之后江柠又带着江爷爷、江柏去了江柏学校的门口,她主要是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铺子可以买,要是有房子,买房也行啊。   唉,《白蛇修仙》出版后,又打了两笔稿费过来,钱多了花不完,只能用来买房买铺子了。 第138章 138   江柠是到了江柏所在的学校, 听江柏介绍才知道,当初她想让江柏报华东理工,江柏自己报的这个沪市理工, 前身是由华东工大和沪市机械学校合并组建的。   此时学校里面人非常少, 门卫看过江柏的学生证和胸卡,知道这事他们学校的学生, 带着妹妹和爷爷来参观学校的时候,就让三人进去了。   这还是江爷爷第一次进大学。   学校对他来说一直是神圣的,他小时候,没有学校,只有个小学堂, 他进去读过两年,认了些字, 会背一点三千百,后来也都在沉重工作中忘了, 大概还记得的,就是人之初性本善了。   连镇上的初中都没进去过,只站在门口凝神遥望过。   江家三兄妹实际上都是非常独立的人,江松虽然小时候有江爸江妈带着去学校报名,后来就指望江松带着两个弟妹去熟悉学校, 但江松实际上并不需要, 他从小就有股独立的日天日地, 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当然, 你要指望他像个哥哥一样, 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学校报名,参观学校, 那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他脑子里就没有这根筋,三个人中,反而是江柏更像是一个负责人的哥哥,江松在外面仿佛脱缰的野狗般,在前面横冲直撞,江柏就任劳任怨的负责带好妹妹,看好所有东西。   他也不是没有怨气的,他所有怨气都是冲着江松去的,所以,他也看不上江松,在江爸江妈忽视他,将全部精力金钱都投注到江松身上时,他和江柠吐槽过:“就大哥这样的,我就不信他将来能混出头,不信你看着好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   所有人都说江柏不如江松,不如他聪明,不如他灵活,不如他脑子机灵,可江柏就是认定:“你看着好了,我不会过得比他差的。”   他是不服气的,他也一直奔着自己理想中的生活,脚踏实地,一步一步,闷头前行,从不动摇,从不彷徨。   以前有人在网上说:男的就没有不偷腥的!   男的就没有不出轨的!   男人就没有不PC的!   男的就没有不怎么样的!   至少,在江柠知道的当中,江柏是全都没有的。   且,他是个笔直的直男。   这些话,江柏听到全都嗤之以鼻。   他就像修行在这个人世间的苦行僧,坚守着自己的坚守,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和江柠说起来,唯一让他感到高兴的事,就是自己小金库涨到多少了,自己的存款又涨到多少了,每每说起这些,他就和爷爷一样,有种隐秘的得意。   这种得意,他还不能跟除了她和童金刚以外的人分享,因为别人会向他借钱,他每次收获了多少,都会来跟妹妹说,仿佛在隐形含蓄的诉说:“你看,我都有这么多钱了,那些说我不如江松的,说江松将来一定有出息,说我……”其实没多少人说他怎么样,他隐没在江松的阴影下,大家只是默认了他将来的普通,将来不会有出息。   他又怎么会服气。   此时他带着妹妹和爷爷参观自己的大学,眉眼弯弯的,唇角也矜持的上扬着,就像前世他偶尔跟江柠矜持含蓄的炫耀他小金库时的样子,可以说一模一样。   只是如今的他,更加阳光,情绪也更外露一些。   他给江爷爷和江柠介绍学校的每一栋建筑,他上专业课的地方。   他学的是机械专业,这是他最喜欢最擅长的,他在这里如鱼得水。   他依然不会交际,却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冷漠,对谁都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现在和寝室里的几个人,关系还挺好。   江柏并不是个会说自己事情的人,但他每周五都‘回家’,周日才回来,每周过来都会带一大瓶好吃的,寝室里自来熟的同学都会来抢,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小气抠门,也愿意笑着和寝室里的室友们一起分享。   但他又是个特别敏感的水,寝室里谁真的和他好,谁不好,他心里自有一杆秤在。   江爷爷就像朝圣一般,跟着小孙子,听他说大学里的每一件事,可惜这小子语言太过匮乏,江柠真恨不能这是她的学校,把他挤开,由她来讲。   她可会炫耀自己获得的一切荣誉啦!每次都能把江爷爷逗的眉开眼笑。   哪像江柏,说的干巴巴的,像炫耀都不好意思炫耀的模样,就自己眉眼弯弯,乐的很开心的模样。   参观完了学校,江柏又带他们逛了逛学校的其它地方,江柠注意到,这个学校由于是两个学校合并组成的,目前学校还很新,学校总共有三个门,正大门就不说了,正对着马路,视野开阔,两个侧门,一个对应了小吃街,虽然此时还没开学,小吃街门面都是关着的,还有一个小门,后面还没有建设完成,一片荒地和新建的楼房,下面的门面房,都还没建设好。   江柠便朝这里走去。   建筑工地上是有人在值班的,一听说她是来买房买铺子的,就赶紧打电话联系了他们的经理,很快就有人过来。   江柏听她说要买这里的铺子,有些不解:“这里平时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没人过来。”   后面这么乱,都是建筑工地,确实不会有人来,而且这道小门一直都被锁着,偶尔才会在‘小门’中的贴门上,打开铁门上的真‘小门’,供人进出。   江柠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过去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想也知道,几年后,等这个小区建成,这一块铺子的价值就上来了,到时候不论是在这里开店也好,还是出租也好,都合适。   这里买房也是送蓝印户口的,但江柠现在已经不需要蓝印户口了,就不在意这些,干脆没有买房,而是买了两个铺面,位置挑的也是距离学校后门最近的两个位置。   江柏江爷爷,哪怕已经知道,这个孙女如今财大气粗,也见过了她已经装修好的一个三百多平的复试公寓,和硬装已经完成,软装还有待补充的豪宅,可眼看着孙女又眼也不眨的,又买了两个商铺,两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尤其是,这两个商铺,每个月要还的房贷接近四千块钱的时候,江爷爷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尤其是,江柠终于和他说了实话,别墅的房贷,每个月也有两千块的时候,江爷爷抚着自己的老心脏,闷不吭声的往外走。   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情参观什么学校呀,回家收拾了东西,就要回吴城:“像你这么敢花钱,我哪敢歇?这歇一天,就少赚好多钱!”   就他现在已知的,江柠一个月就要花六千五百多还房贷,加上江柏的,就是七千块钱房贷。   乖乖龙地咚,他之前就晓得自己孙女敢花钱,实在没想到,她这么敢花钱啊,七千多块钱的‘高利贷’。   江爷爷不懂民间高利贷和银行放贷的区别,在他眼里,只要是贷款,那都是高利贷,弄不好就是要家破人亡的。   江爷爷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掰着手指头算,每年下半年店里生意都是最好的,平日里一天十几二十多一天,能赚个一百多到两百多,年底一天一百件很寻常,多的一天两百件也有的,光是这个寒假,江柏和童金刚到处跑,一天都能赚个两三千块钱。   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他见妹妹赚钱太容易了,自己在离开妹妹店里后,也去批发市场批了些东西偶尔在校门口卖,去了批发市场进衣服,他才知道,有些他进货的价格比他卖的还贵。   他也不敢看那些质量特别好的,只挑小商品市场进货,因为学生的钱有限,进的太贵了,根本卖不掉。   他自己如今会打扮了,把自己当模特来打扮,晚上就在他们后门的一条街上,拉个衣杆子,铺上草席,有些衣服就放在草席上,有些挂烫好,放在衣杆上,衣服卖的很便宜,一件只赚一两块钱,一个学期下来,也没有在妹妹哪里,年底一天赚的多。   江爷爷和江柏两人都在头脑风暴,自己赚的,够不够妹妹还房贷的。   妹妹去年下半年都在集训队,打电脑的时间都少了,更别说她自己亲自赚钱了,都是靠店里的江爷爷,和年底放假的江柏在卖。   江柏算了自己年底这段时间赚的,江爷爷算了自己这一年赚的,然后都有了很重的危机感。   尤其是,两个人看妹妹/孙女,欠了这么多‘高利贷’,心态还这么稳,还有种跃跃欲试,想要继续买房的打算后,两个人就心惊胆战。   江柠还想带江爷爷在别墅里多住几天呢,结果江柏和江爷爷都迫不及待的要回吴城继续摆摊卖衣服,江柠只好打电话跟钱经理说,冰箱里还有一些蔬菜肉之类的东西没吃完,,让他有时间可以过去,拿到售楼处,给大家伙加餐,顺便没事的时候,继续将别墅通风,麻烦他帮着照看一下。   这事她也和江柏说了,让他开学后,每周去她别墅照料一下。   这件事江柏可比她上心多了,妹妹心好像有点大,跟大哥江松一样,只会买买买,买完了心就很大的放在那,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也不放在心上,着急的就只有他和江爷爷。   不得不说,江柏真相了。   江柠外表上看,和江柏的性格有些像,都是沉默稳重,做事一丝不苟,但她实际上的内核,却是和江松是一样的,两个人都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如果说她和江柏有什么一样,大概就是两个人都更有同理心和责任感。   可在江柏眼里,妹妹除了没有像江松一样,从小到大都是脱缰的状态外,现在也开始慢慢脱缰了,他在后面替妹妹小心翼翼的拉紧缰绳。   在他眼里,妹妹这种贷款买房,还买了这么多,欠下这么多贷款的行为,真的和江松没两样,可他又莫名的相信江柠,至少江柠是真的有钱去付这些首付,也是真的有钱还这些贷款。   尤其是,妹妹的智商和见识好像比他高,应该……比大哥靠谱吧?   家里有两匹脱缰不受控的野马,江柏压力很大。   因为时间紧急,江爸急着出去挣钱,大年初二就将宅基地完全落实了,年初二江妈带着她的腊鸡腿肉,回了娘家。   她这次回来,带了六七十斤的腊鸡腿肉,全靠江爸挑回来,给了江姑姑家五斤,江大伯娘家两三斤,剩下的,留了三十多斤自家吃外,剩下的,娘家的六个兄弟姐妹,每家分了五斤,可谓是大手笔了。   要知道,一斤鲜肉,只能腌出来七两腊肉,这些腊鸡腿肉,虽是江妈一整年,一点一点从各个鸡腿鸭腿上切下来的不完整的肉,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肉,在这年代,可是好东西。   她几个哥哥嫂子弟弟弟妹,除了个别两个很抠,只进不出的,大多数都给她回了礼,尤其以她嫂子和最小的弟弟妹妹回的多,她的小弟小妹也是在外面打工的,家里有的东西并不多,只能悄悄给姐姐塞钱。   被江妈给他塞了回去,还另外给江小舅塞了五百块钱,说:“这些年你没少给我钱,我也没算是多少。”见江小舅不要,江妈拉着他说:“我晓得你给我塞钱这事,红玲没少跟你吵架,那些年我是没办法,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就收了。”她压低声音,私下跟江小舅说:“今年我和你姐夫,在外面火车站卖盒饭,一天能挣许多钱,现在把债都还完了,你姐夫现在在家正打算建房子,现在我们身上有钱,你以后可别再给我塞钱了,红玲知道了心里该不快活了,你自己还有孩子要养,把自己照顾好。”   她望着瘦的和竹竿一样的小弟,目光温软,心疼地拍了拍幼弟的胳膊说:“你也照顾好自己身体,我跟你说,卖盒饭可挣钱了,你不也会烧饭吗?和红玲就找个工地,或者火车站汽车站,卖卖盒饭。”   她压低声音:“一份盒饭就算挣两三毛钱,一天一百份也有二三十块钱,中午晚上两顿,卖五百份都是多少钱了?可千万别去打工了。”   她欠债最多的这些年,就数幼弟幼妹帮她最多,她自然也是最疼幼弟幼妹的,其他几个弟弟妹妹,虽也心疼她这个姐姐,也会帮她,可他们全都成家了,就是帮她,也要考虑到家里老婆丈夫的想法,最多给她多塞点吃食,金钱上想要帮助她也不容易,这个时候,谁家的钱不是血汗钱,辛辛苦苦挣来的,谁敢随便借给别人,更别说,她幼弟那都不是借,是私下悄悄塞给她了。   她又说:“你要是不晓得怎么烧菜,就来找你姐夫学两天,你姐夫会烧。”   这也是江妈这么多年,日子过的辛苦,汪家几个舅舅,没有过来打江爸一顿,没有劝江妈离婚的原因,除了有三个儿女外,就是江妈虽然辛苦,但只冲着江爸愿意在辛苦忙碌之余,还愿意在家做饭、哄着让着江妈这一点,他们也勉强放过了江爸。   也他们也知道,是江爸让江妈这些年过的如此辛苦,所以汪家的几个舅舅小姨们,没一个待见江爸的。   她又挑着担子,担子里全是哥哥弟弟们给的回礼,她继续往两个妹妹家送,她一个妹妹嫁的远,她直接把东西留在了嫂子家,等妹妹回门的时候,让嫂子帮忙转交,又挑着担子去离的不是很远的妹妹汪爱兰家。   说是不远,实际上走路没有一个小时也不能到的,她到了乡里的时候,把担子放在了她小时候的一个小姐妹家,又买了些东西,送到幼妹家。   汪爱兰因为长期在窑厂里干体力活,她实际年龄比江妈小十岁,可看着和江妈年龄差不多大。   尤其是这一年,江妈虽需要洗菜切菜、卖盒饭,但都算不上什么重体力活,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就这,还是因为江爸到底是高中生,工地上一些记账、监工、测量、水电之类的轻活也被他拿去了,他们才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垮。   汪爱兰和汪爱莲虽是亲姐妹,长得却完全不同,江妈是净挑父母优点长了,个高腿长体型健壮丰满,幼妹汪爱兰却是净挑了缺点长,小眼睛塌鼻梁个子也没有汪爱莲高,但她性格却极为温厚,坐在门口招待小姑子的她,远远看到江妈,就赶紧小跑过来,接过姐姐手上拎的一大包东西,埋怨道:“你到我家来,每回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你自己家里都难死了,不用给我带东西,我都还没给你带东西呢!”   江妈走了一身汗,小姨父也客气过来给江妈泡茶:“大姐来了,快进来做,吃点茶点。”   江妈过去喝了茶,吃了点东西,姐妹俩才到房间里说悄悄话去了。   她两个妹妹中,一个妹妹嫁的远,这些年来往少,也很难帮助江妈什么,倒是小妹离的近些,在她出去打工的那些年,每年过年,不是送菜送米面年糕,就是送米糖、猪肉,江妈一直都记在心里,这次回来,不光给小妹家带了五斤腊鸡腿肉,还有一件红色毛衣。   江小姨说:“你给我带这个干啥?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穿这样红的颜色,穿出去让人笑话,你拿回去给柠柠穿。”   见大姐不以为意,江小姨有时候是真不懂大姐在想什么,劝道:“柠柠都这么大了,都是个大姑娘了,你好好对她,以后你老了,她不也会孝顺你吗?”   江妈嘴巴很硬:“我稀罕她孝顺!她不气死我就是我好命了!”   想到今年三个儿女一个没回来,江妈原本浑身是刺,此时也不禁在妹妹面前软了下来,可大过年的,还不能哭。   江小姨就叹气:“你呀,就是脾气太刚硬了。”   她小时候,最怕这个姐姐,大姐对他们又像姐,又像娘,她们亲娘是个小脚太太,一共生了七个子女,不知是生育过多,还是小脚的缘故,身体一直不好,还要干活,根本无法带这么多孩子,所以江妈下面的几个孩子,全是她带大的。   她说:“你就是想的多,你们那养鸡场倒闭,跟柠柠有什么关系?她那时候才多大?”   偏偏她听信外人的话,外面人说江柠是个扫把星,好好的养鸡场,之前好好的,江柠出生后没两年,就发大水,又没两年,发鸡瘟,导致养鸡场倒闭了,江家负债累累,肯定是她命不好,带来的霉运。   别人只是嚼舌根,江妈还真信,把家里一切灾难的来源,都归结于江柠是个扫把星。   江妈闻言瞪了妹妹一眼,语气理直气壮:“你也别替她讲好话,她大哥二哥出生都好好的,家里一点事都没有,她一出生,不是发洪水就是发鸡瘟,不是扫把星是什么?”江妈翻了个白眼,“她就是生来克我的!”   她站起身说:“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家里还有许多事,你姐夫跟大队部申请了宅基地,在搞建房的事,我也要回去帮忙,就不多坐了。”   江小姨连忙拉她:“你这急冲冲的,才刚来就要走,就差这么一会儿?你坐着,我给你下碗面吃!”   家里炖了老母鸡,她很快给江妈端来一大碗鸡翅面,家里两只鸡腿,早上被她一双儿女一人分了一只。   在江妈吃面的功夫,江小姨又收拾了一大包自家做的米面,一桶自家做的年糕,还有一只老母鸡给江妈带回去。   待江妈离开了,小姨父才走进来,略有些不满地对江小姨说:“你倒是大方,每年都是米面、年糕的送,今年还给你姐捉了只老母鸡去。”   江小姨和小姨父差了十来岁的年龄,还是第二任妻子,还为他生了一对儿女,平时夫妻俩,虽小姨父性格强势些,但夫妻俩一个强一个柔,倒也互补,小姨父也多让着江小姨居多,不然也不会妻子年年送,这回还送了老母鸡,他都是等江妈走了,才过来和江小姨说。   江小姨拿着江妈送过来的一大堆东西,和红色毛衣说:“你也别说我只给我姐东西,我姐日子好过的那几年,也没少给我东西。”   小姨父看到江小姨手上崭新的红毛线衣,这才笑了,翻了翻江妈带过来的东西,待看到还有腊鸡腿肉后,拎起来伸手颠了颠,咋舌地说:“乖乖龙地咚,你大姐今年倒是舍得,给我们送了这么多肉!”   虽说肉不知为何切的小了点,那也是肉啊。   江妈回娘家的时候,江爸私下给了江奶奶两百块钱。   江奶奶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江爸给的钱了,收到钱就乐呵呵的收下。   江奶奶和江爷爷性格完全不同,江爷爷是个奉献型性格,身上稍微有点钱,就恨不能全掏出来给儿孙,自己的晚年全凭儿孙的良心,从受益者的角度,江柠自是很心疼江爷爷,很爱江爷爷,可从旁观者的角度,江柠却更欣赏江奶奶的性格。   江奶奶除了在江大伯家的几个儿子小时候,会给三个大孙子几分钱压岁钱,有好吃的会藏起来,分一些给几个孙子之外,不管儿子也好,女儿也好,给了她的钱,她全收起来当自己的私房钱,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儿女给她买衣服,她就乐呵呵地穿,女儿哪年要是没有买,她反而生气摆脸色。   她现在干活少了,平日没事就在村子里和几个老姐妹打打叶子牌,周末就跟着老姐妹们去炭山的教堂唱唱歌,对着发下来的曲谱认认字,经常和这些信教的老姐妹们聚在一起唱歌。   这样称不上自私,但又有些自我的人,实际上要比普通老人要活的更舒心快乐的。   有时候,私心上来说,江柠希望江爷爷是这样的老人,她希望他快乐。   可反过来说,如果江爷爷真是这样的人,那太奶奶、姑奶奶、小叔爷爷、包括她,可能都早早就没了。   也说不定,江奶奶也在三年饥~荒时期,带着幼弟嫁人,抚养大了幼弟。   江妈回来的时候,江姑姑已经走了,江爸已经从江姑姑这里打听到,江柏每天卖完衣服后,都回吴城,衣服好像是在吴城拿下来卖的。   江爸又问江姑姑,江爷爷是不是生病的事,江姑姑疑惑地说:“没听柏子说啊。”   江爸又问有没有看到江柠,江姑姑说:“我好像听柏子说了一嘴,柠柠好像是去参加什么冬令营了。”   江爸虽说是高中生,可他那个时代,正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高中连老师哪里敢教书本上的知识?高中全靠他们自己自学,连冬令营是个啥他都不知道。   但听江姑姑说,就以为江柠还在那什么冬令营没回来。   江姑姑今年依然是来去匆匆,她走了后,江爸和江大伯一起商量,这新房面积要建多大,要建几层,楼顶不要平房,要红砖大瓦,外面的瓷砖不要现在普遍流行的白色墙砖,他要深市目前流行的那种红色小块瓷砖,地面也只要现在最常用的水泥地,而是用大块瓷砖铺地,所有的地面都用瓷砖铺起来。   江大伯咋舌:“你这要多花多少钱啊?”   即使是他在新街给人建的房子,也没奢侈到这个程度,连堂屋都要用瓷砖铺地。   像江大伯家,从楼上到楼下,全部都是细水泥抹平的水泥地,就这已经是很好的地面了,到了夏天,就可以把房间拖干净,大家在房门外,脱了鞋子进屋,房间都要少打扫几回。   也只有去年建新街,新街的第一层全是水泥地,从楼梯开始,一直到二层三层,全部铺的地板砖。   所以,江爸和他说了,铺地板砖这些,江大伯是知道的,也做过,完全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奢侈,太贵了。   不光如此,江爸还要将墙面的一米二的位置,也都贴上白色瓷砖,上面在抹上白石灰。   关于楼顶,江爸不能免俗的,喜欢彩灯,喜欢水晶吊灯。   这是这个时代的流行趋势,哪怕最后证明这东西没个鸟用不说,还难打理,容易积灰,还容易坏,可在这个年代,这就是流行。   江大伯看着江爸说:“你有这钱,在家里建这么大一栋房子,不如到水埠镇的新街上,买两栋门面房,以后松子和柏子一人一套,又能住人又能开店,也不知道有多好。”   江爸愣了一下。   他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在水埠镇上,或是邻市买房。   这么多年来因为他导致的巨额债务,因为家里屋子整个三房最矮最破,哪怕别人在说起,让他别让三个孩子读书考大学,让他们出去工作打工挣钱帮着一起还债,江爸不同意坚持让他们读书,除了他自己的执念外,未尝没有想要家里出一个大学生,替他出了这些年被压的抬不起头的气,光耀门楣的想法。   这些年,他嘴上说着不在意,说房子矮有什么,家里有个大学生,就什么都值了,实际上,这些憋屈和别人的闲话,他一直都被压在心底。   在今年挣了这么多钱后,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建大房子,建最好的房子,将全村人的房子全部都比下去,让村里人看看,他江国平,是不是出息人!   只是过去这种欲望,被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可在看到过深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栋栋精致的屋舍,与他老家的全然不同时,他心底眼底,就全是深市这样的房子,再没想过要建老家那样,千篇一律的屋子。   他看不上那样的屋子。   所以,哪怕大队书记为难他,给他划分了这样一个不合适的地点建房,要多建一层作为防水台,江爸也接受了,因为这个位置,确实很合适,就在堤坝马路的边上,十里八乡只要是从这条路走过的人,都能看到他家的房子。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跟全村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房子建起来,成为全村最大最好的房子,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家的房子,不是最矮的,而是最高最豪华的!   可江大伯的话,让他突然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哪怕他知道,江大伯讲的是对的,他此时应该做的,是去新街买两栋房子,这个宅基地它在这,它就是自己家的田,今年先出去挣钱,明年回来建也是一样的。   可他被压的太狠了,憋得太狠了,他根本等不到明年,反而笑着说:“明年有钱再去买新街的房子一样,今年先把家里的房子建好吧。”   江大伯没好气道:“明年,明年新街还有房子等你?”   一条新街,总共才多少套房?十里八乡稍微有点家里的人家,谁不想在新街买房?   反正他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江爸不听他也没办法,他想在家建就在家建吧,也不晓得今年挣了几个钱,就又敢这么飘了,居然在这个地方建这么大房子。   江爸要出去挣钱,是没办法留在家跟着一起建房的,他就把这一切都委托给了江大伯。   江大伯说:“你委托给我了,我呢,就会好好给你安排好,反正给谁家建房都是建,只是这工钱,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那还用说?”江爸对江大伯是信任的,虽说这些年江大伯因为老爷子工资都补贴了江爸,江大伯有些不满,言语间没少挖苦奚落江爸,但真要有什么事时,江大伯也从来没有坑过他,该帮的还是会帮。   江爸是江大伯的亲兄弟,江大伯自然不会坑江爸,只是回去后,仍忍不住摇摇头说:“就这还是高中生。”他洋洋得意地说:“我看他成算还没我成算高。”   他都晓得想着给老三去镇上买房,江爸居然不先买房,而是先建房,光是这一点,江爸就聪明不到哪儿去。   年初三,江爸就骑着自行车到炭山,将自行车暂放在江钢琴的大姐家,坐三轮车去水埠镇,然后坐车去吴城找江柏和江爷爷。   他其实对于能不能找到江爷爷和江柏,是茫然的。   他准备先去一中打听,一中如果打听不到,再去县医院打听。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担心过江爷爷和江柏、江柠,认为他们能够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好,不需要他们操心,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的。   江爷爷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是家里顶梁柱的存在,后来又拿工资,总是一个人,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一种心理错觉,江爷爷一个人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江柏都十九岁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江柠在一中读书,吃住都在一中,家里粮仓里有现成的粮食,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还能饿死不成?   有时候,他还会拿自己的时代,来想江柠和江柏,是以,他在外面打工,除了会担心江松在外面打架闯祸外,从来没有担心过江柠江柏两人。   在他的潜意识中,他们就是不需要他担心的。   这次会来找他们,不过也是因为怕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他打了一辆小三轮,到一中门口下。   一中门口大门紧闭,门卫室也关着,可他一下车,就看到了,一中的大铁门上拉着的一道鲜红的横幅:【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CMO全国竞赛中荣获金奖,提前被京大录取】 第139章 139   江爸下车站在一中的校门口, 像是入定了一般,有些难以置信的走近一中大门口。   他又抬头,上面还有三道横幅:【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物理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化学竞赛中, 荣获省一等奖】【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一中的校门未开, 他就的目光就落到学校的围墙上,见这学校围墙上, 也有横幅。   他就沿着学校院墙,从左边,一直围着院墙走了一圈。   整个一中都被横幅围住了。   江爸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是骄傲, 还有些酸涩,就好像, 自己这些年的坚持,仿佛都有了回报。   难怪他女儿过年没回来, 原来是去了冬令营。   他女儿这么出息,当然是学业重要,不回来有什么要紧?   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大大的笑容,等围着一圈,走到江柠店铺前的时候, 看到了躺在躺椅上, 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正慢悠悠一摇一晃的江爷爷。   “爸!”江爸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 把正在闭着眼睛晒太阳, 耳边听着收音机的江爷爷吓了一跳, 睁开眼睛掏了掏耳朵:“你那么大声音干嘛?耳朵都给你震聋了!”   他继续在摇椅上一摇一晃,江爸大步走过来, 待看到店里,正在专心对着电脑打字的江柠时,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喊道:“柠柠,一中学校大门口的横幅上的人,是不是你?”   江爸的嗓门实在是大,江柠思绪被打乱,转头看向江爸,露出个笑容来,点了点头:“嗯。”   江爸高兴坏了,“真的是你?我就说应该不是同名同姓的人,我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了你!”江爸感慨地说:“你打小就聪明,我就说你聪明,你小时候我教你数学,一学就会!”   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小,就被江爸送到小学,读一年级去了。   江柠上学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学前班,学校也不在他们村,而是在隔壁的许家村,从江家村的堤坝走到许家村,要过一道很深很宽的沟渠,沟渠上面只有一根歪歪扭扭的独木桥,春夏秋季还好,小孩子们胆子大,抱着独木桥,爬着就过去了。   江柠年龄小,过独木桥时,冬季太冷,又冰雪,她抱不住,不知道掉下去多少次,沟渠里有水,掉下去就沾着一身冰水,又独自走回来,换好衣服,又继续上学。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整个人都烧迷糊了,江爷爷背着她去许家村打针,路上遇到熟人打招呼,还问江爷爷:“大爹爹背着柠柠哪里去呀?”趴在江爷爷背上的江柠就模模糊糊地回答:“打针。”   这事江柠自己其实是记不太清了,但江爷爷经常说这事,以这事来证明江柠很乖,连打针都不哭不闹,很乖很乖。   后来江柏也回来上学了,每次都拉着她,牵着她,一点一点把她移过去,两个人也因此经常迟到。   那时候的老师,可不像现在的老师,不能体罚什么的,那时候就体罚,轻的就站在墙角,或是门口站着,重的就罚跪,在教室后面跪着,或是用竹棍打手心。   江柠那时候成绩很不好,还有一个许家村的老师取笑江爸:“不是说你女儿很聪明吗?牛皮吹破了吧?”   他就是当着江柠面这样取笑江爸的,那个老师的面容她都已经模糊了,可这事她还记得很清楚,也很羞愧。   也是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被说过聪明,从小到大,充斥在她耳边的,都是‘笨的跟猪一样’‘就跟个大呆鹅一样笨’‘笨的跟驴一样’‘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聪明我都不说什么’。   父母这样骂多了,大哥也会跟着这样说:“你怎么笨的跟驴一样!”   村里小朋友便也跟着说:“江柠,你笨的跟猪一样,才不跟你玩!”   她年龄本来就比同班的小朋友小好几岁,江爸还很喜欢揠苗助长,小时候,她家里很多小学生奥林匹克竞赛题,文言文大全等等,让江柠每天一篇文言文的背,江柠三年级的时候,她爸就教她五年级的奥数题了,每天晚上学到十二点,困的她头不停的点,完全不知道江爸在说什么。   辅导过孩子写作业的人都知道,教孩子写作业的家长有多崩溃,江爸见怎么教她都不会,气的把铅笔都掰折了。   江爸是个情绪还算稳定,也没有暴力倾向的人,在农村那么多父母当中,江爸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真的算是个不错的父亲了,至少,他愿意送子女去读书,从不打孩子。   可江柠就被打过,在她怎么学都学不会后,被江爸气的一本数学书砸在了头上,含怒一砸,把幼小的江柠砸的脑袋瓜都嗡嗡的。   后来江爸彻底放弃了女儿是个天才的想法,加上常年在外打工,想给她辅导功课也鞭长莫及,反而是他不给江柠辅导功课了,他和江妈都不在家的日子,她终于不需要再超前学习,学习成绩一天比一天好,   可此时,江爸却骄傲地说她打小就聪明。   他好像忘了他说她笨的跟只大呆鹅,笨的跟驴一样的话。   江柠只是看着江爸笑笑。   江爸还在兴奋着:“我看到横幅上写着,你被京大提前录取了是不是真的?”   在江柠含笑点头后,江爸高兴的简直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扼腕道:“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呀!你打个电话跟我说呀!”   江柠将电脑上的文档点了保存,然后关了电脑,才转过身看着江爸说:“这是在冬令营里的事,我才刚从冬令营回来呢,再说了,这事还有一年,我要明年才能跟着这一届新生一起上大学呢。”   江爸虽然教过她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题,自己却是没有参加过竞赛的,他那个年代也没有这样的竞赛,他也不知道什么冬令营,只一个劲的点头说:“是是是,你刚回来。”江爸高兴的在店里团团转,又抬头看到了这个店铺,问她:“这个店是你爷爷开的?”   他自己老早就想租个铺子开店了,哪晓得,他自己的铺子还没开,每天还在摆小摊,他爸居然都把店开起来了。   虽然小县城的房租和深市那样的大城市不能比,可那也是店面啊。   他没想到他爸居然比他还有魄力,说是出来捡破烂、当要饭的,没想到直接开了个店面。   对于要饭这件事,江家村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这在他们这地还挺常见,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就经常有小孩儿牵着老人,一家一家的说吉利话乞讨,有技能的,还会带把二胡,一家一家的拉二胡,有些人不等他们开拉,立刻就给钱,然后下一家,有些人家不给的,他们就在门口拉二胡,一直拉到别人给了钱,才会下一家。   没有二胡,但嗓子好的,就会唱歌,用他们的地方方言,唱各种吉利的话,有些人家门口热闹,就想听些喜庆话,还专门把他们请到门口去唱,不会唱,用说的也行,手里拿个快板,一边说吉利话一边打快板,一轮吉利话听下来,主人家一般都会高兴的眉开眼笑,少的给个一毛两毛的,多的给个五毛八毛的,都是本地人,大家相互还认识,有时候还会请他们坐下唠唠闲嗑。   说是要饭,也不是像外面跪在地上穿着破烂脏污的乞丐不同,他们身上衣服都是干净的,除了在干着要饭的活儿,其他和普通百姓并无区别,甚至有子有女。   江爸问江爷爷:“爸,你身体没事吧?”   江爷爷说:“我好得很!”   “我和爱莲还以为你过年有了什么事才没回去,急的魂都快飞了,你好好的,过年咋不回去啊?我和爱莲两人等你们等的,一桌饭等冰冷了都没等到人,也没个电话。”   江爷爷说:“咋没打电话,柏子不是打电话回去了?”   整个江家村,只有大队部有电话,江爸以为电话是看守大队部的人接的,说:“老杨头越来越糊涂了,我之前还去大队部打电话,他都不跟我说你们打电话回来了,害的我和爱莲急的呀!”   他此时还不知道江荷花进了监狱的事,只以为是那老头老糊涂,忘记了。   江爷爷知道江柠大概和江荷花闹矛盾了,不然大队书记不会给他送来那么多水果糕点,还想通过他来找江柠,但具体什么事,江柠没和江爷爷说,江爷爷也没问,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甚至说得上沉默,也没人来到江爷爷面前嚼舌根,江爷爷还真不知道江荷花坐牢的事。   江柏在沪市就更不知道了,他在吴城时,就除了童金刚外,基本独来独往,也不和人说八卦,别人说八卦也找不到他,他和童金刚两人回到吴城后,满脑子就只有赚钱,两个人天天一大早就来店里,拉了衣服就往下面乡镇赶,晚上到傍晚了,才回吴城,晚上直接谁童金刚家,就更不知道这事了。   “柏子呢?柏子过年咋也没回去?”江爸又问:“爸,你们过年咋没回去?”   江爷爷没好气地说:“我为啥不回去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们夫妻俩一出去就没个影儿,孩子学费也不给,生活费也没有,这条街平时都没人,我不趁年底这段时间多赚一点,我和柠柠喝西北风去!”   江爷爷并不是傻子,他如果是傻子,就不会成为整个临河大队除了大队部的干部外,唯一拿工资的人了。   即使他回去吹牛,也是有选择性的吹,不会什么都往外说。   江柠买房的事情,江爷爷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面提,更别说让江爸江妈知道了。   她妈要是知道,她一个月有了七千多块钱的巨额贷款要还,外面还欠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巨额贷款,估计想打死她,和她立即断绝关系的心都有了。   为此,江爷爷更是一句话不敢提。   江爷爷的话让江爸有些讪讪的,他看向江柠:“上学期的学费不是给你了吗?”   不等江柠说话,江爷爷就先怼了回去:“学费给了,生活费呢?买书买本子不要钱?这学期的学费呢?你给是不给?你不给我们怎么办?”   江爷爷此时哪里还有平常那慢悠悠的模样,他坐直身体,对江爸说:“柠柠提前被大学录取了,下学期是去上大学,还是留在吴城还不清楚,要是上大学,一年学费不老少,我敢指望你们?”说着,他又靠回到躺椅中去,闭上眼睛,不和江爸说话了。   一番话,把江爸说的脸臊得慌,将自己私藏的三千块钱拿出来,塞到江柠手里说:“这些钱你先拿去交学费,不够到时候再跟我说。”   他当时怕老头子有什么事,才没回来过年,出来的时候,就将自己这一年存的私房钱全带出来了,虽然他估计,老爷子真有什么事,几百一千应该就能打的住,可万一呢?而且看到江柏,也可以把今年的学费先给他,没想到一到吴城,就见到了江柠被京大录取,这样的好消息。   知道江柠没事后,江爸就放心了,还好奇地问江柠:“这是什么?电视机吗?咋还有两个电视机在这?”   电脑屏幕的形状,在这个年代,还真与电视机没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右边没有调台的可以转的按钮。   江爸从来没有见过电脑,只以为是电视机。   江柠也不解释,说:“电视机是二哥的朋友,童金刚哥哥搬过来的,他家新买了大彩电,旧电视用不上,就搬到店里来了。”   江爸并不认识江柏的朋友,江柏和江柠一样,都不喜欢带朋友回家。   他只‘哦’了一声,问:“柏子呢?怎么没见到他?”   江柠说:“二哥到下面镇上卖衣服去了吧?”   “哪里卖衣服了?我从水埠镇上来,也没见到他。”   “他又不是只在水埠镇卖,哪个镇子人多,生意好,他就去哪个镇子。”   江爸恍然:“难怪过年都不回家。”去年过年江松不在家,他以为那已经是最清冷的一个年了,没想到今年更冷,只有他和江妈两人,想到当时两个人面对着空荡荡冰冷的家,两个人当时的心情,江爸也忍不住埋怨道:“再怎么样,过年也要回家的呀。”   想到两个孩子估计还以为家里跟前几年一样困难,才想着过年多挣些钱交学费,才没回家的,江爸就忍不住笑道:“见了你二哥,跟你二哥讲,叫他以后不用过年还在外面卖衣服挣钱了,你爸今年挣了不少!”   他内心充盈着骄傲,笑容满面地对女儿说:“对了柠柠,现在家里准备盖大楼房了,以后你和柏子有什么同学朋友,都可以带回家里来玩,新楼房建起来房间多,都有的住!” 第140章 140   江柠闻言也不过笑了一下, 确实有的住,房间多着呢,楼上有房间可以空着当会客厅用, 都没她的房间呢!^_^   前世的她是在意的, 好在意呢。   可谁能不在意呢?她都不需要你留太长时间,可也没必要那么急切的, 就摆出将她扫地出门的态度吧?   所以,房间再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江爸完全不知道江柠的想法,他此时只想和女儿分享他即将建大房子的喜悦,高兴地和江柠说:“先建你大哥的, 再建你二哥的!”   江柠只是微笑的听着。   前世过了好久,也没有建二哥的。   说完他未来对建房子的构想后, 江爸又极力让江柠回家一趟,“你考上京大这么大的事情, 怎么说也要祭告祖宗一下,对了,跟村长说,要开祠堂,把你名字写到族谱中去!”   江家村的规矩, 男孩子出生后, 就会记在族谱上, 但女孩子并不会。   但江柠考上京大这么大的事情, 江爸说什么也要让村长把江柠名字记上去, 这是整个江家村的荣耀。   江柠笑着说:“事情还没稳呢, 这么急着做什么?”   江爸眼睛一瞪,“别以为我不懂, 没稳的事情,你们学校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肯定是京大那边已经定下了!”   江柠并不想回去,笑着说:“我真不能回去,随时可能要去参加集训,去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你看到我们校门楼上的横幅了吧?”   “乖乖龙地咚,国际奥林匹克竞赛!”江爸虽不知道冬令营,可奥林匹克竞赛他还是知道的。   江柠小时候他发现她很聪明,就想把她往这方面培养,买了许多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题回来让她做,天天帮她辅导数学题,可最后还是因为她实在教不会而放弃。   没想到,她竟然走到了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赛道上,这是江爸想也不敢想的。   前世,在江松将他的两个孩子带回来后,满腔热情的江爸,就想教两个孙子孙女数学题和文言文,江松一听,立马想到江柠小时候被江爸辅导数学题时的惨样,再想到后来没有江爸辅导的江柠的成绩,赶忙说:“爸,你歇歇吧,别浩浩、玥玥会的题,都被你教不会了。”   把江爸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他教孙子孙女的热血不灭,尤其是江松把儿子女儿扔回老家给江爸江妈带,自己又跑出去后,江爸又开始重复当年教江柠的时的情景,怎么教都教不会,却始终不肯承认,是自己的教学方式有问题,只感慨,自己年轻时候一看就会的题,怎么他们就是学不会呢!   江爸一直劝江柠回去,哪怕第二天回来都成,“明天一早我就送你来吴城,我亲自把你送过来,保证不耽误你集训,你总不会明天就要集训吧?”   江柠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渐渐的,江爸也品出些味道来了,一时间,竟有些沉默。   因家里还有事情要忙,江爸在确定了他们没事后,又赶紧回了江家村。   他在镇上,就去烟花爆竹店,买了一个超大的震天响和好几个小的十六响,几串超长的爆竹,又去糖果糕点店,买了许多的糖果、糖团、小包装的芝麻糕,还没到村子,只到了大队部门口,江爸就先将最大的震天响点上了,之后就是超长的炮竹,他一边走,一边拖着长爆竹往前跑,跑了一段,见手中的炮竹快要放完了,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小的十六响,点上引线后,又向前跑,大约每隔五六十米,就放一个十六响,再放点燃爆竹。   一直放到他家门口,十六响还在不停的冲入高空,炸响在天际。   这样的动静,使得原本许多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聊天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不少人还以为是哪家结亲呢。   结果出来一看,居然是大个子在放烟花爆竹,都纷纷走到自家高台的围栏旁,问江爸:“大个子,是不是你家松子带媳妇回来啦?”   “看他高兴成这样,说不准是把孙子都带回来了!”   江爸见他们都跑到高台的边沿来看热闹,忙从大红袋子里抓了一把糖果出来,往他们的高台上扔。   路过江钢琴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江钢琴也出来好奇的看热闹,想到江柠在村里玩的最好的就是江钢琴,抓了一大把糖果塞到江钢琴手里,又一边走一边往高台上撒糖。   江大伯他们听到动静从高台上转头,看到放爆竹的江爸后,忙喊正在江大伯家,跟江大伯娘她们唠闲嗑的江妈:“爱莲,爱莲,你看是不是你家松子回来了?国平在撒喜糖呢,肯定是你家松子带媳妇回来了!”   把江妈给惊喜的,一整个年过的都提不起劲的江妈,一下子从火桶里站了起来,差点没把放在她们腿上剥着吃的装着炒花生瓜子的竹篓子给掀翻,她也顾不得去捡撒出来的花生瓜子,掀了身上盖着的棉被,连忙从火桶里跳出来,往高台下面跑,一直跑到过了荷花池塘,到了江钢琴家门口,还没瞧见江松,忙对着还在放鞭炮的江爸喊:“国平!国平!松子呢?怎么没看到松子?是不是还在后面?叫你先回来了?他是几个人回来了?这么冷的天,不会把孩子带回来了吧?到了渡口没有?算了,我还是去渡口接他吧!天晴了,早上的路都化了冻不好走,他要带了孩子回来,别把我大孙子给摔到!”   在江妈看来,值得江爸如此兴奋且大张旗鼓的,就只有江松带着儿媳妇和孩子回来了。   谁知道江爸却笑着高声说:“不是松子,是柠柠!柠柠在全国竞赛中获得金奖,被京城大学提前录取啦!”   爆竹声实在太响了,不停的冲向高空爆炸的十六响更是吵闹,大家并不能听清,反而大声的问:“什么?松子回来啦?”   “我就晓得是松子回来了,不是松子回来,他哪会这么高兴?”   可距离江爸最近的江妈,却听到了江爸的话,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就消散了,就像是独立于这个热闹世界的边沿人,耳边是寂静无声的。   她忍不住骂道:“不是松子回来你搞这么大动静?”   高兴的江爸,也没跟江妈计较,这时候,江大伯、江大伯娘、江红军、江红兵等人都往江家跑,就连家在二房的江国良,都听说了这边的动静,也以为是江松带媳妇回来了,忙跑下来看热闹。   他如今也谈了对象,对象正是他们小学的一个老师,不过人家是城里人,并不愿意来农村待着,江国良便也没带她回老家见家人。   没结婚的江国良还是少年人心性,看热闹跑的比谁都快。   如此长时间的放十六响和鞭炮,使得许许多多听到动静的人,都从自家屋子走出来,跑到江家门口的高台上看热闹。   江家门口的高台只有二三十平,挤不下那么多人,还有很多站在下面的路上,一边嗑瓜子吃花生,一边看热闹。   江家这个狭小的屋子门口,还是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都过来问什么事。   江爸的精神十分的亢奋,给每个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撒喜糖,一直到整个红袋子里的糖果都撒完了,才笑着说:“今年过年柠柠不是没回来吗?她是去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竞赛,拿了金奖,被京城大学给提前录取啦!明天还要去继续集训,要为我们国家继续去和外国人比赛,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比赛呢!”   “啥奥运比赛?”   “柠柠还能参加奥运比赛?”   “什么好运比赛得了金奖啊?”   江爸笑着纠正说:“不是奥运比赛,是奥林匹克竞赛,不过和奥运差不多,奥运是奥林匹克运动会,奥林匹克竞赛是考脑子的,一个比运动,一个比脑子!”   江爸这么一解释,村里人就懂了:“乖乖龙地咚,柠柠这么出息?居然拿了那什么奥运扑克的金奖啊!”   江爸哭笑不得,再次纠正他:“是奥—林—匹—克!”   他说的是方言,发音上,确实和奥林扑克差不多,江大伯不耐烦地说:“不就是奥运扑克嘛?就像谁不懂一样。”他问江爸,“你说的是不是柠柠去奥运会上打扑克去了?以往也没看过她打扑克啊?”   “我知道!我看过《赌神》!前两天电影院还在放呢,还有什么‘雀王’嘛!”村里每到过年,都会放两场露天电影,一般都是老电影,什么《东方不败》《赌神》《仙鹤神针》之类,新电影都是要在电影院放,要收钱的,就有人问:“柠柠拿了金奖,是不是成了什么雀王啊?”   “都说了叫奥运扑克大赛了,那肯定是‘赌神’啊!”   这些词他们也是从电影中听说的,并对此深信不疑。   江国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人群中挤出来说:“重点难道不是柠柠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了吗?”   村里人就算是再没见识,全国最著名的两所大学之一的京城大学,他们也是知道的,毕竟,所有小孩刚上学的时候,放下的豪言壮语,都是将来考清大,还是京大!   这本来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梦话,没想到此时居然被江柠实现了。   “你们家柠柠去年刚上的高中吧?我记得你家爱莲,还为了柠柠想上高中的事,追着她打了二里地!”   江妈听到气道:“我什么时候为了她上学的事追了她打了二里地?我是为她撺掇她爸用农田养小龙虾的事才追的她,而且我哪里打她了?”   “怎么没打?手腕粗的扫帚棍子,一边追一边打,我们可都瞧见了呢!”   “就是,去年你还不让她上学,哪晓得这竟是文曲星下凡,竟然考上了京大!乖乖龙地咚!”这时候村里再没一个人说江爸不应该给女孩子上学了。   “我滴乖乖,大个子家这是什么祖坟冒青烟啊,一下子出了四个大学生,现在还出了个京城大学的,这以后出来就得当官吧?”   对于农村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当官更厉害的人了。   “肯定是你爷爷祖坟埋的好!”   “我就说他爷爷坟好,我们这山,龙盘虎踞,他爷爷的坟刚好是在老虎的前脚掌上!可不就跟着老虎步步高升!”   “那也不对啊,大国也是他爷爷的孙子,没道理只保佑国安国良和国平家两个,不保佑大国家三个啊!”   “那不是大国不让红军他们继续读书吗?红军还读了个初中,红兵和江军两人,小学毕业就跟他爸当学徒了,那不读书,他爷爷就是想保佑,也保佑不上啊!”   原本还是讪讪的江大国,听了这话之后,望着自家的三个大儿子,真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他和国平小时候是条件有限,生在那个年代,他们姨父就是南开大学的大学生,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下放到他们这的农场里劳改?整整十年,折腾的还有个人样?最后还不是娶了他们的姨妈?江大国是从小就认定,读书没用,还不如好好学个手艺。   所以他小时候,就在扫盲班扫个盲,跟着认识了几个字,不当个睁眼瞎,就不去上学了,他弟弟倒是愿意读书,有什么用?越读越穷,最后还不如他。   他的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在对待他三个儿子上,也是如此,认得几个字后,就让他们辍学跟着自己当泥瓦匠了,现在想想,小叔家两个儿子都成了大学生,弟弟家三个儿女,两个都考上了大学,江松他不是考不上,他是差学校不愿意上,好学校没考上还不愿意复读,他要愿意上,那肯定是能考上的。   那是不是说,他三个儿子要是去考,老祖宗也会保佑他三个儿子,考上大学?   他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真是越看他们,就越是当官的苗子,不说当多大的官,大学考出来,哪怕是当个大队书记,跟老四一样,当个镇长也行啊。   那他作为镇长的爹,那哪里还要这样风里来雨里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啊!   江大伯心底后悔可想而知,不由把目光投到他如今唯一的孙辈的小孙女身上。   江柠作为个女娃儿,老祖宗都保佑她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将来出来就当官,没道理老祖宗只保佑小叔家的国安国良和弟弟家的江柏江柠,不保佑他的孙子孙女啊?   孙子到现在还没看到,孙女不是现成的吗?   一直都说给女娃读书没用的江大伯,第一次生出,要给家里孙女上学,将来考大学当官的想法。   虽然孙女将来嫁出去,还是人家的人,可你有个当官的女儿,那别人看你还是不同的,以后江松江柏有什么事,请他们妹妹帮忙,江柠难道不帮?   这样一想,从来都不抱孙女一下的江大伯,连忙从江大伯娘的怀中,把自己还是婴儿的小孙女抱出来,举到头顶一阵稀罕,光是这样还不够,还用自己的胡茬子,戳着小婴儿的小脸,逗得小婴儿咯咯笑。   江大伯一边逗,一边说:“我们小汤圆也好好学习,将来也考大学当大官。”他突然想要让江柠抱抱他小孙女,让小孙女去沾沾江柠身上的文气和喜气,将来也好考大学,问江爸:“柠柠呢?来来来,快让柠柠来抱抱她外甥女!”   江爸笑容不变地说:“她要为国家去参加奥林匹克国际比赛,哪有空回来啊?在集训队集训呢!不然她怎么过年没回来过年?在集训队被关着集训呢,就跟运动员们要备战奥运一样,有专门的教练教他们联系,柠柠这个一样,在什么冬令营,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什么冬令营,这要不是拿了全国大赛的金奖,我哪里晓得还有什么冬令营?”   大家听了都纷纷点头说是:“这要没考过,是不晓得,大个子还是个高中生都不晓得,我们就更不晓得了。”   “难怪你家儿女都没回来。”   又有人问:“那你家江柏咋也没回来?”   江爸叹气道:“唉,还不是我家前些年欠了太多债,几个孩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过去他们在读高中没办法帮我们分担,现在不是考上大学了吗?学业不像之前在高中时那么忙了,柏子就在城里进了一批衣服在镇上卖,这小子也实在,一件衣服就挣个一块钱,一整个寒假,都和他同学东奔西跑,吴城所有的乡镇,都被他们跑了个遍,就想多挣点钱,为家里分担。”   一时间,大家听了都不由心有戚戚焉,都十分羡慕江爸江妈生了这三个好儿女,一个个,不是考上了大学,就是想着为家里挣钱分担,这下子,他们再也不嘲笑江爸江妈过年没儿女在身边了。   那一个是为国争光去了,一个是为了家里挣钱,为父母分担,这样懂事的孩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一直到所有的热闹都散去,江家再度恢复了冷清,只剩下他和江妈两个人在家时,他才坐在桌子前,胳膊搭在桌子上,黯然不语地垂着头。 第141章 141   在江爸心中, 他真的可以称得上一个好爸爸了,也是村里极少数不重男轻女的人。他虽和传统男人一样,跟看中长子一些, 可日常, 他对三个孩子是一日同仁的,如果说区别, 大概就是老大从小就爱闯祸,必须要他们不时地盯着,后面两个小的,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爷爷带的多的缘故,从小就听话懂事。   双抢割稻子时, 江松还没割到十分钟,就扔下镰刀跑没影了, 可更小的两个,却任劳任怨的在田里割稻插秧, 虽然他们也很不满大哥跑走了不用割稻插秧,可他们还是心疼父母,继续干活。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两个小的从小挨打挨的比较多,因为江松会跑, 你前脚还没打他, 他后脚就跑没影了, 他在村里朋友多, 随便往哪家一钻, 你都找不到他, 江爸江妈干了一天活,本来就累的要死, 追不到江松,看到江柏和江柠,哪怕他们站在呼吸,都能被江妈抓到发泄情绪。   一次两次,江爸还劝一下,拉一下,次数多,他说了不管用,反而让江妈将怒火发到他身上来,加上劳累了一天,他也是累的不想动,后来就不再说话了。   反正每个家庭都这样,谁不是这样被打着长大的?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所有的道理,在看到女儿那平静无波,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神时,藏在心底最深处,那个卑鄙的他,仿佛无所遁形。   是真的没关系吗?只是巴掌没落在他身上,江妈触及的不是他的利益,打的人不是他,他才不会疼罢了。   如今这个女儿出息了,他再巴巴的凑上去,他……   江爸并不是从未读过书,大字不是一个的江妈,他虽然生长在这个小山村里,但他并不是蒙昧的。   只是很多时候,他选择的是利己。   就好比古代无数的贤人、帝王,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对女性的迫害有多深,对女性的压榨有多厉害吗?即便其中有他们的母亲,有他们的儿女,他们为什么不去改变,为什么不去阻止,为什么成为其中一员?   因为那符合他们的利益。   江爸一直旁观江妈打骂江柠的原因也一样,女性对女性的压迫和压榨,上一代被压榨的女性,又对下一代的女性进行压榨和规训,并没有侵害他们的利益,甚至符合他们的利益。   只是江爸,包括古代每一个自诩为君子的人,他们内心都隐隐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压榨女性这一条上的卑劣,便用‘自古以来,不是一贯如此吗’来给自己找借口。   可就如迅哥儿说的那句:“从来如此,便对吗?”   这个美丽的小山村,它依然像个炼蛊场,一代又一代的女人,在这炼蛊场里厮杀着,有些不愿再成为迫害自己下一代的蛊,她们觉醒后,守护自己的下一代,有一些人,又将这种厮杀和规训,用到了她们的儿媳妇身上。   过去的江柠,被困在这个‘从来如此’的局中,如今的她,已经从这样的局中走了出去,并且不愿意再回来,不愿意再进入这个曾经紧紧的捆缚着她,让她无力挣扎的局了。   江爸一个人坐在那垂头坐了很久。   江妈就看不得他那德性,忍不住说:“行了,摆那鬼样子干嘛?还不赶紧把地基打好了,咱们去深市卖盒饭,顺便找找松子。”   江妈现在脾气克制了很多,今年的严打,枪毙了很多人,尤其是深市,更是严打的重中之重,她就很怕江松也在其中,说话也很注意,生怕自己不修口德,报应在了江松身上。   江爸抬起脸,朝江妈笑道:“爱莲,来,陪我喝两杯。”   江妈呸了一声:“喝喝喝,就知道喝!”她后面那句‘咋不喝死你’没有说出来,而是替江爸拿了米酒过来。   吴城电视台中,台长一早就给吴城一中的孙校长和吴中的校长打电话,问他们江柠和宋培风有没有从冬令营回来的事。   一听说两人回来了,就赶紧给之前负责采访江柠、宋培风的记者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去采访江柠。   他们主要想采访的人,当然还是宋书记,可宋书记不接受采访,倒是可以采访宋培风,但只能在吴中的校园里做个简单的采访,而不论是教育局,还是县政府,还是电视台,都是想做一期专访好好宣传的。   江柠在店里接到了电话,江爷爷一听,还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拉了又拉,看身上衣服都整整齐齐,没有给孙女丢脸,这才高高兴兴的坐到摇椅上,等着记者上门。   上次记者来采访他时,他夸了孙女好多的话,天天守在电视机前,连他喜欢的《包青天》的重播都不看了,天天守着他们的县电视台,结果守了大半个月都没看到。   他们的县电视台是个没什么人看的十八线小破电视台,除了新闻就是广告,都没什么节目,谁要看这种电视台,他们一般都是看省电视台和几个播出热播剧的电视台,为了那段采访,他愣是守着县电视台看了大半个月的新闻和广告。   因为有采访,几天未见的江柠和宋培风又凑到一起。   记者和摄影师看到他们后,顿时眼前一亮,实在是这两个重点高中出来的学生,不仅仅是成绩好,就连相貌都这么好,不得不说,这对他们的节目来说,也是一大看点,谁不愿看年轻的帅哥靓女呢?   两个人,一个是吴中的,一个是一中的,两个人在一起采访时,以吴中为背景不对,以一中为背景也不对,宋培风干脆走到江柠的店铺面前,以江柠的店铺为背景,来采访。   记者回头看了眼店铺后面,在门口晒太阳的江爷爷,让两个人先做自我介绍。   她将话筒举到宋培风嘴巴边,双目晶亮的看着他。   她是一个年轻的圆脸女记者,为了上镜效果,她还给自己上了妆,将脸涂的非常白,可脖子和手却没有涂,一个很明显的上镜妆。   她身边跟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摄影师。   宋培风只简单的介绍自己说:“我叫宋培风,是吴城高级中学的二年级十班的学生。”   她又将话筒递给江柠,眼睛不由羡慕地看着面前这个高挑瘦削皮肤雪白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江柠脸上是带着笑的,笑的亲切又友好:“我叫江柠,是吴城第一高中高二年级三班的学生。”   女记者笑着问:“听说你们一个提前被清大录取了,一个被京大录取了,请问是真的吗?是怎么被提前录取的呢?能和我们详细分享一下吗?也好让我们后面的学子们,学弟学妹们,学习一下我们这一届的两位天骄,将来也以清北为目标,考上清北!”   她站在宋培风身侧,自然又是先让宋培风先说。   他们都是知道宋培风家世的,他们都不由自主的以宋培风为主,眼睛和关注力主要都在宋培风身上,这也是人之常情,江柠心里清楚,却并不在意,在镜头前,她笑的很是温婉随和,整个人落落大方。   可惜,宋培风好像并不太配合,只简单地点了下头:“是真的。”他指着对面吴中大门楼上的横幅说:“上面都写着了。”   被噎了一下的女记者:……   女记者微笑:“是的,只是据我所知,你们才都高二对吗?能在高二年级,就被清大提前录取,平时是有什么学习的诀窍吗?”   宋培风又看了她一眼,说:“我们是通过在全国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金奖,在冬令营中被清大和京大两所学校的招生老师提前招入的。”   见宋培风丝毫不配合自己,女记者笑着点头说:“那请问你是怎么走上竞赛这条路的呢?平时在学校里,要怎么平衡竞赛和校内成绩的呢?我之前在吴中的公告栏上看到,宋同学不光是在全国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了金奖,在中考的时候,也是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吴中的,对吗?”   宋培风见她只采访自己,丝毫不理旁边的江柠,笑着转身,稍稍侧身面相江柠这边说:“现在全县第一不是我了,我早就被她超越了。”   他笑的时候,真是满满的少年气,穿着吴中的校服,吴中的校服是藏蓝色与白色相间,明明不是太好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如小白杨般挺拔。   女记者微微一愣,又把话筒递到江柠嘴边:“原来这位就是我们吴城的新任县状元,难怪能在高二的时候就和这位宋同学一样,提前被京大录取,请问你是怎么走上竞赛这条路的呢?”   江柠非常配合的,微笑脸说:“学校需要我,吴城需要我,我就报了。”   女记者眼睛微微一亮,刚刚在宋培风那里采访受挫,此时到江柠这里,节奏终于正常了,忙问:“那请问你是如何平衡竞赛与校内考试成绩的呢?我之前在一中的公告栏中,看到年级第一依然是你的名字,我听说你刚进一中时,成绩并不好,请问你是如何做到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做到超越旁边的宋同学,成为全县第一,还能在全国奥赛这样具有含金量的比赛中,获得金奖的呢?”   公告栏之前来一中采访时,就已经拍过,到时候剪切一下就可以。   江柠配合地笑道:“坚持!努力!坚持不懈的努力!”顿了顿,她又说:“与此同时,我还得到了一中非常多老师的帮助,我的班主任王盛鹏老师、教务处张主任、计剑伟老师、……夏云之老师等等,他们都是非常认真负责任的良师,给了我非常多的帮助,其中,夏云之老师并不是我的任课老师,她曾在我非常困难的时候,对我伸出了援手,对于我来说,如果没有她,可能就没有如今的我,夏老师或许并不记得我,毕竟像夏老师这样温柔的好老师,可能在不经意时帮助过很多同学,但我还是想对夏老师说:夏老师,谢谢你!”   她很认真的对着镜头鞠了一躬。   今生她和夏老师并无交集,可她却无法忘记恩师。   摄影师的镜头,没有错过江柠眼中的一抹水光。   最后记者又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对学弟学妹们说的,江柠想了想,说:“对于农村出生的人来说,读书或许不是唯一的路,却是很多女生改变命运的路,在这条道路上,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坚持!”   相信我,我会走给你们看的!   之后记者又单独带着宋培风,在吴中校门口拍了一会儿,又带着江柠来一中校门口拍了一会儿,还去校园里,他们各自的班级都拍了。   之前学校采访的部分,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已经拍过了,不需要再拍,剩下的,便是补足江柠家人的采访。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年初三年节期间,还能接到电视台领导们电话催促的原因。   之前江柠、宋培风在集训队还未回来,想去江家村采访,却没有船去的时候,又从吴城一中的老师那里了解到,江柠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可能要年底才能回来。   年底他们放假了,还没开工呢,领导就催他们赶紧去江家村采访:“等节后,人家都走了!”   现在人出去打工,普遍是初六上班,初五就收拾行李都出去,年初四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到了年初五,说不定江爸江妈他们又走了,又采访不到人了。   一中的校领导们早就等着江爸江妈他们回来,去江柠家里报喜了,可之前,从江爸给一中老师们打的电话中,知道他们要到年底才回来,二是江柠还在冬令营没回来,而且具体是什么情况,京大招生老师那边还没过来联系到学校,现在江爸江妈江柠都回来了,学校在两个记者采访完了后,也带上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大红花、奖状、奖学金等一大堆东西,又去江柠店里邀请江柠和江爷爷和记者们一起往江家村去了。   江爷爷老早就想回去了,他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炫耀,都不能回去,真的是锦衣夜行,可把他憋坏了!   这次居然能和电视台的记者,还有校领导们一起回去,那这是衣锦还乡啊!   江爷爷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可他还是看向江柠。   江柠最受不得的,便是爷爷这小心翼翼的姿态,他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她当下就收拾了背包,扶着江爷爷,坐着一中承包的小面包车,往水埠镇去了。   可把吴中的校领导们给眼红坏了。   吴中面临着和记者们同样的问题,就是,他们能宣传宋培风这个学生,却不能宣传他的父亲,所以像什么大招旗鼓送奖学金这种行为,吴中都做不了。   一个记者一个摄影师,就这么扛着他们的装备,和一中的孙校长、大小王主任,一起去临河大队去采访。   孙校长不知道是不是从张主任那里得到了灵感,可以说是将高调进行到底,还想将大红花绑在江柠身前,就这么让她回去,被江柠连连拒绝。   孙校长被拒绝也不生气,到了水埠镇上,叫王老师去买了烟花爆竹,用个大红袋子装着,一起拎到了车上。   他们一路绕过了炭山,又绕过了磅秤,又绕过了江小姨所在的乡,绕了个大圈,然后又走了一段非常崎岖颠簸的山路,足足坐了近三个多小时,中间有一处山涧,山涧溪水潺潺,众人只能淌水过去。   这大冬天的,居然要淌水。   女记者问江柠:“这么冷的天,你就这么打算淌水过去吗?”   江柠淡然地说:“都淌习惯了。”   她要背江爷爷,江爷爷不让,要自己淌水过去,被已经长到一米六几江柠,一把背在了背上,抱着江爷爷瘦长的大腿,一点一点,从清澈,又冰冷刺骨的山涧溪流中淌过去。   其他没在冬天淌过水的人,都傻眼了,尤其是女记者,她是实在没想到,江柠所在的村子,居然如此的偏远。   江柠解释说:“这是路没开通,等以后路修到我们大队,就会好走很多,现在我们大队的人出行,基本都是靠船。而且这是冬天,水落而石出,山涧里的水都浅了,平时水流湍急也比这深的多,大概到腰的地方。”   他们坐船是容易,可回去他们没车没船,这么多人,总不能歇在江家村啊!   这也是他们选择承包面包车来江家村的原因。   有路过的人,看到他们面对着山涧,不敢过来,从家里拿了个铁锹出来,还叫了两个人来帮忙挖沙子,说:“你们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一看就是没经验,你们要在车里放一把铁锹,找个水浅一点的地方,扔几块石头下去,挖点沙子过来,水不就平一点了么?”   他挖了一会儿,看差不多了,指挥面包车师傅:“好了,开过来吧。”   面包车师傅看着山涧的水,又看看自己的车轮,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车子被水泡的发动不了,最终还是开过去了。   江柠淡定的用包里毛巾擦干脚上腿上的水,船上保暖鞋,继续上车。   从头到尾,摄影师都开着摄影机拍着。   帮忙填砂石的人,看他们又是扛着摄影机,又是拿着话筒,那个女记者,还把自己画了个大白脸,都纷纷好奇地过来问他们是到哪里去。   女记者一看这些人问,扛着摄影机的男摄影师,也默契地打开了摄影机,女记者问他们:“请问你们知道我们吴城出了两个清大和京大的高材生吗?”   这里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水埠镇,又哪里会知道吴城的事?   闻言都纷纷摇头:“不知道。”   还有不想被采访的人,面对摄像头转过身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有听到热闹跑来的年轻人,他们从外地打工回来的,从赌博桌上刚下来,见到有记者,头伸到摄影机前,用他那蹩脚的普通话问记者:“是我们山涧乡的吗?”   他的普通话,遭到了船上很多他同伴的嘲笑,把他笑的脸涨的通红。   当地人的风气真的很奇怪,他们自己不说不通话,也看不起,甚至嘲笑所有非水埠镇的外地人,任何口音与他们不一样,试着说普通话的人,都会被当地人用当地一个土话,类似于‘南蛮北侉’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比如说:“嘁,还学侉!”   “侉子!”   像小江叔奶奶这种一辈子都改不掉自己原来口音的,村里很多人喊小江叔奶奶,都是直接喊她:“侉子。”有时候喊小江叔爷爷,都会直接喊:“你家侉子婆娘呢?”   侉子,侉子,在当地人眼中,是一种很贬低别人的话,这导致在农村很多想学普通话,想说普通话的人,在老家,都不敢开口,就怕惹来别人的嘲笑,反倒是他们去外地打工,不论怎么说普通话,都不会有人嘲笑他们。   当然,他们不学着说普通话,在外地也无法与人沟通。   女记者笑着说:“是水埠镇的。”   女记者其实普通话也不标准,用的是吴城普通话,还是带有一些吴城特色口音。   吴城人讲话一般都用吴城话,这些人见他们用吴城普通话,还以为是市里来的,纷纷打听,他们是不是市里来的,又问他们是到哪里去。   很快,整个山涧乡的人,都知道临河大队有个女生,是这一届的吴城县县状元,在全国竞赛中,获得金奖,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的事了。   山涧乡,因为在更深的山里,又不像临河大队一样,跟前就是大河,可以通过船只,通往外面。   这个乡的人,因为地理位置等原因,比外面更封建、更封闭、更重男轻女。   就江柠所知道的,真是存在的,将刚出生的女婴,放入木盆中,通过山涧的水流,直接冲到下面去的,就有好几起,小时候他们就经常听说,谁谁家的谁谁谁,就是她妈妈在山涧里的木盆中捡的。   这不是后来大家开玩笑说,你是我充话费送的,一句玩笑话。   这时候说是从山涧里捡的,那就真是捡的。   给闺女取名,也都十分简单粗暴,招娣、带娣、盼娣、来娣、引娣、有娣。   江柠在小学的时候,班里没有见过这样的名字,却在进了初中之后,这些名字她不仅在班里听了个遍,居然还有重名的。   而能在初中的班级你,被她遇上的,都已经是对女孩子很好的家庭了,这里大部分女孩子,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上过,很多只念了个一二年级,就回家带弟弟妹妹去了。   计划生育?他们往大山里一躲,别说计生办的了,就是江柠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人,都找不到。   这个乡的人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是男娃考上大学,你听成女娃了?哪有女娃儿考大学的?”   “就是!女娃儿考大学做什么?考出来都二十多岁了,还怎么嫁人?二十多岁还没嫁人,以后还能嫁的出去?”   江柠他们已经开着车远去,车上的老师们都沉默着。   忽地,孙校长对江柠说:“江柠,等会儿到了你们大队,你就身披红花,我们在你后面上鞭炮,一路簇拥着你回去吧?”   原本以为江柠会拒绝的孙校长,却见江柠眉眼弯弯,欣然应允:“好的呀!”   车子都还没到江家村,只到临河大队的范围内,江柠他们一行人就下车了。   女记者和王老师两人,认真的将大红花给江柠戴上,用大红绸缎绑在胸前,摄影师也拍着,等大红花绑好后,摄影师连忙小跑着,跑到最前面,又打开摄像机。   江柠搀扶着江爷爷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孙校长,大小王主任,女记者,面包车司机,跑到路边点燃了烟花爆竹。   从丁家村,穿过施家村,终于到了江家村大房。   路上,全是被烟花爆竹声引出来,站到路边看热闹的人,他们就看着一个女孩子,身戴红花,走在最前,后面两个男人拉着一张巨大的横幅:【恭喜临河大队江家村江柠同学考上京城大学】   很多因为过年回家,闲着没事就聚集在赌桌上的年轻人们,听到热闹,也都纷纷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每个前来看热闹的人,都看到了这道横幅。   中途烟花爆竹不够,他们遇到施家村小店的时候,孙校长迈着长腿,买了一袋子回来,鞭炮和烟花像不要钱,一路走,一路放。   一直走到江家村下面的大队部这里,他们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大人小孩。   很多江家村的人都跑下来看热闹,大队部里面的大队书记他们,也从大队部出来,就看到被许许多多的人,簇拥在人群的最中央,身穿红绸大花的女孩,身后被两个主任拉着的横幅。   孙校长看到他们从大队部出来,气势像□□大佬一般,迈着长腿走到大队书记面前,对他握手说:“你好,你们是临河大队的干部吧?我是吴城一中的校长,我姓孙,我们是来恭贺我校学生江柠考上京城大学的事。对了。”   他松开大队书记的手,侧身向他介绍女记者:“这是来采访临河大队和江柠同学家人的吴记者。” 第142章 142   那可能是他们永生都忘不掉的画面。   许许多多因为过年回家, 还没来得及出去打工的女孩子们,都三三俩俩的从家里,或是家门口的高台上走出来, 站在自家的防水高台上, 高高的向下望着,有些直接从高台上走下来, 围绕在大队部的干部外围看着热闹。   大队部门口的空地足足有一个晒谷场那么大,后面是整个大房二房的聚居地,那些早早就出去打工,因为过年回家,而特意买了新衣服, 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孩子们,站在大队部的后面, 看着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站在人群的最中央, 最前面,身披红绸,胸前戴着大红花,身后由两个老师拉着横幅的女孩。   此刻仿佛有一束光,打在那个她们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呆呆的, 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她明明距离她们这样近, 近到从小看着她长大, 她又仿佛距离她们那样远, 明明就站在村口,却远的像天上的云, 她们看得见,却摸不着。   人群中鸦雀无声。   吴记者拿着话筒,满脸笑容的走到大队书记的面前:“您好,我是吴城电视台的记者,请问您是临河大队的书记吗? ”   大队书记虽当了十来年书记,却第一次被记者采访,很不自在地重重咳嗽了一声:“我就是,你们这是……”   “我们是就临河大队江家村江柠同学荣获全国奥林匹克竞赛金奖,被京城大学提前录取一事,想对江柠做个深入的采访,了解她的家乡,她的生长环境,请问您知道江柠同学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了吗?”   大队书记目光复杂的看着江柠,僵硬地点了下头,声音暗哑:“知道。”   昨天大个子回来,从大队部就开始放最大的震天响,之后一路上,鞭炮、十六响不断,一直放到他自己家门口,还在放,整个三房都惊动了,他又怎会不知道?   这些天,他一直在家里没出门,也是听闻了这件事,今天他才来的大队部。   如果没有荷花的那件事,此刻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该是有多高兴啊。   江柠也是他们三房的姑娘,大个子家出了两个大学生,他的两个堂兄弟也是大学生,自家已经有了一个大学生,加上荷花,也是两个,他们两家明明是同族的兄弟姊妹,是可以守望相助的,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可他还是缓缓露出个笑容,看着江柠,亲切地说:“昨天他爸爸回来,放了一下午的烟花爆竹,我们全村都知道了,我们正在大队部讨论,给她发奖学金呢,去年她哥考上大学,我们大队部就给她哥发了奖学金,她考上京城大学,是我们村的荣耀,更是我们大队部的荣耀!”   说到后面,大队书记越说越流畅,整个人的感觉都回来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自然。   “好的,谢谢大队书记,那能透露一下大队部给江柠同学的奖学金是多少吗?”吴记者好奇地问。   大队书记侧身:“这是我们临河大队的会计,让许会计和你说吧。”   在大队部任职的干部们,几乎全部出身临河大队的几个村落。   许会计是对面许家村的,他温和地笑着说:“去年她哥考上大学时,我们大队部送上了五十块的奖学金,今年她考上京城大学,这还是我们临河大队头一个考上全国顶尖学府的的大学生。”他看了一眼大队书记和大队长,笑着说:“我们大队暂定一百块的奖学金。”   一百块在这个年代不少了,吴记者笑着点头:“好的,谢谢您。”   吴记者还想采访围观的其他人,但大家一看到吴记者走过来,顿时吓的作鸟兽散,要么就害羞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推着自己身边的女孩子:“你说你说。”   被采访到的小姑娘胆子大些,但也害羞到不行。   “请问你知道你们村的江柠考上了京城大学吗?请问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感想吗?”   小姑娘看着吴记者,不好意思地捂嘴笑了笑,又放下手:“昨天听到二房的爆竹响,知道是三房的人考上了大学,却不知道考上了哪个大学。感想……”她害羞地摇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嗨呀!人家记者是问你有什么看法!”旁边一个女孩子看不下去。   因为此地距离大房的聚居地最近,所以周围围着的看热闹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大房的人。   江钢琴是最爱看热闹了,爬到自家楼上的平房远远的看着,又跟猴子一样,身手利索的从自家柿子树上跳了下了,借住着院墙,一下子跳到邻居家的高台上,然后像飞檐走壁般,在邻居家的高台上石头栅栏上,飞快的挪动着双脚,又爬过了一颗树,很快就爬上距离大队部最近的一个高台,隔着石头院墙,拼命的对江柠挥手,大喊:“柠柠!柠柠!”   吴记者一下子就注意到院墙上的黄发小姑娘,小姑娘穿着十分的时髦,头发被染成了稻草黄,却并没有弄别的花里胡哨的大耳环之类,而是将额发全部梳了上去,扎了个高马尾,也是因为这样,将她额头和两颊上红红的青春痘全部暴露了出来。   这是医生对她的遗嘱,不能用厚刘海去遮青春痘,刘海上的灰尘细菌会让皮肤状态变得更糟糕。   吴记者走到高台下的石头上,高高的举起手中的话筒:“请问你和江柠是什么关系?对于江柠提前被京大录取的事,怎么看呢?”   江钢琴深深的弯下了腰,嘴巴凑近话筒大声喊:“我是她的好朋友!柠柠牛笔!”说着举起两个大大的拇指,极其显眼包的爬到院墙上站着喊:“柠柠牛笔!柠柠牛笔!”   含蓄羞涩的小山村,突然冒出个这么奔放外露的姑娘,吴记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江大伯一家四口,正在大队部前面下方的田地里,测量地基要怎么打,打多深。   原本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埋头工作的他,根本没有看,还是他小儿子看到,连忙叫他两个哥哥:“大哥二哥,快看,是爷爷和柠柠!”   江红军和江红兵二人,也在低头帮着江大伯测量,听到江军的话,茫然抬头:“爷爷回来了?”   江军却万分激动:“快看快看,还有记者!”   江家的水田,因为地势低,作为农田来说,是个非常好的位置,不缺水,但作为宅基地来说,就不太好了,田地里有水,他们测量地基面积都穿着长筒雨靴,长筒雨靴深深的嵌在泥地里,每走一步,都要拽着齐膝深的胶靴口,用力向上拔。   江大伯抬头时,只看到了围上来的人群,并没有看到江柠和江爷爷。   江军兴奋地说:“嗨呀,被人给挡住啦,柠柠胸前还缠着大红花!”   江大伯突然就想到昨天弟弟说的,江柠提前被京大录取了的事,当下也不测量了,带着三个儿子说:“走,看看去!”又对小儿子江军说:“你腿脚快,赶紧去喊你小叔过来。”说着,带着两个字上岸。   这块水田虽紧邻大队部,但中间隔着沟渠,他要去大队部,还要去与大队部相反的方向绕个圈,过石桥,再转回来。   等江大伯带着两个儿子过来,吴记者都已经采访完了一圈了。   江大伯拨开人群,看到人群正中央,穿戴崭新的江爷爷,和搀扶着他,身披红花的江柠,不知为何,江大伯像是看到了电视中,状元归乡的画面。   去年江柏考上大学,就已经很热闹了,整个三房的人都送来了红包和贺礼,大队部也送了红包,可也没像江柠这样,有这样大的阵仗。   看她身后因为看热闹而跟过来的丁家村和施家村的人,再看看围在周围的大房二房的人,还有那两个老师拉着的长长的横幅,还有那个身材高大板正梳着老板大背头,穿着一身黑,不苟言笑气势凌人的人,江大伯乍一眼以为这人是电视里放的那种□□老大,结果这人自我介绍说,他是一中的校长。   江大伯第一次知道,校长还能长得如此孔武有力。   江大伯站在这些人的面前,望着自己因为测量宅基地,手上、身上在水田里沾的泥点,突然后悔站出来了。   他应该先回家换身新衣服再出来的,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唤江爷爷:“爸,柠柠,你们这是……”   吴记者马上过来采访江大伯:“请问你是江柠同学的什么人?能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吗?”   “我……”江大伯紧张地搓了搓手:“我是她大伯。”   江红军也凑了过来:“我是她大哥!”   望着跃跃欲试神情激动的江红兵,吴记者顺势将话筒递了过去:“我是她二哥!”   江红兵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满脸的与有荣焉。   吴记者一听,居然是江柠的大哥二哥,她之前就听说,江柠有两个哥哥,都是一中的学生,二哥还考到了沪市理工大学,顿时激动地采访:“原来是大哥二哥。”她问江红兵:“听说二哥去年也考上了沪市理工大学,请问在大学的校园生活是怎么样的呢?对于妹妹超越你,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红兵一下子涨红了脸,江红军将他拉开,对话筒说:“我们是她堂哥,她另外两个哥哥在寒假做什么勤什么工……”   “勤工俭学。”   “对对,勤工俭学,没回来。”   江大伯也是涨红了脸,看着被江柠搀扶着,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江爷爷。   江爷爷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还没走到江钢琴家门口,就有村里的小孩子,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一边用童声大声喊:“状元回来啦!状元回来啦!”   他们也不懂什么状元不状元,村里很多没读过书的也不懂,反正大概听江爸说了,得了是奥运扑克的金奖,那不就是状元嘛?他们这样说的时候,就被家里小孩子们听去了,小孩子们便以为江柠考了状元,如此身披红花的回来,和《包青天》里的人考了状元一样,就这样喊了起来。   村里的老老少少们早就从家里出来,家家户户都站在了高台上往下看,许许多多回了娘家的女人们,抱着幼小的孩子的,牵着四五岁小儿的,都站到了围栏边上,有些人家的高台是没做围栏的,只种了些桃树,他们纷纷站在高边看着下面,有些人直接从高台上走下来,站到石梯的台阶上,然后跟着人群往江家走。   刚开始是小孩子在大声喊:“状元回来了!”   后面看热闹的大人们也都热情的喊:“大个子!快出来看呀!你家状元女儿回来啦!”   江爸没有喊出来,把江妈喊出来了。   江爸去村长家,去谈江柠上族谱的事了,江军已经跑去喊他了。   村长是四房的长辈,长得圆脑袋圆身体,在这个年代,看的很是富态。   听江军过来喊,江柠回来了,还有电视台的记者来江家村做采访后,不光是江爸往回家赶,就连村长,前大队书记,和江爸关系比较好的前大队书记的儿子媳妇们,村里的铁匠,全都从家里出来,往村子下面的江家去,还没到江家呢,就见下面的路上站满了看热闹的,路上挤满了人,他们就爬到江家的猪圈上,隔壁的水泥茅厕顶上,前面人家院子的土墙上,更别说村口小店的高台上,和江大伯家的高台了,密密麻麻全是来看热闹的人。   还有上面二房和四房的人,他们听到热闹后,一个传一个,也在往下赶。   还有人跑到小江叔爷爷家,喊江国良:“国良!国良!不得了了!你大侄女考上京城大学,有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啦!来了好多人,还拉了一条横幅,听说你大侄女还身披红花可风光咧!”   江国良身高一米八零点五。   他是个体育老师,每次别人介绍他身高的时候,都介绍说:“一米八。”   他就会非常严谨的补充一句:“是一米八零点五。”   时间长了,人人都知道他身高是一米八零点五。   他身材瘦长,喜欢打篮球的他,几步一个起跳,便跟着窜天猴一般,飞快的往下面跑去,反而是来报信的好友追不上他,喊:“你跑那么快干嘛?你等等我!”可哪里追的上江国良。   江国良扒开人群,一下子就看到了孙校长、大小王主任,他马上客气地喊:“孙校长,王老师。”   他高三那年,孙校长刚当上一中的校长,小王主任还不是主任。   王老师还记得江国良,毕竟,江国良的外表也很出众,当年在一中,成绩虽不算顶尖那一批,却凭借着过人相貌,成功的让王老师记住了这个学生,只是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你是江……”   江国良笑容灿烂道:“江国良。”   “对对,江国良。”小王主任寒暄着:“你现在考到哪里去了啊?”   “我现在在呈祥镇中心小学当老师。”   那头,江爸已经见到了身披大红花回来的江柠。   又不是古代,身披红绸红花,本来是个特别尴尬搞笑的事情,可在这里,在这个村子,却一点也不搞笑,江爸,包括整个江家村、丁家村、施家村的人都觉得荣耀到不行。   江家村有很多嫁到周围村子的姑娘,也有他们村子嫁到江家村来的,几个村子又都是同一个大队的,相互之间不仅认识,还有许多有亲戚关系,他们此刻望着江柠,望着江爸江爷爷,只觉得江家简直太荣耀了,尤其是,当江柠走上自家简陋的高台,站在自家破旧矮小的下面砖石上面土墙的灰扑扑的屋子前,身披红花的她,像是有万丈光芒照射在她的身上,让周围的人久久的注视。   吴记者当然也注意到了周围家家户户崭新的二层小楼,和江家灰暗破旧的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摄像师也很会拍,他马上就找到这种落差,将隔壁江大伯娘家贴着白瓷砖,因两个儿子楼房建在了一起,而显得格外大的楼房,和与他们比邻而居,缩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根下的灰砖灰瓦又矮小的房子,形成巨大的反差感。   这种反差感,正是他们想要的。   他将周围的环境一一拍摄好,然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个子来了!”   “村长也来了!”   “老书记也来了!”   老书记在村里威望还是很高的,哪怕已经退休了,可村里人依然很尊敬他,不然也不会因为他的影响力,让他的女婿成为下届大队书记的有力竞争者,实际上,下一任大队书记,还真是他女婿,后来因为将大队部的钱,拿出去放印子钱,被人举报后,被查,那都是十几年后了,他女婿早已经拿着这些年用大队部的钱放贷的利息,在距离沪市很近的一个城市买了房,全家移居到那个城市了。   江爸极其热情的上前和孙校长、大小王主任一一握手,又和摄像机大哥握手。   吴记者对着镜头说:“下面我们就来采访一下培养出了两个大学生,其中一个还考上了京城大学的传奇爸爸。”   传奇爸爸四个字,让江爸兴奋的脸色通红,笑容快咧到耳后根了,不停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几个儿女都十分省心,平时都不用我们管,他们自己就知道努力学习。”   “对于您的女儿取得这样好的成绩,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爸高兴地说:“从小,我就告诉我几个儿女,一定要考大学,只有考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他们能考上,就是博士、博士后我都继续供他们读,我这个女儿,从小就聪明,不管教什么,一教就会。”   他突然想到,他曾经见人就夸女儿聪明,结果女儿上了小学之后,成绩在班里泯然于众,宛如小透明一般,还被认识他的老师们嘲笑,说他牛皮吹破了的事。   那几个老师是许家村的,可惜他们不在,不然他真想大声问他们:“我到底有没有吹牛!我女儿是不是很聪明!”   江爸此时已经完全美化了江柠小时候的记忆,兴奋地说:“她还没上学的时候,五六岁,就会被唐诗三百首和九九乘法表,背的滚瓜烂熟,小学一二年级就开始背文言文!那么长的文言文,她都能通篇背下来,三年级就会做五年级的小学奥数题了。”   他带着记者来到他和江妈的房间,他房间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除了他给三个孩子买的一些学习的书籍外,还有什么《辞海》《鸡鸭养殖指南》等许多书籍。   江爸抽出一本很旧了的《文言文大全》《小学生奥数竞赛题》等书籍,给吴记者看里面曾经江柠背书做题时留下的痕迹,摄像师就跟在后面拍。   因为房间不大,里面又摆满了衣柜橱柜,跟进去的人不多。   这些书,本来是买来下教给江松看的,可江松性子跳脱坐不住,根本不愿意看这些,江爸前脚教他,后脚他就跟猴子似的蹿不见了,你追都追不上他。   后来给江柏看,江柏也没兴趣,于是他的一腔好为人师的父爱,全部给了年龄最小的江柠,这一书架的书,只有江柠是好好的看完学完了的。   不得不说,江爸是个非常爱惜书的人。   江家三个孩子,从小到大的书,都被他很好的保存收藏着。   他爬到屋顶。   江爷爷因为巡山的缘故,每年山上有什么树死了,他都拖回家,这些年下来,屋顶横了满满一排的树,就等着哪年盖新房,这些树木能用的上。   他从这些树上的菱角盆中,搬出来一个大箱子下来,擦去上面的灰,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江柠从小到大的各种书,除了部分被江松小时候不懂事,撕了折成飞机和各种正方形的纸牌方去玩了,就连她小时候的作业本都保存下来了。   这事情,江柠知道。   后来,江家建了大房子,在楼上朝阳的那间房,做了楼上的会客厅,这个会客厅内,有一整面墙的书架,安装着玻璃推拉门的书架上摆满了江松、江柏、江柠那么多年的所有书籍、奖状、获奖证书。   她每一次过年回到老家,在看到那些她小时候的印记,被仔细保存着的时候,她也不是不触动的。   江爸总是这样,在她看透这个世界、这个村子、甚至是他的本质之后,偏偏又给你保留着一点温情的东西。   而这点温情,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 第143章 143   而如今的江柠, 只是微笑而又冷漠的看着,像在看一出戏。   她看着江爸,将里面她小时候的书翻出来给记者看, 摄像师的镜头也对准这些旧书和她小时候的作业本。   孙校长和大小王主任也不是不动容的, 为江家对学习的重视,对江家的学风。   有这样一对重视子女学习教育的父母, 也难怪能教出两个大学生了。   之后就是在摄像机和众人的见证下,孙校长为江柠颁发奖学金。   此时,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到了江家看热闹,江家的门口的高台,已经被清空, 因为孙校长要在江家的破屋前的高台上,为江柠颁发奖学金。   周围高台, 邻居们的楼上,二楼三楼全都围满了人, 下面的路上密密麻麻站的都是人,许许多多回娘家的女孩子们,都抱着孩子在看着这一幕,有些已经当了妈妈的女孩,还低声教育自己的孩子:“阿强, 看到了没?你将来也要好好读书, 像你柠姑姑一样, 考上京大, 那妈妈这辈子就值了。”   还有许多父亲们, 羡慕地看着江家那破屋门前高台上的正在接受孙校长颁发奖学金的江柠, 江爷爷,江爸。   本来江妈也是邀请上来一起见证的, 可江妈不知怎么犯了倔脾气,闹别扭似的不愿意上台。   众人劝了又劝,都没有劝住,可后来真没叫她上台了,她心里又很不舒服,觉得委屈的很。   “大个子这下是真值了,家里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   “他家债都还完了,现在挣的就是建房子的钱了,听说他宅基地都选好了,就等着建了。”   “等他两个儿女大学出来,就舒服了。”   “儿子考到沪市大学,女儿考到京城大学,以后都不得了,比他们两个叔叔考的大学还要好,尤其是这个小的,那可是京城大学!”   现在没有一个人再说什么女孩子读书没用,女孩子读书是给人家的读的了。   他们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他们也愿意供她读啊,读出来了,将来考到政府里上班,那他们就有个在政府里上班的女儿,以后有什么事找她,多方便啊!   尤其是他们得知,奖学金有五千块钱的时候,更是眼睛都羡慕的红了。   五千块钱啊,那是现在很多家庭一年的总收入,如果不出去打工,只是在家里务农的话,靠那十来亩田地,连五千块钱都挣不到,大个子家的女儿,考个大学,就有五千块钱的奖学金!   这五千块钱,一个是奖励她考上京大的两千块钱,一个是她拿到全国奥赛金奖的两千块钱,还有她代表吴城一中,进入了冬令营的一千块钱。   颁发奖学金的地方很是简陋,可仪式感却做的足足的。   在采访完江家,搜集了足够多的素材后,记者和摄像师、孙校长他们终于离开了江家村,离开了临河大队,开始加班加点的连夜剪辑成片。   这次的采访片子非常好剪辑,因为光是一个江柠,她本身的故事就非常具有故事性,反转又反转。   第二天的早间新闻上,就播了这件事,主要是讲吴城吴中和吴城一中,两所学校,分别有一位学生,被清大和京大录取的事情,还放了两人在校门口简短的几秒钟采访,和各自与各自学校的合照。   这下可让吴中和一中大大的出了风头。   孙校长、张主任一大早就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今天的市电台的早间新闻,可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又去守晚间新闻。   吴城县电视台,因为是个地方小破台,一没有自己的剧,二没有自己的节目,三没钱做节目,每天只有晚上七点多有个晚间新闻,新闻后面有个采访节目,一般也没有收视率,没人会看,等到了九点,有个专门播放几年前的老电视剧的时间段,播放的剧全都是已经被别的台播烂了的电视剧,到了十一点半,电视台就停播了。   昨天的采访完成了后,他们回到吴城,当天的新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放在今天的晚间新闻里,晚上的晚间新闻之后,还有一个专门的采访节目。   不过让大家比较意外的是,市电台的午间新闻和晚间新闻,都播出了这件事。   江家村的人一大早就守在电视机前,想看到自己上电视了没有,尤其是那些被采访到的人,都等着看自己在电视上的风姿。   可惜他们现在看电视,还考‘大锅天线’收信号,能够播放出来的电视台极少,除了中央电视台,就是他们本地的省电视台,市电视台,因为吴城县电视台实在没啥看头,他们主要看的还是市电视台。   没想到中午就看到了采访。   可惜新闻中展现出来的时间只有几十秒钟,饶是如此,也算是给了这件事很大牌面了,很多不太关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人,却很喜欢看市台和省台晚间的《新闻六十分》,因为说的全都是和他们生活贴息相关的小事、琐事。   晚间的《新闻六十分》因为要避开央视黄金档的《新闻联播》,所以会提前一个小时播,每天晚上六点开始,到七点结束。   这次播出的时常倒是长了一些,不仅播了江柠、宋培风在吴中门口和一中门口的采访,还播了在村里的颁奖仪式。   这下子,全市的人都知道,吴城这次考了一个清大,一个京大的了,尤其是教育界的人,都纷纷为吴城今年的好成绩感到震惊,也对吴城教育局深深的慕了。   还有人感叹宋书记好运的,这才来吴城当一把手没两年,就出了这样的两个全国顶尖学府的高材生,这可算是他的政绩的,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因为没有宣传的缘故,除了吴城本地的,外地的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清北的学生中,还有一个是宋书记的亲儿子。   江家村的人也都在市台的《新闻六十分》中看到了这个新闻,哪怕是第二次看到,他们依然很激动,遗憾的是,没有从电视中找到他们的身影。   昨天电视台的人走了后,村子里的人打招呼都是问:“大个子家来了电视台的人采访,你们见到了没有?”   然后一个个都向没看到这个盛况的人,说起这件事,“还采访了我呢!”   “她两个叔叔,她二哥都考上了大学,那也没像她这么轰动,学校给她发这么多奖学金啊!”   有念过书的人就说:“难怪有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能没有黄金屋吗?”   这件事给江家村,和整个临河大队的人,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过去很多不愿意给女儿读初中高中,只让她们念个小学不当睁眼瞎的人家,都开始愿意给女儿读书了,并督促、叮嘱她们好好念书。   “假如就像大个子家那样,出来一个大学生呢?”   “都是同一个祖宗,没道理文气都聚集在了大个子家,我们家没有吧?”   又说自己儿女:“人家江柠也就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能考上京城大学,你们就考不上?你们不比她精多了?”   毕竟江柠可是从小到大,村里有名的‘憨’人,哪天路过江家,不听到她父母说她‘笨的跟猪一样’‘笨的跟鹅一样’?   这小姑娘从小到大,除了嘴巴甜一点,好像是不多聪明,这样都能考上京大,她那个二哥,更是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什么聪明名声,兄妹两个成绩都一般,都能考上大学,他们的儿子这么聪明,还能考不上?   “他家的三个儿女是人,你们也是人,人家能考上,我就不信我的儿女考不上!”   他们很多人都认为,江家三个儿女能考上两个,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聪明,只是因为江爸给他们读书了而已,不然之前那么多年,也没听说江柏成绩多好,江柠成绩多好。   他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哪知道晚上《新闻联播》结束之后,县台突然花了三十分钟,专门播放吴城吴中的宋培风和吴城一中的江柠分别考上清大和京大的事。   这个时间点,临河大队的人,都在看Z省台的《包青天》第三部 。   江姑姑的婆婆,突然激动的从隔壁的阳台探出头来喊:“小凤!小凤!你快来看,你哥哥外甥女上电视了!”   江姑姑和她公婆因为白天要看店买东西,根本没有时间看电视,只有到了晚上,关门收摊了,才能看一会儿。   江姑姑房间的电视,这个时间段基本都被一双儿女霸占了,想看新闻之类的,根本不可能。   可她公婆是要看新闻和天气预报的,当下就看到了市电视台的《新闻六十分》,又在调台的时候,看到了吴城县电视台对江柠、宋培风的专访。   说是两个人的专访,实际上更像是江柠一个人的专访,因为宋培风的采访非常的简短,说了一些学校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说了一些竞赛时的趣事,连他爸妈都没有出境。   但江柠就不同了,首先,江柠本身的经历,就更具故事性和传奇性。   记者的采访虽然是从学校开始采访,但剪切好的成片,却不是如此,而是记者们在得知了一中的江柠在全国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金奖后,他们先是去学校采访,却没有见到江柠本人,于是,记者终于等到了年初四,才等到从冬令营回来的江柠,刚好学校领导们为江柠送奖学金,于是,一行人开车面包车来到江柠所在的临河大队江家村。   电视节目的后面的背景音,就是记者的声音,说:“我们一路开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快要到达临河大队时,却在山涧乡,遭遇到一道山涧溪流,将路断绝,没有桥的情况下,听江柠说,只能淌水过去。”   接着是吴记者采访江柠的画面:“这水这么冰,这样淌水过去,不冷吗?”   画面中,是江柠浅笑着淡然的回答:“淌习惯了。”她一边脱鞋卷裤腿,一边跟记者们介绍:“初中有时候没钱过渡口,就只能从这边绕路,不光是我一个人这样淌水过山涧,这十里八乡,只要是住在山涧这头的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几乎都淌过水。”   她脱好鞋子后,江爷爷也要脱鞋,却被江柠止住,对记者说:“我爷爷干了几十年的守林员,不论春夏秋冬,每天都要巡山,防止有人偷猎、偷树、乱砍乱伐,也防止山林着火,秋冬季节秋深露重,爷爷年轻时日子过的苦,没两件衣裳,裤子在山林里被露水打湿也没的换,得了老寒腿,碰不到冰水。”   她强硬的蹲到不愿意让她背的江爷爷面前,一把将骨瘦嶙峋的江爷爷背起,背着江爷爷淌过山涧清澈又冰凉刺骨的溪水。   画面上出现江柠背着爷爷淌水的背影。   电视机前,看到这一幕的人,没有人不动容。   一个孩子成绩好,人们还希望她有美好高尚的品德,这很难在日常生活中体现,但孝顺,却是最好的展现方式。   之后是他们艰难想办法过山涧的场景。   这一段充分展现了,江柠所在的村子的偏僻,行路难。   然后画面一转,他们来到了临河大队,他们一行人从车里下来,下一个画面,就是江柠身披大红绸花,扶着江爷爷,后面两个老师,拉着长长的横幅,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画面,途中扫过附近出来看热闹的村民,接着一行人就到了临河大队。   “出来了出来了,到我了到我了!”之前被采访过的江家村女孩子惊喜地抓着自己妈妈的胳膊,指着电视机大叫。   但最先采访的,却是临河大队的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也在电视机前看着这一幕,他看到自己头上花白的头发和仿佛老了十岁的面容,还有刚开始僵硬的表情,到接下来越来越自然的笑容。   他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上电视,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女,而是因为把自己女儿送进监狱的别人的女儿。   江家村的颁奖结束,并不是片段的结束,之后镜头一转,来到了江柠所在的初中,采访了江柠初中的班主任,了解了江柠在初中的成绩。   “记者了解到,江柠同学在初中时虽然成绩也在班里名列前茅,却并不是在重点班,而是下面的普通班。”   “重点班每个班学生在六十名到七十名左右,除去两个重点班,初中时,江柠的成绩排在全校一百四十名开外。”   初中班主任的水埠镇普通话出现在电视中,是个平凡普通的中年男老师:“我们都以为她的成绩,只能上我们镇高中,没想到她居然考上了一中,这是我们当时没有想到,也非常惊喜的。”   记者说:“我们也在一中的老师那里了解到,江柠刚靠近高中时,是擦着分数线进入一中的,她来到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成绩,也很寻常,可就这样一个成绩普通寻常的女生,却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那么,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接下来是记者们对江柠在学校的采访,她的班主任、校长的采访、同学的采访,从同学、老师们的口中,他们知道了一个,不光是孝顺老人,尊敬师长,友爱同学,刻苦努力的这样一个卷王的形象。   记者问江柠:“你觉得你是天才吗?”   镜头前的江柠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十分的谦逊:“我当然不是天才,你见过像我这样平凡又普通的天才吗?我只是坚持不懈的努力,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从小我爷爷告诉我的: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这时镜头里,出现了一个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摇摇晃晃的小老头。   小老头头发胡茬都花白了,穿着有些歪的普通的衣服,看上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可这样一个在路边毫不起眼的小老头,却告诉自己的孙女:‘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这样震耳发聩的话。   记者又去采访了,江柠专门在镜头前感谢过的‘夏云之’老师,夏老师十分意外:“我只知道她是这一届非常有天赋的学生,给学校挣来许多荣誉。”   “那你记得你帮助过她吗?”   夏老师摇摇头,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她依然笑的很温柔:“我是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帮助过她。”   记者也笑道:“这也说明,就如江柠同学说的,夏老师帮助过太多学生,已经并不记得自己随手帮助的一个人,却改变了一个学生一生的命运。”   晚上,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台采访节目的夏老师的爱人,也奇怪的问夏老师:“你真不记得?”   夏老师无奈:“我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帮过她什么,按道理说,这么出众的孩子,我不应该没印象才对。”   可江柠特意单独用那么多语言来感谢她,不像是认错人的样子,那就真的只能说,可能在夏老师顺手帮助的一件很小的事,却是这个女生当时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夏老师也因为江柠的这段采访,一下子成为整个吴城知名的好老师,并在这一年,成功的评到了‘高级教师’的职称,比她丈夫还要先评到这个职称。   要知道,因为性格原因,她太温柔了,只能作为任课老师,无法成为要震慑全班的班主任,她爱人的业务能力实际上比她要高许多,可她却意外的通过这种方式,成为让吴中一中很多老师都羡慕的名师。   这一波宣传下来,一中可以说是赢麻了。   同样考上了一个清大的吴中,在这次的宣传中,彻底沦为了配角。   让吴城电视台意外的是,吴城收视率一直维持在零点零几的收视率,在这一期的采访节目中,居然暴增到百分之十三,第二天的重播,还有百分之七、八的收视率,可以说,创下了吴城县电视台有史以来的最高收视率。   这不得不说,可江柠本身具有戏剧性的爽文属性的故事本身离不开,也和江柠和宋培风二人的高颜值分不开。   哪怕是这个年代不太高清的镜头,都能把这两个学生拍的如此好看,可想而知,这两个学生本身颜值有多高。   过年在家的不论是中老年观众,还是年轻观众群体,谁不爱看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呢?况且这两人成绩还这么好,足以成为所有吴城人,乃至整个吴江市人的榜样。   在此之前,还有人说什么男孩子到了高中就有冲劲,女孩子到了高中就不行的人,也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旦有人说这样的话,就有人反驳:“谁说女孩子到高中就不行的?那个吴城一中的江柠,小学初中成绩不咋地,到了高中才开始发力,高二就超过他们高三生,提前考上大学了,还是京城大学!你说女孩子到高中就不行?”   也有很多从小被这样洗脑的女孩子们,看到江柠上了高中后,不仅成绩没有不行,还一飞冲天,进了京大,心中仿佛一个枷锁被悄然打开一道裂缝般,看着江柠,她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也记住了江柠说的那句话: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过去,她们一直浑浑噩噩,家里人教什么,她们学什么,从未有人跟她们说过这样的话,她们身边目之所及,全是有着与她们一样成长轨迹的女孩子,她们一代代人,都是如此,村子里的人、父母们也都告诉她们,女孩子,都是如此。   可现在有个女孩子站出来,说,不是的,女孩子一点不比男孩子差。   你看江柠,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没有考上大学,二哥考上了大学,但都不如她。   江妈也看到了电视上的江柠。   她不想看的,可平常都会让着她一些的江爸,这次却非常强硬的就要看县电视台,坐在电视机前不给换台。   她也只能冷着脸,做在电视机前,低着头打毛线衣。   她家的电视机,还是八零年代他们村里买的第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那时候是轰动了整个江家村,所有想要看电视的人,都来江家,安静的自己找个凳子坐下,在江家看电视。   可电视播放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电视里,她看到了江爷爷,看到了江爸,看到了万众瞩目的江柠。   唯独她,在电视里,宛如透明。 第144章 144   倒不是摄像师不愿意拍她, 实际上记者和摄像师都想体现出一个和睦融融的家庭,开明的父亲,勤劳善良的母亲, 最终孕育教养出三个聪明伶俐的儿女, 其中两个考上了大学,一个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   这样的情节和画面, 才是吴记者想要拍出来的,呈现给观众看的东西。   可除了他们刚到江家时,大家喊着‘大个子,有记者来采访你们家了!’,江爸他在村长家, 江妈茫然地从江大伯娘家走了出来,看到站在人群最中央, 被人簇拥着的江柠时,她就突然沉默了, 记者过来采访她时,她也只淡淡的用水埠镇方言说了几句什么吴记者听不懂的话,旁边的人用水埠镇普通话给她翻译,纷纷笑着说:“她说高兴!高兴呢!”   江妈这才反应过来,喊着他们说:“快快快, 快进屋喝点茶。”   之后她为孙校长、吴记者他们泡茶泡茶, 拿米糖、花生、瓜子、芝麻糕之类的零食装入塑料果盘中, 拿过来给大家吃, 之后就局促地在那站着。   摄像师他们确实饿了, 又不好拍这些, 就放下摄像机先吃了点东西垫吧两下,期间吴记者还想采访江妈, 江妈此时普通平凡的如同万千农村妇女一样,面对镜头和记者采访,局促又不安,连连摆手说:“我我我……我不会讲话。”   后来干脆躲到厨房去了,很快就等到了江爸回来。   接下来就是江爸表演的个人舞台,江爸面对镜头,不仅不会局促,反而发挥的更好了,基本上是吴记者他们想要一切素材,江爸都能提供,在江爸讲述的江柠小时候的各种‘故事’中,根本没有江妈的戏份,让她讲江松,她能滔滔不绝讲一天,夸三天三夜不带停歇的,可让她夸江柠,她实在没啥好说的。   在她心里,女儿始终是别人家的人,将来总有一天嫁到别人家去,比如她自己,从山涧乡,嫁到水埠镇,中间隔着十几里山路,一年到头,也就大年初二那天能回去待个一两天,一年到头,也就她娘临终之前,来江家待过一个星期,和江柠睡一张床,晚上去世,还是在江柠床上去世的。   除了那几天,她父母那么多年,她和两个妹妹,照顾过几天?还不是哥哥嫂子和弟弟弟媳在照顾?   她是来到江家村,才知道,江家村很多生病的老人,都是女儿照顾的多,过来把屎把尿,按摩洗澡收拾,她想着,生个女儿出来,小时候干活,大了结婚还有彩礼,老了女儿也能照顾她。   在她本心看来,在第一胎已经生了儿子的情况下,第二胎不论男女,都可以,如果第二胎是男孩,她地位更加稳固,在江家腰板挺的更直,第二胎是女儿,正好她想要的就是女儿,同样,第三胎是男是女也都可以,两儿一女,养老有保障,两女一儿,就有两个女儿替她分担家务,将来她也能轻松些。   也是因着这个想法,在江柠的成长过程中,她对江柠投注的感情和精力,实在是有限,即使吴记者采访她,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家里没有猪、没有鸡,几个孩子过年不在家,她中午不想烧饭,还能去江大伯娘家蹭顿饭,想体现她勤劳吃苦这一面都没的体现,实在是没她发挥的空间,以至于电视采访节目播出来,她完全在这个采访节目中,成为了只有几个背影和看不清面容的背景板。   中间吴记者孙校长他们邀请她一起上台拍合照颁发奖金的环节,她当时说什么都不上去,中间劝解的环境,一个镜头都没有播,播的是孙校长给江柠颁发奖金,几个人在因为风雨侵蚀而坑坑洼洼的破旧高台上的合影,后面是低矮灰暗的屋檐。   鲜亮与陈旧,在高台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妈注意到,江柠在感谢的人中,她认真仔细的听了两次,两次感谢的人中,都没有她。   她甚至都感谢了她爸坚持愿意送她读书,感谢了江爷爷这么多年,用自己当守林员的工资,供自己读书,感谢了不知名的老师,都没有提起她一句。   观众们也在她一众的感谢名单中,忽略了江妈这个角色,仿佛她的生命中,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这时候的观众还后世的网友,一段采访出来,就跟大家来找茬似的,一点一点的抠字眼,抠出字眼了,针对这一点反复推敲,反复深扒,反复掐。   现在的观众看完之后,只会感叹:“这家人是出了文曲星了啊!”   “小姑娘不得了!不得了!”   然后很多很多的人家,也萌生了给自家女孩子也多读书的想法。   自八十年代开始九年制义务教育以来,虽早期还有许多小学初中学费高昂的问题,近些年来,这样的现象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一个学期,加上书本费,也不到十块钱,也就初中毕业了,花费多一些,可如果能像电视里那小姑娘那样,拿到奖学金,那可就发啦!   瞧瞧那姑娘挣的,读书不花钱,还挣钱。   没听那一中的校长说嘛,他们学校还另有奖学金呢,那小姑娘年年拿奖学金。   江妈其实挺觊觎江柠手中的奖学金的,想拿来自己保管,毕竟那不是一个毛钱两毛钱,那是整整五千块钱。   可就在那个颁发奖金的高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见证的目光下,江柠将她红包里的整整五千块钱,都双手献给了江爷爷,感谢他这么多年,对她的抚育之恩,感谢他这么多年,对她不离不弃,不曾因为她是个女孩,就轻贱不喜她,仍然给了她全部的爱,正是因为在童年世界中,有爷爷给的足够多的爱,才能让她往后余生中,有足够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和能量,也感谢爷爷,愿意让她读书,供他读书,告诉她读书的重要性,做人的道理。   说到后面,江柠想到自己前世一个人,在爷爷离开后,踽踽独行的日子,一时哽咽难言,数度无法成言。   听的江爷爷老泪纵横,也听的周围看着的人,都默默流泪,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都是赚足了眼泪。   大家都夸这个女孩子孝顺,有情有义,只有江妈注意到,除了偶尔提了几声江爸外,她一句没有提过她。   之后就是各家送红包,包礼钱,他们这次送的礼钱,比去年江柏考上大学时,送的三块两块的礼钱可多多了,少的八块,多的十五二十的都有,大队部也包了一百块钱红包。   江大伯也笑着给江柠包了一百块红包,把自己的小孙女递到江柠怀里,笑着说:“快让你姑姑抱抱,将来也跟你姑姑一样考大学,当大官!”   江柠将小糯米团子抱过来,亲了亲,握着她柔软的小手说:“囡囡长大后也考到京城来,姑姑带你去爬长城,去□□前看升国旗。”   她现在在村里人眼中,那说的话都是带着力量的,就像是言出法随一般,被文曲星抱过祝福过的小孩,不得了,将来肯定也是要考大学的。   尚且还没有孙子的江大伯,在江柠说完祝福的话,面对自己送出去的一百块钱的红包,再没有了半点舍不得,一把抱起自家小孙女,胡茬在婴儿小脸上上亲了又亲,期盼着她长大也成为大学生。   村里人送来的那些红包,全让江爸给了江柠,这让原本心情就不太好的江妈,心里更委屈了。   在她看来,江柠手里都有那么多钱了,还给她钱?孩子手里留太多钱还能是好事不成?再说了,这些礼钱,以后都是要她和江爸来还礼的,本该就是他们收着才是,结果江爸倒好,全部给了江柠。   江大伯包了一百块钱礼钱,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见人就说,是以江妈也知道江大伯包了一百块钱红包,大队部给了一百块,村里大部分人家都送了礼钱过来,本房的人送的多,十八块到二十块不等,其余大房、二房、四房的人,也都包了八块十块,江钢琴家就包了十块钱红包。   光是这些钱加起来,就有六七百块钱了。   江爸见江妈不高兴,气她头发长见识短,把她拉到房间里私下里教她:“我们今年一年也挣了近小十万块钱,现在又不缺钱,你老是惦记孩子手上的那点钱干啥?”   江妈却有自己的道理:“我那哪是惦记她的钱?她才多大点的人?手上哪里能拿那么多钱?那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加起来拢共有六千多了吧?”   这在哪家都不是一笔小钱了。   江爸无奈地劝她:“她那些奖学金,是她的奖学金,她上大学难道不要用的?那可是京城大学,‘金城居,大不易’你懂不懂?”   江妈不懂,只要江爸一掉书袋,江妈就熄火。   她自己不识字,当初会选择嫁给江爸,除了他本身长得好外,其实还有看江爸是高中生,知识分子的成分在。   江妈心底是有些自卑自己不识字,觉得自己配不上江爸,有些仰望江爸在的。   在江爸落魄的那些年,江妈反而自在些,陪他受苦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在江爸面前挺直腰杆,但一说起‘有文化的话’,江妈还是底气不足。   江妈嘴硬地嗫嚅道:“人家都是父母收的……”   江爸说:“人家那是结婚生孩子的礼金,和咱家这个一样吗?”他是真觉得江妈傻:“咱柠柠都考上京城大学了,那以后再差再差,那取得的成就,都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你懂不懂?”   “她就是咱们家飞出的金凤凰,你这时候都还不晓得捧着,还要什么红包?”江爸是真的无奈了,尤其是结合前年暑假,江柠那毫不犹豫就抹脖子要还他们命的举动,江爸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年她妈对她的打骂,他的无视不作为和偏心,已经伤透了女儿的心,这时候她不想着焐热女儿的心,居然还在这时候挣什么红包?   要是家里缺钱也就算了,去年一年挣了近小十万,在整个村子恐怕都没人有他挣的多,又不缺钱,干嘛去抠女儿手里的那点钱呢?   道理江妈都懂,只是心情还是很不好,不仅仅是红包的问题。   她觉得江柠就是个小白眼狼。   她自己生而不养是一回事,可真当生了个一点都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白眼狼,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后,江爷爷和江柠也没有多待,就离开了临河大队。   江爷爷是急着回去开店卖衣服,大孙女每个月要还七千多块钱的贷款呢,外面还有那么多的高利贷呢,不还的话,那房子就是人家的了,那怎么行?   江柠则是要回店里码字。   江爸极力挽留他们,说正在想办法让江柠的名字上族谱,江爸说,江柠上族谱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成功了,江柠将可能成为他们村第一个上族谱的女孩,将来世世代代受后人香火供奉,后世子孙都能知道她的名字,知道他们江家还出了这样厉害的一个女祖宗。   被江柠笑着拒绝了:“回头还有国际比赛要打呢,要回去做准备。”   她并不稀罕上什么族谱,哪怕她上了这个族谱,将来会给后世的女性子孙一些榜样力量,可她心底,排斥这个什么族谱。   这个男孩子生下来就可以被记上的东西,女孩子却要取得巨大的,让他们觉得光宗耀祖的荣誉才可以被记录的东西。   凭什么呢?   如果真有族谱,她只想从她起始。   可前世即使她不愿意,他们也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将她的名字,珍而重之的写在了族谱上,甚至都不需要她在场,她出面,并将她的事迹,她多大年龄到了什么职位,通通记在了族谱上。   她爸还一直想着,给她写书,写一个关于她的自传。   年初五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大的事件,一位伟人的去世,举国哀痛。   就连江爷爷,都好几天都提不起劲来,就连原本火爆的生意,都少了好多,虽是春节,但街上庆祝春节的活动也少了许多,电视机里每日都在播着这件事。   江柠他们本来是定在正月初六去京城,要集中集训,为接下来的IMO做准备的,也因为这件事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暂停了。   其间宋培风还专门来江柠的店铺里,和她说了这件事。   他消息永远都比江柠要灵通一些。   江柠谢过了他之后,他又问她,吴城只有他们两人要参加IMO比赛,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京城,两个人一起,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主要是江柠一个人,他不是很放心。   虽经过一年的严打,并且严打依然在继续,但这年代的人贩子依旧猖獗,如果他和江柠两个人一起的话,确实要安全一些。   江柠倒没有因为自己前世一直坚持练习拳击和散打就自负,对于他的邀约欣然应下,一直都还有些紧张的宋培风,在此时突然松了口气。   江柠似乎察觉到什么,不禁笑了。   宋培风也不由跟着相视一笑。   好在,这种沉闷的气氛,维持的时间并不太长,小城的百姓们,依然要生活,这种沉痛的氛围,在小城里很快散去。   采访播出后,还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店里生意更好了。   自从江柠的店铺在电视里曝光,吴城周边的乡镇,只要是买衣服的,都愿意多跑点路,来江柠的店铺里买衣服。   一是因为她店铺的衣服质量好价格优,二是想近距离瞻仰一下这个传说中提前考入京大的女生,三是想沾点她的文气和喜气。   尤其是家里有高三初三学生的家庭,仿佛来她店里买件衣服,穿了她店里的衣服在身上,就能保佑他们家的孩子也能学习进步,考上京大似的,偏偏,一中吴中、二中四中,包括距离较远的三中、职中、初中都愿意来江柠店里买衣服,学生们也都愿意穿。   有的带着小孩子过来的,小孩子被江柠摸了,或者抱了,就会非常开心。   而且由于她每天都在店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很多人就跟网红打卡一样,来江柠店里打卡,并小声而激动地悄悄指着她说:“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一中的江柠!”   跟看到偶像一样开心。   如果不是江柠不笑的时候,神情有些冷峻,她们恨不能伸手在她身上摸两把,江柠觉得,以她们的热情劲儿,能把她摸秃噜皮。   导致她这段时间,对着电脑,目不斜视的打字,客人来到店里,都会自动的降低音量,不敢打扰她。   回去后,一轮新的关于江柠计算机很厉害的消息,又传扬开。   何小芳也看到了江柠的采访。   她们村的电视机还没普及,她是在别人家的电视上看到的报道,看到后,激动的抓着身边人的胳膊,大声喊:“二姐二姐,是柠柠,她就是柠柠,我的好朋友!她提前被京大录取了!”   一群人都围了过来,跟何小芳打听江柠的个人情况,何小芳那叫一个得意,在人群中大声地说着:“她可努力了,来到宿舍的第一天,她就把自己关在蚊帐里面学习,带动的我们整个寝室,全都在学习,一个星期都不敢讲话,生怕打扰到她。”   “她人可好了,看我每天吃咸萝卜,给我红烧肉吃,满满一大饭缸的红烧肉和白米饭,我第一次吃的那么饱!”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我数学成绩跟不上,她天天给我讲课,可细心可耐心了!”   “她对每个人都好,我们寝室每个人都喜欢她!”   她还教了她许多道理,让寝室里的人不再孤立她。   想到江柠就要提前去上大学了,何小芳说着说着,眼圈不禁红了。   她也想追着江柠去考京城的大学,可她的成绩,她怕她考不上。   徐秀丽一家也坐在电视机前看关于江柠的采访,这段采访节目,不仅吴城电视台播了,还被乌江市台转播了,导致了更多的人知道了吴城的两所重点高中很厉害,也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吴城出了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之所以大家都记得了这个小姑娘,反而是同样出色优秀的宋培风沦为了背景板,一是关于他的部分很少,二是往年大家说起谁谁谁考了什么大学,都是宣传男生,这是头一次有如此厉害的女生,出现在电视上,和以往那些男生考上的本省的一些普通大学还不一样,那可是京城大学呢。   而这个女生,说是十七岁了,其实周岁才十五岁。   对于江柠提前考上京大这事,徐秀丽只有为江柠感到高兴的,她倒也想往京城考,可惜她爸妈都不愿意,她爸妈能够接受她走的最远的距离,就是沪市。   若不是吴城、乌江市本地没有什么好大学,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她出市,最好是能在他们本省的省城,他们本省省城还是有一些很不错的大学的,他们坐车两个半小时就能到。   他们想让她待在身边,不要离的太远,这样也能保护她,包括将来对徐秀丽的婚姻这一块,她父母都有清晰的规划,主打就是一个近!   江家的地基已经有了雏形,地基的坑都挖了出来,因为要防水,地基挖的比较深,建筑面积也很大。   江家地基之所以挖的这么快,还是因为江柠考上京大并被采访了之后,知道江家要建楼房挖地基了,全村只要是空闲的劳动力,全都带着铁锹来帮忙了,不能还出现了个有意思的事情,   江爸江妈将建房的事情委托给江大伯和江红军他们后,年初八那天,江爸江妈再度踏上了去深市的火车。   前世这个时候的江爸,面临着最疼爱的长子的高考落榜、失踪、没有消息,和同样寄予了无限期望的二儿子的高考落榜的打击,而前世这个时候的江柠,才高一,正经历着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所以,哪怕江爸和前世一样,去深市寻找江松,他选择的是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跑,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打听,见证了九六年到九七年长达两年时间的严打,因为担心江松,他和江妈每日过的惶惶如丧家之犬般,生怕有天接到噩耗,他们的儿子也被抓进去,或是枪、毙了。   在找儿子没消息的那几年中,他们其实已经做了江松已经不在了的心理准备,只是不敢这么想而已,这才在数年后,接到江松消息时,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他们的心脏。   不过这个时候的江松,除了江爸江妈愿意跟他联系外,所有的亲戚,包括江姑姑、江妈的娘家舅舅小姨们,私下都在告诫自家孩子,不要和江松来往,尤其是不能打钱。   因为那时候都在传,江松在搞传销,他们生怕江松把他们的孩子也卷进传销组织去了。   实际上他在搞什么,江柠和江柏都不知道,不在意,也不关心,那时候的江柠和江柏,都在各自艰难的生存着。   而今年的江爸,虽同样有大儿子放出去了就回不来了的失落,却是先收到小儿子考上大学的好消息,年底回家又得到小女儿提前考上京城大学这样足以让整个江家村都觉得光宗耀祖的好消息,江爸一扫之前的颓废,整个人都精神奕奕,斗志昂扬。   从登上去水埠镇的船开始,不管别人和他说什么,他都能说到:“是的,我小儿子上了沪市理工大学,小女儿提前考上了京城大学!”   他尤其咬中了‘提前’和‘京城大学’。   他坐在船甲板上,声音大的整个船舱都听得见。   等到了水埠镇,来到江姑姑家,又是和江姑姑的公公婆婆说了这个好消息,嗓门大到,附近的几个店铺的老板客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上了去邻市的中巴车后,他又在中巴车上高谈阔论,跟谁说话,最后都能扯到孩子教育问题上,然后说起自家三个孩子,两个都考上了大学,其中一个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的事。   这时也有很多看过节目的人,认出了江爸,纷纷向他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让江爸说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一个个都教的这么出息。   待知道江爸也是个高中生,年轻时还开过养鸡场后,都不由地肃然起敬:“嗨,你那不是能力不行,是没赶上好时候啊!如果不是一场鸡瘟,你现在是我们水埠镇首富都说不准,我们镇的人哪里需要到邻市去进鸡鸭?说不准就是在你家进货了。”   “就是就是,你也真是可惜了。”   大家纷纷赞同,对江爸的时运不济惋惜不已。   八十年代的养鸡场,放到现在,那是已经累积了相当一部分身家了呀。   大家又问江爸的育儿经。   江爸谦虚地说:“那都是他们自己自觉,从小到大一点都不用我们操心。”又开始夸小女儿:“我那考上京城大学的小女儿,说来也怪,从小就聪明,教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她三岁我就教她任数字,说是三岁,她冬月生的,虚两岁,那时候才一岁多,那些数字就都认识了。”   江妈就在后面翻了个白眼,静静的听着江爸吹牛皮。   曾经一切不好的东西,在江柠考上京大之后,众人的记忆就不自觉的开始美化起来,说到江柠什么都是好的。   到了火车上,江爸又开始说,一直从邻市,说到深市,说了三天三夜。   坐了这么久的火车,江爸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到了出租屋后,屋前屋后的打扫,见谁都打招呼发喜糖,还给房东家送了许多老家产的干货和喜糖。   房东本来还以为江爸是儿子娶媳妇了,结果,哪怕他和房东语言不通,可房东还是听懂了,他的小女儿在全国什么比赛中,获得了金奖,被京城大学提前录取了的事。   之前就听说他儿子考上了什么大学,现在女儿也考上了京城大学,哪怕是看不起这些外地来打工的人,房东也不由对江爸客气几分,看江爸都不一样起来。   不光是房东,这一排平房的租客,都对江爸江妈客气起来,还笑着说着:“等放假了,叫他们过来看看,我们也都看看大侄子大侄女,那可都是大学生啊!”   江爸也笑着说:“一定一定,暑假就让他们过来,到时候让他们跟叔叔阿姨打招呼!”   江爸无比期待暑假两个儿女的到来,他脑中已经打算好,到时候在旁边再租两个小房间,给江柏江柠睡,买很多江柏江柠没吃过的水果,荔枝、芒果、榴莲……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在暑假的时候,炫耀他的一双儿女了。 第145章 本章发红包   时间正式步入九七年。   从新学期开始, 江柠就很少去学校了,一般都是在店里码字。   钱经理打电话给她,说公寓楼小区的商铺放出来一批, 问她要不要买, 江柠当然要买,又买了两个商铺, 还去江柏学校后面正在新建的小区里,买了套房。   她记得前世看过一个主持人采访,这个主持人因为收入高,在九七到千禧年这些年里,每个月给自己买套房奖励自己一下, 于是几年间,她在京城买了七十多套房, 完成了壮年就早早退休,过上了想上班就上班, 不想上班就不上班的美好生活。   江柠目前还做不到,每个月买一套房,但一年买个几套房,目前还是能做到的。   尤其是,沪市还有个沪东这样的漏可捡, 京城可没有。   江柏校门口最热闹的那条街, 虽然没有门面可以捡漏, 但租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里有着非常多的小摊贩, 他们很少租店铺, 都是直接在马路两边摆小摊,形成了夜市, 晚上非常繁华忙碌。   此时正值开春,有门面空出来的,江柠就直接签了三年,付了房租,将江爷爷给街了过来,沪市理工大学来报名的学生,来到这里第一天,就听到了响彻整条街的:“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   纷纷好奇的走到江柠店里。   王咏叔叔厂里早年的库存,早已被江柠的小店在吴城消化完了,现在江柠店里卖的衣服,都是今年的新款,虽是广市厂商那边订货会剩下的,那也是新款,拿到沪市来卖,也丝毫不觉得土气,反而时尚的很。   这些过年刚来的大学生们,手里钱正是最多的时候,有从不那么富裕地区考过来,身上没两件好衣服的学生,见这家店卖的这么便宜,衣服质量也比夜市上要好得多,也都不由走进这家店,你买一件,我买一件。   自从得知江柠进了冬令营,根本没有时间码字之后,已经积存了大量存稿的王咏那边,就减少了每周发出的字数,从原本每周两万多字,减少到了一万字出头,使得习惯了吃饱的读者们,被饿的嗷嗷叫,打电话到《武侠》,让《武侠》多连载些内容,结果从《武侠》那边打听到,柠萌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写稿。   读者们又开始猜,柠萌在忙什么。   “大概是忙哪个案子吧?”现在众人还是普遍觉得,柠萌的职业是体制内刑警。   《白蛇修仙》虽然语言上,较《大宋》幽默风趣一些,但小白蛇的思维模式,绝对不是一个年轻人能写的出来,那老阴比的形象,没有在体制内混个十几二十年,都写不出来那么狗的角色。   年轻人写主角,都是想着仗剑走天涯,哪有柠萌笔下主角那么阴的。   现在,小白蛇已经彻底炼化了哪些帝流浆,度过化形劫,成为一个仙气飘飘,不像妖修,反而像仙女的一个仙气飘飘的小姑娘。   地图也从十万大山,换到了修真界。   可即使成为了外表仙气飘飘的小姑娘,她也依然是个老阴比,深谙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的精髓,所有过来想对她劫财劫色的对象,最后都成为了她的补给,她在修真界又修炼了千年,一直修炼到化神后期,在它即将要飞升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它还有一段因果没还,她掐指一算,原来是她还是凡蛇阶段,差点被天敌吃掉,受伤之际,被一个采药人所救,它需要去人间报恩。   来了,来了!《新白娘子》的情节来了。   就在以为众人即将要见到白娘子时,结果,小白蛇直接跑到人间,收了条西湖的大青鱼当小弟,堂堂正正赚钱去了。   赚了钱后,许仙不是想开药堂吗?开!   许仙不是想学医吗?安排!   许仙想娶妻?给他娶!   尘世间一趟,于凡人来说不过百年,百年间,有瘟疫来临,小白蛇找来灵草为人间除疫,洪水来临,人间到处都是洪水,绝望之极。   小白蛇和大青鱼化出本体,不停的在水中救人,将他们送至山巅之处,再继续去救人。   刚开始人类极度害怕,以为自己要葬身蛇口,谁知却被白蛇救了。   不知是谁,望着在波涛中不停起伏救人的大白蛇,先第一个喊出:“是白龙!”   白龙二字一出,小白蛇只觉额头两边有些痒,在礁石上蹭了蹭,挠了挠,又用尾巴摸了摸,好像鼓出了两个大包,小白蛇还以为是自己在救人过程中,不小心在哪里撞到了,虽然自己这一身血肉,早已练成钢筋铁骨,但除了这个,也没别的解释。   倒是在脑袋长包之后,她莫名觉醒了自己的第一个天赋神通,天赋神通与水相关,她脑中灵光一闪,便去梳理人间水脉,消除洪水。   整整梳理了九九八十一天,引发洪水这一段的水脉,终于被她梳理成功,一到功德金光降临,小白蛇不知何时,头顶的两个小凸起,居然坡体而出,成了两只开叉的小角,与此同时,她也觉醒了自己的第二神通,施云布雨。   于是,在小白蛇守护许仙百年期间,同时也在守护着人间千千万万的百姓,水多时,她梳理水脉,干旱时,她施云布雨。   她的身影腾挪在云层之间,将雨水多的地方的水用术法和天赋神通,卷集到干旱无雨的地区,某次,有人看到她在空中施云布雨的身影,三呼神龙。   不知道是不是累积的功德够多了,在被人间的人们三呼神龙后,她额前的两个小叉角,突然间伸展出来,宛如鹿角,同时腹部两边,也开始发痒,似乎有什么要长出来。   人间民众为她修建‘神龙庙’,称‘神龙’。   庙成之日,小白蛇……错了,此时应该叫小白龙了,身上四只龙爪,终于长出,化蛟成龙。   小白龙白年时间,护许仙无病无灾,平安喜乐,也护人间百年风调雨顺,等许仙溘然长逝,一道龙吟声响彻九霄,她只觉瓶颈一松,飞升雷劫,终于来临。   咔!   最新一期又没了。   读者现实跟着柠萌的节奏,看的热血沸腾,尤其是看到白蛇化蛟,白蛟化龙时,那股兴奋与激动,仿佛随着柠萌的文字,他们也附身到小白蛇身上,跟着它一步步,从一条没有任何修为,每天只能小心翼翼苟命的凡蛇,到虽然吞食了无数帝流浆,却依然不敢在外面浪,只敢躲在崖底洞穴内,默默苦修的小蛇妖,再到如今,一遇风云变化龙!   他们原本以为小白蛇要去人间找许仙以身相许,谈恋爱,生子,被镇压在雷峰塔下。   说实话,想到这样的情节,这些跟着小白蛇一路打怪升级,一路从头爽到底,从没有憋屈过的,只要想到这样厉害的它,居然要去人间给一个人间男人生猴子,还要被许仙哄着喝下雄黄酒,现出真身,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下,日夜受折磨,读者们就觉得受不了。   他们的蛇姐别说区区人间凡人男子,修仙界美男排队等着我们蛇姐挑,蛇姐看不上罢了,但凡蛇姐看的上,让我来!   还有什么雄黄酒,我们蛇姐连修仙界的各种仙毒都见识过了,会认不出区区雄黄酒?你当我们蛇姐的脑子被许仙吃了吗?   还有那什么法海,我们蛇姐让他一只手一只脚,还能打他一百个好吗?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跟着小白蛇一起去凡间报恩,那不光是一条报恩的路,更是一条修仙的路,小白蛇不仅没有水漫金山,反而在洪水来临时,化蛇为蛟,又化蛟为龙。   虽然最新一期断在了这里,可读者们看的却是畅快淋漓。   太爽了!   等爽完了,他们才突然发现,咦? 《白蛇修仙》这篇文难道不是《新白娘子传奇》的前传吗?   以身相许呢?水漫金山呢?镇压雷峰塔呢?   可看完《白蛇修仙》,再去看《新白娘子传奇》,同样是白蛇,同样是道心坚固,一心成仙,可那么多的报恩方式,白娘子为什么要选择以身相许,和凡人男子谈恋爱?还生子?还被压在雷峰塔下关禁闭?   这让前两年看过《白娘子》,并追的津津有味的观众,一下子无法直视白娘子的报恩方式了。   不过也有人在网上说,白娘子的报恩方式,是选择来人间渡情劫,是来磨砺心境的。   《白蛇修仙》里面不是说了吗?想要飞升,不光要看根骨,悟性、道心、心境圆满等等缺一不可。   白娘子什么都好,可之前千年时间,都在山上修炼,环境太单纯了,除了和妖修们厮杀还是厮杀,打架的能力是有了,却少了心境的磨砺,所以菩萨才会让她来人间报恩,她经历的所有苦难,实际都是为了磨砺她的心境,让她心境圆满。   “你看她最后,不是一下子就飞升了?”   两个白蛇,不同的报恩方式,和报恩故事,一下子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   有部分网友喜欢白娘子的报恩方式,毕竟和许仙谈了场甜甜的恋爱呢,这部人有男有女,甚至有男观众说,女的不嫁人,人生就不完整,白娘子经历这一遭,人生才是完整的。   这段话在论坛里,遭到了一大部分人的《白蛇修仙》读者的狂喷,这部分读者也是有男有女,甚至有女性读者喷的比男读者更厉害,针对‘女人只有经历结婚生子才完整’这一观点,直接在BBS论坛里面骂了起来。   “小白蛇可是蛇,有生殖隔离呢,怀个屁的孕,小白蛇的目标从来就只有飞升成仙!”后面夹杂着一堆不能写的脏话。   九七年,封闭的地方依然很封闭,可开放的地方,超出你想象的开放,很多优秀的女性,她们早已有了女性意识的觉醒,有了很多关于人生、关于生命的思考,思想超前、前卫,她们早已不局限于‘女性’本身。   所以她们格外喜欢小白蛇报恩化龙的这一段。   这就像打开了她们一个思维定式的开关,给她们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视角。   对啊,小白蛇是可以化龙的。   小白蛇居然没有谈恋爱生子,她居然化龙了哎!   同样是报恩,白娘子以身相许,渡情劫;小白龙守护天下百姓,化身为龙。   这一段新情节的推出,直接让《白蛇修仙》这篇文,在无数读者心中,封了神。   让江柠比较意外的是,居然有影视方找来,要买《白蛇修仙》的影视版权,据说是想改编成电影。   九二年《新白娘子传奇》上映,九三年《青蛇》上映,这两部片子,不论是电视剧版,还是电影版,都已经成为巅峰,《白蛇》这个题材,很难再写出比《白娘子》和《青蛇》更好的了,没想到还有来买《白蛇》的影视版权。   江柠这段时间都待在沪市买铺子和房子,吴城的固定电话目前只有江爷爷在,等这边全部弄好了,就接江爷爷过来,这段时间店铺里生意好,江爷爷根本不愿意离开吴城去人生地不熟的沪市。   他现在跟左邻右舍都可熟悉啦,谁看到他都打声招呼喊他一声:老爹爹。   这都是因为江柠现在在吴城出了名的缘故,店里生意好,他也就不用担心小孙女的房贷问题。   江柠喊他去她沪市的大别墅里,想用温暖的地暖,缓解他冬季老寒腿的酸疼,江爷爷也不愿意去。   他生怕哪天,小孙女的贷款还不上,那房子就成了人家的。   所以江爷爷打从心底,对那别墅和沪市的房子,就没有归属感,觉得那随时都可能成为人家的,为了不让孙女那么多钱都打了水漂,他就只能卖力卖衣服,每多卖一件,他就多一分安全感。   而且他还不解,孙女要到京城去读大学,干嘛要在沪市贷款买房子。   王咏与江爷爷语言不通,只能通过电子邮箱联系江柠。   沪市的网吧环境,比吴城要好得多,经过严打之后,如今的网吧,就是个正常的上网的地方,虽然抽烟的人还是很多,却没有之前那么乱了。   江柠是在码完字,给他发送邮件的时候,看到他的新邮件的,打开一看,居然是有人想买版权,出了网吧,就给王咏打了电话。   把现在刚租的地址给了王咏,对王咏说:“我现在没有固定电话,只能通过邮箱联系,如果有人真想买,就到这里来找我。”   王咏又尽职尽责的把江柠给他的新地址,发给了想要来买《白蛇》版权的影视方。   看中这部作品影视版权的,正是大导演本人,大导演人在京城,知道她在沪市后,都没有坐慢悠悠的绿皮火车,而是直接坐了飞机到沪市,又打车去了江柠在沪市理工大学门口,新租的铺子里。   铺子的装修还是找的钱经理。   装修的也很简单,主要就是墙刷白,铺上白地砖,安装几个铁架子就行。   因为东西还没搬过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她在。   江柏和童金刚还在吴城卖衣服呢,江爷爷的店里如今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待他们看到江柠的时候,也是吃惊了一下,看了下手中的地址,又看了下门面墙上的门牌号,确定是这里后,问她:“请问,柠萌在吗?”   于是他们就听眼前这个最多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声音如玉石般清冷剔透:“我就是。”   他们在想买这部作品的影视版权时,就去打听了一下《白蛇》的作者,知道她的上一部作品被改编成了《包青天》的二三两部,《大宋》的实体书他们也买了,自然也在网上看到关于她性别的争论,网上比较统一且有权威的说法,就是她是个三四十岁的体制内公安。   在没见到她之前,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想到本人却如此年轻。   江柠现在身高已经长大了一米六五,可能因为个子蹿的太快的缘故,哪怕她没一顿都吃的不少,可偏偏就不长肉,营养全部往个头上面长了,使得江柠看上去又瘦又长,因为是谈工作,她并没有像平时面对同学们时,那样亲和的笑容,抬眸看他们的一瞬间,气质冷峻锋锐非常。   过来谈影视版权的,是看中这个故事影视版权的大导演本人,他进门看到这小姑娘侧脸的第一眼,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有个完美的侧脸,待她转头抬眸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导演就觉得,这不就是他想要找的小白蛇吗?   这活脱脱就是书里的小白蛇,走进了现实啊。   导演是越看江柠,越喜欢。   不愧是《白蛇修仙》的作者啊,他十分怀疑,小白蛇的形象,就是她照着自己写的吧?   导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江柠回答他:“我是按照自己理解的白娘子写的。”   她觉得,不论是一条蛇也好,还是白娘子那样一心向道的蛇妖也好,她报恩的方式,绝对不会是以身相许,谈什么恋爱。   于是,在看到江爷爷在看《新白娘子》的那一刻,她脑中就突然闪现出这样的灵感。   此时,不论是导演也好,演员也好,地位都还没有像千禧年之后,被抬的那么高,大导演在面对江柠的时候,姿态也不高,就和普普通通过来谈工作的人一样,说他想拍怎样一部电影。   他拿出《武侠》的最新几期,这几期连载的,就是白蛇化龙的那一段。   他觉得,不论是白蛇与许仙的爱情故事,还是青蛇与法海的那一段,只是爱情,他都看腻了,在看到这几期的内容时,他脑中突然迸发出灵感,想要借着目前热度还在的《白娘子》的IP,拍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白蛇传》。   他将他对电影的想法说给她听,之所以说的这么细,其实是想让江柠亲自出演白蛇这一角色。   实在是江柠不论是外表也好,还是气质,都太符合他想象中的白蛇了。   而且江柠的外形,非常的上镜,是个典型的骨相皮相俱佳的美人。   因为选择见面的地点,是在沪市理工大学后门相连的这条街,导演就以为柠萌是沪市理工大学的学生。   江柠听了导演说了一大堆,他关于电影的想法,实际上江柠对此并不关心,只问他:“你开个价吧。”   导演一噎,怀疑江柠是不是没听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由柠萌《大宋》改编的《包青天》第二部去年创下了百分之五十多的高收视率,可以说是一部大爆品了,第三部在今年寒假档播出,收视率虽比不上第一部和第二部,可也有百分之三十多的收视率。   有这样两部高收视的剧在前,《白蛇修仙》的影视版权费用,就不可能低。   像去年那样,八千块钱就卖给了Z省电视台,让Z省电视台赚的盆满钵满,她却连汤都不算喝到,最多喝了一碗白开水,这样的回报率,谁看了不眼红?不眼热?   尤其是,自去年Z省台的自制剧《包二》,独揽《香帅传奇》后的所有收视率后,别的电视台,都看到了自制剧的好处,这一年,无数好的自制剧,都喷井而出,比较出名的,如《宰相刘罗锅》《水浒传》《孝庄秘史》《雍正王朝》《一代宰相》等等,全都是经久不衰的经典剧。   《包三》能在这么多优秀的电视剧中,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除了是Z省台抓住了《包青天》的流量使劲薅外,《大宋》这本书本身的故事和故事架构,就足够精彩,不然不会在今年这么多大热剧的围攻下,还能够守住这样的收视率,本身就说明《大宋》故事够硬。   江柠听他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就是不报价,还以为他是想画大饼,免费用她的版权,听他讲了那么多,她也有些不耐烦了。   导演见她脸上完全没有心动的神色,只有不耐,连忙说了价格。   江柠一听价格,就停了下来,脸上笑容又回来了。 第146章 146   《包三》在寒假档的播出, 又为《大宋》带来了一波寒假不差压岁钱党的流量,出版社加印了一次又一次,江柠的荷包也丰厚了一次又一次。   江柠有时候觉得吧, 她可能只靠这本书, 就可以吃饱好几年。   因为她前面的《大宋》给 Z省台带来的丰厚的收益,哪怕现在影视版权费普遍不高, 江柠《白蛇》的影视版权,依然开出了两万八的高价。   结合现在的工资,两万八已经相当于二十多年后的几十万了。   她记得在一零年左右,她有个在网络上认识的作者,一本书的影视版权也才十万。   谈好价格后, 两人又就合同细节问题,磨了又磨。   江柠的电子邮箱里就有现成的合同模板, 她找到学校附近的打印店,将合同模板稍稍修改了一下后, 给导演看。   导演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也带了副导演和助手,他们自己也带了合同过来,只是合同写的没有江柠的那么细,在江柠的坚持下, 导演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用江柠提供的合同, 双方签约。   等这一切都签好后, 导演就极力邀请她来试镜‘白蛇’这个角色, 江柠笔下的‘白蛇’, 和白娘子、电影《青蛇》里的白蛇青蛇很不相同, 它没有‘青蛇’‘白蛇’作为女性的媚。   文中,小白蛇因为是现代人穿越过去, 它身上是带有一些人性的狗在里面的,可写到白蛇化龙那一段时,小白蛇身上又多了些‘神性’。   导演想要的,便是小白蛇从人性到神性的转变。   导演觉得,眼前《白蛇》的作者本人,就符合小白蛇的这个气质,且她是《白蛇修仙》的作者,她更了解她笔下的人物,更了解剧情,且她的年龄,也很符合他所理解的‘小白蛇’的角色。   《白蛇修仙》中,白蛇的前面,一直有个‘小’字,除了是读者们从它是一颗蛋开始,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成长到如今的化龙,还因白蛇虽有千年修为,可前面一千七百多年的修为,实际上是‘帝流浆’的月华之精,并不是它自己本身修炼了千年,所以哪怕前期它是个身负千年修为的大妖,在读者们眼中,它仍旧是一条‘小白蛇’。   它不像白娘子那样有着成熟的风韵,也不像《青蛇》中的白蛇一样,带有一丝魅惑之气。   小白蛇,它是又苟又单纯的。   这一点,不管是从年龄上,还是外貌上,导演都认为眼前这小姑娘都很合适。   因为合同都签好了,导演就开始极力向江柠表达着他想表现出来的‘小白蛇’是什么样子,听的江柠连连点头,甚至给导演提出了很多意见。   毕竟,一部电影,它追求的不光是艺术,还有商业价值。   江柠前世哪怕在业余是个热爱写作的人,可她的思维依然被刻下深深的‘看利益’的烙印,比如说这件事,能够老百姓带来多少实际的利益,给政府带来多少实际的利益,给她自己或者说她背后的领导带来多少实际的利益。   她考虑的方方面面,都是‘利益’。   她给导演的建议,便是从商业价值上出发,能带来多少实际的利益。   比如电影整体的基调,就不能定的太过板正,不能太红太专,前期小白蛇可以懵懵懂懂,在山间修炼打闹,可以用幽默搞笑的剧情带出来,这一段,既可以体现出小白蛇武力值的强大,又可以用简短的语句和片段,展现出小白蛇的性格心性,然后就是小白蛇飞升失败,心有所感的去下山报恩。   商业电影嘛,甚至在此时可以为它塑造一个反派角色出来,比如嘲笑它飞升失败,嫉妒她天赋的大妖,知道她要下山报恩,一路跟着它下山,捣蛋,但每一次倒霉的都是反派搞笑角色自己。   这个反派前期既可以作为反派存在,又可以作为搞笑角色存在,还可以是小伙伴的存在。   原本导演脑中只是有个模糊的,想要拍什么的念头,但听江柠说完后,觉得自己整个思路都清晰了,甚至画面都出来了,这也使得他越发的想要让江柠来演‘小白蛇’,哪怕是不能参演电影,成为他编剧团队的编剧也好啊。   甚至,他觉得,让江柠本人来改编剧本,说不定就能写的非常好,毕竟江柠本人实在是太懂商业规则了,她知道要怎么将电影呈现出观众们喜欢的样子。   哪怕电影的高~潮部分,是引起他灵感的,小白蛇化出本体救人,被大和尚认为是妖,要捉拿它,它在救人,身为人的大和尚,却在此时不想着救人,只想除妖。   然后便是小白蛇在洪水中舍身救天下万民,在被大和尚打的奄奄一息之时,天道终于给予了它最公正的待遇,天降功德,肉身化龙。   江柠首先给这部电影定下的基调,就是欢快搞笑的,哪怕是到最后为整部电影做一个升华的伟光正的剧情,都是先抑后扬打脸爽的剧情。   这一部分剧情,恰好又对应上了《白蛇传》中水漫金山的剧情。   同样是洪水,前者是水漫金山,让无数百姓造成生灵涂炭;后者也是水,却不顾大和尚的打压,极力的救助百姓,梳理山河水脉。   导演恨不能自己此时手边有个录音机,能将江柠跟他讲的全部录下来,又恨不能手中此刻没有笔,不能全部记下来。   之前这一切还处于导演本人的灵感草创阶段,后面剧本具体要怎么改编,还要他和编剧商量着来。   现在听江柠讲完,他就觉得,剧本的主体架构差不多已经完成了。   等和江柠说完,天都黑了,他还依然意犹未尽,想要请江柠吃饭,听她接着说。   江柠也没想到,两个人会谈的这么愉快,学校这一条街,就有很多吃的,此时虽还没开学,可很多小吃店在过了年初八后,就已经提前开门了。   江柠自己也没有什么自己还是未成年小姑娘,不能晚上单独与男人吃饭这样的想法,带着导演、副导演三个人,到自家店铺旁边一个小馆子里,点了几个菜。   导演他们自然不能让一个小姑娘请客,最后这顿饭还是导演他们请的,学校边上的餐厅饭菜便宜,四个人也才吃了二三十块钱。   他们离开前,给江柠留了电话号码,江柠现在没有固定电话,就将自己的邮箱给了导演,让他们又是给她发邮件,她基本隔几天就会看一次。   导演是五十年代生人,平时并不上网,更没有什么邮箱了,听到江柠给他一个邮箱,回头还要学着上网,申请什么邮箱。   此时因为临近开学,江爷爷因为舍不得吴城如今的好生意,不愿意现在就离开,想等清明节之后再来沪市,反正江柠在对面小馆子给他定了饭菜,每天可以定时定点的给他送,他也不怕孙子孙女不在一中了,就没人给他送饭了。   没人给他打热水了倒是真的。   江柠把这事一起委托给了吴中旁边小馆子的老板娘,他们做饭店生意的,每天要烧很多热水壶的开水,顺便帮江爷爷烧一壶,并不难。   学校里打水是一两粮票一壶,江柠给了老板娘两毛钱一壶。   两毛钱一壶开水,老板娘确实赚不了多少,老板娘主要赚的还是中午晚上两顿给江爷爷送的饭菜的钱。   一顿两顿的是不多,可长时间送下来,那也是不少的钱了。   江爷爷、江柏这段时间在吴城,生意好到天上去,江柏开学都还恋恋不舍,跟童金刚一起回了沪市报到。   学费江爸早就打到他存折上了。   今生可能江柏江柠两个人都考上了大学的缘故,江柠又是提前考上的,江爸自己在外面也挣到了钱,对一双儿女并不小气,江柏不仅有了学费,生活费也打了五百。   江柠那边,他之前去她店里找她和江爷爷时,就给她塞了他全部的私房钱,三千块钱,后续就没有继续给她打钱了,因为知道她身上有钱,除了他给的三千,还有她自己奖学金五千,亲戚朋友们包的红包礼金,加起来也有五六百了,这么多钱,别说一学年了,就是明年她的学费生活费都够了。   江柏和童金刚带了两大包衣服回了沪市,江柏第二天一早就来到校门口的店铺,准备趁着开学,先把新店铺布置起来。   第二天导演他们就要回去了,想了想,还是过来,邀请江柠参加试镜。   没见到江柠,倒是见到了一个又高又瘦,长的跟明星一样的小伙子。   小伙子为人有些腼腆,见到他还抿唇笑了笑:“店铺刚开张,有喜欢的就试一试。”   导演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他。   江柏如今已经习惯把自己当成店铺的活招牌打扮,每天都将自己搭配打扮的又酷又帅。   导演不禁上下打量他,说:“我是来找江柠的,你是……”   昨天签约后,导演就已经知道了柠萌的真实姓名,所以此时叫的江柠的真名。   江柏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脸上腼腆的笑容也消失了,恢复了过去在一中时冷漠警惕的表情,问他们是谁。   导演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是来邀请江柠成为他的编剧团队中一员的。   江柏也说了,自己是江柠的哥哥。   哪怕早有预料,导演还是感叹这一双兄妹的好相貌。   他看着江柏,脑中就已经在构思在他的电影中,添加什么样的角色了。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赵文卓版的法海。   如果让这个年轻人去演一心除妖的大和尚……不行,最多只能演大和尚身边的小徒弟。   江柏却不知道面前中年男人的头脑风暴,见他不是来买衣服的,就自顾自的整理起店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店铺的杆子上挂,导演就这么看着江柏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干活,等把所有衣服挂好后,还非常贤惠的拿了个电熨斗出来,熨烫衣服。   一直到江柠过来。   江柠在店里见到江柏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见到大导演。   她还以为他已经离开沪市了呢。   对于大导演邀请她加入他编剧团队的事,江柠依然拒绝,倒不为别的,这边的事情做完后,她还要和宋培风去参加IMO的比赛。   对于自己能够被选入到IMO,连江柠自己都感觉到诧异。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她前世到底是将大学四年高数学完的人,奥数竞赛班的人,基本上都提前把大学数学都学完了,她原本就有比别人多学过一世的经验,哪怕那些经验,早在毕业的时候,就该还回去就全都还回去了,可学过就是学过,再学起来,表现出来的悟性,就是要高一些,反应也更快一些,有时候,学着学着,都会生出一种,这个题目我见过的感觉,这个感觉不是错觉。   导演以为她是怕耽误学校的学习,毕竟这个年代的大学生,确实更重视学习,可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说:“目前剧组还在筹备阶段,还需要拉投资,找演员演其它角色,等正式开拍估计也要暑假了,两个月时间,足够将你的戏份都拍完,不会耽误你在学校的学习。”   江柠指了指自己:“高中,高二。”她没说自己已经提前被大学录取的事。   导演听她这么一说,才遗憾地放弃,赶回到京城去。   他们要先把剧本给打磨出来。   这边全部都弄好,江柠也给王咏的叔叔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后的衣服鞋子就要托运到新的地址了。   同时也给王咏打电话,说连载了这么久的《白蛇修仙》也即将完结的事。   这件事江柠写到白蛇化龙之时,看过稿子的王咏就已经有所预料,现在《白蛇》也还有些存稿,但江柠的新稿子暂且还没有。   江柠连续写了一年半,几乎没有休息过,哪怕《白蛇修仙》作为度假文,写的没怎么费脑子,可长时间的高强度码字学习,依然让她感到非常疲累,尤其是接下来她可能又要封闭式管理集训,也没有时间写文,便暂时先不打算开文,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过段时间如果有想写的新的题材,再和他说。   其实江柠对于下篇文的构思,心里已经有了数,她下篇想写一篇官场文。   官场文在二十多年后,并不太好写,有许多出色的官场文,全都被网络和谐了。   但在这个年代,却是相对于比较开放的时代,除了现在每天新闻上都在宣传的‘邪~教’不能加入外,官场文目前既可以写,也可以发表。   当然,作为一个资深官场人,江柠也不打算写黑暗什么的,她想写的是以她前世的领导为原型,描写出一个出身官二代之家的女干部,被下放到基层之后,如何一步步发展经济,与官场众人斗智斗勇,如何与国外企业斗智斗勇,抓经济建设,用政府的力量保护国有品牌,不让已经在国内壮大的国有品牌被外企吞并,支持国内车企,最终一步步往上攀登的故事。   这个故事,也只能在这个时代写,再过些年,都不能写了。   江柠也是想着,通过这个故事,能不能给当下经济的发展,后世人走的一些歪路,经历过的血的教训,她提前将这些写出来,是否能让一些人看到,从而规避掉一些问题,哪怕是给一些人一些灵感都可以。   可这样一篇现代官场文,就不太适合在《武侠》上连载了。   《武侠》这本杂志的核心定位,便是‘武侠’。   《大宋》因为有江湖因素,《白蛇修仙》也是打打杀杀类,这两篇文还能勉强和‘武侠’沾边,可她构思的新文,是真的一点武侠因素都没了,纯粹的官场升级流。   她得重新找个合适的连载刊物。   这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这篇文,就跟《白蛇修仙》一样,她写起来,不那么费脑子的文,毕竟很多都是她领导前世经历的事,有些是她自身经历,还有很多跟国家政策相关,以及政府联合企业,与外来企业斗智斗勇,利用国家政策提前布局,在一次次的战役中,帮助本土企业,打败外来企业,同时也各种因地制宜,搞经济建设。   江柠或许真的在写作这方面很有天赋,她灵感就很少有枯竭的时候,脑子稍一转动,各种灵感便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绝。   构思的她恨不能手下就有个电脑,能够将她构思的故事大框架,一下子撸出来。   等将这一切都安排好,江柠并没有回吴城,于是打电话给宋培风,跟他说自己不回吴城了,会自己从沪市坐飞机去京城。   吴城没有飞机,宋培风接到江柠的电话后,是从吴城坐车去省城,又从省城坐飞机去的京城。   江柠前世来京城的次数不多,倒是跟着领导见过几次领导的父亲,一位副国级的大领导。   江柠对京城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快修到七环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外环各种高楼林立,有着世界上最大的机场。   可如今的京城,整体色调却有些像此时的出租车,是红黄色调,就连暖色的阳光,都仿佛给这座城铺上了一层慢节奏的色调。   此时的出租车已经十块钱起步,一公里就要一块钱,着实不便宜。   江柠去了问了公交车价格,如果距离近的话,当然是坐公交车便宜,但如果距离远,江柠算了下,还不如坐出租车,且她身上还背了个大背包,便去坐了出租车,坐在出租车上,打开车窗,看着窗外。   路上还有些前段时间悼念伟人的画报,整座城市并没有因为是开春而兴奋激昂,反而因为某位伟人的逝去,整体的基调都是沉默哀痛的。   就连路边推着三轮车卖茶叶蛋的小夫妻俩,看上去都有几分沉重,脸上并不见笑容。   吴城可能离的远,江柠前世在这个时候,自己的日子都还过的战战兢兢,每日被沉重的生活压着,仿佛看不到尽头般,为凑不齐的学费发愁,为那几两米饭发愁,那时候她知道这件事,感受却没有如今深刻。   她也不由受到这份悼念伟人而哀痛的氛围所感染,整个心绪都沉静下来,默默的看着如今的京城。   出租车行驶到一个地方时,她抬头看到一个高高挂起的大牌匾,牌匾上方是五颗闪闪的红星,红星下面写着【中华政府-对香江恢复行使主权-倒计时-距离1997年7月1日】,下面是三个大方框,方框内是电子数字,现实还有多少天。   看到这里,你才真切的觉得,原来自己真的是身在九七年。   九七年是中华经济快速发展的开端,也是房地产的变革期,江柠来到京城,将来还要在这里学习生活时间挺长,正好手里还有些钱,便想着看能不能在京城也买套房。   哪怕江柠早有预期,可依然没有想到,九七年的京城,房价就已经高到离谱。   好在,她也没打算在三环以内买,倒是三环四环都可以考虑。 第147章 147   江柠来到京城后, 并没有直接去集训队,而是先去找了个宾馆住了下来,然后去房屋中介处, 去问目前京城的房价。   二环以内是不用想了, 江柠问到二环的房价时,以为现在不是一九九七年, 而是二零一七年呢。   这个年代,二环的房价,居然高到两万至三万一平米,简直震惊了江柠。   要知道,她前世在九九年上大学的时候, 这时候人的普遍工资才五百块一个月,现在才九七年初, 居然都要两万至三万一平米了。   这不是首付,也不是整套房的价格, 而是一平米的价格。   不过江柠问过二环以外的三环时,价格就急速降落,看地段不同,只有两千到四千块钱一平,买房还送户口, 这一点倒是和沪市一样, 只是沪市有个沪东可以捡漏, 京城可没有捡漏的地方。   江柠对比了一番之后, 直接选择了在潮阳区买。   两千一平的房子, 哪怕一百平也才二十万, 首付百分之三十的话,才六万。   这个寒假, 因为Z省台《包青天》第三部 的播放,使得《大宋》的实体书销量一直没有下来过,甚至因为全部完结,买的人都是全套全套的买,出版商那边,还搞出什么全套经典珍藏版、全套典藏版等,目前六部书加起来,已经是接近千万级别的销量,江柠稿费的大头,便是来自于《大宋》的实体书稿费。   《白蛇修仙》连载了这么久,虽然也被《武侠》和出版社那边力推,又有《大宋》的带动,虽销量没有《大宋》高,但目前为止,几部书加起来,也有四百多万的销量了,这这销量虽然分摊到每一册上,也就刚过百万级,甚至不到百万级,可总销量加起来就厉害了。   尤其是,《白蛇修仙传》的影视版权已经卖出去,看大导演亲自过来谈版权,应该是很重视这部电影的版权,相信应该很快就可以立项,如果这部电影能够拍出来,能够成功上映,光是《白蛇修仙传》的读者,就能给这部电影带来一波票房,如果电影拍得好,也会反哺到《白蛇修仙》的实体书上,到时候必然也会带来一波新的销量。   她这两部作品的出版点数还都不低,从原来的十二个点,现在已经涨到了十三个点。   余老师曾说,他凭一部《活着》就可以吃一辈子了。   江柠现在也一样,她凭两篇《大宋》和《白蛇》的稿费,也可以吃一辈子了。   反而是这年代的影视版权和电视剧版权,版权费完全没有后世的高。   现在江柠唯独担心的一点是,《白蛇修仙》完结后,每个月固定的两万多一个月的来自《武侠》的稿费,就没有了,那么她现在每个月高达一万的房贷,能不能后续能不能按时还完。   所以她此时买房还真得悠着点,银行卡里至少得留足全部房贷的一年的费用。   这么一想,原本还想休息一段时间再开文的江柠,坐不住了,休息什么休息!开文!必须得开文!   不过开文前,她还是打电话给王咏,说了一下她下篇文决定写官场文的事。   王咏那边在得知江柠的《白蛇修仙》即将完结的消息后,就立刻和李昂主任、鲍总编他们汇报了这个消息,《白蛇修仙》在《武侠》的连载期间,杂志销量虽不如《大宋》连载时,最高峰的月销量都快到五百万了,可那是有电视剧的加持,《白蛇修仙》在没有任何电视剧加持的情况下,能够将《武侠》的月总销量维持在三百多万,已经是爆款中的爆款,惊喜中的惊喜。   李昂主任他们一听到《白蛇修仙》要完结的消息,哪怕他们也在力推《武侠》杂志上其它的新文作品,可能达到像《大宋》和《白蛇修仙》这样现象级的作品,依然非常少。   虽然因为这两部作品,目前市场上的穿越作品多了起来,可在题材上,《大宋》目前已经算不得新鲜,只能算是开创了穿越刑侦文的鼻祖,可《白蛇》这篇文,绝对是连个代餐文都找不到的。   有几个作者,能将《动物世界》研究的这么透彻的?连蛇的习性都如此的清楚,甚至《动物世界》关于蛇的部分,才出来一期呢,可江柠前世将《动物世界》全看完的人,所以在写小白蛇,和蛇谷的其它蛇足妖修时,写的格外精彩有代入感,细节写的也很饱满到位,这是其他作者想模仿都模仿不了的。   谁让现在是九七年,他们看得《动物世界》太少了呢?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白蛇修仙》这篇文,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修仙体系,这也是在修仙文开山立派的一点,之前的很多修仙作品,其实还是意识流修仙。   比如一九八三年由林青霞主演的《蜀山》,这其实就是现在修仙作品中的代表,它就是典型的意识修仙流,还有《西游记》《封神演义》等,他们修炼了某种神通,比如孙悟空便是修行了《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等,并没有《白蛇修仙》里面,不论是凡人修仙也好,还是妖修修仙也好,都有个从练气到大乘这样的修炼体系。   让人意外的是,这样的修仙体系,一下子被很多人所接受了,并且在《白蛇修仙》那得到了灵感后,也有人开始写起了人族修仙文,在《武侠》上连载,成绩还非常不错,只是目前还没有达到《白蛇修仙》那样的影响力而已。   所以《白蛇修仙》一旦要完结,他们就必然面临着像之前《大宋修仙》时一样的境地,就是减少首印量,收缩市场。   现在江柠打电话给王咏,说她下篇文已经想好了,写官场文。   王咏不由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李昂主任和鲍总编。   他们也面临着一向选择,是继续在《武侠》上连载柠萌的新作,还是继续维持《武侠》纯粹的武侠风格,不转型。   《武侠》这本杂志,为什么在八十年代创造过月总销量三百五十多万的辉煌后,却在九十年代初面临着快要被撤销分社的落寞?除了他们杂志社的头部作者被挖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别的杂志在百花齐放,而《武侠》却在坚守着只做武侠作品。   别的杂志上,不论是青春言情也好,侠骨柔情也罢,它都是分版块的,每个版块的题材都不一样,让每一个读者,都能找到自己想看的。   可《武侠》呢,就只有武侠。   八九十年代,虽是武侠小说的辉煌年代,但只做武侠作品,也必然限制了《武侠》这本杂志的上限,就只能吸引喜欢看武侠作品的读者,别的读者对《武侠》这本杂志是没有兴趣的。   《武侠》在连载《大宋》期间,之所以打破过去的常规,最高总销量达到了五百多万的奇迹,主要还是《大宋》这篇文,是以女主视角写的,除了过去《武侠》已有的老读者外,吸引了大批量的女性读者和喜欢看刑侦作品的读者,以及被‘穿越’这个新题材吸引来的读者,加上又被改编成为大火的电视剧,多管齐下之下,才创造出了这样一个月销量的奇迹。   现在他们面临的,就是要不要转型,要不要在《武侠》这本杂志上,连载柠萌的新作,官场文。   这并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   首先他们要考虑的,就是原先《武侠》的老读者们,对这件事的反应。   之前《武侠》连载《大宋》时,就已经有很多读者打电话和来信说,《武侠》没落了,居然开始连载刑侦作品了,说《大宋》根本不算是武侠作品,最多只能算刑侦作品。   当然,也有读者反驳说:“如果《大宋》不能算武侠作品,那同样是探案类武侠作品《陆小凤》算不算武侠作品?”   《大宋》和《白蛇修仙》都勉强算是武侠作品,被《武侠》的读者们接受了,可柠萌的新作官场文,那就实实在在和‘武侠’二字,一点都不相干了,那就是纯纯的现代官场文。   他们如今倒是不怀疑柠萌的笔力,只怕这篇文在《武侠》上连载的话,会水土不服,会遭到《武侠》老读者们的集体抵制,甚至粉转黑。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从而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武侠》这本杂志不仅没有转型成功,反而遭遇毁灭式打击。   但如果不在《武侠》上,连载柠萌的新作品的话,那么就意味着,柠萌会选择与其它杂志社合作,那一直以来,他们都小心翼翼掩藏着柠萌的真实身份的事,就藏不住了。   他们为什么一直都对柠萌的身份严格保密?还不是怕再出现过去在九十年代初的事情,怕他们杂志社的头部作者,被别的杂志社挖走吗?   若不连载她的新作,那么她就不是被别的杂志社挖走,而是主动出走了。   柠萌现在是什么级别的作者?《大宋》实体书总销量近千万级别的作者,而《大宋》这本书的总销量破千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虽然写作至今只有两部作品,可这两部作品都是现象级。   所以到底要不要连载柠萌的新作,还真不是他们马上就能决定下的事。   李昂主任、鲍总编、王咏,连带着现在杂志社新进来的其他编辑们,齐齐到会议室开会,探讨这个问题。   探讨半天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禁有人抱怨说:“柠萌下部作品为什么要写官场文?写官场文为什么又一定要写现代官场文?写古代官场文不行吗?往里面插入武侠元素,就像包青天一样,她写个包青天探案,身边有保护他的古代侠士,类似展昭这样的角色,为什么就非得写现代官场文?这有什么好写的。”   他们也是不解,柠萌为什么放弃现在大好的武侠市场和大好局面,去写什么她完全陌生的现代官场。   而且,他们《武侠》内部的管理层,很多是知道柠萌真实身份的,一个才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官场?她知道官场俩字怎么写吗?就写官场?   这已经不只是对要不要连载柠萌新作品的事情了,是他们对柠萌的新作毫无信心。   如果柠萌的真实身份,真的是体制内老公安,那没问题,你本身体制内的,你想怎么写怎么写,我们最多也就是讨论下杂志转型的问题,现在还牵扯到一点,柠萌的新作,到底值不值得《武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连载它,搞什么转型。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信心的事。   别说这些新编辑了,就是鲍总编和李昂主任,也拿不定主意,来立刻拍板做这件事。   说实话,王咏也没有什么信心。   李昂主任对王咏说:“小王,你是柠萌的责编,你能不能劝劝柠萌,把现代官场改为古代官场,插入一些武侠元素?”   王咏点头说:“行,我问问,尽力劝她,但能不能劝得动我也不敢保证。”   就好比之前,《武侠》杂志社的人,都想让柠萌接着写《大宋》的第二部 ,第三部,可柠萌说案子写完了,她就不写《大宋》了,她就是要写新文,新题材,还是众人过去从未见过的动物修仙文。   他们说服不了她。   李昂主任也想到了当初柠萌坚持要写《白蛇修仙》时的情景。   有些作者,是编辑让他们写啥他们就写啥,什么火了就写啥,就好比《大宋》火了,后面模仿者众,出来无数穿越刑侦题材的文,《白蛇修仙》火了,又出来无数修仙题材的作品。   可有些作者不是,她是自己想写啥写啥,自己灵感来了就写啥,完全不管你编辑想要什么,也不鸟你编辑的建议,这一类作者和上一类作者比,有一个好处,就是容易出大爆款,上一类作者胜在稳。   很明显,柠萌就属于后面这一类。   她在写完两个大爆款后,完全不顾杂志社死活的,想写官场文,就去写官场文了。   李昂主任说:“如果她一定要写现代官场文,我们也别先急着否定她的新作,让她先发过来看看,我们之前不是签的她的作品吗?又没有签她的人,她想给哪儿投就哪儿投,现在愿意打电话来跟我们讲一声,就是跟我们杂志社有情分在。”   江柠丝毫不知道《武侠》那边已经为她新作品的事,已经开过一次会议讨论过了,她现在正在潮阳区买房。   想到后面的房价,江柠计算了自己存折里的钱后,干脆一步到位,买了套两百平的大平层,两千块钱一平,首付只需要十二万。   十二万在此时的很多老百姓中,已然是天价,可在江柠这却不算什么。   她有心效仿后世某主持人,每个月给自己买一套房,等到她四十几岁时,就可以躺平退休,却看看全世界,采集写作素材。   但前世虽只是处级干部,但权责上已经高配到副厅级的她,其实下一步就是稳稳的副厅级,所以她对这个年代的很多发展方向是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个年代,往哪个方向投资是最赚钱。   别的不说,两个马老师,是人人都知道的,就算不在两个马老师身上做股权投资,后世还有些知名企业,比如几大电器、亿科,也都是人人都知道的,即使不知道这些,茅台总知道吧?   就算这些都不知道,随着香江回归,九七年还发生了一件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大事,就是亚洲金融危机。   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股灾。   江柠学的并不是金融,她知道这事,却也无能为力,这种国际大棋,别说现在的她无法参与,就是前世的她,也没有到下这样的大棋的地步。   但至少有一点,这个时代想赚钱的办法太多了,她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场股灾中插上一脚。   江柠想要赚钱,并不只是为了挣钱,而是想到后世我国被卡脖子的芯片、光刻机技术,如果她能有足够多的钱,是不是可以提前布局投资研究?   目前这一切对她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她还是先买她的房子吧。   宋培风和江柠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京城,与江柠还在京城闲逛、买房不同,他来到京城后,并没有做任何停留,直奔京城这边的冬令营集训队。   目前集训队中,总共有从全国选拔出来的两百多人,最后会通过一次次考试,只留下五十人作为最终的决赛,决定最后代表国家去国际赛事上参赛的六个名额,这六个名额之外,为防止一些意外,也会有六个备选名额一道过去,也就是说,最终能够参赛的人,只有六人。   从全国的竞赛中,一步一步宣传两百多个顶尖奥赛人才进入冬令营,又在冬令营中最终选出六位,这是真正的万里挑一,从全国最有天赋的高中生中,选出最顶尖的那六人。   宋培风来到集训队,就直奔宿舍区去。   宿舍区虽分为了男女不同区域,却是住在同一栋白色宿舍楼,只是像吴城一中的新宿舍楼一样,男女分区了而已,男生住在左边区域,女生住在右边区域。   宋培风在拎着行李,进入到宿舍楼下时,目光不自觉的往右边宿舍区域看去,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其实来到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是带着为祖国增光,为祖国取得荣誉的心情来到的这里,虽是男女混合,却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会谈恋爱的现象,每个人的心思都在高强度的学习上,学习组合论证、生成函数、图论、递推关系、嵌进和与积、概率、数论等等内容,每天光是不停的高强度的学习,就足以杀死他们所有的脑细胞了,又怎么会还有人有空余时间,去谈别的?   搞数学比搞对象有趣多了好吗?   过去宋培风也是这样认为的。   如今的宋培风也依然这样认为,可他总是不自觉的会在人群中去搜寻她的身影。   他并不是什么迟钝的人。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并不清晰,在察觉到自己这种不自觉在人群中搜寻她身影的行为后,他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什么。   不是因为他们都是来自吴城,或是因为此行吴城只有他们二人的缘故。   他太清楚自己,他并不是个会因为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学或者同行的人,就会对别人产生任何心理波动的人。   在察觉到他自己的心思后,他也不是个会掩藏自己心思,甚至压抑自己想法的人,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压抑的,在察觉到自己心思的时候,他便顺其自然顺应心意去追逐对方。   为什么说追逐,而不是追求,因为追求其实是一种会打扰别人的行为,他很清楚,就像他自己不愿意被任何人打扰一样,他知道,江柠也不会愿意被人打扰的,那只会让她感到困扰和厌恶。   他和她说过话的次数不多,可他就是莫名的知道。   过去如果说宋培风会暗恋谁,别说别人不会信,宋培风自己也不会信,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喜欢什么,一定会主动去追求,绝不会原地踏步。   可面对江柠时,他却清楚的知道,在没有取得她的好感之前,或者说成为熟悉的朋友之前,他不能也不会贸贸然去打扰。   即使是这样,他也依然是满怀喜悦的,只因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只是看到她,他就怦然心动,心生喜悦。   即使他还年少,可他读过足够多的书,看到过足够多的世界,当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足够幸运,能够遇上这样一个人。   大多数的人,于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终其一生,都遇不到一个这样的人,他却在他时光最好的少年时遇到了。   多么幸运。   他甚至莫名的有些庆幸,他过去从未在意过的,现如今却将主动打理的在人群中还算出众的好相貌,只要她的目光能够因此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或者半分。   哪怕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她透过看他,仿佛在看她欣赏的的一位故人。   那和他对她的心思,绝不是同一种意思。   他喜欢和欣赏的姑娘,目光一直在向上,她一直都在追求前进和卓越。   可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欣赏,只看到她,就像看到满身阳光一样,心里只有纯然的欣然与喜悦。 第148章 148   江柠当初在沪市买房时, 有钱经理的弟弟开的收入证明,第一次买房非常的快速高效。   但在京城就没有那么快的拿到贷款,哪怕银行已经看过江柠的存款与流水, 他们依然需要审核, 这是流程。   所以江柠是在来到京城的第二日,才把贷款办了下来, 等一切都弄好后,背着背包,拖着行李去了集训地点。   这次来给他们上课的,是京大数学系的两个教授,还有清大数学系的教授等。   之前在冬令营的四周学习, 已经从原本的三百多人,淘汰了三分之一出去, 还剩下两百多人,这两百多人里, 下一个四周的学习之后,又将淘汰三分之一的学生,一直到最后留下十二人。   江柠到了集训队,就去门卫室借了电话,给王咏打电话, 说接下来想要联系她, 就只能打这个电话给她。   王咏知道江柠目前正在冬令营的集训队里, 因为之前江柠无法及时交稿时, 就提前和他打了招呼, 说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竞赛原因, 可能需要集训,无法按时交稿, 虽提前给他存了一大批稿子,但在她无法保证下一批稿子什么时候交的情况下,就需要《武侠》那边重新规划每周连载的稿子。   其实一直以来,江柠都是他们杂志每周连载稿子量最高的作者之一。   现在大多数作者,还是手写纸质投稿,用信纸写,写完再誊抄一遍,给杂志社寄过去,也有用邮箱的,可现在大多数人打字还在二指禅的情况下,手速能够达到时速一千的,都可以当打字员了。   所以像江柠这样,时速正常时候能达到六千,爆发的时候时速能达到八千多的,非常非常少,一般能有个时速两千,都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   手在纸上写就更慢。   柠萌每期连载的内容多,读者追着也爽。   王咏对柠萌表达了李昂主任他们的建议:“能不能将现代官场文,改为古代官场?加一些武侠元素?”   江柠立刻就想到了前世看过的类似于《四大名捕》《天下第一》这样的朝堂与江湖、武侠相结合的作品。   她本来不想答应王咏的,因为写古代官场文,需要查很多资料,尤其是历史类,她做不到无视历史就瞎写一气,这需要杀死她很多脑细胞,也和她原本想的,在现代官场文中,写女主从一小镇开始,到一县,再到一市,发展经济,从政府角度,带领国内知名企业,与外企抗衡,保护本土品牌,防止外企吞并。   因为很多都是她和领导的真实经历,即使不是她们的真实经历,前世也看过许许多多的案例,写起来也会轻松不费脑。   可……不光是现实中的作者不能写任何关于官场的内容,就连九零年代的柠萌也被要求,不能写官场文了,于是在王咏的建议下,柠萌还是答应了王咏,将不费脑的现代官场文,改成了古代江湖朝堂文。   只是刚写完了一个类似于相同情节的《大宋》,此时又处于高强度的集训状态的她,要写过于烧脑,又不是她擅长情节的作品,实在是暂时不太想写,于是挂掉电话后,她脑子一转,就又冒出来一个灵感,不能写官场,那她就写考科举。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我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年》。   柠萌是打定主意,就使劲蹭自己流量了,坚持把《我当……那些年》这个标题坚持到底,让人一看,这篇文就是柠萌写的。   第一次薅羊毛薅在了《包青天》头上,顺带薅了个电视剧改编。   第二次薅羊毛薅在了《白娘子》头上,顺带薅了个影视版权。   第三次薅羊毛薅在了自己头上,至于能薅成什么样,柠萌自己也不知道。   她一边拖着行李箱往里面走,大脑还一边在思考,如果写科举文的话,开头应该怎么写。   单纯的科举文好写,可若是将科举与武侠相结合,就有些难了。   宿舍是二人间,有些类似于酒店的标间,和标间稍微不同的是,房间的床铺是上下铺,上铺是床,下铺是书桌和书架。   两张床铺是分别面对面摆放的,除此外,床铺考门的方向的一侧,靠墙放着个柜子,上面两个柜子,各带着一把锁,可以将一些私人物品放入其中,锁起来,下面是个架子,下面可以放大行李箱,中间可以放洗脚盆洗脸盆等。   江柠的另一个室友还没到。   江柠是因为在沪市办完了事情,就直接从沪市提前飞到京城,在京城买房,哪怕她耽误了两天,来到集训队依然算早的,估计整个集训队目前还没多少人来,毕竟来自全国各地,有些人光是现在的绿皮火车,都要坐几天几夜,像江柠和宋培风这样,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坐飞机过来的学生,依然是少数。   江柠来到宿舍后,先是将自己的各种物品在书桌和书架上摆放整齐,然后才拿起草稿纸和笔,在信纸的最上面,写上《我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年》。   考虑到要和谐的原因,首先这个古代,就不能是真实的历史朝代,得架空。   考虑到锦衣卫是明朝特有的机构,江柠便随便架空了一下,为大明王朝。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王朝因为走向末路,江湖间的民众为了自保,自发组建了众多江湖门派帮派,这些门派帮派的有些武功高强的豪杰,因帮本朝皇帝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成为朝堂勋贵,有些却依然在江湖中,用江湖中那一套在行走江湖,眼中丝毫没有朝廷法度。   俗话说,侠以武犯禁,为了整治江湖风气,朝廷设立了锦衣卫、六扇门、神侯府,专门去掌管江湖事宜,六扇门则专门负责江湖案件,负责抓捕犯案的江湖人士。   女主,是的,依然是女主。   女主出身开国武将的勋贵之家,朝堂规定,只有正妻所出的嫡子才能继承爵位,女主母亲作为侯府正妻,前面一连剩下了六个女儿,等到了第七个,哪怕此前郎中一再说,这一胎定是男儿,可生下来后,依然是个女儿,而此时,侯府主母已经三十多岁,产下这第七女,就已经是高龄产妇,为防意外,侯夫人干脆联合她的乳母,对外宣称,第七女为嫡子。   从此有了嫡子的侯府,终于有了继承人。   女主便是这个时候穿过去的。   为了隐瞒女主性别,从小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由侯夫人和乳母亲手打理,就连她的贴身丫鬟和小厮,都是乳母的女儿和儿子,也就是她的乳凶和乳姐,他们和侯夫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外人也只当侯夫人前面连生六女,才中年得子,疼宠紧张了几分也是常事,毕竟这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子,未来的侯府继承人,如果侯府没有继承人,按照这个架空朝代的大明王朝的律法,爵位是要被收回去的。   女主因为是穿越人士,知道这个秘密,从小就分外注重隐私,在侯夫人、乳母、她的贴身丫鬟和小厮,以及她自己的各房努力下,她的身份不仅没有被拆穿,反而随着她一天天长大,而越发的坐实了,尤其到了习武的年龄后,侯爷发现嫡子竟然是个习武天才。   江柠在考虑,要不要给女主加个金手指,比如她在胎儿时期,就口含一股先天之气,这股先天之气,将她的身体改造为先天之体,让她在习武上悟性超绝,一日千里,修习内力更是先天任督二脉就是通的。   或者她有一块玉牌,玉牌中每日都会凝结出一滴日月精华,这日月精华可助人洗精伐髓,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这个金手指的好处是,她可以将身边的心腹,都培养出武林高手,毕竟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手下没几个天赋卓绝武功高强的下属替她办事,怎么行?   江柠决定还是用第二种,把女主身边的小厮丫鬟,一个个全都培养成高手,就连在外人眼中老迈的侯夫人的乳母,贴身大丫鬟,端庄贤惠的侯夫人,几个以贤惠善良闻名的六个姐姐,习武天赋都在日月精华的加持下,一个个都是温柔的武林高手,人前温柔贤淑贵夫人,人后对着夫君将茶杯盖捏成粉末玩儿。   原本她以为她穿越来的只是普通古代,没想到却是历史上没有的朝代,更夸张的是,这世上竟然有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这些武林人士,动不动就看哪个‘狗官’不顺眼,顺手就是灭人满门,这让女主从小就对这个世界没有安全感,生怕哪天被这个世界的哪个武林高手,飞到家中,拿刀剑把自己噶了。   于是从会说话开始,她就缠着他父亲要习武,要请武师傅。   侯爷的父亲,老侯爷,他年轻时本来就是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年轻时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才有了现在的爵位,所以家中是家传武术的。   但是家传武术过于刚猛,更适合男子修炼,不适合女子修炼。   侯爷不知道唯一的嫡子是女儿身,只以为自家嫡子天赋不佳,不能练家传武术,但是她身边的小厮练习他们家的家传武术,天赋却相当好。   可儿子就是想习武怎么办?于是侯爷请江湖上已经厌倦江湖纷争,想要退隐的高手进府,给侯府小世子当老师,原本这些人退隐江湖后,只想找个安稳之所安度晚年,知道这个小世子天赋不佳,只是随便教教,结果意外发现,小世子除了他们家家传武学学的一般,这些武林高手的武功,她是各个学习进度都一日千里,堪比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她不光自己学,还把自己身边的丫鬟小厮全都叫来一起学,包括她六个姐姐,以及侯府的护卫们。   她一个强,始终难以照顾到整个侯府,侯府的武力值一日不提起来,她就一日不放心。   江柠将大纲写到这里,基本上第一卷已经完成,第一卷不长,基本就是一个交代女主成长背景,并暗中积蓄武力的一个阶段。   第二阶段,就是女主因为是侯府世子,被选做为太孙的伴读。   这里江柠参考了大明朝朱标和朱标的嫡子朱雄英,在这里,江柠给他们的设定,都是英明神武,是大明王朝最好的继承人,却都因身体孱弱,活不长的人设。   太子殿下因为早年随着太祖皇帝征战沙场,身体留下暗疾,太孙殿下,因为太子妃在怀他时,还需要为当时还不是太子的太子殿下,坐镇后方,不光要掌管府务,还有后勤粮草这些,加上中了西域前朝的某种秘毒,虽有医术高明的神医谷谷主解了毒,并顺利产下皇太孙,却也因此损伤了身体,不但她自己身体虚弱,太子府内一些事物权利被移交到侧妃身上,她也只得皇太孙一子。   偏偏女主成为了皇太孙伴读,这便意味着,女主一家直接被绑到了皇太孙这条船上,皇太孙如果倒了,女主一家自然也讨不了好。   为了保护自家,女主把皇太孙当做自己眼珠子保护,生怕这个看上去孱弱的一看就活不长命的皇太孙嗝屁了,牵连自己一家。   皇太孙却误会了,以为女主对自己是忠心耿耿,忠肝义胆,加上又是一起长大的情义,直接把女主当做了心腹好友。   这也为之后的女主成为‘锦衣卫指挥使’打下伏笔。   两个人因为一起长大,经常讨论目前的江湖乱象,都认为这个江湖应该整治,江湖规则因为受朝廷掌控,两人理念一致,加上女主来自现代,有着非常多的关于现代的政策和理念,两人在一起长大的过程中,潜移默化的灌输给了小太孙,小太孙也视自己的伴读为大才。   在这个过程中,女主也经常用自己玉佩凝结的日月精华给小太孙调理身体,将他体内的胎毒拔除,更是让他洗精伐髓,身强体健,耳聪目明,也因此成为了历史上最为长寿的皇帝,女主也成为历史上最为有名的权臣,与皇帝君臣相得。   太子殿下因为和女主只偶尔见上一面,即使见到,女主也很难接触到太子殿下的茶水点心,以至于女主找遍了机会,也只能有过一次这样的机会,往太子的茶水里滴入一滴日月精华,由皇太孙的手,端给太子殿下喝了,修复了太子年轻时在战场上受的暗伤。   倒是太子妃,因皇太孙的缘故,经常被太子妃接到后院去玩,有了几次给太子妃用日月精华调理身体的机会,不仅将太子妃身上的余毒都祛除干净,还让太子妃恢复了往日容光,慢慢收拢府中权柄。   江柠写着写着,就不由写到天色将黑,见天色暗淡下来,她也赶紧收了手中纸笔,将草稿纸放入抽屉中锁好。   其实这些最好是用电脑来打,不仅速度快,也方便保存。   收拾好这些后,江柠洗了下手,准备下楼吃完饭。   她以为宋培风还没来京城呢,没想到走出宿舍,恰好也看到宋培风从宿舍楼中走出来,不由笑着对他打了声招呼:“嗨,没想到你也到了,我还以为你还有两天呢!”   目前来到这里最快的,就是京城本地的几个学生和津市的学生,其他离得远的,除了个别坐飞机过来的,例如福南、福北、湖建、川省这些地方学生,坐绿皮火车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   宋培风站在洁白的宿舍楼前,橙红色的夕阳将少年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朝她浅笑着,一派风轻云淡,说:“是啊,好巧,一起去吃饭?”   江柠看到他额间有些细密的汗珠,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和围巾,感叹地说:“这么冷的天,你居然还出汗了。”   年轻就是好啊,火气旺。   江柠从小到大体质都是有些偏凉的。   今生还好一些,前世她因为青春期营养不良,亏损太过,加上后来经常不眠不休的工作,殚精竭虑,思虑过多,她身体是有些不好的,畏寒又怕热。   所以重生之后,哪怕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年纪,她却过着中老年人的养生生活,喝温水,穿秋裤,任何时候都是大羽绒服大棉袄,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身体力行的演示了什么叫要温度不要风度。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就是健康。   宋培风却因为她的一句话,耳尖微微地红了,也幸亏有围巾围住了他的脖子,不然她就会看到,他不光是耳尖发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   两人并肩往食堂走着,期间也有别的学生往食堂走,但极少有像江柠和宋培风这样,两个人一起的,哪怕他们之前已经集训过一个月,可那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基本都在高强度的学习,很少有培养感情的机会,加上淘汰制,前面四周直接淘汰了一百多人,导致他们更加紧张的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当中,所以彼此间,都陌生的很。   宋培风约江柠:“明天早上还跑步吗?一起?”   之前冬令营一个月,两个人基本上每天都一起跑步,两个人也没有约,就是每次都能碰上,就像是约好了一样。   由于他们前几次碰上确实是巧合,江柠也就没有考虑过后面是不是巧合的问题,不管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也不过多了一个跑友而已,而有这样一个总是能一起跑步的跑友一起,其实也是不错的体验,偶尔两人还能聊几句,不过大多数两人都是沉默地各跑各的。   来到冬令营的,基本都是各省市名校的学生,是那种只要看他们学校名字,就知道是他们省重点市重点的那种,只有宋培风和江柠二人,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的学校,不过听他们学校的名字,应该也是市重点学校,毕竟哪个来到这里的学生,不是他们各自省市的尖子生中的尖子生?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是同桌吃的,宋培风知道江柠爱喝牛奶,在自己打饭的时候,顺手帮江柠拿了杯热牛奶。   江柠倒不是喜欢喝牛奶,只是知道在长身体的时候,身体最需要的营养少不了肉蛋奶,为了身体更加的健康、强壮,她基本上每天都要摄入足够的肉蛋奶。   在吃饭的时候,宋培风像是随口聊天一样问她:“一会儿去教室吗?”   江柠还想继续把自己的新文大纲撸出来,便笑着说:“一会儿去计算机教室。”   集训队是有计算机教室的,他们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待过一个月了,对这里并不陌生,年后的集训还没有正式开始,每个来集训队的学生,都可以自己去计算机教室,学习也好、摆弄电脑也好,都可以。   宋培风诧异地问道:“你似乎对计算机很感兴趣,未来是想计算机方向发展吗,计算机确实是未来发展的大趋势和热门专业。”   江柠又是笑着摇头:“不是。”她倒也没什么要隐瞒的,笑了一下说:“我是在用电脑码字。”   “码字?”这个陌生的词,让宋培风眼里稍稍露出一些疑惑。   他看向她的目光十分专注,眼里是全然的兴趣。   江柠笑着解释道:“就是写作。”   宋培风是真的讶异了,从他第一次认识江柠起,她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完美的理科生的形象,尤其是在数学和物理这两门课上,就连吴中的竞赛老师们,都赞叹她格外有悟性,从吴城一中的校内开始,到吴城县内的预赛,再到市赛、省赛,两个人一直都是一起考试,一起比赛,一起拿下三科省赛一等奖。   这样的竞赛成绩,课余她居然还在写作?这么游刃有余的吗?   就连那次在网吧见到她,他也没去触碰她的隐私,只站在吧台那里安静的等她,远远的看到她十指在键盘上翻飞的样子,以为她是在做与计算机相关的事情,没想到……   他有些讶异地问:“那次你在网吧?”   “对呀。”江柠笑弯了眼:“在写作呀!” 第149章 149   宋培风望着江柠笑眼里的狡黠, 也不禁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他也确实吃惊于,她在如此繁重的学习之余, 还有余力在写作。   他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但能在竞赛集训期间,还在抽空去网吧码字的, 他想,她应该是写作成绩很不错的,不然不需要她这样按时交稿。   只有在特别急迫,对方特别迫切的需要她的稿件时,她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 也要在晚上去网吧写稿,只为及时交稿出去。   他突然有些好奇, 她写的是什么,他心底生出想要了解她更多的渴望。   可他的行为和目光依然是有礼且克制的。   江柠在他的笑着看她的目光中, 突然抬起头,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培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直接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如此的错不及防。   他先是耳朵, 再是脖子, 再到脸, 迅速的红透了。   可他没有躲闪她的目光, 在她看似含笑, 实则已经恢复冷静自制的神情中, 点了下头,肯定地说:“是。”那几个字像是烫嘴一般, 让他有些羞赧的眨了下眼睛。   这一瞬间,江柠只觉得他可爱,却更让她不敢回应。   她依然笑着,像是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般一样客观又认真地说:“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她身体靠在椅背上,拿着勺子的手搭在桌沿上。   这实际上是个远离的姿势。   她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十全十美没有遗憾的人生,不论今生还是前世,她都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幸运,受老天爷宠爱和眷顾的人,如果这世上的中心人士,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是大气运者的话,那她虽然不是那种得天独厚的气运者,必然也分得了一丝气运的。   她虽出生在偏远的农村,父亲却愿意支持她读书,这是她的幸运。   她虽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却有来自爷爷的偏爱,让她感受到最好的亲情。   她不那么聪明,却也不笨,让她足够考上大学的智商。   她经历过苦难,却也总能遇到拉她一把的贵人。   在事业上就更不必说了,用别人形容她的话,抱对了大腿,开挂的人生。   可她依然很遗憾,比如她的父母亲缘,比如她的感情,比如她的婚姻。   可能是高中时期的那段遭遇,和从小所受的打压式教育,她打从内心就自卑,就觉得自己不配,别人对她稍稍一点好,就感恩戴德,恨不能涌泉相报。   也是这个原因,别人看她是个高冷大美女,其实她一直都是个万年单身狗,紧守着自己的心,不会爱人,也不敢爱人。   一方面表现的心如磐石,完全不在意;一方面又很害怕。   直到了别人眼中该恋爱结婚的年龄,就像要完成任务一样,江爸江妈也开始催婚,就如同对你念紧箍咒一样,她那时候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认知还很浅薄,她单身,又恰好在这个时间相亲认识了个男的,想跟她结婚,她说那就处处看,等明年这个时候,两个人还觉得不错,就考虑结婚,对方说,他已经将请帖都撒出去了。   那个时候的她,居然没有察觉对方的这个行为有什么问题,反而来说服自己,觉得反正都是奔着结婚目的来的,结就结吧,于是认识了十一天,就闪婚了。   江爸其实是反对的,但是她没有听。   她在对方这简短的时间内,表现出的绅士和处处迎合你的姿态给蒙蔽了。   也或者,她本身就是缺爱的,在那么久以来,终于有人对她表现出,愿意与你成家,成为一家人的态度后,她就完全失了智,真的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江妈也很神奇,别人如果看到自己女儿和一个才认识十一天的对象结婚,一定是阻止,或者劝劝,但江妈不是,江妈是乐见其成的催婚,仿佛只要她结婚了,她带她来到这世上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倒不是怪江妈,其实要怪也是怪自己蠢,怪自己年轻时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任。   她只是有时候想起自己的妈妈时,觉得自己的妈妈很神奇,似乎与别人的妈妈不太一样。   因为认识的时间短,他们在新婚之夜,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这正合她心意。   之后的十年,他们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对方常年不在家,称在异地做生意。   他们经常几个月都不联系一次,偶尔他回来,都是和男的在聊天,聊到凌晨三四点中。   她在卧室,他就在客厅,或者书房。   直到此时,她都还没有怀疑过什么。   女性的羞涩,也让她对于夫妻之事,羞于启口,后来就是完全不想和这个人发生什么,对方回避的态度,正好也是她想要的,于是就一直这么过了好几年。   她忙于自己的工作,加上和对方实际上很陌生,对此也并不在意,因为没有爱。   后来意识到什么,但因为她这婚结的,实际上就跟过了一个不能再谈恋爱的单身日子一样,刚好对方并不妨碍她,她的职业也需要她有个稳定的婚姻身份。   她在此前,也知道这世上有一个群体叫‘同妻’,但是从未往自己身上想过。   直到在十年之后,回想起这个人出现时的点点滴滴,她才突然意识到,哦,自己似乎被同妻了。   其实很多很多的细节,已经暴露了出来,但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时,她愣是没有察觉到,她自己也没有将自己的私生活与人分享诉说的习惯。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性格又好脾气又乖的,职业还称得上拿得出手的小小公务猿,这十年里,居然官运亨通,上升的如此之快,便也开始打着她的名义,给自己的生意揽人情,搅风搅雨。   也好在,她那么多年,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和利用自己的职务做什么事情,也没有任何可以给别人指摘的把柄。   于是如此草率的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时结的婚,又这么莫名其妙的离了。   在刚开始结婚的那几年,她其实没有后悔过,因为她婚前怎么样,婚后还是怎么样,除了多了一个已婚的身份,她的生活除了一些因为婚姻带来的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外,基本没有变过。   直到他渐渐的因她职务的高升而给她带来麻烦,她生活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这个人,甚至这一家子人带来的时候,她才渐渐意识到,她曾经对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不负责任,如此轻易的,将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半权利,交予了一个不知底细不知人品如何的陌生人。   离婚后的她,彻底将心思放到了工作上,并绝了再婚的打算。   做下这个决定后,她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和解了。   原来,这世上很多问题,都是‘婚姻’带来的,只要没有了这个关系,你的人生中会少了很多问题,少了很多内耗。   她甚至连谈恋爱的欲、望都没有。   独身一个人的她,感到生活很平静,精神也很平静。   所以在此时,察觉到宋培风的注视之后,她才如此直截了当的坦诚的告诉他,自己是不婚主义者,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将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权利,再交到另一个人手中了,自然也不会耽误一个青春热血的少年郎。   宋培风有些意外于她的坦然和直率,依然红着脸看着她:“我不在意。”   江柠靠在椅背上,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对于工作,她可以很理智,很努力,但对于感情,她其实很笨拙。   要么像老房子着火,将自己那么多年贫瘠的情感,全部倾泻而出,要么封心锁爱,干脆心如止水,什么都不要。   在刚开始结婚的时候,她是有期待的,是真的将对方当做家人的,直到发现这只是她单方面的认为。   对方只是需要一段婚姻。   被骗婚的她,刚好也需要一段婚姻。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有双相II型情感障碍。   当她一个人面对这世界的孤独时,她有时会出现情绪低落、愉快感丧失、不愿意说话,情绪感到疲惫的感觉。   可正常在工作状态时,她又觉得自己一切都是正常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到底正不正常。   她很清楚,如今的她,是不愿意取悦任何人的,任何和她保持情感上关系的人,都是在取悦她。   这样的关系是不健康,不正常的,她一直在向对方索取情感需求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对方的热情消耗光了,正常的情感关系,都是双向付出的。   比如她和她的领导,她和她的爷爷。   她为什么过年不想回家见江妈?因为从小到大,她和江妈的关系就是不健康的,江妈处于索取者的位置,而她一直都是提供情绪价值,提供劳动价值,提供一切对方认为你可以提供的价值。   时间长了,她已经被索取到,已经榨不出来任何热情了。   因为已经看清了对方的本质。   她也看清了自己的本质。   她冷漠又自私,完全不想给予这个世界什么,可从小所受的教育,从小到大所受过的善意,又让她不自觉的去回馈这个世界善意。   哪怕她有时候觉得,她真的给予不动了。   她在照顾爷爷,帮助哥哥,帮助何小芳,何尝不是在照顾精神世界干涸的自己,帮助曾经无能为力的自己,帮助需要拉上一把的自己呢?   “谢谢你。”她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和他笑着道谢。   却也只是如此了。   她垂下长长的羽睫,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像是给自己笼罩了一层隔离罩,将自己牢牢的隔离在里面,自己出不去外面,外面的人也探不进里面。   第二天早上她去跑步,他也依然及时出现,在熹微的晨光中,对她笑着说:“早。”   她也礼貌的轻点了下头,就步伐轻盈的去跑步了。   后世的网络上有句话,叫‘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江柠此时可能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在集训队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她莫名的,一次考的比一次好,一次考的比一次稳定,许多她都认为很有天赋至少比她有天赋的学生,被她考了下去。   原本两百多人的集训队,人数越来越少,,每个月考试后都有人离开,就连她原本的舍友,两人还没熟起来,就在江柠每日放学后就跑到计算机教室,除了学习和写作,就没有其它任何事情的卷王之下,就已经被她卷走了。   原本白色的宿舍楼,大多都是双人宿舍,到后面,都变成了稀稀疏疏的单人宿舍。   直到最后只剩下五十人。   而她和宋培风,依然在。   有时候,她觉得,像宋培风这样,不越界,也不来打扰她,只默默含笑看着她,仿佛眼里一直都有她的状态挺好的,她好像在被他一点一点的治愈一样,可她又想是缩在壳里的蜗牛,连伸出触角都不敢,既怕伤害自己,也怕伤害他人,于是便一直缩着。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突然问宋培风的那句话,让意识到自己心理依然不太健康的江柠,突然又陷入到双相II型情感障碍的症状中,她情绪平静,无波无澜,愉快感丧失,言语活动减少,不想说话,其间除了定期给江爷爷打电话,嘱咐江爷爷每天要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外,只给江柏打过一次电话,让他放假了,把江爷爷接到沪市去,问他他学校后面的小区和门面建好了没,如果建好了,就委托钱经理来装修,等装修好,通风半年后,江爷爷就能住进去,他也可以在读书之余,去休息休息,做点东西吃,公寓房那边离他学校还是远了点。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冷漠的可怕,不是个合格的朋友,比如何小芳和徐秀丽对她,都是真诚以待,可她也没有和她们打电话,聊天说话的欲望,她就只想一个人待着。   和王咏,除了邮件发她写的新稿子《我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年》外,多余的一句多说的话的都没有,写完就发送。   《武侠》那边,也没有想到柠萌居然如此好说服,说希望她改成古代官场,就真的改成古代官场,和《大宋》《白蛇》连载了很多才签了影视版权不同,《锦衣卫指挥使》这篇文,在《武侠》上,连载不到三个月,电视剧版权和电影版权,就全都签了出去,且这次签的价格都没有低于十万,并且很快立项。   《白蛇修仙》的剧本,在经历了几个月的打磨和选角后,也终于定在了五月底开拍。   这期间大导演也联系过江柏,想要联系上江柠,让江柠来试镜《白蛇》的女主角,可惜,江柠以在集训队中集训,为国比赛为由,拒绝了,大导演知道是这样的比赛,虽遗憾江柠无法成为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却也能理解,并让江柏去参演一个小角色。   已经将江爷爷接来,并且每天都要去店里卖衣服的江柏,本来是没兴趣的,一听有钱,想到暑假学校没人,店里生意肯定不好,有江爷爷一个人在店里看店就够了,想着反正多赚一点,妹妹能多点钱还房贷,就和童金刚二人一起去试镜了。   童金刚和江柏两人,分别得到一直跟在法海身后的两个大徒弟,在白蛇洪水中救人,法海却想要收妖,两个气质性格完全不同的徒弟,帮着法海助纣为虐,又被白蛇救人行为感动,怀疑师父的行径到底对不对,一边帮着师父收妖一边划水,一边跟着白蛇救人,在关键时刻,帮助白蛇挡下致命一击的角色。   总之,就是两个戏份不多的小配角。   童金刚玩的很开心,江柏对赚钱的工作很认真。   江柠和江柏二人,真的是从小到大都独立惯了,江柠没事不打电话给江柏、江爸江妈,江柏没事也不联系江柠、江爸江妈,包括老家。   两个人,一个写作学习,一个忙着赚钱,都想不起来偶尔给江爸江妈打个电话。   江爸一直关注着老家房子的建造,每隔一周,就要往老家的大队部打电话,问房子的建造情况。   原本还不给江爸喊人的大队部,在江柠考上京大之后,现在对江爸也热情的很,大队书记虽然依然对江爸不冷不热的,却没阻止大队部的其他人接到电话后,叫人帮江爸喊人来接电话。   江爸每次听到江大伯说,家中房子建到哪一步了,需要多少砖,多少水泥,多少木头,多少地板砖和墙砖,每次听完,都很想打电话给自己三个儿女分享。   大儿子小女儿就跟失踪了一样,一个都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给他打电话,就给江柏打电话,跟江柏分享这个好消息。   江柏性格又是个话少抠门的,每次接电话,眼睛都盯着电话机的读秒屏幕,听到江爸的话,都是:“嗯,嗯,我知道了,还有事吗?五十秒了,我挂了。”然后每次都精准的在第五十九秒时,咔嚓,把电话挂了。   这样的长途电话,只要过了六十秒,就要重新收一块钱。   江爸每次都被江柏与江妈如出一辙的抠门,给郁闷的要死。   小儿子那里分享不了,又打电话到一中去,跟江爷爷分享,可惜江爷爷也一样,是个听到任何好消息,脸上笑呵呵的听着,实际上一点反馈都没有的人,他可以笑呵呵在躺在摇椅上,听你一个人讲,直到你挂电话为止。   江爷爷和江爸所在的深市人说的话有壁,他说话,江爸留的深市那边的小卖部固定电话的老板听不懂,小卖部老板的话,江爷爷也听不懂,加上江家一家人,包括江爷爷在内,这么多年都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他被江柏接到沪市时,也没想到给江爸打个电话。   江柏倒是给那边打了电话,江爸不在,江柏又要赚钱又要上课学习,回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等江爸再一次打电话到一中时,才知道,江爷爷的店铺已经关了,店铺已经转租给别人了。   当初这个店铺一下子签了三年,本来以为生意不好的店铺,被江柠租下后,最后这半年,生意好到不行,房东有意涨房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说涨房租了,结果人家直接说退房不租了。   不租房东也乐意啊,这么红火的铺子,他就是再转租给别人,也不止当初那个价了啊,这么好的生意,起码也和隔壁二中四中那条街一个价了啊。   没了江爷爷店铺的地址,联系不上江爷爷,又没有江柠的联系方式,江柠也不给他打电话,他又只好打到之前江柏给他打电话的号码,这个号码是他宿舍楼下小卖部的号码,暑假宿舍楼里的学生都放假回家了,宿舍楼一个人都没有,开小卖部的人,也回家了。   电话一直响了很长时间,都没人接。   虽然明知道,女儿被京大提前录取了,可当这一年的高考季来临时,江爸依然有种,今年江柠会参加高考的错觉,一直关注着今年的高考,在高考季,十分的焦虑,时不时地和江妈念叨着:“也不知道柠柠现在怎么样了。”   “她不是被京大录取了吗?也不知道去学校了没有。”   “她在集训队,怎么也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呢?”   “也不知道她集训结束了没有。”   他们在外面打工,江妈又节俭的很,加上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碌,至今他们住的出租屋里,都没有电视,每天接触外界的渠道,就是在火车站门口听广播,偶尔看一眼旁边店铺里的电视,通过这些渠道,知道外界的消息。   时间一直到七月份。   七月一号,香江回归;七月二号,亚洲金融风暴席卷太国;七月三日,集训队选出最终参加IMO比赛的六人和六个备选人员。   江柠成为六个代表国家正式去参赛人员之一。   宋培风成为六个备选人员之一。   七月十日,一行十二人,在两个京大数学系的主教练和领队、副领队、观察员,以及外、交、部、官、员们的带领下,出发阿根庭。   江爸再次得到江柠的消息,是在后面店铺里电视上正在播出的《新闻联播》中,偶然听到江柠名字的,只有一段非常简短的几十秒的播报:“在今年的IMO的比赛中,我国的参赛队员以全员金牌一人满分的好成绩,结束这段阿根庭之旅,江柠、周瑾、孙晓青、金飞鹏、李一鸣、许正义都在这次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种获得金牌,其中,江柠以满分成绩摘得金牌。” 第150章 150 【本章发红包】   店铺的电视机在里面, 江爸也不可能在人家门口摆摊,听的也不真切,可电视上一闪而过的两秒钟画面, 还是让江爸瞪大了眼睛, 等他睁大的眼睛快速的往人家店铺门口走几步时,《新闻联播》中的画面已经跳过去, 开始播下一个新闻了。   江爸极其兴奋地喊江妈:“爱莲!爱莲!你快来看,刚刚电视上播的是不是咱家柠柠啊!”   年中的生意已经没有像年末那么好,江爸和江妈又合在一起卖盒饭,没有分开了。   江妈有几分不耐烦地抬头白了江爸一眼:“我看你是魔怔了,一天到晚柠柠柠柠, 这么稀罕她,我也没见她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又瞥了眼店铺里的电视机:“这是央视的《新闻联播》, 你从哪里看到柠柠去?”   不知为何,江妈心里有些落寞。   她生了三个儿女, 有儿有女,照道理说,应该很是热闹才对,可一年到头,三个儿女, 没有一个把她放在心上的, 别人过年都有儿女买衣服买吃的, 孝敬父母, 她却什么都没有。   松子都两年没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大儿子可能因为去年和今年的严打, 被抓去坐牢,江妈就心疼难过的眼泪落了下来。   除此之外, 她已经想不到为什么大儿子两年都不回家,也没有一点消息,她不敢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实在是这两年枪毙了太多人,前些天报纸上还报道了,这次严打中,总共毙、掉了两点六万人。   她怕这两点六万中,就有江松,平时根本不敢往这事上想。   想到此,她又将目光殷切的望到火车站,她已经无数次幻想,哪天自己儿子就背着背包,脸上挂着热情开朗的笑容,高大的身躯站在人群当中,看到她,惊喜的喊她:“妈!你怎么在这?”   她和他爸赚了许多钱,到时候都给他,给他建大房子,给他娶媳妇。   江爸一见到江妈这神情,就知道她又是想儿子了。   九七年因为香江回归的缘故,之前严打比去年更为严厉,尤其是他们深市,枪毙、关押了许多人,现在火车站小偷还有,飞车党却基本绝迹,就算有没被抓走的,也都小心地猫着,根本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当出头鸟。   之前的出头鸟全都被枪打了。   江爸因为没有人商讨,他也不确定刚刚电视机里出现的一闪而过的人,是不是他的女儿江柠,他准备明天再看看《新闻联播》的重播。   吴城的电视机前,许多老师也都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这是他们每天晚上必看的节目。   等他们看到电视上镜头扫过的江柠拿着金牌的画面,尤其是说到六金一满分的好成绩时,六金的画面,是参赛的六个人站在领奖台上,脖子上挂着金牌的合照,距离有些远,不是熟悉的人,其实并不能从这么快的镜头里,一下子看出谁是谁的,说到一满分的时候,镜头给了江柠一个两秒钟的独照。   这次的竞赛,总共六道题,每道题七分,满分四十二分,今年只要是三十二分以上,都是金牌,二十五分以上都是银牌,十五分以上的,都是铜牌。   江柠是今年这一届中,唯一一个满分的。   种花国今年也成功进入世界前三强。   孙校长和张主任他们全都看到了这则新闻,可惜这则新闻在众多国家大事的新闻中,实在算不上大新闻,所播出的时间的也少的短,总报导时间也就二十秒,其中还有十来秒的时间画面在带队的外交部官员和比赛现场上。   他们还想再细看,新闻已经过去了。   可张主任和孙校长他们这些一中的老师们,还是看清了江柠的脸,毕竟她有两秒钟的高清怼脸照呢。   把孙校长和张主任给乐的。   尤其是他们在参赛的人员名单中,只看到他们一中的江柠,没看到吴中的宋培风时,张主任更是乐的拍着大腿嘎嘎直乐,这次他们一中可是妥妥的压了吴中一头了。   吴中的汪主任和校长他们,也在看《新闻联播》,现在是暑假,高三学生刚毕业,老师们都出来了,高一的新生还没入学,学校只有下半年进入高三的学生在补课,这个时间点,基本上每个频道都在放《新闻联播》,所以不管是哪个学校的老师,都在看《新闻联播》。   汪主任他们是看到江柠的名字,才知道,IMO已经结束了,隔壁一中的江柠居然在冬令营中,走到了最后,到国际上参加比赛,还拿到了满分的好成绩。   他们努力的睁大眼睛在电视上找了找,都没有找到他们学校的宋培风。   谁能想到,在第一次联考中崭露头角时,还完全没有被他们放在对手位置上的小姑娘,如今已经站到如此的高度呢?   江柠在比赛的时候,作为备选人员的宋培风等人,都在台下作为观众注视着台上比赛的人。   台下的观众并不少,全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在数学上极有天赋的精英,他们很多都很宋培风他们一样,也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备选人员,还有很多是来自世界上著名学府的学生,来此观赛,还有上一届和上上一届的参与者,此次也来阿根庭观赛。   宋培风确实聪明有天赋不假,但他学的东西很多,也很散,他未来的主要方向,也不在科研和竞赛上,加上他还分出一分心神,关注在江柠身上,他能走到这一步,站到国际的舞台,哪怕是成为备选人员,依旧是非常难得了。   他也不觉得失落,反而眼中带笑的看着台上,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的江柠。   不知不觉,江柠又恢复到她泰然自若令人如沐春风的状态,他发现,她越是站在更大更高的舞台,她便越是轻松自如,状态便发挥的越是好。   与当初吴中老师们猜测的,她一旦面临大型比赛就不行的情况完全相反,她完全就是个压力越大表现越好的典型的比赛型选手。   他们当中,不是没有比江柠更聪明,天赋更好的学生,有的甚至可以说是天才。   但有些人,原本有十分的天才和聪慧,到了大型赛场上,他们就只能发挥出八九分。   而有些人,她原本可能就只有八九分的实力,到了这样的国际舞台上,她反而能发挥出十二分的实力。   江柠便是后者。   江柠绝不是这次来阿根庭的十二个人中,天赋最好的,甚至就连备选名单的人员中,就有比江柠天赋更高更聪明的学生,可每次考试,江柠都稳到不行,一次差错都没有。   就比如这次考试的六道题,他们当中,发挥最好的也就只有三十八分,其余虽全部都拿了金牌,却三十六分、三十二分的不等,还有一个选手,前面五题都拿了七分满分,到最后一道最关键的题目时,居然只拿了一分,如果最后一题他依然能发挥稳定的话,那就是两个满分了。   反倒是天赋在这群人中没有那么出众的江柠,六题全满,成为此次IMO比赛中,种花队唯一一个满分。   宋培风一直在台下注视着台上的江柠,又在她比赛完下来时,为她送上掌声,对她说:“恭喜。”   江柠也笑着和每个队员击掌。   县委的宋书记也在看《新闻联播》,他在比赛之前,就已经接到儿子的电话,知道他只是这趟阿根庭之行的替补人员,但他们吴城一中的江柠进入了最终选拔,成为主力队员。   虽然他的儿子不是主力队员,可吴城出了个进入国际赛场比赛的主力成员,对于宋书记来说,依然算政绩,毕竟这是他在来吴城上任之前,吴城从未有过的好成绩,尤其是宋书记还看到这个女生拿了满分。   这要不是之前他儿子也一起被清大录取,他肯定是要去一中见见这个学生的,反倒是他儿子也在,他反而不好出面表彰了。   对于这次,他儿子没有出现在《新闻联播》中,宋书记还是稍稍有些遗憾的。   王主任也在教务处看电视,看完电视,在晚自习下课,王老师回到教务处办公室里时,王主任才一边倒水,一边对王老师说:“王老师刚刚看了《新闻联播》没有?”   现在高二升高三,他们班学生都在学校上课,他看晚自习刚回来,哪里有空看《新闻联播》?   王老师问王主任:“是不是金融危机的事?”   自香江回归以来,每天《新闻联播》上都非常热闹,亚洲金融风暴,先是席卷太国,之后又开始波及马来西亚、新加坡、日本和韩国、中国等地,《新闻》上天天播,天天放,此时王主任突然跟他说起《新闻联播》,王老师就以为又是哪个国家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了。   没想到王主任心情愉悦地笑着摇头说:“是你们班的江柠,刚刚《新闻联播》中讲,她在这次代表国家参加的IMO比赛中,以满分的成绩拿了金奖。”   王主任语气风轻云淡,仿佛漫不经心地提起:“我国好几届都没有出过满分的成绩了,今年居然有个满分,其余人也都拿了金奖,对了。”王主任秃头又儒雅的脸上,露出更深的笑意:“我们国家这次总分世界第二。”   王主任在内心觉得,他们学校的江柠,在这次世界排名中,起着关键作用,一下子拉高了国家在这次比赛中的名次。   王老师着实有些意外,又高兴地笑了起来,这种畅快的笑意,和平时在班里,喜欢勾着唇角,皮笑容不笑的样子,截然不同,他是眼角眉梢都在笑。   江家村的人也都在看《新闻联播》,他们其实并不爱看《新闻联播》,只是村里能收到的台有限,这个时间点,所有台都在放这个,他们就开着电视,一边在凉床上乘凉休息,一边看电视,都等着《新闻联播》后面紧跟的天气预报,他们要等天气预报看完了才能睡,双抢期间,如果天气预报下雨的话,他们还要注意提前把稻谷收了,防止稻谷泡了水后发芽。   待看到江柠时,他们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喊:“哎哎哎,那是不是大个子家女儿啊!”   “什么大个子家女儿?”   “大个子家闺女上央视的《新闻联播》了!”   这时候的人,最喜欢走家串巷的串门了,因为天热,没有空调,他们也喜欢把电视搬出来,一家人在高台的凉床上,一边乘凉一边看电视,或是把楼房上的水泥平台,用自家破衣服扎的拖把,拖的干干净净,衣架上在屋顶的平台上乘凉。   一个人惊呼,很快周围的高台、露台上的人就都听到了。   “哪个在喊什么?《新闻联播》播啥了?”   “好像是在喊大个子家闺女上《新闻联播》了。”   大家一个个全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的都拿着大蒲扇,往村子中间铁匠铺门口巨大的稻谷场聚集,相互打听着:“你们看到了没啊?”   没看到的人就问:“看到什么了?我在家洗澡呢,就听外面吵闹的很,说新闻联播怎么了,我就出来听听。”   “大个子家的闺女上了《新闻联播》,说是拿了什么欧的金牌!”   第二天,整个临河大队,都听说了之前被京城大学提前录取了的江柠,这次在什么国际比赛中,拿了金牌,听说还是满分呢!   这样的传言一个传一个,之后别说十里八乡了,就是整个吴城,乃至乌江市,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原本江柠这个名字,在那个采访节目报导后,就是整个乌江市的传奇了,现在又添了这么一道传奇故事,别说市电视台了,就是他们省电视台新闻部的人,都派人到京城,去采访江柠了。   江柠他们刚一下飞机,就如英雄归来般,被很多人抱着鲜花走上前,给他们鲜花,又在机场前,他们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金牌,手捧鲜花,在机场前合照,还有很多媒体记者想要采访他们,都被外交部的人给拦在外面了,最后只留下央视电视台,和六个参赛代表人员所在省份的省台记者,来采访。   这次正是参加比赛的六个人,分别来自六个完全不同的省市,除了江柠所在的乌江市吴城一中外,其中有王咏所在的广省师大附中、福北省红岗中学、福南省省城一中、还有沪市中学。   所有的这些省市台,都在采访来自他们省市的学生。   江柠是他们省唯一一个参赛人员,之前好几届,都不曾出过他们省的人,是以记者也很激动,问她:“我们在采访前了解到,你在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了是吗?”   反倒是江柠态度平静淡然的很,笑着点头说:“是的。”   “那在这次的IMO比赛中,你以满分的成绩拿下金牌,对此你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比赛的时候紧张吗?”   江柠也配合地笑着说:“那肯定是开心的,比赛时……”她笑着摇摇头,实话实说:“不紧张。”   越是重要的比赛,她的大脑反而越发的清醒,思维也越发的清晰。   这样的采访,并不是专访,只在机场就完成了。   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被采访完了,又拍了大合照,主教练和领队将他们送到之前集训队的宿舍里,要是愿意今天就回家的,也可以各自回家。   他们这行十二人,已经全部都被清大和京大录取了,接下来他们是要留在原来的学校继续学习,还是提前进入大学旁听学习,都可以,他们这行人中,有六个高三学生,五个高二学生,还有个高一的学生。   但实际年龄最小的,却不是高一的学生,而是江柠。   有打算回老家的,高三生都是下半年就直接上大学的。   他们十二个人,之前一直都处于紧张的集训学习状态,一直都没有好好认识交流一下,几个人原本宿舍的舍友都在一次次考试当中被淘汰回去了,每个人都是单独住一个宿舍,现在比赛结束了,他们回到宿舍,才终于有时间相互之间再加深交流,约着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饭。   宋培风是和江柠一起的,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一段时间的比赛,对别人来说是压力,对江柠来说,却像是度假一样,整个人都从之前的低落情绪中挣脱出来,心情极好的她,周身都散发着开朗阳光的气场,笑着和宋培风说:“我去沪市,你呢?”   夏日的微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清如朗月的笑眼:“正好,我也要从沪市转吴城。”   “之后呢?你是继续留在吴城一中完成剩下的高中课程,还是提前来京大当旁听生?”   吴城,不论是吴中也好,一中也好,高二实际上就已经完成了全部课程,高三就正式进入全面复习的阶段,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回到各自的高中,也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应对高考的复习罢了,对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提高。   所以江柠肯定是选后者的。   集训队并不能待很久,当天晚上,十二个人加上主教练、两个领队、观察员一起在食堂,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大家以饮料代酒,一起庆祝了一番这次在阿根庭之旅中取得的好成绩,并约着之后在清大/京大中再见。   他们十二个人,全都是被这两个学校录取,主教练和领队,都是来自京大数学系的教授。   相聚之后,便是离别。   次日一早,除了距离京城较近的两个学生外,其余其余十个人,都背着背包,拎着行李,各自离开。   不论是高三已经毕业的学生,选择回家见父母或是毕业旅行,或是像高一高二被提前录取的人选择进入大学旁听也好,还是想继续留在高中,系统的将接下来高中的课程全部学完学扎实也好,现在才是七月下旬,距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也不能全都在京城逗留。   江柠已经好久没见到爷爷了,一时间也归心似箭。   她和宋培风一起坐飞机到的沪市,她到了沪市,宋培风还要转车去吴城。   她就直奔店里去了,江爷爷果然在店里,一看到江爷爷,她就像个快乐又急于炫耀的小蝴蝶,把自己获得的金牌:“铛铛铛铛!”挂在爷爷面前:“爷爷你看这是什么!”   江爷爷便笑着抬眼,看着活泼的小孙女,然后小心地接过她手中的牌子,笑着问她:“这是啥金牌?”   “IMO金牌!”江柠满眼都是小公鸡般神气又得意的表情:“爷爷,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我大孙女最厉害!”江爷爷翻来覆去去看那块金牌,还对着太阳看看这块金牌是不是真金的,对江柠说:“这可是大宝贝,要放在祖先排位前供起来的!”   江爷爷在店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合适的盒子装起来,他又想回江家村,跟村里祠堂里的老祖宗们好好炫耀一下了。   江爷爷浑身都冒着美滋滋的泡泡。   当天晚上,他们带着满身荣耀归国的新闻就登上了各省市台黄金时间段的新闻。   省台的新闻节目,比地方台的新闻节目,观众要多的多,这下子别说吴城本地了,就是全省都知道了,这次代表国家参加IMO比赛的人中,有一个学生是出自咱们本省的。   省城许多重点高中的老师校长们,都羡慕极了,这样的好苗子,居然不是出自他们这些省重点的高中,而是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对他们来说,也是被狠狠打脸了。   其它各省也都在报导这件事。   沪市因为有个来自沪市中学的学生,这次沪市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也花了好几十秒的时间,专门采访了这位来自沪市中学的学生,并播报了六个学生的名字,最后还放了一张他们在机场拉着横幅,捧着鲜花、挂着金牌的合照。   之前接收江柏,并谈好,等到高三,就将江柠的学籍也接收过来的学校的校主任,也看了这个报导,听到播到江柠名字的时候,他老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因为沪市电视台,主要是采访他们沪市中学的学生,单独给了他三十多秒中的采访,之后的合照只有不到三秒钟,六个人站在一起,脸也小的很,看不清面容,之前谈好接收江柠的学校校领导,看着电视里面六个学生的合照,总觉得那个女生有丢丢眼熟,可他们每天在学校,见到无数张学生面容,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了。   等到第二天,他在学校里,看到一个还在学校补课的高三学生班主任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那老师:“去年不是有个外省的学生说要将学籍转过来,当时是说转到你们班吧?那个……那个学生叫什么来着?” 第151章 151   这个班主任一时也没想起来江柠叫什么名字。   江柏因为学籍已经转过来, 他班里的班主任定期给他寄学习资料,江柠的学籍还没有转过来,虽然之前说是这个班接收她, 但学籍没有转, 就不需要他寄学习资料,时间长了, 他也就忘了这个当初说要转学籍到他们班的女生。   不过校主任倒是提醒了他,说:“现在高三了,她要转过来的话,就要尽快了,虽说会考之前转过来都行, 可提前适应沪市高考和不适应沪市高考还是不一样的。”   时间实在太久了,他们和那女生也只见过一面, 当时转的还是她哥哥的学籍,他哥哥虽说只考了个沪市理工, 但他的高考分数却有五百八十多分,比华东理工还要高出几十分,他当时如果不把志愿填的那么保守的话,是完全可以进很好的大学的。   听说他妹妹成绩比他还要好,是县状元, 虽然一个小县城的县状元, 他们也没那么看重就是了, 但学校多一个重点大学的苗子的话, 他们高中的升学率也会高一些, 尤其是, 他们在沪市还算不上最好的那几所重高之一,也就普普通通了。   重高可不是转学生想进就能进的。   他们因为想起这事, 就给吴城一中打电话了,当时江柠给沪市高中这边留电话时,因为留的是王老师当时在英语组办公室的电话,所以联系人是王老师。   吴城一中这边,听说是沪市那边的高中打电话来找王老师的,问说有个学生当时说学籍转过来没问她学籍什么时候转到他们学校去,一中的老师才惊讶地说:“你稍等会儿啊,我去喊小王主任来。”   一中的老师都知道江柠,却并不是每个一中的老师,都知道江柠学籍要转到沪市高中的事,于是从英语组办公室,去教务处办公室喊已经是教务处副主任的王老师:“小王主任,沪市那边高中打来电话找你的,说有个学生当时说转学籍什么的,问什么时候转过去。”   王老师有些诧异:“你没跟他说,江柠已经提前被京大录取了?”   王老师有些疑惑,江柠在IMO比赛中获得金牌这事,《新闻联播》上都报导了,没道理沪市那边学校不知道啊。   因为江柠在吴城太有名,王老师一时间也没想到沪市那边学校的老师,把江柠名字都忘了的事。   王老师接到电话后,才知道沪市这边高中大概是记不得江柠名字了,只好跟沪市那边学校说:“这个学生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了,她去年就进冬令营了,对,代表国家队参加IMO,拿了金奖,前两天《新闻联播》上有播,不知道你们看了没有。”   沪市高中这边的校主任,当时看到沪市本地新闻上,‘江柠’这个名字时,他当时就觉得耳熟,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他在哪里听过,实在是他每年听过学生的名字太多太多,除了特别出色的那几个,他也很难记得一个还没转来他们学校的学生名字。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高中,居然错过了一个京城大学的苗子。   听到吴城一中那边老师的话后,他简直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准京大生,IMO竞赛的金奖获得者,居然就这么被他们错过了,校主任扼腕叹息,痛心不已。   这两个学生因为是小地方转来的,还是因为沪市的房地产政策,买房送户口,他们买的房,所对应的高中就是他们高中,他们高中不得不接收,他们才被动接收的,所以在转学籍这件事上,一直都是江柠他们在主动,学校这边被动,每期也都是江柏给沪市高中这边打电话,这边老师才想起来,给他寄资料。   沪市高中对这两个学生的态度一直都是可有可无,并不积极。   这也是很正常的。   哪怕知道江柠是吴城县状元,也没引起他们的在意,实在是吴城在他们眼里太小了,一个小小的县状元,都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他们沪市的高考,是以他们是真没放在心上,定期给江柏寄资料,也不过基于学校老师本身的责任心,对他们学校的学生负责罢了。   哪晓得这个小城县状元居然这么厉害,不仅在高二就提前被京大录取了,还拿了IMO金牌啊!   下午沪市新闻有重播,校主任拉着几个领导,又重新看了一遍关于IMO的采访视频,虽然新闻中,总共有三十多秒内容,其中二十多秒都是采访沪市中学的学生的,可当江柠名字出现的时候,沪市高中的校主任还是拍腿喊了起来,指着最后三秒钟合照的江柠说:“就是她!她就是江柠!我当时就觉得名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根本就没往她身上想!”他用力的叹息一声:“哎呀!”   其他几个校领导也遗憾地说:“早知道,当时就让她跟她哥一起把学籍转过来了。”   “对,哪怕不来学校上课还在原学校上课都不要紧,学籍要先转过来。”   “谁能想知道呢?”   不过这事也提醒了他们,之后还有转学籍过来的学生,先把学籍转过来再说。   *   王老师电话挂了后,就跟王主任和政教处主任他们说了这件事,王主任便拧着茶杯,喝了口茶说:“还是张主任有先见之明,之前他就说过,如果江柠这个同学能够通过竞赛保送,那升学名额就孩算在一中头上,这可是京大生,咱们一中多少年才出了这么一个独苗苗京大生,还好没转出去。”   当时如果不是张主任找江柠谈了一下,江柠很可能就转了出去,这个京大生与IMO金牌就和一中一点关系都没了。   王老师也在喝茶,他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通体舒泰地说:“要么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一中将江柠在IMO赛事中,以满分成绩拿了金奖一事,不光在横幅上围着学校拉了一圈,还在学校今年的招生宣传手册上,在封面、里页中,都用大大的照片,重点做了宣传,这下,全吴城下面所有的中学,都知道江柠拿了什么国际金牌的事了。   这年头,大家就对竞赛这事,非常重视,哪怕就是下面的小山村,都晓得国家拿了几块金牌,总成绩第几名等,这段时间整个吴城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一中的风头出尽,在这一届的招生中,直接赢麻了,过去只会考虑吴中,不会考虑一中的尖子生们,纷纷选择了一中,而非吴中。   明明他们吴中也有一个清大生,可惜他们的宣传没跟上。   *   广市,王咏一大早刚去上班,就被李昂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并拿了一份人报的报纸给王咏,指着上面的合照给王咏看:“你仔细看看,这个江柠,是我们签约的柠萌吗?”   柠萌的真人,整个《武侠》杂志社,除了沪市分社的钱主编之外,就只有王咏见过,李昂主任他们从来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王咏这段时间因为要准备江柠的新作《锦衣卫指挥使》,《白蛇修仙》完结后,《锦衣卫指挥使》接档,中间没开文停更了一段时间,接档效果并没有当初连着接档的《白蛇修仙》,他并没有看央视台的《新闻联播》,也没有看他们省台的新闻节目。   广市那边,因为今年广省也有一个进入IMO拿了金牌的,那边的省电视台自然也有采访和播报。   像李昂主任这类从事媒体杂志行业的老媒体人,像《新闻联播》这样的节目,没有意外的话,是每晚必看的。   李昂也因为《白蛇》完结,杂志社一大堆事情需要重新调整,这段时间忙得没有看《新闻联播》,却看了他们省台的新闻。   柠萌这条线一直都是由王咏在负责,李昂其实并不熟悉柠萌,却也听王咏说起过,柠萌在冬令营集训的事,知道她在参加竞赛,但因为两人距离遥远,竞赛这件事与李昂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是陌生的很,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真实感,一直到在新闻上,听到江柠的名字,看到江柠他们在机场的合照,看到他们身上的金牌,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他们杂志签约的柠萌,真实姓名就好像是江柠啊。   早上一大早就买了人报的报纸,带到办公室,叫了王咏上来,指给王咏看。   在吴城近距离照顾了江柠两个月的王咏,哪怕已经将近两年没见柠萌,柠萌的变化非常大,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合照上的柠萌,点头说:“是柠萌。”   他拿起报纸细细的看。   他们都没有想到,柠萌居然如此厉害。   李昂主任说:“报纸上说,这次去IMO比赛的人,全都京城大学和清大全部录取了,你打电话问一下柠萌,她有没有被录取。”   他们其实已经确认柠萌被录取,只是不知道她是被哪个学校录取,也打算当面确认一下。   王咏当下就没有迟疑,立刻给江柠当时留的集训队打电话,集训队的保安说他们都已经走了。   他就又赶紧给她留的沪市电话打电话。   不光是王咏在,李昂主任也在。   江柠问他什么事,王咏问她,这两天新闻中播放的,拿下IMO国际比赛金牌的人是不是她,她是不是已经被清大或者京大提前录取了。   江柠说是。   电话立刻被李昂主任接了去,问她:“柠萌,我记得你才高二,下半年才高三对吧?那你现在被京大提前录取,是不是九月份就去京大报到了?”   江柠说:“不是,只是旁听生的身份,正是入学要等明年九月一号和同届新生一起。”   李昂主任说:“你的《白蛇》已经完结,你之前说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加上考虑到你在集训队,没有时间写作,目前你的新作品接档,没有大肆宣传,你现在竞赛结束,有时间写稿了,我是这样考虑的……”李昂主任说话还保留着一些体制内的特征,“我们先存稿,等到八月份,各大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应该就能陆陆续续收到了,我们就在那时候全面推广你的新作《锦衣卫》,到时候每期恢复之前的两万一,并用全推广渠道,播报你被京大录取的消息,怎么样?”   这其实就是利用京大的影响力,来给江柠的新作做宣传了。   不得不说,李昂主任不愧是《武侠》的创始人,是资深媒体人,哪怕已经五十岁,这个脑子的反应速度,依然不是王咏这样的小年轻所能比的,昨天在新闻上,看到江柠拿了IMO金奖并被提前录取的新闻后,就立即找人去问了,高二学生提前被高校录取的事,虽还没找柠萌本人确定过,他脑子里就已经有了如何针对柠萌新作《锦衣卫》的宣传方式。   最好和出版社那边一起推广,他们连载杂志和实体书一向都相辅相成。   江柠轻笑,问李昂主任:“李主任不怕我身份泄露出去,被人挖走了?”   李昂主任对她真实身份的严防死守,江柠可是清楚的,因她自己也不太想被人知道现实中马甲,便一直配合《武侠》杂志社那边。   李昂主任说:“你正式入学不是要等明年吗?”李昂主任的笑声很是爽朗,“那谁能知道,你实际上是下一届新生,而不是这一届新生呢?”   这就是个烟雾弹。   而且到时候,关于柠萌真实身份不是‘体制内老公安’,而是一个今年被京大录取的年轻大学生一事,必然会在网络上引起读者们的讨论,这年代的网络虽不像后世那么发达,可随着网吧越来越多,如今上网的人数也呈现井喷式的增长。   不光是年龄的讨论,关于‘柠萌’性别的讨论,必然也会因为柠萌是应届大学生一事,从而推翻过去网络上关于柠萌是‘体制内男性老公安’的猜测,而进入到新一轮的讨论和猜测中。   他们就在恭喜‘柠萌’考上京大的这件事上,同时推出柠萌的新作《锦衣卫指挥使》,尤其是,柠萌新作的主人翁,居然还是以‘女性’为视角。   这一点,仿佛又在侧面佐证,‘柠萌’是女的。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李昂主任要的,便是关于他们讨论‘柠萌’,从而带起她新作的热度,继而带动《武侠》的销量。   在《白蛇修仙》完结之后,目前《武侠》的首印量只有一百万,因为这篇文刚完结,还有一大批读者,还保留着每期都买一本《武侠》,看看的习惯,比如江柠所在省份的吴公安他们,他们都不是每期的买,而是直接定了全年的量,每期的杂志会直接投送到他们单位,他们也习惯了每期都看。   柠萌写的《大宋》这篇文,已经被他们反反复复研究,都快翻烂了,还别说,他们还真又从这本书里,获得一点灵感,居然又破了两个大案子,其中一个还是几年前的案子。   他们也从,从《大宋》中找灵感,到成为柠萌的忠实读者,追《白蛇修仙》追的很是投入。   但也有很大一批读者,在《白蛇》修仙完结后,刚开始还买一本《武侠》,连买了两期,都没有柠萌的新作之后,还有在追《武侠》上其他作者文的,还继续买,继续追,对杂志上其它男性视角为主的一大批女性读者,却都失去了对《武侠》的兴趣,已经停止了继续购买《武侠》。   这使得《武侠》在这段时间的销量,一直在减少,并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这个下跌,它不是跌了一点点,而是断崖式下跌。   由此也可以看见,女性读者的市场有多大。   李昂主任已经迫不及待想赶紧将柠萌的新作《锦衣卫》推出来了。   就不说,她原本的男性读者市场,反正《武侠》的男性读者市场还有其它连载作品在维持着,柠萌所带来的的巨大的女性读者市场,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   是已经拥有了这个庞大市场的李昂主任,根本无法割舍掉的。   他会急着给江柠打电话,也是这个宣传策略,首先得经过柠萌本人同意才行。   不得不说,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江柠本身,之前所有的精力都在竞赛上,竞赛结束了,现在就只想再买套房,然后专心闭关码字。   房子买太多了,现在一个月一万出头的房贷便是个巨大的压力,让她随时保持在有收入的状态。   出版稿费都是一次性打入的,还房贷,最好还是像之前在《武侠》的连载期间一样,有个稳定的收入。   不过,想到她前世的朋友说,他九八年在《知音》的稿费就曾达到过千字六百,现在都九七年中了,她也不由的问李昂主任:“李主任,您看我这稿费……是不是也该涨涨了?”   李昂主任一愣。   之前柠萌的稿费是千字两百八,这个稿费确实不低了,可这个稿费跟柠萌带给《武侠》的巨额利润相比,不过九牛之一毛罢了。   她这个稿费在《武侠》的同期作者中相比,甚至在这个市场大环境的工资中相比,确实很高,但和她个人带给《武侠》利润的体量相比,又确实很低。   他们前面两本,和柠萌签的都是单本作品。   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了柠萌的巨大潜力,李昂主任便考虑,能不能直接把柠萌这个人,签下来。   这事他让王咏再去沪市一趟,让王咏当面和江柠谈。   七月底的时候,王咏来了沪市。   《武侠》杂志社如今的账面上资金充裕,不说杂志本身的销量所带来的庞大的现金流,就是如今在《武侠》上打个广告,虽不如在省电视台卫星频道黄金时段的广告费,可《武侠》上的广告费,在其它纸媒中,依然算是天价,且《武侠》十分爱护自己的羽毛,一般很少接乱七八糟的广告,它广告的主要来源,在于影视剧的宣传上。   尤其是九十年代的武侠电视剧,本身就是井喷式,香江那边拍了剧,想来到内地播出,目前想的最好的广告方式,不是像二十年后,在各个综艺节目打广告宣传,而是先在《武侠》上预热一番。   资金的充裕,让王咏这次来沪市,没有选择绿皮火车,而是乘坐了飞机。   这还是王咏第一次坐飞机。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到江柠了,哪怕之前已经在电视新闻上见过她,也只是几秒钟的画面,现在再看到这个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六五,个高腿长、身材纤细有力,扎着个短马尾辫,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满是松弛感的女生,还真有些不敢认。   那时候的江柠最多到他肩膀,一副少年老成又稚气未脱的模样,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站在人群中,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   江柠却比他自来熟多了,见到他,她几乎是称得上热情的带着灿烂的笑容,亲切的一把握住他的手,在他上臂拍了拍,喊他:“咏哥。”   江柠没让王咏住酒店,而是带他去了一个她已经交付装修好的公寓房里。   这个公寓房,江柠没有像第一个公寓房那样装修,而是装修成上下两层,适合出租的单间。   她带王咏来住的,就是其中一个单间。   虽说是单间,江柠的装修却并不差,而是按照二十年后的,一室一卫的装修风格,还是整排墙的橱柜,可以做收纳,干湿分离的洗手间,热水器、空调、洗衣机都备齐了,只除了没有厨房。   因为公寓房没有天燃气。   每个房间都有三十多平,朝东南向的房间,还有整扇的隔音玻璃墙,采光非常好,有阳台的房间,还在她的要求下,做了全封处理,被钱经理在两边的墙壁上做了书架,既可以作为书房,也可以作为晒衣房。   这个房子装修好后,就一直在通风,江柠带他住的,就是一室一卫还带有大阳台的一间,原本二十平的大阳台与隔壁房间隔成了两份,这边阳台大约有十几平。   和外面的酒店房间也没什么不同了,因为之前还没人住过,也更加赶紧。   这两年,王咏帮了她非常多,光是他叔叔定时给她寄过来的质量都很好,价格也优惠的衣服,帮她从隔壁厂寄来的鞋子,就让江柠赚了很多钱,更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份收入来源,能够让爷爷和二哥安心。   王咏对于江柠能在沪市买下这么大一个公寓房丝毫不稀奇,这些年江柠光是在他们《武侠》,每个月都有两万多的稿费,更别提她近千万销量的实体书稿费和影视版权费。   他惊讶的是,她居然把这个公寓楼,做成了酒店式公寓单间,方便出租。 第152章 152   江柠的这套公寓房是二期的期房, 今年交房,交房后,就由钱经理装修了, 没有装修成之前的豪华复式, 而是装修成上下两层的酒店式公寓出租屋。   这套房由于是公摊政策出现之前买的,实际房屋面积三百平, 隔成上下两层,除去走廊和楼梯外,实际面积接近五百七十平,还不包括上下两个二十五平米的阳台和两个十五平米的露台。   房间由一条长长的走廊,隔成了朝南和朝北两个朝向的大小不一的房间, 朝南的的房间室内面积约三十五平,带一个干湿分离的洗手间和浴室。   朝北房间约二十五平米, 同样带一个独立卫生间小浴室,以及整面墙的收纳储物柜。   阳台被分别隔给了两个房间, 一个房间十来平米,打了顶天立地式的书架,可以作为书房使用,也可以作为晾晒衣服的地方,为采光好, 朝阳的这一面墙, 通通做了隔音玻璃。   作为出租房来说, 这样的房间可以说无可指摘, 唯一不好的, 就是公寓房没有天然气, 所以没有厨房可以自己做饭。   因为这一块是作为未来商贸中心,未来基本也都是给白领居住。   赚了钱的钱经理在装修完江柠这套公寓房后, 也果断贷款买了一套差不多户型的,准备就照着江柠这个公寓房,装修城酒店式公寓房将来出租。   沪市的发展是一日千里的,哪怕才过了两年,如今沪东这一块,也和两年前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荒凉景象已经全然不同。   *   江爸他们租的房子里没有电视,第二天到底没有看到重播,却在报纸上,看到了江柠的照片和她的报导。   哪怕这个时代的报纸照片很糊,六个人的合照分辨率很低,可他还是认出了那是他的女儿江柠。   江爸买了好多份报纸,然后将这些报纸卷成卷筒状,外面小心地用别的旧报纸包起来,像藏宝贝一样,藏在自己的箱子里。   在江妈不解的像看傻子的眼神里,江爸神色恼怒道:“你懂什么?这些都是光宗耀祖的,我现在在这里不方便,等过年我回老家了,叫木匠给我打一个画框,我去镇上切块玻璃,把它裱起来,放到堂屋的墙上挂起来,以后每个来我家的人,都能看到我女儿在IMO比赛中获得金牌的事。”   只要想到别人来他家,站在画框前,看他女儿手拿金牌的照片和报纸报导,他就美滋滋的,浑身舒泰。   江妈白了他一眼,嘁了一声:“德性!”   这就是江爸有时候遗憾的地方了,江妈什么都好,勤劳、能干、朴实、身材健美,长得也好看,只有一点,不识字,他很多精神上的东西,江妈并不能理解,也无法产生共鸣,甚至不能理解还打击他。   江爸就只能寂寞如雪的一个人捧着这些美滋滋了。   这种时候,他觉得,他就只能找在镇上当镇长的四哥去炫耀一下了,或者去跟他现在在邻市承包了高速公路建造的发小去聊聊他的小女儿。   相信他和他四哥、发小一定深有共鸣。   想到这里,他又去给江柏打电话,电话嘟了半响,都没人接。   江柏和童金刚目前还在大导演的剧组里打暑假工呢,因为是《白蛇修仙》原作者的弟弟,大导演虽没有请来柠萌来试镜女主角,但对江柏依然非常关照。   实在是江柏的外形太过出众了,外表出众也就算了,这个少年,他还兼具谦逊礼貌等各种好品质,原本他的戏份非常少,可导演和编剧就是忍不住想给他加戏,他在《白蛇》的这部戏完了后,他又给他推荐了他另一个朋友的清宫大戏,去演了少年雍正。   少年雍正总共出场就没几集,后面就全部都是成年雍正的戏,江柏几天就拍完了,童金刚在里面演了一个只有一句台词的先锋,之后没事,就在各个剧组跑龙套当群演。   中间也有想签他的,可来这里拍戏,对江柏来说,就是打暑假工,他对拍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对挣钱感兴趣,若不是大导演说来拍他的戏有钱,暑假学生回家,校门口店铺没生意,后来来都来了,就一个个剧组当老套,把钱挣了,等暑假结束就回去。   倒是童金刚,对拍戏挺感兴趣的,他本身就是表演性人格,交际能力又强,很快就在这里跟人混熟,在人群中演什么士兵、将军、满身横肉的炮灰反派、打手等等,演的十分起劲。   江柏是不理解他对演戏这件事的热情的,若不是为了赚钱,他早就回去了。   现在是夏天,很多戏服根本不洗,各种汗味腌过了后,那味道,让江柏闻了就想吐,拍完戏只想立刻脱了回到两人租的房子,赶紧洗澡,有时候夏天还需要穿冬季戏服,捂的一身汗,因为戏服太脏,江柏脖子那里还出现了过敏的症状。   好在江柏是个非常能吃苦的人,为了钱,他都忍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把钱挣完,回到他安静的只需要面对各种机械的教室里去。   他们系一个老师,是原本一个大厂退休的老工程师,带了许多徒弟,级别非常高,被他们学校特聘来当了老师,这个老工程师非常喜欢江柏,觉得他能静的下来心,踏实的做事,并且非常的专注,加上江柏高考成绩高,几乎是他们全校前几名的成绩考进来的,人家有这样的成绩,都跑去沪市其它几个双一流大学去了,他却因为现如今的填志愿制度,落到他们学校来,简直被这个老工程师当关门弟子对待。   江柏对自己未来的工作早有规划,又是想做一件事,就一根筋死奔着这件事不回头不彷徨不改变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暑假工,就签给什么公司当艺人来拍戏?   他不愿意,童金刚倒是愿意的很。   童金刚过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他虽然喜欢打篮球,也考了体校,但他实际身高才一米八几,打业余篮球还好,职业球队,他这身高根本不行,而且,他在篮球上的天赋,甚至都不如江柏,江柏的身体素质,对抗虽然不行,但是耐力很强,不仅能打满全场,三分球还一投一个准,在一中时,就是他们篮球队的准射手,是别的学校球队的重点防御对象,不然只要被江柏拿到球,他个子高,出手还果断,球从他手里飞出去就是三分。   做其它的,童金刚比下有余,比上又不属于顶尖的天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大学毕业后,要去当一个体育老师。   他其实是个随遇而安的性格,觉得当体育老师也不错,有固定工资,还有很长的假期,他就可以每天找兄弟打打球喝喝酒,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   可他在这个暑假,因为跟着江柏的缘故,蹭到了大导演电影中的一个炮灰角色,接触了演戏。   虽只是一个出场不高,和江柏的角色比,还是个完完全全大反派的角色,童金刚却演的十分过瘾,把那个以法海的意志为意志,全然不去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师父说的就是对的,狂野肌肉小和尚演的入木三分。   他和江柏演的角色是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最后在江柏饰演的角色,为白蛇挡下致命一击时,童金刚脸上一瞬间的茫然无措,简直不像是演的,一条就过了。   如果不是他们演的太好,大导演也不会在他们的戏份杀青了后,还把他们推荐给朋友剧组。   等到暑假过后,江柏拿着自己暑假挣得小钱钱,美滋滋的回了沪市,结束了自己这趟暑假工之旅。   童金刚却有些遗憾,只能等寒假再来了。   一个暑假下来,他要了许多人的电话号码,有些是导演、编剧、场务、群演、群演头子等等。   一直到快开学了,江柏回到学校,江爸再打电话过来,电话才打通。   把江爸给急的:“你去哪儿也打电话跟我说一声,给我留个号码吧?天天给你打电话,这里都没人接,这个电话老没人接是怎么回事?”   江柏神色依然是淡淡的,说:“寝室楼下的小卖部电话,暑假宿舍没人,小卖部也没人。”   江爸其实知道这一点,就是三个儿女,他一个都联系不到,他着急。   他问江柏:“你妹妹现在的联系方式你知不知道?我给大队部打电话问了,你妹妹没回老家,她也不给我打电话,我想找她人都找不到。”   江柏问了一句江爸很无语的话:“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现在他们这个状态,其实和前世他们兄妹的相处状态很像,就是各过各的日子,平时没事基本不联系,一年到头都打不了几个电话的状态。   不论前世和今生,江爸都是作为兄妹几个粘合剂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在主动联系几个儿女,维持这段关系里面的亲情。   江柏不是在讽刺江爸,他是真心感到疑惑。   因为从小就被这么不闻不问的放养长大,他们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解决,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决定,也习惯了一个人,现在江爸总是给他们打电话,他反而感到疑惑和不习惯。   江爸说:“新学期,我学费不得给你和你妹妹打过去呀?”   一个暑假挣了四千多块钱的江柏,完全忘了学费这件事,说:“你不是有柠柠银行存折账户吗?直接给她打过去不就行了。”   江爸觉得自己和小儿子沟通真困难,说:“暑假你妹妹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沉迷在挣钱之中,完全没想到过妹妹的江柏:“没有。”   “那你给你妹妹打过电话吗?”   江柏眨眨眼:“没有。”   夏天拍戏跑龙套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他每天下了戏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脱了衣服回去洗澡换衣服吃东西,吃完饭还要看书睡觉,除了有空时,给江爷爷打电话,确定江爷爷的情况,他没想过给妹妹打电话,江柠也没想过给江柏打电话,兄妹俩都是单方面给江爷爷打电话。   兄妹俩都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正常的。   江爸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话,说的有些无言,又问他江柠的电话号码,江柏也不知道,妹妹在京城还没安定下来,哪来的固定联系电话?只有等妹妹安定好后,她打电话过来,才知道能够联系上她的固定电话。   江爸只好怅然地挂了电话,然后去给江柠的银行卡汇钱。   今年除了盒饭之外,他的卤味菜也增加了,鸭头、鸭肠、鸭胗这些,需要洗的活多了,江妈又是个干净又较真的人,很多餐馆、卤味店拿到这些食材只是随便用水冲冲就行,江妈是一个一个,连每一根鸭毛都扒的干干净净。   活多了,也就没时间在鸡腿鸭腿上切肉了,好在今年钱挣得也比去年更多。   江柠和宋培风为了方便相互照应,所租的房子是上下楼,一个二层一个三层,两个人都有电脑需求,去中关村买了电脑,房屋都是有电话线的,所以都不用另外拉电话线,只需要去开通网线,就可以直接把电话线插在电脑上直接用,大约两块钱一个小时。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就将各自租的房子收拾好。   江柠的生活作息依然十分规律,早上五点起床刷牙、洗脸,五点半去跑步,跑完十公里,去吃早饭,然后回到房间码字,码完两个小时,出去买菜做午饭。   之前在值班锅碗瓢盆时,宋培风就想在她这里蹭饭了,正好江柠这里没有洗碗机,不知是不是小时候被江松那句‘女孩子不就应该洗碗做家务吗’,给刺激的,江柠打从心底就极其不喜欢洗碗做家务,原本家中能够机器解决的,都不会手工解决,除了她书房之外的地方,一周请一次钟点工做保洁。   现在有宋培风来蹭饭搭伙,正好后续的厨房的善后工作,就全部交给了宋培风。   宋培风是个做事非常细致有规律的人,这一点也体现在他给厨房后续工作上,他一点都不嫌这些琐碎,甚至在他处理善后这些工作时,有时候投过厨房昏暗的光线,看到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工作的背影,他竟有种说不出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在同一个空间,她可以做她的事情,他也安静的看他的书,学他的习,偶尔遇到可以相互探讨的问题,他问,她就会答,她有疑问,他也会耐心回答,一时回答不了的,回头再去图书馆查资料。   她好像没有脾气一般,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永远都是耐心且微笑的,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永远都是含笑又真诚的看着你,说话语速不快不慢,给人以舒心的感觉。   有时候,他觉得她仿佛将自己隔绝于这个世界之外,自成一个世界,温柔又疏离。   他当然是不会留在这里看书的,他在做完这一切后,和她打声招呼,说:“我下去了,有事情站阳台上喊一声,我就听到。”在她回头笑眼看他,点过头后,轻轻的关上门,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去,在她楼下的阳台上,看书学习。   江柠在附近给自己找了个散打班,将她前世练了很多年的散打和拳击给捡了起来,并做力量练习。   教练以为她是新手,没想到她上手非常快。   她下午一般会和宋培风一起去清大或者京大的图书馆看书,看完书她就直接去散打班练习散打或者拳击,在出了一身汗后,将头发随意地往上扎一个小丸子,或是短马尾,回到出租屋,洗个澡,然后做晚饭。   八月下旬的日子,京城实在是热的如烤炉一般,他们俩租的老房子没有空调,只有风扇,在做饭的时间点,厨房非常热,这个时候,宋培风也不会离开,江柠在那里做饭,他要么在处理食材,要帮她扇风。   江柠有时候嫌热,不爱多做,只弄些简单的,或是两碗凉面,或是凉拌手撕鸡,或是寿司,她总能将很简单的食材做的很美味。   有时候路边碰到有鲜花,她偶尔也会买一束鲜花,插在花瓶中,或是放在昏暗客厅的小圆桌上,或是放在明亮卧室的电视柜上。   宋培风看到,有时候不用江柠买,他看到,就会带一束上来,一般都是向日葵或者百合,不是专门送给她的,只是用作插瓶。   对于这样一个清朗少年,愿意主动走进她的生活中,她就像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猎豹,小心地,全方位的观察着他,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走近,慢慢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无害的小猫咪,收敛起自己作为捕猎者的那一面。   她前世一个人独居了太久太久,不论工作上还是情绪上,有很多话她都不能对别人说,各种情绪都需要自己独自消化,工作上的、婚姻上的、家庭上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她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去消化这些。   刚开始的十年,不知是年轻还是她原本就不爱说话,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心理上的变化,直到时间长了,各种好的不好的情绪,她发现自己一个人已经消化不了了,消化不动了。   她发现自己需要有人交流,来向外排出自己内心积攒的各种正面的负面的情绪。   具体表现就是,一个生活中习惯了沉默不爱说话的人,突然变得很想跟人说话。   想跟人说,却不知道跟谁说。   她已经习惯了得体,习惯了不打扰,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消化。   能够说话的这个人不能是你的同事和领导,也不会是她的父母兄弟,甚至就连朋友,她都不能说太多。   于是她就只能继续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它稳定,闭好嘴巴,控制自己。   她所有的情绪,几乎都是通过文字的方式来发泄的,即使是文字,她都是克制的。   现如今生活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他主动走进你的世界。   她也不是前世很多事不能说的自己了,于是她就很有分享欲的,跟宋培风分享她做的美食,并得意洋洋的和他炫耀:“只有我们两个人,饭菜做多了吃不完,其实我还会做很多大菜。”   因为爱做美食,她前世还写了一篇关于美食文的小说,卖了电视剧版权给拍出来了。   这种完全出于兴趣写出来的东西,会让她在精神上感到很愉悦。   她在说这句话时,整个人就像是从一副完美的画中走了出来,脸上全是鲜活的对自己在美食上天赋的得意,完全符合她当下年龄的活泼。   宋培风就坐在她对面,吃着她刚做出来的凉面,给自己加了些黄瓜丝,笑着看她:“那你什么时候想做了,我去准备食材。”   他这样说,江柠就会很高兴,那种高兴和她日常只是礼貌微笑的表情不同,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只是偶尔眸光流转之间,隐约地透露出一点捕食者的侵略性,却又被掩藏的很好。   和江爷爷一样,她是个喜欢喧嚣与热闹,害怕孤独与寂寞的人。   江柠理想中,最美好的生活,就是有一堆朋友聚集在家里,大家吃吃喝喝玩玩,吃完后聚在一起或是坐在沙发上,或是坐在地毯上,大家姿势随意,吃点水果,喝点小酒,聊聊天,说说八卦也好,谈谈各自生活日常也好,总之,那个场景一定是热闹的。   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着大家玩闹,不参与,她都会觉得心情很好。   可很多时候,她都在与孤独相处,又享受孤独。   她在前世步入婚姻生活的时候,是对这样的生活有过畅想的,不过现实是她原本孤寂的生活外面,又覆盖了一层冰冷的雪。   宋培风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并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是欣然应允的,有时候在下午两个人从图书馆出来后,他喊她一起去校园的操场上散步,她也会欣然同意。   两个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不论他聊到什么,她都能知道,并有自己的见解,超出她年龄的通透。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只是欣赏和喜欢,越是了解之后,在欣赏、喜欢之外,还有一种由衷的佩服。   那种感觉就像,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真的是遇上了,他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   只有江柠自己知道,她是卑鄙的。   她就像是黑暗中,冷静又锐利的猎豹,早已备好了笼网,一点一点,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用猎物的姿态。 第153章 153   和《武侠》签了所有武侠作品的连载授权后, 江柠的稿费也从原来的千字两百八,涨到了千字四百六,和她前世的朋友在九八年拿到的千字六百的稿费不能比, 但在这个年代, 她这个稿费,绝对是非常高的高收入了。   也就是她这两年给《武侠》创造了非常高的价值, 又是全部武侠作品连载授权,《武侠》杂志再也不怕她的武侠作品被同类型杂志社给挖走,才给了在这个年代这么高的稿费。   要知道,在九九年的时候,大家普遍月工资也才五百, 她在九七年,就已经达到千字四百六, 而她只要有时间,每天的创作量就能达到一万字, 也就是日均收益四千六。   当然,真实情况也不能这么算,因为实际上她并不能坐到每天都花时间来码字,按照《武侠》杂志社实际的每周连载量来看,她每天的实际输出是三千字, 也就是说, 去除那些不能码字的日子, 综合下来, 她全年稳定的日收益在接近一千四, 一个月在四万到五万之间。   这只是她在《武侠》杂志社的连载收入, 还没有算出版收入,实际上出版收入才是她稿费的真正大头。   江柠的出版合作方, 原本是《武侠》杂志社的李昂主任为了开辟北方市场,给她找的,是他自己的老关系老朋友,这两年杂志社和出版社一直合作的亲密无间,配合默契,这次对柠萌新作品《锦衣卫》的宣传也一样。   目前江柠连载的字数,已经足够出版社那边做第一册 的实体书。   两年合作下来,她和出版社这边的流程都非常熟了,在签下出版合同后,跟随出版合同一起来的,还有两万张签名页和书签要签。   之所以这么多,实在是江柠之前的两本书的销售体量都太大了,五千本在她庞大的销售体量中,做出的精美典藏版,刚一上市,就立刻被抢光,各大书店、书商,都强烈要求出版社那边,要更多的六合一典藏版,可还在读高二的柠萌,别说签名了,被关在集训队集训的她,连码字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也亏的她手速快,快的时候半个小时就能敲出来四千字,慢的时候也有三千多字。   要是一般高中生,如此高强度的学习情况下,哪里还有时间来码字?稿子不给你开天窗都是好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们出版社也想出典藏版,找不到柠萌签名,也是无能为力。   不是没有人急功近利的想模仿柠萌的字迹,他们自己签,去赚这个钱,可和江柠合作的出版社,也是省级的老牌出版大社,他们这点子操守还是有的。   江柠的两册书,《大宋》几册数的总销量加起来都快近千万册了,《白蛇修仙》也有几百万册,等《白蛇传》这部电影上映,如果电影票房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带来一波《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的实体书销量。   光是这两本书,就已经让他们出版社和《武侠》杂志社一样,赚的盆满钵满,目前账上的资金,丝毫不比《武侠》的少,他们又怎么会急功近利,做出假冒柠萌签名的事?他们又不是没钱可赚?   所以趁着柠萌现在暑假,还没开学,有时间,他们一下子寄了两万份签名页过来,这还只是一部分,还有《白蛇修仙》的签名页和书签还没送来,她在集训队逃过了高二,终究是没有逃过暑假。   该有多少签名页,是一张也少不了她。   江柠看到这么多的签名页和书签,整个人都麻了。   原本一直掩藏的很好的马甲,这次在宋培风面前,是彻底藏不住了,直接给爆了。   宋培风这才知道,江柠在高一高二这两年的时间段里,除了在联考中,压了他一头,考了全县第一,在竞赛中,数学物理一直压着他,考第一,还维持着校内成绩,拿一中的一等奖学金外,在如此繁重课业之余,她在两年的时间你,还写了一百八十多万字。   即使是宋培风这个平时不太看杂志的人,也知道《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和《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这两本书的。   因为这两本书太火,太现象级了。   现在市面上各种跟风的穿越刑侦和穿越修仙作品,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显得这两本书现在已经没那么特别了,但在这两本书刚横空出世时,它们是开山鼻祖级别的,一直到现在,这两本书在同类型的穿越刑侦作品,和动物修仙作品中,依然是顶尖不可超越的。   甚至《白蛇修仙》这篇文,至今都没有出现代餐作品。   吴城又是《武侠》影响力辐射区,在《大宋》和《白蛇》最火的时候,吴中和一中因为管理严格,不说人手一本的吧,基本上只要一个人买了,很快半个班级,整个寝室,都传遍了。   谁要是有这两本书的全套实体书,那你就是全班最靓的崽。   宋培风所在的十班,也是有人悄悄看的,他也知道这两篇文,不过私下大家都在传,这两篇作品的作者是老公安,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江柠。   他在课业之余,也是有看课外书籍的,但没有江柠这么高强度的写作,两年一百八十多万字,现在还有连载的第三篇《锦衣卫》。   即使是他一个不了解这个行业的,也知道常年维持这样高水准的创作,是多么耗费心神的一件事。   江柠被他这目光给看笑了,说话的语气不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太多了,要不你来帮我签吧,我盖章就行。”   就不能只盖章不签名吗?   望着她这难得惫赖的模样,宋培风忍不住失笑。   江柠真的是宁愿码两万字,都不愿意签两万个名,真的是手会写废的。   好不容易这两万字书页写完了,发回去了,那边很快又发了两万张过来,让江柠签,这次签的是《白蛇修仙》的。   一连七天,江柠除了跑步,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不停的写写写,写到后来,她已经看着‘柠萌’二字已经不像字了,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想躺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干。   不不不,应该是,除了签名,她什么都想干。   她想自己做饭,宋培风好笑地给她带饭,她想逛校园、散步,哪怕是跑马拉松、打羽毛球都好啊,只要不把她关在屋子里签名。   可偏偏她又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事情没做完,哪怕是完全不想做,可还是会硬逼着自己做完它。   于是她就麻木的坐在书桌前,双目无神的写写写。   这时候她就无比庆幸,身边还有个宋培风在陪着她,跟她说说话,帮她盖盖章,不然她一个人,要写到什么时候?那一摞一摞的厚厚的纸张,仿佛无穷无尽,写不完一般。   她甚至有种,想把自己的签名也雕刻成印章,拿着印章对着签名页一页一页的敲。   卖书就卖书好了,为什么要签名~~o(>_<)o ~~   四万张签名页,签到后来她已经看到签名都害怕了,她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龙凤凤舞看不出来名字的签名了,签到后面,真的是肌肉记忆在瞎签了,想不龙飞凤舞都不行。   刚开始,她还写的端端正正,写到后来,自己也飞了。   满脑子都是在提醒自己,看在钱的面子上,看在钱的面子上……   之前有江爷爷给她敲章,现在有宋培风帮她敲章。   她签名的时候,眼睛都不需要看书了,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她多想跟宋培风换个位置,她来敲章,他来签名。   这样的江柠,又让宋培风更进一步的认识到一个全新的她,那是和之前克制、自制的她完全不同的,更加真实的她。   好不容易全部签完,发过去了,那边早在《锦衣卫》刚连载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锦衣卫》的出版事宜,不过差一纸合同而已,有了合同后,美术组、校对组,关于《锦衣卫》的第一册 书已经全部排好,书也发到了各大书店,就等着上市了。   最先收到这个消息的,是各大书店和报刊亭,毕竟是《武侠》,里面有了印刷精美的大画报,画报上还写着大且醒目的标题:恭喜柠萌同学被京大录取!柠萌携新作《我当锦衣卫指挥使那些年》强势归来!   很多书店、报刊亭老板看到这一消息,都有些懵:柠萌不是体制内老公安吗?咋还能被京大录取呢?   再看看现在这个时间点,八月底。   如果柠萌真的是应届毕业的高考生的话,那八月份收到录取通知书,《武侠》杂志社收到消息后,进行印刷宣传,这个时间点随着最新一期期刊上市,时间刚刚好啊!   于是一下子,不论是之前《大宋》的读者,还是后来新加的《白蛇修仙》的读者,全都看到了这个消息。   然后网上的论坛,关于‘柠萌’本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帖子,一下子炸了! 第154章 154   贺乔生也是这一届的高考生, 不过他考的是艺术类院校,早在一中门口拉开的横幅上写着‘祝贺我校学生江柠提前被京大录取’时,他就决心要报考京城音乐学院了。   他高三这一年, 江柠在被关在集训队各种集训比赛时, 他也难得的将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他爸妈给他请了家教, 他每天不是在补习,就在在补习的路上。   他从小学习钢琴和二胡、又学了将近两年的吉他,唱歌方面,通过去年暑假那场比赛,他写的几首歌当时都小火了一把, 还被卖给了唱片公司,目前传唱度都还不错。   他现在属于歌火人不火的典型, 加上一年多都没有露过面,那几首歌虽然一直有热度, 对他这个原创者知道的却寥寥无几。   他专业课成绩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文化课成绩。   四中的文化课普遍有问题,很多学生都是最后一年突击一下文化课,有些甚至找关系到二中跟着上一年文化课,有钱的就请家教。   贺乔生请的就是家教。   好在这一年多的努力, 并不是白努力的, 在他终于拿到京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 他激动地怀揣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来到一中的校门口。   一中校门口, 那总响着‘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倒闭了!’那邪性的大喇叭声早已经从这条街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家早餐店,不过这个早餐店生意, 并不像之前卖衣服店生意那么好,就连过去被‘江南制衣厂’所带来的流量,都仿佛因为‘江南制衣厂’店的消失也随之消散。   这条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他有些失落地望着那个已经转让给别人的店铺,店铺里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又慢慢走到一中的大门口,仰头高高的望着一中大门楼上,依然还在挂着的‘祝贺我校学生江柠……’,他转过身,看到吴中门楼上也挂着‘恭喜我校学生宋培风……’,他脸上不自觉的就绽出一抹笑了,对自己的这趟京城之行,有了更多的期待。   他是八月下旬去的京城。   吴城没有飞机场,他是坐的绿皮火车,火车哐当哐当,一路花了好几天时间,他就是在火车上,看到的《武侠》杂志宣传册的封面上,写的大大的‘恭喜柠萌考上京大!’下面是一行稍稍小一点,但和封面上其它字比起来,依然很大的字‘柠萌携新作《我……锦衣卫》强势归来!’。   拿着书的人,正是坐在他座位对面,捧着书看的津津有味的男青年。   他自己包里也有《武侠》最新两期的杂志,看他在看,不由也拿出来看。   他之前因为要高考的缘故,《白蛇修仙》完结后,柠萌又没有紧接着就写新作,他中间就空了好几期没有买,他是等填完志愿表,高考结束,才又有心思去买《武侠》期刊的,他也没看别人的,直接就翻到柠萌写的《锦衣卫》。   他对面那男生,也看完了最新一期的《锦衣卫》,为了达到足够的宣传效果,这一期的《锦衣卫》足足连载了两万多字,一下子把读者们都看了个爽,而且据《武侠》杂志对柠萌的采访上说:柠萌之前因为学习很紧张,加上要为考大学做准备,所以才在《白蛇修仙》完结后,没有马上开文的,《锦衣卫》刚开文的时候,因为学业太过紧张,也没有太多时间码字,前期每期刊才连载一万字,和其它连载作品的连载量差不多,可之前被柠萌喂大了胃口的读者们,可就远远觉得不够了。   这也是之前《武侠》没有就柠萌新作进行大面积宣传的原因,就怕他们宣传做好了,《锦衣卫》开天窗了,那乐子就大了,毕竟人柠萌正在代表国家在国际上打比赛,人家根本没空给你写稿子啊。   所以之前一直很低调。   现在累积了足够多的存稿,哪怕接下来柠萌因为军训,被关在学校出不来,他们也有足够多的稿子,应付江柠无法写稿的时间。   对面的男生已经看完了最新一期的《锦衣卫》,放下杂志后,看到对面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也在看《武侠》,不由好奇地问:“嗨,哥们儿,你也喜欢《武侠》吗?”   贺乔生抬头,他翻得书页,正好是《锦衣卫》那一页,点头说:“我是柠萌的忠实读者。”   对面男生眼睛一亮:“这么巧?我也是看柠萌的。”说着,他有些苦恼:“就是柠萌的作品都是以女主视角开场。”   相对而言,还是男主视角,让他更有代入感。   之前因为都传柠萌是体制内老公安,他们代入作者角度,也看的很过瘾,但是……   他头不禁凑了过来,“你喜欢柠萌,那看了最新一期《武侠》没有?”他打开自己手中的《武侠》封面,“卧槽,封面上写着‘恭喜柠萌考上京大’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柠萌是老公安吗?这意思,不会是柠萌和我们是一届的学生吧?”   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可能。   网上也在为这件事,吵翻了天。   主要是有一个网友,在论坛上开了个帖子,喊:去年那个‘柠萌’是女生,你就倒立吃屎的网友你出来!   然后,他就发了《武侠》的最新宣传封面和宣传海报,还有柠萌最新作品《锦衣卫》,以新作《锦衣卫》也是女主视角,并且柠萌还考上了京大,为理由,来驳斥去年网友们传的很肯定的,柠萌是‘体制内老公安’,得出柠萌一定是男人的事。   他在帖子你喊话:“最新一期的《武侠》已经官方出面证实了,柠萌根本不是什么体制内老公安,而是今年的大一新生,被京大录取了,去年你们以此证明柠萌是男人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那个名叫‘柠萌是女我吃屎’是网友,如果你还在上网,就自己乖乖出来认错挨打!”   这次的宣传效果也是炸裂的,因为是杂志社和出版社那边同期宣传,很多还在暑假没开学的学生,每天都要去书店看书,待看到最新一期出来的海报时,以为自己眼睛看错了。   ‘恭喜柠萌考上京大’?   这个柠萌是他们认识的柠萌吗?   然后翻开她最新的出版书,光看名字《我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年》,和《大宋》《白蛇》两本书如此相似的名字,就足以让他们知道,这个柠萌和他们知道的柠萌恐怕就是一个人了。   待翻开《锦衣卫》实体书第一册 的扉页,在折进去的封面页上,就写着作者柠萌的简介。   柠萌,武侠新锐作家,1997届京大新生,著有《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   这个简介一出,还有不敢置信的人,都确认了,就是他们知道的那个柠萌。   然后他们脑子里就冒出一大串问号:啥?柠萌居然是这一届大一新生?柠萌居然考上了京大?   那柠萌才多大?   很多人奔着柠萌的名字,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锦衣卫》就坐到书店书架下就开始看,不差钱的,当场就买下《锦衣卫》第一册 ,回家看,有些看的意犹未尽,就买了书。   还有一大部分人,回到家,或是去网吧,就忍不住在网上找同时柠萌读者的人吐槽这件事,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帖子,纷纷涌入到这个帖子里:【谁看了《武侠》最新一期?有知道内部消息出来说一说的吗?】   【我之前打电话到《武侠》杂志社确认过,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是体制内老公安,现在又说柠萌是应届大学生,还是京大的大学生,有没有知道的人出来说一声是什么情况?】   【我早就看出来柠萌是女生了,你们还不信,你们不看看《大宋》的女主卢桢刚出场才几岁?十三岁!小白蛇化作了白娘子!小白蛇我就不说了,有白娘子先入为主作为前提,之前就有很多人用这一点说柠萌是男的,现在柠萌新作《锦衣卫》出来了,如果柠萌是男的,他有什么理由让《锦衣卫》主角依然是女主?男主是不配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吗?】   这一条,被很多认为柠萌是女作者的读者们狠狠的排了,就连原本坚信柠萌是‘体制内老公安’,现在被《武侠》杂志官方打脸的读者们,也都沉默了。   除了讨论这一点的外,还有部分读者在讨论另一件事。   【你们发现没有,柠萌是这一届大一新生,他的第一篇文是两年前开始在《武侠》上连载,也就是说,他是高一升高二的那年暑假开始写作,两年时间,写了两篇大长篇,他还考上了京大!】   【卧槽,这是什么神人?】   之前大家没有具体统计过,柠萌两年写了多少字,很快就有牛人读者,将柠萌两年时间写的字数统计出来了,足足一百八十多万字!   【我高中在辛辛苦苦补课,差点没熬秃了头,柠萌高中两年写了一百八十多万字,还顺便考了京大,论人类的参差!】   果然如李昂主任预料的那样,‘恭喜柠萌考上京大’这个宣传策略一出,《武侠》、柠萌、《锦衣卫》的热度急速攀升,带来的最直观的数据,就是最新一期的《武侠》在历经了数月销量下跌趋势后,终于一次性来了个暴涨! 第155章 155   吴公安他们也看到了《武侠》封面上的宣传, 他们拿到最新一期的《武侠》后,都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怀疑档案室的小陈的,现在《武侠》杂志社的这个宣传一出, 他们原本的怀疑对象, 又重新推翻了。   今年考上大学的大学生?   吴公安他们第一反应,就不可能, 他们还是觉得,是老公安披着自己孩子的皮写的《大宋》,可《武侠》说柠萌被京大录取了啊?   他们所哪家的孩子被京大录取了吗?   吴公安的儿子,还在读初中,都还没上高中呢, 更不可能今年高考了。   还有谁?小常更不可能了,他对象才刚找到, 还在谈着没结婚呢。   老刘?   老刘见吴局长的目光看向自己,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我闺女要是考上京大,我哪会这么低调?”   几个人在局里分析来分析去,就是找不到他们哪位熟悉的同僚或者一个系统内的谁家孩子考上京大的。   小常同安分析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用的不是自己直系子女的身份证写的《大宋》, 而是用侄子、侄女的?”   吴局长他们思路又被打开了。   去年那个说‘柠萌如果是女生, 他倒立吃屎’的网友, 在网友们的千呼万唤下, 也出来了, 不过他不是出来直播吃屎的, 而是和网友们大战的:“《武侠》只是说柠萌考上京大了,也没说柠萌就一定是女生, 你们凭什么就让我直播吃屎?要我说,柠萌就是男的,除非他自己亲自出来自证!”   很多坚持‘柠萌’是女生的读者们,真是快被这个‘倒立吃屎’的网友给气死了,纷纷下场,用各种证据证明‘柠萌’就是女生,可惜全部都是他们的猜测和侧面佐证,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一场围绕着‘柠萌到底是男是女,那个网友到底要不要直播吃屎’的网络大战,成为今年论坛最热闹最火的帖子,刚开始,只是‘柠萌’的读者参与,后来吸引了非常多的非‘柠萌’粉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倒不在意‘柠萌’是男是女,他们是进来玩梗的。   很多原本不知道《大宋》《白蛇》《锦衣卫》这三本书的路人网友,在观看到这场网络大战后,也都好奇的去搜了柠萌及她的这三篇作品。   京大和清大的很多学子,也是上网的,甚至在这个年代,这些高校的学生,才是网络上最资深的那一批网友,这些过去很少看过柠萌作品的学生,在听到这个柠萌居然是他们这一届京大的学弟/学妹的时候,也都好奇这个学弟/学妹到底写了啥,在了解了这个新学弟/学妹的事情后,非常多的京大学子,跑去买了她的这几本书,从她写的第一本《大宋》开始看。   由于《大宋》写的太长了,他们主要看的就是《大宋》,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篇《白蛇》和《锦衣卫》的他们,只翻了《白蛇》和《锦衣卫》的前面部分,就加入到‘柠萌’的男女之争去了。   他们加入的是‘柠萌是男的’这方,这当然遭到‘柠萌是女生’这边辩方的严重不服。   加上有个网友倒立吃屎的flag立在那,事情发展到后来,成了全民找柠萌事件,一大堆大学同样考到京城的网友们,跑到京大,还有本身就是京大学生,也都发起了‘寻找柠萌’的行动。   江柠这些天在家签名签的欲、仙、欲、死,每天除了两个小时的码字时间,其余时间全部都用来签名了,根本不知道网上和现实中,都在‘寻找柠萌’。   甚至还有京大一些社团的校内记者,来到校门口采访今年新入学的新同学,问他们:“请问你们知道柠萌吗?”   没想到柠萌的读者数量相当庞大,被采访的十个学生里,有三四个都知道柠萌,哪怕没有看过他作品的人,也都知道她的名字。   “我们校门口的书店,经常有她书的海报,时间长了,虽然没看过他的作品,但知道有这个作者。”   他们都是高三刚考上京大的来自全国各地的超级学霸,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在学习上,有小部分人看过《大宋》和《白蛇》,没看过《大宋》的人,寒暑假的时候,《包青天二三》两部总是看过的。   校园记者又拿出《武侠》最新一期的期刊封面出来,问这些新同学:“那对于柠萌同样是我们京大新生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呢?”   怎么看?坐着看?   被采访到的不认识柠萌的新生感到很无语,对这什么‘柠萌’也不是很感兴趣。   校内记者又说:“《武侠》杂志社曝光了柠萌是我们京大今年新生的事,网络上发起了‘寻找柠萌’的活动,如果你们现实中,知道了谁是‘柠萌’,愿意将他的身份曝光出来吗?”   大部分被问到的人,都点头说‘愿意’,也有部分人表示这是别人的隐私,他们会尊重别人的隐私。   “想不想曝光是‘柠萌’自己的意愿,他想曝光就曝光,不想曝光谁也不能代替他曝光吧?”   倒是没有人怀疑,这会不会是柠萌的炒作,柠萌根本没有考上京大,不是京大学生这件事。   首先是《武侠》杂志社是老牌杂志社,八十年代就创造过业内顶级杂志社的辉煌,近两年更是销量全国遥遥领先,又是事业编,这样体量的杂志社,如果不是确定了‘柠萌’的真实身份,知道他肯定是今年京大的新生,他们再如何,也不会编出如此荒诞的谎言,来为‘柠萌’和《武侠》做宣传,这样的宣传只能带动一时的销量,一旦谎言被拆穿,那么《武侠》就会沦为业内笑柄,对杂志上的公信力的打击也是极大的。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眼前一点利益,撒这样很容易就被拆穿的谎言。   其二,柠萌本人,也是目前业内单篇作品总销量加起来近千万的作者,光是两本书的销量,就已经让他跻身畅销书作家的行列,新作品目前看,质量也非常高,完全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那毁掉的只会是他自己的羽毛。   所以读者和网友们,基本没有人怀疑,‘柠萌’确实是这一届京大的新生。   不过,倒是有专家出来指责说,柠萌代笔。   证据就是,第一,《大宋》文笔之老辣,刑侦内容之专业,让很多体制内的公安们,都认定,柠萌一定是体制内刑侦人员,他们不信,一个之前还在上高中的高中生,能够写出如此专业的作品来。   第二,就是柠萌今年考的京大,也就是说,《大宋》《白蛇》这两篇文章,是他在高二高三这两年完成的。   高二高三的学业的紧张程度,所有读过高三的人,都是深有体会的,况且他还考上了京大,请问他哪来的精力,在如此繁重的课业之余,还有时间和能力写下一百八十多万字的两个高质量大长篇?   所以,很多网友和专家都猜测,‘柠萌’这个笔名背后的写手,实际上还是‘体制内老公安’,他之所以把‘柠萌’这个笔名,冠在一个今年高考的京大新生身上,原因可能有几点。   第一,还是体制内公安这个身份问题,他的身份让他不适合用他自己的身份当‘柠萌’。   第二,一开始,他用的可能就是自己孩子或者晚辈的身份证签的合约。   第三,就是曝光时机问题了。   之前‘柠萌’的身份一直被《武侠》掩藏的很好,那么这次,《武侠》为什么要主动把‘柠萌’的身份曝出来呢?   专家和网友们分析,很可能就是,这个老公安签约身份证的这个子女晚辈,真的考上京大了,《武侠》顺水推舟,用‘柠萌考上京大’作为宣传卖点,来宣传柠萌的新作《锦衣卫》。   专家们感叹道:“这个宣传策略从目前看,非常成功,之前《武侠》的销量在《白蛇》完结,又没有及时推出合适的接档作品的情况后,就一直在下跌,即使在两个月后,《武侠》重新上了柠萌的新作,也没有挽回其下跌的颓势,《武侠》杂志社就想出了这样一条宣传策略。”   “不得不说,《武侠》和柠萌,是相互成就的,九三九四这两年,《武侠》的销量都跌成什么样了?我们北方根本就不知道《武侠》这个杂志,可自从柠萌横空出世,《武侠》这本杂志,连带着杂志社,一下子占据了杂志市场的半壁江山!”   很多网友和读者,都是比较认可专家的这个说法的。   但主持人问题又来了:“那你对柠萌笔下主角,都是以女主为第一视角来展开故事这件事怎么看呢?对目前网友们热议的‘柠萌是男是女’的问题,您觉得他是男生的概率大还是女生的概率大?”   同时行业内的专家说:“这个问题,争辩其实没有意思,柠萌是男是女重要吗?不重要,他可以是男,也可以是女。”专家笑呵呵的意味深长的说:“他愿意是男,他就可以是男,他愿意是女,他也可以是女。”   这句话其实就是在说,不论柠萌是男是女,‘柠萌’背后一定是有男作者在代笔了。   这段电视台采访,得到了非常多的观众和柠萌读者的认同,可也有很大一批,坚持柠萌就是女生的读者们,觉得逻辑说不通。   因为一个人的写作方式,女的想装男的容易,男的想装女的却难,因为他们的视角是完全不同的。   柠萌这个作者笔下的作品,不论是三观、内容,都透着浓浓的尊重女性怜爱女性,一股子坚强独立的大女主的味道,很多读者,很难相信,这些会是一个男作者写出来的。   甚至还有人说,‘柠萌’这个笔名,其实不是一个人在写,而是一个团队在写,所以他的文笔风格,时男时女。   不然怎么解释,‘柠萌’作为一个课业繁忙的高中生,是如何在两年时间内,写了一百八十多万字的?每一个写作过的作者,都知道,这有多难。   他们用笔写,每天写出来三千字,就已经是非常高的效率了,往往他们还要修稿,再重新誊抄稿件,每周能够有一万字的内容,都已经是非常勤奋且高效的作者了。   “可是你看柠萌?自他的作品开始连载以来,每周雷打不动两万多字的连载,一期都没有开过天窗,我就问问广大的高二高三学子,谁能做的到!”   “你能做得到吗?反正我是做不到。”   宋培风也看到了这个‘专家’的访谈,对京大校门口许许多多的‘柠萌读者’,举行的‘寻找柠萌’的行动,也知道了。   回到江柠的出租屋内,看着她满脸生不如死的麻木表情,在签名的样子,心头也是好笑,好笑之余,对她更是生出浓浓的佩服和一股敬意。   别人不知道,和江柠在集训队朝夕相处了近一年的宋培风,是很清楚的。   过去两年时间的一百八十多万字的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团队和枪手,全都是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他是听过她的事情的,从进一中军训开始,别人在休息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关在蚊帐中,一直在写什么,大家都以为她在学习,可那时候还没开学,宋培风估计,那时候她就在写作。   他虽不知道她在一中上网吧一事,却是亲眼见过她在网吧写作的,那还是在集训队,严打时期社会风气最乱的时候,那么晚,她还在网吧写稿。   加上这段时间所见,她在打字上的时速,他虽没具体问过,但看她眼睛都不需要看键盘,完全盲打,手指在键盘上都飞出残影的状况,就可以判断出她的大致时速。   如果她时速有三千的话,每天只需要花一个小时在写作上,如果时速能更高的话,用的时间就更少了。   以他自己为例,他自己每天花在课外书上的时间都不止一个小时了,如果她完全是有时间完成别人口中完不成的一百八十多万字的。   让他感到佩服的,是她超强的学习能力和自制力。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如此高强度的学习之余,还能坚持写作,写作质量还如此之高。   在知道江柠的笔名是‘柠萌’后,他就买了全套的《大宋》和《白蛇修仙》回来,细细品读她的文字,了解她的内心。   两篇作品中,关于感情的描写极少,不论是封建王朝的《大宋》,还是来自修仙世界的《白蛇》,这两部作品的设定,女主的精力都不在感情上,而是一心奔着事业,读者们认为的女主与展昭的CP,也是在电视剧《包青天二三》部中,展现出来,实际上作品《大宋》里,女主全程都在搞事业。   这也是为什么这本书以女性视角写的作品,却依然有那么多男读者。   这完全是一篇男读者也完全能够代入进去的事业文,如果女主真的搞什么情情爱爱,读者群体可能就不会这么庞大。   《白蛇》就更不必说了,这篇文中设定的修仙世界,是一个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男尊女卑,一切唯实力说话。   人类大能中,男性强者有女性攀附,女性强者同样男宠无数。   她笔下的十万大山中的妖族们,更是将大自然的野性和自然规律写的淋漓尽致,所有雌性妖修和妖兽们,都是选择和血脉更加强大,更容易生出血脉强大的后代,更能够保证自己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的雄性,繁衍后代。   那些凡兽,或是修为不高的妖修妖兽,就只能找比他们血脉更低修为更低的雌性妖修、妖兽繁衍后代。   修仙世界,就是这么直接而残酷。   而从头到尾,小白蛇心中就只有大道,什么报恩许仙,以身相许,通过她笔下的人物,也能反映她这个作者对于爱情事业的真实想法。   她心中只有大道。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江柠心中也是如此。   她的第三部 作品《锦衣卫指挥使》,此时很多读者在猜测,指挥使大人未来的男主,是不是就是皇太孙,女主将来会进皇太孙的后宫,即使不进后宫,也会和皇太孙在一起,成为皇太孙的真爱。   毕竟,就目前的剧情来说,女主已经和皇太孙成为好朋友,并一直在改善皇太孙的体质。   这几乎是大部分读者的想法,尤其是这个年代,深受穹摇阿姨文学作品的影响,很多人满脑子都是爱情,《新月格格》《一帘幽梦》等电视剧的播出,更是对这个时代的很多人的爱情观,影响很大。   目前江柠还没有写到后面,女主目前还只是作为皇太孙伴读,在用月华之精治疗好皇太孙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治疗好太子的暗伤,和太子妃身上的病症,而她做这一切的目的,文中写的很清楚,是因为她成为皇太孙的伴读,女主一家就被绑上了太子的战船,他们必须跟着太子胜出。   这是出于政治考量的角度,她需要活着的太子、太子妃,她需要长寿的皇太孙。   之后,她就一心习武、带着自己的丫鬟、小厮、母亲、乳母们一起习武,满脑子都是搞事业,没有半点暧昧的影子,甚至还想带着皇太孙一起习武,想让皇太孙身体强健,活的长长久久,这样她才能继续抱未来最高最粗的大腿。   宋培风通过她的文字,她的作品,仿佛透过这些,看进了她的内心。   那是内心强大的,对事业有着卓越追求的,绝不会因为什么爱情、家庭停下脚步的女生。   宋培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他家庭中的所有女性,都是如此。   他的母亲,他的奶奶,他的外婆,他的姑姑,他的舅妈,没有一个是被困在家庭当中的,她们都有自己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他所处的圈子里,有一大片为祖国奉献一生的卓越女性,他从小是看着这样的女性,跟在这样的女性身边长大的。   他只是欣喜于自己喜欢的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优秀,那是一个即使在黑夜中,也闪闪发光的灵魂。   他也欣喜于,自己透过这些文字,更深入的了解了她的内心深处的世界。   网络上每天都在实时更新:今天找到‘柠萌’了吗?   还有在京城的读者,在京大门口,举起了高高的牌子,上面写着:寻找柠萌。   他们以为他们这样,柠萌看到这个牌子,就会出来。   就连京大的老师教授们,都看到了这样的‘寻找柠萌’的活动,对于京大有了这样一个还没上大学,就已经成为近千万级别的畅销书作家作为新生校友,京大的老师和教授,也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京大的名人实在是太多了,柠萌还并不值得他们在意,他们更在意的是,今年在IMO比赛,以满分成绩获得金牌的江柠,及其他几个新生。   这几个新生中,有四个都是高三生,开学就是这一届新生了,还有两个高二的,一个被清大签走了,一个被京大签走了。   其余在冬令营被签的几十个人中,目前已经确认会提前来旁听的,只有半数,其余有一半都选择留在原来的高中,继续学习高中知识,巩固高中知识,夯实基础。   江柠将所有签名页都签完寄走后,京大也开学了,她虽不是这一届新生,但作为旁听生,该办的手续都是要办的。   江柠也是在出来办旁听手续的时候,才发现京大校门口聚集了一大批年轻人,举着‘寻找柠萌’的牌子的,她像这牌子上写的完全不是她一样,还转头好奇地看了两眼,然后目不斜视的进了京大校园。   各种东西办理好后,她和宋培风都不需要参加军训,时间便也空了下来,她便打电话到江爷爷的店里,和江爷爷说了她现在的固定电话。   江爷爷是不太会写字的,即使是阿拉伯数字,写的也十分生疏,加上年纪大了,视力退化,他写的每个数字都特别大。   她估摸着一中也开学了,又打电话到一中,跟王老师说了,自己目前已经在京大当旁听生的事,还将自己现在的固定号码告诉了王老师,也让王老师告诉了何小芳和徐秀丽。   前世她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是她的领导,今生有这样两个愿意和她做朋友的人,她也十分珍惜。   徐秀丽接到王老师递过来的,江柠最新的联系方式,唇角不由露出一抹傲娇的笑,和何小芳说:“我还以为她把我忘了呢,算她还记得我。”   何小芳现在和徐秀丽不在一个班,但在一个寝室。   她也十分惊喜,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鸦羽般乌黑的长睫毛弯成月宴状,特别的憨。   自从江柠进入集训队后,她们就很少凑一起了,这让她十分失落,加上江柠如一只高飞的鹰,越飞越高,越飞离她就越遥远,她以为江柠已经忘了她了。   如今已经高三的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虽然吃力,但没有了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课拖后腿,她拼尽全力,成绩还算稳定。   在有江柠留下的那一大摞书的情况下,租书生意虽不如以往好了,可刘萍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啊,高二高三没市场了,她又把租书生意做到了今年高一的新生头上。   租书所得的收益,依然用作他们610寝室每周对红烧肉的加餐,江柠虽不在,但这笔钱,有卢雪花监督、汪霞管理,寝室的其他人也都已作为监督人的情况下,每一笔钱,都还和江柠在时一样,化作红烧肉进了她们的肚子。   何小芳也因为有江柠留下的这些,不仅和寝室的室友们关系都很好,在营养上,也不像江柠前世过的那样窘迫。 第156章 156   她现在一门心思的奔着江柠给她规划过的路, 考上师范大学,出来考个编制,将来当国家教师!   她心中还有个隐秘的想法, 她想去京城找江柠, 就像是一只在黑暗中迷路的飞蛾,看到光就止不住想要去靠近。   只有靠近了那个光源, 看到了那团闪闪发光的火焰,她觉得自己是有方向的,自己行走的方向是正确的。   她怕自己,一旦离开了那团光源,她就又被拉扯进那没有尽头没有希望的淤泥之中, 再没有了爬出来的余地。   *   整整维持了近两年的严打,让刚入社会就日天日地的江松, 在来到了川省后,安份了好一阵子, 不能再在社会上打打杀杀,他满身精力无处发泄,就去他所在附近的大学打篮球。   他年龄正好,青春洋溢,每天穿着篮球服篮球鞋, 带着篮球打篮球, 校门卫室的保安还以为他是他们学校的大学生呢, 他也很快和保安混熟, 很坦诚自己并不是这所大学学生的事实, 表示自己就是喜欢打篮球。   他净身高足足有一米九, 运动神经极好,很快就在附近的大学里打出名气, 他为人又热情开朗,自己有钱就请这些穷学生们吃饭喝酒,一来二去,这些喜欢打篮球的老师学生们,都喜欢喊他一起打篮球,时间长了,他又在这个学校里,交到了他的第二位女朋友,也是个非常漂亮单纯,对爱情充满美好向往的女大学生。   江松交朋友,是很有一股子真诚在里面的,他对朋友是真的好,所以他真心和人交朋友,和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一般人很难拒绝他的热情,他就像一只热情的大狼狗,对女朋友嘎嘎扑,又热情大方,没几个女孩子能够在这样的热情下,不沦陷,他的女朋友也一样,与他女朋友一起沦陷的,还有女朋友的好朋友。   他是先和他女朋友在篮球场打篮球时认识的,确认关系后,他女朋友就带着她好朋友也和江松认识了,刚开始她的好朋友是怕自己的好友被社会上人士给骗了,过来给她掌掌眼的,可江松的交际能力实在太强,做人做事又太大方,不仅对女朋友好,对女朋友的好朋友也非常好,包括女朋友寝室的室友们,他都能热情的照顾到。   江松喜欢他女朋友的同时,也真诚的觉得,他女朋友的好朋友,也是非常好的女孩子,很是温柔体贴,两个女孩子都很好。   他平等的对待每一位向他温柔示好的女孩子。   *   随着‘恭喜柠萌考上京大’这个连续持续了半个月的大肆宣传下,《锦衣卫》的实体书也在全国各大书店全面铺货,她新签的两万本《锦衣卫》经典版和两万本《白蛇修仙》的全本典藏版,也同时上市。   《白蛇修仙》目前也才完结了三个月,在市场上的热度还在持续攀升,之前《大宋》还有五千本全本典藏签名版,轮到《白蛇修仙》,一本签名版都没有。   是以《白蛇修仙》的签名典藏版一经上市,就被抢了个光,还有很多读者打电话和写信给出版社,强烈要求‘柠萌’开个签售会。   很多读者在里面浑水摸鱼,想看看,柠萌到底是男是女。   签售会总得真人出来了吧?   杂志社也想给柠萌办签售会啊,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正式给她宣传的最好时机,全国几个大城市签售下来,又要为出版社增加很多的销量。   可柠萌那边时间排不开啊。   之前她被关在集训队里参加竞赛,出版社那边也是知道的,不然何至于《锦衣卫》都连载好几期,他们关于《锦衣卫》的插画师、封面、书号都申请好了,他们和江柠的出版合同都还没签?还等她IMO比赛完了,才过来和她补签的出版合同?   现在她虽然比赛完了,成了京大的学生,可出版社那边,也不知道柠萌今年是不用参加军训的,而且上了大学,可能写作时间空余出来了,可全国签售这件事,对还在上学的柠萌来说,还是不太容易,除非是寒暑假。   很多买到《白蛇修仙》典藏版的读者,在网上秀他们的签名书,还有支持‘柠萌是男生’的读者,拍下柠萌那笔势雄奇铁画银钩的签名,以此证明,‘柠萌’是男的,女孩子写不出如此遒劲有力的字迹的。   当下就有很多女网友不服了,纷纷在网上贴字迹的字。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很多都是从小学习毛笔字和练习钢笔字长大的,一支钢笔,对此时很多的学生们来说,是很珍贵的一件文具,基本上每个拥有钢笔的人,都是从小吸墨水,小心的练习钢笔字的。   很多很多的女孩子的字,钢笔字都写的大气磅礴,一篇篇钢笔字发到网上,以此证明,签名字完全不能作为‘柠萌’是男生的证明。   还有网友扒出了之前江柠之前《大宋》的签名,有人拿《大宋》的签名和《白蛇》的签名做对比,发现了一些不同。   在给《大宋》签名时,因为只有五千本书的签名,当时还是江柠重生后的第一次签名,她就像前世每一次文件需要她签名时一样,她的字迹是大气端正的,并不潦草。   但《白蛇》的签名,是两万多张,刚开始她还能保持着端正的签名态度,但写到后面,她已经写麻木了,后面字迹就越写越潦草,已经是龙飞凤舞了。   就有网友以此论断,这两个字迹不是同一个人的。   所以‘柠萌’背后是一定有团队的。   也有会识别字迹的人网友说,虽然后者潦草了些,但看写字习惯和结构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这样的留言,很快被淹没在庞大的网友们的留言当中。   总之,网络上一番吵吵闹闹,成功的将《武侠》和《锦衣卫》《白蛇修仙》《大宋》的几本书,又一次的带飞了,销量又来了一次攀升。   喜的杂志社和出版社这边笑的合不拢嘴,他们又一次赚了个盆满钵满。   作为这几本书的作者,江柠自然也带来了庞大的收益。   ‘寻找柠萌’这个行动,最终也因为各大高校开学而不了了之,‘柠萌’始终都没有现身出来过,虽然很多新生,因为这个‘寻找柠萌’的活动,还在学校打听,到底是谁是‘柠萌’,但谁也没有承认自己就是柠萌,他们都是来到这所顶尖学府学习的,对于‘寻找柠萌’的这个热度很快降了下来,投入到全新的大学生活中。   这个宣传策划中,到处都是大赢家,出版社、杂志社、蹭柠萌热度的专家、发起‘寻找柠萌’事件的采访记者,包括柠萌本人。   拿到钱后的江柠,投了一笔钱买了后世几个涨了百多倍的股票,又和宋培风说她要去买房,问他要不要一起。   宋培风再一次发现,江柠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人。   像买房这样的大事,一般人都会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可她自己做下了决定,就立即去执行了,对她来说,买房就像买大白菜一样简单,她自己就可以做决定,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   宋培风便也跟着她买了一个小套。   就在她买的房子对门。   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他一路升上来,各种的奖学金,加起来也不少,买不起大房子,就挑了江柠同一层的那套小的,付了首付。   宋培风的贷款要麻烦一些,因为他没有固定工作和收入,也开不了收入证明,不过卖房的销售人员说,他来想办法,不过时间上,银行那边手续走的可能要久一些,要让宋培风等一等。   倒是江柠那边,两套房的手续都办的很快。   清大和京大都坐落在北四环和北五环之间,此时三环之外的房价,和后世比,简直和白菜价一样,现在又有买房送户口的政策,现在九七年,明年就是单位分房政策撤销的一年,清大和京大附近因为有各种好的学区的缘故,房价虽贵一些,但距离此地车程二十分钟之外,房子可以说随便买。   江柠和宋培风买的房子就在距离京大二三十分钟车程的四环附近,她买的是大平层,面积比较大,宋培风因为资金有限,勉强买了一间小的。   他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子,有着自己丰富又强大的内心世界,可有时候,他也能感受到她内心对这个世界繁华的渴望。   之前吴城离沪市近,她在沪市买房方便,想着将来可以生活在沪市,沪市毕竟是国际大都市,民风开放自由,江柠是很喜欢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   当时没有考虑京城,一来是京城离当时的她实在太远,够不着,二来,她是觉得京城的环境不太宜居。   可此时在京城买了房子后,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京城也挺好,离家够远,如果将来在京城考公务猿,入了京城的体制内,是不是就更有理由不回去了。   对了,她还可以把爷爷接过来,带爷爷去看□□,升国旗,去逛逛故宫,去看看长城。   至于爬长城,爬不动,那是真爬不动,除非她全程背着爷爷。   想到她带着爷爷,看完这些乡下老人们,一直向往的圣地,江爷爷满脸含笑的逛完这些,然后回到村里,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或者村口小店的高台上,笑呵呵和老人们吹牛的样子,江柠就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那是她前世无数次想要做,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和每每想起来,就宛若锥心的苦痛。   想到爷爷,她就又忍不住去打电话给江爷爷,她很怕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的梦境,都是虚幻的,她需要确认爷爷的真实存在。   对于孙女的撒娇和依恋,江爷爷的心像是泡在温水中般暖洋洋的,像江爷爷这种奉献型人格的人,最怕的,就是老了,不被人需要了。   孙女对他的依恋和需要,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在焕发着生机一般。   他和前世的江柠一样,长年独自一个人孤独的与山林为伴,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隔几日上山放牛的放牛娃们嬉闹的笑声和放牛老人们大声吹牛的笑声。   如今每天都有人来到店铺里买衣服,校门口每天都有无数年轻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小孙子每天都会来店里帮他卖衣服,每天中午都来给他送饭,和他一起吃饭,专注的卖衣服挣钱。   他们再没有半点对未来生活的彷徨和无助。   他只是坐在店门口看着这样热闹喧嚣的场景,脸上的笑容就止也止不住。   江柠给江爷爷打电话时,宋培风就站在不远处。   他没有故意去听她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只是看着她眉眼间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和破碎感,电话打通后,小女儿娇态的和电话对面的人撒娇,脸上偶尔露出神气的傲娇之态,哄的电话那头的江爷爷哈哈笑着,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眉眼之间的神色,有多温柔。   仿佛天底下所有的柔情,都汇聚在了她的眸底。   见过这样的她,他又怎能不沦陷。   直到挂了电话,她转过身,抬眸之间,眼底仍然蕴漾着水色,纯澈如山间溪流。   他看着她缓缓向他走近,带着娇俏的笑意。   *   贺乔生来到京城音乐学院之后,原本也是想来京大找江柠的,又想到,江柠可能不太想和他交朋友,加上他是知道如今的‘柠萌’是有多火的。   事业上,柠萌如今是炙手可热的畅销书作家,学业上,人家是IMO金牌获得者,又被京大提前录取。   贺乔生虽然在去年省城举办的唱歌比赛中,有了点名气,歌曲也有了点传唱度,可这点名气,也随着他整整一年为高考做准备的沉寂,如今也没人记得他了,所以在面对江柠时,从来都不知道自卑为何物的他,在江柠身上,内心产生了忐忑又自卑的情绪。   这种想去找她,又踟蹰的心情,被他用吉他一点一点的弹奏出来,写成了歌。   他想,他要等到功成名就之后,站到和她一样的高度了,在走到她面前,那时候,他再对她说:“嗨,还记得我吗?”   想到那时他们再重逢的场景,贺乔生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一遍一遍的弹着曲子,修改自己写的歌词,完善这首歌的创作。   他们音乐学院,在军训之后,有个迎新晚会,新生在报名之后,有节目的话,也可以参加。   贺乔生也抱着自己的吉他,上去唱了一首他自己原创的,目前在市面上流传甚广的歌曲。   还有人将他穿着白T,抱着吉他唱歌的模样,拍到了网上去。   那因为想要去找江柠又望而却步的心情,让他颇具几分忧郁的气质,加上换了形象的他,如今清爽又干净,哪怕因为军训,被晒黑了几个度,可年轻就是最好的美容剂。   贺乔生在网上没有火,却被他们学校一个自发组织的乐队看中了,在得知他既会弹钢琴,又会拉二胡,还会弹吉他自己写歌,还有好几首目前在各大酒吧歌手们最喜欢弹唱的歌曲后,邀请他加入乐队,成为了校园乐队的主唱。   江柠早已经将这个自己撒谎骗过的男生忘到爪哇国去了,完全不知道,曾经有一个男生在校门口等过自己,找过自己,也不知道他也跟着自己考到了京城学校,还曾想过来找自己。   她从和那男生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没想过后来再与他有交集,自然也不曾将这个自己生命中一个小小的过客,放在心上。   如今的她,每天除了继续写《锦衣卫指挥使》外,就是每天不停的旁听京城大学的各种课程。   是的,她不是只旁听自己本专业的课程,她是只要有时间,恨不能所有的课,她都去听。   她上课,并只是为了学习,她上课的目的性非常强,就是为了拓宽自己的知识面,为自己将来可能会写的作品,寻找素材。   主动上课学习,和被动的上课学习,效率是完全不同的,她上的每节课都非常认真,回去复习预习也非常认真,作业也完成的非常认真。   她这样认真的态度,让刚开始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任课老师和教授们,也都注意到了教室后面,永远安静低调认真听课的她。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甚至七~八次的时候都注意不到她,可时间长了,真的很难注意不到这个学生,因为这个女生的外貌和气质,都实在太出众了,而且,如今的她,净身高已经长到一米六八了,这在女生中,实在不算一个矮个子了,她即使坐在后面,老师和教授们,还是能清晰的看到她。   然后任课老师们就发现,每次点名,都好像没有点到过这个学生的名字。   “后面倒数第三排,穿黑色衣服的女生,对,就是你,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江柠开始没意识到是在喊自己,等她和教授眼神对视上的时候,教授很肯定的朝她点头:“对,就是你!”   在江柠回答出来后,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然后这些老师们才知道,这个一节课不落下的,上课无比认真做作业的女生,根本就不是他们专业的学生,目前还只是学校的旁听生,要等明年才正式入学。   搞笑的是,哪怕这些老师教授们,已经知道了江柠是非他们本专业的学生,可还是很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点她名回答问题。   一来二去的,那些专业的学生们,就发现了这个学习起来,比他们本专业的学生还要卷的学生。   *   到十二月份的时候,之前买了《锦衣卫指挥使》这篇文电视剧版权那边终于立项了,《锦衣卫指挥使》也终于进入到剧本创作和选角阶段。   目前《锦衣卫》在《武侠》上的连载内容上,都还处在朝堂和江湖上,女主和皇太孙的童年时间并没有写的很长,第一卷很快结束,时间大法到了女主和皇太孙的少年阶段,太上皇年迈体衰,朝堂上,太子开始监国,各王爷之间的斗争并不激烈,甚至有好几个藩王,都是太子的死忠,拥护太子,成立护国神府,针对江湖乱象。   王爷之间不争斗,但太子府内,皇孙们之间,却斗的很厉害。   尤其是之前太子妃因为身体不好,太子府很多权利实际上由两个侧妃掌控,两个侧妃都有子嗣,早就对皇太孙之位虎视眈眈。   可表面上,皇太孙依然是斯斯文文文文弱弱好哥哥的模样,私下里,因为他父亲发愁于如今的江湖势力,让自己的伴读,也就是女扮男装的女主,早早就在江湖上,设立了一个机构,目前还不叫锦衣卫,而叫锦衣使者,只是单独隶属于皇太孙,只听命于皇太孙一人,由身为太孙伴读的女主统领,甚至连太子都不知道此事。   监国的太子每日忙着天下大事,哪有精力管自己儿子手下一个小组织?   男读者们可能对于女主是女扮男装这一设定,有些不满,或者说怀疑作者是女生,才有女主视角,可对编剧和导演来说,这个设定太好啦。   女主如果不女扮男装,还怎么写女主和皇太孙的感情线?没有感情线,观众们看什么?   编剧不仅给女主补全了和皇太孙的感情线,还给她加了温厚包容大师兄,命运悲惨冷酷无情被女主救了的忠犬下属,女主进入江湖之中,与女主称兄道弟的江湖侠客,等好几条感情线。   当然,主要的感情线,还是女主和皇太孙。   编剧们可太知道观众们喜欢看啥啦!   剧本创作阶段,导演还来找了江柠,问她剧本创作的意见。   他早就打听了,《白蛇传》的影视剧本,柠萌本人就给了很多有用的意见,据说《白蛇传》的主线,就是柠萌本人亲自和导演确定的。   江柠看到他们给女主加了这么多条感情线后,囧囧有神。   在原著中,她只是为了丰富这些角色的人设,将这些角色的背景、性格都设定的比较饱满,其中可没有丝毫暧昧情愫在其中啊。   在那样的封建背景下,女主身份一旦曝光,迎接她的是什么下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又怎么会有丝毫让自己身上最大秘密有泄露的机会?   别说什么温暖包容大师兄、冷酷无情忠犬下属,就是皇太孙,除非她是脑残,才会和皇太孙之间有点什么啊。   女主是脑残吗?女主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国公府继承人,怎么可能有这些感情线?   她将这一点和导演编剧说了,可导演和编剧们却认为:“书你可以这么写,可电视剧却不能这么拍。”   不过因为当初合同中写明了,江柠在改编剧本中,是有一定的权利在的。   于是在江柠的坚持下,最终女主的结局,不是进入什么后宫,而依旧是稳坐朝堂手掌大权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锦衣卫》电视剧的剧本敲定之后,已经拍摄了大半年之久的《白蛇传》,也终于在今年的寒假档上映。 第157章 157   《白蛇修仙》的原著作者, 在下半年考上京大,并火遍现实网络,连带着她之前出版的三本实体书的销量, 都节节攀升, 《武侠》杂志销量也飞升的事情,拍《白蛇传》电影的导演也是知道的。   他会买《白蛇修仙》的电影版权, 首先,他自己就是《武侠》和《白蛇传》的忠实读者,像他们这样的导演,翻看各种书籍杂志,基本都是他们的日常, 他们需要挑剧本、挑文学作品,一边是找灵感, 一方面是找合适拍成电影的故事。   哪怕他在拍摄期间,剧组是封闭的, 这时候的粉丝也不像几十年后那么疯狂,拍电影对现在的导演和演员们来说,就是一份工作而已。   所以他的消息还是灵通的。   江柠大火的时候,他的拍摄进度,也已经到了尾声, 影片也即将进入到后期剪辑配音阶段。   他不是没想过, 趁着原著作者大火的时候, 将电影推出来, 拿原著作者来宣传电影, 这样他也能省下一大笔宣传费用的同时, 还能吸引一大批《白蛇修仙》的原著小说的读者票房。   可惜在柠萌这个热度最火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推出电影《白蛇》。   一直到‘寻找柠萌’这个热度降下来之后, 他的电影才全部制作完毕,等待宣发。   他是要在九七年年底,九八年寒假贺岁档上映的,看中的就是寒假学生党的流量。   电影在上映之前,电影也是要宣传的。   导演第一时间就想到,利用《白蛇传》原著作者的人气,先带动一批原著粉。   所以他选择宣传的第一站,就是京大。   在定下宣传策略之前,大导演也问了江柠,愿不愿意出来为电影《白蛇传》宣传,当然,是给宣传费的。   江柠倒是不介意导演拿她的名字来为电影做宣传点,毕竟她现在的流量确实挺高,不过她还是和导演说了:“一个没现身的京大柠萌,会比一个现身的京大柠萌,更有宣传效果,导演,您觉得呢?”   大导演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帮着宣传,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不过在听完江柠的宣传策略后,也不禁暗赞,柠萌不愧是京大高材生,脑子转的就是快。   大导演是见过江柠的,也和江柠签过合同,用的是她本名和身份证签的,自然之道江柠的真实身份信息,也知道,她是真的京大学生。   电影虽是在寒假档上映,却不能是寒假档来京大宣传,不然学校没人,他们宣传给鬼看?   所以在寒假来临之前,大导演就和京大的校领导们沟通好了,京大校领导,知道这是他们京大学生的作品被拍成了电影,也很支持他们学校的学生,于是,在这部电影还没有任何路透消息出来之前,京大的宣传栏、小剧场、校门口,就贴上了宣传海报,海报是下面是涛涛河水,上面一条白蛇正在梳理水脉,再上面便是主演团队的照片了,排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演女主的女星,然后依次是法海、小青、演技派蛇妖,就连童金刚和江柏,都在角落里混上了位置,甚至江柏还露了正脸。   开学时现实与网络上轰轰烈烈的‘寻找柠萌’的行动,还让很多人记忆犹新,并且因为这个行动,让柠萌多了很多新读者,实体书和杂志都卖疯了,这件事才过去多久?他们京大校友写的《白蛇修仙》就拍成电影了?   这个在后世很有名的大导演,此时还不怎么出名,但毕竟是拍成了电影啊,过来宣传的还有现在很出名的演技派演员,饰演白蛇的女演员也十分的美貌,这个美貌女演员还不只有美貌,同时还兼有演技,灵气满满。   这个消息,一下子在京大和网络上引爆。   起先只是在京大内部论坛上讨论,很快就被网友们拍到了网上,于是很多在网上冲浪的柠萌读者们就知道了:“《白蛇修仙》拍成电影了?”   “电影名就叫《白蛇》!”然后是宣传海报!   宣传海报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改编自《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原著作者——柠萌。   “哇,真的是《白蛇修仙》,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听说要来京大路演,要在京大首映!”   “卧槽,想去看!”   一时间,网络上的读者们,也不知道是羡慕京大的学生能近距离看到大明星,第一时间看到《白蛇修仙》的电影,还是羡慕他们是京大的学生了。   还有一部分参与之前‘寻找柠萌’行动的网友们,关注点在:“《白蛇》在京大路演,那柠萌是不是也要出现?”   这话顿时提醒了广大网友读者们:“对啊,电影团队都去京大了,作为京大学子的原著作者,不可能不出现吧?”   “朋友们,谁能带我去京大啊?我想去看啊!”   “我也想去啊!”   一时间,《白蛇》电影还没开始正式宣传,只是几张海报,就已经先在网上引了一波热度,这是《白蛇》的导演万万没想到的,一时间,不由的也喜笑颜开。   《武侠》和出版社那边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如今使用电脑的人越来越多,《武侠》杂志社如今财大气粗,给杂志社的编辑们,都配备了电脑办公,杂志投稿除了手稿外,也有越来越多的读者,开始用电子邮箱投稿。   这些人常年用电脑办公,自然也能第一时间得到网络的消息,于是他们也第一时间和剧组那边联系上了。   当初大导演想要买《白蛇修仙》的影视版权,还是通过《武侠》杂志社那边联系上的江柠,所以《武侠》杂志社这边是有大导演的联系方式的,大导演这边同样也有《武侠》杂志社的联系方式。   之前大导演还真没想到在《武侠》上宣传,直到被《武侠》杂志社主动联系上,大导演才想起来。   如今的《武侠》和两年前的《武侠》可不一样了,《武侠》杂志上的广告费,可不低呢。   不过《武侠》杂志和电影《白蛇》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大导演在《武侠》杂志上面买了两期的宣传广告,《武侠》杂志这边可是给了大导演非常优惠的价格,即使大导演这边不给广告费,他们肯定也是要给电影《白蛇》宣传的。   包括出版社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联系江柠这边,签加印合同,继续加印《白蛇修仙》,就等着电影上映,趁着寒假电影的热度,再赚一波。   不过这次加印的量也就单册二十万的量,他们没敢加多,假如电影票房一般般,电影拍得不好看呢?   单册二十万,六册加起来也有一百二十万本了。   之前的宣传,导致柠萌在大学生中的读者非常多,很多京大学生,之前为了探讨他们京大校友柠萌是男是女的问题,都研究过他笔下的作品,很多人研究着研究着,就研究成了柠萌的粉丝,还有一部分没有探知到柠萌性别和身份的人,非常好奇柠萌的真实性别样貌,就想去看看,于是,原本还担心来京大宣传,会没多少人来看的大导演他们来的当天,大礼堂是人山人海,就连走廊过道里,都站满了人,男同学、女同学,全都有,男女读者比例几乎不分上下。   大部分都是柠萌的读者,还有少部分,是看热闹,好奇跟风过来的。   还有一些外校学生悄悄跟人混进来的。   贺乔生就是混进来的人其中之一。   过来看路演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非常多的人挤不进去大礼堂,就等在外面。   首先是观影。   大礼堂的灯光熄灭,现场一片黑暗,后面的投影灯,打在礼堂上方的白色幕布上,电影开始。   开头就是一个仙姿玉貌的白衣女主,在山巅修仙,山脚下围绕着无数小妖,纷纷说着,它们族里的白蛇即将飞升的事。   开头,那真是云雾弥漫,仙气飘飘,下一秒,就是白蛇飞升不成,掐指一算,还有一段尘缘没有了解,她和族长蛇妖说了后,要下山报恩的事。   在她收拾收拾,准备下山报恩的时候,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修为却极其低微的男蛇妖,也拎着包袱,一扭一扭的追上了白蛇,要跟她一起下山见识尘世繁华。   电影在剧本上,大导演听了柠萌当时给的建议,整个基调都是欢快的,为了搞笑,专门给白蛇安排了一个专门用来搞笑的小妖跟班,就是这个第一次走出十万大山,跟白蛇出来见世面的男蛇妖了。   这条族蛇因为一直生活在大山里,会说的话,还是大山边沿的地方方言,一开口,那极具地方特色的方言就把观众笑的半死,观众们完全没想到,它竟然是这样一条朴实无华的蛇妖。   好在女主不是,女主作为即将飞升的大妖修,她是在凡尘里历练过的,会说普通话,于是纠正小蛇妖跟班的口音,结果,差点被小蛇妖给带偏,这里又让观众们一阵爆笑。   女主走路仙气飘飘,还算正常,可小蛇妖因为蛇性未泯,明明是个男子装扮的小蛇妖,偏偏左路一走三扭,造型气质也很像山村农村大婶,前面笑点十分密集。   导演既然选择在寒假春节档上映,又打着贺岁片的旗号,自然不能拍那种基调很沉重的电影,大过年的,谁要看那种电影啊,江柠当初在跟导演将剧本时,脑中想的就是拍出观众们喜欢看的商业电影。   《白蛇修仙》这样的题材,你就是想拍成拿奖的电影,也不切实际啊。   所以他们对电影的定位上,就十分明确。   这是一篇极其适合过年档,全家看的轻松搞笑电影。   演小蛇妖这个演员选的太好了,那种刚化形为人,身上还保持着蛇的天性,又懵懂单纯搞笑的状况,演的活灵活现。   另一个跟班就是小青,原型是西湖里的大青鱼,因为是从小在西湖长大,对人类生活十分熟悉,时常观察人类走路说话方式,化作人形后,倒是很快适应了人类生活,因这一片是她的地盘,突然来了一条实力强大的白蛇,两妖自然战了起来,最终白蛇将大青鱼收服,两妖结拜为姐妹。   知道白蛇要来人间找一人类报恩,熟知本地人和事的地头蛇小青,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帮助白蛇,要报恩,首先就要知道恩人是谁,恩人在哪儿。   三只妖,一只一心向道,不食人间烟火。   一只是山村某一农家的保家仙,第一次来人间见识人间繁华。   一只一直在西湖修炼,自以为很了解本地事宜,实际上也是妖怪行事的小青。   三只妖为了找到恩人,打听恩人需要什么,如何报恩,为了报恩做了哪些搞笑又不靠谱的事情,中间当然是闹足了笑话,才终于给许仙开了医馆,又给他拜了名师,助他完成自己的愿望。   这期间,白蛇更是变成幻化成老大夫、药商,教许仙行医、为他药铺提供药材。   白蛇来自十万大山,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药材,画面一转,就是各种为白蛇提供药草的小妖们。   当然,既然是电影,就不能只有欢笑,没有波折,就在他们的报恩行动顺顺利利的时候,游荡人间的法海,带着他的两个小徒弟上门了。   江柠看到法海身后的两个‘小’徒弟的时候,一口可乐差点没乐的喷出来。   江柠是乐的不行了,其他观众看到江柏第一次出现在大荧幕上时,却看直了眼,实在是这个大导演,实在是非常擅长拍美人,不光擅长拍美女,还擅长拍美男。   现实中原本就生的十分好看的江柏,在这位导演的镜头下,更是将禁欲系小和尚,拍的不沾尘世凡浊,出尘脱俗。   小和尚一出现,便惊艳了观众们的眼睛,还不待观众们细看,画面就一转,只看到三个人的侧面背影了。   演法海的演员,是个老戏骨,已经长得够高够端庄威严了,可他身后的童金刚,因为常年练体育,更是壮如铁塔一般,偏偏他的人设还是个唯师命是从的铁憨憨。   童金刚在演戏上,着实有几分天赋,明明是个反派角色,他偏偏能够一本正经的搞笑,尤其是和他的师兄演对手戏时,黑塔般严肃的面容,却能和他的师兄撒娇,演的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江柏由于形象气质太好,导演就让他本色演出,他面容俊俏之极,他比法海还像法海,比菩萨还像菩萨,因为他外在形象实在太好,长得也就几分宝相庄严的鹅蛋脸的福相,导演还让造型师在他的眉心点了一点红痣。   江柏就顶着这样一张仿佛与红尘脱俗的脸,一本正经的演戏。   导演实在太会拍了,他不光擅长讲故事,他镜头中的江柏和白蛇,实在是令人惊艳不已。   江柏的镜头明明没有多少,可偏偏他出现的每一秒,每一帧,都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到他单独的镜头时,大屏幕前,更是极致的视觉盛宴。   偏偏导演的镜头并不过分青睐他,每次这样的盛世美颜出现,不过三秒钟,就没了,或是端庄肃穆的站在法海身后,神色淡然又冷漠,仿佛真是庙里的一尊无欲无求的菩萨。   法海来到白蛇为许仙建的医药铺子前,手中法器响起了叮铃铃的声音,“有妖气!”   之后就是法海千方百计想要找到白蛇,想要降妖,白蛇不愿现身,与法海斗智斗勇的过程。   这个过程严肃又搞笑,偏偏所有的笑点,都符合逻辑。   比如白蛇的小跟班之一的蛇妖,它明明是个男蛇,但它在大山边的山村里,看到最多的,就是大妈大婶们,整天掐着腰骂人的模样。   法海想要收妖,男蛇妖扭着身子小腰一掐,就对着法海像山村婶子般,用地方口音骂了起来,偏偏他实力低微,法海并不与他对骂,只一挥手杖,对着蛇妖当头就砸了下去。   男蛇妖又凶悍又怂,转头就逃,边逃边掐着兰花指扭着身子喊:“小白~~救命呀!”   这一击自然是被及时赶来的白蛇救下。   这里又有一个细节。   法海不顾此处是闹市,打的摊位齐飞,房屋倒塌,不知伤了多少人,白蛇在这里只有一个细节的镜头,她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蔬菜瓜果和受伤的行人,直接拎着小蛇妖,飞到荒无人烟的城外。   法海和她两个徒弟以为她要逃,连忙追了上去,之后小青也追了出来,与他两个徒弟缠斗。   小青不是童金刚和江柏演的两个徒弟的对手,法海却不是白蛇的对手,唯有那男蛇妖,吓得躲在大石头后面瑟瑟发抖。   偏偏在此时,在城外采药的许仙出现了,在这里,他看见了白蛇的真身。   饰演白蛇的女演员,是大导演在各大艺校里,通过层层选拔,最终挑中的年轻女演员,大导演又是极会拍女人的,善于挖掘女星的千般美貌,原本相貌就极美的女星,在大导演的镜头下,更是美的绝丽出尘,只是那惊鸿一瞥,就让许仙呆呆站立,被男蛇妖一把抓住扯到了巨石后头,正好一个法术打过来,打的碎石乱飞。   男蛇妖条件反射将许仙举在自己面前,抵挡那些碎石,刚刚还清雅俊俏的许仙,顿时被砸的一脸包,满头血,格外搞笑。   《白蛇传》的导演当初看中了江柠,想让江柠试镜女主白蛇一角,让她来饰演女主,被江柠以考试为理由拒绝。   之后的选角上,他就更看中年轻,气质清冷出尘一些的女演员来演白蛇。   千挑万选中,才挑中了现在的这位,不得不说,大导演是很会选演员的。   为了迎合观众的口味,《白蛇传》在剧本上,实际上也是添加了感情戏的,感情戏却是许仙单方面对白蛇的暗恋。   白蛇报恩,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出面,即使需要自己出面时,还是变换了外形,或是白胡子老爷爷,或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此刻,是许仙唯一一次,看到在他面前显露真实样貌的白蛇,也从此让他对白蛇寤寐思服,念念不忘。   电影全篇就这么一点隐晦的感情戏,其它写的全部都是一个心向大道的小白蛇,来人间报恩,救助万民,却遭遇法海降妖。   这部影片的重点,便是在最后,妖救人,人降妖,这一爆发的矛盾点上,在前面一系列密集的笑点之后,最后当然是主题的升华,白蛇救世,天降功德,白蛇化龙,飞升成仙。   让人不禁想,妖就一定是坏的吗?人就一定是对的吗?   导演在电影中,将这一点矛盾展现的淋漓尽致,也一下子拔高了这部电影的深度。   最后影片结束,灯光亮起,现场掌声如雷,电影主创团队们,也都走上大礼堂的台子上,和观众们见面。   除了主演白蛇的女主之外,他们最想看到的,其实是最后为救白蛇而死的饰演法海小徒弟的演员,可惜不在,然后他们又想找‘柠萌’。   很多奔着‘柠萌’本人来的读者和观众们,在主创团队中,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有看出来,到底是谁是柠萌。   于是他们就问导演:“首先我要恭喜于导,拍的这部电影非常好看,拍出了不一样的白蛇,也让我们知道了白蛇修仙的另一种可能,那我们也知道,这部电影改编自柠萌的作品《白蛇修仙》,请问这部电影柠萌本人有参与创作吗?”   导演肯定地点头说:“我们都知道,柠萌本人是京大的高材生,她本人非常的有才华,实际上,这部电影的大致框架走向、基调,其实全部都是我找柠萌谈《白蛇修仙》的时,柠萌本人现场创作完善,并给予了指导的。”   问问题的学生眼睛一亮:“您见过柠萌本人?他真的是我们京大学生吗?那他今天来现场了吗?”   大导演早就和柠萌确认过今天的行程,知道她就在现场,之前他的目光就在人群中搜寻。   此时,他的目光穿过礼堂下面的重重人群,落在江柠的脸上,然后目光转向问问题的男生,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深笑,笑着看那男生点头说:“是的,柠萌今天来了现场。” 第158章 158   问问题的男生条件反射就以为, 柠萌也在台上。   来京大宣传的人中,除了演白蛇的女主外,许仙、法海、男蛇妖、小青都来到了现场, 读者们已经将这几个人与电影中的人物对上号, 便朝几个没见过的人身上看,并笑着看着台上问:“不知哪位是柠萌老师, 我是您的忠实读者,您的《我在大宋当捕头》《我当白蛇修仙》《我当锦衣卫指挥使》这三本书我都全部买了,今天也带了过来,想请柠萌老师签个名可以吗?”   大家的视线都在台上,想看看柠萌到底是哪一个。   结果台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是柠萌的。   于导演举着话筒到嘴边, 继续笑眯眯地说:“柠萌今天来到了现场,只是不在台上。”他目光投向整个大礼堂的观众席, 笑眯眯地说:“她此时就坐在你们当中。”   人群哗然,都相互左看右看, 看谁是柠萌。   “我去,你不会就是柠萌吧?”大家相互笑着指着身边的朋友。   江柠和宋培风也笑着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相视笑了起来。   提问的男生也转头,看向后面的庞大观众席,然后高声说:“不知哪位是柠萌老师?可否起身给我签个名?”   这话柠萌没有回答他, 反倒是于导演回答了男生, 笑着说:“这个问题柠萌老师不方便回答你, 我可以回答。”他说:“在来到京大之前, 我也打电话联系过柠萌老师, 毕竟你们知道的, 柠萌老师比我红。”   观众们哄然一笑,气氛也从刚才的尴尬转为轻松。   导演继续说:“我第一站路演选在京大, 除了因为柠萌老师本身是京大学子外,我还想借助一下柠萌老师的人气,帮我们《白蛇》剧组,带动一下票房。”   他语气很坦然,台下的观众们也听的认真。   “那是有什么缘故导致柠萌老师没同意是吗?”   “不是。”于导演笑着摇摇头,“柠萌老师告诉我,一个不现身的柠萌老师,可能比一个现身的柠萌老师,宣传效果更好,你们觉得呢?”   提问题的男生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剧组和柠萌的宣传策略绝了。   确实,一个没有现身,依然保持神秘感的柠萌老师,比一个现身出来的柠萌的存在感会更强。   这一刻问问题的男生,居然觉得,不愧是他们京大的师弟/师妹,这脑子转的就是快,他是懂宣传和人心的。   话筒很快被下一个女生接了过去,女生问于导演:“那于导演能够给我们透露一下,柠萌究竟是我们的学弟还是学妹吗?您知道的,之前网络大战,有个网友说,如果柠萌是女生,他就倒立吃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对这件事,我和广大网友们是又好奇又期待。”   于导演是很会卖关子的,说:“对于这一点,我想还是她本人告诉你们比较好。”于导演很聪明的将话题拉回到电影本身上来,说:“其实在电影开拍之前,我是极力邀请她来参演电影中一个重要角色的,她的个人形象和气质,十分符合电影中角色的气质和形象,可惜,她当时正处于人生的关键阶段。”   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关键阶段,应该是指高考。   没想到柠萌之前居然真的是高中生,而不是什么体制内老公安,这一点从刚刚于导演的话里已经说得很明朗,他说了这部电影的剧本是用柠萌提供的大纲框架、基调,又说柠萌本人的形象气质很符合电影中重要角色的形象。   于导是很懂话术的,他本来只是想邀请柠萌参加白蛇的试镜,在这里却说是,邀请她直接参演白蛇。   这明显就是为了宣传效果,故意这样说。   果然,一句话立即将观众们的兴趣全部调动了起来。   通过于导的话,读者和观众们,知道了一个关于柠萌的很重要的信息:‘柠萌的形象和气质,很符合《白蛇》这部电影中很重要的角色,于导想让他参演这个重要角色’。   要知道,电影中的重要角色,结合柠萌大一新生的年龄和身份,那符合她角色的人数,一下子就很容易猜出来啊。   女主白蛇,男配许仙,法海的弟子明月。   这三个角色,不论是女主还是男配,还是明月这个炮灰,简直一个赛一个的俊。   女主就不说了,成千上万个女大学生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女主。   男配许仙的扮演者,也是相貌俊美,文质彬彬的气质。   炮灰明月就更不必说了,那是观众们恨不能让导演将这个角色的所有影像全部放出来,让他们舔个遍的存在。   如果柠萌能参演这三个角色中的任何一个,都说明了什么?   柠萌如果是个女的,那简直美若天仙!   柠萌若是个男的,那简直帅到惨绝人寰!   什么样的美人,能够让导演想让他参演这三个重要角色啊?他长得再好看,能好看的过‘明月’?   所以于导想要让柠萌参演的角色到底是哪一个啊!   不得不说,导演就是导演,是懂得怎么在观众和读者们心中放勾子的。   下面读者和观众们简直被于导勾的心痒难耐、抓耳挠腮,偏偏于导就是不说,转而说起电影《白蛇》了,下面观众也不好一直问柠萌。   毕竟今天是来宣传电影《白蛇》的,不是宣传柠萌的。   不过今天的宣传效果极好。   除了电影本身就拍的好,在贺岁档笑点密集,电影本身也不只是一个爆米花电影,电影的笑点和深度一点都不少,也不愧是《白蛇修仙》改编而成,和之前的白蛇系列电影电视剧中,将关注点都在白蛇青蛇的感情上不同,这次聚焦在大道上,作为在贺岁档上映的电影中,是非常适合过年期间带着亲人朋友一起去看的好电影。   以京大学生为首,部分其它学校混入京大的学生为辅的一群大学生们,都成了《白蛇修仙》的自来水,在网上自发的写起了《白蛇修仙》的影评,总归结论只有一个,就是值得一看,非常好看。   这让很多在网上冲浪的网友们,和《白蛇修仙》这本书的书迷们,都想进电影院看看了。   不过在网上引起那么大讨论热度的,却不是这些影评,而是很多当天在京大现场听《白蛇》导演说的,关于他极力邀请柠萌参演《白蛇》里面重要角色,遭拒绝的事。   并着重说了于导的原话‘气质和形象都十分符合重要角色的气质和形象’。   然后网友们都纷纷猜测,于导想让他参演的是哪一个角色,是女主白蛇,还是许仙,还是‘明月’。   大家都纷纷觉得,是许仙和明月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女主作为全剧当中无愧的大女主,导演不可能找一个当时还没上大学的高中生来演,还是个从没有过演技经验的,撑不起一部电影大制作,所以他们分析之后觉得,可能还是许仙和‘明月’这两个角色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许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男主,但这部电影中许仙完全是白蛇的背景板,存在感相当弱。   明月就更不说了,总镜头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三分钟,结局还死的很干脆。   是柠萌可能存在的超高颜值,直接拉爆了《白蛇》首次路演的热度。   在网友们热火朝天的讨论中,中间有一个弱弱的消息,提醒着他们:“难道你们忘了,还有可能是法海的另一个弟子——清风吗?”   清风,就是电影中,童金刚的扮演者。   童金刚在校篮球队,是打中锋的,身体强壮有力、肌肉虬结,常年打球的他,皮肤黝黑,加上他那身高,站在法海的身后,明月的身边,加上电影大屏幕,将人又拉宽了一些,在明月的对比和导演的镜头下,清风这个角色真真是如黑塔一般壮硕庞大。   这个弱弱的声音,继续弱弱的提醒着他们:“如果不是长的像清风,而是像许仙、明月、小白那样好看,那为什么柠萌不出现呢?会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不适合出现呢?”   众人一想到这个可能,再代入一下清风那个黑塔似的的形象,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导演都说了,是邀请他参演重要角色!划重点:重要!”有被创到的网友重点强调‘重要’二字:“清风这个角色重要吗?”   “嗯……”那个弱弱的声音继续在网络上弱弱的反驳:“怎么不重要呢?”   “这就是个出场没有三分钟的炮灰,怎么就重要了?”   也有网友不服气了:“同样出场没有三分钟的明月都被你们列入进去了,凭什么和明月出场时间差不多的清风就被你们列入到炮灰了呢?”   不管是觉得柠萌是帅到或者美到惨绝人寰,是人间绝色,还是一部分网友认为的,是丑到惨绝人寰,不敢露面,总之,《白蛇》的第一站宣传很成功,很到位,电影的热度和讨论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还有部分细小的声音,在这两大波讨论声中,被掩埋了,那就是:“清风只是壮了些,人家也不丑啊,还不至于到藏着掖着不敢出来见人的程度吧?”   不过这样理性的声音,注定要被埋没到两个极端的声音中。   还有一部分网友,在察觉到这件事在网络上引起这样高的讨论热度后,想起于导演说的,这个宣传策略,是柠萌提出来的。   这让很多人已经相信,柠萌可能真的不是什么体制内老公安,而是京大高材生了。   毕竟这样的智商,这样的宣传策略,还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随随便便就能马上想出来的。   但看过《大宋》的人还是坚持,即使柠萌不是体制内老公安,她身边的亲人朋友亲戚当中,一定有在体制内当公安的,而且这个人和她的亲属关系还挺近,远了,不会跟她说这么多刑侦细节和故事细节。   这就将‘江柠’这个人物形象,又缩小了一圈了。   九七届京大新生,家里有亲属是在体制内公安系统的,长得过于美貌或过于高壮。   一下子,大一新生中,所有家人是在体制内的,长的很美或者很帅的,或者身体过于高大威猛的新生,都遭到了学姐学长和新生们的重点关注。   合理怀疑身边的帅哥美女是柠萌,比怀疑身边的高壮汉子是柠萌,这一点,要好接受多了。   毕竟演清风的演员只是高壮,又不是丑,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所以京大学生,还是普遍认为,是柠萌长得太美或者太帅。   京大大部分学生都是专注在学习上的,但就是有那么小部分学生,他们就是很无聊,他们就想把柠萌找出来,于是,在把各个院系的帅哥美女和壮硕汉子都统计出来后,他们就按照家人或亲属在体制内的,一个个采访,一个个排查……   尤其是采访这些帅哥美女们的宿舍室友,毕竟,一个人长期保持每天三千多字的写作强度,在生活中,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室友们,肯定是有所察觉的。   还有很多帅哥美女们,主动说不是自己,在室友和同学们怀疑的目光中,坚持说:“我真不是柠萌!”   我也想找出这龟孙子到底是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现在大家都怀疑我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京大路演宣传,非常成功。   这次路演,于导发现,观众们非常喜欢‘明月’这个角色,或者说,饰演明月的演员,在采访提问题的环节中,多次提到明月,问饰演明月的演员为什么没有来。   导演自然是实话实说:“他是大学生,也到期末考了,正在备战期末考试。”   大家这才知道,这个演员竟然是大学生。   因为观众们对江柏的关注,导演也打电话邀请江柏来帮着一起宣传,当然是给宣传费的。   下一站的宣传地,正好就在沪市。   可江柏兴趣不大,年底放寒假,正是他生意最好的时候,多的时候,一天能挣三四千,为了那么点宣传费,让他去跑宣传,江柏可不干。   可童金刚想去,周末过来找江柏玩,正好听到于导电话的童金刚,对江柏挤眉弄眼的狂点头,无声地说:“去去去去呀!”   江柏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说帮着去宣传路演,童金刚帮了江柏非常多,两个人的关系,说白了,比他和江松这个亲兄弟之间还要亲。   他对导演说:“于导,我还欠着很多外债,寒假还要继续打工,恐怕不能跟着宣传太久。”   于导虽然疑惑,以柠萌那一本近千万总销量的畅销书,和一本几册加起来几百万销量的畅销书的稿费,还有好几本书的影视剧版权,他们家应该不至于还欠很多外债才对,可想到暑假江柏疯狂打工人的情况,他只以为江家之前外债欠了太多,没有还完,难怪柠萌一个高中小姑娘,学业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两年写了一百八十多万字,来写小说,原来是缺钱啊。   江柏在赚钱和帮童金刚之间,江柏虽忍痛选择了帮童金刚,但他还是和他说好:“正月二十五之前,我就必须先回来了,我妹妹还有一大堆贷款和房贷等着我还呢。”   那几天正是一年生意的最高峰期,无数外地打工人员都会集中在那几天回来,他只要掌握好年底和年初那十天,基本上就能赚两三万。   童金刚是知道这小子有多抠的,这么抠的江柏,居然放着大把的票子不赚,为了让他也去参加路演,居然同意了去加入宣传队伍,还带上他这个拖油瓶,把童金刚给高兴的,一下子跳到了江柏削瘦的背上,“你放心,回来哥一定会帮你好好卖,给咱妹子还钱!”   好家伙,也不看看自己熊一样壮硕的体重,差点没把江柏给压趴下。   他兴奋的揽着江柏的肩:“走走走,哥请你吃饭!”   被江柏嫌弃地拍开,“贵的要死还没自己烧的干净好吃,我不去。”   他宁愿自己烧,又干净又卫生又便宜。   童金刚知道他的性格秉性,自己跑去买了校门口的片皮烤鸭回来,又自来熟的把剃干净肉的鸭架骨拿去煮鸭骨粥。   年底了,在深市忙碌了一年的江爸江妈也着手要回去了,因为今年建了新房子,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过,急着看自家新楼房的江爸江妈都有些归心似箭,可有了去年回家冷冷清清的景象的江爸江妈,今年都没有急着马上回去,而是打电话给江姑姑,让江姑姑帮他们准备些年货,又打电话给汪爱兰,让她制作米面和年糕的时候,帮她一起制作点,她回去给她钱,又打电话给江大伯娘,让江大伯娘看看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的,他们回来添置。   之后他又打电话给江柏,问江柏什么时候回去,结果不出意外,江柏要打寒假工,先不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怕江柏又像去年一样,直接在外面过年不回家,江爸说:“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和你妈还能干,今年卖盒饭挣了不少钱,有钱给你和柠柠交学费,你和柠柠说,别在外面待太晚,不管怎么样,过年总要回家过的。”   江柏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妹妹怎么想的,会在哪里过年,但就他私心上来说,他是想回家过年的。   老家是根,不管他们在外面怎么样,就像江爸说的,过年总要回去的,家里还有祖坟要祭祖,去年他们就没有回去,今年不能再不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了。   作为男孩子的江柏,从小就被江爸教育,要记住家里老祖宗的每一个坟墓位置,将来他们是要继承老家扫墓的责任,负责给老祖宗们扫墓的。   这件事一代一代的往下传承。   江松从小就性格跳脱,江爸在教他们的时候,江松一会儿去采摘山里冬季生长的刺莓,一会儿去挖笋,一会儿去挖两株迎春花苗带回家,或是去和相熟的小伙伴到一边玩去了,只有江柏,每次都认真听江爸讲的话。   所以他内心就有一股责任感,有一个他卸不掉的担子,他得担起给老祖宗们祭祖的责任。   江爷爷也是。   他是家里老大,过去家里几十年,祭祖的活动都是由他带着弟弟儿子们去上坟的,去年他没有回去,浑身不得劲,心里念的全是老家的坟,老家的老伙计们。   他平时在外面,在城市里生活,都不要紧,可到了过年,他想回去,他要回去,回那个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回那个他百年之后的长眠之地。   他打电话给江柠,说了江爸给他们提供学费的事,说了江爸让他们回家过年。   江柠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知道了。”   她知道这事是逃避不开的。   去年她自私了一回,听从自己本心,也勉强让二哥和爷爷都陪她去了沪市过年,没有回去,可今年,她知道爷爷和二哥是一定要回去的。   她自己也必须回去。   去年还能说在集训队集训,今年再不回去,才因为她考上京大,而好过些,家人也愿意给她们读书,供她们读书的农村女孩子们,情况又会变的和之前一样,甚至可能会比之前的教育状态更恶劣,所以她不光要回去,还要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回去。   要衣锦还乡。   挂下电话的她,不由笑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实际上,在她前世考上一个非常好的大学后,她再回去,江妈就没有打过她了,虽然说话依然带着几分刺,可她也不单单是对她说话这样,她平等的对待除了江松和娘家人之外的每个江家人,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她被江爸压制着,后来连阴阳怪气的话都说的少了,开始哭泣、怀柔。   全村人和她说话都十分客气,甚至大队部有什么饭局,也会拉着她一起坐主桌,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吃饭,大队部的干部们也都客客气气的,言谈间对她全是恭维。   他们当然没有必要讨好一个小辈,不过是想让全村最出息的她,将来能够帮帮他们的子女、小辈罢了。   此时的她脑中忽然浮起了一个念头。   前世她在本省的省城当领导,在后来路通了后,从他们家坐汽车到省城,也不过两个多小时,坐高铁更快,半个小时就到吴城。   因为交通方便,离的又近,她每年过年都要回来。   那如果今生,她不回省城考试,留在京城考公务猿呢? 第159章 159   江柠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考试能力, 不论前世今生。   很多人都说过她事业运好,她也承认自己运气确实好,但每一次接住那些运气的前提, 是她自己提前做了很多功课, 做到胸有成竹。   相较于变幻不定让人情绪时起时落的感情,事业确实是她可以掌控的东西。   她也从来不觉得, 女性握有权力有什么不对,如果都不去争取,那谁来为女性发声,谁来为女性争取更多的权益,又如何保障现在女性所拥有的这些权力, 不会在未来一点一点,重新如古代那样, 被人蚕食,被人压榨?   这是江柠所恐惧的。   她们现在所拥有的权力, 是先辈多少女性,用鲜血为后人换来的,她们又为什么不去争,要将能够争取的东西让渡出去?   所以只要她能,她就会努力去争取, 哪怕其中有各种压制和阻扰, 她也像个在战场中的战士一样, 乐在其中。   或许在整个历史长河中, 她弱小的仿若一粒尘埃, 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她为之努力过。   江柠做好决定后,心头便是一阵轻松, 脸上笑容也真切了起来。   宋培风看到,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江柠便笑着与他分享说:“我决定了,将来留在京城考公。”   她知道宋培风未来是一定会走仕途的,不过他有他的路,也并不影响她自己的路。   他们没有谁一定要为谁让步,先辈们那么多优秀的卓越的女性,她们也没有说一定要为她们的丈夫让路,成为他们的附庸。   如果能够全部都拥有最好,若是不能,事业和感情要让她二选一的话,她是一定会选择事业,而非感情。   当然,这些在她脑海中不过一瞬即逝,抬眸间,她已是笑盈盈的望着宋培风。   宋培风也没觉得她这样选择有什么问题,甚至脑中萌生了,将来和她一起留在京城,一起成为革命战友,携手并进的想法。   江柠只是说了一个未来事业方向,他就已经将两人未来一起有商有量的革命伴侣生活都想了一遍。   这样的组合在他的家庭圈中很常见,甚至他理想中的家庭关系,就应该是如此。   期末考试来临,宋培风和江柠今年一年虽然在各自的学校,旁听了很多课程,但今年他们是不需要跟着一起参加考试的,要到明年跟着新生入学之后,如果已经学完的课程,可以提前考完。   于导也带着他的主创团队,来到沪市做宣传路演。   与此同时,《武侠》这本杂志,连带着它的海报上,开始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亭、火车站、校门口的书店,全都贴上了宣传海报,宣传‘恭喜改编自柠萌作品《白蛇修仙》的电影《白蛇》,即将于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一日,全国上映,敬请期待!’   不光是各大报刊亭,出版社那边合作的书店,也都纷纷挂上了这个宣传海报,除了恭喜柠萌的作品《白蛇》电影版上映外,全套的珍藏版的《白蛇修仙》珍藏版《大宋》也都齐刷刷的摆在了各大书店最显眼的位置,巨大而显眼的海报下,一摞一摞印刷精美的书籍,据说是签名版也混合在其中,就看书友们的运气,谁能买到柠萌的亲笔签名版。   自从网络上流传柠萌本人可能美到能够饰演《白蛇》女主,或是摔到能够饰演许仙和明月这两个角色,柠萌的不管是男读者,还是女读者,就更热情疯狂了,这种热情疯狂,更像是一种跟风玩梗,‘柠萌’已经不只是一个作者名字,更像是一个时尚标签,你不来参与这个热门话题,你不知道这个梗,就OUT了,这时候的年轻人,谁不是走在时间最前沿的时尚的弄潮儿,谁会承认自己凹凸了?   买到签名书的人,更是在网络上疯狂秀。   网络论坛,在这个年代,绝对是走在时尚最前沿的最新潮的玩意儿。   江松就是这个年代的网络弄潮儿,他上网倒没有别的事,就是打游戏,偶尔也逛逛论坛,自然也看到了这部电影,也看到了网络上的电影海报。   电影海报是网友们从书店拍下来的照片,图片不大,还有些模糊,海报上,除了前面照片最大的女主白蛇、许仙和法海的演员外,童金刚和江柏两人占据宣传海报最后面最角落,照片也最小。   江松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了,他身边的女孩子看到,却拉着江松撒娇,提前和他约好,要和他一起去看电影。   她并不是江松的女朋友,江松的女朋友这个时间正在学校里参加期末考试呢。   江松明知道她不是他女朋友,却受不了女孩子这样的撒娇,无奈的点头说:“行行行,那就等电影上映了去看电影。”   女孩子激动的伸出小拇指:“拉钩!”   江松被女孩子幼稚的举动搞的哭笑不得,可又十分受用女孩子对他的崇拜喜欢,伸出修长又大的手掌,和女孩子不算细嫩的手指勾在一起。   不过他还是提前和她说好:“电影上映那天放寒假,我肯定要接我女朋友的,你自己后面看哪个时间。”   女孩子顿时有些泫然欲泣起来,却又很懂事地说:“我知道,你要陪嫂子嘛,我只是妹妹,我没关系的。”她娇俏地说:“你也可以带嫂子来一起看呀~”   江松是最受不住女孩子这样娇娇柔柔的和他撒娇的,一撒娇就昏了头,甚至认为女孩子说的也对,她只是妹妹,带女朋友来大家一起看电影,也没什么。   他甚至还想叫两个好朋友来,大家看完电影,还能一起吃饭。   他从小就外貌出众,别说上学期间,就是在村里的时候,村里的女孩子们,都喜欢和他一起玩,他的女生朋友无数,全都是他好朋友,惹的她们到了十八九岁,谈婚论嫁的年龄,还对他念念不忘,又羞涩的不敢说,只把这份暗恋潜藏在心底,只留纯洁的友情。   江松身边从来都少不了女孩子们,他和她们每个人都相处的很好,她们有什么事喊他帮忙,他也是随叫随到,热情体贴。但同时,他心里又非常清楚,谁才是他女朋友,女朋友在他心里从来都是第一位的,其它这些女孩子,他就像个大直男一样,通通要为他女朋友让路。   见女孩子如此娇娇怯怯的和他撒娇,说让他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看电影的时候,他觉得可行,又觉得女孩子傻的可爱,不由伸出大掌揉揉女孩子的头发:“傻丫头。”   女孩子就嘻嘻笑着,继续和他一起打游戏,言语间,都是各种捧着他。   于导都还没带着他的主创团队们宣传路演完,网络上关于《白蛇》电影要上映,并期待的事,已经讨论的热火朝天,全都是要去电影院支持柠萌的。   此时电影院最火热的电影,就要数刚上映了不到一个月的《甲乙双方》了,这部电影也是改编自当下当红的一位男作者的作品,里面的参演者,全部都是后来电影圈的大佬们,这部同样打着贺岁片噱头的电影,一经上映,票房就一路飞升,如今上映二十多天,就已经狂斩近两千万的票房,马上寒假就要来临,票房估计还要飞升。   电影《白蛇》算是已经避开了这部电影上升势头最迅猛的时期,却来到了观影流量的最高峰,也就是一月二十一日,寒假第一天。   已经等待这部电影上映的柠萌的读者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电影是晚上上映的,全国各地《白蛇修仙》的读者们,早早就在《武侠》和书店海报中,知道了上映的具体日期和时间,很多刚考完试,需要放松一下的学生党们,吃过晚饭,就往电影院跑。   有的带着自己弟弟妹妹,有的是和自己交好的女同学、好朋友。   这些学生党,对《甲乙双方》这样的电影,毫无兴趣,直接就问《白蛇》的电影票。   十五块钱一张的电影票,对此时的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钱了,可对城市里的一些人来说,又是支付的起的一笔费用,甚至一些镇上的电影院,也有不少在外面打工了一年,年底回家相亲,带着相亲对象,或是时尚的好哥们儿,一起去看电影的。   这天晚上,于导可以说是一夜没睡,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上映第一天的票房出来。   虽然路演中,京大的学生对于《白蛇》这部电影的影评都很不错,后续的反应也都说这是一部很好看,会带着全家一起去看的欢乐电影,可有《甲乙双方》这部优秀的作品在前,又是都是寒假档电影,于导对于《白蛇》的票房,还是很担心的,怕在《甲乙双方》的影响下,和此时同期的其它电影一样,被压的完全没有声响。   此时的网络和通讯,尚没有后世那么发达,他能看到的首日票房,也只有京城这一个地方的票房,京城又是《甲乙双方》这部电影主创团队的大本营。   于导的妻子看自己丈夫急成这个样子,给他倒了杯水:“都忙了这么久,你也去睡一会儿吧,票房出来我叫你。”   于导搓了搓自己的脸,对妻子说:“我不困,给我泡杯浓茶来。”   这部电影总投资七百万,他自己就投了几十万进去,可以说是把他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不光如此,他还借了许多钱,容不得他不紧张,不重视。   从早上六七点开始,他就一直打电话,问关于首日票房的事,可这时候很多人还没上班,他急也没用。   原本他对于首日票房的期待,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没想到八点多的时候,他朋友终于给他打来了电话。   《白蛇》的首日票房,出乎意料的高。 第160章 160   《白蛇》的首日票房, 居然高达五十六万。   这可不是全国的首日票房,而是京城的首日票房。   于导一听到这个票房成绩,就兴奋的在空中狠狠挥了挥拳头。   现在的网络不如后世发达, 消息通讯速度也没有后世那么快, 全国票房统计并没有后世那么快,目前他能知道的, 只有京城首日票房。   这个票房在二三十年后,简直扑街到家了,可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非常高的票房了。   现在可是一九九八年一月。   目前《甲乙双方》的票房两千多万,已经是回报率非常高的大卖电影了, 其中京城贡献的票房,就占全国票房的三分之一。   如果参照《甲乙双方》的票房来计算的, 《白蛇》的首日票房,大概达到了一百五十万。   这个数字, 很多人尚且没有概念,再参照一下《甲乙双方》,这部电影目前的票房大约在两千一百万,上映二十七天,平均日票房大约在九十万。   而《白蛇》光是京城, 首日票房, 就有五十六万。   这部电影总投资七百万, 如果接下来一周都能保持这样的票房, 那么只需一周, 他们这部电影投资就能回本, 那么后面的票房,就是他们这部电影的利润了。   这相较于他们买下《白蛇修仙》才两万八的版权费, 赚的可以说盆满钵满。   当然,《白蛇》的首日票房会这么高,也和《白蛇》是寒假档上映有关,正是全年流量最好,观影人次最高的时候,加上《白蛇》宣传做的好,昨日的看电影的人,几乎全被《甲乙双方》和《白蛇》给瓜分了。   《甲乙双方》是提前了一个月上映的,那时候学生党正值期末,考试最紧张的时候,谁会在那时候看电影》?此时它已经上映了二十七天,该去看的观众们,基本上已经看过了,没看过的,只剩下一些刚放寒假的学生党。   偏偏,这些学生党,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选择了目前网上讨论度最高最热,也全都是俊男美女组合网络上口碑很好的《白蛇》,有前面可称封神之作的《青蛇》和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打底,观众们对《白蛇》这个题材本身,就比《甲乙双方》这个题材要感兴趣的多。   剩下的一些,一来是《甲乙双方》这部电影的口碑发酵出来了,有观众愿意买单,还有一部分,不是《白蛇修仙》的读者,也不是柠萌的粉丝,而是《甲乙双方》的创作者的读者粉丝,支持这个大神作者的。   更有一部分,他们就是有逆反心理,你们都去看《白蛇》,那我就去看《甲乙双方》。   可不管怎么样,《白蛇》的开局,一下子打了出来,压的同期除了《甲乙双方》之外的电影们,黯淡无光。   电影投资人那边听到这个好消息,打电话约于导出去喝酒庆祝,于导怕电影高开低走,时刻关注着《白蛇》接下来的票房走势,拒绝了现在就庆祝的想法,投资人那边倒也没有生气,而是加大了宣发力度。   《武侠》杂志社,和出版社那边,如此卖力的为电影《白蛇》做宣传,当然不是只做好人好事的,他们也是拿了宣传费的,只是刚好要宣传他们各自的杂志和书,广告费稍微少一些罢了,毕竟是四赢的好事。   出版社那边自然也是趁着电影上映,疯狂宣传实体书《白蛇修仙》,新出的几十万本珍藏版,早就在全国的各大书店铺好了货,就等着电影上映后。   出版社那边,还给江柠寄了五万张制作十分精美的书签过来,让江柠签,这五万张书签,不是为某一本书准备的,而是为《大宋》《白蛇》《锦衣卫》三本书准备的,白蛇的签名书目前是够了的,现在最缺的就是《大宋》和《锦衣卫》。   大宋近千万级的畅销量,当初的签名书才区区五千本,买到这五千本签名书的读者们,在网上都秀疯了,无数《大宋》读者都嗷嗷喊着不公平,给《白蛇》那么多的签名书,《大宋》也太没牌面了!   他们不仅要求出版社那边出《大宋》的珍藏版签名书,还要有签售会。   他们也在网上看到《白蛇》的读者们讨论啦,说柠萌是个美女或者帅哥,谁不爱看美女或帅哥呢?   江柠在京城还没回家呢,就接到了这么一个噩耗,可是能怎么办呢?合同中有写过,每出版多少万册书中,作者是要给出版社提供多少签名书的,她当初也没想过,自己的书会如此畅销,要知道,前世她的出版书,也才二三十万的销量,就这都已经是畅销行列了。   谁让这个年代的实体书,还尚未被电子书取代?现在整个市场都是实体书的天下。   江柠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快速的签完这些书签后,赶紧给出版社发了过去,就拉着宋培风赶紧逃离京城。   如今一周过去,《白蛇》的首周票房也统计出来,一周票房高达八百多万,直接把《甲乙双方》的票房都压了下去,成为寒假第一周的票房冠军。   谁都没有想到,《白蛇》的票房居然这么生猛。   他们以为《甲乙双方》的票房,就已经是今年的全年之冠了,没想到《白蛇》更为凶猛,只是一周,就把投资的钱全部赚了回来。   今年的寒假总共是二十一天,这才是第一周,如果接下来两周,《白蛇》的日票房,都能维持在八十万到一百万之间,那么《白蛇》的最终票房,很可能会破三千万!   一部电影三千万!   虽然不是没有电影破过三千万,但对《白蛇》这样的投资来说,这部电影如果破了三千万,那真的可以说是血赚了。   而且这是他们目前最保守的估计。   一般来说,上映第一周,票房是会高一些,如果电影口碑不行,后面就会逐渐往下掉,但如果口碑发酵的好,后面两周就会节节攀升。   《白蛇》票房就是如此,到第二周的时候,无数城市里打工回来的年轻男女们,都回到了下面的村镇。   虽是村镇,可镇上都是有电影院的,年底正是年轻男女相亲、订婚、结婚的高峰期,相亲之后的青年男女,选择约会,无非就是迪厅、歌舞厅、溜冰场和电影院。   不是特别时髦的人,都不会选择带自己的相亲对象,或者订婚对象去迪厅歌舞厅的,这部分人,绝大多数,都会和小姑娘去电影院看看电影。   《甲乙双方》这部电影的整体基色,就是有些偏暗色调,在画报上显示出来的,就是葛大爷、应达等几个主演那虽然搞笑却并不好看的面容。   这些年轻男女们,在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之前,光是从海报上看,还是都愿意选择俊男靓女组合,仙气飘飘的《白蛇》的,于是纷纷走进《白蛇》的观影厅。   看的时候,小情侣们是笑的前仰后合,影厅外面的工作人员,都能时不时听到里面传来哈哈哈的爆笑声。   看到为救人而投鼠忌器的白蛇差点被法海打死时,观众们又对法海气的咬牙切齿,又是对帅到让人舍不得眨眼的明月的死,哭的泪眼汪汪,最后全剧最高~潮,就在法海以为他终于降服了这只蛇妖,他才是人间至理时,天降一道功德加身于白蛇,白蛇之前身上的伤全部好了。   之前观众们就发现,白蛇的额头两边,似乎长出了两只小小的角,很多没有看过《白蛇修仙》的在厂里打工的年轻男女们,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看着这两只可爱的白色小角,往外伸展着,她的身前也缓缓长出四肢五爪,接着便是那条白蛇飞升上天,一声清啸的龙吟声,传遍四海人间。   法海受不住这龙威,当下喷出一口狗血,三观尽毁般骇然地望着天上那条浑身闪着雷电,威压赫赫的白龙,嘴里喃喃喊着:“天降功德,白蛇化龙!连天道都认可了白蛇,难道……真的是贫僧错了?”   人妖殊途,人妖不两立,他一生降妖无数,却没有功德,天道却降功德于蛇妖,助她褪去妖身,化为白龙,这让他的一生仿若笑话一般,情何以堪?   这里,导演还使用了当下最发达的特效技术,就是三千块钱,在这个冲天长啸的白龙身上,围绕了一圈噼里啪啦的白色电闪。   煌煌天地间,乌云漫天,电闪雷鸣。   看过《白蛇修仙》的观众们一下子就知道,这是雷劫!飞升雷劫!   可没看过《白蛇修仙》这本书的观众,就觉得这部电影特效太牛了。   噼里啪啦一阵特效雷劈之后,白蛇褪去蛇身,化身为龙,俯仰于天地间,纵身一跃,跳入滔滔洪水之中,梳理天下水脉。   等彻底将天下水脉梳理好,小白龙摇身一转,已然是龙女形象,仙气飘飘,没的观众们眼睛都舍不得眨。   龙女与朋友们道别,搞笑担当的男蛇一步三扭的来到龙女面前,妖依依不舍的拉着龙女的袖摆撒娇。   观众们又是一阵轻笑。   就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天上接引之光洒下,龙女在众人仰望敬畏的目光中,缓缓飞升上界。   观众们仿佛都跟着白蛇飞升了一样,从头爽到了脚,爽的天灵盖都酥酥麻麻的。   好看!真特么好看! 第161章 161 江柏拍广告,江松出没,不喜欢的小伙伴可以跳   试问, 谁不想看这样的又好笑又爽到极致的爽文电影!   看完之后,小情侣们出了电影院的们,还都意犹未尽的在讨论, 这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白蛇。   每个进来看完电影出去的人, 都对这部电影赞叹不已,知道点特效的, 吹这部电影的闪电特效,不知道特效的,夸这部电影很搞笑,打戏很精彩,拍的很好看。   城里有知识的人, 还会看电影深度什么的,可下面村镇的年轻人, 他们的口味就简单粗暴,一是搞笑, 而是爽,三是主角们又美又帅,只要这几点达到了,那就是让他们吹爆的好电影。   于是一个传一个,这部电影直接在下面县镇电影院中卖爆了。   反而是《甲乙双方》, 在城里电影票卖的好, 到下面的县镇影院中, 反而远远不如《白蛇》, 而《白蛇》, 也不只是在县镇电影院卖座, 在年轻人群体中,更是一骑绝尘, 票房从第一周开始,就压着《甲乙双方》。   《白蛇》电影全国上映的时候,江松也将自己的女朋友送到火车站。   他女朋友是城市里被娇宠长大的乖乖女,家境不错,性格脾性都十分温婉天真,却又不失少女的活泼。   江松净身高一米九,他女朋友穿上鞋,身高也才一米六,她就喜欢江松背着他,在雪中奔跑,高高大大的他,任她予取予求,她提什么要求他都满脸宠溺的答应,春运回家,她买不到火车票,他就早早的叫朋友帮她买好,不光是她的火车票,连她闺蜜和寝室里的好友们的,他都一并帮她安排好了,还给她们带了一大包零食。   她喜欢高高大大的他,揉着她的头发,和她的朋友们说:“路上馨然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一下了。”   她的室友和闺蜜就笑嘻嘻的说:“放心,绝不会让你对象少一根头发丝的!”   江松一直将她送上火车,等火车离开后,还在和她远远的挥手,和她道别。   他工地上还有事,就直接回了工地,现在年底,这个工程快干完了,还要结算后面的资金款项,许多事情要做,这些都需要他自己亲自去做。   晚上回到租住的地方,就有个女孩上门扣响他的房门,娇娇俏俏的喊他:“松子哥,之前说好陪我去看电影的,要说话算话哦~”   女孩是附近歌舞厅的服务员,认识了江松后,就时常来找江松玩,经常给他带一些她自己做的汤,每天哥哥长哥哥短,江松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歌厅、舞厅、网吧、游戏厅,只要是热闹的地方,他都是常客。   这样的地方他不可能带女朋友去,这个女孩就他去哪儿,只要她有空,她就陪着。   江松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身边的女性朋友多,虽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还是本能的没将这女孩子往女朋友面前带。   现在女朋友走了,他之前确实答应过女孩陪她去看电影,人家都找上门了,他便带着女生去电影院了。   他先带女孩去夜市摊上吃了晚饭,之后便双手插兜,大步在前面走着。   他习惯了若无旁人的独自走在前面,也不会去等别人,他个子高,他女朋友和他身高差了很多,经常走着走着,他就独自走到了前面,他女朋友就会生气,他就会走回来,无奈的蹲下身,背着他女朋友在雪地里奔跑,有时候还会让女朋友坐在他的肩膀上,让她够树梢上的雪。   他女朋友很容易就被他哄的开心的笑了起来。   可他并不会背这个女孩。   女孩穿着高跟鞋,艰难的跟在江松后面,见他这不解风情的样子,气的跺脚:“松子哥,松子哥,你等等我呀~!”   江松这才转身,等女孩走近了,一把抓住他胳膊上的袖子,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衣袖,拽着他撒娇说:“你腿太长走太快啦,我得拽着你才行,不然我都追不上你~”   江松看看她,又看看被她拽着的衣袖,笑了笑,也就随着她了。   见他没有拒绝她抓着他的衣袖,女孩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九八年年节电影很多,场次排的最多的就是《甲乙双方》和《白蛇》,此时葛大爷和缸子导演都还没像后来那么红,江松一看《甲乙双方》的海报就不喜欢,直接选了《白蛇》。   女孩是不在意江松看什么的,她只想着和江松一起看。   她从小在偏远农村长大,十几岁就和村里的婶子姐姐们出来打工,只是她不甘心一直在厂子里打工,被人带出来,见识了花花绿绿的世界繁华后,就来到了歌舞厅中,说是服务员,偶尔也会跟着客人们学着跳舞。   江松来歌舞厅的时候,她已经很会跳了,见江松不会跳舞,就教他跳,江松刚开始还笨拙的学着,可很快,他就跳的比她还好了,又放得开,简直是歌舞厅最靓的崽。   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她也知道了,他自己拉了一帮兄弟在承包工程。   这比她在歌舞厅见过的有些上班的男人,挣得多多了!   她长得好看,刚出来打工时不会打扮,如今已经将自己打扮的很‘时髦’,有着与在学校里面青涩的小姑娘完全不同的风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勾人的小心思。   偏偏江松看不出来,或者说,他看出来了,也不在意,反而享受这样的追捧。   舞厅里不是没有追求她的,她也与他们交往过,但都没有一个真心想要娶她的人,直到她看到江松。   江松花钱十分大方,和朋友出来喝酒跳舞,基本上都是他出钱,就是对她,也十分大方。   他刚来川省时,身上带着不少他初恋给他的钱,他像和之前在深市一样,想先拉起个队伍,继续干工程,混社会。   他进入社会干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个,在此之前,他去干过几个月的文职工作,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干那么无聊的工作了。   他也不会别的,如今这个行业干的有些熟了,就想继续做,正好他身上也有足够的本钱,便打电话给他初中同学,叫了几个和他从小打到大,后来打成哥们儿的几个好兄弟出来,一起干。   他的这些‘兄弟’,并没有江松的运气,家里一直愿意供他上学,甚至他不愿意上,家里都逼着他上。   他的‘兄弟’们都是小学毕业初中没读完就跟村里长辈们去厂里做工,或是跟着去工地上干活。   厂里做工的人习惯了那种老实的环境,不愿意出来,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听了江松画的大饼,立刻就扔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跟着江松去闯江湖了。   跟着他干的那些人,就属他学历最高,敢闯敢拼,这些人便也以他为老大。   他运气也足够好,很快便在这边接了个小工程做。   有些村子风气差,一到过年就聚在一起赌博。   这些人早早入了社会,从小村里的风气便是聚在一起赌博,他们还没开始走路,便学会了围观赌博,各个都喜欢赌博,就算是原来不喜欢的人,和这些人混久了,也喜欢赌。   不光赌博,可以说是吃喝嫖~赌,除了不抽那禁制的玩意儿外,坏习惯都占尽了。   每天下工没别的事,就聚在一起赌博,炸金花,推牌九。   这些江松也喜欢,他脑子活络,反应快,和这些人玩,十赌九赢,搞得那些人就不愿意带江松玩,江松也不在意,他日子过的潇洒,网吧打打游戏,晚上歌舞厅跳跳舞,傍晚和周末去附近不远处的大学里打打篮球,和女朋友约会。   除了不嫖。   此时天色已晚,已经接近八点钟,他买了瓜子和汽水给女生,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两个人一起进了电影院看电影。   看《白蛇》的人非常多,又是寒假,电影院里基本上场场爆满。   他其实更愿意和他女朋友一起来看电影的,身边的女生又不是他女朋友,可惜他之前给女朋友买的火车票就是二十一号的,女朋友放了假就赶回家了。   江松还想着,等女朋友开学回来了,再一起来看电影。   女生的心思并不在电影上,反而一直注意着江松的反应,倒是江松,一直认真的在看电影。   直到江柏的出现。   之前电影快要开始,他们寻找影厅,只瞄了一眼《甲乙双方》的海报,觉得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就选了《白蛇》,《白蛇》的海报他之前已经在网上看到过,便没有继续留意,买了女生喜欢喝的汽水和瓜子,就迈着长腿率先进了影厅。   江柏的出场并不算早,他是在女主都寻找到许仙,给他开了医药店、给他寻了师父教他医术,一切都顺顺利利,白蛇以为自己报恩会很顺利的完成的时候,法海拎着他的法杖,带着他两个小徒弟出现了。   几乎江柏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认出了江柏,也认出了站在他身边的童金刚。   虽然两人都是一副光头小和尚的打扮。   童金刚更像是怒目金刚,而江柏,他身上那股冷冷淡淡,仿佛全天下没有什么能被他放在眼中的漠然神色,江松从小到大可太熟悉了。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眉头就皱了起来,很快又松散开,饶有兴致的看着弟弟在电影里的演绎。   在他记忆中,弟弟永远都是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小尾巴,爸妈永远让弟弟跟着他,监督他,让他不要打架,不要闯祸,他总是溜得比兔子还快,就为把监督他的小尾巴甩开。   在他印象中,弟弟是沉默的,总是低着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像是会隐身术般,他永远都想不起来他。   可在导演的镜头下,江柏在电影中,简直宛若不沾染凡尘俗世的小菩萨,那样单纯又淡漠,那平时总叫他不舒服的淡漠气质,放在电影中,几乎完美的与他扮演的角色气质融合,虽是配角,可出彩程度,丝毫不弱于主角,甚至因为他死的干脆,又是为救女主而死,在这部电影中的存在感,甚至比许仙还甚。   导演似乎也格外偏爱他,单独给了他许多的特写镜头,每一帧特写镜头,都耀眼到周身似自带光圈。   就在观众们以为这是什么主要人物呢,他死了。   也让这个人物彻底成为这部电影的意难平。   他身边的女孩子在明月死的时候,还哭了,挽着江松的胳膊,头抵在江松的肩头,哭的伤心:“法海也太坏了。”   江松的心思却不在她身上,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电影中的江柏,想要给他打电话问问他,怎么跑去演电影了。   他觉得这事有意思极了,酷极了。   他从未想过,一直跟在他身后,宛若小尾巴一样的江柏,会有如此耀眼的时候。   若不是他实在太熟悉江柏,他简直不敢相信,电影中的那个人,会是从小到大在家里都没什么存在感,宛如透明人一样的弟弟。   他也没考上大学吗?   他怎么跑去拍电影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就连身边女孩什么时候挽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的将头靠在他胳膊上,走到他的出租屋内,他都没有注意到。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在他出租屋内,他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刚刚在想事情,忘记送你回去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女生此时却坐在他的床上,脱下了高跟鞋,将算不上白嫩的脚,递到江松的腿上,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欲落不落的泪珠,可怜兮兮的朝他眨了眨眼,“松子哥,你走路好快,我都跟不上你,我脚扭了好疼~”   说着,晶莹的泪珠就从眼里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   江柏跟着于导他们宣传了几个城市后,就在腊月二十五前,回到沪市,又从沪市回到吴城水埠镇,和童金刚两个人,继续在水埠镇和附近几个大型镇子上卖衣服。   他丝毫不曾留恋拍电影时,带给他的虚假的繁华,哪怕他这一路上,受尽观众们的喜爱,他出场时,观众们期待的喊他的名字,他也只是害羞地笑着说:“谢谢。”   他不善言辞,说话甚至还带点地方口音,与电影中配音过的宛如菩萨转世的明月完全不同。   每次宣传路演结束,都有人喊他签名,童金刚感慨又激动的往他背上跳:“柏子柏子,好多人喜欢你啊!”   他觉得江柏如果继续演电影,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他也想让江柏和他一起去拍电影电视玩,可江柏喜欢机械,他可以偶尔去打个暑假工、寒假工,去跑个龙套,却没有想过拿这个当职业。   倒是有个洗发水广告商找到他,想让他拍个洗发水广告,还是现在比较出名的一款国产洗发水。   江柏本来不愿意的,结果人家说,拍个广告给他三千块钱,两天就能拍完,路费住宿费全包。   江柏想了想说:“我自己现在一天就能挣三四千了。”   “六千!”   江柏就去了,留下童金刚继续卖衣服。   江柏真的非常适合镜头,他有种淡然的,完全不惧怕镜头的气质,导演让他干啥就干啥。   换衣服的时候,导演原本只是常规的拍他洗头,却发现这小子高归高,瘦归瘦,衣服下面全是肌肉。   导演立刻朝着服装组大喊:“这衣服不行,换一件,不要毛衣,就这件!”   导演拿出来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让江柏换上。   江柏换上后,老老实实的把每个衬衫纽扣,都扣的严严实实,扣到脖子前,一股禁欲系气质,简直冲击了导演的老眼。   导演对着江柏咔咔一顿拍后,让工作人员上前,去给江柏解开纽扣,江柏却避开了工作人员伸过来的手,全程自己动手,就连解开纽扣的动作,配上他老干部一样克制的表情,都该死的有魅力。   导演兴奋极了,挥手让工作人员走开,对着江柏狂拍,镜头感太好了!   “保留一颗,对对。”拍了一会儿,导演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想要自己上手试试,被江柏害羞避开,导演实在没想到这小伙子这么害羞,指挥着他:“纽扣错开扣,对,就这样,很好,洗头!”   大冷的冬天,哪怕是在摄影棚里面,依然非常的冷,可江柏却十分的敬业,同时心里也在后悔,为了这五千块钱,他卖衣服赚不好吗?大老远的跑这地方,拍这什么广告,还好洗头的水是温热的。   “甩头!”导演走到江柏面前,弯下腰,头发向后一甩,问江柏:“头发打湿后,就这么往后甩,懂了吗?”   江柏点头,导演又回到机位前:“开始!”   江柏就弯下腰,将头发浸泡在洗脸盆里,然后猛地向后一甩,头发带起水盆里的波纹,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水立刻打湿了江柏身上的衬衫。   “甩!继续甩!左右甩!”导演的声音不停。   江柏就继续任命的又将左右甩动湿漉漉的发丝,随着他甩头发的动作,他只系了一口纽扣的衬衫有些地方被打湿,半透明的贴在胸前的胸肌和腹肌上。   半透明的衬衫里面,美好的□□若隐若现。   江家三兄妹身材都很好,江柠前世胸平了一些,今生摄入了足够多的营养后,也终于发育到正常的水平。   江松因为从小就会上山下河的找东西吃,家里吃的东西,他也从来都是头一份,完全没有让着点弟弟妹妹的想法,他身材高大的同时,还很健壮,打篮球时,不论是打中锋还是后卫,和其他人对抗起来,身体素质丝毫不差。   江柏不同,青春期营养的缺失,让他现在饭量依然不小,却极为瘦削,但这种瘦削,并不是精瘦如排骨一般,反而因为他极度自律,青春期的他虽然嘴巴上没有说,却在心底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有要求的,尤其是,他从小就暗暗和江松比较着,各方面都不让自己比江松差,是以,他不光身体结实,还有这八块腹肌。   这一点可让闷骚的他,在心底暗暗得意了很久,想着等哪一天江松回来,他脱下衣服和他比比看,他丝毫不比他差。   他可是有八块腹肌呢,哼!   他这样的瘦削,让他在生活中看,显得很瘦,可到了被拉宽的电视上,却是恰到好处。   广告商这边原本是看中了江柏在电影中的脸,和目前电影的热度,他们不是没想过找许仙来拍这个广告,可他们厂长就喜欢明月,点名找明月来拍。   洗发水厂的人也来到拍广告的场地前,不少女性工作人员,看的简直羞红了脸。   他们都没有想到,现实中的明月,丝毫不比电影中的明月差。   寒假之后,沪市这边的店铺就没生意了,江柠便和江爷爷回了沪市的别墅,等江柏回来。   别墅里开着地暖,暖洋洋的,江柠在里面码字很舒服,身上可以穿着很少的衣服,对胳膊没有负担。   江爷爷在里面待着也很舒服,可周围他一个人都不认识,每家每户独门独户,甚至很多人家的别墅还未装修,或是装修了,也不在这住,周围冷冷清清,连买东西都不方便。   江爷爷最喜热闹,在这里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时刻想着要回家。   他去年就没有回去,今年就越发的归心似箭。   可江柠也是真的忙,趁着寒假,沪市也有电脑,除了日常的看书学习的时间,其它时间都在电脑前码字,因为回了老家,就没有电脑,码字就只能靠手写了。   出版社那边,还想趁着《白蛇》电影上映大火的时候,借上这股东风,把她的《锦衣卫》第三册和第四册也上市。   江爷爷也知道江柠在忙。   这两年下来,他因为有医院的体检,定期的调养,加上每日三餐正常的营养食物的摄入,江爷爷的身体比两年前好了很多,他自觉自己一个人没问题,见江柠每天都在电脑前码字,江爷爷想了想,便和江柠说,他自己先回去。   “反正都是汽车,上了车到吴城,转去水埠镇的车,有什么不放心的?”江爷爷这一辈子,都是自己独自一个人靠自己,他虽老迈,可在他心里,他依然是个可以一个人,独立完成这些事,不过回个家,到了吴城不就和到家没两样了?   在吴城生活了一年半的他,如今对吴城都可熟悉了,回了吴城就跟回了家一样。   可江柠不同意,尤其是去年他们没回去过年,只有江爸江妈两人在老家过年,今年江爸江妈一定不会太早回来的,江爷爷回去,说不定就一个人在老家。   她就哄江爷爷,说要等江柏回来,让他和江柏一起回家:“这段时间天天下雨,天气预报报了老家这两天都是大雪,你一个人要是摔了碰了,身边没个人,谁能放心?二哥马上就回来了,有二哥陪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江柏是年二十八那天,才拍完广告,回的沪市。 第162章 162   江爸他们是卖完年二十五的盒饭, 收拾好了东西后,坐当天晚上接近凌晨的火车,刚好年二十八的晚上回到邻市, 又从邻市坐汽车回到水埠镇, 因为太晚,他们都没再江姑姑家多待, 只叫江姑父帮他们叫了三轮车,送他们到炭山,两个人又踩着风雪,回到江家村。   他们先去的是老房子。   两年没人住,老房子厨房的屋顶已经有些漏水, 灶台上到处都是尘土,很明显, 这一年,除了他们没有回来过外, 三个儿女也没有回来过,不然老房子不会荒芜成这样。   这明显没法住,也没有热水,他们就去敲响了隔壁不远处的江大伯家的房门。   江大伯还在外面帮人干活,每年当中, 都是年底是这些泥瓦匠最忙的时候, 因为平时很多人都出去打工, 到年底了, 挣钱了, 才会回来建房子, 等建好后,开春再出去打工。   江大伯和他三个儿子, 一般都是要忙到年二十九结束,只有年三十到年初三这四天可以歇一会儿,有些急着赶工的,他们年初二就要出去给人建房。   江大伯身上尽管有着许多农村男人普遍存在的重男轻女等各种封建思想的毛病,但有一点,他很勤劳务实,就和许许多多如勤勤恳恳为后代们辛苦劳作的老黄牛们一样,一点一点为后代完成他们的使命和责任。   门是江大伯娘开的,看到披着冰雪回来的两人,连忙拉开电灯,请两人进屋:“哎哟,你们怎么搞到这么晚啊?快进屋快进屋。”   又拿了火盆出来,放入火桶中:“快到火桶里暖暖,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下碗面。”   江大伯娘家因为有个才一岁多的小孙女,每天都要洗尿垫,冬季尿垫不容易干,家里火盆是不停歇的,每天家里都要烧好几个火盆,江大伯娘拿来的火盆,就是晚上给家里小幼崽烘烤尿片的火盆。   火盆上的尿片全都干了,江大伯娘手脚麻利的把尿片都收起来,火盆拿来给江爸江妈他们取暖。   年纪上来后,江大伯娘越发圆润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情绪稳定的慈祥光辉,越发的显得性情平和,慈眉善目,尤其是有了小孙女后,她是有孙女万事足,天天在家里抱着可爱的小孙女哄着她玩儿。   夜里上冻了,雪厚厚一层,江爸江妈两人身上倒没有平时走烂泥巴路时那么艰难,只是挑着担子,走了那么长的堤坝路,确实是又冷又饿。   傍晚的时候,江爸想在火车上买盒饭吃,江妈嫌火车上盒饭太贵,他们马上就要到家了,回家吃就行,也就没吃晚饭,江爸食量大,正值壮年的他,一顿饭能吃不锈钢饭盆,满满一饭盆。   江大伯娘给江爸江妈一人煎了两个鸡蛋,吃的是家里自己做的大米面。   两口子好久没吃过老家的这一口地道的大米面了,都想的紧,狼吞虎咽,江爸很快吃完一大碗,又盛了两碗吃下了,浑身才像是暖和过来了。   深市的冬季,没有老家这么冷,棉袄羽绒服也没有老家衣服那么厚,这两年他们适应了深市的气候和温度,回来时,身上穿的棉袄就没有很厚,冻的不轻。   江爸还感叹:“今年老家怎么这么冷?”   今年确实比往年冷一些,江柏他们让王咏的叔叔给他们寄衣服时,都是寄到吴城童金刚家,两人从童金刚家拉衣服去下面的镇子上卖,因为寒冬,好卖的很。   江大伯娘身上披着厚厚的两层棉袄,刚刚在厨房灶下煮面时,还不觉得冷,此时也觉得冷了,将衣服整齐地穿好,说:“今年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搞啥,外面雪下了两尺深,这要再下下去,麦子都冻死了。”   江大伯家在山上种了几亩地的冬小麦,都说瑞雪兆丰年,适度的雨雪可以冻死小麦中生成的虫卵,可要雪过大过厚的话,又会伤苗。   江大伯娘说:“你大哥年年都防着发大水,怕粮食不够吃,今年就在山上多种了几亩红薯和小麦,地窖里存了不少红薯在那,今年熬了些糖稀做米糖,还剩不少,给你们留的,也给你们留了些糖稀,要的话明天就搬走。”   江大伯家,除了会些泥瓦匠的技术,就是靠田生存的本本分分的老农民,一年中主要的口粮,都是来自种地,如果发大水,最伤的就是他们这些留在老家种地的农民了。   江爸吃饱了,浑身也暖和了,才问江大伯娘:“今年松子他们还是都没回来吗?”   江大伯娘说:“没回来,明天就年二十九了,应该要回来了吧?”   她还记得去年江爸江妈两人冷冷清清的过年,问他们:“柏子和柠柠今年回来吧?”   江爸早打电话确认过了,用力点头,笑着说:“回来,柏子在外面打寒假工,明后天应该也回来了。”他最怕别人说他几个孩子考上大学就不回来了,感叹说:“几个孩子都太懂事了,都是前几年家里欠债,把他们吓怕了,放假一个个都在外面打工,就是想多挣点钱。”   江大伯娘赞同地点头:“是,柏子和柠柠从小就懂事。”又问夫妻俩:“松子还没找到?”   *   江松也不是初识情滋味,他现在的女朋友还是学生,害羞的要命,学校管的严,她也从不会在外面过夜,他也尊重她。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忍了好久,哪里经得住年轻女孩的撩拨?   他女朋友不在,他原本是打算今年回老家的,现在有个女孩子日夜纠缠着他,他哪里还想的起来回老家?连往家里打个电话都忘了,两个人甜甜蜜蜜的过着二人世界,   女孩子也不愿意回老家,她怕回家后,就不知被嫁到谁家换了彩礼,她倒是不排斥彩礼,她排斥的是留在农村。   江松各方面来说,都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对象了,又这样大方。   江松对人好的时候,很少有人能遭的住,女孩同样如此,她来到大城市里,又在歌舞厅那样灯红酒绿的地方待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又何曾遇到过像江松这样,只要她开口,送金送银送衣服首饰,陪她逛街,会保护她,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哪怕明知道他是别人的男朋友,他有对象了,可她也依旧不想放弃,想要紧紧的抓住他。   不过在言语间,她知道他并没有把她当自己女朋友,也不计较,知道他现在对她正是情浓之时,又因为不能给她正式的女朋友的身份,心理上对她有些愧疚,对她一些狮子大开口的金银首饰,他是能满足也都满足了。   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无法放手。   她从小到大,都还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   他们就像真的小情侣,新婚夫妻一样,她为他洗衣做饭,每天腻着他,哥哥长哥哥短的喊他,恩爱缠绵,这样的生活,正是她梦想中所想像的样子,有时候她躺在江松身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把脸贴在他怀里,满心喜悦。   江爸江妈晚上是在江大伯娘家睡下的,晚上江妈跟着江大伯娘睡,江爸睡江红兵的房间。   次日一早,江大伯娘就抱着小孙女,将钥匙给了江爸江妈,带着江爸江妈来到新房。   不得不说,江大伯不愧是老家建房建的最好的泥瓦匠,也是建过新街的见过世面的泥瓦匠,房子建的虽达不到深市那些新农村豪华别墅型房屋的样子,可在江家村而言,依然是十分豪华的大房子了。   房屋总共有三层,第一层作为防水层,基本只能作为放柴火和煤球的仓库来用,因为是防水层,整个地基打的非常坚固牢靠,毕竟他们这里临河,是经常有大水的,即使不是超大洪水,在灌溉季,这个地方也是要经常被淹的。   二层和三层才是真正住人的地方,在灌溉的沟渠与房子正屋之间,由两块预制水泥板,组成了一座平坦的石桥,再上十来个阶梯,就是江家堂屋了。   这个高度,基本上洪水都不会淹到这里。   堂屋面积非常大,因为江爸在建房之初,就打着将来老了,可以在老家开个店,作为店面来构思的,是以堂屋面积大约有六十多平,东南朝向,面朝着大马路,平时除了灰多一些,没别的毛病。   左边的正屋,便是江爸江妈的房间,如今全部铺上了大块的地板砖,大约有三十多平,右边的正屋是给江爷爷住的,同样三十多平,采光极好。   后面的房间靠东北朝向的是厨房,厨房后面开了个楼梯,可以直接进后面院子的菜地里,江大伯娘还在下面给江爸江妈种了些冬季可以吃的香菜、小青菜。   厨房下水管道直通旁边的沟渠,平时厨房用水,可以流进沟渠里。   后面两个房间,中间的房间分为了洗手间和小房间,小房间目前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另一个房间给江爷爷住的,留了两个大窗户,南北通透。   房间外面是长长的走廊,可以在这里晾晒衣服。   楼上格局和下面差不多,前面三个大房间,中间的房间是楼上的会客厅,左边房间是长子江松的房间,右边房间是次子江柏的房间。   江爸走到楼上,指着江柏后面,同样采光很好的房间说:“这个房间就给柠柠。”   这个房子,他可太满意了。   楼上楼下光是空出来的房间,就有十间房,将来孙子孙女都够住了,不会有房间不足的情况。   他又往楼上的阁楼上去了。   阁楼中间最高的部分,大概有两米五,边沿最低的地方,只有一米多高,上面全部都是全新的大红瓦,再也不像过去小青瓦一样,担心瓦碎了会漏雨了,这样大红瓷瓦,又厚实又大,用个十年八年的,都不会有碎裂的可能。   这在江家村,绝对是独一份,村里其他人家的楼房,还在用着过去的青瓦呢。   按照江爸的要求,房子里里外外,全部用瓷砖贴上了,就连厨房,都全部用砖石砌成了柜子,被江大伯安装了推拉门,灶台上是一大一小两个锅的大灶台,中间两口铁罐,可以在烧饭的同时,里面装上水,烧热的水或许不能喝,但洗脸洗澡洗碗都是非常得用的。   房屋被江奶奶打扫的十分干净。   江奶奶虽分到了江大伯家,但小儿子建了这么好的房子,离的又不远,她肯定是要给小儿子家看房子的,房子建好后,就经常来小儿子家打扫卫生,当然,未尝没有和村里人炫耀的成分在。   江爸满脸都是骄傲的笑,感叹道:“这村里建房子,还得是大哥!”   实际上这个房子建起来后,左右村子里的人,只要路过江家的,无一不停下来,望着这栋与目前乡村完全不一样的大房子感叹。   从外地回来的年轻人,都想着,自己未来也建这样的大房子住,可村里和江爸同辈的人,都感叹江爸还是和年轻时一样,挣了点钱就飘了,这才刚把债还完,三个儿女都还打着暑假工呢,两个儿子很快就要娶媳妇了,不知道省钱,还这么浪费,建这么大一房子,在此时的很多人看来,这完全是没必要的。   难不成将来两个儿子还住一起?给一个儿子建了这么大房子,另一个儿子是不是也要建?那要花多少钱?   江妈之前反对江爸建这么大的房子,也是这个原因,可此时看到自家房子的房子,哪怕此时还空荡荡,里面什么都没有,江妈也不禁真香了,尤其是那大厨房,连水缸都是白瓷砖贴的,干干净净,下面还有个塞子,那天不用水了,或者下面水浑浊了,就拔掉塞子,任水通过下水管流到河沟里去就行了,还有那么多碗柜、橱柜,全部贴了白瓷砖,再也不用担心会有老鼠,或者锅碗瓢盆什么的没地方搁了。   夫妻俩都十分满意。   接着就是搬家,将老屋里的老家具,搬到新屋来,这些老家具虽然都旧了,却都是当年用实木打的好家具,夫妻俩都舍不得扔,全都搬到了新屋来,但两个儿子的屋子,却不能用过去的老家具了,因为两个儿子如果要结婚的话,都得用全新的。   想着今天儿女们应该就要回来了,晚上得有床睡,江爸又一早骑自行车去隔壁隔壁的山里,山里的老木匠,给自己送了三张大床回来。   江妈节省惯了,两个儿子要娶媳妇,必须要新家具,这是规矩,但女儿不需要,她原本还想将江柠原来房间的旧床搬过来,继续给江柠睡,被江爸狠狠瞪了一眼:“这大好的新房子,要那个破床!”   主要是,他的奶奶,也就是小脚太奶奶,包括江柠的外婆,也就是江妈的母亲,都是在这张床上去世的。   江外婆去世的时候,正和江柠睡一处,江柠晚上起夜,脚碰到外婆的脚,冷冰冰的,江柠推着江外婆,喊她起来,摸着她身上浑身冰冰凉,才意识到,外婆可能去了。   她那时候才上小学,大概是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害怕,半夜三更,天又黑又冷,她还淡定的起床穿鞋,去隔壁房间喊江爷爷、江柏,江松跑到他发小家去睡了。   那时候刚好是年底,江爸江妈挣了一年的钱回来,也不够还债的,为了躲避那些追债的人,两人晚上是睡在了江爷爷所在的山上小屋。   江外婆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那几年江妈每年都在外面打工,江外婆好几年都见不到长女,想念的很,正好江妈年底回来,就接她过来住了一段时日,老人就在江家去世了。   晚上,她和江柏又连夜冒着风雪,去山上喊江爸江妈,江爷爷还要去找村里老人安排别的事。   是以,江爸是半点不想要这张老旧的木床的。   也就江柠胆子大,不害怕,过去是没办法,家里穷,江柠只能继续睡那张老木床,现在家里宽裕了,江爸肯定不会再把那张老木床带到新房来的,江爸打算明天祭祖的时候,就把这张老木床拿到他奶奶坟头烧给老人。   除了床之外,还有桌椅板凳这些,全都要换新的,还有两个儿子房间的大衣橱。   他想到自己在深市的房东家,看到的顶天立地式的大衣柜,准备两个儿子的房间,不买柜子了,就做那种大衣柜。   他畅想着儿女们回来看到这大屋子,大房间的激动的心情,自己也跟着激动起来,干劲十足。   江柏、江爷爷他们是年二十九那天回去的。   哪怕江爷爷归心似箭,可在江爷爷心里,依然是江柠的学习和工作最重要,老家没有电脑,也没有网络,江柠每天都在电脑上敲敲敲,哪怕江爷爷很多事情都不懂,也知道,孙女买了这么多套房子,赚的钱,全都是靠打电脑得来的。   江爷爷想回老家,只是想年三十的上午去山上祭祖,顺便见见他的那些老伙计们,只要年三十之前能够回到老家,哪怕他在沪市的别墅里待的着急,他也能待的下去。   只是他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频频望着落地窗外,频频看着回家的方向。   他们一大早就收拾了东西从沪市出发赶到吴城,又从吴城到水埠镇,再坐车到炭山,从炭山走回江家村。   因为下了厚厚的雪,雪地都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给踏平的十分坚实,只要不滑倒,这样的雪路,实际上比烂泥路好走多了。   饶是如此,他们走到家的时候,也已经下午了。   江柠和江柏都背着个大大的书包,或许是演了电影,又拍了广告的缘故,如今的江柏比之去年,越发的光彩夺目,与这个陈旧的小山村格格不入,像是城市里的孩子,来到了山村。   村口许许多多坐在高台上晒太阳的人,都远远看到了江柏,都认不出来,说:“这是哪家的小伙子,长得这么俊哦!”   又看到被江柠江柏一左一右扶着走在中间的江爷爷,老远的就拍着手喊:“哎哟喂,大个子家的老爹爹,咋还越过越好了呢,看着人都年轻了!他旁边两个肯定是他小孙子小孙女啊,乖乖龙地咚,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这要是走在路上,不说是大个子家的儿子闺女,我都不敢认了!”   江柠目前的净身高,都已经长到一米六八了,江柠前世最高的时候,就是一米六八,可现在她实际的周岁,才十六岁多,如果能长到十八岁的话,估计能突破一米七。   江柠可太开心了!   江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肠胃消化不好,她和江柏两个人食量都不低,营养搭配也均衡,可营养全都长到身高上了,身高肉眼可见的往上蹿,就是不长肉。   他们村的高台,因为防洪水的缘故,是一个连着一个,全部都连在一起的,房子也都建在一起,只高矮新旧不同罢了。   目前像江爸家这样,直接没用防水高台,而是直接建了一层房子作为防水台的,只此一家。   江爸江妈回来的事,下面三房聚居的人都知道了,毕竟江爸江妈一大早起来,就从老房子往新房子搬家具,那些家具可不好搬,不少路上遇到的邻居都去帮忙了,此时见到江柏江柠搀扶着江爷爷走回来,一个个都站在高台上,朝下面喊:“大个子!爱莲!你家的老头子和两个大学生回来喽~!”   一声喊着,周围附近的邻居全部都听到了,早已经放寒假在家的江钢琴也听到了,爬到自己楼房的露台上,使劲地朝江柠挥手:“柠柠!”   村里人都知道,如今大个子家小儿子小女儿都出息了,两个大学生,还有个是京大的,别说同房的族人了,就是大房二房的人,也都纷纷从家里走出来,站在自家高台的边沿,亲切的和江柠江柏打招呼,待见到江柏、江柠那出众到像是从电影里面走出来的面容时,一个个更是惊叹不已,有些人若不是江柠主动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主动朝他们一个一个的喊着‘婶子、嫂子,大爹爹,三叔、二伯’,他们都不敢主动上前跟江柠江柏搭话,就感觉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主动喊他们了,他们才和蔼地朝江柠诺诺点头:“是柠柠回来啦?”   “都长这么高了。”   “出门都不认识了,哪里敢认啊。”   一时间,村里讨论的,全部都是大个子家的江柏和江柠。   他们哪里想得到,当年江家最不起眼的两个小的,如今长得都和电视里的明星一样了。 第163章 163   他们对江柠他们喊道:“大爹爹, 你家换房子唻,看到下面那栋大别墅一样的房子没?就是那栋,你大儿子给你小儿子修建的大楼房!”   江家的房子在村子的最下面的农田里, 外面围了个院子, 虽然在地势低矮的地方,房子却丝毫不比他们这些在地势高又有高台地方建的房子矮上半分, 反而因它与村子所有楼房都不一样的,小红瓷砖贴出来的墙面,显得格外精致。   今天帮江爸江妈搬家具时,他们就跟着参观过了,乖乖龙地咚, 别人家是地都是水泥地,大个子家的地, 从楼上到楼下,从地面到墙面, 全都贴了大大的白瓷砖,亮堂的咧~   虽说他们觉得建这么大房子没用,可不妨碍他们羡慕啊。   中午的时候,隔壁的隔壁村的老木匠家,已经将三个崭新的大木床用拖拉机给拉过来了, 一同拉过来的, 还有一张四方桌子, 四条长凳, 两把竹椅。   老木匠家在山里, 最少不了的就是木头, 不光是他做木匠活,两个儿子也是木匠, 他闺女嫁在了乡里,在乡里开了个家具铺子,但他们山里的房子,也常年放着许多成品家具,十里八乡的年轻人建新房,娶新人,需要的家具都来他这里买,比乡里买便宜,都是乡里乡亲,要的都是实价。   他们这因为临河,水汽重,空气潮湿,都是高架床,床头的靠背被打磨的光洁滑溜,涂了防水的清漆,三个房间摆上新木床,这两天阳光好,难得没下雨,江妈又将老家的被子都曝出来晒。   被子都是老棉被了,江爸抱出来时,还说:“这都是旧被子了,今年先糊弄一年,明年叫嫂子帮我们留意,收些棉花,全打新被子被褥。”   日子过的好了,手里有钱了,江妈便没有以前那么抠搜,也同意了江爸说的,做新棉被的说法。   他们这次在深市的批发市场,批发了五床新被单,还有好几件衣服回来,家里几个儿女都长大了,过两年就能说亲了,再像过去那样穿的破旧,容易让人看轻。   尤其是女孩子,穿的太差,人家给的彩礼都要少些。   而且女儿如今考上了京城大学,以后出来就是吃国家饭的人了,哪怕江妈嘴硬,可在实际行动上,也是软了的,这次去批发市场,给女儿买了一件新棉袄,一件新毛衣,江柏也是,江柏比江柠还多了一双新鞋子。   如今家里有了让人羡慕的大房子,村里人见到他们都夸他们夫妻能干,当年那么难,都熬过去了,还把家里房子建的这么气派,谁见了不说他们夫妻厉害能干?   早年就是运气不好,现在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更是出息人,江妈被他们夸着捧着,脸上笑容都多起来了,也愿意和村里人、亲戚们走动了。   江妈在回老家的前几天,还在深市,把她乌黑浓密的头发给烫卷了,身上穿着咖色大衣,穿着粗跟皮鞋,仿佛又回到年轻时候,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时候。   不过她很珍惜她的这些新衣服、皮鞋,除了出门的时候穿,其它时候都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皮鞋也用鞋刷和鞋油擦的锃光瓦亮,在家干活时,外面还是穿着破旧的罩衣,系着围裙。   听到村里人热闹的喊声,江妈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出来,见到小儿子和小闺女,恍惚了一下,别说村里人不敢认了,就是她,要不是看到被他们搀扶在中间的江爷爷,又哪里敢认?   她笑容满面的从走廊上走下台阶,去接江柏、江柠身上的包,连声说:“快进来快进来,这大冷的天,赶紧进来烤烤火。”   江柠没让江妈拎包,江柏也没用,倒不是防着江妈,而是他都这么大了,江妈前些年操劳,他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心疼江妈,笑着对江妈的卷发说:“妈,你还变时髦了。”   江妈笑着抚了抚自己的卷发,心情越发好,领着三人进了屋。   后面跟着一堆人来到江家,参观江家的大屋子,一边参观一边啧啧赞叹,夸江妈两口子能干,生的孩子都出息。   现在江家房子可大变样了,昨天晚上还空荡荡的,上午老木匠家里送来崭新的桌椅板凳都摆上了,现在来了客人也都有的坐。   江妈热切的领着三人进来,先把他们领进江爷爷的屋子,说:“这是你爷爷房间,楼上还有你们的房间,我带你们上去。”   他们进了江爷爷房间,才想起来,忘了给江爷爷房间也买床了,江妈说:“我们昨天晚上才刚回来,家里乱糟糟的,还在收拾,柏子晚上你和你爷爷挤一下。”   说是挤一下,实际上一点都不挤,三个儿女的床,除了江柠的床定的是一米五的,江柏和江松考虑到以后两个人结婚、生孩子,两个人的床都是一米八的大床。   正好房间大,放下一米八的大床后,房间的空余还是很大,两面都是推拉款的大玻璃窗,采光极好。   江柏和江爷爷也没想到,老家的房子这么好,江爷爷的房间哪怕还空荡荡的,没有床,他脸上也露出自豪的神色。   房子,就是农村人的底气。   看到小儿子家也有了这么气派的大房子,江爷爷心里也十分高兴。   他又跟着江妈来到江柠的房间。   江柠的房间如今只有一张床,因为在最右边,开了两扇大玻璃窗,打开门就是可以晒东西的走廊,光照也极好。   看到江柠的房间,和房间里崭新的大床,江爷爷背着手,脸上的笑意再满意不过了。   其他来看热闹的人,看到江柠的房间后,也都纷纷夸道:“大个子不愧是我们村最疼闺女的人,不光供儿女都上大学,就是给女儿的房间也这么好!”   他们这话是夸的真心实意。   村里虽不少人人家都建了楼房,可留给女儿的房间,一般都是家里采光最差、位置也最差的,因为女儿迟早都要嫁出去,家里最好的房间,都是他们自己一间,几个儿子一人一间,哪里还有女儿的房间呢?   就是江钢琴家,江钢琴也是跟着她爸妈睡一个房间,现在她大了,就在后面拉个帘子隔起来。   江钢琴家是村里最早几个建了楼房的人家之一,只是那个年代的楼房,普遍都没有现在的大,一楼加上堂屋三间,楼上两间。   江钢琴小时候还住的开,只是她年龄也就比她侄子侄女大两三岁,她长大了,她的侄子侄女们也长大了,楼上的两间房,就给了侄子侄女,她从小跟她爸妈在一起住习惯了,便一直这么住着了,她和她父母关系亲近,也没觉得和她父母住一个房间有什么,反而从小到大,她母亲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喜欢锁在房间里,悄悄只给她一个人吃。   江柠这房间,在江家村所有的姑娘当中,绝对是头一份了。   大家都纷纷感叹,大个子家对江柠是真心疼,也纷纷对江柠说:“你爸妈这么疼你,你将来可要好好孝顺你爸妈呀!”   “你看村里有哪家对姑娘,有你爸妈对你这么好的!”   “大个子对闺女,是真的没话说。”   江妈也十分得意,对江柠说:“这是你爸一大早就去给你定的新床,和你两个哥哥一样,要我说呀,老房子的旧床睡睡就得了,新的旧的,还不都是睡?过几天开学就出去了,一年也睡不到几回,可你爸就是犟,非要给你们三兄妹打一样的新床。”她在床板上按了按,对江柠说:“你看,全是你爸亲自到老木匠家给你挑的。”   众人听了江妈的话,又都夸起江爸对江柠的好来。   江柠看着江妈不自觉的就和江爸一个唱起了红脸,一个唱起了白脸,就静静的笑着看他们说话,也不作声。   江妈又带他们在楼上参观了一下,主要展现江家的大,全部都是瓷砖的豪奢!   楼上中间的卫生间,里面还什么都没有,目前也不能用,上厕所的,还要跑到后面大队部的公共旱厕里面上。   江爸说要买个太阳能热水器回来,以后洗澡就只需要太阳能就行了,还省点。   一直到热闹散尽,江妈送走了这些看热闹的人,才在楼梯那里喊江柠:“柠柠,你下来一下!”   江柠还坐在楼上,望着不远处被白雪包裹着的银装素裹的群山,感受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江妈喊了好几声都喊不动,还是江柏放下手中的包,快速下楼,问江妈什么事,江妈拿着扫帚和用破衣服自制的拖把给江柏:“刚刚被人踩的都是脚印,你去把楼上楼下打扫一遍,再用拖把拖一遍。”又高声喊:“柠柠!柠柠!”   江柏接过江妈手中的扫帚和拖把,麻利的上楼:“我去吧。”   江妈说:“喊你妹妹一起,你妹妹要是不打扫,叫她下来帮我搓丸子。”   江柏拎着扫把,三步化作两步就上了楼,将楼上楼下里里外外,快速打扫了个遍,又用拖把仔仔细细的将房屋都拖干净。   江柠就那么淡漠的看着,就像这个家不是她的家,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一般。 第164章 164   其实江妈很辛苦, 这么冷的天,她坐在火桶里搓丸子,手不冷吗?   冷的呀, 手指头都冻的通红。   江柠小时候还没有火桶呢, 小小的人,比桌子都高不了多少, 冻的指尖都像是没知觉了一样,冬季大人衣服太重,她洗不动,衣服下了水,拎都拎不上来, 江大伯娘看到,就会帮她洗。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 静默地看着打扫房间的江柏,她知道, 江柏是打从心底认可这个家的,在他心里,他就是这个家的一员,有责任去建设好它。   父母于他来说,只是偏心大哥, 却并没有将他驱逐隔离于这个家之外, 这个家, 始终是接纳他的。   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她都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她始终被排斥于这个家之外, 他们打从心底就认为,她是别人家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蝴蝶效应, 江爸今生比前世在这个时候,赚的钱多的多,建房时间也更早,房子建的也比前世更高更大,就连地点都变了。   前世没有江荷花的事,江家的宅基地,就在江家老宅下面一点的位置,有现成的防水高台,今后如果给江柏建房,也可以建在原房屋地址上,或是以前太奶奶老年住的土屋,后来做了猪圈的位置,这样兄弟两个住的近,哪怕原本猪圈的位置推了,重新建个平房,江爸江妈老了住,兄弟俩和江爸江妈在一块儿,也方便照应。   她打量着这个与前世已经不同的房子,她的心底就像空了一个大洞一般,这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地板砖,在她眼里,就如同一个可笑的雪洞,现实中的房子越是白,她心中的雪洞就越是大,越是荒芜,就像有一只大手,拼命的把她往那无边无垠又寒冰刺骨的雪洞中拽,她在洞口拼了命的挣扎。   这让她有些恐慌,她想出去拉着江爷爷离开这里,她想立刻离开这里。   江爷爷已经参观完了新房子,背着双手,踩着雪地的路面,往高台上去了。   村口高台上,少了两个熟悉的老人,听高台上围着收音机听评书的老人们说,这两个老人,一个下半年去世,一个上个月去世,都已经走了。   江爷爷仿佛也习惯了。   从他进入四十岁后,生命中那些熟悉的人,就开始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他也习惯了送别一个又一个的老活计老朋友们,江爷爷也早已有了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的心理预期。   他只是想要每年回来看看这些还在的老伙计们,可能只是一年没见的功夫,就又有几个熟悉的老伙计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江爷爷就会沉默了一会儿,唏嘘地感叹一会儿,问一声:“他身体看着挺健朗,怎么还先走了呢。”   不多一会儿,高台上的老头儿们,就又一个个开始高兴的吹起了牛来,牛皮吹的最响亮的,当然就是拥有两个大学生孙子孙女,还有一个考上京城大学的江爷爷啦!   去年过年都没回家,可把他憋坏了呢!   *   江妈还在楼下喊着:“柠柠!柠柠!回来了不知道帮着做点事?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啊?你哥都晓得拿扫帚把家里到处扫一扫,你就坐在楼上绣花,叫了半天都不动一下。”   江柠缓缓走下楼梯,在楼梯口,看到正奋力打扫的江柏。   江柏并不知道,他现在奋力打扫的家,实际上也并不是他的家。   这个房子是江松的,是江爸江妈留给江松的,他们心心念念的大儿子,一心盼着他老了会回来的大儿子。   等他们都结婚后,不论是她,还是江柏,都没有了住在这里的资格。   江松也承诺了,等他以后老了,就回老家的村子养老。   江柠甚至觉得,江松说这句话时,是真诚的,也真的是那么想的。   他说过很多真诚的话,却总是在辜负人,辜负一个个信任他,爱过他的人,亲情、友情、爱情,一个一个的辜负。   最后被他伤的,一个个的都离他远去。   江柠下来的时候,看到江妈正在切肉片,在肉片的两面撒上淀粉,用白色纱布盖上,用棒槌敲打,融合了红薯淀粉的瘦肉,被捶打的薄如蝉翼,在冬季吃锅子时,放入滚烫的锅子里涮一涮,非常鲜嫩。   见到江柠下来,她用下巴指着旁边已经剁好的肉沫和莲藕碎,埋怨道:“你过年也十八了,也是大姑娘了,怎么眼里一点活都没有,你哥哥都晓得扫地,你倒好,坐在秀楼上不下来了,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她嘴里唠唠叨叨着:“我和你爸回来的晚,昨晚上才刚到家,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事情多的要死,还好上午你小姨叫阿浩送来米面和年糕,这肉也是你小姨送来的,不然我们过年的肉都没有。”   看到江柠动作慢吞吞的,江妈就火气直往天灵盖冲:“你赶紧的!”   江柠说:“我洗下手。”   江妈在一旁捶肉,她坐在一边搓肉丸。   母女俩之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有江妈手中的棒槌在纱布上敲击肉片发出沉闷的邦邦声。   江妈一边敲击,一边唠叨说:“我也不知道你这样以后怎么办,就懒成你这样的,哪家敢要,你看哪家小姑娘回来不是抢着干活,你现在在家里还好,以后到了婆家还这样,那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到了婆家可千万不能懒知不知道?”   她干活的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敲好了一纱布的肉片,一片一片的从纱布上撕下来,摊平放在洗干净的竹筛子里。   她用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女人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来教江柠。   江柠搓着手中的莲藕肉丸,问江妈:“妈,你小时候也天天被外婆打吗?”   在江柠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外婆是个性格很温和,说话从来没有大小声过的人。   江妈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眼圈一红,摇头说:“我是家里长姐,哪个敢打我?”说这句话时,她语气有些骄傲。   江柠有些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总是打我?”   江妈眼睛一瞪:“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应该的!”   江柠用沉默来回应她。   江妈也沉默下来,回忆起她小时候。   她小时候的记忆,全是她奶奶对江外婆的谩骂,从村头骂到村尾,骂她好吃懒做,连怀孕时,多吃一把豆子,都能骂上好几个小时,因为江外婆也是个小脚女人,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做些缝缝补补洒扫的活。   她奶奶是她爷爷后娶的妻子,是江外公的后娘,江外婆的后婆婆,她本身没有生育,只收养了个被山涧的水冲刷下来躺在木盆中的女婴,所有好吃的都给了那女婴,也不给她和她的哥哥弟弟妹妹们,对于丈夫与前面妻子生的儿子,也就是江妈的父亲,她并不曾打骂,却时常用各种难听的话骂江外婆。   江妈就是在看着江外婆被各种辱骂中长大的,她奶奶骂江外婆不会干外面的活,她就拼命的干活,家里家外一把抓,想以此来让江外婆更好过些,江外婆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她小脚,带不了孩子,下面的弟弟妹妹全是江妈一把屎一把尿,身上背一个,手上牵两个的拉扯大。   饶是如此,她奶奶依然每天骂江外婆,生产完第三天,就将江外婆赶出去放牛,放牛要淌过山涧冰冷的溪水,生产前一天,还让江外婆去挑水,江妈看不过眼,就接过江外婆肩上的担子,吭哧吭哧的挑着男人才有力气挑的满满两水桶的水。   江外婆不能挑堤坝,十四五岁的她,就跟着村里成年人,一起去挑江堤,挑河堤,挑不动,咬着牙也要硬撑,她以为只要她能干,把江外婆在外面不能干的活都干了,她奶奶就不会骂江外婆了。   她年轻时能干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江妈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的性格半点不像江外婆,反而和她小时候不喜的后奶奶,一模一样。   江妈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她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娘,红了眼眶。   她说:“你阿婆可聪明能干了,不管什么花样,她看一眼就会绣,你们小时候穿的虎头鞋、小肚兜,都是你阿婆给你们绣的。”提起江外婆,江妈语气里都是儒慕:“你阿婆就吃亏在一双小脚,不能走路,你阿公那时候当队长,很多账,都是你阿婆在后面帮你阿公算的。”   江柠也记得,江妈结婚时陪嫁的枕套枕巾,被套,上面都细细刺绣了很多吉祥的花样,十分好看。   她现在回想起江妈的那些绣着各种纹样的枕巾枕套被单,还有他们小时候穿的虎头鞋、小衣服,都觉得,江妈一定是被江外婆爱着的,那么多的绣品绣活,一看就是废了很多心神精力,如果不爱江妈,是不会绣那么多精美繁复的吉祥图案的。   江外婆纤细柔弱,江妈强壮健硕,江外婆三寸金莲,江妈一双三十九的大脚,江外婆身体很弱,常年生病,江妈从小就把自己当牛使。   用江妈自己形容自己的话就是,“我就是个牛投胎,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命。”   除了一张脸长得像江外婆,江妈的性格也完全朝着江外婆相反的方向长大了。   江妈还在说着江外婆年轻时被她奶奶各种打压辱骂的事,江柠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这里的女人,就像是被困在怪圈中,一圈一圈的轮回,她们对命运的不公,不敢反抗给压迫她们的男人,于是就挥刀欺压比她们更弱的女人。   江妈的奶奶对江外婆如此,江妈对她也是如此。 第165章 165   过年事情真的很多, 做不完的食材,一天忙到晚。   江松不在家,没有他偷懒跑出去玩, 留下两个弟弟妹妹干活, 江家似乎都和谐了很多,因为每个人都在干活, 也就没有人会抱怨,谁多做了一些,谁少做了一些。   在干活这方面,江柠确实不如江妈和江柏麻利,但她效率高, 她做事总是很有条理性、规划性,就像小学时候学的统筹方法, 她脑子里总是本能的用最快最合适的方法做出最多的事,可在单件事上, 就显得手笨。   江妈看不出她在整体事情上的速度,只抠着她单件事上的手速,不停的念叨她这么不会干活,以后去了婆家要怎么办之类的。   江柠被她念的有些不耐烦,放下手中的活, 去洗手, 收了外面被太阳晒着的被褥, 垫在床上。   江妈见她没闲着, 也就没说啥。   江妈从深市买了新床单回来, 她是个很勤劳的女人, 早上一大早起来,就将新床单过了水, 用甩干桶脱水后,现在已经晾晒干了。   她洗了两床被单,他们自己卧室一床,给江松准备了一床。   见江柠铺床,就很自然的对她说:“红的那床是给你大哥的,你给他铺上,晚上他说不定就回来了呢?”   会给江松买红床单被罩,主要是考虑到江松虚岁二十二了,农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该结婚了,就算今年过年没带对象回来,家里也要给他介绍了,如果带了对象回来,就要为新人准备新床单、被罩,以示重视。   至于江柏和江柠,他们这里的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老大没成婚的,下面的弟弟妹妹就不能结婚,不然就会影响老大结婚。   所以江妈在洗新床单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江柏和江柠,反正他们现在又不急着找对象,要什么新床单?   江柏现在学校的床单,都是蓝色格纹的,学校发的。   他在老屋时,是和江松睡一个床,两个人从小到大,床单就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兄弟姐妹多了,就难免打架,他和江松,也是从小打到大的,尤其是江柏大了一些懂事了之后,就知道反抗了,两个人吃饭打、睡觉打,就连江妈买了什么东西回来,江柏都要和江松争一样的,然后被江妈打。   两个人的床是一米五的床,江松又是个好动的,两人在床上碰到,你踹我一脚,我踢你一下,最先踹坏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底下垫着的床单。   如果不是江柏住校后,学校有发统一的新床单,就会看到,江柏的床单是补丁摞补丁,这里大大的一块,那里厚厚的一块,全是兄弟俩在被窝里,用脚踹出来的。   江柏会心疼被单,会收着些,江松可不会,他并没有什么心疼东西的念头,也丝毫不会管,会不会把衣服蹬坏,把床单蹬碎,没有顾忌。   江柠打开江柏的床单,中间一个巨大的补丁,中间大大小小的小补丁有很多,就像一张百家被。   但被江妈浆洗的很干净,洗的发白、发硬,边沿有些已经薄到透明了,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江爷爷晚上会和江柏一起睡,江柠将江柏的床铺好,又去给吊瓶装上热水,套上袜子,这样江爷爷一进被窝,被窝就是暖呼呼的。   江柠没有自己的床单,家里任何完整的好床单,都会被江松拿到自己床上去,然后就成了破床单,江柠是剩下哪个没人要的,就是她的。   江柠如今已经不对江妈的偏心有什么反应了,直接将给江松的那床新被单,铺在了自己床上,然后去江大伯家接江爷爷。   江爷爷晚上是在江大伯家吃的,晚上江大伯带着江红军三人也回来了,晚饭做的很丰盛,江大伯娘一见江柠来了,忙招呼江柠坐下吃饭,三个堂哥也都很和气的问江柠在学校的情况。   江大伯如今对江柠,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再没了江柠小时候来他家吃饭时,他三五不时的阴阳怪气几句的讽刺几句的事情了,笑呵呵的和她说:“你现在出息了,今后记得多帮衬你几个哥哥知不知道?只有娘家好了,你的几个哥哥好了,他们才能成为你的靠山,你以后到了婆家,人家才不敢欺负你。”   江柠接过江大伯娘递过来的晚饭,甜甜的对江大伯娘道谢过后,才笑眯眯的看向江大伯:“谁说女人一定要到婆家的?大伯,你这就是思想落后了,现在国家鼓励计划生育,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尤其是城市里的干部家庭,只生了一个女儿的,你猜他们会怎么做?把独生女嫁到别人家去,自家空落落?”   江大伯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他只要代入一下,自家两个干部,生出来独生女,怎么可能让她嫁出去?   他疑惑地问:“不嫁出去怎么搞?”   江柠继续笑眯眯的:“当然是娶回家啊,生了孩子就跟女方姓,夫妻俩人退休后没事,就抱抱孙子,你说是不是?”   做人上门女婿的事,在江家村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二房就有个,还是家里长子,去城里给人当上门女婿去了,也没人说他什么,反而羡慕的很,毕竟农村生的儿子多,比如江大伯家,光是儿子就有三个,多一个儿子,少一个儿子,只要儿子过得好,他们还真无所谓。   他们这地方,还有家里好几个儿子的,主动在城里打听,哪家需要上门女婿的,主动给人当上门女婿。   江大伯皱眉:“你家有你两个哥哥,哪需要上门女婿?”   江柠又笑了,“你看看,想多了不是?我就这么一说,再说了,只要我自己有能力,谁能欺负得了我?”她笑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在江大伯杯子上碰了一下,笑的眉眼弯弯,语气温柔:“我搭理他们,他们是谁,我不搭理他们,你说他们谁是谁?大伯,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不笑的时候,身上仿佛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感,此时笑眯眯的看着江大伯的模样,却让江大伯一时间愣在那里,硬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就连江红军三兄弟,一时间也噤若寒蝉,不敢开口,还是性子最为活络的江红军,连忙打圆场说:“是是是,柠柠有我们这么多哥哥在,哪个敢欺负她?我们不去把他家给砸了!”   老三江军也说:“对对对,谁敢欺负我们家柠柠?我们哥几个难不成是吃素的?”说着连忙起身给江柠倒酒。   江柠笑容亲和的放下酒杯,起身对江大伯娘笑容终于真切了起来,声音又软又糯:“大伯娘,我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这是她对所有老人,最真切的祝福了,对于老人来说,平安、健康、快乐,就是最好的。   所以她说的格外真切诚恳。   江大伯娘所在的邻县是没有酿酒的习惯的,可在江家村待了大半辈子,也学会了喝点自家酿的米酒,江大伯娘乐乐呵呵的接受了江柠的祝福,眼里有些湿润地笑着说:“好,好,也祝我们柠柠学业有成,工作顺利。”   江柠用力点头:“会的。”   她本该先敬江爷爷江奶奶的,刚刚和江大伯话赶话说到那,就先敬了江大伯和江大伯娘,好在这里都是一家人,也没人会挑江柠的理,江爷爷和江奶奶的身体都不太能喝酒,江柠便给江爷爷江奶奶倒了白水,对江爷爷江奶奶说:“爷爷、奶奶,我也祝您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有个著名的演员说过,当你成功了之后,身边都是好人。   江柠也是如此,她虽然还称不上什么成功,但她考上京大之后,身边就全是好人。   江奶奶此时就笑的跟弥勒佛似的,慈祥又和蔼,“哎,哎,我们柠柠也好好上大学,出来吃国家饭!”   江爷爷只是满脸笑容的不说话,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显示着他的好心情,没有喝酒,都仿佛微醺了一样。   吃完晚饭后,江柠搀扶着笑的一脸满足的江爷爷,被小孙女搀扶着,慢慢悠悠的往新房子溜达。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足幸福过,少年与中老年经历的所有苦难,都仿佛远离他而去,剩下的,全是他老年的幸福生活。   这真是他做梦都不曾敢梦过的美好日子。   他望着黑夜中,一盏一盏的昏黄又明亮的灯火,其中一盏,是他小儿子的家。   江家的房子可以说是在村子的最下面了,距离江钢琴家大约六七十米的距离。   冬季寒冷,到了傍晚,几乎家家户户都关闭门户,只留昏黄的灯光,从木质门缝里穿出来,留下一个橙黄色的光线。   江钢琴的哥哥买了音响,她家音响中正在放着:‘人生的风景,亲像大海的风涌,有时猛,有时平……’。   在这样寒冷寂静的夜里,江柠听着模糊的传出的歌词,心境仿佛也跟随者江爷爷的好心情,陡然平静下来,她开始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享受黑夜里冰冷的夜风,与冬季湿润又清冽的空气。   她突然想起宋培风,心里在这一刻,莫名的有些想念他。   想念这大半年,他一直在她身边让人如沐春风的陪伴。   在他身边,她不用勉强自己做任何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只需要做她自己。   都说人生有两个人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努力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二个阶段,是努力学习,更好的成为自己。   什么是更好的自己,就是成为你自己。   不是别人将你放入模具中变成的模样,而是实实在在你本真的模样。   过去,她孜孜不倦的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与情感,追求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陷入到这个怪圈当中,成为她最讨厌的样子。   现在,她也终于抛开了一些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寻求自己本心想要的东西,本真的自己。   和宋培风在一块儿的时候,至少她全身心的只有放松,完全的在做自己。   至于未来怎么样,能不能长久,谁在乎呢?   只要当下是愉快的,那就足够了。   江柠在江大伯家吃饭的时候,江柏已经将饭做好了,江爸也回来了,买了很多过年的年货回来,水果蔬菜,鸡、鸭、鱼,过去在江家饭桌上少见的荤菜,江爸今年全都备齐了。   因为今年有了新房子,又有两个考上了大学的儿女在身边,江爸身上格外有干劲,晚上吃过晚饭后,江妈喊江柠去厨房,帮她一起炒花生、瓜子,做米糖,江爸却拉着江柠写春联。   江妈不满:“有你和江柏写还不够,还非拉着柠柠一起,我厨房的事都忙死了!”   江爸却很固执:“你懂什么?柠柠可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在古代,那就是国子监、太学生,出来那妥妥就是当官的种子,咱们十里八乡也没出过一个京城大学的,柠柠那就是妥妥的文曲星,写出来的春联,能够镇宅保家的!”   年龄越大,江爸就越迷信。   他将一张张红纸裁好,铺在四房桌上,倒出墨汁,让江柠写。   墨水和毛笔都是崭新的,他去买毛笔和墨水的时候,还有别家的人也在买。   江妈眼见是喊不动江柠了,就郁闷的和江柏在厨房忙活。   好在小儿子比小女儿能干多了,力气也大,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在厨房干活,她心里就舒服多了。   江柠写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揣着一卷红纸,来了江家,也是来请江柠写春联的。   是老大队书记的儿子。   江爸忙迎了上去,诧异地说:“爱民?你怎么来了?”   江爱民拿出一卷红纸,笑呵呵地说:“这不是要写春联?晓得你家大学生回来了,来找柠柠写幅春联,沾沾她的文气。”   江爸晓得嘴角都咧到耳后根:“哎哟,她一个小孩子,哪有什么文气?谁不知道全村就你毛笔字写得最好?”   江爱民笑着说:“那不一样,柠柠可是我们村的文曲星,全大队,哪个不想要她一副墨宝?也就是我仗着我们两家关系亲近,这才不请自来。”   江爱民和江爸一样,也是老三届的高中生,一心想要考大学,连考三年都没有考上,又自诩清高,不愿意在老家的小学当老师,年轻时傲气的很,谁给他介绍对象都瞧不上,如今江爸儿女都二十出头了,江爱民还是单身一个人。   他年轻时,村里人有多看重这个老书记的儿子,就因为他年近四十还不结婚,全村人都把他当反面教材,说他读书读傻了,教育家里儿孙,将来千万不能成为像江爱民这样的人,老了打光棍。   不结婚的江爱民,成为村里所有人家长们,最怕儿孙们成为的人——光棍!   江柠见他进来,也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二哥来了。”   江爱民虽和江爸年纪差不多大,却是和江柠一个辈分的,按辈分,江柠得喊他哥。   他也笑眯眯的走到江柠身后,看江柠的毛笔字。   这一看,他心底原本有的一点不服气,和淡淡的傲气,一下子全散了。   实在是江柠的一手字,写的实在是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刚柔相济,是难得的一手好字。   江柠他们这一代人,本来就是从小就学毛笔字,小学时,就有写大字课,天天回家要练大字。   她的毛笔字和钢笔字一样,从小就写的不差,后来因为经常在有些场合,需要写字,她更是专门练过。   尤其是,她每年回老家,那必是一群人带着红纸来江家,求一副她的字。   都是乡里乡亲,这样的小要求,她自然会满足。   写毛笔字这事,那是越练越有味道,越练越有瘾,去了京城之后,江柠就将前世练的散打和拳击重新捡了回来,也做了专门的力气训练,如今下笔,是笔势沉稳,入木三分,看的江爱民眼中异彩连连,拍案叫绝。   “不愧是我们村的文曲星。”他目光灼热的看着江柠:“柠柠今年也就十八吧?这一手字,就是有些写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比不过,这已经是得了其中真韵了啊!”   江爸连连谦虚道:“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毛笔字,就是自家写着玩儿。”   江爱民说:“我一个写了三十多年的人,都比不得她写的字。”   更是夸的江爸眉开眼笑,谦虚不止,对江柠说:“柠柠,快给你二哥写两幅字!”   等别人来到江家时,看到的便是一群人围绕着江柠,排队等着她写字的模样,江爸和江爱民,一个给她铺纸,一个给她添墨。   来到江家的人,全都是自诩在大队还有几分脸面的人物,不是大队部的干部,就是学校的老师,要么就是辈分高,还有就是像江大伯家这样,关系亲近的。   江妈在厨房里,望着被村里过去他们想攀,都要笑脸相迎带着几分讨好的人,团团把江柠围在中间,各种好话、夸赞声不绝的江柠,这一刻,她心里是真有那么几分,女儿和过去不一样了,她就像是羽毛终于长成了的雄鹰,有了锋利的爪刃,开始展翅高飞,距离她越来越远。   她若不是她女儿,她恐怕一辈子都够不着这样的人。   她心情十分复杂,窝在灶台后面,沉默的一声不吭。   见小儿子奋力的用锅铲,在锅中搅拌着糖稀和炒熟的大米,江妈忍不住说:“你不也是大学生吗?你怎么不去写。”   江柏十分诚实地摇头笑着说:“我字写的跟狗爬一样,哪能和妹妹比?况且妹妹是京城大学学生,我学校普普通通,他们来找我写,还不如找胜志写呢。”   江胜志是大队书记的儿子,往年村里人为了讨好大队书记,老书记当书记时,他们是请江爱民写,现在的大队书记当书记后,他们就请大队书记的儿子江胜志写。   现在江柠考上京城大学,眼看着江家要起来了,他们都来找江柠写了。   往年大队书记家这个时候,都热热闹闹,今年家里却无比冷清,所有的大队干部,都去了江爸家。   年后就是新一届大队书记选举了。   严打已经结束,大队书记趁着自己还是书记,找了许多关系,想把女儿提前弄出来,江镇长见江荷花这一年多,确实吃到了苦头,觉得也差不多了,就答应帮忙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把江荷花提前接出来。   只是严打期才刚刚过去,他们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继续严打,至少还要再等半年,看看情况,如果风声还是像之前那么紧,那江荷花还是要关满三年,如果风声没那么紧了,两年起码也是要的。   这对大队书记来说,能够提前一年出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队书记对于年后的选举,他自己本身也不太想干了,如今大儿子在读大学,他自己这些年也悄悄捞了一点钱,等女儿出来后,他就想带着荷花妈妈、大儿子,到大儿子大学所在的城市去生活,江荷花还年轻,在村里肯定生存不下去了,他们就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也不敢怨怪江柠,江柠好好一个京大苗子,没招她没惹她,她好好的在背后造那样的黄谣,也是大个子家的闺女心理素质强大,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别说京大,别说IMO金牌了,整个人恐怕都毁了,她不原谅荷花可太正常了,要是他女儿被人这么搞,他不暗暗搞死对方才怪。   况且江荷花坐牢,还是她自己蠢,赶上严打,不然哪里会这么严重?   夫妻俩自从做了这个决定后,荷花妈妈都没怎么在江家村待了,一年到头回来不到两次,就是怕江荷花的事,被传开,他们早就做好了,江家把这事传开的打算,谁知道,江家人一年到头不回村里,回来居然也没和别人说。   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都松了口气的同时,对江柠的感官就更为复杂。   不过他们也不想见到江柠就是了。   第二天年三十,得了江柠写的对联的人家,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喜的眉开眼笑的把江柠给他们写的对联贴在大门上,千叮咛万嘱咐家里的小孩,让他们千万不能乱撕大门上的对联,等春节过去,他们就要大门上的对联撕下来,收藏起来,以后说不定能当传家宝。   江爱民就是这么打算的,他甚至都不舍得把江柠写的对联贴到门上去。   贴完对联,就是上山祭祖上坟。   过去,村里女儿、儿媳,都是不用上山祭祖的,祭祖都是男孩子们的事,毕竟女孩子嫁人之后,哪里还能回来祭祖?   可今年,早上一大早,江爸就敲响了江柠的房门:“柠柠!柠柠!快起来!上山祭祖上坟去了!”   江柠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的正香,被江爸敲醒后,睁开朦胧的双眼:“不是说女孩子不用祭祖的吗?”   “不祭祖哪里行?你考上京大这么大的事,那是光宗耀祖!不祭告老祖宗怎么行?村里祠堂都特意为你一个人打开了,全村人就等你一个!你不在哪行?” 第166章 166   真的是全村就等江柠一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抱着孩子的, 年轻小姑娘们, 都站在祠堂外看热闹。   江家村的祠堂,位于江家村最中心的位置, 与电影院离的不远,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空地,二三十年后,这块空地做了老年活动中心和停车场,出去闯荡回来的年轻人, 哪怕隔得再远,也要把自己的小汽车开回来, 停在村子里,谁家门口要是没有一辆小汽车, 那都不叫混出头了。   江爸还特意让江柠江柏穿上了,他们这次特意在深市给他们买的红色长款羽绒服。   江柠江柏一到祠堂外,村里平时负责打理祠堂的人,就点燃了祠堂两边的鞭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也在这个清晨, 像是叫醒了这个沉默的山村。   往年在这个时间点不一定回来的江镇长, 村口老店老中华在外开着砖厂去年承包了邻市高速公路的儿子江国泰, 江叔爷爷家的大儿子江国安, 小儿子江国良, 这些村中的出息人, 在今年这个年三十,全都回来了, 只因江家出了两个大学生,其中一个还是京城大学,在国际上拿了金奖的大学生。   之前江柠拿了国际金奖的新闻,全省都播了,本市和本县更是大力宣传,老村长和老书记当时就去联系了江镇长,要开祠堂将这件大事记载到族谱中去,后人就可以通过翻阅族谱,知道自己祖上都出过哪些名人,有怎样的事迹。   可惜那时候江柠没回来,村里很多人都在外面打工,工作忙,都没有回来,今天全部都聚集齐了。   这些常年在外面闯荡打拼,多年都难回江家村一趟的人,望着并肩走来的江柠江柏二人,只觉江家村这一代人的所有灵气,都汇集在江家兄妹二人身上。   全村人都像是第一次认识二人一般,就连过去和江柏一起长大的同龄小伙伴,望着如今的江柏,都像是不认识他了一般。   他们都不由将这归结为,大学生和他们普通人就是不一样,不光是长相不一样,就连气质都不一样了。   可他们又看看今年过年难得回来的江国安,大队书记家的江胜志,江国良,他们都是大学生,可也都没有像江家两兄妹一样,那真真就像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一般,有种与他们山村格格不入的光芒。   可他们的主要目光,还是中江柠身上,江柠才是今天的主角,江柏只是顺带的。   当然,他们此时也还不知道,过去一直是透明人,如今也只是顺带的江柏,在将来会取得怎样的成就。   他们打开了江家村的祠堂,祭告老祖宗。   这对江柠来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小场面,她在村长和老书记的拥趸下,从祠堂的正门进入,进去给老祖宗们上香磕头。   可老书记和老村长给两人递香的时候,却是先递给江柠,再递给江柏,江柠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线香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江柏,然后从容上香,面容虔诚。   她不知道世上有没有鬼神,可她能够重来一次,重新见到爷爷,光是这些,就足够让她感谢祖宗保佑,诸神保佑。   跟着进来的,全部都是村里如江镇长,后来的邻市首富江国泰,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和在大队部有着干部身份的有头有脸的人。   江家村四房,总共三百八十多户,是在附近有名的数一数二的大村落,因为村子人太多,还分出去一部分,成为了小江家村。   就连和江家三房有亲的小江家村的人,一大早都来到祠堂外面,过去十多年都一直被巨额债务压抑着的江爸,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因一双儿女,他也站在了人群的中央,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被人各种好话恭喜着。   江柠却看到了人群外,独自背着手含笑站在小树下往这边望着的江爷爷。   “爷爷!”江柠连忙跑过去,人群自然的为她让了条道,江柠扶着江爷爷来到祠堂,一起给老祖宗们上了香,江爷爷激动的眼眶通红,高兴的抹眼泪,笑的脸上皱褶间的沟壑都深了几分。   今天是年三十,和去年年中一中校长那次来江家村给江柠送奖学金的规模完全不同,全村所有在外打工的人,全都回来了,今天要祭祖,所有人都站在了祠堂外面。   老村长让江柠讲几句。   江柠能说什么?就是让村里孩子们都要好好学习,世界很大,很精彩,鼓励村里孩子都走出去,尤其强调了让女孩子们读书的问题:“不管男孩女孩,一人考上,全家光荣!”   江柠知道,和村里人讲什么男女平等的大道理是没用的,只有将女孩子们读书考大学的好处,与他们自身的利益联合起来,才有更多的家庭,愿意供女孩子读书。   毕竟她就是榜样在这里。   一会儿就要去上山上坟了,这几天都是大雪之后的难得的晴朗天气,尤其要注意森林防火,江柠又强调了烧完纸钱之后,一定要用土掩埋火堆之后才能离开。   之后江镇长也出来强调了这一点。   这有份量的人讲话就是不一样,村里老的少的年轻人,都要听江镇长的,哪怕年轻人无所谓,他们的父辈们因为听了江柠和江镇长的话,也会格外在意,仔仔细细将所有火星熄灭了才走。   之后开电影院的叔叔,也说了,为了祝贺江柠考上京大,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金奖,今晚电影院免费放电影,人群一阵欢呼!   女孩子们都羡慕的看着站在人群中央风光无限的江柠,江钢琴也在看着江柠,极其兴奋的朝江柠挥手,见江柠也笑着回应了她,胸膛都挺高了几分,得意洋洋的。   江柠被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簇拥着的风光景象,让村里很多女孩心里,都种下了想要好好读书,将来也像江柠这样被村里重视,像要同样光芒万丈的种子。   不知是江柠原本长的就很耀眼,还是学神的光环让她在江家村所有女孩子心中,有了滤镜,此刻的江柠闪耀的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距离她们又远又近。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柠柠!来抱下你侄女啊!”   说话的是江柠的大堂嫂,三年前她嫁到江家村来时,还是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三年时间,已经让她脸上多了些农村劳作的痕迹。   江柠笑着接过大堂嫂怀里的小女童,把大堂嫂高兴的笑的见牙不见眼,就像是祭拜祖先时,对祖先们求保佑儿孙们那样,嘴里虔诚的念着:“玲玲以后要像姑姑一样,考大学,吃公家饭,拿铁饭碗啊,快抱抱姑姑,摸摸姑姑,沾点你姑姑身上的文气。”   是的,大堂嫂的长女叫江玲,和江柠的名字有些相似,这是大堂哥和大堂嫂特意取得,就希望相似的名字,也能带给自家孩子也沾点江柠这个文曲星的考运,将来也能和她一样出息。   现在还不显,等江柠进入体制内后,这一代的孩子,女孩子的名字普遍叫江某玲,男孩子都普遍叫江某林。   很多抱着自家孩子的妇人们,都抱着孩子过来:“快,快叫姑姑也抱抱你。”   还有人拖着自己啊孩子的胳膊往这边拽:“来让姐姐摸摸。”   有的孩子怕生,死都不过来,有的孩子则听话又害羞的过来,抬头崇拜的仰望着江柠,等待着她的摸头,被拽过来的基本都是男孩子,江柠都是笑着一视同仁,不管男孩女孩,都一个个亲切的摸过去,一边摸头一边鼓励:“要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报效祖国哦!”   被摸到头的孩子们,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柠,用力点头,又胆子大的,还冲江柠说:“柠柠姐姐,我长大了,也要和你一样考京城大学!”   江柠笑着竖起大拇指:“有志气!我在京城大学等你,期待你成为我的小学弟。”   “我要考清大!”   “我要考京大!”   被鼓励了的小孩子们都兴奋的争先恐后的喊着,喜的他们的父母笑的见牙不见眼,也有胆子大的女孩子们,也喊出自己的理想:“我要和柠柠姑姑一样考京大!”   江柠就温柔的帮她整理胸前的衣领,摸摸她的小脸:“你真棒,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要加油哦,我也在京大等你。”   被鼓励了的女孩子们兴奋极了,也都举起手喊着:“还有我!还有我!”   “柠柠姐姐,我也考京大!”   江柠全都耐心温柔的一个个给予肯定的鼓励,人群外围的大人们,则都含笑看着,尤其是村里老人们,虽说不出什么,可就是觉得大个子家小闺女不一般。   江镇长也带着只比江柠大一天的女儿,走到江柠面前说:“柠柠,妍妍你还记得吧?你俩还是一天生的,她是晚上,你是早上,说是比你大了一天,实际上就差几个小时,说起来,你和妍妍还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江柠笑着拉过江妍妍的手,笑着说:“四伯你这话说的,我和妍妍小时候最要好,一起玩到大的,怎么会不认识妍妍?”   江柠这话完全就是鬼扯,她小时候跟着江爷爷在山上长大,江妍妍还没懂事就跟着江镇长去了乡里上学,哪来的一起长大。   可江镇长听了却十分高兴,笑着说:“是是是,你们这一代,可就你们姐妹俩血缘最近,我和你爸爸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年后你到四伯家坐坐,我这些年到处忙,你们这代人都还没去我家坐过。”   江镇长原本在一个乡里当乡长,后来又调到距离吴城最近的大镇当镇长,再往上升就直接去县里了。   江妍妍是知道江柠的,却真的不熟,此时被江柠亲热地拉着手,还真以为两人小时候一起玩的呢,毕竟她家的老房子和江家的老屋是一前一后的邻居,相隔不到一米距离。   实际上,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江妍妍小时候是江松的小尾巴,江松拿着个小网捕鱼的时候,她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拎小塑料桶。   她有些害羞,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婴儿肥,十分可爱,她手也胖呼呼软绵绵的,捏在手里,像拉了一团柔软细腻的棉花。   江柠在与村里有头有脸的人说话,村里赶不上和江柠说话的人,就围着江爷爷说恭喜,说老头子也熬出头了。   “那时候多苦多难啊,现在总算熬出来了,两个孙子孙女都考上了大学,今后就等着享福喽!”   江爷爷就背着手,笑呵呵的听着,也不说话。   她们哪里知道,他两年前,就跟着大孙女享福喽!   今晚的年夜饭,江爸联合江大伯一家,在一块过的,江松虽然不在,可除夕夜丝毫不见冷清,江大伯家的江红军和小儿子江军,都是很会热络气氛的,江爸又极其兴奋,在饭桌上说高谈阔论,谈着江柠江柏两人小时候的事。   他对江柠这个唯一的女儿,记忆还深刻些,记得江柠小时候很聪明,可对江柏,是真的记忆力不深,主要是江柏出生那几年,是他在搞养鸡场最忙也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哪有心思在孩子上?所以对江柏还真没啥好说的,于是一群人就聚集在一起吹江柠。   大堂嫂是最捧场的那个,捧哏是捧得真心实意。   年夜饭是江爸带着江柏做的,江妈难得清闲下来,想去帮忙,可江爸满身的兴奋劲无处发泄,只想发挥自己的厨艺,整一桌大菜给全家尝尝。   江妈闲着无事,就听全家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吹江柠,把江柠从小到大都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天下间就没有比江柠小时候更聪明,更乖巧,更可爱的小孩。   年夜饭后,又有很多人来到江家,江镇长等一群大男人聚集在一起,接着忆往昔,展望未来,谈论国家大事。   江柠就陪坐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直到他们把话题抛到江柠这里,询问她的看法的时候,江柠这才笑着说了如何建设家乡的事。   江镇长他们其实一直把江柠当作族中有出息的后辈,当小孩子在哄的,可等他们听完江柠说的,关于如何发展乡村经济,如何给乡村村民创收,从一村,到一乡,再到一镇,一县。   原本还在侃侃而谈的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不知不觉间,全部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坐在他们之间,年纪轻轻的江柠。 第167章 167   老村长和大队书记并没有来, 来到江家的,是现在村里地位最高的一批人,其中以江镇长和江国泰为最。   甚至在十年后, 江国泰的影响力, 甚至超过了江镇长,他是十里八乡第一个资产破亿的人, 总资产最高的时候,达到了近百亿,关系一直打通到省里。   江柠前世发展的那么顺,除了跟对了领导,并坚定不移之外, 这个族叔,在背后也使了不小的力, 不过明面上,两个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在省里的关系,也不是她,甚至不是她这一系的人。   可惜的是,这个族叔因为卷入到国家换届这样大的政治斗争中去,他后台的倒台, 也牵连到他, 他因行贿、寻衅滋事等罪名, 被判了十年。   江柠并没有去看过他, 但江爸经常去看他, 给他带很多书, 经常给他写信。   江爸有时候打电话给她说,短短几年间, 这个过去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族叔的头发全白了。   话里话外间,想让江柠帮帮他,能不能早点出来。   江爸不知道的是,族叔只判了十年,已经是她在暗中帮过的结果了。   这是她职业生涯那么多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了自己的关系,去暗中帮助一个人。   看,即使是她,也是有私心的。   但就如这个族叔在暗地里帮她,却从不和她有任何接触,只她自己心里有数一样,她帮了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唯有这个族叔心里隐约的有数,一直劝江爸,要对江柠好,江柠不论说什么,都支持她。   只有她好,全族才好。   江爸的性格和江松其实有些像,家人中,除了江柠的话他能听得进去,所有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他心底其实隐隐有种读书人的傲慢,认为家人全都什么都不懂,唯有江柠比他强,说话有智慧有道理,他会听之外,大多数时候,他和江松一样,只能听得进外人的话。   不同的是,江爸的朋友,是真的有智慧有手段有人生阅历,也真的为他好也为江柠好,为整个家族好的发小。   江松的朋友,却有一部分是想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甚至直接弄死他的包藏祸心的酒肉朋友、狐朋狗友。   也因为这个族叔的劝诫,江爸即使想让江柠帮助江松,也一直将江妈约束的很好,对江松的劝诫,也是要好好讨好江柠,带着他的孙子孙女,一起去看望江柠,希望江柠对侄子侄女,更亲近些,也能沾点姑姑的光。   可江松的脾气,又哪里会听江爸的话?他素来是看不上两个弟弟妹妹的,即使后来江柠已经称得上功成名就,成为村里顶顶厉害的出息人,江松心里明知道这一点,可就是拉不下脸来,去讨好江柠。   他也知道,不需要他去讨好,自有江爸江妈替他讨好,他要真有什么事,他爸妈是不会不管他的,他永远都有退路。   还是江柠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永远不会是他的退路,他如果敢给她带来麻烦,她会是第一个动手弄死他,或者说,把他送进去还加刑的人。   可以说,江镇长和江国泰,是整个江家村,眼界最高,见识最广,也是最聪明的那个群体。   尤其是江镇长。   江国泰还只是一个商人,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厂长,才承包了高速公路的建造,还没有成为十几年后的邻市首富。   可江镇长却是真正从基层做起,治理过一乡,现在又治理一镇的地方一把手。   他完全想不到,如今虚岁也只有十八岁的江柠,脑中居然有如此多……不是奇思妙想,而是真正可以落实到实处,可以带领家乡人民致富的东西。   这就是京大学生,这就是拿了国际金牌的学生,这就是文曲星?   如此简单,又一环套一环,完全有可行性的思路,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能够想到的人,在座的各位中,除了江国泰,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想到,即使是江国泰,也受限于他的知识和见识,他的思维和狠劲,全部都用来与政府打交道,如对手抢工程和地盘,扩张自己的事业版图。   不说江镇长震惊的看着江柠,江国泰何尝不震惊?   江国泰之前想不到,只是知识和见识限制了他的思维,他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甚至他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认为能够让老家致富的唯一出路,就是修建沙河大桥,联通两岸。   他认为全村人的出路,都在外面,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拼,早早就在镇上买了房子,然后又去邻市买了房子,定居在邻市。   完全没有想到,回来建设家乡。   也不是没有想到回来建设家乡,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了,哪怕他倒台的时候,身上有再多的罪名,他们整个临河大队,包括隔壁石涧乡的人,说起他,都只有称赞和感谢。   因为他们老家的水泥路,就是他捐款给族人,让族人打通的。   江家村也是附近所有的村子中,第一个全村修建水泥路,再也不受泥泞之苦的村子,包括村子中心地段的老年活动中心,停车场,都是他一手修建的。   这样的人,只要你将思路给他打开,他就立刻能明白,江柠说的建设家乡的事情的可行性。   “你说路边随处可见的那小辣椒,是枸杞?”江国泰眼里疑惑:“你确定那东西是枸杞?”   晒干的枸杞子,他们都是见过的,可新鲜的枸杞,他们谁都没见过,更没想过,他们身边随处可见,被随意糟蹋的东西,居然就是枸杞!   这东西,堤坝、田埂两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一片红灿灿的景象,他们从小看到大,村里长辈们都说那是小辣椒,是蛇果,哪怕有人尝过,这东西不辣,可老一辈的人说有毒,不能吃,就这么一代代的传下来,也没人去吃这东西,更没人知道,这居然是野生枸杞。   枸杞是好东西,这谁不知道啊!   这就是知识的限制了,明明宝物就在你身边,你空在宝山,却不识宝。   江柠点头,唇角微微上扬:“那确实是枸杞,如此大面积生长且密集的野生枸杞,这说明什么不用我说,四伯和阿叔也知道,咱们这片土地,十分适合大面积种植枸杞,目前欠缺的,不过是教导咱们种植枸杞的专家,和科学种植枸杞的方法,及更好的枸杞品类和苗株。”   江柠又想到后面整座大山头的茶山,“还有咱们后面的茶山,阿叔每年出去,都要带一些咱们茶山的明前茶出去吧?”   这些明前茶带出去不是为了自己喝,而是送人。   送领导、送朋友,拉近关系。   这些茶既是自家产的,价值不高,又因为茶种生长的茶叶,茶香浓郁,口感顺滑,茶汤清碧、滋味甘美,而深受广大爱茶人士的喜爱。   十分适合送人。   就连江柠自己,前世就没少拿家乡的茶叶送人。   可这样一座宝山,居然无人开发,也没人想着要去开发。   江柠不由想到Z省的一座以茶闻名的茶村。   这个茶村坐落在一个非常落后且封闭,山路不通,交通不便,又是少数民族与汉族混居的偏远山区。   可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却在他们大队书记的带领下,通过种茶,在二十年后,实现了农民平均年收入上百万,并成为当地县市纳税大户,得到最高大领导亲自批示接见的全国有名的富村。   华国这样的茶山少吗?不少。   可只有这个小山村,真正将他们的茶山利用了起来,为家家户户分得茶田,并带领全村及外来少数民族一起,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头,全都种满了各种品种的茶树,又利用当地比较知名的名人故事,打造名人效应,一步一步,将当地茶山产的茶叶给推广了出去,甚至在世界农博会上扬名,走出国门。   通过这座茶山,江柠又说起隔壁石涧乡,也就是江镇长曾经当过乡长的乡,因为石涧乡,有一座在当地十分有名,且香火旺盛的山,名叫五公山。   五公,也就是宋朝期间非常有名的五位名士大臣的隐居之地,后人称呼他们为五公,如今五公山上香火旺盛的庙宇,据说就是当年他们的隐居之所。   江柠甚至能在一瞬间,编出十几个五公隐居在此地与茶叶之间的故事。   这样,茶山茶叶的底蕴就有了。   江柠一步一步的说起,如何给乡民们分茶地,如何和政府合作,去跟专家选取茶种茶苗,如何利用‘五公’等五个大名人的故事,来给茶叶宣传包装,如何去茶博会、农博会去扬名。   甚至,他们石涧的溪水如此清冽甘甜,水流量大到需要造桥才能过溪流,地下水源丰沛。   就像后世的一句广告词: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她对江国泰说:“等茶叶的名气打出去,阿叔还可以在本地建个茶类饮料的工厂,既可以带动本地经济税收,又可以创造就业岗位,阿叔比招商过来的外来者更有优势的一点是,于内,阿叔是本地人,家族人口庞大,于外……”   她看了江镇长一眼,她没有说话,可在坐的几个人,全都明白了江柠的意思。   政府内部,还有江镇长,不怕被当地一些人盘剥。   一旦家乡经济真如江柠说的这样发展起来,江镇长下一步,就是去县里,甚至升至县委也说不定。   而这些年,江镇长背后也不是没人的。 第168章 168   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 这话形容的一点没错,因为穷,地方随便芝麻大小的官, 就敢盘剥。   如果是本地人还好, 基本上全都沾亲带故的,若是外地人到本地办厂, 上面领导也是个贪婪的话,那就完了,一层又一层的盘剥,没完没了,人家本来是看此地的地便宜, 图这边的政策,是想过来挣钱, 顺便带动下地方经济的,可最后, 政府引进来一个又一个厂子,最后一个一个全走了,受不了当地的盘剥。   也是隔壁石涧乡一直发展不起来的原因,经济状况比江家村所在的水埠镇要差的远了。   但如果换成是本地的江国泰来本地开厂,情况就会大为不同, 首先就是江家村真的是大, 族人聚居, 人多势众还团结。   江国泰能从农村走到镇上, 从镇上到市里, 再到十年后的邻市首富, 岂是没手段的,这年代混乱, 许许多多人的第一桶金,都是实实在在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抢出来的,就比如江松在深市的时候。   当然,能够打下来,抢下来,还能稳住局面,不被更厉害的势力抢走,这就要看这个人的后续手段和能力了,很显然,江国泰既有这个手腕,也有这个狠劲,更有这个能力。   更别说,他能抢下邻市修建高速公路的项目,咬下这块肥肉,背后又岂会没有人,没有点势力?   而在地方上,还有江镇长在后面撑着。   江镇长可不是空降到吴城最近最富庶的镇当镇长的,他是真的从最底层的小干部,一路升上去的,虽然对很多人来说,镇长这个职位实在太低了,可对于学历只有高中,没有其它任何背景且具有实权的江镇长来说,已经是当地很大的人物了,他这些年所结实的人脉,足够庇护江国泰在本地办厂。   更别说,这背后还有宋书记。   不是说宋书记会因为宋培风的缘故,他们就能够攀附上对方什么的,而是宋书记这样从上面空降下来的人,地方经济搞好了,县里税收高了,就是宋书记的政绩,只要出了成绩,宋书记往上升的概率就会更大。   而他不管升到哪里,只要不是出了他们省,吴城和江镇长、江国泰他们,总归和宋书记就有了一份香火情。   至于开厂的设备,也可以先种植茶叶,再宣传推广,把名气打出去后,拿到订单,拿着订单去银行贷款,采买设备。   至于去哪里买设备,这件事她或许还可以向身在广市的王咏和王咏的叔叔他们打听一二,还有Z省电视台的李台长、秦舒敏。   秦舒敏在演完《包青天》二三两部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主持人兼演员,如今她已经不是电视台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打杂人员,而是在出名后,终于有了自己的综艺节目的知名演员和当红主持人,Z省台目前力捧的台柱子,虽然设备这些东西和她无关,但她所接触的人极广,或许就有这方面人脉资源。   如果说茶山关于茶叶和枸杞的种植只是涉及一村,一个生产大队,那么和茶叶相关的饮料厂,又涉及一乡一镇的经济。   江镇长见她说到此处突然停下,连忙问:“那关于吴城一县的经济要如何发展呢?”   江柠笑了一下,没有藏着掖着,继续说:“我之前说,我们空守宝山而不得知,不光是说我们大队,还有我们县,甚至我们市。”   她目光看向江国泰,“阿叔在邻市接了高速公路的项目,应该知道,现在城市飞速发展,到处都在搞建设,最缺少不了的一项,就是河沙。”   她目光像是透过了冬季黑暗的夜空,落到沙河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绵长河滩上,河滩目之所及,全是细腻的河沙。   当地人建房采砂,都会去河岸上挑,家家户户都是免费,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加上有大河相阻,河对岸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河这边有如此长的河沙沙滩,即使承包了沙河的人知道这边有沙,可人的定式思维,限制了一些人的思维和想法,他们的精力全都在用沙河养鱼养虾上,完全没有想过,这些河沙,又是怎样一批宝藏。   这批宝藏,是在几年后,被江国泰揽入囊中的,不过那时政府已经意识到河沙的价值,他拿下沙河几个沙滩,成立沙厂的价格并不低。   如今深市广市那边,极其缺沙,大量的河沙从内路以极高的价格,运往这些正在飞速发展的沿海城市。   别说沿海城市需要河沙,现在全国各地都在飞速发展建设中,哪里不需要河沙?而他们此地的河沙,完全是天然的没有本钱的无主之物。   江柠这话说出来,周围听的其他人,还迷迷糊糊,但已经承接了高速公路建设的江国泰,在她只提到河沙两个字,脑中便如一道惊雷闪过,立刻反应过来。   他脑子反应多块啊,立刻站起身说:“四哥,今天我们来国平家坐也坐了,是不是也要去大队书记家坐坐?”   其他人一想到今年还没去大队书记家,虽然今年大队书记要重新选举,但大队书记继续当选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哪怕不在这里当大队书记了,也可能被调到乡里,或镇上去呢,到时候还要和他打交道,当然不想得罪他。   于是都纷纷站起来说:“是是是,大队书记家还没去过,晚上电影院免费放电影,柠柠和柏子还要去看电影呢,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去看电影了,等过了初二,我们再请大个子喝酒。”   江镇长也明白江国泰为什么要在此时终止他们与江柠的对话,起身对江柠和蔼地笑着说:“行,那我和你阿叔就先走了,年后到四伯家坐坐,你和妍妍同年同月同日生,她比你大几个小时,说起来还是你姐姐,你们姐妹间逛逛街,看看电影,顺便也教教妍妍,她还有两年就高考了,有你这个榜样在,要是也能考个大学。四伯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说着塞了个红纸包给江柠:“你考上京大这么大的事,四伯之前都没回来,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可不能嫌少。”   江柠说什么都不要,正要拒绝间,江国泰塞了个更厚的红包给了江柠。   江爸也说:“都是至亲的叔叔伯伯,收着吧~”   江柠这才对江镇长和江国泰道谢。   围观的其他人,早在江柠考上京大,一中校长带着记者来采访,并颁发奖学金那天,就已经包过红包,此时倒也不用再包,不过还是都先走了出去,以免尴尬,很快江家大客厅的屋内,就只剩下江镇长和江国泰。   江国泰也与江柠说:“明儿阿叔请你来家里吃饭,你到时候好好跟阿叔说说。”   又伸手拍了下江爸的胳膊,语气中不乏羡慕:“国平,你这闺女,可不得了。”   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都走了,方才屋里的热闹又归于平静,江国平却久久不能平静。   江国平年轻时,和江镇长他们一起,也算是江家村最聪明风光有抱负有理想也有行动力的几个人之一。   江国泰只比他小一岁,两人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江镇长比他们大两三岁,三个人家是挨在一起的,三个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江镇长能听明白的,江国平又怎么会不明白。   江柠一开口,就全部都是可行性的带领家乡百姓发家致富的计划,江国平就突然想起两年前,江柠和他说的,养殖小龙虾的事。   他们这里水泽遍布,水电站下方被高高的河堤一分为二,左右为沙河,又边是大片的河圩,河圩处,除了河滩上一望无际的荷花外,还有很多浅滩,水草丰茂,十分适合养殖小龙虾。   江柠之前没有说的,关于一县和一市的经济发展,就包括了与他们此地地貌水域相关的水产养殖。   这个水产养殖,不光只是鱼和河虾,还有珍珠、螃蟹、小龙虾,等一系列集观光、养殖、垂钓、休闲、旅游为一体的全城经济建设与规划。   以江镇长目前所在的姚坝镇为例,姚坝之所以叫姚坝,相传是唐朝宰相姚崇曾在此地治理过一段时间,后此地便称为姚镇,一直流传至今,在二三十年前,为防洪水,到处修建江堤河坝,姚镇又改名为姚坝镇。   吴城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姚坝镇的历史自然也很古老,可以追溯到唐朝,小镇不仅古意盎然,还拥有一个从古沿至如今的古渡口,交通便利,景色优美,甚至在古时候,就有‘十段景’之称,关键是,它距离吴城还很近。   这完全可以和吴城一起,在养殖螃蟹、龙虾、珍珠的同时,打造成一个观光、旅游、休闲为一体的旅游型小镇。   这还只是举一个例,若让江柠来治理吴城和吴城下辖的各乡镇,她脑中瞬间能浮现出无数可以将地方经济高速发展的方案。   从一县,再到一市。   沙河非常大,其实并不只是他们这一段,它一直延伸到邻市,与长江相通。   江柠两年前建议江爸搞小龙虾养殖,也不是随便说说,只是当时她还只提了个开头,就被江妈举着扫帚疙瘩追了好几里地,她好几天都没敢回家住,一直住在江爷爷在山间的守林小屋。   江爸却早已被江柠深深折服,甚至在脑中已经想着大规模种植枸杞,或是承包山头,种植茶叶的事。   江爸身上有个和江松一样的缺点,就是不管什么事,只想好处,不想坏处,这样的想法导致他们的行动力非常强,想到就去做,毫无后顾之忧,但也因为毫无计划,只凭一头热血盲目去干,很容易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又很快遭受极大的打击,而一蹶不振。   比如养鸡场倒闭后的江爸。   他此时听了江柠刚刚关于种植枸杞子的规划,现在满脑子就是承包山头,种茶叶、种枸杞,跟江柠仔细的打听这些事情。   江妈在众人走后,就从房间出来,见江爸又开始打听什么养殖小龙虾,承包山头,种枸杞这些事,当下脸色就是一黑,语气很冲地说:“想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卖盒饭卖的好好的,一年小十万块钱,现成的钱不去赚,又想些有的没的。”说着狠狠瞪了江柠一眼,大概是觉得又是她撺掇江爸干的。   江妈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一点都不想再过未来充满不确定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就喜欢现在靠着双手一毛钱一毛钱挣来的辛苦钱,觉得这样的钱挣的才踏实。   江柠说的什么这个茶山、那个饮料厂、种植枸杞,在她听来全都是天方夜谭,是浮着的空中楼阁,都是吹牛比。   江柠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前世在她有了足够的影响力之后,江爸终于在她和江国泰的支持下,成为了临河大队的大队书记,江爸那不问结果不问缘由只闷头冲的超强行动力,就显现出巨大的优势,江柠对老家的规划与计划,实施的非常迅速。   如果江爸只是一个听人吩咐做事的下属,江柠会比较喜欢这样有行动力的下属,但江爸不是。   她不理江爸江妈之间的眉眼官司,就问江柏:“二哥,我去看电影,你去吗?”   之前众人听江柠说话时,江柏在厨房和江妈一起收拾厨房,收拾完,就站在人群的外围,隐身术发动,他在人群外站了半天,愣是没人注意到他,此刻客厅人都走光了,江柠才喊他。   江妈没注意到江柏就在旁边,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怎么老是不声不响的?走路就不会吭一声啊?”   江柏:……   他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类似咳嗽的‘吭’的一声。   气的江妈没忍住自己的白眼,又瞪了江爸一眼,说:“才过了两年好日子,别给我又想飞!”   江爸被江妈压着,一时间又打消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与其说是被江妈压着,实际上,他也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一方面,他也确实放不下在深市一年小十万的净利润,一方面又想着,山头承包后,只要茶叶种植下去,任它们生长就行了,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江柠只朝江柏笑了笑,便拉着江柏的袖子,打着手电筒,往电影院走。   电影院坐落在大方和二房之间的位置,电影院和祠堂前巨大的场地,像是将江家四房一分为四,中间做了个隔断。   因为这几天是晴天,没有下雨,路上又有厚厚的积雪,被人踩出的小道,只要注意别滑倒,路还是很好走的。   许许多多,从许家村,施家村,甚至就连隔壁石涧乡靠近江家村方向的村子,都有许许多多的人,打着手电筒,在吃过年夜饭之后,往江家村赶。   江家村大年三十免费放电影这事,持续了已经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多年,只是之前都是放在室外,挂在旁边人家的一面墙上,大家看的是露天电影,电影院院是另放最新的电影,要收票的。   可这回,是在电影院里看免费电影,电影院可比外面暖和多了。   很多别的村的人,来到江家村后,得知这个消息,都非常高兴,因为蹭到了免费电影。   电影院外的大片空地上,已经集中了非常多的人,有本村的,有附近村子的,大多都是赶时髦的年轻人,电影院外,用报纸包着的一包一包的咸口的炒瓜子,一毛钱一包,五香蚕豆和五香花生三毛钱一包。   卖东西的老头,就是开电影院的人的父亲,生意非常好,买的人不绝。   因为每年都要放免费露天电影的缘故,也没人和这老头抢这个生意,就怕他儿子生气,不放露天电影了。   江柠和江柏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快要开始了,电影院里已经坐满了人,甚至两边的过道和后面一大片空地,都站满了人。   开电影院的人年龄三十岁出头,和村里很多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同龄人相比,显得很是年轻,神态上也意气风发许多。   他和江爸是同一辈的,却看着比江柠他们大不了多少,江柠江柏都要喊他小叔叔的。   小叔叔因为开电影院的缘故,在村里很吃得开,算的上村里出了江国泰之外的富户,毕竟十里八乡,除了水埠镇上有个电影院外,也就江家村有电影院了。   见到江柠江柏,他就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态度略有些矜持地说:“柠柠、柏子来啦?晚上冷吧?快进来,就等你们两个了,我给你们在中间位置留了座。”又朝他们身后看,“你们大哥没来?”   江松在村里人缘好,吃得开,主要是在他同龄的小伙伴中,和这小叔叔差了辈、隔了房,还真不太熟悉,是以他也不知道江松今年又没有回来的事。   不过他也不在意江松在不在,来没来,反正他的目的又不是江松。   江松又不是大学生,还不至于让他亲自站到电影院门口相迎。   江柏一向是不爱说话的,江柠笑着和小叔叔打招呼:“小叔新年好,过年行大运、发大财!”   这是村里这些人最爱听的祝福了,比起各种晦涩难懂掉书袋的祝福,一句‘恭喜发大财’比什么祝福都让他们感到舒服高兴。   江柏也笑着点了下头:“小叔新年好,恭喜发财。”   小叔叔说:“好好好,你们也新年好,发大财。”说着迎两人进去。   因为门口这地方站满了人,小叔叔和江柏两人护着中间的江柠,举着手大声地说:“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你们都挤在这,电影还怎么放了?”   大家也都认识这个一手创办了江家村电影院的人和江柠江柏,都纷纷让开一条道。   一些外村的年轻人,他们只听过江柠的名字,却没有见过她人,此时听人群中的人,和江柠打招呼,都纷纷转过头,看向江柠和江柏。   待看到江柠和江柏后,大家都不由愣住了,就像近距离看到了明星一样。   此地风俗,年三十这天,所有人都要洗头洗澡,换新衣新袜子来辞旧迎新的,江柠江柏两人今天都洗了头洗了澡,从里到外换了一身新衣。   江柠习惯了低调,可江柏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打扮成行走的衣架子,人群中的活广告,加上他如今已经一米八三的净身高,站在人群中,真如鹤立鸡群一般,大家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的脸。   电影院中的灯光昏黄柔和,这样的光线打在原本就白皙柔嫩的江柏脸上时,就像是单独给他一个人开了一层柔光滤镜,脸上几点浅色雀斑都在这样的光线下弱的看不见,只觉他皮肤比女孩子看上去还要白嫩细腻,鼻梁高挺精致,下颌线清晰紧致,红唇水润有光泽,一双淡漠的狗狗眼扫过人群,无端给他带来几分如同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的高冷气质。   这一下子周围的年轻男女们,都看着江柏愣住了,原本吵嚷热闹的人群,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全都屏住了呼吸,呆愣愣的看着江柏和江柠从他们面前穿过,然后坐到了整个电影院最佳的观影位置。   还有不认识江柠江柏的人,忙和周围打听:“刚刚那是谁啊?”   “那也是你们村子的人吗?”   “我草他好高啊!”   别看江家人一家子都很高,就以为此地人普遍偏高,实际上不是的,不然江爸的外号也不会是‘大个子’了,就是因为他身高在江家村是首屈一指的高,身高已经快赶上江爸的江柏,在人群中,自然也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看着江柠和江柏走过去的江家村人,都兴奋又骄傲的挺着胸膛说:“那就是我们村的江柠和江柏,江柠你们知道吧?考上京城大学,上了《新闻联播》的那个!”   江柠的大名,别说临河大队和石涧乡了,就是在整个乌江市,那也是很有名的存在,他们哪里会不知道?   “那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是谁啊?也太帅了吧?”   江柏虽然也考上了大学,但名气却远远比不上江柠,或者说,完全没有名气。   江家村的人刚刚也被江柏给帅到了,尤其是如此近距离的视觉冲击下,比之前在祠堂前远远看到更加震撼,语气也有几分恍惚:“那是她哥。”   静默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发出了感叹:“我滴乖乖。”   江柠和江柏落座后不到三分钟,电影院的灯就全部熄灭了,整个电影院一片黑暗,只有电影院最后方的一束灯光,远远的打在了纯白色的荧幕上,只见云山雾霭间,一个白衣女子,五心向上,端坐在众山之巅,薄雾中她身下仿佛盘旋着一条巨大的白色蛇身,看不真切。   接着镜头迅速拉近转换,那远远的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镜头的转换间迅速拉近,镜头也转向了女子正面,观众们直接看到了女主的脸。   只见她缓缓睁开一双沁水美眸,一截白色蛇尾隐没在云起之中,在她旁边duang!duang!打出了两个巨大的竖着的水墨字:白蛇!   《白蛇》两个大字旁边下面一点,还有一列竖着的小字:改编自柠萌作品《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 第169章 169   这还是江柠第一次坐在电影院里, 看这部由自己作品改编而成的电影。   别说其他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就是看过再看一次的观众,也是被电影中的笑点逗得哈哈大笑, 影院中, 充斥着过年快活的气息。   江柠也被逗的直乐,她观影之余, 也看到这些搞笑的背后,电影中的演员精湛的演技。   别以为喜剧就很好演,要演的搞笑,还不出戏,你得要把自己融入到那个角色。   江柏也是, 他出场还在中间,前面的笑点, 他也被逗的扬唇笑的开心。   他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笑点也很俗, 和大众口味差不多,基本这些能逗别的观众的笑点,同样也是他的笑点。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出场。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非常怪。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注意了下周围的动静,好在下面座位上一片漆黑, 也没人看得到他。   然后他才注意的看他在大荧幕上的表演。   他像是割裂了一样, 觉得大荧幕上的那个人绝逼不是他, 那个在导演镜头下, 干净、通透、明亮, 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金光的小和尚, 眉心一点胭脂红痣,神情冷淡, 仿佛坠落凡间的神,在看着人间芸芸众生。   那样淡然出尘的气质,怎么可能是他的?   在江柏心里,他卑微如尘。   电影院中的观众们,一直看到法海带着他的两个小徒弟出现的时候,由于第一幕是三人的远景,且重点在法海身上,大家第一眼并没有注意到的他身后的两个小徒弟,但下一秒,镜头就拉近了,众人一下子就看清了他身后小徒弟的脸。   一时间都以为自己眼花,等到看到‘明月’这个角色的特写时,那霸屏的美貌,直接冲击着他们的眼球,很多认不出发出‘嘶’一声的同时,也有一些见到了江柏的江家村的人,也发出了更大声的‘斯哈!’   他们忍不住伸手扒拉自己身边的人:“你看,你看法海的那个徒弟,像不像大个子家的江柏?”   并不是每个江家村的人,都认识和熟悉江柏的,一来是江柏之前在村里太透明了,二来是村里读书的人,和不读书出去打工的人之间,真的有壁,他们根本不在一起玩,也不是一个小团体,甚至各房和各房的孩子玩,其它大房二房四房的人,是真不熟悉江柏,最多路上他和江松走一块儿,大家看到会知道,原来他是江松的弟弟,平时其它三房的人见到江柏,若忽略他标志性的身高,可能别的小孩真不知道他是谁。   更别说,打工的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过年都难见到一面,江柏这个读书的,一年到头在外面读书,本身又是宅属性,情愿在家看书,都不愿意和村里打工回来喜欢过年赌博的人凑一块儿玩,彼此之间就更陌生了。   可还是有和他同龄的,小学初中是同学的人,还有同是三房的人,认出了江柏。   可还有人没反应过来:“什么江柏?”   认出江柏的人急了:“三房,他爸是全村最高那个,大个子,江松的弟弟!”   说江柏大家不知道,一说江松的弟弟,大家都反应过来了。   全村最高的大个子家的小儿子!   他们都知道是谁了,但是对江柏,还真没什么印象,此时听他们说起,脑中浮现出一个冷淡的、眼睛溜圆的模糊的面容,被朋友提醒,才发现好像是有几分像,笑着说:“还真有点像。”   他身边的朋友急了:“不是像!你不觉得那就是他吗?”   “那怎么可能?”他朋友看着电影,发出清澈而愚蠢的哈哈大笑。   电影最后面没有坐位,只能站着的,刚刚看到江柏的人,也都齐齐嘶了一声,相互面面相觑,有人还垫着脚尖,激动的指着屏幕喊:“是不是刚刚那个人?我草长得好像啊!”   “他是不是来我们电影院了?”   “巧合吧?只是长得像吧?”   可有长得这么像的吗?   不怪他们不敢置信,实在是,上电视,拍电影,这件事对他们来说,遥远的就像是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一个次元的事情,他们对电影,了解的最多的,就是四大天王和周润发、周星驰,那是遥远的香江。   就是给他们一万个想象力,他们也难以想到,电影上的人,就在他们身边。   可刚刚,他们好像真的看到了。   这点轰动和窸窣的声音,并没有在电影院里引起普遍的关注,甚至被身边专心观影的人训斥了,让他们安静点。   江柏其实是听到了周围一些动静的,所以在电影还没结束,但快结束时,跟他身边的江柠说了句:“我先出去了,在小爷爷家门口等你。”   江柏说的‘小爷爷’,就是江叔爷爷,老房子就在电影院旁边不到百米的地方。   此时,江国安、江国良兄弟俩,也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子,江国良带着女朋友,也在下面的观众席看电影。   别人认不出江柏,江国良那可太熟悉啦,和别人认出了还有些不确定不同,他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那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小侄子江柏。   在江国安好奇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伸着头问他:“你看这明月长得像不像咱家柏子?”   江国良震惊之后,回头和江国安说:“什么叫像?这分明就是!”   可还有很多人不敢相信,一直到电影结束,后面所有扮演者的名字,滚轮一般,向上滚动。   他们清晰的在明月扮演者的后面,看到了‘江柏’二字。   后面那些见到过江柏的人,看到这个名字后,都纷纷喊起来:“江柏!真的是江柏!”   “我草,江柏跑去演电影了!”   “什么江柏?哪个江柏?”   “你快看上面的字幕,明月就是江松的弟弟演的,你看到名字了吗?江柏!”   很多被提醒了的原本不看最后演员表的人,这才注意到演员表后面江柏的名字,一个个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江柏也来了,我刚刚看到了,长得和电影中一模一样,超帅!”   “我早上在祠堂就看到他了,个子和他爸差不多高了,当时就觉得他帅,但是看到电影后,才发现,原来他长得这么帅!”   “真的?你真的看到他啦?他真人还能比电影中更帅?电影中是化了妆吧?”   “真的,真人更帅,不一样的帅!”   “我知道我知道,他小时候被当女孩子养的,养到六七岁,愣是一个人都没发现他是男娃,就是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   首先,小孩子拥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就已经在孩子的颜值中,占了优势了,江柏还拥有乌黑浓密的长睫毛,挺直的高鼻梁,又白又嫩,小时候就跟洋娃娃似的,可不就是小美女。   “他哥哥更帅!”   很多人对江柏印象不深,对他哥哥江松更熟悉些,江松身上自带一种阳光灿烂的滤镜,加上一张脸是真的长的好,和江柏这样稍略有些柔和的相貌不同,江松那完全就是浓眉大眼,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阳光大男孩。   三兄妹有个同样的特征,都是皮肤极好,江松那么爱运动,夏天上山下河,背上晒脱皮,冬天捂一个冬天,又白回来了。   但此时大家都不想知道他哥哥,就只想知道江柏。   “刚刚不是说有人见到他了吗?他在哪儿?”   电影一结束,电影院的灯光就亮了起来,大家都在东张西望的找江柏。   江国安江国良兄弟俩也在找江柏,只有江柠,默默拉高自己的围巾,悄悄离开了电影院,来到自家小爷爷家门口,黑暗中,一个身材削瘦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双手揣兜,见到她来,就冷淡的两个字:“走吧。”   说完,就等她再来牵着自己衣袖。   雪地湿滑,江柠拽着他,可以防止滑倒摔跤。   他自觉自己身体强壮如山一样,又像个不动如山的石柱,可以保护江柠,可以让她抓着他走,而不被跌倒。   在江家,他其实比江松更像是她和江松的哥哥。   江柠也不客气,直接抓住他的胳膊,兄妹俩在雪地里,踩着雪,咔嚓咔嚓的回家。   冬季的夜是真黑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可江家村却还挺热闹,除夕夜,家家户户都要守岁,所有的灯光在这一天都要彻夜点亮,许许多多来江家村看电影的附近村子的人,也都结伴出来,又结伴回去。   还有很多从外地打工回来的,根本不回去,去认识的人家里赌博。   他们虽然人已经出来了,可口中谈论的人,全都是刚刚在电影中演了明月的江柏。   “你们说,到底是不是他?”   “名字都打出来了,还能不是他?”   有人提议:“要不去他家看看?”   江柏的新家,他们都还没去过呢!   有人想去,自然也有人不想去,尤其是江柏和江柠是大学生,跟他们像是在两个世界的人一样,他们这些混不吝的,站在大学生面前就像矮了一头,不自觉的就心虚气短,不敢去。   可也有好奇看热闹的人,结伴一起去江家找江柏,比如江国良和他对象。   他和对象、对象父母年底来商量订婚的事,商量完后,他对象父母就先回去了,他对象就在江家村玩两天,顺便看看他父母好不好相处,家风如何,准备过两天就回去的,谁知道鹅毛大雪一下就是几天几夜,厚厚的积雪近三尺深,这下子,船和车全都没了,他对象也被困在江家村回不去,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已经年二十九,春运期间,已经买不到回家的车票,她和江国良正是感情最好情最浓的时候,江国良长得帅嘴巴甜,会哄人,就哄的他对象打电话回去,留在江家村过年了。   现在江国良就带着他对象去江家。   江国安的媳妇也好奇的很,她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外表看上去就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性子也骄纵天真的很。   这还是她结婚这么多年,头一年来江家村过年,闻言也对江国安说:“我们也去你二哥家看看吧?你小侄子还真去拍电影啦?”   大堂婶是个颜控,不然也不会看上江国安了,她对一切时髦的东西都很感兴趣,现在江家村最时髦的人,无疑就是江柏了。   还有许多其他三房、认识江柏的同龄人,都在往江家去。   村里看电影,一向走在全村时尚最前端的江钢琴,自然也少不了这样的热闹,她是带着自己的两个侄子侄女一起去的,江钢琴家距离江家新楼房只有六七十米,到了家门口,朝自家窗户那里喊一声:“妈!我去找江柠玩了!”   和钢琴父亲一起在家里看春晚的钢琴妈妈听到声音,立刻走到窗户前喊:“那你早点回来!冷不冷?给你拿个暖手瓶!”   “妈!我不冷!”说着已经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江柠家跑去了。   她也是第一次来江家新房,打着手电筒,她两个侄子侄女安静的跟在她后面,还没到江家呢,她的大嗓门就喊了起来:“柠柠!柠柠!”   江柠和江柏才刚到家,在客厅换棉鞋,听到声音就走出来。   江钢琴扬起大大的笑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江家走廊的廊灯下,像是发光一样,看着江柏:“江柏,今天电影院放的《白蛇》里的明月是不是你演的?”   江妈收拾完碗筷洗完碗后,就回了房间看春晚,听到堂屋的声音,眼睛就看向开着的房门口。   江柏有些不习惯江钢琴这样的热情,退后了一步,眼里含笑,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是。”   江钢琴差点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真的是你?你居然跑去演电影了?你怎么去的啊?拍电影好不好玩啊?”   她简直好奇死了。   她特别喜欢任贤齐,加上唱歌好听,从小就有个舞台梦,无奈生在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别说舞台,就连六一儿童节的舞台都没有上过,去过最大的舞台,就是去年暑假省台举办的唱歌比赛。   可惜她平时虽然喜欢唱歌,也唱的好听,可和那些又会唱又会跳还会乐器的很多专业音乐人比起来,实在差得远了,连决赛都没进去,就被淘汰了。   此时听到江柏居然拍上了电影,简直羡慕死了,还想跟着江柏一起去,看她能不能拍。   哪怕只是一个小角色……   想到这,她不由想到自己满脸的痘痘。   原本热切的心,一下子又像被泼了盆冷水般,冷了下来。   江钢琴长相清秀,一双眼睛生的极其秀美,水汪汪清凌凌的。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青春期开始长痘后,她每天脸都是红彤彤的,医生也看过了,各种膏药也涂了,可青春痘好了又发,没完没了,还不能用洗面奶,更别说化妆了,为了这张脸,她连辣椒都戒了,稍微重口一点的菜都不敢吃。   她这脸如果不化妆,上了电视,去年暑假她就已经见过一次了,生活中的清秀小美女,到了电视上,非常非常普通,让她非常后悔没有化妆。   虽然自己不能上电视,可她对江柏拍电影的事还是很感兴趣,也很向往。   江柏说:“我也不知道,人家导演找的我。”   此时江国良和他对象也到了,一到就露出个灿烂的笑:“柏子!柠柠。”又对两人介绍和江松差不多大的女朋友:“这是你们小婶。”   他对象才二十二岁,突然成了两个几乎是同龄人的年轻人的小婶,一下子脸都红透了,依偎在江国良身边,不好意思的和两人打着招呼:“你们好。”   打完招呼,她眼睛不受控制的停在江柏脸上。   江家灯火通明,往年在老房子时,客厅的灯泡最多只有五十瓦,可到了新房,江爸今年又挣了小十万块钱,直接用了一百瓦的大灯泡,客厅亮如白昼。   她如此近距离之下,看着江柏的面容,只觉得好帅呀!怎么这么帅呀!我的天,他鼻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还有他的嘴巴,是不是涂口红了?怎么是水润润的嫣红色啊,比女孩子的唇色还要好看啊!   她原本觉得江国良长得很帅的,不然她一个省城城郊的姑娘,也不会看中一个除了工作一无所有的乡下穷小子,还不是江国良有身高有长相吗?   可此时看了江柏,再看江国良,是怎么看怎么普通啊。   江国良看到自家对象看侄子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拉了对象一下,把她注意力拉回来。   他对象很快醒过神,看了江国良一眼,就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到江柏脸上去了,眼睛简直从江柏脸上拔不下来。   江爸在厨房炸麻花和红薯片,他们今年回来的晚,这类招待客人必备的果盘甜点,今年江家没有准备,只能趁着除夕夜来做了。   江爸的心情很愉快,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探出头:“国良、钢琴来了啊,我刚炸的红薯片和麻花,还有土豆萝卜丝丸子,你们尝尝。”   他很快就端了一大盘子新炸的果子出来,放在客厅的四方桌上,招呼她们吃。   江国良他们也不客气,直接拉着对象坐到江家客厅的长条凳上,问江柏:“我刚听到你们说拍电影的事,柏子,那个明月真是你演的啊?”   这话江钢琴都问过一遍了,他刚要点头,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江柏!江柏在家吗?”   往年只有江松才会这么受欢迎,都没人找他玩的,突然有这么多人来找他,他还有些不习惯,神色冷淡的起身去开门,“在家!”   一打开门,门外六七个人,有男有女,一下子涌进江家。   也亏的江家的堂屋很大,不然还真会拥挤。   他们一进屋,也和江钢琴一样,全都盯着江柏的脸去了。   过去他们对江柏实在是没啥印象,可现在明亮的灯光下,江柏出众的容貌在他们面前一览无余,其中一个人不由惊叫了一声:“艹!你小子咋突然长这么高,长这么帅了?”   江柏卖了两年衣服,也锻炼出来了,闻言不由扬了下唇角,开玩笑道:“我什么时候不帅了?”   江柏头上还戴着毛线帽,之前因为要拍洗发水广告,今年的头发不像往年那么短,他就没剪,可他还是不喜欢稍长的头发,就全部压在了毛线帽里,这更让他精致又立体的五官,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   他们全都啧啧称奇的盯着江柏的脸。   实在是,《白蛇》里面的明月,被导演拍的太好看了,又是大荧幕,那种视觉冲击力太惊人了,此刻到了江柏面前,才发觉,江柏并不是电影中出尘绝世的小和尚,而是他们身边活生生的人。   跟他们一起来的两个女生,更是躲在众人后面,眼睛晶晶亮的盯着江柏看,江柏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毛线帽,社恐属性发作,招呼他们:“坐。”   两个女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你们忙,不用招呼我们。”   他们是四房的人,说话的女生和江柠还是小学同学,但她小学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和江柠并不熟悉。   江柠还是起身和江柏一起招呼他们,让大家坐,板凳不够,江柠去厨房问江爸,还有没有板凳。   江爸忙说:“楼梯下还有几条旧板凳。”   他放下手中的活,忙去楼梯下面堆着杂物的地方,抽出了四条旧长凳,又拿了个不穿的旧衣裳出来当抹布,将几条布满灰尘的长条凳擦了一遍,和江柠一起搬到堂屋去,给众人坐下。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年轻人上门了。   江爸知道明天他家必然会被踏破门槛,很多人都会聚集到他家里来做客。但他没想到,没有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家里就聚集了一大堆人,全是过来找江柏的。   是的,不是找江柠,而是找江柏的。   哪怕同样考上了大学,江爸对江柏重视了不止一星半点,可他还是习惯性的将目光落在更为闪耀的小女儿身上,不自觉的就忽视了江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拿抹布擦了手,站到厨房和客厅相连的地方,一边注意厨房油锅里的火候,一边关注他们在说什么。   就听他们在讲今天晚上看的电影。   江爸还以为是年轻人看完电影,出来聊电影呢,然后江爸就听到,他们说什么,江柏拍了什么电影。   江爸就迷惑,电影?什么电影?柏子上电影了?   堂屋中,江钢琴还在好奇地问江柏:“你刚刚说导演来找的你,导演怎么会来找你拍电影?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他为什么要找你拍电影啊?” 第170章 170   江柏摸摸头, 条件反射的去看江柠。   大家也随着江柏的目光,看向了江柠。   江钢琴不明白江柏去看江柠干嘛。   江柠还不想让自己写作的事情曝光,江柏也是知道她的想法, 才看的江柠, 他是个不擅撒谎的人。   江柠的谎话是张口就来,笑着说:“《白蛇》的导演大概是看了我的采访视频, 觉得我的形象气质适合演电影中的一个角色,联系到我,我当时在集训队忙着IMO的比赛,没有时间,正好二哥也在, 导演见二哥长得帅,便让二哥去打了个暑假工。”   江柠就是一本正经说谎话的样子, 都让人看着特别真诚坦荡,她转头看向江柏:“二哥, 对吧?”   江柏不光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说话,见江柠将话题抛回来,只点了下头:“嗯。”   江钢琴瞪大了眼睛:“太幸运了吧?《白蛇》的导演竟然亲自来找你?”   她看着明亮的灯光下,江柠的面容。   江柠头发长长后, 就又给剪成了短发, 可短发不仅没有丝毫影响到她的美貌, 反而让她的脸美的更具冲击力, 甚至带有几分凌厉, 那种不带有任何修饰的纯粹的优越的五官带来的视觉美。   以前的江柠和江柏一样, 都是喜欢低着头,把自己藏起来的小透明,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又被家人宠的张扬自信,过去真的没有注意过江柠的长相。   可江柠自从上了高中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整个人都完成了华丽的蜕变,就像一颗蒙尘的宝石,抹去灰尘后,绽放出她原本的璀璨的光芒。   她突然反应过来:“《白蛇》的导演不会是找你演白蛇吧?”   随着她的话,大家的目光都向江柠看过来。   这个冬季格外的寒冷,江柠不光里面穿着秋衣秋裤、羊毛衫、厚毛衣,外面还套了一件非常厚实保暖的大长款羽绒服,脖子上系着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咖色围巾,半张脸都缩在了围巾中。   江柠笑着说:“我又没去参加试镜,怎么知道导演让我演啥?”   江钢琴热切的握住江柠的手,想说让她有机会也去跑个龙套,过把演戏的瘾,想想,又觉得这样的话说不出口。   其他人也都羡慕的看着江柠江柏,觉得江柏运气好的同时,又生不起半点嫉妒之意,毕竟,是他妹妹厉害,人家导演是看到江柠的采访视频,主动去找的江柠,在江柠那里看到了江柏。   他们又将目光投到江柏的脸上,难怪导演没请到江柠,还把江柏拉去了,在江柏这张精致到除了鼻梁两边一点淡淡的小雀斑,整张脸可以说是毫无瑕疵,他们这些人,围绕在这两兄妹的周围,愣是被衬的犹如歪瓜裂枣一般,连个齐头整脸都算不上了。   这时江国安也带着他妻子儿子来了,大家又将视线转到江国安脸上。   江国安能跟上门女婿一样,得到老丈人家的助力,从镇上一直被调到吴城,相貌自然也不错的,可惜的是,早年长着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这两年已经开始有些发福了,原本俊秀的脸,开始发腮横着长。   他们又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回到江柏和江柠脸上。   生活中大多数人还是普通人长相的,加上这个年代,对牙齿的保护没有二三十年后那么高,很多人牙齿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牙齿不整齐的,龅牙的,小时候张口呼吸的,都会影响大家的面容。   江钢琴的一双眼睛生的那么好看,鼻梁也高,却只能算得上清秀小美女,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下半张脸有些龅牙前凸,影响了她整张脸的美感,实际上整一下牙齿,她的颜值可能就能提升一大截,但此时的人都没有这个意识。   像江家三兄妹这样,骨骼、牙齿、皮囊在生长发育期都正常,没有出现张嘴呼吸、歪牙、龅牙、牙齿不整的,在农村其实很少。   他们都属于比较幸运的一类人。   江国安妻子一进门,看到江柏江柠二人,就到桌子上,将原本位置上的一个人挤开,笑容满面地说:“国安说,柏子去拍电影了,是不是真的呀?”又伸手去摸江柠柔软的头发:“哎哟,我们柠柠长的太体面了吧?这小脸白的……”她伸手在江柠脸上用拇指摸了一下,“……跟抹了粉一样。”   江国安的妻子因是下嫁,又从小被家里惯的天真骄纵,这些年被江国安捧在手心里,性子还像年轻时一样,半点都没变,在江家讲话向来是怎么直接怎么来,半点不顾及江家半分脸面,可这会儿,她哪里还有过去对江家的半点看不上?脸上笑容亲切的不得了。   江柠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还没说话,上手就摸到她头上脸上的人,偏偏她被夹在桌子和茶几的里面,动不得,也避不开。   她不动神色的起身,客气地笑着对江国安妻子说:“大婶的皮肤才是真的白。”   自认还是小姑娘的国安妻子一听江柠‘大婶’的称呼,差点没有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就差没彻底黑了脸。   可按照辈分,江柠就是称呼她为‘大婶’‘大堂婶’‘婶娘’。   江柠将座位让给大堂婶,招呼江国安和他儿子坐下吃东西,自己从这个逼仄的位置走出来,这才舒了口气。   听完他们讲话,江爸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还有这些机缘。   他知道了他女儿在他在深市那段时间,又接受了记者采访,虽然他此前已经在《新闻联播》上看到过她的采访,也能预想到,吴城这边电视台、教育局一定会大力宣传她,但他到底没有看到,感受不深。   此时听他们说起,才知道,女儿当时已经有名到,连拍电影的导演,都亲自找到她,请她拍电影了。   他走出来说:“你没去拍电影是对的,你现在还小,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学习才是最主要的。”别看现在的人都羡慕大明星,觉得上电视这事风光无比,可在江爸心里,演戏的总是比不上读书的知识分子,对江柏说,“你也是,打暑假工就算了,平时在学校还是要好好学习的,大学就这么几年,大学毕业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可在学校学习的机会,错过这几年就没有了。”   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考上大学,没有上大学,大学简直就是他心中朝拜的殿堂,神圣无比。   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也经历自己的遗憾,都已经考上大学了,还不好好学习,将来后悔莫及。   江钢琴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江爸如此教育儿女,对别人来说,儿女上了电视,拍了电影,那是多么风光无限的事,可江爸却告诉江柠江柏,在大学好好读书更重要。   江妈早就听到外面动静了,还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一点,听着堂屋的动静,听到他们说什么电影,具体听不清,只以为他们看了什么电影,约江柠江柏明天去看电影。   江爸虽然说是这样说,可第二天早起,放完鞭炮,做完早饭,收拾的活儿交给江妈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到电影院看电影去了。   不光是他,村里昨天听家里孩子说了江柏拍了电影的事的,今天早上一大早全都跑到电影院外看热闹。   昨晚是除夕夜,电影票不要钱,现在白天可是要钱的,城上电影票一张十五,镇上电影票十元,村里只要六块钱,可六块钱对现在的人来说,也好多啊,五块钱,都足够村里老头子们打麻将打好久的了。   可架不住过年啊,大家出去挣了一年的钱,此时腰包最丰厚的时候,咬咬牙,六块钱也不是掏不起。   他们也都后悔,昨天晚上没来看电影,在家里看什么春晚,春晚今天白天还有重播,电影白天看就要多花六块钱冤枉钱啦。   江家村电影院平时是不开的,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老人们不舍得花钱看电影,除了农忙之后或节假日的免费露天电影,电影院平时并不盈利,小叔叔也要出去打工的,只有年底和过年这前后半个月左右,电影院是开门的,毕竟水埠镇实在太远了,不论是对河岸这边的人来说,还是隔壁石涧乡的人来说,都远。   所以河南这边的人,都会来坐落在中间位置的江家村来看电影,此时的江家村也会十分热闹,村口老店的生意,也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江爸把自家客厅建的这么大,想等老了后,回来开个小店了。   年底这么多人,汇聚江家村,生意不好才怪。   只是选择付费看电影的人,毕竟还只是少数,有人做过统计,九八年全国付费看电影的人,也不过两百多万人而已,这在全国庞大的人口基数前,是很少的数了,也可以看出,这个年代的人,是真的不富裕。   往年江家村的电影院,一天最多三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下午看的人最多,晚上其次,上午看的人最少。   原本开电影院的小叔叔以为,上午的电影估计没什么人看的,没想到上午的电影票居然全部卖完,就连半价没位置的站票都卖光了。   江爸,江国泰和女儿江淼,江镇长和他女儿江妍妍,江红军夫妻俩、江红兵,原本对电影不太感兴趣的年轻人、中年人,全都跑到电影院来看电影了。   江妈洗完早上的碗,去江大伯娘家,还没走上高台呢,江大伯娘隔壁的,年龄不大,江柠却要喊小奶奶的妇人,就大着嗓门喊:“爱莲,我听说你家江柏拍电影是不是啊?他拍的什么电影啊?你家江柏真是出息了,都是上了电视的大人物了,要不是昨天昨天大兵二兵去看电影回来跟我们讲,我们一点都不晓得。你们夫妻也真是的,孩子上电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讲一声。”   江妈一边往高台的阶梯上走,一边疑惑地说:“什么电影?”   “你家江柏啊,听说上了电视,呶,就昨天晚上电影院放的电影,就是你家江柏演的。”和江妈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奶奶笑的眼尾都起了褶子:“唉,你家江柏和柠柠是出息了,两个人都上了电视,你不晓得年中那段时间,市台,县台,省台,都是你家柠柠的采访,我们出去说到你家柠柠,腰杆都挺直几分,扬眉吐气!”   江妈在厨房洗碗时,江爸喊江妈去看电影,江妈嫌他浪费钱,斥责了一句:“真是好日子过飘了,家里有电视不看,去看什么电影?”   她话还没说完,江爸就赶紧脚底抹油的溜了。   之前欠债的时候,他还能听得进去江妈的说教,现在挣钱了,家里有余钱了,江爸大手大脚的习惯虽说还没回来,但本性难移,他又敢花钱了。   况且他花钱看电影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大家说的,江柏演的电影。   江爸在电影院门口,还遇到了江国泰和江镇长,他们身边围着许许多多的人,全都是逮着江镇长家的闺女江妍妍和江国泰的女儿使劲夸的。   江国泰的儿子在大学交了个女朋友,是邻市一个大领导的女儿,还是江国泰自己主动给儿子牵的线,这姑娘不光长得漂亮嘴巴甜,情商也极高,江国泰对这个自己亲自挑的儿媳自然一百万个满意,早已提前和姑娘父亲计划好,等两人大学一毕业,就送他们两人去国外留学。   费用当然是江国泰出。   大领导对江国泰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加上江国泰情商高,马屁拍的人极其舒服,又本来就是他的人,他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对于江鑫追他闺女也就没阻止,主要还是看年轻人自己。   他儿子一大早就出发,去邻市接他女朋友去了,此时在江国泰身边的,就是他女儿。   江国泰一见到江爸就说:“中午家里别烧饭了,和四哥一起,带着爱莲和柠柠柏子,来我家吃,我已经叫云云在家准备了。”   江国泰虽说人不常回来,可老家的房子还是修成了两层小楼,平时只有他父亲老夫妻俩住,有时候会有村里关系亲近的小孩去借住,顺便照顾下老夫妻俩。   江爸忙说:“怎么在你家吃?云云好不容易回来松快一下,还叫她忙?来我家吃得了,我给你们烧,保证不比外面小馆子的厨师差!”   江国泰说:“昨天下午说好了的,我请你们,当然,也不是请你,我主要还是请柠柠和柏子。”   江镇长和江爸都哈哈大笑,又问起江爸:“昨晚上妍妍看电影回来,说在电影上看到你小儿子了,你小儿子咋还拍电影去了,你也不跟我们讲一声,不然昨天晚上我们不就来看电影了吗?”   江国泰也说:“我也是大鑫跟我说,我才知道你家柏子拍电影的事。”他拍拍江爸的肩:“你也算是熬过来了,生了这么出息的一双儿女。”   江爸忙夸了回去:“大鑫和进宝才是真出息,我听说大鑫大学一毕业,就要去国外留学了?”   这年头,特别流行去国外留学,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想把孩子送出国门,去海外进修几年,如果拿到国外的绿卡,说起来,那真是光荣的唻~!   江国泰的大儿子叫江鑫,小女儿叫江淼,两人差两岁,他做生意,特别迷信,他原本想给自己儿子女儿叫招财、进宝的,找他们这边算命特别准的老瞎子算,老瞎子算出他儿子五行缺金,女儿五行缺水,就把大名改了,招财、进宝就成了小名。   如今江鑫大了,不好再喊招财,就喊大名大鑫,女儿他们自家人还进宝、进宝的喊,外面人都喊她淼淼。   江淼在自家长辈们面前,也是落落大方,喊了人。   江爸笑道:“淼淼小时候还和我家柠柠一块儿玩呢。”   这事江淼和江柠都一点记忆都没了,不过两家大人说出来很多两人小时候一起玩的细节,大约是真的。   这次他们村出了个京大高材生,昨晚上还听说另一个大学生江柏还拍了电影,江国泰自觉村里实在太给他挣面子了,一大早就让他去邻市接女朋友去了,让他女朋友也看看,他们村人才济济,给自家长脸。   当然,他也对儿子说了,如果他女朋友不愿意过来,他就在邻市的未来老丈人家,多陪陪女朋友和老丈人,眼力见好一点,有什么活抢着干,对女朋友、丈母娘嘴巴甜一些,最好是带老丈人夫妻俩和女朋友一起,都去电影院看电影,聊聊咱们村出了京大高材生的事。   很快电影就开始了,电影院的人,基本上全都奔着江柏进来看的,谁知道电影放了快一半了,江柏都还没出来。   等江柏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昨晚上已经看过一遍的年轻人,就惊呼出声:“出来了出来了,江柏出来了!”   江爸也伸着头,拼命去找,江柏在哪儿,下一秒,他就看到江柏了。   真的是他儿子江柏!   电影上的江柏,和他平时认识的江柏,简直不是同一个江柏。   江国泰和江镇长出来后,也不禁盯着江爸看。   江爸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身板结实笔挺,一点小肚腩都没有,面容比少年时候成熟了些,可还妥妥是个中年大帅哥。   难得的是,江爸不油腻,哪怕遭遇了巨额债务的多年毒打,眼睛里还闪着与当年一样的清澈而愚蠢的光芒。   他们昨天才见过江柏,江柏帅是帅,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可不论是江国泰,还是江镇长,他们的目光全都被江柠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江柠身上,完全没有仔细注意过江柏的长相。   可大荧幕上的江柏,那真是一点都不比现在那些当红的香江大明星们差啊。   他们看完电影,已经十点半了,已经说好去江国泰家吃饭。   江国泰喊江爸:“说好了来我家吃饭,把爱莲和柏子、柠柠一起叫来!”   江国泰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在身上的,平时在家里,从不做饭,家里请了保姆。   难得的是,他爱人沈红云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气度,为他抚养儿女,坐稳后方,让他在外面毫无后顾之忧的闯。   江国泰一到家,就卷起袖子,对爱人沈红云说:“还有什么菜没烧?我来烧!”   沈红云烫着波浪卷,身上围着围裙,笑着取笑道:“哎哟,今天怎么了?几年都没下过厨的人,还要亲自下厨?”   江国泰骄傲道:“几年不下厨怎么了?几年不下厨也比你烧菜好吃。”   沈红云也不与江国泰犟,笑着说:“是是是,你江大厨的手艺我哪能比?我也就烧两道家常菜,自家人吃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给江国泰穿上。   此时厨房没外人在,江国泰才一边洗菜做菜,一边和爱人感叹说:“我是真没想到,国平居然生了这么一双出色的儿女。”   昨晚就听他感叹过的沈红云闻言挑了下眉:“怎么?”   江国泰说:“我本来以为柠柠就已经不得了了,没想到他那小儿子,是一点不比他小女儿差。”   见爱人目光好奇的看过来,江国泰继续说:“昨晚上大鑫和进宝回来说国平家小儿子上了电影,我以为是什么,今天去电影院看了,才发现,这小子以后要是待在电影圈拍电影,以后都有大出息!”   那张脸,简直就是为电影而生。   他话才说完呢,就听在外面看电视的女儿喊:“爸,爸,你快来看,电视上这个是不是二伯家的小哥?”   江国泰正在炒菜呢,听到女儿喊声,忙给锅里倒了开水,将木质锅盖盖上,放下锅铲到堂屋去。   此时堂屋的电视上已经在放别的广告,刚刚的十五秒广告已经过去了。   江国泰擦着手问江淼:“喊什么呢?”   江淼指着省卫视台:“刚刚我在电视上看到小哥了,就是江柏!”   此时江爸也回到家,喊江妈和江柠江柏。   一般来说,去别人家里吃饭,很少会拖家带口一起去的,最多就是夫妻俩,可江国泰指名要他们全家一起去。   江妈其实心底暗暗有和沈红云对比的,可惜这些年,沈红云把她比到了尘埃里去,她也就是失了年轻时的心气,如今江国泰居然请她一家都过去吃饭,江妈心底隐隐有些骄傲,好像年轻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将自己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鞋子都找了出来,皮鞋早已被她刷的锃亮,身上衣服也都用熨斗烫过了,穿着衣服出来,问下楼的江柠:“柠柠,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我穿这一身行不行?”   她扯着身上的衣摆和袖子,又说:“我头发要不要洗的?”   江爸有些不耐,“哎呀,你不是昨天才洗的吗?不用洗,好看!你不知道有多好看!走走走,赶紧走,别让人家等急了。”   江柠也没什么表情的点头表示肯定:“嗯,好看。”   江柏也下了楼,脚步轻松写意,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脸,还是双手揣在外套的衣兜:“好看的。”   江妈被江爸和儿女们肯定,这才摸了摸头发,说:“那我把头发梳一下。”   她年轻时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头发,编了个又粗又黑的麻花辫,一直到腰下面,后来跟着江爸去打工,就不方便留那么长的头发,大长辫就剪成了现在这样肩膀下面一些的位置,现在又烫了波浪卷。   她其实比江爸要老相的,江爸四十岁,还和当年一样面容紧致,相貌俊朗,可江妈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法令纹也比江爸要深一些,看着像是比江爸大好几岁,实际上她比江爸还小两岁。   江妈在梳头的时候,江爸就在外面催:“快一点,人家都等着我们呢,你到了也帮红云烧一下饭。”   江妈回头瞪了江爸一眼:“我还用你教?”   之后一家四口往村口老店的高台上走。   村口老店的高台,永远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一群老头子们坐在高台上吹牛打屁,吹自家儿孙,昨晚江爷爷早早就睡下了,一大早吃过早饭,就慢悠悠的跑到高台上,和这些老人们一起吹牛。   他话少,每次都精准出击,全方位不同角度的炫孙子孙女,人家问他一句,他就感叹:“我孙女带我去看了东方明珠。”   “我孙女说要带我去看甜鞍门,爬长城,那我哪里爬得动?爬不动,爬不动喽~”   “你说说她,浪费钱,给我定什么牛奶,天天有人送奶上门,我小孙子较真,天天看着我喝完才走,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天天喝牛奶,一点味道都没有,又不甜。”江爷爷烦恼地说。   说的高台上的一群老头都想打他。   江爸江妈带着江柠江柏到高台上时,江爸江妈他们进了屋子,江柠和江柏看到江爷爷,就往江爷爷身边去了。   和江爷爷坐一起的人,看到他们来了,就识趣的起身让座说:“坐这里坐这里!”   江柠忙不好意思的说:“不用不用,您坐您坐。”   见他们一定要让,忙给他们重新搬来椅子,这才和江柏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江爷爷身边。   江柠挽着江爷爷的手臂,满是儒慕的将头微微靠在江爷爷干瘦的胳膊上,一群老头子们看着江爷爷左右坐着两个大学生的孙子孙女,给羡慕的呀,眼睛都红了。   江国泰的父亲忍不住羡慕又感慨地说:“你这老小子,当年哪能想到,你现在还能有这样的福气啊!”   江爷爷笑的眼角的褶子更多更深,笑声更大、更舒朗了。 第171章 171   江爸江妈他们进门的时候, 江淼还在盯着电视在看《神雕侠侣》。   这是去年拍的剧,内地一直到今年寒假档才上映,一上映, 收视率就一路狂飙。   昨晚上大家都去看春晚了, 没看《神雕》,今天上午, 她就调到Z省台看神雕了。   村口老店家的电视是村里难得的二十五寸大彩电,能收到的台,也比别人家能收到的多,村里老头子老太太小孩子,除了原本他们就爱来村口老店家的高台上吹牛打屁外, 还因为村口老店里有可以放很多电视台的彩色电视机。   江爸江妈他们一进门,江淼就转头跟江爸江妈打招呼, 她其实对老家的人半点都不熟悉,除了她哥哥, 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在还不记事的时候,她爸就带着除了爷爷奶奶的全家搬到镇子上打拼去了,后来有去了市里,他们家一直定居在市里,即使过年回来两天, 也真的就是两天, 就回去了。   他爸妈想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去住, 老两口都不愿意, 说是在老家待习惯了, 城里待不惯, 反正在村子里,左右邻居都能照应到。   她爸这次回来, 还要给老家装上电话,今后爷爷奶奶有什么事,打电话就方便了,不需要往下面的大队部去跑。   她打完招呼,就又看她的电视。   江妈别看对江柠上下左右都看不顺眼,对江淼,却条件反射带着几分亲热与讨好,笑容十分慈霭亲切,柔声问她:“你爸妈呢?”   江淼抽空回答江妈:“我爸妈在厨房。”   江国泰家楼房建的早,应该是村里最早的,房屋款式也很陈旧,同样是下面三间房,上面两间房,堂屋做了小卖部,用一个尝尝的玻璃木柜,隔出来一个卖东西收钱的地方,里面是一个高高的大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货品,玻璃台左边是个水泥台,水泥台上摆放着许多透明的玻璃罐,里面全是各种糖果,一毛钱一颗、一毛钱两颗的都有,各种小孩子喜欢的零食琳琅满目。   再里面靠近茶几的地方,摆着一张黑灰色的四方桌,彩色电视就在大茶几上,江淼就这么坐在火桶里,电视机后面有一扇小门,穿过小门,到后面院子里,就是厨房。   江爸江妈都去了厨房里。   江爸见是江国泰在烧菜,十分意外地说:“怎么是你在烧菜?”   江国泰和江爸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再熟悉不过,动作麻利的炒着菜,笑着说:“我烧菜不比你差吧?也就是这些年太忙,没时间烧而已,正好趁着今天你和四哥都在,我给你们露一手!”   江国泰如今烧的菜和他小时候可不一样了,他和江爸一样,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没读书了,高中之前都是在村里长大,即使会做饭,也逃脱不了他眼界的界限,烧的菜都是普普通通家常菜,如今他在市里见识了大世面,各种馆子、各种大菜吃过不计其数,如今他烧出来的菜,就跟他在城市里吃过的大菜一样,色香味俱全,很是像样。   江妈也捧着,对沈红云说:“国泰这菜烧的比我俩都烧的好!”   沈红云情商高,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捧着江国泰,给江国泰留足面子的,说:“那可不?国泰菜一直烧的比我好,就是这几年太忙了,没时间烧,今天我也是沾了你们的光,有口福了。”   江国泰一边盛菜一边说江妈:“你可算了吧,我跟国平比还差不多,就你那手艺……”   江国泰啧啧啧地摇摇头,厨房的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江国泰见他们两口子都到厨房来帮忙,也没说不让他们帮忙,问他们:“柠柠和柏子呢?”   江爸在一旁帮着处理泥鳅,一边笑着说:“看到了她爷爷,估计在陪她爷爷说话呢。”   江国泰听了更是感慨江爸生了个好女儿,不仅聪明,还孝顺。   他看着江爸啧啧称奇,说:“就你家这女儿,今后搞不好有大出息,她有没有想好今后出来做什么?”   江国泰是希望江柠考公的,他们这一代人,整个江家村,目前还算拿得出手的,也就一个江镇长,四十多岁了,也还是个镇长,还不知道能不能升到县里去,即使去了县里,年龄也大了,还能干几年?   搞事业赚钱这一块,也就出了他一个。   当年还有江爸和他齐头并进,可惜一场鸡瘟把江爸打的一蹶不振。   他自己当年事业也才刚开始,也没多余的钱资助江爸,也就是承包了高速公路建设后,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在邻市发展,距离他成为邻市首富,还有十来年的路要走。   他现在就想培养下一代接班人,不论是他家大鑫、进宝,还是江胜志、江柠、江柏。   但他看了这一圈,江胜志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大队书记,和他不是一路人,论亲近,论信任,他还是和江国平、江镇长更熟悉信任些,原本他瞧着江松如果培养好了,也不错,没想到他大学都没考上,就跑出去不回来了,江镇长家的妍妍,也差了些意思,听四哥说,他想让江妍妍考师范,出来当老师。   还有就是大队书记家的江胜志和江荷花,其实这二人,江国泰之前也看好的,可能也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但江荷花的事情一出,江国泰就直接把江荷花排除出去了,这个人的未来上限不高。   一个连无冤无仇一起长大的族妹都害,还是用那种下三滥手段的人,就算她真考上大学,成了大学生出来,估计也就为她嫁人镀上一层金,她的心思、格局注定了她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村里其他孩子们,目前也都还小,除了二房的一个比江柠小两三岁的小闺女和大房电工家的两个儿子目前看着还不错,其他的那些每天只知道赌博混日子的,进厂里当流水线工人的,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本以为这一代就剩他家大鑫和他儿媳妇,没想到江国平家的一双儿女就这么横空出世,惊艳他们这一群老家伙。   尤其是他小女儿江柠,昨晚上针对治理地方,拉动地方经济,搞地方建设,说的那一套一套,那哪里是一个十几岁小姑娘能想到的?而且每个环节的困难和解决方式她都想到了,这根本不是毫无根据说的假大空的话,而是有实际可行性的。   更别说,她还提到了河沙。   真不怪他灯下黑,没想到这么大一块河沙市场,实在是他们祖祖辈辈都生长在这里,家家户户需要沙子的时候,就自己去挑,从来都是免费,既定思维和眼界限制了他们空有这座宝山,却不知这是宝山,一直都没有想过去拿下这一块巨额利益。   可她一个小姑娘,张口就是泼天的财富。   正常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哪里会懂得这些东西?   若不是他这些年在外面闯荡,接手的工程都是与此相关的,他又哪里会知道,他们这地方还掩藏着这样一大块无主的宝藏?   这也是当时,江柠只提了个河沙二字,他就立刻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打断她的话,说今天与她私下详谈的意思,当时围在他们身边的,并不是只有他们,还有大队部的一些干部们在。   只是大队部的干部,常年就在临河大队,最多就是去镇上,见识始终限制了他们,哪怕江柠当时的话,在江国泰耳朵里,已经称得上是名牌,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可那些人,还是没听懂,不知道江柠是什么意思。   江国泰并没有马上就出去,和江柠详谈,他还在等儿子江鑫回来,如果他中午回得来的话。   这一代,领头羊应该就是江鑫、江柠、江柏几个了,江国泰自然也想让儿子一起过来听听,让他认识到江柠兄妹的同时,也能多亲近亲近。   就像江镇长也下意识的在今年过年把他女儿也带回来和江柠江柏兄妹俩亲近一样,江柏未来还不好说,江柠一个京城大学毕业的,将来出来,不论去哪个行业发展,她未来的下限都注定了,她不会差。   江国泰吹江爸的一双儿女,江爸也在吹江国泰的一双儿女,尤其是江鑫,他其实对江鑫也不太熟,江鑫小时候是在村里上学的,后来去镇上上学,对他知道的全部信息,都是从他爷爷老忠华的嘴里说的,他孙子成绩多么多么好,又考了什么第一拿了什么奖状,又去参加什么比赛,等等。   从小就给人一种很优秀的,和村里同龄孩子不是同一类人的印象。   他们聊了没一会儿,江镇长就带着他爱人和江妍妍也过来了。   江镇长见江柠和江柏都不在屋子里,而是坐在江爷爷身边,陪江爷爷和村里老人们说话,就让江妍妍也过去,和他们一起聊聊,他们自己跑到厨房找江国泰江国平了。   厨房待不下去那么多人,江国泰干脆让江妈、沈红云出去,他们三个大男人做饭。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大队书记,没有请大队书记和他的一双儿女。   江妈操持家务搞习惯了,让她不做这些,出去歇着还不太习惯,沈红云倒是很从容,拉着江妈笑着说:“活有人干还不好?我们出去看看电视聊聊天,这些年我们回来的少,和你碰面机会也少了,都好多年没好好一块谈谈天了!”   江妈自从养鸡场破产后,在沈红云面前始终矮上一头,有种腰杆子都提不起来的心虚气短之感,此时被沈红云拉着,也是被动的很,沈红云只是态度客气的对她笑一笑,她都有种被狠狠尊重了的受宠若惊之感,和沈红云相处时,始终把自己放在低一头的下位者的位置。   两个人也没到堂屋来,而是和江镇长的爱人一起,一起去了左边的卧室,卧室里有沙发,还有火笼,她们姐仨也可以一边烤火,一边嗑瓜子聊天。   基本都是沈红云和江镇长的爱人在聊,江妈基本上插不上话,不是她们不想带江妈一起,实在是江妈大字不识一个,这些年不是在工地上打工,就是在火车站卖盒饭,挣得是最苦最难的钱,而沈红云跟着江国泰,认识的接触的,全都是邻市的有钱人的妻子,要么就是官员的妻子,江镇长爱人也一样。   江镇长爱人在距离县城最近的镇上开了个裁缝铺,为人定制做衣裳,别看现在各种工厂现货冲击市场,可他们这地方,很多老人和江妈他们这一辈人,都不喜欢买成衣,而是买布回来叫人做,价格比成衣更高,但她们就是觉得,自己买的布做出来的衣服质量更好,用料最扎实。   江妈听她们讲和这个官员的家属应酬,那家的八卦,她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每每沈红云把话题都抛给江妈了,江妈都接不住,不知道说什么,只讷讷的听着。   沈红云和镇长媳妇就夸江妈生了一双出息的儿女,话题都送到这个地步了,江妈依然不知道聊什么,反而真情实感的来了一句:“他们大哥成绩更好,就是志愿没报好,报高了,让他回来复读又不愿意,唉。”   沈红云:……   镇长媳妇:……   沈红云就说:“你生了三个儿女,两个都是大学生,哪个有你这么有福气?”   镇长夫人也说:“就是,我家妍妍成绩要是能有柠柠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   这真是她们的真心话。   江淼又在电视上看到了江柏的广告,她想喊人来看,左边看看房门紧闭,右边看看三个大男人在厨房炒菜聊天,聊的投入又忘我,再看外面的高台上,老太太们聚在一起打叶子牌晒太阳,老头们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她哥又不在,愣是找不到分享的人。   想出来叫江柠她们,但她和江柠其实不熟,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眼睛看到江妍妍,江妍妍偎依在她奶奶身边,看着她奶奶和村里几个老太太,脚下踩着脚炉,打叶子牌。   回到村里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江淼,想了想,又继续看Z省台播放的《神雕侠侣》。   中午十一点钟左右,江鑫终于带着女朋友回村了,他是包车从石涧乡回来的,因为下了厚厚的积雪,路上除了有些打滑之外,倒没了平日的颠簸。   她女朋友下车看到的第一栋房子,就是用红色小墙砖贴的一栋在此时农村看上去绝对算得上豪华的大房子,以为这就是自家对象家的房子,没想到江鑫却说:“不是,这是我一个族叔的房子,他和我爸是发小,就是哥哥考上沪市理工,妹妹考上京大那个。”   他对象顿时发出了‘哇!’的惊呼。   即使是邻市,也是听过江柠大名的,乌江市的教育局宣传,虽然宣传不到邻市去,可谁让两地离的近啊,吴城和邻市好多地都接壤,水埠镇又离邻市很近,很多人都在邻市上学定居,都听说了。   这也是她和江鑫只是谈恋爱,还没订婚,她爸也愿意让她来江鑫老家来看看的原因,也是觉得江国泰他们村,别看都是农村人,但还是有潜力的。   她和江鑫手拉着手,一起往村口老店的高台上走。   还没走上去,就听江鑫扬起灿烂的笑容,开始和高台上的老人一个个打招呼,大家一看江鑫居然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回来了,一个个全都不聊天了,全都去看老忠华的孙媳妇。   江鑫对象虽看的有些害羞,却还是落落大方的跟着江鑫,喊江鑫爷爷:“爷爷好!”   又在江鑫的介绍下,把每一位老人都‘大爷爷好’‘二爷爷好’‘小伯伯好’的给喊了个遍,笑容又乖又甜美,让众人对老忠华的孙媳妇的好感,直接拉满。   实在是这个女孩长的太甜了,不是那种可爱的无脑甜,而是一中令人很舒服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很大气很舒服的甜。   她长着一张苹果脸,齐肩的短长发,大概是头发太过乌黑茂密了,使得她的头顶长了许多飞舞的短毛茬子,眉毛又黑又密,睫毛虽不长,却乌黑浓密,仿佛自带眼线一般,让人第一眼就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黑瞳仁多,黑白分明,眼角有些内勾,高鼻梁,小嘴巴,一笑还有浅浅的梨涡。   看到这样乖巧懂事落落大方的孙媳妇后,高台上的老人们,全都羡慕的看向老忠华,这下轮到老忠华得意了。   老忠华站起身想要招呼孙媳妇,他孙媳妇连忙阻止说:“爷爷,您们坐,我就坐在这听你们聊就行了,我在家也经常陪我爷爷奶奶聊天,看到您们我感觉可亲切了!”   江鑫极其有眼力见的给对象搬来一条长板凳。   老忠华也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对孙子江鑫说:“大鑫,外面冷,你们年轻人到屋里聊,屋里有火桶,赶紧进去暖和一下。”又对江柠江柏说:“你们也别陪我们老头子聊天了,和我们老头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去。”又朝屋子里喊:“进宝!你嫂子来了!”   正在看《神雕》的江淼立刻起身,从火桶里出来,跑到门口,热情的上前挽住未来嫂子的胳膊,“曦曦姐姐来啦,快快快,快到火桶里来!”   两家长辈十分熟悉,也都默认了两家之间的关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曦悦是江淼铁板钉钉的嫂子,两人的关系也非常好,经常一起出去逛街玩耍,他们全家都很捧着王曦悦,不光是因为王曦悦家境很好的缘故,也是因为他们全家都非常喜欢王曦悦,是真心想让王曦悦当他们家儿媳妇、嫂子。   这么好的姑娘,若不是他江国泰动作快,想方设法的给他儿子创造机会,果断让他考了和儿媳妇同一个大学,这么好的姑娘,进了大学,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抢。   也是江鑫和王曦悦有缘份,王曦悦真的接受了江鑫的追求,两人感情不光是现在,一直到二三十年后都还很好。   江国泰和江鑫两个现实的霸总,在自己的媳妇面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江柠自是从善如流的起身,顺便给江妍妍招了下手,江妍妍连忙起身来挽住江柠的胳膊,和江柠一起笑着和王曦悦打招呼,并自我介绍,王曦悦也稀奇的看着江家村的传奇大学生,态度也十分亲切友好地自我介绍:“我叫王曦悦,晨曦的曦,喜悦的悦。”   江柠走在她和江妍妍中间,笑着说:“我猜你是早上出生的。”   王曦悦眼睛一亮,“是吧?”   江柠笑着点头:“好巧,我也是晨光破晓时出生的。”   江妍妍也笑着说:“我和柠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就差几个小时,我晚上,她早上。”   几人都有意交好,很快就很愉快的聊了起来。   有嫂子和哥哥在,江淼总算是不尴尬了,又是切水果,又是拿零食,装在果盘里,放到四方桌上。   江柏很佩服妹妹的交际能力,她总是很轻易的和她想要认识的人,很快打成一片,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不论别人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住,且通常都是引导别人在说,她含笑听。   他一点都不想和她们凑在一起,紧贴在江爷爷身边,听老头子们吹牛,都比和她们掺和在一起聊天的好。   王曦悦还挺好奇江柏的,她刚刚只看了江柏一眼,就控制住了自己的目光,尽量不直勾勾的往他脸上瞟,而是用余光。   在路上她就听江鑫说了这对兄妹,妹妹是IMO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金牌获得者,京大高材生,哥哥不光是沪市的大学生,还拍了电影,现在热映的《白蛇》就是他演的。   这部电影上映以来,她还没去看过,也是等江鑫过来,她和他一起去看。   没想到她刚坐下,电视上的《神雕》一集刚好放完,看了两个广告后,就出来一个洗发水广告。   憋了一上午的江淼总算有机会和大家说了,忙指着电视让她们看:“你们看你们快看,电视上这人,是不是小哥?”   几个姑娘看着电视上,在洗头发时,仰头一甩,随着水线那完美的弧度,打湿了电视上男孩的白衬衫,露出他衬衣下若隐若现的胸肌和八块腹肌,看的江妍妍都快发出土拨鼠尖叫了,她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喊:“这是江柏?”   厨房的菜烧的差不多,江镇长端了一盘菜,从后院走到后门这里,正好听到自家闺女的惊呼,笑着问:“什么江柏?”   江妍妍激动到不行,指着电视上广告的尾声,喊:“爸,你快看电视上江柏小哥啊!太帅了吧!”   江镇长探头往电视上一看,正好江国泰和江国平听到堂屋的喊声也出来了,就听到穿着白衬衫,胸前衣襟有些湿的江柏,手里拿着一瓶洗发水说:“洗发水,就选谢馥秋马油香波,头发柔顺丝滑,香味持久清雅!” 第172章 172   广告最后是他对着镜头浅浅一笑。   江柏实在是太羞涩了, 这样羞涩清爽的男孩子,对着镜头含羞腼腆的笑,谁能受得住啊。   电视机前的江妍妍被他这一笑, 顿时受不住了, 心脏就跟被射了一箭似的,激动的狂喊:“真的是小哥!真的是小哥!小哥上电视了!”   外面聊天的老头子们, 听到里面的叫声,笑着说:“里面在喊啥呢?”   老忠华转头看着自家店里的堂屋,疑惑地说:“我咋听到在喊江柏?”又问江柏:“是不是喊你有什么事?”   江柏也不知道,起身进去看看有什么事,老头子们继续坐一起侃大山。   他们是村里接收信息最慢的人, 江柏拍电影的事,昨晚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可那个点,老人们都睡下了, 早上起来,他们愣是不知道,年轻人也不爱听他们这些老人吹牛,像老忠华的孙子江鑫,一大早就去邻市接女朋友去了。   江柏一进去, 江妍妍惊喜的叫声就藏不住了:“小哥, 你啥时候跑去拍广告了?”   广告拍了才没几天, 江柏以为要到年后才上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上了, 站在昏暗的堂屋中, 面对的都是女孩子,有种手足无措的不自在感, 说:“他们给钱,就去拍了。”   本来这广告拍好也没这么快上的,这不是厂家那边看《白蛇》电影正当红,江柏现在是最有名的时候,不趁着这时候上,难道要等《白蛇》下映,江柏热度过去的时候上吗?   央视的广告要排队,轮不上他们,其它几个收视率好的电视台,广告也排到两个月后了,只有Z省台,他们厂就是Z省的,在省台里有关系,省台本身就是个人情社会,是身份关系更为复杂的地方,这才给他走了后门插了队,在年初一上了,时间也不长,原本三十秒的广告视频,只给他空出来十五秒,还是竞争不太激烈的上午重播的时间段,而非晚上黄金时间,晚上黄金时间段根本插不进去。   完整版的广告视频,要老老实实排队,等着黄金时间段播出了。   江柏还没看过自己拍的广告视频呢,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寒假工,人家给了钱,要他干啥他就乖乖配合的干啥,拍完就没他的事了。   打了个寒假工,和他卖衣服也没啥区别,自然也就没有回来还和人说的想法。   就连江柠都不知道,他还拍了这样一条广告。   见大家目光都看着自己,江柏有些不自在。   江国泰和江国平也都端着刚烧好的锅子走了进来,“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江淼兴奋地说:“在说江柏小哥呢,小哥又上电视了,是洗发水广告!”   江国泰、江国平他们全都看向江柏,目光中充满赞许和兴趣:“啥广告我们也看看。”   他们走到桌子前,看着电视。   “哎呀,广告刚过去,现在看不到,大概要二十分钟后才能看了。”江淼遗憾地说:“我上午就看到了,想喊你们来看,你们一个在厨房,一个在房间,房间门关的紧紧的,我都不知道咋跟你们说。”   江妈她们听到动静也都走出来,问什么情况,得知江柏不光拍了电影,还拍了广告后,都一个劲的夸江柠江柏两兄妹有出息,夸江柏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大明星,夸的江柏坐在那里,满脸不好意思的羞赧表情。   江国泰听说现在看不了,就让沈红云拿了酒精炉出来,里面倒上酒精,将锅子放在酒精炉上,对江鑫说:“大鑫,去你后面小奶奶家借张桌子和酒精炉过来。”   江国泰家也还好一直都是开店的,在建房子时,堂屋建的就大,留足了柜台的位置,堂屋竖着放的话,还能放两张桌子。   江柏忙站起身说:“我一起去抬。”说着,忙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一出堂屋,他才松了口气,整个人自在起来,江鑫看到就笑着说:“我真没想到,我们村还能出一个大明星。”   江柏脸颊微红,“什么明星?没有的事,我就大了个暑假工和寒假工而已。”他未来的职业规划并不在演戏上,他对演戏也没兴趣,只是想在寒暑假挣点钱。   江鑫就问他现在大学学的专业是什么,听江柏说了才知道是机械。   不光要借桌子,还要借板凳,长条凳也不够。   桌子抬过来后,两人将两个长桌拼在一起,桌上摆了一只只的酒精炉。   女孩子们看电视就离电视机更远一些。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了,《神雕》刚好放完,电视还开在那等江柏拍的广告。   大年初一,各个台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江国泰又端了一个锅子出来,放在酒精炉上,冬天冷,他们喝酒吃饭比较慢,除了个别炒的素菜,江国泰基本上全部做成了各种锅子。   他们这里冬天最流行吃锅子,可以烫肉丸、素丸子、蛋饺、捶肉、鹌鹑蛋、香菜等各种,等这些锅子都准备好了,江国泰又对江鑫说:“喊你爷爷奶奶还有江爷爷来坐了,我再去炒几个素菜,很快就好。”   到了饭点时间,高台上的老头子们,都很自然的散了,回家吃饭去了,江爷爷知道今天小儿子一家都在江国泰家吃饭,也背着手,慢慢悠悠的去了大儿子家吃饭。   等江鑫出来时,高台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江鑫的爷爷老忠华夫妻俩倒是坐了上座,但他们很快吃完就走了,老太太中午要午睡一会儿,老爷子继续找人聊天吹牛去了,饭桌上只剩下江国泰、江镇长、江爸他们。   江国泰还拿出了一瓶他自己珍藏舍不得喝的特供茅台。   他们这边过年有喝葡萄酒习惯的,大人喝米酒,小孩就喝甜滋滋的果酒、葡萄酒之类,江国泰也带了一箱葡萄酒回来,起开给江鑫,江鑫给年轻人这一桌人一一倒上。   江国泰第一个举杯,说:“来来来,这一杯我先祝我们的几个大学生,我们这一代人努力创造条件,下一代就看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团结一致、携手共进,不论今后进入哪个行业,哪个领域,都能守望相助,祝你们前途似锦!”   江国泰作为长辈,却一点长辈架子都没有,站起身给小辈们敬酒,江柠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以江鑫为代表的说:“爸,我们会的,也祝爸妈和两位伯伯、伯娘身体健康,财运亨通,事事顺心!”   江淼、江妍妍、江柏都不太会说话,剩下就是王曦悦和江柠,王曦悦是未来儿媳妇,江柠是年龄最小的,既然有江鑫为代表,江柠也不想多说话,装作腼腆,把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江国泰是个非常喜欢夸人的,连江柠喝杯酒,他都高兴地夸道:“柠柠喝酒这个豪迈劲,一看就是遗传了你爸妈的海量!”   一句话把江家三个人都夸了进去,就连原本有些不自在的江妈,脸上也露出放松的笑容,起身给几个人斟酒。   此时正好又有江柏的广告出来,江妍妍和江淼立刻惊喜的对大人那桌挥手:“来了来了来了,小哥的广告来了!”   正在喝酒的众人,全都回头的回头,转头的转头,去看电视机。   广告因为被精简的只有十五秒,前面的什么头皮干燥、头发干枯毛躁等,就只剩下江柏苦恼地看着毛躁的头发,仿佛很痒般挠了挠,然后有人扔过来一瓶洗发水:“试试马油香波!”   然后就是江柏头发在水中摆动,他猛地向上甩水,又左右摇了摇。   电视中的少年,又帅又嫩,还满脸禁欲的表情,偏偏他的身体随着衣服被打湿,充斥着少年荷尔蒙的诱惑。   第一次看自己广告的江柏,连一下子红透了。   这个时候身边如果有个地洞,他恨不能把头直接埋下去。   尤其是看到他身上湿透的衬衫,那尴尬劲。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只是照着导演要求,洗头,甩头的动作,现场他冻的瑟瑟发抖,很正常的工作,通过导演的镜头,和剪辑师的剪辑,居然如此的荷尔蒙爆棚,与电影中的江柏完全不同的帅。   江妍妍和江淼看的脸都红了。   十五秒广告很快过去,江国泰看完后哈哈大笑,居然还点评了一句:“没想到柏子看着瘦,身上也是有肌肉的,拍的不错!”   江镇长也笑着说:“想当年你爸在我们大队,那也是相貌堂堂!”他笑对江爸说:“你几个儿女那可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别说柏子,就是柠柠,也尽挑你们优点长,真是会长!”   江妍妍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奶胖。   说来奇怪,他们三房这些人,除了江柠和江荷花外,大多都是圆眼睛,江钢琴如此、江妍妍如此、江淼、江柏也都是圆眼睛。   她的奶胖,小时候极为可爱,周边的邻居,哪个看到她,不是抱着不撒手?白白胖胖,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可现在虚岁翻过年都十八了,她还和小时候一样,还是白白嫩/嫩/奶/胖的模样,可爱是足够可爱了,作为父亲,他自然不觉得女儿这样有什么不好?可考虑到女儿将来找对象,江镇长非常清楚婚姻市场上,大家更喜欢什么样的。   不过女儿还小,目前还是学习为主,她当前的任务不是考虑恋爱结婚,而是先考一个好大学,把工作稳定好。   江妍妍的学习成绩并不出众,属于中不溜,江镇长也知道她的学习成绩,所以对她的规划和江钢琴家的一样,希望她能考个师范大学,出来当个初中老师也好,高中老师也好,留在吴城,他如果能有幸升到县里,在县里分隔房,或者买个房,到时候就和闺女住在同一个小区,有他撑腰,也没人敢欺负了他闺女去。   此时看到江柠江柏那出众的相貌,就连江淼、王曦悦都生的亭亭玉立,只有自家闺女,明明比柠柠还大一天,却还是一团孩子气,夹了个鸡腿在专心的啃。   江爸江妈从没有如此仔细认真的看过江柏,之前在电影院就看过一次,当时他是震惊又震撼的,现在再看到电视上的江柏,他只觉满满都是骄傲,望着身边的一双儿女,只觉得全世界都圆满了,内心充盈着骄傲与自豪。   江妈却想起了从小一直就在同龄孩子中,小太阳一样的江松,垂下眼心下有些黯然,也有些对儿子没消息的担忧,吃饭都吃的心不在焉。   心里想叹气,又知道大过年的叹气不吉利,硬是忍住了。   可她向来是不会掩藏自己心底想法的人,在场的这些人除了江爸、江妍妍和江淼外,哪个不是人精?   江妍妍不知道江妈心底的百转柔肠,还好奇地问江柏:“小哥,拍电影和上电视,是不是很赚钱啊?”   对于他们来说,电影与电视里的世界,就像是另一个五彩缤纷的虚幻世界,里面一切都美好的让人向往。   大家也都好奇的看着江柏,江爸江妈也好奇江柏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江柏摸了下鼻子,转移开了视线:“没多少钱。”   江妍妍不知道江家的事情,她家就她一个女儿,性格天真的很,撒娇说:“哎呀,你就跟我说说嘛~!”她猜:“三百块钱有没有?”   江柏眸光闪了闪,端起酒杯,战术性喝酒,放下酒杯后点了下头:“有的。”   江妍妍发出:“哇!”地一声惊呼。   她爸的工资也就三百多,拍电影果然很赚钱!   江鑫疑惑地说:“应该不止吧?五百肯定有。”   江国泰已经在这个年代,累积了一大批初期财富,不然也抢不到建造高速公路的工程,在他们眼中,五百块钱已经算不得什么,有时候他们在高档点的请人吃饭都不止五百块钱。   江国泰是要培养大儿子今后当接班人的,一些重要场合,认识一些重要的人,有时候也会带上江鑫。   江鑫虽然没有接触过影视行业,但市电视台那边的人,江国泰也有认识,该有的见识还他是有的。   江妈也对江柏打寒暑假自己打工挣钱很满意,眼底透出些笑意来。   江柏垂下眼睫,端起酒杯笑着起身敬大家说:“我就打了个暑假工和寒假工,哪能和阿叔和大鑫哥比,阿叔和大鑫哥才是真的发大财,这杯酒我祝阿叔、大鑫哥财源广进,鹏程万里,也祝四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祝伯娘、阿婶还有我妈,永远漂亮年轻,万事如意!”   长辈们不用起身,小辈们都起身笑着喝酒,一番话,把这事给扯过去了。   江爸江妈都以为江柏拍个电影、广告,挣得也就三五百,因为此时的工资,普遍也就是三五百,只有江镇长和江国泰面上笑呵呵的,心里明白,这是江柏不愿意说,他既然不愿意说,肯定远不止这个数。   江柏在上高中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等毕业了,他一个月能挣三百块钱就很满足了,来到江柠店里,江柠给他开的工资是十块钱一天加提成,一个月差不多有五百,就很开心满足,后来天天帮江柠卖衣服,多的时候一天能挣三四千,他就想,等自己毕业后,一个月能有八百块工资,都是想都不敢想了,毕竟别看妹妹好像挣得比较多,但一个月光是房贷就要还一万块,还欠了那么多高利贷,他想想就觉得可怕,一点都不觉得妹妹挣的钱多了。   他和江妈想法一样,只想脚踏实地老老实实挣些辛苦钱,可不敢像江柠那样冒险,想到妹妹每个月要还的巨额贷款,和欠的那些高利贷,他真是睡都睡不安稳,每日心惊胆战的,就怕哪天那些放高利贷的人,跑去把妹妹房子收了。   现在他拍个广告,三天就有六千块钱,还包吃包住,这就相当于他一天就挣了两千块。   想到自己挣得这么多钱,江柏就跟偷了油吃的小老鼠一样,忍不住偷着乐。   他挣了多少钱也不跟别人说,等吃完饭后,沈红云、江妈这些女眷们,负责收拾桌子碗筷,江国泰拉着江镇长、江爸,包括江柠这些小辈,去楼上聊天去了。   江柏在上楼的时候,才过来跟妹妹炫耀的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你猜我现在挣了多少钱了?”   江柏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但低调的人不表示他没有分享欲,尤其是挣了钱这事,不跟人分享,不让人知道,那真是如锦衣夜行。   所以前世江柏一直炫耀诉说的对象,就是江柠,每次挣了多少钱,就跟江柠说,他小金库里又增加了多少,他理财又挣了多少,还理财理出心得了,要教江柠理财。   在经济形势最差的时候,他的生意反而比疫情前更好了,就像一个偷偷藏了很多干果过冬的小松鼠,收着自己满满的银行数字,心满意足的躺着数钱。   江柠看着此时活泼得意的江柏,竟跟前世他与她暗戳戳炫耀自己小金库时的样子重合了。   只是前世的他更含蓄内敛,今生的他身上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眉眼间轻松又快活。   江柠斜睨着因为自己丰厚的存款而得意洋洋的他,凑近他,低声说:“不管你挣了多少钱,先去沪市买套房,相信我,不会亏的。”   江柏顿时心头一颤,屁股一紧,想要逃离,被江柠一把抓住。   她知道他因为童年与少年时家庭的债务问题,性格和江妈一样保守,半点风险都不愿意冒,只想老老实实踏踏实实挣钱,一点捷径都不愿走的那种。   她眼睛一转,就对江柏忽悠道:“你知道我在京大读书,里面同学人才济济,更有好些都很有背景。”她指了指上面:“直接通天那种。”   她吹牛不打草稿的话,顿时把江柏给镇住了,眼睛都微微瞪圆了。   他眼神飘忽,不敢看江柠,他不想背上那么多的房贷,他爸前些年背着那么多的债务,差点把这个家都压垮了,也把他给吓怕了,他到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那些年就像噩梦与大山一般,重重的压在小小年纪的他身上,过份和过早的懂事,让他整个成长期,都笼罩在家中巨额债务的阴霾当中。   他现在每个月五百块钱的房贷,都已经很高了,不想再背房贷。   江柠凑近他轻声说:“也就你是我哥,我才告诉你,别人我都不说。”她说:“国/家/政/策要变了,从今年开始,就要取消单位福利分房的政策,以后所有人的房子都要靠自己买,这个政策一出来,原本还要等着分房的人就只能买房,你想想这个市场需求有多大,到时候房价必然疯长,你趁着现在这个政策还没出来,赶紧先把手里的钱拿去付个首付。”   江柏对这些半点都不敏感,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清澈而迷茫的看着妹妹。   他不解地问:“我都有一套房了,干嘛再买一套?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他说:“还不如买个铺子。”   在江柠未重生前,他也没去江柠铺子里打工时,他对自己未来规划的最理想的生活,就是高中毕业后,出去跟人学修理摩托车,或者学厨师,吃饱肚子,等出师了,出来开个摩托车修理店,或者小饭馆。   不论是小饭馆,还是摩托车修理店,都是需要店铺的。   他原本没有往这方面想,每个月除了还五百块钱房贷外,他就只想将钱存在银行里,享受存钱的快乐,一点都没有要将它们花出去的意思。   可此时妹妹叫他买房,他不想买房,即使是买,他想买铺子也行。   江柠点头:“铺子也行,不过最好还是先买住房,上次那种公寓房就别买了,这次买带蓝印户口的,还在沪东买,之后还有余钱,就努力再买个铺子。”   也就只有沪东这地方,还能薅一薅羊毛,过了这个点,今后再也别想有现在这个房价了。   这时候的江柏其实还有些犹豫。   兄妹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走在他们前面的江妍妍好奇地回头问他们:“你们在聊啥?”   江柠笑着说:“没什么,在聊一些国家政策。”   一听说国家政策,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可就来劲了啊,尤其是江柠如今的学校,还在权/利的中心城市,入读的学校又是京大这样的大学,代入到古代,那就是国子监,这里面集中的学生,可以说是全国最顶尖的一批人,这样的学校,那些权/力/中心的二代三代们,能不进去?   所以他们都以为江柠是在京城听到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消息。   楼上两个房间一样大,左边房间江国泰夫妻住着,是主卧,里面还有个老的黑白电视机,皮质的旧沙发,他让小辈们都坐在沙发上,自己去下面拎了几个竹椅上来,一人一把,装了一些果盘和干果盘上来,放在茶几上,众人围绕着茶几坐着。   江国泰和江镇长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柠,笑着问她:“刚刚听你讲在和柏子聊一些国/家/政/策,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新政/策吗?” 第173章 173   九八年, 确实有几个影响很深的政策,先不说取消福利分房的政策,对于房市的影响, 在这一年, 还从国外引进了码多分址的无线通信技术,这个技术的引进, 直接带动了国内科技的快速发展,最鲜明的一点,就是手机的大面积出现。   在九五年,拉个电话线,还要提前一个多月排队, 到九八年大哥大的淘汰,手机的普遍使用。   江柠到现在还记得, 大街小巷,从人人腰间别着个BB机, 转而到人人皮带上,别着个手机。   一直到零几年,手机交之普通人,都是个值得炫耀的存在,不是别在裤腰带上, 就是挂在胸前显眼的位置。   那时候还特别流行手机套, 这个手机套上有个和裤腰带一样的卡扣, 可以将皮带穿过去, 江爸挣了钱, 就像是要扬眉吐气一般, 在手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买了手机, 明明是个又高又瘦的人,天天挺个没有肚子的肚子,好让自己腰间的手机挺的更为显眼,通电话的时候,那声音大的:“喂!喂!”(四声),方圆五十米的人都能听到他在打电话。   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当时的普遍现象。   还有个政策,是针对资本市场的,也就是开放了股票市场,这个举措使得国内企业可以直接融资,扩大企业市值。   对于这些,江柠没有讲太多,因为很多政策,于现状的他们而言,其实用途不大,哪怕对于现在现有资产最多江国泰来说,也是一样,他前些年通过砖厂确实赚了不少钱,这个砖厂也还在持续为他赚钱,因为现在本来就是建筑行业飞速发展的时代,砖厂永远少不了客户,但他赚的这些钱,目前通通都被他投入到了高速公路这个工程项目之中。   如果说砖厂是为他累积了初始资金,建造高速公路的项目,才是他起飞的开始。   不过倒是有个和银行相关的政策,或许可以助现下缺钱的江国泰一臂之力。   江柠讲的这些,江国泰和江镇长现下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当然没听到,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本就慢,从中~央传到地方,更是需要不短的时间,江镇长作为一个古老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镇长,他的消息来源渠道,也就是县里,这其中一层一层,能够到他耳朵里的政策,不说全国的镇长,至少基本上由各种报纸、《新闻联播》传遍全国了。   他们也不敢相信全是真的,很多在后来人看来非常明显的政策变化,可在当时的局中来说,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它是理所当然和水到渠成的,就好比买房送蓝印户口的政策,在后世,想落户沪市、京城、深市这些地方,条件多难啊?就连买房都不能落户了,要学历,要特殊人才。   对于此时的人来说,买房送户口就是应该的,送户口都没人买,更别说未来不送户口了。   他们有钱别说去城里买房了,他们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老家的房子修建的豪华气派,为了所谓的面子。   衣锦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   可江镇长和江国泰又是比一般人,多些见识的,他们要对国/家/一些/政/策要比普通人更敏感些,比如江柠说的取消福利房的政策,单位福利分房政策持续了这么多年,身处在局中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政策会说取消就取消,但跳出这个局内,沿着江柠的话,深入的想一想,就知道,这个政策是施行是势在必行的,毕竟各地为了促进房市的发展,都送蓝印户口了,那么为了促进房市发展,取消福利分房政策,又有什么不可能?   江柠笑着说:“如果四伯和阿叔有余钱的话,可以先去沪东买套房,沪东发展迅速,等过两年沪市房价起来了,阿叔和四伯需要钱,再将沪市的房子抵押给银行,再拿钱生钱。”   江国泰此时将手里资金全部投入到了高速公路的建造中,哪里还有钱去沪市买房?高速公路目前的工程款只给了百分之三十,工程建造到一半的时候,会给接下来的百分之三十,最后的百分之四十,要等这条高速公路完全完工之后,并检验没问题,才会全部发下来。   江国泰为了接到这个工程,方方面面的打点都花了不少钱,各处使力,工程的建造也属于自己还往里面垫资状态,手上虽有盈余,可这点盈余,也不过是刚够他自己目前的一大摊子的花销罢了,当然不可能全部投入进去。   之后江柠说了关于银行贷款的政策,倒是让江国泰眼睛一亮,这一年,国家拨款近叁仟亿,给各大银行,由银行向下面厂子和私营企业贷款,促进经济发展。   如果能够从银行贷款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先贷款,将沙河河滩的这块宝地先拿下来,这今后简直就是一块源源不断的巨大财富。   他看到江柠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他这个侄女可不是不懂,她是太懂了,在提点自己呢。   这个时候,若没有银行政策,他又哪里会想到,从银行贷款来承包沙滩,开沙厂?   此时的人,对于从银行贷款这件事,是深深惧怕的,总有一种,只要和贷款扯上了关系,就会家破人亡的感觉,之前江国泰也没想到这一点,毕竟这个观念也深深的影响了他,造成了他的思维盲区。   可这个思维盲区一旦被人打开,那他就立刻豁然开朗,他本就是胆大心细,敢闯敢干的人,不然也不会是这个年代,江家村第一个闯出去,后来还建立了那么大一个商业帝国的人,别看一零年后,各种千亿富豪,万亿富豪,可在一零年之前,接近百亿的富豪,那已经是响当当的大豪商,而那时候,他名下所在的公司,甚至都还没有上市融资,一旦上市,他的资产还能再翻番。   江爸和江国泰从小一起长大,他自己心不细,但也是个胆大的,被江柠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可行,可江妈不懂,听江柠说了今年将新出的银行新政之后,听她话里话外意思,居然鼓动江国泰贷款,顿时急了,呵斥她:“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还贷款?你看多少搞了高利贷的人都家破人亡!”又劝江国泰:“你可千万别听她一个小孩子胡咧咧,跑去搞什么贷款,你现在家大业大,日子过的这么好,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要紧,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   江国泰笑呵呵地对江镇长和江爸几个说:“你们看看,爱莲的性子还是这么急,我们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聊,哪里听孩子们说几句话就什么家破人亡了?大过年的可不兴说这些不吉利的。”   他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沈红云也拉过江妈的手说:“你跟他们说什么?他们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能说什么?就晓得吹牛!我们磕我们的瓜子!”   江妈心想,你当然不担心,你这些年日子过的舒服的,哪晓得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担惊受怕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是真怕自己如今的安稳的日子再起变故,她太了解江爸了,江爸此时满脸感兴趣的表情,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了。   倒是江国泰自己,很是稳得住,他心里越是热切的想着什么,外表表现出来的,也就越发淡定不在意,也越发的沉稳内敛。   接下来是江镇长和江柠说起,带动江家村经济、发展临河大队、水埠镇经济,以及姚坝镇经济的问题,他们主要听的,还是更为细致的江家村发展、临河大队和姚坝镇经济发展。   姚坝镇,真是目前江镇长所辖的镇子。   整个过程,只有江柠在细细的说,偶尔江国泰和江镇长问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手上都拿了上崭新的笔记本和笔,不停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江镇长怕遗漏了什么,中途还让正在读高二的江妍妍,出去将她学英语听力的步步高复读机拿过来,按下录音键后,仔细地听江柠帮他们规划。   周围一群,类似江妍妍、江淼、江柏,听的是大气不敢喘,江柏的脑子里就没长这根筋,听来听去,只觉得:   哇!妹妹说的好有道理!   哇!原来还可以这样!   哇!妹妹好厉害!   江妍妍和江淼两人,一个高二,一个高三,听的是眼睛冒蚊香圈,听不懂,但不明觉厉。   这一代被主要培养的江鑫,和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王曦悦,看江柠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俩都是大二学生,一个还处在跟着父亲见了不少世面,学习父亲处理事情的方法手腕,表现的还不错,在大学里日子过的还挺轻松,和对象谈谈恋爱,将来一起手拉手出国留学,的阶段。   一个还处在,家世背景不错,从小长得漂亮,嘴巴甜会说话情商高,在大学的日子也很美好,和男朋友谈谈恋爱,已经计划好会和男朋友出国留学,回来大概就在父亲的安排下要么考公,要么做其它事情,肯定都是前途似锦,不需要担心的。   可比他们都小的江柠在说什么?在说一个地方的治理,在说如何拉动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如何带动全村,甚至全镇、全县人一起发家致富。   直到此时,江鑫和王曦悦才体会到,什么是京大高材生。   这就是京大出来的学子吗?这才上了大学第一个学期,他们还站在第一层,江柠妹妹已经想到了第七层了。   只有江爸,笑的像个大傻子一样,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女儿将来进入体制内,捧着铁饭碗,一路高升的模样了。   江妈则是看着女儿满嘴跑火车的胡说八道,关键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敢讲,江国泰和江镇长这两个精明似鬼的家伙也敢听,还拿个笔记本在听,这在江妈看来,就离了大普。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识字,到底见识浅薄,在他们说话,她自己根本就听不懂,听了也跟天方夜谭似的,觉得什么都是吹牛不靠谱的事情一样,有时候江柠说的没那么细,一句话带过,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都听懂了,唯独江妈一头雾水,心底也怀疑,自己听不懂,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可别的她听不懂,银行贷款这四个字,她总不会搞错吧?   江镇长爱人年龄比江妈、沈红云都大,她和江镇长、江妍妍长得半点不像,江妍妍一张脸饱满圆润,十足十的像极了江镇长,镇长爱人的脸却是微微向里面凹的,额头和下巴前凸,中间从鼻梁到嘴巴,显出一个浅浅的弧形,但她常年在店里手工做衣服,身上自带一种很温婉的气质,她听不懂,也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只安静的含笑听着,随江镇长搞去。   他工作上的事情,她从来不管,只管好孩子和自己的店铺生意。   沈红云是能听懂的,她一直都是和江国泰同进同出,出席什么活动,见什么人,搞夫人外交,都是她在出面。   一直从下午一点钟不到,聊到下午三点钟,江鑫和王曦悦他们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安静的听,现在王曦悦对江家村是半点来自城里的优越感都没了,她甚至悄悄的问江鑫:“你们村的人都这么厉害吗?一个江国泰,已经够牛了,从一介来自山村的穷小子,一直到抱上他爸这根大腿,接了高速公路建造的工程,甚至她爸都不反对她和江鑫交往。”   再看今天出现在电视上,近看更是帅的毫无瑕疵的江柏。   是,他鼻梁两边是有一点浅浅的雀斑,这不仅无损于他的容貌,甚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真实了起来,笑起来更是羞涩的宛如邻家哥哥。   听说他们上面还有个哥哥,从小就是十里八乡的名人。   再看看身边的江鑫。   江鑫能够得到她爸的认可,自然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就目前展现出来的情商、为人处世这些,丝毫没毛病,外表更是没话说,跟江国泰长得很像。   江国泰不说多么英俊,但绝对是周正大气的长相,年轻时不像江爸帅的那么棱角分明,却也是相貌堂堂,和江国泰长得像的江鑫,站在江柏身边,一下子就显得普通了起来。   王曦悦情商原本就高,和江国泰一家相处的非常融洽,在见到江柠江柏这对兄妹之后,更是收敛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优越感,更加接地气了。   最后江淼和江妍妍听他们侃大山,都听困了,两个人坐不住跑出去看电视,看外面的奶奶们打叶子牌去了。   天气冷,下午奶奶们没在高台上晒太阳打叶子牌,而是跑到江镇长家打叶子牌了,老头子们一批就在外面这个时候最流行的斗地主,一批就留下吹牛聊天。   江鑫和王曦悦他们也见识了江国泰说的,他们下一代,必然是他们这群人领头了。   江镇长和江国泰哪怕早就对江柠的预期太高了很多,可江柠对政治的敏感度,对经济形势的分析,对国家未来大势走向的分析,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在内心叹为观止,从原本对小辈的态度,上升到对待同辈的态度,甚至之后很多年,已经功成名就身家百亿,也因为事业顺风顺水,社会地位一再提高,变得刚愎自用,甚至隐隐有些专横跋扈的江国泰,在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想找人商量,且任何人意见都听不进去,只想独断专行的时候,都是打电话询问江柠的意见,江柠的一句话,甚至比身边人的一百句话都有用,对他的影响都大。   不光是他,就连江镇长也是,他们三个人,别看江镇长年龄最大,比江爸大一岁,江国泰年龄最小,比江爸小一岁,全村人都四哥四哥的喊他,一来是读书的时候,他成绩最好,又当学生又当老师,大家都尊敬他,另一个就是他的社会地位是全村最高的,即使是年龄比他大的,谁还敢像年轻时候那样,喊他一声老四?   曾经江镇长以为这辈子能在县里退休,就已经是自己仕途的尽头了。   没想到四十出头的年纪,不是他仕途的终点,竟然是他仕途的起点。   人生的际遇,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四点多,镇长爱人已经和沈红云、江妈她们一起出去,今天晚上,江镇长说什么都要拉着他们在他家吃饭,可惜江镇长别看社会地位目前在全村最高,可老家的房子,是和江爸的老房子一样一样的,周边最矮。   江镇长在姚坝镇分了房子,一年到头,也就老爷子老太太偶尔在老家住,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他们接到姚坝镇,跟他们住一起的。   他们在姚坝镇的房子倒也不大,一楼是镇长爱人的裁缝铺,二楼两个房间,他们夫妻一间,女儿一间,女儿上高中后住校,房间目前是老两口住,女儿放假回来,要么就将房间隔出来放张小床,要么是老两口早就想回村子了,回村住一段时间。   江国泰见江镇长家老房子实在是周转不开,干脆提议说:“还是去国平家吧,他家大,还是新房,他们没办上梁酒,正好我们趁着过年,就当给他办上梁酒暖房了。”   江妈带着沈红云她们去江家准备晚饭去了,镇长爱人和沈红云怕江家菜不够,还从各自的家里带了许多菜过去。   江镇长家其实没什么钱,能拿出来的东西有限,主要是江国泰财大气粗,他就是再把资金投入到工程里,他的砖厂还在源源不断的有收入呢,这还是年底,更是全年砖厂生意最好的时候,随便拔一根腿毛,都是江镇长一年的工资了。   江国泰叫大儿子江鑫拎了许多东西去了江家,把江妈吓的,受宠若惊的表示不需要,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可还是被江国泰强硬的给送过去了。   江国泰别看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实际上内里性格很是强硬,也很大男子主义,这个特征随着他事业的发展,在后来越发的严重。   当然,在外人面前,他也和江柠一样,对谁都笑眯眯的,一副态度很好的样子。   等孩子们和江妈他们全部走了之后,他们才将沙厂的事情,详细的谈了。   江柠当时说到河沙的时候,只有江国泰一个人听懂了,甚至连江镇长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笔多么大的宝藏。   江国泰也没有瞒着江爸,毕竟这事是江柠提醒的。   江妈不在这里,江爸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被江柠对沙厂的规划,说的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就贷出一大笔款子出来,把这几个沙厂给承包了。   是的,几个。   沙河非常大,地跨乌江市吴城水埠镇和邻市两个市区,所以这个沙滩的所属,并不是一个地方,签订一个承包合同,就能办下来的,它按照路段不同,所属的政府管理区域不同,要办不同的承包合同,主要分为三大区域。   也就是说,分成三个沙厂。   前世江国泰仗着江家村这个主场优势,承包了其中最大的两个沙厂,还有一个小沙场,被得到消息的市里一个领/导的小舅子给拿去了,而他之所以拿到的是最小的那个,也是因为不懂行,也不了解沙河这边的情况,只是听他姐夫说了有这么个事情,见到其中利益后,又因为缺少资金,用最少的钱,拿到最小的沙厂,不过再小的沙厂,那也是无本的买卖,躺着在家数钱的那种。   江柠给他们一一分析这几个沙厂的位置,所属地,如何拿下这些沙厂。   这些简直不用她说,江国泰天然就对这些一点就透,江柠只说了个开头,后面怎么搞,他就知道了,并且脑子里快速的就形成了如何快速且有效实施的计划。   江镇长虽然知道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他和江国泰是两个赛道,江国泰揽着江镇长的的肩膀,说的很清楚:“四哥,你就放心,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从穿开裆裤开始,弟弟就跟在四哥后面,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清楚,你就放心走你的路,后面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该走的关系,该准备的东西,弟弟通通给你准备好,你什么都不用知道,不用说,专心把咱们家乡,把水埠镇、姚坝镇,将来是咱全吴城的经济搞起来,背后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弟弟有,你一句话,弟弟没二话!”   又对江爸说:“这事是柠柠提的,那这事必然就有柠柠一股,你要参与,咱兄弟就一起干,你要不参与,那就给你一点干股,不多。”   江爸能力是有的,这点江国泰知道,可江爸身上的缺点也很明显,要江国泰说,这一届大队书记选举,江爸最适合干的,是大队书记的工作,协助江镇长和江柠,把先把江家村和临河大队的经济搞起来,带动全村富裕。   江爸摩拳擦掌,当然是要一起干了。   可江国泰却是拍了拍江爸的肩膀,笑了笑,没说什么。   倒是江柠对江国泰说:“阿叔,不用准备我的股份,我不用,我和你走的也不是一个赛道,这些我用不着。”   只要江柠愿意,就她现在的稿费拿去投资,随随便便未来也是百亿富豪,甚至都不需要她费太多心的。   她的话,却让江国泰哈哈大笑,满脸都是欣赏,说:“对对对,你和阿叔不是一个赛道,阿叔以后就靠我们柠柠提携了,你放心,股份可以没有,但是该你有的,阿叔一分都不少你的,你就和你四伯一样,专心在你自己的领域跑,不论你以后是想走科研,还是什么领域,只要阿叔能支持的,不用你吱声,阿叔替你弄好!”   江柠喝了一口茶,也笑着说:“阿叔,在外面我们还是低调的好,外面藏龙卧虎,你也别高看我,就我这样的,整个清大、京大,一年要出来多少?比我优秀的人比比皆是,我看过一句话,得意时要把别人当人,失意时把自己当人。”   她看向江爸,江爸一愣,又反复咀嚼这句话,多年巨额债务压的抬不起身的他,失意的那些年,他活的像条丧家之犬,哪里把自己当人?简直把自己当狗。   这才一朝赚了些钱,就迫不及待的回来建大房子炫耀,要告诉村里所有曾经笑话他看不起他的人,他江国平哪怕失意十年,如今又杀回来了!   此时的江国泰对这句话感受却不深,他向来圆滑,从来都是事情做得处处周到,事事圆满,只当这句话是对江爸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哪里会想到,这句话是对他的忠告呢?   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江爸的肩膀,意气风发地笑着说:“柠柠说的听到没有?人一时身在低谷有什么?想当年咱们村多穷?饭都吃不饱,好鞋子都没有一双,再看看咱们如今!你那些事过去就都过去了,咱还年轻,机会多的是!”   等他们出来后去江家吃饭,村里人站在高台上望着他们,意外发现,江柠这个小辈,居然不是走在最后的,而是被江国泰、江镇长他们拉着走他们中间,和他们并排一起走的,两个人都满脸笑容的低头和江柠说话,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 第174章 174   等他们知道江国泰和江镇长都是去江家, 给江爸办上梁暖房酒后,他们才想起来,大个子这大好的房子建起来后, 还没办上梁暖房酒, 按道理都是要办的,前两年他们家建楼房, 大个子家可都是送了人情礼来的。   有江国泰和江镇长带头,他们想起来这事,也都纷纷拿了红纸,包了礼钱,送到江家去。   江爸接到这么多来送上梁礼的人, 顺便就把上梁酒的事情给定下来了,在大年初五, 因为初六很多人就要出去打工,来不及吃酒。   江国泰和江镇长他们年初二就要走, 他们还有很多人家需要他们去拜年,自然不能一直待在老家。   晚上在江爸家吃的饭,吃完后,江国泰和江镇长参观江家,一边参观一边赞道:“国平这房子算是建的一步到位了, 以后我也搞个和国平家一样的。”   他们三家的老房子在一块儿, 江国泰和江爸的老房子还公用一堵墙, 江镇长家和江国平老房子差了也就一米的距离。   江国泰闻言也笑道:“加我一个, 到时候我们仨房子就建在一块儿, 咱们一块儿养老!”   他们未来未必会这么做, 可这一刻,他们都想起了他们小时候, 三个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在那个最艰难的年代。   这一刻,他们也是真情实感的想着老了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住一起。   江国泰上上下下参观完,说:“房子大是大,就是空了点。”   江镇长笑道:“松子翻过年有二十二了吧?等他给你们生两个孙子孙女,就不空了。”   一说到江松,江爸就黯然:“哪晓得他现在在哪里?”   江国泰倒是不担心,说:“你那个儿子,在哪儿他都能过的好!”   这话还真不虚,江松从小人缘就极好,哪怕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也饿不死,到处都是可以带他吃饭的人。   被江国泰说中了,江松哪怕有过女朋友,可对女朋友和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他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倒不是说对人家不好,而是对正而八经的女朋友,他态度宠溺而尊重,低得下头,放得下身段哄人,让他咋样他都不生气。   所以他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考虑对方感受更多,他自己舒服的同时,也会考虑到对方感受,更多的是两个人共同达到天人合一之境。   可和这个主动缠着他的女孩子在一起,他完全就是日天日地胡天胡地的状态,那个女生也就认他胡来,甚至主动缠着他勾着他,还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每天衣服有人洗,饭有人做,每天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简直过飘了。   即使是在江家,作为家里资源倾斜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长子,他在家里也没过过这样的生活。   农村生活贫困,除了衣服不让他洗,碗不用他洗,家里猪不用他喂,地不让他扫外,该他干的事,一件不少,最多就是他会偷懒跑掉罢了,可也从来没有被这样伺候过啊。   江柠小时候脾性好,他还能使唤的动妹妹,可自从他说了句‘碗不就应该是女孩子洗的嘛’的话后,就像打开了妹妹的某个叛逆的开关,再喊她做任何事,都喊不动了,喊不动他也不在意,自己做。   江妈虽然宠他,家里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喊江柏江柠做,可他是家里老大,从小生的人高马大,是半个壮劳力,农村农忙时,那是跟老天抢时间,怎么可能完全不让江松干活?除非她是想累死她自己,所以从小到大也没少使唤他。   这在他看来,才是常态,所以他对他两任女朋友,才能如此放得下身段,完全是被家里的江妈江柠,两代女性给锻炼出来了,妹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没有人会对他是予取予求的。   可这样的生活,江松会感激会感动,甚至因此就喜欢上这个女生吗?   那是不可能的,从小就被江爸江妈教的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江松,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你自己愿意的,又不是我逼你的,我也没让你干啊。   人就是这样,尤其是江松这样的人,你对他有要求,他反而更珍惜你,你对他予取予求,他就干脆躺平,理所当然的享受对方的付出。   那个女生以为两人如此亲密的过了一个年节假期,已经亲密无间,她在他心里起码已经占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实际上,在江松心里,有地位的始终只有他的女朋友。   可他也喜欢和这个女生在一起,谁能不喜欢呢?多舒服啊!   这样整天窝在出租屋里饭来张口,衣……他们也不怎么穿衣服就是了,让江松的日子过的乐不思蜀。   这个年代特别流行摩托车,江松这个走在时代前沿的弄潮儿,怎能没有装x神器摩托车?在赚了钱后第一件事,他就给自己整了一辆。   他女朋友为了他,过年提前来了,就是为了陪他,他白天骑着摩托车陪着女朋友玩遍周边所有好玩的景点,每天定时定点的将女朋友安置在宾馆,即使他想做点什么,只要女朋友说害怕,还不愿意,他就和之前一样,任何时候都以女朋友感受为主,可晚上回到出租屋,出租屋内还有一个女生在等他。   对他女朋友来说,他是随叫随到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可对在出租屋等他的女生来说,他就是大爷,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女生对他的付出,也愿意甜言蜜语哄着他,可更多的,就没了。   女生对他每天出去陪女朋友,吃醋,生气,江松反而不解,那双总是让她着迷不已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地说:“你要不愿意走就是了,我女朋友特意来找我,我不陪她难道陪你?”   一句话说的女生眼睛都红了,哭着问他:“那我呢?我算什么?”   江松更疑惑了,在他心里,你一个歌舞厅的女人,又是你主动愿意的,怎么能和我女朋友比?   他更不解了,说:“你不是知道我有女朋友吗?”   那是因为我以为能把你抢来!   她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床单上,看的江松心软,又过去哄她。   可他越是这样好脾气的哄她,她越是知道他对她女朋友有多好后,她就越不舍得放开他。   她从小到大所感受过的爱,太少太少了,少到,哪怕江松不爱她,只是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愿意哄她,愿意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新首饰,在她伤心落泪时,愿意心软的用甜言蜜语哄着她,她就越是想将江松抢过来,只要把他抢过来,那么他对他女朋友的全部温柔,就会给她。   她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示弱,以柔弱温顺的形象示人,察觉到自己和他女朋友在他心底地位的天差地别后,她就不再试图用强硬的手段让江松留下来。   她知道江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不想改变她在江松心中的形象,便想从他女朋友那边下手。   江国泰和江镇长年初二就回邻市了,沈红云和镇长爱人都需要回娘家,江妍妍,江淼跟着她们的母亲去了外婆家,江鑫跟着王曦悦去了他未来老丈人家,陪着王曦悦去看电影。   江家村虽然有电影院,但电影院很简陋,座位都不是椅子的,而是由一块块长形木板用钉子钉的,冬季里面又冷,他们说回邻市区电影院看的。   王曦悦也终于看到了电影中的江柏。   哪怕已经见过他的真人,也看过他拍的广告,可电影中的小和尚,注定成为让人惊艳时光的画面之一,在大荧幕看电影,直面江柏的特写镜头,和在电视机上那十五秒广告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她回去后,也和她父母说了在江家村的见闻,着重说了江柠江柏两兄妹。   江柏还好,拍电影拍广告,上电视,这在她父亲看来没什么,在王曦悦和她父亲说完江柠对江国泰江镇长说的话,以及他们对她的重视后,她父亲才感叹,这江家村还真是人杰地灵。   他这话并不只是说江国泰和江柠,在五十年代,江家村就出过一个副/国/级的领/导,在十/年/时/期,被下放到邻市的浦清圩农场,虽然在邻市,但水埠镇正好位于邻市与吴城最中间的位置,浦清圩农场距离江家村,比邻市还要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毕竟是这位老/领/导的老家,江家村的人虽不敢明目张胆的照顾这位老/领/导,那十年时间,却成功的让这位老人活到老柒/零/年/代末,回到京城。   当然,如今这位老人已经不在了,他的那支江家和如今还留在江家村的江家,已经不是同一个江家,但这位那个年代在老家鼎鼎大名的老人,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并记得的。   这也是江家村在当地不仅是最大的村落之一,十里八乡也没人敢欺负江家村的人之一。   可惜,这样的庇佑,也只在知道当年事迹的老人们心中有数,在年轻一代,只知道江家村很大。   现在这一代,已经不知那位老人,只知道江柠了。   王曦悦父亲说:“你江叔不是要送你去国外留学吗?我知道我们国家距离国外的一些发达国家还有一些距离,但我们国家也在快速发展,你到了国外也别忽视了大鑫,既然确定了在一起,就好好相处。”   把年轻的王曦悦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撒娇道:“爸,我知道!”   “等明天他妈回来,你拿一箱酒过去送给你江叔,家里还有一些别的,都拎一些去。”他说的酒,当然不是普通的酒,而是特供的茅台,其它东西也不是市面上普普通通的东西,都是有一定地位才有的特供物品,这样的东西,要说价值,也没有太高的价值,主要就在一个特供。   江国泰出去谈事情,有时候只需给同桌的人散一圈烟,有些人一看他现在抽的烟,就知道他背后可能有背景的人。   甚至被他散烟的人,拿到手的烟都不舍得抽,而是一直留在自己的烟盒里,只等着在关键时刻拿出来装x。   有些事有些话,甚至都不用讲明白,江国泰只需看到王曦悦给他带的东西,就知道她父亲什么态度。   本来年初三,江爷爷他们就要走的,他和江柏都急着出去卖衣服挣钱,孙女/妹妹一个月一万的巨房贷在那呢,他们肩头都觉得沉甸甸的,不挣钱心头不踏实。   可今年江家建了新房,办上梁酒,这是大事,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江柏江柠这个时候不在的话,说什么都说不过去。   江妈回门那天,就和娘家哥哥嫂子弟弟妹妹说了家里的喜事,又顺路去了趟江姑奶奶家,跟姑奶奶说了这个好事。   江姑奶奶就是江爷爷的妹妹,比江爷爷小了七岁,身体看上去和江爷爷一样,也不甚康健,前世江爷爷去世没多久,江姑奶奶也去世了。   江柠和江柏性情较为冷漠,和江姑奶奶的后代,也就是他们的表弟表妹们,接触不多,毕竟都各自有各自的工作,也不在同一个城市,倒是江爸江妈,和江姑奶奶的后人,也就是江爸自己的嫡亲表弟表妹们,关系亲密,来往密切。   江柏江柠在年初三说要回校后,江爸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走。   他们可是上梁酒的主角,江爸何止想要炫耀自家的大房子?他还要向所有亲戚朋友炫耀他的一对出息的大学生儿女呢!   从年初二开始,他就开始积极的向所有的亲朋好友发出了邀请,邀请他们来吃上梁酒的,就连镇上一个好多年没联系的远房表弟家,都发了邀请。   吃上梁酒那天,江家极为热闹,就连一向各房只管各房的大房,二房,四房的人,都全都来送了上梁礼金,男的女的,全都积极主动的来给□□/忙,江家吃酒席,桌子不够,村里男人们特别热情的把自家的四方桌扛来了,碗筷不够,女人们都积极的把自家碗筷放在竹篮里,拎到江家,江家厨上人手不够,原本以为要请厨师来做的,谁知道来帮忙的人非常多。   被六七个村里妇人们围在厨房热情帮忙的江妈,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一刻,更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家在江家村的地位,好像真的不同了。   曾经那些对他们避之不及,甚至对他们冷言冷语冷嘲热讽的人,如今全部都成了他们的好亲戚,好邻居,好乡亲。 第175章 175   “爱莲, 你看着肉给你切这个厚度可行?”有在厨房帮忙切菜的妇人问。   如今农村依旧缺肉,办喜事吃席少不了肉,人们为了摆盘好看些, 就将肉切的薄薄的, 铺在最上面,其实下面都是素的。   切肉的婶子深谙这个道理, 将江家的卤肉切的又薄又好看。   江妈都不知道这个大房的婶子,还有这样一手刀工,毕竟大房三房之间还隔着二房,一个村头,一个村尾, 离的远着呢,平时不往来。   另一个洗菜的, 拎着一篮子菜说:“爱莲,你家院子里没井, 正好你家离老井近,我给你去老井打水去洗!”   “爱莲,这些莲藕要不做个糖藕,凑六个凉菜,再炒个藕片你看行不行?”   “行!你们比我会做菜, 我跟你们学!”江家大多数时候饭菜都是江爸烧的, 江妈不擅长厨上的事, 婶子们比她会多了, 很快, 厨上的事情就被这些来自四房的婶子大娘们接手了去, 江妈反而成了打杂的,偶尔前面来了新的亲戚, 需要她去招待,婶子们就热情的催促她出去。   来的客人非常多,赠送的礼金比平时高了三成,当然,为了吃回本,这些人基本上也是全家老小齐上阵,要不是如今江家房子真的大,光是一个堂屋就能摆的下八张桌子,左边江爷爷的房间也都空着,可以摆三张桌子,后面的大房间加过道,也能加四张桌子,当天来的人都不够坐。   后来还在楼上原本当做会客厅的地方,又加了三桌,专门安顿未婚的年轻男女,才勉强将所有的来人安顿好了。   江家原本准备的食材远远不够,不过江国泰年初二回到邻市后,在年初四的时候,给他送来了半扇猪肉和许多其它配菜,这才勉强让这个酒席能看了起来,一盘盘的肉,刚上来,就被饭桌上的人立刻抢光,尤其是经历过饥饿年代的老年人,他们可顾不得什么体面,自己嘴巴吃饱了才是正经,所以每一道菜刚上来,就赶紧往自己碗里夹,往蹲在他们身边的小孙子碗里夹。   老人们还喜欢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当然,壮年男人那一桌,喝酒的,划拳的,找江爸套近乎聊当年吹他当年多么的意气风发的。   女人们的战斗力,那也都不含糊,尤其是江妈哥哥嫂子们那一桌,同样分了男女。   江爸红光满面的带着江柠江柏,满场的敬酒,江柠倒还好,对这样作为被炫耀的工具人,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江柏则是很不自在,面对这么多人的各种夸奖,全都腼腆的笑着点头,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场面话都是江柠在说。   她对谁都是一副亲热亲近的晚辈模样,态度好的丝毫不把他们当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许多年没见的远房亲戚,而是血缘关系非常近的近亲近邻呢。   但江柠的热情客套话,让每个专门为她和江柏来的人,都感到如沐春风,心里都十分舒服,脸上笑容也不由更真切,吹捧的话也不由更夸张了。   敬到江妈娘家人的那几桌,江妈娘家人见到江柠江柏,简直都不敢认了,这两个居然是小时候跟在江松后面,他们一点都看不到的那两个小不点?   表弟表妹看着江柠江柏这两个表哥表姐,就更是瑟瑟发抖,威慑力十足。   那是学渣们面对学神天然的恐惧与崇拜。   江妈的江家嫂子弟媳们,也都纷纷夸江妈:“爱莲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又对江柠江柏说:“你妈这么多年养你们不容易,你们现在出息了,今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妈。”   汪爱兰说江柠:“我们都是你妈一手带大的,她从小就又当姐又当妈,十几岁的年纪就跑去挑江堤、挑河坝,外面人都说她能干,她真是什么苦都吃遍了,原本以为嫁给你爸,总算能过上好日子,哪晓得好日子没过几年,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如今培养你们成才,你妈总算能歇口气了,你们也别让你妈操心,多心疼心疼你妈。”   江柠笑而不语。   汪爱兰看着外甥女含笑却不说话的表情,哪里是不明白,她姐那些年,到底是把孩子心伤着了。   也是,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成绩还那样好,考到一中,多少人高兴都来不及的事,她把柠柠送到她那个砖厂打工。   砖厂挣钱是挣钱,可在砖厂干的活有多累,看她这些年干裂的手就知道了,她一个二三十岁的壮劳力都吃足了苦头,更别说柠柠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她再怎么样,也是二十四五岁才去的砖厂,身体早已长成了,他们石涧乡穷的叮当响,实在找不到搞钱的地儿,只能去砖厂,那是没办法。   可江柠一个天生的文曲星,江妈居然舍得让身子骨还没长成的女儿去砖厂干活,别的父母生了这样乖巧聪慧的女儿,不说多疼爱,也干不出这样的糊涂事啊!   可偏偏,她大姐就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   还不是那些年太难了,她姐不把那些苦难找个由头发泄出来,根本撑不过那样仿若这辈子都看不见尽头的巨额债务。   江柠和江柏只是客客气气态度既不会让他们感到疏离,也保持了足够的态度,亲亲热热的和舅舅舅妈小姨姨父、表弟表妹们喝完了酒,就上楼了。   汪爱兰想想外甥女的态度,心底叹了口气,想想,还是要劝长姐对柠柠好点,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柠柠现在这么出息,再像过去那样对孩子,不是把人越推越远吗?   将来老了,躺床上不能动了,难道还指望儿媳妇照顾你?   江妈哥哥作为她娘家大哥,是要坐主桌的,所以并不在这。   她的那些弟弟妹妹,外加弟弟妹妹的孩子们,大舅的孙子孙女们,虽不社恐吧,可都懂事的坐了堂屋后面靠右的房间里,毕竟他们六家,加上大舅两个女儿的两家,总共八户人家,来的整整齐齐,光是他们就把后面四个桌子占了三个,有懂事的,就去后厨给江妈帮忙。   汪爱兰就是去厨上找江妈的。   江妈在最困难的那些年,全都靠娘家撑着,毕竟娘家是她的底气,她爸曾是炭山的队长,她的哥哥弟弟们,也没少往江家村来,给她送东西,给她撑腰,尤其是她的小弟。   江小舅年龄和江妈差了十岁,他的孩子如今也才四五岁,非常斯文内向的一个孩子,怯生生的跟在江小舅身边。   这孩子生来体弱,经常生病,江小舅就这一个孩子,为这个独苗苗操碎了心。   江妈心疼这个幼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江小舅进房间,悄悄塞了五百块钱给他。   江小舅不要,江妈生气地瞪眼:“你给我塞钱的时候我也没说不要,现在家里债还完了,日子不像之前那么难过了,你放心收着!”   江小舅如今确实需要钱,闻言也没推脱。   江妈又问他:“叫你去找个火车站卖盒饭卖了没?”   江小舅苦笑说:“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和红玲的手艺?刚开始赚了点钱,后来二哥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事,也在旁边开了一家。”   江二舅夫妻俩虽然东西搞的不干净,随便糊弄着就烧着卖,无奈二舅娘有一手灶上的好手艺,他东西弄得不干净没关系,菜烧的好吃,也舍得放油,火车站来来往往的民工,都喜欢去他那里吃。   让江小舅气苦的是,天下火车站何其多,他二哥别的地方不去,偏来他这边抢他的生意,如今他和他二哥连话都不讲一句,两家算是闹翻了。   江二舅说的话也理直气壮:“客人不去你家吃饭,我有什么办法?这个钱我不赚,不还是给外人赚了吗?”   可话是这么说,情理上却不是这样的。   江小舅原本就难,被自家亲二哥背刺,就更不舒服,这一年脸上也露出些苦相,瘦的颈脖处的喉结更凸出了。   对于娘家兄弟这些矛盾,江妈也很无奈,江二舅和江妈年龄差的不多,虽小时候也是她带大的,但很快更小的弟弟妹妹出生,她的精力自然在更小的弟弟妹妹身上,这些年,和娘家这些兄弟姐妹中,来往的最少的就是二弟和四妹。   江妈劝他:“要不你这几天就别走了,先跟你姐夫学几天,不行你就跟我到深市去,跟你姐夫先把手艺学会了,再去找摊位摆摊。”   想到自己和二哥的糟心事,江小舅心动,又怕姐夫不同意:“姐夫能同意吗?”   江妈翻了个白眼:“他有什么不同意的?又不是多大的事?我们又不在一个地方摆摊!”   对江二舅的人品,江妈不评价,但对江小舅,她还是很知道的,她最艰难的那些年,他自己再难,都没忘了她这个长姐。   江小舅确实没有和姐姐姐夫抢生意的想法,不过他这次过来,还有另一件事。   江妈听了都怔住了:“你让柠柠抱抱小龙?”   江小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摸摸怀里安静的儿子,说:“咱柠柠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我想着让柠柠抱抱小龙,让小龙沾沾文曲星的福气,就是没有沾到他姐姐的福气,能沾点他姐姐的文气也好。”他摸摸儿子头上的软毛,“田里的事情,小龙肯定干不了了,以后只能跟柠柠一样考大学,能吃公家饭最好,吃不了公家饭,将来学个会计啥的,也是个手艺,再怎么都饿不死。”   江小舅一直很愁儿子的未来,因为清楚自己儿子这弱鸡体质,就没想过儿子将来做啥体力活,所以只能考大学。   江妈神色有些复杂。   此时房间门被敲响,房间门因为被反锁,外面钥匙拔了,外面的人进不来,只能敲门。   他们带回来的所有现金,亲戚朋友们送的礼金,都在这个房间锁着呢,当然要把房门锁起来。   外面敲门声敲的急,江妈打开门,“敲敲敲,敲什么敲啊?”   江爸急着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房间里不出来?这么多亲戚朋友来吃酒,要你招待的啊!”   他和江大伯在男眷那边招待,女眷这边就需要江妈,江妈跟江小舅说话,一时忘了此事,说:“来了来了。”   江爸见小舅子也在里面,问:“你俩什么事,外面不能说,还关起门来说?”   江妈瞪了江爸一眼,顿了顿,才避开目光别别扭扭地小声嘀咕说:“爱党说,想要柠柠抱抱小龙。” 第176章 176   她当然已经意识到江柠的不同, 京城大学、什么奥林扑克金奖,什么天上的文曲星。   在今天之前,哪怕她已经感受到, 村里人对她话里话外的恭维, 可她年二十八的晚上才到家,年二十九就开始打扫卫生, 往新房子搬家具,还要准备年三十的各种食材,忙得脚不沾地,年三十江爸带着江柠江柏去祭祖、上坟,家里所有活儿都是江妈一个人在做, 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倒是不需要她做,可准备工作全是她做的, 江爸就带着江柠在写对联。   大年初一上午,江爸就去电影院看电影, 之后是去江国泰家吃饭,晚上又是在江家吃的,她又开始忙,想让江柠江柏来给她打下手,可送上梁礼金的人一个个上门, 江柠江柏两个识字的大学生, 都被江爸安排一个收礼金, 一个记账, 将谁来送礼金, 送了多少, 都是要一一记上,将来要还人情的, 到时候别人家办喜事,他们就照着他们送礼金的标准,要么还一样的,要么稍稍加一点。   江妈自己不识字,干不了这些写写画画的轻省活,晚上来客人,她的厨上手艺拿不出手,江爸要自己上,她也在厨房打下手,之后她回娘家,话里话外炫耀的也是家里建了多大的房子,有多少个房间,厨房有多大。   当然,她外面并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话里话外都笑着抱怨:“你们姐夫那就是个大孬子,一个房子建这么大,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建这么大,小儿子怎么办?”   又说:“你们姐夫那个人啊,就想让孩子们将来都住一起,热闹,他就自己想当然,哪家儿子大了不分家?”   不过抱怨归抱怨,总体上,家里有了这么大,全村最好看最豪华的大房子,江妈还是高兴居多,觉得扬眉吐气。   娘家弟弟妹妹们,每每夸江柠江柏两个考上大学,江妈就又将话题拉回到大房子上,只有实实在在的房子,让她有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   至于江柏江柠两人,说是说大学生,可都还大一,未来还有三年半,每年都要花很多钱,出来后,就算吃上了公家饭,一个月也就三四百块钱的工资,他们一年的学费都要三千多了,都还没算生活费。   江妈怎么算,都觉得不划算,还不如出来跟他们卖卖盒饭,做得好,一年小十万,不比一个月三四百的工资强多了?铁饭碗,也就名头听着好听罢了。   过去江妈当然觉得铁饭碗是人上人,了不起,可这两年在深市待了两年,加上真的赚到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许多钱,也收到深市那边开放的思想风气影响,她对铁饭碗的观念也稍稍变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对江柠这个大学生,无法共情。   因为她是打心眼里觉得,女孩子就是给别人家养的,给女孩子上大学,就是花钱给别人家人上大学,她只会心疼江柠上大学花她的钱,在江柠上大学没有给她带来实际性的好处之前,她是打从心眼里觉得,江柠考上京城大学,没什么好恭喜的。   之后初三初四,都在为年初五的上梁酒席做准备,江爸一边采买酒席物品,一边通知亲朋好友,一边跟村里人借各种东西,确定人手,夫妻俩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   可以说,哪怕江妈已经知道江柠现在是大学生了,不一样了,可过份的忙碌,并没有让她对这件事有太深的感受。   一直到今天,她在厨房里时,所有人都热切的捧着她,过去走在路上可能招呼都不打一声的人,主动来厨房给她帮忙干活,就连她的亲弟弟,都抱着孩子过来,只为让江柠抱一抱,沾沾她身上的福气。   江柠有什么福气?出生就遇上了十几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也不知道淹掉了多少亩良田水稻,造成了饥荒。   没两年,一场鸡瘟,整个养鸡场的鸡死了个干净,几年辛苦,全部打了水漂不说,还倒欠了她当时觉得一辈子都换不完的巨额债务。   村里人开玩笑说,都是她小女儿克的,她小女儿肯定是命里带煞,克他们一家呢,不然前几年咋都好好的,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怎么她一出生,就这么多事?   可江妈从没想过,她家屋后,和她前后脚出生的江镇长家的江妍妍,怎么就没人说她是扫把星?   发洪水,也不是他们一村一家的事,是整个水埠镇乃至邻市都发洪水,怎么就是江柠的出生带来的晦气了?   鸡瘟也不是只有她家的养鸡场有,小半个国家都发了鸡瘟,全国多少养鸡场,死了几百上千万只的鸡,怎么就成江柠克的了?   可她想不到这些,她的眼睛看到的,只有江家村、临河大队这个巴掌大的地,至于临河大队之外的洪水和鸡瘟,她是看不到的,她只看得到眼前的,发生在她家的灾难。   在她看来,江柠是最没福气的人,最没福气的人,就活该挨打,就活该挨饿,就活该过不好,因为你没福气,你是扫把星,你过得不好才是应该的。   可现在她亲弟弟说,想要沾沾江柠身上的福气,说她是天上的文曲星。   天上的文曲星啊,江妈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那是形容古代状元的。   她看《包青天》,秦香莲的丈夫陈世美就是考上状元跨马游街,被公主看中,成了驸马,从此一步登天,出入是八抬大轿,香车豪宅。   一个被她当了十几年扫把星的人,突然有一天,身边所有人都跟她说,那是天上的文曲星。   还想来沾她的福气和文气。   江妈别扭急了,尤其这个人还是她亲弟弟时,这种感觉就更别扭了,别扭的她开不了口,这才别别扭扭的和江爸说了。   江爸听了,脸上立刻露出骄傲的笑容,说:“我以为多大事,叫柠柠抱就抱呗,这有啥不好说的!”他朝楼上喊江柠:“柠柠!你小舅让你抱抱小龙,你现下有没有空啊?”   江柠正在和江柏一起给楼上的年轻人们敬酒,这三桌未婚男女们,除了个别还在读书,基本上全都打工了。   江柠敬到其中一桌时,突然有个女孩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害羞地喊她:“柠柠姐。”   江柠眼睛含笑的看着她:“嗯?”   女孩是二房的,她是前年六月份初中毕业后,先在村里会做衣服的嫂子家,学了半年的缝纫,学会了做衣服,去年过年,就跟着亲戚去服装厂里打工去了,一直到年底回来,在年三十那天,在江家村的祠堂,看到江柠江柏,被全村最有民望的乡老、老村长、老书记、镇长、江国泰,簇拥着进入祠堂,给老祖宗祭祀的场景。   尤其是江柠,考上了京城大学,以满分成绩拿到了IMO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金奖,据说是上了《新闻联播》的,省台新闻、市台新闻,县电视台,都有记者过来采访江柠,连带着江家村都被外面人所知,现在江家村在十里八乡更有民望了。   她原本她以为她这辈子就是跟村里的很多小姑娘一样,在厂里当女工,二十岁出头找个和她差不多的男的嫁了,没想到村里出了个考上京城大学的江柠。   还是那样风光的江柠,她在祠堂前,鼓励村里不论男孩女孩,都要读书,都要考出去,去更高更远的地方去看这个世界,告诉村里人,不论男孩女孩,只要考上大学,捧上铁饭碗,如果当上干部,那你们就是干部的父母。   她害羞地说:“那天在祠堂回去后,我跟我爸妈说还我想读书,我爸妈答应了我再去复读一年,如果能考上一中,就继续供我读书。”她捧着手里的杨梅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柠柠姐,谢谢你。”   江柠周岁才十六岁,眼前这个女孩,说不定比江柠还要大,毕竟她们这地儿普遍读书晚,可江柠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从容不迫的沉稳气质,让这个女孩在不清楚她和江柠到底谁大的时候,直接喊江柠姐姐。   江柠听的心头一软,眸光也越发如水一般柔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念书,不管考什么学校,考出去,念书是代价最小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可以改变我们人生的方法了。”   女孩子眼睛发亮的看着江柠,用力点头:“嗯!”   尤其是,她在吃过了一年多的苦,在手指头被马达的针戳了好些个洞之后,她对读书的想法就更为迫切了。   她成绩原本就不错,一年半以前,她也只差几分,错过了吴城一中,她家人看她没考上重点高中,也不愿意再让她上学了,随大流的让她去学手艺,去服装厂。   村里人都是这么做的,他们便也不觉得让女孩子打工挣几年钱有什么不对,可当他们在祠堂前,看到风光无限的江柠时,才知道,村里女孩子,原来并不是只有打工这一条路,他们也可以像三房的大个子一样,供家里女孩子们上学的,女孩子书读出来了,父母照样脸上有光,就算闺女将来嫁出去,那也是他们的闺女,他们有事如果上门,她还能不帮他们这些老子娘吗?她弟弟有事,难道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能不帮衬着点吗?   这个女孩子的父母并不是不爱女儿,只是传统观念,和村里人普遍价值观,让他们觉得,女孩子读到初中毕业,认识字,就可以了,可是看到江柠站在祠堂前,她身后皑皑白雪覆盖在祠堂的院墙和屋顶,一根根冰柳在晨光下绽出银光,少女周身仿佛被橙色金光笼罩,那一刻的荣光,照进了女孩的眼里,刻进了女孩的心里,让她晚上回家,就鼓起勇气,和父母说了想继续读书的想法。   幸运的是,她爸妈答应了。   她看着江柠,就像是看到树立在她面前,让她随时都有方向可以追逐,不会迷路的树,这棵树算不上巨大健壮,却闪闪发亮。   江柠听到楼下江爸的喊声,又笑着对女孩子说:“加油,你可以的!”鼓励了一番后,放下酒杯下楼,在楼梯口,接过了小表弟。   小表弟还有些害羞,把头直往江小舅怀里埋,小舅妈就在一旁笑着说:“哎哟,还害羞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快给姐姐抱抱。”   在江小舅和小舅妈的鼓励下,他才总算转头看向江柠含笑的眼睛,然后又害羞的将头埋进江小舅的肩窝里,可还是被江小舅递给了江柠,他也很乖巧的没有挣扎。   江柠接过去后,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我们小龙很结实哦,身子骨棒棒哒,要多晒太阳,躲在日光下运动跑跳。”她对江小舅说:“小孩子多在阳光下运动,有助于促进孩子骨骼对钙的吸收,如果怕正午的阳光太晒的话,就早上九点之前的阳光,下午四点之后的阳光,让孩子多玩,没事跳跳绳,踢踢球。”   对这个小表弟,江柠是知道一些的,因为早产,小舅和小舅妈从孩子出生,就格外紧张他,走到哪儿都抱着,加上小表弟还对一些花粉、螨虫过敏,这个年代没有过敏这个概念,就是觉得孩子怎么老感冒,老是流鼻血,去医院又看不出毛病来,急的夫妻俩带着小表弟四处看病,一直到小表弟都大学毕业了,才查的过敏源。   她又问了江小舅小表弟平时生病时的一些症状,笑着对小舅说:“很多体弱的小孩子,免疫力不够,对很多东西过敏,比如花粉、柳絮,春天少带他去花多的地方,五六月少带他去柳絮多的地方,平时床单床褥多洗晒,你再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江小舅曾经觉得江柏江柠都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话,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从来都不是一个对等的说话对象,可如今的江柠不一样了,她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还是去京城见过世面的,虽然他不知道江柠说的对不对,可还是记在了心里,说:“那我平时多注意一些。”又对小舅妈说:“以后就少带孩子去看花,院子里的花也都别要了,换上别的。”   小舅妈性子大咧一些,说:“我平时就说,让小龙多跟阿山他们多跑跑跳跳,你非不让,男孩子就该活泛些,你天天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   江小舅说:“我不是怕在外面跑出了汗,吹了风,到时候又……”   大过年的,他们不吉利的话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江柠抱了小表弟好一会儿,才将小表弟放下来,江小舅就对他说:“去找阿山他们玩吧,别跑太快,也别到外面去。”   阿山是江大舅女儿的儿子,喊小龙舅舅的,年龄却和汪小龙同岁。   可汪小龙性子已经被江小舅养的内向又羞涩,黏在江小舅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只想抱着爸爸的脖子,窝在爸爸的怀里,不像别的同龄孩子一样,一刻都坐不住,满屋子的跑跑跳跳闹闹。   他乖是很乖了,可这么小的孩子,倒也无需这么乖。   酒席之后,江柠江柏就带着江爷爷离开了江家村。   江爸倒还想让两个儿女在家多待几天,可不光江爷爷江柏急着出去卖衣服挣钱,江妈也要出去挣钱了。   江柠他们初六早上走的,江爸江妈花了大半天时间,将酒席后留下的剩菜,全都分类放好后,问那些帮忙的人家,要不要剩菜,他们自然是欢欢喜喜的说要,这时候可不讲究说什么别人吃剩下的,剩下的怎么了?里面还有好多肉呢,而且油水多好,不是关系好又帮了忙的人家,都得不到。   大冬天的,菜又放不坏,自家的好肉好菜可以过两天再吃,这酒席的剩菜可以先吃了。   等处理完了这一切,夫妻俩又把房子打扫干净,江妈将被单全部拆洗干净晾在了堂屋的竹竿上,钥匙给了江大伯娘,让她有时间过来,帮他们把洗干净的被单收了折起来放到柜子里,出太阳的时候,帮他们把被褥拿出来晒晒,别生了霉。   他们这里水汽重,家具被褥最容易生霉。   江大伯娘自然不会不答应,又不是多难的事,顺手的事情,江大伯娘向来都是能帮就帮。   半下午的时候,江妈就收拾行李急着要走了。   江爸看到江妈收拾的行李,疑惑道:“你这么急着走干嘛?家里事情都还没处理完呢。”   主要是,江爸惦记着江柠和江国泰说的,办沙厂的事。   江妈眼睛一瞪:“你这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你趁早给我打住,你要敢搞什么贷款办厂的事,你看我不生撕了你!”   她并不是开玩笑,眼睛甚至有些发红。   她根本就不相信,河滩上随处可见的河沙,还有人买,还能拿来卖钱。   这东西,河滩上多得是,整个沙河有多大,这个河沙沙滩就有多大,哪家建房子,随便挑的东西,还能卖钱?真是想钱想疯了。   一个连钱都没挣过几个的小丫头片子,就因为考上了什么大学,就敢在人家面前胡说八道,说承包什么沙滩,开什么沙厂,她当时就听到了,这个沙厂,光是承包费,就要好几十万块钱,他们还没有多少现钱,要去银行贷款。   贷款大几十万承包什么沙滩,这不是拿钱往水里丢吗?钱丢水里还能听个响,承包沙滩能干啥?难不成还真买河沙?你就是承包沙河,还能养个珍珠养个鱼,承包沙滩,那就真的是拿钱打水漂。   可偏偏这么不靠谱的事,江国泰听说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她家这个大傻子,大孬子,居然还当了真,还真想去贷款去承包什么沙滩。   江妈眼睛瞪的跟眼前人仿佛是仇人一般,厉声说:“江国平,今天你要是敢去贷款,我就敢跟你拼命!”她厉声怒骂:“那十多年贷款债务还没还够是不是?那欠债还债的日子你还没过够是不是?日子才好过了几天,你就又敢飘,深市卖盒饭的钱是不够你挣是不是?”   她声音低了一些:“你也不看看全村有几个人,一年能挣到小十万的?这就跟捡钱一样的生意你不做,你要放下一年小十万的钱不挣,你去贷款承包沙滩?难怪人家背后都喊你大傻子,大孬子!”   一番话,彻底把头脑发热的江爸说泄了气。   他颓然地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浑身都失了力气似的,好半响才说:“爱莲,你不懂,承包沙滩,真的是条好生意,眼睁睁看着捡钱的生意就在眼前,你拦着不让我去做……”   江妈哼了一声说:“捡钱的生意人家不晓得做,还轮的上你?你看江国泰说的多好听,拍拍屁股走人后,有没有声音了?就忽悠你这个大傻子!”   江爸头靠在门柱上,试图把江妈说通:“承包沙滩的事,哪那么简单?这就是一块大肥肉,被外面人知道了,不晓得多少人想过来咬一口,中间许多手续要办,许多关系要打通,不是简单的事,哪是一天两天办下来的?这事不仅要找关系,还要保密,这几天国泰没回来,就是在市/里/找/关/系呢,这事情还得一步到位……”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妈打断了,她恨声说:“我不晓得你讲的那些大道理,我就晓得一件事,你要是敢去银行贷款,除非从我尸骨上踏过去!”   说着,她又语调哽咽,凄苦地说:“我是不懂你说的那些发财的大事,我就晓得一点,这两年,我们靠卖盒饭,把家里这么大一栋房子建起来了,今年又存了十万块钱,等再挣两年,把小儿子的房子也建好,松子也该娶媳妇了,也不晓得多安稳,这么安稳的钱你不挣,你要去搞贷款!”   “我就问你,你现在把家里钱全都搞这什么沙滩,还去银行贷款几十万,你就能保证这沙子百分之百能卖出去吗?如果卖不出去,到时候小儿子房子没有,大儿子结婚没钱,你又欠了银行几十万,深市的摊位又被人家占去了,盒饭都卖不了,你四十多岁的人,马上就是当爷爷的年纪了,你能干嘛?你拖累了我一辈子,你还想把你两个儿子都拖垮吗?”   江爸垂着头,将头埋在伸直的胳膊里,沉默的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腿都有些麻了,才颓然地起身,对一直还在哭着骂的江妈说:“别哭了,你不是想去卖盒饭吗?走吧。” 第177章 177   江爸和江妈, 其实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一个极致的冲动、有行动力,凡事都只看成功, 不考虑失败的后果, 作为下属来说,很适合开疆拓土, 却不适合当领导,也就是决策者的位置,因为他容易顾头不顾腚。   江妈则是极致的保守、求稳,哪怕有再大的利益诱惑她,她也只会把握当下她自己能够把握的利益, 对于未知的有风险的事情,是半点不做, 这样的人很适合搞后勤,做财务这一块。   其实没有绝对的庸人, 只看这个人有没有用对位置,有没有站对位置。   如果他们身后有个他们信服的人,当他们背后的决策者,不需要他们为之动脑,只需要他们的行动力, 作为决策者的手和脚去冲, 去打拼, 他们这样的搭档, 可以称得上完美, 一个拼命外放, 一个绝对内收。   偏偏,江爸如今又想站在决策者的角度上做事, 而江妈对他已经失去了信任。   二者之间,无所谓谁对,无所谓谁错。   毕竟不是人人都站在上帝视角,就如同我们现在回过头来回忆我们此前的半生,有多少次发财的机会,被当时我们的知识和见识限制住了,错过了一次次发财的机会?就如同买比特币,当时网上还在嘲笑一个花了一百多万买了比特币的女人,她老公为此跟她离婚了,全网嘲,说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院,谁能想到,当初这一百多万的比特币,回头翻了几百倍?   江妈就像是拴在江爸身上的一根缰绳,江妈拉住了他的同时,实际上也是江爸内心隐隐的不确定,虽然理智上他明白,这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感情上,对未知的事情,他也难免产生自我怀疑,就如江妈说的那样,他们出去卖盒饭,一年还能稳稳的挣个小十万,他去贷款承包沙滩,假如沙子卖不出去呢?   在未知的冒险和已知的安稳之间,他到底选择了已知的安稳,他已经不是二十岁,浑身是劲,对未来充满热情和自信的小年轻,他已经四十出头,有儿有女,小儿子还要建房,很快,两个儿子就要结婚,要准备彩礼。   江爸就和江妈两人,又背上行李,坐炭山的三轮车去了水埠镇,又从水埠镇转车去了邻市江国泰家。   他说:“之前也没想着今天走,没让国泰提前给我们买火车票,你现在国泰家等着,我去买火车票。”   今天的票已经没有了,他买的是后天早上的票。   江国泰这几天都在各个领导和合作伙伴那里拜年,顺便想搞定沙厂承包的事。   沙河的河沙承包的事,目前还在政府领导的意识盲区,谁都没有看到这一块的价值,甚至很多领导,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块黄金沙滩。   江国泰必须在领导们没有认识到这一块沙滩价值之前,将它们承包下来。   按照江柠给的建议,和政府签三十年承包协议,按每年一万元、每年上涨百分十的承包费,基本就能拿下这几个沙滩,一个沙厂三十万,这里总共分属于三个地方政府,三个就是九十万。   就是江国泰自己,这些年开砖厂,家中现钱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也就是承包了高速公路的建造,在造完之后,身家才开始真正丰厚起来。   江国泰想起他那侄女,在说起九十万的时候,语气之风轻云淡,好似那不是九十万,而只是九十块钱。   就是九十块钱,对现在的农民来说,都不是一笔小钱,对一些工人来说,甚至是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   见江国平已经买好了车票,江国泰坐在沙发上,给江爸点烟,江爸摆手说不抽之后,他给自己点上,然后问江国平:“你想好了?”   江国平无奈苦笑,“什么想好没想好?票都买好了。”   江国泰原本是真的想让自己发小跟着自己干的,他现在全部精力都压在高速公路项目上,如果有江国平去办沙厂那边的事,自然是更好,他自己就没那么累了。   能做事情的人很多,但能让他全然信任的人很少,恰恰江爸就是他能完全信任的人,只要他想,他太知道如何来拿捏江爸,只是他不需要拿捏他罢了。   如果可以,他可以让江爸对他言听计从。   更重要的是,江爸还是江柠的父亲,只要将江爸拉上了他的战船,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打电话找大侄女来给他出谋划策了。   他是发现了,他这个大侄女,根本就不是一般人,且野心不小。   这么大一个沙厂,她既然能提出这件事来,就绝对值得这个沙厂具有多大的价值,可她却在他要给她干股的时候,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说她和他不在一个赛道。   什么样的赛道,不需要沙厂的干股?   这句话,在场的江爸没听懂,他却一下子就懂了,两个人的眼神对视,均是心照不宣的笑了。   江国泰当时就感受到大侄女掩藏着稚嫩外表下,那磅礴的野心。   并且,她已经为她以后的野心正在准备和铺路了。   江柠很清楚,阿叔根本不会亏待她,前世在她对他毫无帮助的时候,都曾在背后没少替她使力,更别说今生,她给他带来巨大价值。   虽说前世也是江国泰承包了其中两个沙厂,可现在承包,和两年后承包,那价格可是天差地别,承包年限和其它限制,也非常多,其它打通关系的钱,更是投出去许多。   江国泰没有勉强,说:“你自己想好了就行,只是决定是你自己做下的,你也别怪兄弟不带着你。”   江爸拎着一个小袋子给江国泰,江国泰拿过来看了看,里面是报纸包的一摞钱。   “这里是十万块钱,你要用得着,就拿着,回头沙厂要是挣钱,就给我一点小干股就行,要是不挣钱,干股的事情就不用提了。”江爸搓了搓脸。   他知道面前有个巨大的机遇就在眼前,他不抓住不甘心,真的全部都投入进去,又害怕。   这笔钱,存在银行里也是存着,目前也用不着,去年建房总共花了六万块,还存了三万多,加上今年挣得,一共存了十二万,剩下的两万,还要留一部分给儿子女儿当学费、生活费,一部分他们去深市,房租、买菜也要钱。   两万块钱刚好够用。   十万块在现在的很多人的家庭里,已经是一笔巨款,江国泰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发小在经过了那么大巨额债务之后,才两年时间,不光给老家建了那么大一房子,居然还存下了十万块钱,确实惊讶了一下,想了想,收下了这笔钱。   这笔钱在他这里看着少,实际上真不少了,他现在钱都在高速公路项目里,这个项目到今年年中,才能拿到接下来百分之三十的款项,十万块钱,在江柠给他推算的承包费里,都能占到百分之十了。   可以说是雪中送炭。   当然,账也不是这么算的,他在中间还要投入的隐形投入,也是要算在其中的,而且这笔钱,他也没打算自己拿,而是找银行贷款,可有这十万块钱,他在走关系上,确实要宽裕一些,便笑着说:“行,我收下了,你在外面也好好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咱们兄弟俩,我就冲快些,你就稳着些。”   他拍拍江爸的肩,起身去酒柜你拿了他泡的一瓶参酒出来。   他一边给江爸倒酒,一边炫耀:“这可是好酒泡出来的,一般人我都不往外拿,今天也就是你,能喝到我的珍藏!”   江国泰有个大酒窖,里面用大玻璃瓶,泡了各种人参酒、鹿茸酒、虎鞭酒、鹿鞭酒等。   他这个人,用村里人形容他的话就是,从小就鬼头鬼脑,很是精明,别人还在傻乎乎送钱的时候,他就晓得送这些市面上难见的‘好酒’来给领/导了,哪怕别人看到,也只是自家酿的酒,不值钱,实际上都是珍贵的稀罕物和买都难买的好酒泡出来的,还从不让人落下话柄。   江柠他们却没走邻市坐火车,而是直接去了吴城。   去年年底,江姑姑家就装了电话机,到了水埠镇,江姑姑就把家里电话号码给了江柠和江柏,让他们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九五年安装电话机,拉线都要排一个多月的队,还不一定能申请下来,现在已经不需要排队了,只要申请了就能拉,最多一个星期,就给你拉好。   为显家里有电话的重视,江姑姑的电话机是安装在楼上她房间的床头的,还在楼下安装了分机,这样有电话来,楼上楼下都能接到,早上她在楼下,还能打电话到楼上,喊两个孩子起来上学。   江柠就在江姑姑家,先给钱经理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她找个靠谱点的钟点工,帮她去将别墅打扫一下,暖气打开。   这两年,江柠在沪市的房子,全都是委托给了钱经理装修的,江柠的别墅也好,复式公寓楼也好,大平层也好,都是他在装修,光是从江柠这赚的钱,都够他付一个公寓楼的首付了。   当然,因为要做样板间,给自己的装修团队,打广告的作用,他给江柠的每一间房,不论是装修还是材料,都用的很好,也和当初请的那两个大学生,成立了自己的装修公司。   一听江柠要花一百块钱打扫卫生,钱经理当下就问杨美蓉,她愿不愿意接这个活,如今出来跟着钱经理干的杨美蓉,当然很愿意赚这一百块钱块钱。   沪市都算是大都市了,平均工资收入一个月也就三五百,一百块钱都是她家十天的菜钱了。   解决了沪市的问题,江柠又给宋培风打了电话。   宋培风家老早就安装了电话,还不止一个,一个是在他爸书房的工作电话,一个是他们家自己的家用电话。   宋家响起的,就是家用电话,一直靠着阳台的光线看书的宋培风,在电话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冲过去接了电话。   哪怕在此之前,他已经接到过无数个这样的拜年电话,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去接了。   然后他的耳朵里,就传来一声他熟悉的:“喂?”   江柠的声音和他听过的每个人的声音都不一样,是很柔和的,就像面对面在和你打招呼的声音,而不是当下普遍的‘喂!喂!’的嘶喊声,就像怕对面听不见,不自觉的就扯着嗓子喊。   可江柠不一样,她的声音永远都是从容又平静的,带着些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宋培风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不是表面的安静,而是从灵魂到身体的安静,就像是被抚顺了毛整个人都柔软下来的猫咪,声音不自觉的就柔和了下来,和她一样如清风般柔和的声音:“喂,是我。”   不知怎么,江柠不自觉的唇角就上扬了,语调也轻松起来:“我一会儿要去吴城,坐车去沪市,转沪市飞机去京城,可能要在沪市住两天,你要一起吗?”   宋培风等江柠等了好几天,每次家里来电话,不论他当时在做什么,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第一时间出来接电话,就连宋父宋母都看出来他的急切和期待,哪怕他平时没有表露出一点异样,可频频看向电话机的目光,还是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他们也并不觉得,儿子如果谈恋爱就会怎样,反而持着鼓励的态度,为此,宋书记还特意找他来了一次男人之间的谈话。   他觉得儿子成年了,有些话,就得和他说清楚。   他先让他想明白,自己这辈子想走的路是什么,是想效仿历史上的名臣一样,是想达者兼济天下,在这个时代留下些属于他的痕迹,还是走科研道路,或是其它的路,不管走什么路,想清楚自己今后要走的方向,那么不论现在也好,以后也好,都要懂得克己。   不是压抑自己的欲望,而是学会克制欲望,正视内心,要明白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这样你才能对自己和另一半负责,对生活对婚姻对伴侣更多的热情,一段好的亲密关系,一定是相辅相成相互成就的,而不是相互消耗,他太知道,少年时期,一时的热血上头是什么样的,毕竟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他不怕他过早的接触感情,就怕他太晚接触,又不懂,进入到一段内耗的关系中,那才是可怕的。   也正是因为从小父母对他清醒的教育与认知,他在遇到江柠时,才那样的惊喜。   他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并不是一见钟情,他是两年来,与她在竞赛班、集训队无数次相遇,无数次同行,无数次的相处,从刚开始的漠然到欣赏,再从欣赏到喜欢,到惊喜,于这世间千万人当中,发现了一块绝世美玉,一块璀璨夺目的瑰宝。   他不知道他今后的人生中,还会不会遇到这样的人,或许能遇到,或许这样的人还很多,可纵观历史长河,与身边父母长辈们的婚姻家庭,他就清醒的明白,人一生中能够在恰恰好的时间,遇到这样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五千年历史长河,千千万万的人,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被他遇到,又是多么幸运。   即使今后的人生中,遇到再多优秀的人,都不再会是她了。   看着儿子脸上笃定又认定的表情,宋父拍拍他的肩:“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此时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脸上露出他这个年龄段少年所特有的笑容,不知不觉脸上笑容越发绽的灿烂。   “我要先去沪市哦,可能会停留一两天,你要一起吗?”   宋培风眉眼柔和,唇角眉梢都是清浅的笑意,“要。”   “你直接去西站吧,在西站等我就行。”   他们从水埠镇到达的站,是南站,南站是短途站,只有西站是长途站,江柠是觉得他在南站等她没必要。   可到吴城时,他还是站在南站门口,笑着看着她向他走来。   过年晴了好几日,年初六又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宋培风撑着大黑伞,站在这座古老小城的蒙蒙细雨中,宛如一幅水墨画。   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走上前来,将伞移到她头顶,重新打开一把黑色打伞递给她,很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大背包。   江柠顺手将包递给他,将江爷爷打伞,给他介绍:“这是我爷爷,这是我二哥江柏。”又对江爷爷和江柏说:“宋培风,原来吴中的,就是一直和我并列拿各种竞赛一等奖,吴中门楼上至今还挂着他横幅的宋培风,如今在清大,就在我们学校斜对面,这次我就是和他一起去京城。”   江爷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宋培风,望着宋培风清正明亮的眼睛,笑呵呵地说:“好,好!”   各个方面的好,有这个小伙子一起,他也就不担心小孙女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去京城读书了,他总想着和小孙女一起去,就怕她在路上遇到什么坏人。   这年代,拐子太多啦。   原本经历一年严打,枪毙了两万多人,各种魑魅魍魉都躲了起来,经过半年沉淀,各种犯罪分子又开始有冒头的趋势。   江爷爷不懂什么严打不严打,只知道小孙女这么大的小姑娘,一个人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就是很让人不放心的,她老子娘半点都不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会不会有什么事。   江柏自然也想到了此时,也很高兴妹妹路上有个同伴,安全性高了很多,对宋培风笑着点头说:“你好。”   江柏对宋培风早一年毕业去了沪市,没见识过宋培风和江柠横幅对横幅的拉风场面,但听说是和自己妹妹打擂台不落下风的吴中传奇人物,许是对学神的滤镜,他态度立刻好起来。   江柠望着车站附近的三轮车,伸手招来两辆小三轮,对宋培风说:“走吧,去西站。”又笑着说:“其实你可以直接在西站等我的。”   可是有人接,她很高兴。   她并不是个在情感上依附于别人的人,可被人好好对待着,这样的感受还是让她的心里像流入了涓涓细流一般,让她感到温暖。   若不是太过缺爱,前世她也不会被她前夫婚前那流于表面的追求所打动,很快就进入了婚姻。   她以为从此就有了家,实际上不过是从一个荒漠,进入了另一个荒漠。   不过那时候她还太年轻,没有过情感经历,也没有被长辈们教导过的她,清澈而愚蠢的以为,别人都是和她一样是真诚的,是信守承诺的,言出必行的。   现在没有网上购买机票的方法,都是要现场购票,江柠他们来到沪市后,没有马上去机场,而是先去了江柠的别墅。   九八年的沪东,经过三年发展,已经大变了模样,初步的有了后世金融商贸中心的雏形,周围也不再是九六年时,荒无人烟、到处都是荒地和良田的景象,而是各处都在积极建设之中的样子。   江柠所在的别墅区,已经完全建好,各种绿化设施已经完善,是个完整而独立的小区,里面别墅也被卖了大半,很多别墅已经有人入住了进去,有了人烟,不复之前的荒凉清冷。   他们年前就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江柠每天码字,网都是开着的,只需稍稍打扫一下,因为周围各种建筑工地所带来的灰尘就行了。   在此之前,宋培风只知她是吴城下面乡村考出来的金凤凰,靠着自己的能力,一边读书一边竞赛一边写书,靠着写书,在京城买了个大平层的房子,但他不知道,她在沪市,居然还有如此豪奢的一栋别墅。   宋培风家在京城有两套祖上传下来的四合院,四合院大倒是大了,可在装修上,和别墅现代化的装修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四合院是古朴雅致的,他家在省城的房子,更是普通的单位分房。   即使是他,也震惊于江柠这套别墅之大,装修之现代化。   倒是江柏和江爷爷,早已习惯了妹妹这栋别墅的奢华,非常平常的放下行李,江柏打开别墅的大门,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他们身上的水汽,都仿佛因别墅中的暖气,而驱散几分。   门口就有之前钱经理给她准备的拖鞋,她后来和江柏也一起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   江柠将行李放入柜子中去后,就领着宋培风去客房。   客房内是自带卫生间的,卫生间做的干湿分离,橱柜里空荡荡的,只有两条新毛巾和一套棉质睡衣。   江柏跟江妈一样,向来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他放下行李的第一时间,就想去打扫卫生,结果发现别墅上上下下像是被人打扫过了。   他又去厨房查看冰箱缺哪些菜,他可以去买。   和江柠已经认识了好几年的杨美蓉,非常细心的买了一些常用蔬菜和一些筒骨和排骨放入了江柠厨房的冰箱内,还在冰箱上细心的贴了张纸条,祝她新年快乐,给她买了些新鲜蔬菜,让她有时间来找她玩,后面是她家的电话号码。   其实杨美蓉留了个小心思。   她现在跟着钱经理在装修公司干,但她丈夫之前因为失业,被她安排进一个楼盘当销售,她想着,如果江柠还要买房的话,她可以把他老公介绍给她。   看到杨美蓉留下的纸条,江柠笑了笑,对已经系了围裙,挽起袖子,准备做午饭的江柏说:“二哥如果你买房子或是铺子,可以找她,之前我们买的公寓楼,就是在她手上买的还记得吗?你可以先问问她有没有送蓝印户口的房子,或是合适的铺子,没有就算了。”   宋培风放下行李后,也从客房走了出来,见江柏正在挽着袖子准备做饭,已经在京城给江柠打了半年下手的宋培风,很自然的就挽起了袖子,过来帮忙洗菜切菜。   江爷爷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的电视机,偶尔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三个年轻人。   吃完午饭,江爷爷回房间午睡,江柠有自己的事要办。   她来到沪市当然不是什么催促江柏买房子的,江柏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她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不会把饭喂到他嘴巴吃,吃不吃的,他都在沪市有了个大公寓复试楼了,还想怎么样?管他一生吗?   江柠可没有那个闲心。   她是去沪市证券交易所开户的。   九八年初,亚洲金融风暴刚过去没多久,之前大笔的稿费,她都没有动用,没去买房,就是等着走这趟比买房的升值率,还要高数倍的财富直通车。   现成的捷径在这里不走,那就太傻了。 第178章 178   在股市, 有个玄学,叫‘逢八必跌,逢九必涨’。   九八年也不例外。   九七年的亚洲金融风暴, 一直影响到九八年, 在九七九八这两年,股市行情一直在跌, 无数股民家破人亡。   一直到九九年,股市爆发了一个大行情。   但在这样的股灾当中,并不是所有股票都在跌的,九八年因为特大洪水的缘故,与水利相关的股票都是上涨状态, 比如三峡水利,另外, 也因为无线通信技术的引进,这一年的科技股大多也是上涨的, 最有名的,后世哪怕不炒股的人,基本也都知道的,亿科股票。   其中,以一家电子科技公司, 年涨幅最高达到了308%。   洪水是自然灾害, 仅仅凭借她个人能力, 无法对抗大自然的灾害, 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甚至例如江大伯这样的资深老农, 在看到今年天气异常的情况下,从去年开始, 就已经在做防洪水的工作,在农作物的种植上,加大了红薯小麦的种植,当然,水稻也是种的,不然那么多农田荒在那吗?有江堤河坝阻隔,现在他们那里的防洪工作已经比几十年前好很多了。   只要水位不超过江堤河坝,降水量再大,也影响不论河坝这边的农田。   不过,江柠决定到时候买一些衣物粮食去捐赠给家乡和受灾地区。   之所以想亲自做这件事,就是因为,她们家乡数次受灾,实际上各地捐赠的物资,都没有分发到真正的灾民手上过,全都是物资一到镇子上,就被镇子上的学校和百姓抢完了,其实他们并不是受灾群体,真正的受灾群体,是镇子下面真正靠农田来养活全家的农民。   她还记得前世在校外住宿,同屋住的一个镇上的女孩子,得意洋洋的说着她小时候抢赈灾物资时的情景,大家都去大卡车上抢,谁抢到了就是谁的,她炫耀自己的战斗力,说那些好心人捐过来的书包、衣服,她妈带着她抢了好几套。   想到自己曾经在茫茫夜色里,船老大因为撞上电线被电击中,落入滔滔洪水中,满船凄然害怕的哭声,与船老大的妻子凄惨的哭嚎呼救声,还有许许多多茫茫然站在自家的防水高台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将农田全部淹没的洪水的情景,江柠就不由心下涩然。   她的家乡不过是一个大环境下的缩影罢了,别的受灾更严重的地方,可能比她家乡的灾民更严重,所谓的赈灾工作,可能更不到位。   想到此,她压下记忆里不好的画面,在账户开好后,开始买入自己想要的股票。   她当然不是什么炒股高手,而是这些资料报表,她恰恰都看过。   人们通常不去统计涨幅小的股票,基本上统计出来的数据,都是历年之最,江柠工作之余,除了写作就是看书,写作是她情绪释放的唯一途径,看书则是她的精神食粮,不管工作再忙再累,她都铁打不动的,在睡前看半个小时书。   就像那些年陪伴着无数个日夜的歌曲《沉默是金》的歌词里写的一样,很多精神上的不足,都可以通过阅读各种书籍来拓宽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目前这家电子公司,尚未上市挂牌,江柠在此时出手,便是为明年的股市行情大爆发,和接下来的洪灾,积累原始资金。   她目前手里有的资金,在普通人眼里看着多,但对于整个市场大环境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江柠比任何人都明白,不论你做什么事,在什么行业,想要发展,都少不了钱,不然前世的某地产大亨许总,也不用会见那么多省/委/一/把/手了。   年初六也是证券交易所上班的日子,交易所的人没想到,在去年股市大灾,许多股民跳楼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户,跳进这个深坑里来,不禁再三向她确认,“你真的要开户吗?”   江柠也再三向他确认:“是的,麻烦帮我开户。”   为了防止她这个蝴蝶,不小心扇了一下翅膀,就引起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风暴,她并没有像赌博梭/哈一样,将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一个股票里,而是分散投入了这一年涨幅最好的十只股票中。   江柠学文科,为什么觉得不用学她看一眼就会?因为她的记忆力足够好,她看的书乱且杂,那本书上,正好就记录了,这一年涨幅最好的十只股票,多一只都没有。   而这一年,所有的股票加在一起,都不到两百支,在这两百支里,找出她眼熟的那十只股票,简直不要太容易,甚至其它在她看的书中,出现过的股票,她也在此时记了下来,她光靠脑子记还不够,还有小本本记。   比如她就记得,A股三十年里,涨幅最高的一支,总涨幅超过了百分之一万。   还有后世赫赫有名的几大酒业,尤其是那个被成为年股最贵的那支。   她也不是没有魄力之人,现成的答案摆在她面前直接照抄,她要搏就直接搏个大的除了留了两万备用的钱,将手中现有资金都一股脑儿的投了进去,又去银行将在沪市的十套房产做了抵押贷款。   寒假因为《白蛇》的热映,带动的不光是《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的畅销与爆火,连她现在的《锦衣卫》和已经完结的《大宋》,都同样跟着销量飞升,也给她带来了许多的收益。   如果江国泰看到她投入股市的钱的话,可能他都要怀疑人生,因为江柠往股市里投的钱,比他之前手中的现金流还要多。   因为九七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目前她买的这几只股票,可以说都处在历史的最低点,现在还是年初,等到六到八月份的洪灾来临,她不期待这十只股票能够一下子涨到她看的资料表里的高度,只需要是上涨状态,待到那只年度最佳的股票上市,将这笔钱拿出来,还了银行抵押贷款出来的钱后,一部分用来买赈灾物资,一部分就可以投入到这只股票,一部分继续买亿科和某酒,静等九九年到来就是。   整个城市都是阴雨绵绵,江柠的内心却满是希望。   江柏在江柠的提醒下,也带着他放在胸口捂得有些温热的存折,想去校门口的店里看看,见现在还没开学,学校后门的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失落。   这样的情况,肯定没法开门做生意的,就在想要回去之际,突然想到,去年妹妹在学校后面的小区,买了一套房子,两个铺子。   他便想到自己要买铺子的话,不如跟着妹妹,和妹妹买在一块儿,将来也有个照应,就起身往学校后面的小区走了。   这个小区与他们学校,也只有一条马路之隔,后面虽有个正是的后门,可围墙中间,还有两道一人宽的小门,可以进入学校,从这个小门进去便是男生宿舍区。   他还要在这个学校待三年半,铺子买在这里,他进出都十分方便。   小区已经建好了大半,但因为没人,看着还是很荒凉,原本江柏还担心没人,没想到年初六,这里已经上班了。   江柏还是年后来的第一个客人。   得知他是过来买铺子的,销售人员立刻热情的迎上来。   他之所以如此热情,当然也是因为去年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尤其是沪市,还是国内的金融与商贸中心,受这次股灾的影响也不小,对房地产行业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房价没降,但来买房买铺子的人,急速下降。   开发他们这个楼盘的大老板,同样是受这次股灾影响的人之一,甚至他们这些金融圈的大佬,才是受影响最深之人,一夜暴富的,永远都是最少数,更多的人,是在这次的股灾中损失惨重。   开发商急于卖房回笼资金,他们这些底层的销售人员压力就大了起来,一听说江柏要买铺子,就积极的向江柏推荐,得知这条路上目前为止最好也最大的两间铺子,都被他妹妹买走,他想买她妹妹旁边、或者附近的铺子后,销售人员立刻热情的带江柏去看铺子。   江柏本人也是个行动派,决定了,看好了,就一点不拖泥带水,很快就签好了合同,被售楼处的人员带去银行办贷款。   这个售楼处的人,并没有看过《白蛇》这部电影,这年头,实际能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人,是很少的,但银行柜台的小姐姐,是看过《白蛇》的,江柏现在日常就是把自己往行走的衣架子上打扮,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穿着有多好看,他也没有自己‘红’了的概念,直接素着脸就去了银行,自然是被银行柜台的小姐姐认了出来,然后去喊她们的经理。   因为江柏这个电影演员的身份,江柏的收入来源虽不固定,但还是被银行那边认定为有稳定收入的群体,加上他名下还有一套房,这个贷款审核两天就通过了,给江柏办了贷款。   铺子毕竟是已经建好的现房,江柏过去看的时候,喜气洋洋的,毕竟现成的东西放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的,江柏都已经想好,将来在这里开个小饭店,学校里都是学生,在这里开饭店,应该会不愁生意。   至于他原本打算的摩托车修理店,乃至汽车修理店,这小区后面全都是良田和荒地,周围路也不通,也没外来的车子开到这里来,在这里开汽车修理店,估计车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自行车修理店,都比汽车修理店靠谱,毕竟,大学里的学生,不说人手一辆自行车,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有自行车的。   江柏觉得,如果能找到自行车厂家,还能像妹妹一样,买一些自行车放在铺子里卖。   在他这里买车,他包四年售后修理,如果钱够的话,也可以进几辆摩托车在店里,哪怕卖不出去,他自己骑也很拉风啊,每天摸着心里都舒服。   江柏想到自己未来的美好日子,像只快乐的小狗,浑身洋溢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喜气,在铺子里来来回回的转,恨不能立刻就把修理自行车的牌子挂上去,赶紧赚钱,赚了钱就有钱进自行车来卖了。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了,他有一套复式公寓房,在等着他收房。   他当初买的是期房,去年受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这个楼盘在去年停建了一段时间,这也是钱经理在去年出来单干的原因。   江柏对自己这个每个月都要还五百块巨额房贷的公寓房,本身是没有太大真实感的,甚至他都不觉得他还有套房子,毕竟他在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那块工地上还什么都没有,实在很难让人有代入感。   直到那边的工作人员打电话通知他带上合同和证件来办理房产证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有一套房,因为联系他的不是当初卖给他房子的钱经理,他怕自己遇到骗子,打电话给已经回了京城的江柠。   江柠就打电话给钱经理。   钱经理还想把江柏房子的装修的活接过来呢,当然很是热情的带着江柏去办理房产证。   这事他做了几年,各关系处的人他都混熟了,但还是在办/证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江柏身上的钱,全都被他用来支付铺子的首付了,没钱交税。 第179章 179   铺子的证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办, 第一次来办房产证的江柏懵了,房子的钱都付了,为什么办房产证还要交税?   江柏独立惯了, 第一反应是, 如果现在交不了税,房产证是不是办不了了?   等知道随时可以办的时候, 江柏稍稍放下心来,心里想着,要如何搞钱。   他倒没有要打电话求助妹妹的想法,在他看来,妹妹欠了那么多巨额房贷, 每个月要还一万块钱的房贷,根本不可能有钱, 所以他每天急啊,急着给妹妹卖衣服挣钱, 除了江柠每个月固定给他还的那五百块房贷,他卖衣服的钱全都老老实实的给了江柠,生怕她不够还房贷,高利贷和银行的人,就把她房子收走了。   他在沪市待得多, 隔三差五就江柠的别墅和复式公寓楼打扫卫生, 检查电路, 对这两个房子, 都已经渐渐有了归属感, 虽然不是他的, 但已经给他形成了一个固有的观念,这房子是妹妹的,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虚无缥缈的像飘在云端的,够不着的是人家的房子的感觉。   江爷爷同样如此,他一直在沪市,没事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去孙女的大豪宅里逛逛,看看,越看越自豪,越看越欣喜。   他老了,干不动活了,可他始终不认老,总觉得人活到老,就要干到死。   如今卖衣服的活多好啊,都不用他怎么动,客人来了自己挑,价格都是固定不还价的,他不仅能赚钱,还能帮孙女还房贷,这被人很需要的感觉,让他每天都活的特别有劲。   不提起劲不行啊,孙女还要他帮着看店挣钱还房贷呢,那么大的房子呢!   因为他店里衣服好看,价格实在,学校学生都愿意来他店里买衣服。   其它店倒是想效仿江爷爷的店铺,无奈,他们的成本价要比江爷爷店里衣服高上许多,加上这年代,往高了开价宰客,就是这年代的常事,人人都想赚钱,久而久之,江爷爷店铺在沪市理工后街这里顾客便固定下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个又高又帅的江柏,很多女生就是为了暗戳戳的看江柏,哪怕不买衣服,都要进去逛逛。   此时《白蛇》的电影还在热映,票房快要赶上比他们提前上映一个月的《甲乙双方》,加上谢馥秋马油香波洗发水广告的投映,让原本被外资洗发水广告快要垄断的市场,强行撕开一道口子,也让谢馥秋的洗发水开始走入普通大众的视野。   谢馥秋的马油香波本来质量就很好,只是之前一直没舍得打广告,走口碑路线,所谓好酒不怕巷子深,可这年代,什么飘飘,海飞思等一系列外资企业的各种广告,几乎垄断了洗发水行业的各个消费层,从便宜的,到稍微贵些的,如今借着江柏过年这段时间《白蛇》的热映,人们在选择洗发水的时候,也不只是看国外的洗发水,也会看看马油香波。   资本市场看到了江柏的价值,又有两个厂家找到江柏,想找他拍广告,给的价格都不算低。   他们之前就往店铺里打了好多电话,但过年期间,江柏在老家,没接到电话,一直到他们回到沪市,才联系到江柏,江柏正缺钱呢,一听又是来找他拍广告的,忙不迭的答应了。   他的好兄弟童金刚过年期间一直在帮他卖衣服,听到他要去拍广告,也兴奋的要跟着去,他倒不是想要蹭广告什么的,就是对这样的场合很感兴趣,也想多认识一些人,加上江柏本身就是社恐,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很不自在,童金刚就拍着他的肩膀:“你只管拍,其它的事情全都交给哥!”   江柠提醒过江柏,拍广告不要紧,首先要看产品,一定要自己试用过,各种检验证书必须合格的才能拍,不能谁给钱都拍,爱惜自己的羽毛很重要。   江柏是个做事认真又死心眼的人,觉得妹妹话说得对,就严格按照江柠的标准执行,一个广告黄了,另一个厂家那边嫌江柏事多,最后还是负责人见江柏如此认真仔细,觉得他这样负责任的态度,对他们食品行业的广告来说,也是好事,还给江柏的广告费多给了两千。   当然,和后世动则几十上百万的,完全不能比,也就比之前谢馥秋给的广告费,稍稍高上一点罢了。   饶是如此,也让江柏足够高兴了,趁着开学前,学校没人,店里没生意,江柏连拍了两个广告,喜滋滋的拿着钱回来,把已经通过银行贷款审核的铺子的产权证和复式公寓的房产证都办了下来,手里拿着两个小本本,笑的合不拢嘴。   直到自己亲自去住建局,交完税,走完所有手续,拿到政府给的证,他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自己确实在这个偌大又陌生的城市,落了脚,不光有了房子,还有了铺子。   江柏突然就觉得,他这一生所追求的极致,一下子全完成了。   他带着童金刚来到自己的复式公寓房,房子还是完全的毛坯,六点二米的层高,和童金刚站在丑陋的毛坯房内,他觉得,他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是属于他的。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比,他来到这世上,终于有了他落地生根的地方。   家里建了那么大一房子,有他的房间,有妹妹的房间,他和小时候一样,满心以为,那也是他的家,他里里外外的打扫,可爸妈逢人就说:“现在给松子的房子建好了,他结婚有房子了,我们也就安心了,接下来就是柏子的房子了,不过柏子的房子还不急,他才大一,至少还有三年,我们先挣两年钱,把老大的彩礼和婚礼先办了,再把老、二的房子建起来,我这一辈子的任务也就都完成了。”   江柏听了什么都没说,心里就明白了,原来这么大的房子,不是他的,属于他的那个房间,也不是他的,总有一天,他是要从那里搬出去的。   那个房子,是大哥江松的。   如今,他也靠着他自己,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窝。   他摸着毛坯的墙壁,满脸兴奋和激动。   他已经知道要怎么装修了,就照着妹妹的公寓房装!   不过客厅不需要那么大,浪费,他要把楼上楼下空间都利用起来,全都做成房间,这样以后他结婚有了小孩,就不用像他和大哥一样,挤在一张床上睡,天天打架了。   还有妹妹和爷爷的房间!   江柏受老家的封建思想影响,也觉得给长辈养老,就是男孩子的事,所以从未想过,让江爷爷以后跟着江柠生活,在他心里,照顾爷爷,给爷爷养老的责任都是他的,爷爷当然是要跟他生活,重要的是,他觉得妹妹不太会照顾人,还是他力气更大,更会照顾人,以后给爷爷擦擦洗洗什么的,他不是比妹妹能干多了!   他只要想到,江柠以后结婚了,还要把爷爷也接到她的小家里去一起生活,就觉得怪怪的。   他们那里,没有老人跟着女儿生活的。   童金刚摸着江柏的房子,也惊叹不已:“我滴乖乖!卧槽,你小子不厚道啊,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不跟哥们儿说?”   江柏有些不好意思,说:“买了快两年了,买的期房,买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我当时以为妹妹遇到骗子了,不仅没当真,每个月还有五百块钱房贷。”   他挠挠头,他性格沉默又低调,哪怕是对最好的兄弟,在房子没下来之前,他自己都没有真实感,更别说和童金刚说了。   童金刚之前去过江柠的公寓房住过,但他没想到,他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这里买了一套。   他原本以为和他一样还什么都不懂,满脑子只有吃吃喝喝的兄弟,冷不丁的就在沪市买了房子和铺子了,这让他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自己还傻乎乎的,兄弟已经背着他起飞了。   这让他立刻有了一种紧迫感。   他立刻跳起来说:“我不管,你在这买了,我也要在这买,以后我还能到你家蹭饭!”   他脑中都快有那样的画面了,他带着自己的对象,还有未来孩子,到江柏家蹭饭,江柏手艺好,做一大桌好吃的,女人们坐一起看电视聊天,孩子们玩自己的,他和江柏,还有他大学认识的好友们,坐一起喝酒吹牛侃大山!   想想就觉得痛快!   他交际能力强,在哪儿都混得开,在大学里面交了新的好友,就想把他们也介绍给江柏认识,以后打球就不怕没有球友啦!   他去年跑了一个暑假的龙套,这两年他经常给江柠卖衣服,江柠也都没亏了他,按照给江柏的工资提成,每次他差不多也有五百块,两年下来,他也存了不少钱。   见兄弟在这里买了房,他自己也蠢蠢欲动,立刻往售楼处跑。   只是现在零首付已经没有了,但因为去年和今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房市卖不动,这个三期的公寓房还有许多空着的,童金刚在参观完兄弟的毛坯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了一套和江柏同一栋的房子,他因为钱不够,选的面积比江柏的还小一点,加上公摊的部分,房子的房价实际上比九六九七年没涨多少,但实际还是涨了的。   但他一个单身汉,一心想着暑假期跑龙套拍电影、电视剧的人,对一个人住的房子多大无所谓,再说了,再小能比他吴城的家小吗?他吴城的家,才六十多平米,就这,在老家都算是大的,住着他们一家三口。   他这个房子,怎么说也有九十平,隔成两楼,那就是一百七、八十平,还有送的阳台和露台呢,还要啥自行车?   正好江柏拍了两个广告钱没用完,不够的部分,就借江柏的。   他和江柏好几年的兄弟,不见外习惯了,他对江柏丝毫不见外,江柏对他也不见外,见他缺钱,自己也有,就借给他了,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房子买在同一处,今后还能一起出来喝酒打球,两个人想想就很开心。   江柏现在就觉得,未来的日子很美好,很有奔头,他有了自己的房子,有爷爷在身边,妹妹的房子也和他同一个小区,别墅区离的也不远,好朋友也没有分开,天下间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吗?   一直到他陪童金刚办完所有手续,两个人都还傻笑着,脸上全都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   江柠和宋培风这学期依然是旁听生,要到下半年才能跟新生正式入学,但该听的课,该学的知识,他们丝毫没有落下,甚至因为身边有个人陪伴,有着相同的喜好、三观和节奏,原本枯燥的生活,反而过的静谧而悠然。   江柠将钱投入到股市之后,就没再管这件事,也不每天去盯着,在这段时间内,它们是涨是跌,都影响不了她,唯一影响她的是,连载了这么久的《我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年》,要完结了。   因为武侠作品全部签给了《武侠》杂志社的缘故,她现在的千字已经涨到四百六,每个月,她只靠稿费,就有固定的四五万多的收入,她之前身上的钱,全都投到股市里了,一旦《锦衣卫指挥使》完结,她要么就要紧跟着开新文,要么她每个月的固定稿费收入,就要断了。   一旦断了,她现在每个月还有固定的一万出头的房贷要还呢。   于是她又要开始构思新的作品,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要写什么。 第180章 180   真的要写的话, 江柠脑中当然有无数题材可以写,但一直写古代武侠、仙侠类,江柠就想换换口味了。   哪怕换个言情小甜饼也好, 但言情小甜饼的话, 就不适合在《武侠》上连载,需要重新找新的出版社合作, 但谁也无法保证,新的出版社,还有没有《武侠》给的千字多,千字直接关系着她每个月要交的房贷,另外, 小甜饼的情节,注定写不长, 最多二三十万字,就要完结了。   且这样的, 市场同类型作品实在太多太多,也有太多比她写的好的。   她擅长的,从来都是剧情和布局,对于感情这一块,从《大宋》到《白蛇》到如今的《锦衣卫》, 实际上都没有什么感情描写的, 几乎全部都是走剧情路线。   可这段时间和宋培风的相处, 原本感情线苦手的江柠, 突然觉得, 自己可能会写感情线了。   刚开始读者们, 都以为女主CP是皇太孙,都在期待着女主长大后, 外貌惊才绝艳,与皇太孙感情深厚,皇太孙为她视后宫如无物。   结果,柠萌的主线全在事业上,她因是穿越过去,太了解古代女子地位,切身感受过之后,更是对此深恶痛绝,直接杜绝了一切可能曝光自己女子身份的想法,加上和皇太孙从小一起长大,她与其说是皇太孙的伴读,其实是亦师亦友的身份,她从小开始,在得到皇太孙的信任之后,就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在皇太孙身边,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影响着皇太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包括三观的养成和建立。   即使是朋友之间,相处的时间长了,很多价值观、习惯都会相互影响,何况是作为皇太孙最为信任,也是相处时间最长的伴读女主了,在这个长达十多年的时间当中,皇太孙虽然也受周围环境和人的影响,但受女主影响,绝对是最多的一个,尤其是,女主通过实践行动,先是对火药火炮的重视和改进,对粮食进行科学种植和育种,实现了增产,虽不如现代的杂交技术,可比这个时代来说,即使亩产增加一百斤,不管是对老百姓还是朝廷来说,都是极其振奋的消息,又去海外寻找新的高产农作物,发现了外岛数量庞大的银矿,并带人去攻打占领挖掘。   光是这些实打实的好处,就让皇太孙对科学技术的浓厚兴趣和重视,更重要的是,女主一直在努力提高女性的地位。   这当然不是光用嘴巴说说,和朝堂内的人打嘴仗就行的,甚至不能从她日常的言行中表现出来,她要从侧面的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比如她率领的锦衣卫里,有一半都是武功高强的女性,至于她们为什么武力值这么高,当然是因为女主有金手指。   她通过积累大批的钱财,在全国各地建立孤儿院和女婴塔,收养女婴,培养女婴,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当然,具体在文中,她是没有这么写的,甚至一笔带了过去,很多事,她只是吩咐了一句,她母亲就为她办好了,而她母亲则是认为,女儿身边还是女孩子服侍更为妥帖安全。   也因为身边美女环绕,女主甚至年纪轻轻就传出了风流好色的名声,从小身体不好,一向极为重视养生,为了让皇太孙的身子骨更为健壮,在皇太孙未长成前,太子妃更是严厉禁止宫女们勾搭坏了皇太孙的身子,皇太孙身边干净的,连小猫都没有一只,洁身自好。   这一点更是让一些喜欢看言情剧情的读者们高兴的嗷嗷叫,以为作者设置这样的剧情,是让皇太孙在为女主守身如玉。   结果,屁!   作者不仅不做人,她还不恋爱脑。   皇太孙的正妃,和爱情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就是出于政治考量,另外就是太孙妃本人的个人素质,是要作为未来皇后培养的,自然是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更重要的是,太孙妃也要有一定的政治素养和正是眼光,而不是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拎不清的恋爱脑。   江柠直接着眼于大的国家格局,而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将情节安排的明明白白。   皇太孙娶妻那天,原本就在玻璃渣里找糖吃的CP粉们,把《武侠》杂志社的热线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全都是强烈要求柠萌改剧情的。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爱看恋爱脑剧情的,很多理智的读者,跟着剧情着眼于大局的布局,觉得这个剧情安排的一点都没错。   女主不当自己数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来锦衣卫指挥使,跑去后宫当妃子?女主女扮男装的身份一旦曝光,那就是欺君之罪,重则全家抄斩,轻则抄家流放!   到底是女主脑子坏了,还是你们脑子坏了?   线下吵,线上也吵。   这时候没有聊天软件,也没有聊天房间,就在网络论坛上吵。   可不管网友和读者们怎么吵,柠萌就是不改剧情,该怎么写还怎么写,CP粉们气的一边骂一边看,皇太孙的婚姻要出于政治考量,女主当不成皇后,那就当白月光、朱砂痣吧。   结果,柠萌也安排了个骚操作,女主在二十岁的时候,也订亲了。   虐,虐死我了!   尤其是,作品前期有太多皇太孙的剧情,导致他们总能在女主和皇太孙之间,仿佛能磕到糖的影子。   好在,没了皇太孙,还有忠犬下属,女主和忠犬下属的糖也好好磕。   目前连载的剧情,已经走到,女主已经对江湖各大门派布局完毕,太子这个皇帝年纪也大了,加上少年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到底伤了底子,虽有女主的灵泉水修复身体暗伤,可他是太子,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被严格监督把控的,女主能够把握到的机会十分之少,所以他还是决定退位当太上皇,太子登基。   太子刚一登基成为皇帝,就封了了女主成为他左膀右臂之一,大权在握的锦衣卫指挥使。   女主此时尚年轻,骑在高头大马上,衣衫猎猎,意气风发!   这里,可以说是全文的最高/潮。   醒掌天下权!   别说男读者看的热血沸腾了,女读者中,野心勃勃的女性难道还少吗?   在如今一堆恋爱脑的作品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头脑清醒,一心只想肝事业,甚至皇太孙都是是实现她理想的工具时,那种权力欲,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看到这里的很多事业脑读者,只觉得,去你的白月光、朱砂痣,女主好帅杀疯了!   江柠打电话给王咏,说《锦衣卫指挥使》快完结时,同样追更的王咏快疯了,完全不敢相信。   “《锦衣卫》不是写到最精彩的地方吗?我觉得你起码还有五百章可以写,怎么就要完结了?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然后呢?去搅动江湖啊,让江湖看看咱们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威风啊!”   江柠:“不是布局都完成了吗?各种暗探都插入了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和势力,就等着收网就完成了啊!”   王咏根本不听:“不行,你不能这样完结,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你要在这里完结,读者会寄刀片来杂志社的,你名字不是叫《我当锦衣卫指挥使那些年》吗?那些年呢?那些年你还没写,刚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就要完结,你对得起你取的这个名字吗?”   “那就需要像《陆小凤》那样布局成一个个小单元的故事了,那大纲就要重新写。”   王咏:“你写!你重新写!”   江柠对于新文,目前还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还没有确切的大纲。   《锦衣卫》这篇文,经过王咏的劝说,确实不好在这里完结,主要是,如果真要写的话,江柠也不是不能写下去,只是要重新撸大纲。   这样写下去的话,就不能像之前写的那么轻松了,因为小单元的剧情,要将所有大主线全部连起来,就得设置各种各样的伏笔,这一点,和《大宋》很类似,写法却又有不同。   《大宋》是着眼于案子本身,《锦衣卫》确实江湖风云,那就不能只写女主一人,得写群像文,突出手下人的精彩人设,例如《天下第一》中的归海一刀、海棠等密探的人设,就很丰满。   女主在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后,接下的第一个大案,就是江南富商灭门案,女主派了她手下的忠犬下属带好几个锦衣卫去查这个案子,结果自然是一去不回。   这时候,女主暗中培养了十多年的孤儿军团,经过重重选拔,选出来最优秀的五个下属,他们年轻、朝气蓬勃,又因为身世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这些人虽然能力卓绝,却缺少实战历练,正好女主就带着他们,亲自去查这个案子。   既然是群像,江柠决定,再设定一些搞笑情节,出一个搞笑担当,主打一个反差萌。   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写一百万字。   主要是,她自己想换题材了,现如今都九八年,还有两年就进入千禧年,她在想,要不要写个未来科技文,将未来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关于光刻机、芯片制裁,国外的各种国于国之间的制裁、商战政策,趁着自己现在还有点名气,夹带私货的,让全国更多的人看到,可能就会对未来,产生一点有益的影响,当然,也可能产生更坏的影响。   不过这样的文,她怕被和谐。   上次的官场文就被和谐了。   想了想,江柠在电脑上缓缓敲下一个标题:《我在星际开机甲的那些年》   是的,江柠决定双开。   她现在的时速,最低是六千,最高可以飙到八千多,她现在还只是学校的旁听生,哪怕所有课的她都感兴趣,都想学习,她每天依然可以空出一两个小时时间,用来码字。   《锦衣卫指挥使》的篇幅拉的太长了,当她有了完结的想法后,就有些写腻了,想换个文,换个心情,也让脑子休息一下。   不过《星际机甲》这篇文,她没有打算马上发,而是想先存稿,主要还是以《锦衣卫》为主。   《锦衣卫》这篇文,是连载连个月的时候,电视剧版权就买下了,但当时买这篇文电视剧和影视版权的人,实际上都是看中了她《大宋》改编的《包二》《包三》收视率高,《锦衣卫》这篇文开局看着和《大宋》有些像,他们在看到《大宋》改编后的收视率,还没等后面情节全部展开,就赶紧先把《锦衣卫》的电视剧版权也买回去了。   《锦衣卫》的电视剧版权,倒是早早立项了,但后面的情节没出来,他们的剧本也不好写,现在大部分情节都出来了,他们就开始着手把剧本的事搞定。   实在是,这个剧本要磨,需要改编的地方太多了。   首先就是感情线不能和作品中写的,皇太孙和女主都各自娶妻了,女主虽然娶得是假妻子,但这在电视剧里,绝对是大雷点,是一定要改的,他们决定,将目前读者们在磕的几条CP线,全部改成男一男二男三男四,总之,女主是个人人都爱她的玛丽苏。   还有女配情节,小说中女主不是娶妻了吗?娶得妻子是被退婚多年,父母去世,被世道和她的家人逼的快要活不下去的表姐,刚好表姐与女主家有亲,就被接到了女主家生活,无意中得知了女主真实身份,在被女主差点杀了的时候,主动表示想嫁给女主,一方面是想给自己寻求一个庇护之所,另一方面,她看到了这世上女人的另一种不同的活法,想要主动维护女主的秘密,并帮她打掩护。   编剧们认为,这里的妻子,就可以改成女配,再安排一段感情线。   另一边,之前一直没有立项的《锦衣卫》电影版权,在过年这段期间,《白蛇》的票房一路高升 ,寒假结束后,《白蛇》的票房虽然开始逐渐下降,但在寒假贺岁档的几部电影中,和《甲乙双方》这部电影一起,依然是最红火的电影。   《甲乙双方》在寒假结束后,也下映了,整个寒假贺岁档,狂斩三千万票房,光是京城一个城市,就有一千万票房。   若不是后面《白蛇》的横空出世,分走了贺岁档电影的太多票房,《甲乙双方》的票房成绩可能更高。   而《白蛇》这部电影,下映时的最终票房,高达四千两百万,成为年度票房最高的电影,比排名第二的《风云雄霸天下》还要高五十万。   占这一年全年总票房的百分之十。   这一波,《白蛇》可以说是赢麻了。   投资七百万,票房破四千万,在这个年代,简直比抢钱还快。   当然,《甲乙双方》也毫不逊色,投资六百万,狂揽三千万票房,但这样出色的成绩,在《白蛇》面前又稍有逊色了,一时间,今年年初,最具风头的两部电影,就是《白蛇》和《甲乙双方》。   之所以将这两部电影放在一起提,除了这两部电影都是寒假贺岁档上映的外,还有就是,这两部电影都申报了这一年的‘大众电影万花奖电影节’。   万花电影节两年举办一次,今年正好是万花电影节的举办之年。   很明显,这两部电影,都是今年万花奖的有力竞争者,现在就看评委们,更喜欢哪部作品了。   *   原本买了《锦衣卫》电影版权,但还没有立项的《锦衣卫》剧组,看到《白蛇》的票房后,赶紧就立项了,并进入了剧本的紧急改编和选角中,想趁着《白蛇》正大火的时候,借着同是柠萌作品改编的名头,来蹭波热度。   剧本还没出来,但大体有哪些角色要选,看作品就知道一些大概,他们首先要确认的,就是几个主演人员。   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过年这段时间大红的《白蛇》女主,和饰演明月这个角色的演员。   《白蛇》女主就不说了,这个电影下映之后,不说彻底红了,至少身价上涨,片约不会少了,饰演明月这个演员的相貌不光是出色,还很有辨识度,而且很正,不邪魅。   他这样的相貌,不论是电视剧版的《锦衣卫》还是电影版的《锦衣卫》,都给他发出了邀约。   当然,都不是主角,但也绝对能排到男三男四这样的角色了。   江柏当初离开《白蛇》剧组的时候,是留了号码的,别的不说,这可是柠萌的哥哥,将来可能和柠萌还有合作呢?所以肯定要留柠萌店里电话的,加上那时候柠萌还没去京城,在京城没有固定电话,留的自然是店里电话,也就是可以联系上江柏的电话。   《锦衣卫》电视剧剧组,也是通过《白蛇》剧组联系上的江柏。   都是同一个圈子的,又都在京城,相互之间不说多熟,也都是认识的,要一个演员的号码很容易,尤其是在《白蛇》剧组的导演这里,听到这个饰演‘明月’的演员,还是作者柠萌的亲哥哥后,当下就确定了,除了男主之外的主要角色,只要是江柏能演的,一定要给他留一个!   娱乐圈人都迷/信,柠萌笔下的作品,一个比一个红,一部比一部赚钱。   不说《大宋》改编的两部《包青天》,收视率有多高,就是《白蛇》的票房,直接干到全年第一!   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年度第一,毕竟九八年才开始,但四千两百万啊?   而且他的三本书,也都是几百万销量,《大宋》在过年这一波《白蛇》的带动下,已经快要破千万销量了,这才出版几年?就要破千万销量了,哪怕这年代小说,动不动就百万销量,可千万和百万,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们可是知道柠萌现在是有多火的,可以说,柠萌本人的读者,就能为电影贡献出一大笔票房,有了柠萌这个原作者的噱头,这个电影基本上还没上映,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只要最后电影不要拍的太烂,就绝对亏不了!   他们都觉得,柠萌命里带火!   柠萌命里带火,那柠萌的哥哥,只怕也是个福星,是命里旺财的,不然他拍的第一部 电影,就破四千万?这还不能说是命里带财?   请他!必须请他!   江柏是个典型的,无法同时做两件事的人。   他的专注力非常强,在学习的时候,就认真专心的学习,全身心的专注在机械上,尤其是他的老师还是某机械厂退下来的高级工程师,和他前世那个藏着掖着,防着他,从不真正教他们技术,只叫他们打杂干活的汽修师父完全不同,这个老工程师在发现他的天赋后,是全心培养这个弟子的,对江柏,那是倾囊相授。   江柏倒是不忙,但生活非常规律,除了每天去店里给江爷爷送饭,顺便在店里卖衣服的时间,其它时间,他全部用在了学习上,每天泡在各种机器机械之中。   所以江柏接到这个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去。   不过他想到喜爱演戏的好友童金刚,也没有将话说死,而是说,自己还是学生,学校管理严格,学习期间不给假。   剧组那边立刻说:“没事没事,正式选角还要有段时间,剧本目前还在打磨当中,等剧本打磨完了,还要给柠萌老师掌掌眼,给点意见,等到剧本写完,选角结束,正式开拍估计也要几个月,到时候你那边看时间,过来试镜个角色!”   江柏想到童金刚,让对方留了电话号码,答应了下来。   如果是假期,他本来就是要打工的,他同学的暑假工,基本都是到各个机械厂里实习,人家还不一定要,有些只能端盘子、发传单。   暑假学校没人,店里没生意,不拍戏的话,他也要另找工作,找的工作的工资,还不一定有拍戏的工资高。   他也打电话跟童金刚说了这事,“他们只邀请了我,没有说你,但你到时候可以一起跟过去,看有没有什么角色可以演的,就跟去年一样,咱们跑跑龙套,赚点生活费。”   “哥!你就是我亲哥!”要不是在电话里,童金刚都恨不能跳起来,跳到他背上兴奋的跑两圈。   江柏这边确认好后,剧组那边又给江柠打了电话,想要邀请她来剧组当编剧,他们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白蛇》的电影主线、大纲,就是出自柠萌之手,整个电影的框架和基调,都是柠萌定下的。   更重要的是,柠萌是京城大学学生,他们现在就在京城,去找柠萌十分方便。   当然,为了请到柠萌这尊大神,他们给的编剧费也不低,不过江柠考虑到自己开学了,要上课,还要写《锦衣卫》和《星际机甲》,就拒绝了这个提议,那边就立刻表示,想邀请柠萌当他们的编剧顾问,毕竟最了解柠萌作品的,还是柠萌本人。   虽然不能当编剧,但当编剧顾问的费用,给的也不少,即使江柠现在不缺钱,可他们给的太多了,江柠当然是去呀! 第181章 181 【不喜欢修改后内容却点进来看了的,留言发红   《锦衣卫》剧组虽说买了《锦衣卫》的电影版权, 但电影版权剧本的改编,和电视剧版,是完全不同的。   电视剧还能根据原著小说的情节来照着搬, 可电影版, 就要精简再精简,还要故事内容完整, 高~潮~起伏不断,节奏更是要快。   《锦衣卫》电影的主体基调,和《白蛇》又不同,《白蛇》可以拍成搞笑励志电影,但锦衣卫的基调, 却是正剧,但是电影想要卖座, 一个劲的正剧、武打是不行的,参考对象, 便是《东方不败》、《新龙门客栈》。   这两部电影都是在当年创下超高票房的电影,一直到现在都是经典。   他们当时在看到《锦衣卫指挥使》这篇文时,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新龙门客栈》,尤其是《锦衣卫》中的打斗情节, 很符合现在市场对于武侠电影的追捧和需求。   之所以《锦衣卫》的电影, 到现在才开始立项, 打磨剧本, 就是因为, 电视剧版《锦衣卫》, 可以参照原著小说来写剧本,电影版只能截取其中一个故事, 针对这一段的故事,进行打磨完整,讲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就相当于在原著小说的基础上,重新创作出一个全新的故事了,原著小说只是给了他们现成的人设和思路,其它全部要重新创作,还要创作的好、惊艳。   因为他们是打着打造一个系列电影去的。   当初在购买《锦衣卫》电影版权的时候,他们就参考过《大宋当捕头》,知道购买这本书电视版权的Z省台,简直赚了个盆满钵满,一本书的电视剧版权,居然拍出了两部。   他们是研究过柠萌目前已上市的几部作品的,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故事写得长,他们可以反复拍,就像去年的《古惑仔》票房大火后,很快又出来《古惑仔之猛龙过江》《古惑仔之只手遮天》一样,后面还能抓着这个IP一直拍,蹭第一部 《古惑仔》的热度。   同样,《锦衣卫》第一部 如果拍好了,后面的第二部、第三部,就不愁票房,自然会有老观众们,进去电影院,为后面的二三两部贡献票房。   所以《锦衣卫》的第一部 剧本就非常重要,这需要《锦衣卫》整个编剧团队,加上导演、制片人等人反复商量。   这一点就不是江柠能够干涉和参与的了,编剧团队里的编剧,每一个都是业内资深编剧,每一个人都是她的老师和前辈,剧组愿意花这么多钱,请她当编剧顾问,除了她给《白蛇》剧本定的大纲、框架和基调外,主要就是觉得柠萌本人命里带财,想让她做个吉祥物,如果能给点意见也好,给不了意见,就蹭一蹭她的热度,到时候在电影片头写上,剧本顾问:柠萌,还怕柠萌的读者们不进电影院支持他们喜欢的作者?   电影团队的人,都是知道柠萌真实身份的,毕竟签合同需要柠萌本人来签,年龄相貌一下子就确定下来,去年轰轰烈烈的,祝贺柠萌考上京大的事,也让他们知道,柠萌是京大大一学生。   所以,哪怕他们知道柠萌是近千万级别销量的当红作者,在知道她还是个大一小姑娘的时候,他们心底还是难免生出轻视,这种轻视并不是轻视她的学习能力,而是觉得她人生经历太浅,电影水深,写剧本和写小说完全是两码事,中间对话、运镜,可不是简单的像写小说那么容易。   江柠见他们和她签了剧本顾问这个合同,钱很爽快的打过来后,就用不着她了,自然乐的轻松,继续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节奏。   倒是电视剧剧组那边,将电视剧剧本的初稿写完后,带到江柠这里来,想听听她的意见,看剧本合不合适。   这也是当初合同上清楚写着的。   当初和柠萌来签电视剧版权的,是制片人姐姐,所以制片人姐姐是见过柠萌的,但是编剧团队的三个人和导演都是没见过柠萌的。   哪怕早已知道,柠萌是京大学生,制片人姐姐也和她们说过,柠萌本人长的很漂亮,编剧团队的一个小姐姐在看到柠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拿出一摞书来,兴奋的脸颊通红的给江柠:“柠萌柠萌,我是你的忠实读者,你的书我都有看,我今天还带了过来,能给我签个名吗?”   编剧团队的主编剧和导演简直没眼看。   江柠当然说可以,问了编剧小姐姐的名字后,写的还是TO签,把小姐姐激动的两眼放光。   等她签完后,一直默默站在小姐姐身边不说话的年轻男编剧,也拎上了一摞书,推了推眼镜说:“柠萌,我也是你忠实读者,你写的书都很好看。”   如果没有通读过柠萌的书,他们也无法来改编《锦衣卫》了,不光是他俩,制片人姐姐、导演、主编剧,都是看过柠萌作品的,尤其是制片人和导演,把柠萌的每本书都看过,他们看得当然不只是故事,还有市场。   很明显,柠萌的作品市场反应都极好。   柠萌在给两个编剧读者签名的时候,导演也在打量柠萌。   虽然他早就从《白蛇》的宣传里,看到过《白蛇》导演说的,曾邀请过《白蛇》原著小说作者柠萌,去饰演《白蛇》里的一个重要角色,但他当时听了只是笑笑,以为老于是为了电影宣传,故意那么说的。   谁知道看了柠萌真人才明白,老于恐怕真的动过想让原著作者来演白蛇的心。   是的,导演一眼就看出来,于导想让柠萌试镜的角色,实在是柠萌的气质和外表,真的太符合电影中,白蛇的形象了。   别说于导,就是他,在看到柠萌本人的时候,都忍不住生出了想要让柠萌来参演重要角色的想法,哪怕像她哥一样,跑个龙套也好啊。   这兄妹俩的相貌长得未免也太适合大荧幕了,他看着这张莹白的脸,都能想象出,这张脸出现在电影院的大荧幕上,该是多么出众。   尤其是柠萌本身自带的疏离清冷的气质,不笑时,眉眼间流露出的锋锐。   这不就活脱脱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吗?   不然他很难在同龄人中,找出如原著小说中描述的那个聪敏、睿智、冷静、强大的指挥使大人啊!   更绝的是,与她哥哥面容偏女性的柔和不同,柠萌本人的面容,在她那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略带驼峰的鼻子、冷凝的眉眼,和不说话时偶尔展露出来的冷峻的气质,女扮男装,完全就是个俊美的帅哥,再加上化妆师的妆容效果,她去参演指挥使这个角色的话,说不定真能说服观众,女主十几二十年女扮男装,愣是没有人怀疑她是个女的。   他们的见面地点约在了京大外面的一家咖啡店内,咖啡店环境清雅,很适合谈工作。   几人刚一坐下,导演就迫不及待的问江柠:“之前老于想让你参演《白蛇》的女主角吧?你怎么没演?”   几人中,他们全都是相互认识的,只有江柠一个人是陌生的,可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多陌生人,却丝毫不怯场,甚至身上自带一种主场的气势,眉眼疏淡的笑着说:“于导客气两句,张导还当真了。”   被称作张导的中年男子立刻说:“那你愿不愿意来试试指挥使的角色?”张导原本也是想让柠萌先试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立刻一拍桌子说:“你要你肯来,这个角色就是你的!”   编剧团的三个编剧,眼睛一下子就看向上头了的张导。   编剧小姐姐眼睛又看向江柠,觉得,如果指挥使大人长了这样的脸的话,她可以!她现在只觉得灵感爆棚,她现在只觉得,书中的指挥使,一下子有了脸!   她脑中已经创作出一百集:《人人都爱指挥使》!   这样的指挥使谁能不爱!   制片人姐姐要更冷静一些,笑看着柠萌,对张导说:“柠萌可是京大大一学生,不一定有空去演呢。”   要知道,她读的可是京城大学啊,不在学校好好上课,旷课跑去跟你们剧组演戏?你们能给人家几个钱啊?这可是即将进入千万销量级别,又有《大宋》《白蛇》两部大爆款电视剧、电影的当红作家,人家缺钱吗?   但张导觉得,柠萌真的可以去试试镜,现成的契合指挥使大人气质和长相的人选就在眼前,他要再去挑别的主演,真怕自己看不上了。   有这样相貌的,不一样有这样的气质,有这样气质的,又怕年龄大了些,不合符书中女主的年龄,年龄合适的,又怕演不出女主的强大、睿智。   偏偏这些气质,原著小说的作者本人,全都符合。   张导是真诚的邀请江柠的,正好送咖啡的小姑娘来了,江柠拿了一杯咖啡,用银勺搅拌着,笑着摇头:“算了,我未来的规划中,没有演戏这个打算,就不去掺和了。”   张导这下子,是真的感受到于导语气里的遗憾了。   制片姐姐性子热络,很会打圆场地说:“哎呀,可能到时候柠萌老师就改变想法了呢?今天是来谈剧本的事,剧本的初稿出来了,我们过来是给柠萌老师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提意见的地方。”   柠萌毕竟是原著小说作者,没有比原著小说作者更了解自己作品的了。   主编那边,也立刻将他们已经完成的剧本初稿递给了江柠。   剧本的创作,和小说创作是完全不同的,小说中充斥着大量的背景、人物、环境等描写,可在剧本中,几乎全都是一句话带过,里面全是演员们需要全文背诵的对话。   看剧本是要时间的。   江柠在认真看剧本的时候,围绕一圈坐着的几个人,全都在安静的打量柠萌。   柠萌和他们签合约的身份证上写的是十九岁,但她本人看着,顶多十六七岁,不能再多了,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完全褪去,皮肤冷白,此时低垂眉眼看本子的时候,那纤长如鸦羽般的长睫毛,在她的眼睑下面,投下了一片阴影。   导演本人是有摄影爱好的,平时出门相机不离手。   此刻坐在玻璃窗边,早春的阳光洒落在低头认真看本子的柠萌身上,那画面美到让导演忍不住掏出相机,对着柠萌咔嚓了几张。   实在太好拍,太好看了!   氛围感拉满!   江柠在听到相机的咔嚓声时,姿势没动,头和眉眼却抬了起来,朝镜头看了过去,这一眼,就像一柄锐不可当的利剑,直射如张导的心口,让他心跳都跳漏了一拍,手下却丝毫没有停顿,咔嚓就是两张。   这就是他要找的指挥使大人啊!   小姑娘年龄不大,眼神怎么这么犀利,这么有气势啊!   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怎样的环境,培养出拥有这样眼神的小姑娘的啊!   张导对柠萌都感到好奇了。   对了,她不愿意演主演,演个锦衣卫女千户女百户也行啊,书里不是有很多同样出色的女配们吗?每一个人物都很有特色,对了,那个宛如冷漠杀手一般武力值强大,却只听指挥使吩咐的女百户!   文中,指挥使大人的忠犬属下可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群啊,她手下的哪个女性属下对指挥使大人不忠心耿耿?只是时下观众就爱看几男争一女,或几女争一男的戏码罢了,所以在剧本中,里面一个个出色的女下属们戏份直接砍得只留下两个,剩下的全都成了背景人物,比如为了保护指挥使大人悍不畏死,把周围宵小们杀的片甲不留,然后对坐在露天轿子上,淡定自若的指挥使大人报告情况的女护卫们。   编剧团队,给原本没有感情线的指挥使大人,加了一堆花里胡哨的感情线。   江柠看到自己笔下清醒事业脑大女主,硬生生被《锦衣卫》电视剧版编剧,改编成恋爱脑,还喜欢皇太孙,为了自己心爱的皇太孙,才去组建锦衣卫,为皇太孙去江湖拼杀,为他平定江湖乱象后,真的是囧囧有神。   不得不说,编剧很有才,在编剧笔下,把这个剧情圆的合情合理。   见江柠看完了剧本,主编剧问柠萌:“怎么样?”   负责感情线的小姐姐也双眼晶亮的看着江柠:“柠萌老师,您觉得剧本里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吗?”   看到我写的感情线了吗?是不是很精彩?   谁懂啊,她们这些喜欢看感情线的读者,在原著小说里,真是玻璃渣子里面找糖吃,一个个CP磕的不得了,一会儿觉得,皇太孙我的爱!嗷嗷嗷!   一会儿觉得,遭受家庭变故,却被指挥使大人拯救了的,对外冷酷无情,却只对指挥使大人忠心耿耿能为指挥使大人去死的忠犬下属,也太可了吧!   在看原著小说时,编剧小姐姐就最喜欢他,在写感情线时,她将她在原著小说里磕不到的糖,全都写到了剧本中,越写越有感觉,越写越甜,不知不觉,就把原著小说中的一个普通下属,写成了指挥使大人的官配。   当然,前面肯定是不行的,是结局的时候,指挥使大人终于接受了一只默默守候的忠犬下属。   江柠:……这都什么鬼?   不过,负责感情线的编剧小姐姐,比她会写感情线多了,一个无中生有的感情线,居然被她写的甜到爆炸,连她看着都觉得,也不是不行哦。   不过有一个设定,被江柠严词否定了。   “女主是作为侯府继承人培养的,你觉得一个侯府继承人,她可能是这样一个眼中只有男人和爱情的恋爱脑吗?”   此时尚且没有‘恋爱脑’这个词,但过来和江柠确定初稿的导演和编剧们,都莫名的听懂了这个词。   江柠说:“以女主的智商和处境,她对皇太孙有友情、有利用,就绝对不可能有爱情,更别说暗恋皇太孙这样离谱的事情了,完全就是崩人设。”   编剧小姐姐愣了一下,她在编这个情节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完全就是现在网上论坛里,对指挥使和皇太孙之间的CP粉,想让剧情合理化,却没有考虑到女主人设这个问题。   主编剧老师其实对这个剧本的改编很满意了,皱着眉头说:“柠萌老师,我们知道您作品很红,销量很好,但是电视剧和小说是不一样的,我们要考虑到电视机前观众们想要看什么。”   江柠说:“我只说一个逻辑问题,这样的改编,它在逻辑上是不通的,你知道我的作品销量高,我的读者群体庞大,他们不光是读者,将来也会是观众,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事业型大女主,被改编成24K恋爱脑纯SB,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主编剧作为业内很有地位,也出过爆剧的资深编辑,被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小姑娘怼的也有些不开心,沉着脸说:“那你说怎么改?像你文中那么拍,肯定是没人看的!”   江柠也知道电视机前的观众,和看小说的读者群体,是不一样的,看小说的,主要还是年轻人和已经有着体面清闲工作的人群为主,而观众群体,却以几岁到五六十岁之间的家庭主妇煮夫们为主,他们平时在家时,电视打开,就爱看各种狗血剧,尤其是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戏码,百看不厌。   江柠说:“就不能是皇太孙暗恋女主,但以为女主是男人,爱你在心口难开,去尝试别的男人吗?把他手下英俊的侍卫、别的英俊伴读都吓得不轻,这里还可以添加一些很多搞笑情节,让电视剧的基调不那么严肃,相信电视机前观众也会更喜欢,女主既不会崩人设,情节也更具看点,您说呢?”   原本板着脸的主编剧,脸上一下子就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你接着说。”   编剧小姐姐也掏出小本本,眼睛晶亮的看着江柠,一副乖学生上课听老师讲课的样子。   就连另一个负责江湖剧情的男编剧,也拿出了纸笔,开始记录。   都是行业里的老人了,什么样的情节吸引观众,他们是再清楚不过,只是创作了太多剧本,脑子已经僵化,只想着写套路,现在被柠萌这么一提醒,就觉得这个情节和现在很多套路的情节比起来,很不一样。   尤其是像柠萌说的,添加一些笑料的轻松情节,观众们是不爱看苦大仇深的严肃剧情的,都更爱看一些氛围轻松些的,《锦衣卫》的原著小说本来就是一部以正剧为主的作品,他们如果在剧本上也这么写,就会显得沉闷。   江柠继续说:“我写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是架空的朝代,但我们要知道,真实历史上,锦衣卫是哪个朝代的,它是明朝的军政搜集情报机构,即使是架空的武侠世界,文中女人地位比真实明朝的女人地位要高的多,但你还是想一下,真实历史的明朝女性地位有多低?它是恢复了殉葬制度的朝代,皇帝死了,妃子们要全部殉葬,这一制度也从皇家影响到民间,导致民间也流行起夫死妻殉的风气,在这样恶劣的社会大背景下,女主已经作为侯府继承人,她有多脑残,才会暴露自己的女儿身?还会和四个男人产生情感纠葛?”   江柠说:“站在女主的角度,就跟我文里写的一样,女二无意中在发现女主是女儿身,被女主知道的第一时间反应,就是杀了她!”   江柠说的杀气腾腾,“文中没有杀她,也是给了女二一个合理的身份背景安排,女主需要一个妻子。”她说:“若不是情节需要,这个女配都出现不了,女主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听的小姐姐连连点头:“啊对对对!”   主编能够在这个年代,成为一个剧组的主编剧,本身当然也是有才的,他自己就是中文系毕业的,历史书虽然没有像历史专业的人一样,细细研究过,可大致的历史是知道的,闻言也点点头。   他问她:“那你说这感情线应该怎么写?”   在编剧团队笔下的剧本中,皇太孙是真爱,是白月光,被江湖中人杀害全家,被女主所救,带回来培养,身负血海深仇的忠犬下属才是女主的官配,在编剧们的剧本中,原本女配无意中发现女主是女子的情节,被安排到忠犬下属身上,还是非常狗血的,女主受伤,他为女主疗伤,无意间解开了女主的裹胸……   江柠看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武力值超群,冠绝天下,天下第一!   还有重重护卫保护,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用金手指喂养出来的高手,警卫安全程度比皇帝也少不了什么了,你居然还能安排女主被打伤的情节,虽然是为了救忠犬下属,但也不合理啊!   江柠指着剧本中的这一段说:“女主人设是全篇最大的大BOSS,她怎么可能受伤?这里要改。”   编剧姐姐点头,又疑惑地说:“这是情节需要,不这么写,感情线不好展开啊?”   负责整体朝堂和武侠框架,把握剧本大方向的主编剧和男编剧闻言也点头,看向江柠。   江柠说:“女主是个和东方不败一样的大杀器,她轻易不入江湖,一旦进入江湖,必然是大场合,嘎嘎乱杀的那种,她的对手负责嘎嘎,她负责乱杀!”   几个编剧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形容,包括制片和导演在内,都不由听笑了。   目前已出来的武侠作品中,除了《白发魔女传》是完全以女主为绝对主角的大女主武侠剧外,目前市场上还找不出第二部 ,完全以女主作为绝对主角的武侠剧,即使有重要戏份的《神雕》《射雕》《倚天屠龙》等,里面女性各有各的风采,也依然是作为男主陪衬的存在,再优秀的女性,都忍不住为爱情生,为爱情死,为爱情生不如死。   主打就是一个辅助。   江柠就说:“咱们就来一个反套路,这个男一、男二、男三、男四,就不能是为女主风度风采折服,为女主生,女主死,为女主生不如死吗?”   编剧小姐听的直点头:“行行行!”   她就爱看这样的‘人人都爱指挥使’的情节,太爽啦!   主编剧,一想,居然点头赞成了,说:“这确实很符合江湖人士为了争夺武林第一美女……”   江柠打断他,死鱼眼看他:“没有武林第一美女,只有天下第一指挥使大人。”   主编剧是个中年男子,他其实也不太能理解那种情情爱爱情节的,反而是江柠说的这些,他完全能理解和接受。   倒是主写感情线的编剧小姐姐,在记下了一大堆之后,又苦着脸:这样改的话,她要把前面感情线全都推翻重写,要多写好多字啊!   唉,编剧不易,姐姐叹气。   她拿出来笔,去记江柠说的感情线,反正主打就是一个,皇太孙苦苦暗恋女主不得,还怀疑自己喜欢男人,把自己身边男人吓得捂着衣服抱头鼠窜,专门负责认认真真的搞笑。   男二嘛,深情忠犬身世苦逼男,为女主生,为女主死,女主则是漠视他的感情,完全把他当下属。   写到这里,负责感情线的编剧都觉得自己要爱上男二了,男二多好啊,必须不能这么写啊,她要成全男二!   男三嘛,潇洒洒脱的江湖侠客,女主的好兄弟,对女主的感情线很朦胧,帮女主在江湖中做事,是女主的江湖助力,天赋绝佳,在武林中年轻一代没有敌手,直到遇到了女主,经常找女主切磋喝酒,算是在心态上,和女主比较平等的朋友了。   不像男一对女主亦师亦友,是男一的臣子,也不像男二是下属。   至于魔教大BOSS的男四。   江柠是实在想不明白,女主有什么理由,和杀人如麻的魔教大BOSS能成为朋友。   哪怕就如剧本里说的,他开始闯荡江湖时,隐瞒身份,和女主他们成为好友,可你们都写了,他是幕后黑手,最大的反派BOSS,他的目的就是要江湖大乱,一统江湖,多好的对手戏,偏偏搞出一个,女主被阅女无数的魔教教主看出了女儿身,接近她,喜欢她,最后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江柠真的是不解:“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从哪里还看出,女主和反派BOSS有感情线的。”   感情线编剧就坚持的认为有,原著中磕不了CP,还不能让她在电视剧里磕吗?并且以她专业的编剧素养,觉得这条感情线写出来,观众们会很爱看。   小姐姐表示,柠萌反对女主是恋爱脑就算了,反正男一男二男三男四,都是恋爱脑!\(^o^)/~ 第182章 182   和《锦衣卫》电视剧剧组这边, 说了她的改编意见后,编剧他们就要提前回去开研讨会,开始磨第二版稿子的剧本, 留下制片人姐姐和张导还在咖啡店。   张导还在劝说江柠去试演女主角, 江柠对演戏毫无兴趣,倒是想起来前世自己一个人辛苦打拼的江柏, 笑眯眯地对张导说:“说到拍戏,不知道《锦衣卫》里其他角色演员定下来没有?”   张导一听她这话音,就知道她大概是有推荐的人,说:“我们倒是和柠萌老师的哥哥江柏联系上了,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试镜。”   他在联系江柏之前, 并不知道江柏是柠萌的哥哥,是《白蛇》的导演知道他要找江柏试镜, 知道张导买了柠萌的《锦衣卫》版权,告诉张导, 江柏是柠萌的哥哥,他才知道这段关系的。   果然,柠萌听了抚掌笑道:“我要说的正是我二哥,多谢张导能给我二哥一个试镜的机会!”   江柠以咖啡代酒,敬张导。   张导自然知道她是客气话, 说:“应该的应该的, 是我们邀请江老师来试镜呢。”   只是原本可能跟电影《白蛇》一样, 只能参演一个小角色, 有了江柠的关系, 加上江柏如今的名气, 怎么也得试试男二男三,之所以不说男四, 是因为目前剧本中,男四是魔教反派大BOSS,江柏的相貌演圣子还行,演魔教教主,实在是缺了几分霸气狷狂的邪魅之气,倒是忠犬下属的角色,比较符合江柏的气质。   不过他现在还没见到江柏,一切都还未可知,或许江柏本人演技很有灵气,不仅能驾驭出尘脱俗小和尚,也能驾驭邪魅狷狂的魔教反派呢?   说到邪魅狷狂的魔教教主,江柠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那张脸,还真是天生自带邪魅狷狂,简直就是为魔教教主这个角色而生的,那脸、那气质,都十分符合文中魔教教主的人设。   算算时间,那个人比自己应该还大两岁。   江柠前世虽是体制内工作的,但她也是从正常花季少女成长到后来的处长的,在少女时期,爱看的东西和普通小姑娘没什么不同,对于海角四美这个名头,自然也听过的。   想到这,江柠不由对导演和制片姐姐说:“张导,澜姐,说到选角,我倒是想起之前我在沪市戏剧学院表演系,见到一个男生,从外貌上说,丝毫不比我二哥差,那张脸,可以称得上是东方大卫,外貌气质十分符合魔教教主的人设,如果你们目前对魔教教主这个角色还没有人选的话,不如让他来试试镜。”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着说:“毕竟观众都爱看俊男靓女嘛。”   前世江妈就说过一句很朴素的话,江姑姑开玩笑的问江妈,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欢天喜地小燕子》。   江妈说:“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谁不爱看,谁要看那些老气横秋的?”   江柠当时一下子就悟了,是啊,对于像江妈这样电视机前的普通观众来说,谁不爱看俊男靓女?   所以对于商业偶像剧来说,剧本第一,演员第二,如果这剧让江柠选角,首先就要选各种养眼的俊男美女。   制片人姐姐和张导,还以为江柠认识这个人呢,问江柠推荐的那个少年的联系方式,江柠笑着摊手说:“我只知道他是沪市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名叫闫一昌,至于其它的,我并不认识那个学生,他也不认识我,你们直接联系沪市戏剧学院的老师,他们都可能比我知道的多。”   见张导、制片姐姐都讶异的含笑看着她,江柠笑道:“我只是想到有这样一个颜霸,气质长相又正好适合魔教教主这个角色而已,至于请不请他,用不用他,是由你们决定,作为《锦衣卫》的原著作者,你们剧拍的越好,对我也越有益,《锦衣卫》电视剧要是火了,我下本书的版权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他们这才相信,江柠是真的不认识那个名叫闫一昌的少年,真的只是觉得合适,才顺嘴推了一句而已。   张导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倒是制片人黄澜,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好奇的问江柠:“柠萌老师的下部作品在构思了?不知道是什么题材?还是武侠吗?”   柠萌现在这个红,她随便出来一本书,有的是人捧着钱上门去买,他们不也是《锦衣卫》才连载了两个月,就赶紧先将电视剧版权买下来了吗?   江柠笑着摇摇头:“还在构思当中,暂时就不透露了,等出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黄澜见她不说,也不在意,而是笑着说:“很期待下一次和柠萌老师的合作。”   江柠还有事,见没什么事了,就没有多留,回了学校,制片人黄澜和张导也都离开。   江柠回去后,给远在广市的编辑王咏发了邮件,跟他说,她下部作品的计划。   之前柠萌和王咏说,《锦衣卫》快完结,王咏吓得嗷嗷叫,让她不要完结,继续写,他就想到,下篇文,柠萌可能跟之前想写官场文一样,大概想换题材了,没想到接到邮箱,果然。   不过这件事,在之前柠萌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报告给李主任和鲍主任听了,《武侠》杂志社在去年江柠说想写现代官场文时,他们就开会讨论过,这大半年来,他们也为了应对这件事,在《武侠》这本杂志上,重新开辟了几个单元出来,比如为情感文笔都较为细腻,喜欢写言情武侠的女作者们,开辟了一个专栏,叫‘江湖儿女’,之后,又因为《白蛇》的影响,一段时间里,投稿的作品中,有很多的仙侠作品投稿过来,又开了一个玄幻仙侠专栏。   这大半年中,《武侠》杂志,已经不再是像过去那样,只连载武侠小说的纯武侠杂志了,而是借着江柠想要还题材这事,一点一点的给《武侠》这本杂志转型。   当然,它的主体还是不变的,依然以武侠为主,只是在后面和中间,开放了一些小专栏,甚至还有了‘笑话’区,每期都会放一些笑话投稿。   当他们听说,柠萌的新作,是星际机甲作品时,李昂主任和鲍主任简直满头问号。   出生在五十年代,还没有进入两千年,国内科技水平还难以支撑他们对于星际幻想的他们,实在难以想象,星际机甲是什么?就是后世风靡全球的《变形金刚》,此时也都还没出现在大荧幕上呢。   因为无法想象,自然也就无法代入,不知道她要写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出于对柠萌前面三部作品的信心,李昂主任想了一下,说:“你不是说,她是一边创作《锦衣卫》下部,一边创作这个《我在星际开机甲的那些年》吗?等她写了五万字,先发过来我们看看,或是先连载一下,看看市场反应。”   他们现在开的几个专栏,不光是言情线的‘江湖儿女’也好,还是玄幻仙侠线的‘仙剑奇侠’也好,都多多少少和‘武侠’沾上那么一点边,硬扯,也能说是‘武侠’,可星际科幻听起来,就真的和‘武侠’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怕柠萌作品写的不好,他只怕柠萌作品在《武侠》上连载翻车。   或许她转到科幻杂志上连载,效果要比在《武侠》上好的多,可已经吃到柠萌作品大红利的《武侠》杂志社,哪里舍得放走这条大鱼?走了后,她就再也不写武侠作品了怎么办?她都写了这么多了,肯定是写腻了武侠类作品,才想要还别的啊。   李昂主任当即拍板说:“在下期的征稿广告位上,打出收科幻类型的稿子,先预热一下!”   这样,看到征收稿件类型中,新增了科幻类作品,那么几期之后,读者们对于《武侠》杂志上,又开辟出什么科幻类专栏,就有了心理预期,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没有一下子烫死你,而是一点一点的慢慢煮。   在和王咏说完下本书的创作类型后,江柠就自己独自坐在电脑前,构思着新作品的大纲。   女主依然是穿越的。   是的,还是女主文。   柠萌虽然还没有正式回应过,但现在网络上,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怀疑柠萌是女生了,主要是,网友们,在网上挖出来一些以前的老评论,比如说,早在两年前,就有网友出来爆料说,柠萌实际是个颜值非常高的高中学神。   但这条留言,不仅没有在网上没有激起丝毫的水花,还被几个网友喷了一顿。   但是,结合去年《武侠》官网发的,‘恭喜柠萌考上京大’这一宣传,这条早已被遗忘在茫茫网海中的爆料,依然被网友们挖了出来,然后网友们就发现,这条爆料的评论,至少已经有两点被证明,是真实的。   一个就是,柠萌是学神(考上京大);一个是柠萌颜值超高(来自《白蛇》导演想让柠萌参演重要角色的佐证。)   现在只差一点还没有实锤,就是柠萌是女生。   但前两个都被证实是真实的了,最后这一点,因为柠萌目前已出的三部作品,都是女主视角的缘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一大部分网友们,已经默认了柠萌就是个女生,但也有最初就追《大宋》的老读者,还是先入为主的坚持认为,柠萌是男人。   江柠也不管网上网友们的猜测,她在给新文做大纲和人设。   女主是水蓝星古武世家传人,年轻一代连续蝉联八届的世界武术冠军,意外穿成了一个科技水平已经进入星际时代的偏远星球的烈士遗孤,女主发现,在星际时代,她的武术好像被淘汰了,因为肉/身再强,不敌激光。   各种激光剑,激光枪,激光炮,激光武器,甚至取代了,女主在水蓝星时代的热武器、核武器等。   可武术是她从小到大,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情,已经刻入到她的骨子里,哪怕这个时代,好似学武没用,她依然在坚持每天习武。   因为是烈士遗孤,她被安排进一所非常有名的学校学习,这个学校,是由本星球一个设计和制造机甲的机甲商赞助,但因这个机甲公司,这些年除了还在生产原始的手动操作系统,还一直在研究一中全新的操控机甲的方式——脑电波传感系统,一种想要通过人脑和人全身神经的传感系统,达到人机合一的一中研究。   如果这个研究能够成功,那么操作机甲的战士,就不再是用手动控制键盘和摇动拉杆,而是直接进入驾驶舱,机甲本身就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就是机甲,机甲就是你的身体。   这个技术实际上在多年前,就被发明出来,唯一的难点就在于,这种机甲操控模式,需要的不再是机甲战士的手速,而是精神力,精神力越高,操控机甲便越精细灵动。   在星际,精神力又分为几个等级。   这些暂且不表,主要就是写,女主在新学校检测了精神力后,被分到了少年机甲班,机甲班又分为战斗系机甲班,设计系机甲班,维修系机甲班等等。   女主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她一生的搭档兼好友,一个被称为堕落的天才机甲设计师,因为他设计的机甲听着厉害,但无人能够驾驶。   但这架无人能够驾驶的机甲,居然被女主成功驾驶了,并且驾驶的行云流水,如臂使指,这一点不仅让这个被周围称之为陨落的天才机甲设计师,惊喜而激动,也让女主激动的将她一身的武学天赋,用到了机甲战斗中。   天才机甲设计师,一次次的修改数据,将机甲的各项数据修改的与女主更为匹配,并在校内机甲比赛当中,一举夺冠。   总之,就是一篇星际科幻升级流作品。   机甲大赛,分为校内赛,区赛,地区赛,星球赛,最终走上联盟大赛的总赛场,无数星球的星际子民,都会实时观看。   比赛又分为个人战和团体战,这样人物就多了起来,不止局限于女主和搭档两个人物描写,而是一篇群像文,在比赛的过程中,遇到的厉害的机甲战士无数,厉害的团队无数,既然是团队,当然也少不了一个团队中的‘脑’,也就是指挥。   一个能够学武学到连续蝉联八届世界冠军,基本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绝对不会是个笨人,实际上女主不光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她还能兼顾团队中‘脑’的作用,即使团队中的指挥先被对手干掉嗝屁了,对手以为没有‘脑’的团队,再厉害也只是一团散沙的时候,对手就会知道,你大错特错了。   当然,这是第一卷的内容。 第二卷 ,当然是在拿下联盟机甲大赛的冠军之后,进入联邦军校学习,他们这些来自偏远星球,却在联盟大赛中,斩落了一个又一个豪门战团,进入到联邦军校后,自然引人注目,不过正是学习后,他们才知道,和这些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天之骄子比起来,他们和他们在其它方面的差距有多大。   然后又经历被社会毒打、低落、被自信心爆棚宛若小太阳的女主鼓励,经历一个又一个事件,融入学校,成为军校的一份子,然后以毕业时,全校第一的成绩,和她的小伙伴们进入军队,作为刚出小兵,一切荣耀又归零。   新地图新篇章又开始。   光是大纲做下来,江柠就觉得,这篇文,她能写三百万字!   因为中间不只是有比赛升级,还有江柠最为擅长的,朝堂布局。   当然,文中写的肯定不是朝堂,而是联盟、联邦整个大星际势力之间的博弈和交锋。   这些东西,其实道理一通百通,与江柠来说,写这个其实是最简单的,驾轻就熟,最难的,便是各种未来星际的科技描写。   江柠决定,加很多小私货进去,比如写上她所在的水蓝星联盟和联邦之间两大势力的斗争,通过一些国与国之间的博弈斗争,对她所在联盟的高科技企业的核心技术制裁,她的搭档又是如何通过购买二手机甲机甲,绕开专利,突破技术,设计出最新的机甲。   其实就是在影射未来的芯片事件。   她写这些,其实只是想给有可能看到未来我们国家和企业,所面临的一些科技不足引来的制裁危机,早做防范。   这些,普通人看了可能不会深想,但真正身在其中的聪明人看到,就一定会联想到自身身上的。   她也不想写的太明白,她现在这么红,假如有漂亮国的聪明人看到,也提前防范呢?   但江柠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很多技术,连国外的人,都还没有发明出来,更别说联想到他们自己身上了。   她还要着重在文中安利,申请专利的重要性,要重视专利布局。   九十年代,已经有很多国家,就已经开始进行专利布局了,而我们国家,还处在起步阶段,很多技术被垄断,甚至发明出来的很多技术,都没有去申请专利,从而导致未来无法使用,在专利上被人‘卡脖子’。   写到这里,江柠的心情其实有些沉重,她之所以在这个股灾之年,进入股市,近乎赌博一般,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静等九九年股市行情大爆发的到来,也是为了世纪之初的一场技术路线战争。   其实江柠是有些无力的,芯片生产,真的就是一条全高端的产业链,看看那些股东和供应商就明白了,全都是全球最顶级的科技公司和材料供应商,提供的全部都是最顶级的配件,而这一点,并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还要有各种人才和最顶级的技术。   她在股市的布局,在世纪之初的那场技术之战中,可能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甚至完全有可能做徒劳无用功。   他们想不被制裁,就得完善整个产业链,这个难度,比地狱级还地狱级。   她一个小小的蝴蝶,妄想在这样的庞然大物的战争当中,悄悄去分一杯羹,这个难度,丝毫不比上面的地狱级难度低。   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弱了,而高精尖技术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江柠前世又不是搞科研的,很多技术,她更是一无所知。   技术上她没有办法,就只能从别的方面来布局。   她并不擅长商业这块,而高精尖技术这一块,又向来是个无底洞,赢家通吃,技术停滞或者落后,就会像两年后的技术之战一样,输者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以她两年后挣得钱,够不够在这场战争里,激起一点小小的水花,但不管怎么样,她也为之努力了。   想到此,她又继续写大纲。   一直到傍晚,宋培风从清大回来,江柠还在思索,要怎么做才能从中利益最大化。   哪怕她没有表现出来,但宋培风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眉间的沉思,以为她白天出去和《锦衣卫》剧组谈的有些不顺利,但想到她的性格,又觉得不至于,便拉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柠笑着摇了摇头,眉目舒朗。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吃完晚饭后,两人在校园的操场上散步,微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丝。   她走着走着,就不由的轻声侧脸看他,将她对未来国家可能会面对哪一方面的制裁说了,并且说了她想让自己能够做什么,从中间尽自己一点小小的力。   宋培风听完后,怔了一下,看着她认真的眼睛。   他们这个年龄的学生,大多数都还在为学习上事的烦恼、工作上的事烦恼、感情上的事烦恼,甚至为身边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在烦恼的时候,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却在认真的思索,如何突破技术封锁,完善我们国家关于高精尖技术的一整套产业链,这种国家层面的大战略大布局的事。 第183章 183   和江柠除了和江爷爷通电话, 和江爸江妈一整年都难联系一次不同,宋培风的家庭氛围很好,他是每周都会和家里联系的, 有时候是打给他父母, 有时候是打给他姥姥姥爷,有时候是打给他爷爷奶奶。   这次他电话便是打给他爷爷的, 和他爷爷说了,江柠跟他说的,对于目前国家关于专利这一块的空白布局,江柠对他说:“整个九十年代,漂亮国、西部岛国, 都在进行专利布局,一旦让他们布局完成, 未来对我们国家的高精尖技术产业发展,便形成很大的阻碍。”   他当然知道自己国家目前还处于快速学习和发展中, 每年大量的人才输送海外,就是想学习国外的高精尖技术,虽然这些送出去的人才中,有许许多多的人不回来,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回不来, 可只要能回来几个, 能够国内技术带来突破, 那么这些投入就都是有价值的, 国家已经在做, 但对于专利布局这一块, 目前国内不说完全没有,但确实是少。   宋爷爷不知道和他说起这些话的人是谁, 但听孙子语气就知道,这个人应该是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十几岁的年纪,战略眼光就已经这样长远,已经提前看到二三十年后了。   他说:“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带你朋友来家里吃饭,你就在京城,也不见你回来。”   老爷子抱怨说。   清大京大藏龙卧虎,宋老爷子是知道的,但拥有这样大格局的年轻人,宋老爷子这么些年,都少见,见孙子与这样的人交好,自然也想加深这段关系。   宋培风听到爷爷的话,唇角上扬,目光投向清冷的窗外,仿佛透光玻璃窗,看到了楼上的她,目光也不由地柔和起来,像盛着细碎而温柔的光:“会的。”他说。   宋老爷子听完宋培风说的这些事,想了想,还是去打了个电话。   江柠并不知道,她一只小小的蝴蝶翅膀,轻微扇动了一下,就给这个这个时代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她是一个多月后,才听到风声,京大和清大校内,有通知下来,让学生、老师们,不论有什么小发明小技术,都可以提交给学校,由学校统一去申请专利,能够申请到的,会有奖金奖励。   在学生时代就有发明创造的,少,却也不是没有,还有老师们手中,哪个老师手里还没几个技术了?   之后就是从各单位内部率先发起的,对于各厂、各企业、以及各种技术人员的私下小发明,都被上级一层层向下,填报表格,申报技术专利,同样是能够顺利申请到技术专利的,还会有奖励补贴。   此时还有非常多的人,都没有申报专利技术的意识,上面下发下来这样的要求,他们对于什么专利不专利的没兴趣,重要的是有补贴。   这个年代,正处于一个最为尴尬的阶段,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搞核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内部科研工作者们的工资增长并没有那么快,很多都是固定工资,加也加的不多,他们的技术在飞速发展,外面的经济在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和收入也在飞速发展,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些科研人士的工资。   人都是要吃饭的,这些科研人士,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仙男仙女,他们也是要养家的,一时间,申请发明专利有奖金这事,一下子激发了大家的发明热情,过去很多他们自己搞的小发明,甚至只有少数圈子的几个好友知道的小技术,都被他们提交了上去。   要知道,我国的这一科技领域,在六二年,就已经有了突破,遗憾的是在接下来的二三十年的时光中,别的国家都在飞速发展,国内的却直接中断,停滞不前,令人叹息。   自从在过年那段时间,江柠在发现自己有些想念宋培风的陪伴后,在他们离开坐飞机离开沪市的时候,途中他背着自己的包,一只手给她拉行李箱时,她就看着他空着的那只手,到了飞机上,她就很套路的转过脸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能看下你的手相吗?听我爸说,男人的手软绵绵,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说完,她还特别认真的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什么,宋培风心跳都漏了一拍,虽觉好笑,还是把手心递给她看。   她捏上了他的手,左捏捏,右捏捏,最后自己有着薄茧的掌心,贴在他的掌心内,很自然的就牵起宋培风的手,握在掌心,就那么坦然的握着,十分自然的在手心里捏了捏,把玩着他修长温暖的手指,叹了口气说:“唉,既不软,也不棉。”   宋培风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顿时脸色爆红,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却控制不住一直上扬的唇角,和眉眼间的笑意。   他没有抽回手,而是一直任她握着把玩,不多时,他就已经反被动为主动,走到哪儿都要牵着她的手了。   平时,说话就说话,总喜欢拉着她的手说话,就像她最初把玩他的手指一样,细细在手心把玩她的手指。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倒是她的掌心,明明有着细细的薄茧,他牵在手里,却觉得如云般绵软,也如他也像身在云端一般绵软一样。   江柠别看心理年龄不小,实际上在感情这一块一片空白。   甚至是笨拙的,冷漠的。   因为她的出发点,并不是源自于爱,而是她需要。   对于两性关系,她其实经历三个不同时期,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感受。   第一时期,是她懵懵懂懂,在周围所有人都催婚的情况下,选择了符合当下所有人对标准女性的要求,进入婚姻,选择相夫教子。   那时候的她才进入体制内没多久,工作并不忙,完全可以做到工作家庭两不误,是别人眼中的完美对象、儿媳、贤内助。   第二时期,是看透了两性关系的本质,明白了人生中大部分的矛盾和烦恼,都是两性关系带来的,在她长期的情感需求处于空白,两性关系已经完全是她拖累的时候,果断分开,从此专心搞事业时期。   在这个时期,每年医院都有体检,体检的最后,有心理测试题,测试每个人的心理问题。   那时的她,在事业上可以说是仕途顺畅,春风得意,觉得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有心理问题,她都不可能有。   第三个时期,是常年的,个人情绪,不论是高兴的不高兴的,事业上的得意,还是心情上的低估,都得一个人消化、得不到纾解的时候,她开始渴望与人诉说她内心真正的感受和欲望,得意时需要有人分享,失意时也需要安慰和陪伴,长时间的自我消化和自我压抑,让她逐渐出现双向情感障碍的症状,陷入抑郁情绪时,她是不自知的。   等她自己发现时,才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到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光是靠自己,已经爬不出来了。   可她的职业和身份,又让她很谨慎的选择看医生、吃药。   与别人的狂躁不同,她精神亢奋时,就是想说话,想与人交流、沟通,想要有人陪伴,不停的说话。   可理智又使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这股欲望,不能说,不能出错。   一直到现在,对于自己如何重生的这件事,江柠还是没有头绪,就像是突然的,从眩晕中醒来时,就在田间的地头上。   重生,重来一回的是时间、年龄,并不是心理的重来,在最开始时,她其实依旧像前世一样,依然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各种情绪,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所有的事,都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扛,唯一情绪的爆发,没有控制,就是在对着江爸时。   那时候的她,真的是脑子里的一根弦,就像一直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天灵盖,被她掀飞了。   理智回来后,她依然在积极的走出去,用积极乐观的心态在面对这个她热爱的世界。   唯一的私心和例外,就是宋培风。   她在他身上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个良好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少年,内心真正的强大、稳定、包容,还有对她的温柔、肯定与陪伴。   理智上,她当然知道,她这样将他拉入她的世界,对他是不公平的。   可感情上,她是喜欢的。   于是她顺心而为。   幸运的是,他并不排斥,甚至是主动靠近。   许是她对他产生的这种不公平的愧疚心理,两人相处时,不光是他对她展现出来的温柔与包容,她对他,也展现出同样的温柔与包容,而之所以有这样的耐心、温柔、包容,实际上还是她内心深处,真正觉得,只在乎曾经拥有,谁要天长地久?   如果代入到男人身上,这就是典型的渣男心态。   可也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连她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变,何况是要求别人?天长地久重要吗?不重要。   初次恋爱,就陷入热恋,每一天都都觉得自己比前一天更喜欢江柠的,每天都甜甜蜜蜜欢欢喜喜的宋培风,还不知道此刻江柠脑子里,对未来的渣女想法,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带她回老宅见家人呢。   可或许也正是因为她有这种想法,她就更享受当下,纯粹的去享受这段关系,反而宋培风感受到的全是甜蜜,没有丝毫其它的压力。   宋培风并不是一个会一见钟情,会热的很快的人,他是一个非常慢热,需要冷静的思考,而一旦热起来,就难以冷却,温度一直在上升,甚至已经规划到两人老了以后,在夕阳的余晖下,杵着拐杖,手牵手一起回家,在家里,还像现在这样,一起在阳光下看书的情景了。   可江柠却是一个热得快。   热得快,冷的也快,导致她热情的时候,极其的热情,全然的投入,带给他最好的感受。   冷的时候,能够全然忘记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可只要看到,想起他,抬眸间,眼里全是极致的温柔。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江柠闷头在做自己的事,回头想起他了,或者抬头间看到他了,就像一直猫般,过去蹭蹭,看不到他的时候,就全然的投入在自己的工作学习中,反而是宋培风,总是在追逐和黏着她。   今春,注定就是一个不寻常的季节,从三月份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山涧溪水湍急,快速的流往下山的稻田,再通过水渠,流入沙河。   江国泰并没有因为沙河水位升高的问题,就停止对沙河河沙的觊觎,从开春起,就一直在办沙河河滩的事,他是个人精,哪怕不用江柠提议,他就自发的把其中最小的一块沙厂的利益,分了出去,并没有一个人独占,甚至因为早了两年来承包这片河沙的沙滩,政!府里的人还没认识到这块沙滩的价值,被他以一年一万的价格给承包了下来,甚至为了解决掉后面的事端,他一次性从银行贷款了六十万,将其中两个最大的沙滩,直接承包了三十年。   当地政府的财政收入,一下子拿到了六十万。   这六十万,一下子就引起一些领导的瞩目,可能觉得别人不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正好还有一块沙滩,现在无人承包,他将这事透露给了自己的小舅子,别的聪明的人精也很多,都意识到,这块沙滩恐怕没那么简单,于是派人去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到下面就傻眼了,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月雨的沙河,水位暴涨,河面极其危险,尤其是对于不熟悉当地河面的城里人来说,少有不注意,就可能连人带摩托艇,就一起撞上因河面水位升高,距离水面越来越低的电线。   这些人,开着摩托艇,在沙河绕了一圈,除了因为连续不断的下雨,而导致河面都呈现黄色状的河水,什么都看不到。   别说沙滩,就连低矮处的田埂,都被淹了,很多水田。   用来灌溉农田的沟渠,因为沙河水位的上升,沟渠没关,沙河的水开始通过沟渠倒灌入堤坝内,吓得临河大队和与沙河相邻的几个大队,赶紧去关闭河渠与沙河的闸口。   这些人来到沙河跑了一圈,不仅什么都没有看到,还淋成了落汤鸡,有两个人,要不是随身带的两个人游泳技术不错,恐怕要淹死在沙河内,对这个地方就再没了好感,什么沙滩河滩的,再也不想去那穷山恶水的鬼地方了。   当地政/府见那块沙地没人要,又去找江国泰,话里话外,都是让江国泰再使使力,把剩下的那块沙滩也承包下来。   江国泰连连表示,自己是真没钱了,就是承包另外两个沙滩的钱,都是银行贷款贷出来的。   领导表示,银行继续给你贷!   而且,因为剩下的这个沙滩,不仅小,地理位置,也介于两个大沙滩之间,前者在交通上,距离邻市更近,不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外地的大车大船,到了距离邻市近的沙滩就买了河沙走了,不会再花时间和精力去中间那个,靠近临河大队这边的沙滩,距离炭山和水埠镇更近,水埠镇更是交通枢纽之地,水陆交通都发达,不论是从吴城去乌江市,还是去省城,别人也只会去这个沙厂,不会去找中间那个沙厂。   江国泰一再表示自己没钱,但在领导们的劝说下,他这才为了给财政增收,给领导面子,‘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中间这个最小,地理位置也最不好,最鸡肋的沙滩,价格较之前两个沙厂,足足便宜了五万块,最终只用二十五万,承包三十年的价格,承包了整个沙河的三条沙厂。   当然,为了解决后续麻烦,这三个分别隶属于不同地方政府的沙厂,江国泰还特意从中拿出每年百分之五的利润,给政府。   此时当地政府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五的利润,对到底财政收入来说,是多么庞大的一笔钱,只觉得江国泰做事十分的敞亮,领导们都被他这一手,做的很舒服。   至此,沙河的三个沙厂,完全落入了江国泰一个人手中。   此时江国泰又想起江爸来,他手下是真的缺人,是真的想让江爸来管理沙厂这一块,毕竟沙厂这么大的一块宝藏,简直坐着生钱的金山,他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来做,为此,他将他的妹妹妹夫、小舅子,都拉了过来一起干,这样做的后遗症,也是很明显的,就是随着事业越做越大后,企业内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   江国泰在的时候,他自然能以一己之力,压住所有人大气都不敢跟他喘一下,可他一旦倒下,那原本他信任的这些人,也是后来争权夺利最厉害的一群人。   当然,现在他选择将各种亲戚们拉进来,是没有办法的事,外面人不敢用,就只能用亲人。   江柠从三月份开始,就在网上提醒广大网友,今年的天气不太对,恐有水患,让看到消息的网友们,注意防洪灾。   可她在网上和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武侠》杂志上的发声,都不如她对宋培风说她对洪水的忧虑。   这时候的宋培风其实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不过是提醒自己祖父、姥爷、大伯,还有他父亲,今年雨水异常。   其实这些哪里用得着他提醒,天气预报天天在报降雨量,他父亲宋书记,也是一次次的冒雨去下面的江堤河堤上检查水位。   像他一样的人,在全国不止他父亲一个,许许多多都察觉到今年降雨量不对的干部们,都在焦急今年的春耕事宜,加上可能也有一点蝴蝶翅膀扇动的因素,这一世,京城比前世更早的对今年即将要发生的特大洪灾,进行了准备和反应,一道道京城关于防止洪灾的指令,下发了下去。   领导们也一次一次的在新闻中讲话,要抗洪救灾,可人类与大自然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像江大伯这种,种了一辈子的地,对天时这一块,是很有几分经验的,看今年的天时不太对,就在山脚下的山地,种上春小麦、油菜、红薯等农作物,与沙河相邻,只一道堤坝阻隔的,水电站下面一整片,自家水田,江爸家水田,他今年通通选择了,不插秧水稻种植法。   所谓的不插秧水稻种植,就是和古时候的水稻种植法一样,现代人,要先在开春之时将稻种放在水里浸泡,发芽,等水稻发芽后,再集中的洒如一分田大小的水田里,直到长成密集的秧苗,再一根根拔出来,用稻草捆成一把一把的状态,扔进大水田里,开始插秧,这样经过插秧长出来的稻子,产量也会比随意的将发芽的稻种洒在水田里,任起野蛮生长要高的多。   但今年江大伯和他承包的江爸家的靠近沙河的水田,全都只是撒上稻种,如果没有洪水,这样的播撒稻种的模式,会让他们的产量少很多,但他们本地水稻本就不是高产水稻,主要粮食,还要靠种植杂交水稻。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和江大伯的选择一样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选择正常育种,插秧。   农民辛辛苦苦一个春天,好不容易把秧苗全都插入水田,四月份开始,刚停了没几天的雨水,用比之前更大的雨量,倾泻而出。   不光是江家村所在的地区,这一年的洪水,是在整个历史上,都十分罕见的特大洪水,全国共有二十九个省市自治区,遭受洪涝灾害,受灾田地面积,高达三亿多亩。   五月初,沙河的河堤彻底被淹没,这道从五十年代开始,就一直守护江家村,守护整个乌江市,是江爷爷江爸江妈这两代人生生用肩膀一担一担一锹一锹挑起来的堤坝,终还是没挡住这一年的特大洪水,江河决堤,汹涌的洪水倾泻入千家万户的稻田之中,整个长江流域,都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   江柠早在四月底,就将自己在年初投入在股市中的钱,提了大半出来,经过这几个月的上涨,当初她投入进去的钱,已经上涨了159%。   江柠将这些钱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采买了二十万件救生衣和各种物资,交给了宋培风,想通过宋家渠道,将这些救生衣,捐赠给前往前线抗洪的战士们,一部分,她在学校组织起了抗洪救灾的志愿者团队,亲自送回到家乡,将那些还没到受灾地,就被县里、镇上那些没有受灾的人通通抢光的物资,亲自送到下面的一个个灾民们的手中。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或许很困难,但对江柠来说,却很容易,因为很幸运的是,吴城现在的书记,正好就是宋培风的父亲,她四伯也在姚坝镇当镇长,她来落实这件事,比外面满腔热血送物资到当地,却找不到合适的联络人,最终物资到不了真正灾民手中的捐赠者们,更加适合来落实这件事。   宋书记和江镇长等很多领导,每天都在为抗洪救灾做准备,因为早早就做了预防,在人员伤亡这一块,倒没什么事,就是无数百姓的房屋,在洪水中倒塌,淹没。   宋书记早就接到了电话,当初从吴城一中考出去的江柠,知道家乡受了灾,捐赠了大批物资,回到家乡,帮助家乡的父老乡亲,一起渡过难关。   他在听到她捐赠的‘大批’物资时,已经想到,这个小姑娘可能掏空了她这些年读书的全部奖学金,这些奖学金,于个人上来说,已经是一笔非常大的‘巨款’,可对这些受灾群众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这是他们吴城接到的首笔捐赠物资,为表重视,宋书记亲自去码头迎接,然后他就看到,茫茫水面上,浩浩荡荡的驶来好几艘大船,上面满满当当,全是物资。 第184章 184   电视台的人早就等在了码头前, 码头因位于吴城县和乌江市之间,不光县里来了电视台的记者,市台的记者也来了。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的点, 能够坐上领导位的, 就没有几个智商低的,自然知道, 一年前考上京大,拿到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金奖的一中学子,不忘家乡父老,在一年后的今天,得知家乡发洪水, 用她这些年的奖学金购买物资,回馈家乡……   他们都还没见到江柠呢, 脑中就已经构思好稿子,有的甚至为了抢占最快时间报导, 甚至提前把稿子都写好了,为了将稿子写得更加的感人,他们还脑补了很多,比如江柠在学校省吃俭用,艰苦朴素, 省下的每一分钱……   可他们看到站在船头的江柠, 穿着雨披, 站在淅淅沥沥已经下了两个月的风雨中, 身后那巨大的、垒的高高的, 用油布盖着, 后面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艘差不多的船,船体有大有小, 都是江柠和京大、清大的学子们,想尽一切办法,发动自己的关系,去调动租借来的船只。   这些物资,并不是江柠一个人的,还有来自京大学生们发动社会好心人们一起捐赠的,来到乌江市的这一批,便是由江柠带队。   江柠也将赈灾的一切具体要注意的事情,整理成册,给其他几个队的志愿者们,为了安全,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救生衣。   很多志愿者,仅凭一腔热血义气,只这样跑去灾区,是非常危险的,现在出现在船上的志愿者们,每个人身上都穿上了救生衣。   记者和前来迎接救灾物资的领导们,看到浩浩荡荡的船队,都有些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多物资。   又转头看向宋书记,见宋书记脸上带着微笑,仰头眺望缓缓行驶而来,已经快到岸边的船队。   近看这些装满物资的船队,更加壮观。   这这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船靠岸停下,船上的志愿者们都穿着救生衣和雨披下船,哪怕在洪灾之中,一切就简,没有什么繁冗复杂的仪式,记者和镜头们,也都如实的记下了这一幕。   为首的两人,正是出自吴城一中的江柠,和吴城高级中学的宋培风。   宋培风是吴城书记家的儿子,这件事吴城电视台记者们都知道,毕竟在去年宋培风提前被清大录取,他们想要去采访宋培风时,就已经知道了,哪怕时隔一年,他们都还记得这个面容清俊的少年。   所以在看到宋培风的那一刻,这些震惊于赈灾物资之多的干/部们,望着宋书记脸上毫无震惊的脸,只以为宋书记是老早知道了,有这么多捐赠物资,也以为这些物资是他儿子宋培风想办法弄来的。   可宋书记第一时间,却没有问候自己儿子,而是握住了江柠的手,热切而激动地对江柠说:“早听培风说起你,我代表吴城人/民/政/府和吴城的父老乡亲,感谢你给家乡,捐赠如此多的赈灾物资。”   又去一个一个去握那些同为京大志愿者的学子们的手,一一感谢。   对于宋书记第一个握江柠的手,这些人也毫不在意,因为这次的赈灾发起人,就是江柠,江柠一个人就包揽了一半的物资捐赠,剩下的那些,才是他们四处奔走,获得社会捐赠的物资,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出了钱出了力,可他们捐的,和江柠捐赠的,不过九牛之一毛。   记者和同来迎接的干部们这才知道,这一船一船的物资,居然有一半都出自这个才从吴城出去不过一年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之手,通通震惊了。   尤其是去江柠老家采访过的女记者,她可是看过江柠老家房子是什么样的。   在一众楼房之间,那个黑灰色的,低矮的老房屋,看到过江柠那狭小陈旧的,房间墙壁还是土墙一天之中,也就只有傍晚时,才能照进一点阳光的灰屋子。   可出身如此贫穷的她,竟然在出去一年时间,就为家乡捐赠了如此多的物资,这还不只是社会捐赠,而是一半都来自于她的个人捐赠。   在拍完领导与志愿者们的握手照片后,记者也开始采访江柠,风雨中,江柠并没有多说,只回答了记者们问的问题,鼓励家乡人民,要众志成城,共同抗灾!   之后就赶紧加入到抗洪赈灾的事情中,记者们还想再采访些什么,想将这一切专门做成一期抗洪救灾专栏,可江柠哪里有时间?   发放赈灾物资,并不是到了地儿,把东西放下就行的,为了防止遭哄抢,船的物资外面,全部用防水帆布给盖上了,用粗麻绳紧紧捆住,船也没有在码头上停留太久,更没有像前世的赈灾人员一样,用大卡车拉往下面的各乡镇上,东西留在镇子上,人就走了。   志愿者们都以为东西都送到镇子上了,和亲自送到灾民们手里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在这个依旧贫穷的年代,永远不要高估人们的贪婪和底线,哪怕这些物资对镇上县里的人来说并非必需品,也不妨碍他们去抢免费的东西。   现在又下着大雨,也不适合往下面的乡村派发物资,亲身经历过本地老船长因装上电线导致触电落水身亡的她,十分清楚,此时的河面有多危险。   她带着这些人来,是赈灾的,不是让他们送命的,她好好的将满腔热血的他们带来过来,就得全须全尾的将他们再带回京城。   江柠作为吴城本地人,还要去安排同来的志愿者们的住宿问题。   不过这一点并不难,吴城就有招待所,还有十几天就高考了,招待所里已经住了一些前来陪考的家长,不过这些家长大多都是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即使来招待所,最多也只住一两天。   因为是江柠亲自安排他们住宿,县/政/府那边也安排了人过来,招待所的人都还记得江柠呢,毕竟她被京大录取和获得IMO金牌那些天,电视上天天都能看到江柠的采访和县电视台做的一起专访,一直到现在,县一中的大门楼上,还挂着江柠的名字呢。   招待所的人见到江柠,那是老亲切了,听说他们是京城过来支援他们家乡赈灾的志愿者后,招待所还免了这些志愿者们的住宿费,给他们提供热水和餐食。   江柠将这些全部安排好,和宋培风还有几个志愿者小队长,和宋书记一起,去县/政/府商量赈灾的具体事宜。   宋书记面容略微有些严肃,和上一辈子见到的宋培风较像,许是好些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眼下青黑,面容看上去更为沧桑些。   他完全没想到,江柠居然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个惊喜,这么多的救灾物资,不仅可以安抚百姓们的情绪,更是能大大缓解县/政/府对于这次救灾的财政问题。   不光是对吴城,她捐给部队的那二十万件救生衣,也解了部队的一时之急,虽然对洪水早就在做防范,但还是没有想到,洪水厉害了到了这种程度,为了抗洪,人/民/解/放/军/们,用他们的身体,去扛一袋袋的沙袋,去堵堤口,用他们弱小的身体,硬生生去对抗大自然的天灾。   哪怕他们已经准备的救生衣,却依然不够,还有许许多多的军/人没有救生衣,江柠准备的救生衣,真真是及时雨一般。   宋家也没有抢占江柠的功劳,这对他们家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因为江柠将这件事交由他们宋家来做,用他们宋家的渠道,将这些救生衣捐赠给部队,就已经让宋家在这件事中获取了政治收益,当然,收益更多的,还是江柠。   京大学生千千万,但能够直接在京城顶级的大佬圈,挂上名字的,极其稀少,江柠完全是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在这些大佬们中挂上了名字。   有人以为她是出自豪富之家,见她捐赠了如此多的物资,顺便问了句:“是哪家的后辈?”   宋老早已经将江柠的事情了解的清清楚楚,这才感慨地说道:“是南方偏远小山村出来的农家女,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去年以满分成绩在国际奥林匹克拿到金奖,被京大提前录取,今年年初,她将手里的钱都投入到了股市里,上月月底把钱提取出来,买了这些物资。”   上面大佬这一辈子什么事什么人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过?但听到宋老说到这,也不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你说她毫无背景,在去年的金融风暴中,还敢把钱投入到股市中,然后赚了钱,用在股市赚来的钱的买了这些物资?”   宋老脸上也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点头说:“现在的这些孩子们呐,不得了哦。”   他又说了,江柠关于对专利布局、国家将来可能会面临了科技制裁的事,和领导说了。   这件事已经落实下去,上面大佬们还都以为这事是出自宋老和宋家人,此时听了宋老说才知道,这样一个对未来二三十年甚至更为久远时间的大布局,居然是出自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相较于这样长远的目光与格局,她一个农村出来的毫无背景的小姑娘,敢在去年和今年导致无数家庭破产的亚洲金融风暴中,果断将钱投入,还能从中赚取这么多钱财,并捐出来捐赠给灾民这件事,都在她的大眼光和大格局面前,显得微不住道了。   还有人事后回去,叫下面的人,“去了解一下这个人。”   说好听点是了解,实际上就是调查,谁都不会因为别人随便说两句,就全然信了的,很多人还是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做到的,但宋家也没理由耗费这么多物资和现捡的功劳不要,去捧一个与宋家毫无关系的人上位,宋家又不是没人了。   别的不说,宋家小儿子,不是还在南方某偏远小县城吗?宋家小一辈中,出色的人也不少。   很快,关于江柠的更为详细的资料,被放置在一些人的桌前。 第185章 185   这年代的信息并没有网络时代那么快速, 调查一个人需要时间,此时正值洪灾期间,江柠的家乡也是灾区之一, 他们并没有将江柠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全部调查清楚, 但该调查到的,还是调查到了。   江柠, 身份证年龄二十岁,实际年龄十六周岁,被改大过三岁。   虚岁十五岁时,开始在《武侠》上连载作品《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之后又写了《白蛇》《锦衣卫》两部作品。   随着这份调查一起放上来的, 还有江柠写的一摞书,还都是签名版的典藏款。   后面写了下她这些年的收入, 和在沪市、京城买的一些房产。   这些收入都有迹可循,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稍微特别些的,大概就是这些年,她将自己的收入,都拿去沪市买房了,来到京城后, 又继续买房, 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 这个女孩对未来的前瞻性。   上面也写了, 她帮助自己的哥哥买房, 将爷爷接到身边照顾。   这一点让上面的大佬们看到也比较满意:“还是个孝顺的。”   资料上的江柠, 实在很难不说一声,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因为时间和洪水的缘故, 江柠的这份调查报告,只有上高中以后的事,她高中时,就是个勤劳苦学、友爱同学师长、助人为乐好学生,好同学,学习更是不用说,初中时,可能因为每天要走很多山路上学,加上要干农活,学习成绩受到影响,只勉强考上重点高中,到高中后,可能是有了写作带来的收益,又住在学校,让她解决了温饱的同时,又有了较为良好的学习环境,她的成绩就明显开始发力,第一次月考,就超越了老宋家那个孙子,考了全县第一。   之后的考试成绩,就一直排在第一没下来过,后面的竞赛成绩,更是一路高歌猛进。   对于这些,大佬们并不看重,他们这些人,哪一个当年不是学霸中的学霸,学神中的学神,成绩好,不过是最基础最微不足道最不起眼的一点罢了,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她在今年年初,不仅果断将手里现有的所有收入都投入到股市当中,还将所有的房子给抵押在银行,抵押的钱一起投了进去,这是怎样的魄力和自信。   股市这个东西,在国内还算是新鲜玩意儿,去年一场股灾,让无数股民家破人亡,每天都有跳楼的。   国家为了对抗这次针对整个亚洲的股灾,也是尽了全国之力,一直到现在,股市的低迷依然没有改善,这种情况,聪明如江柠,不可能不知,可就在所有人都对股市避之不及畏如蛇蝎的情况下,她居然将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且她的选择一点没错,她投的十只股票,全都是今年涨势最好的,可以说是在这次股灾中,全身而退且奋勇上涨的股票,这是何等毒辣的眼光和自信。   大佬们主要看了一下,十只股票里,大多都是科技股,还有几只是水利相关的股票,对水利相关的股票投资的不多,主要还是科技股。   这倒也不难理解,今年国家的好几条政策都是于科技技术引进这一块,但明白国家政策,和看到这些,并果断投入到股市中,又是另外一回事,还有这水利股,那时候才是年初,洪灾尚未开始。   更让人诧异的是,就在上月末,这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又果断将这些已经涨了百分之一百五十多的股票卖了大半出去,除了个别股票保留了下来,剩下的大半用来购买赈灾物资,小半又全部投入了今年五月中旬刚上市的一只新股票里。   江柠的这个举动,让这只刚上市的电子公司,也进了顶层大佬们的眼里,甚至让手下人也去查查,这个电子公司是什么来历,也在内心感叹,小孩子就是胆子大,赌性也强,敢这么豪赌。   就是不知道,她这是盲目的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纯赌性重了。   那时候很多地方已经发了洪水,只是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而已,全国各种抗洪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她却毫不犹豫的,将她短短几个月间赚来的,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这些钱,都给捐赠了出去,并在学校里组织和呼吁京大学子,一起参与到这次救灾行动中来。   除了她自己捐赠的两百万财物外,他们组织的社会人士捐赠的财物,就有数百万,这些财物全部被购买成各种赈灾物资,条目十分清晰,所有款项,通通落实了下去,桌上还备了,她自己亲自撰写的救灾手册。   这样的组织能力和行动力,还有她在股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赚钱能力,着实让这些大佬们惊讶住了,更别说,他们还从宋老那里知道的,关于她提的专利布局计划。   也难怪宋老会起了爱才之心,亲自过来和他们说起她的事情。   国家的发展,需要人才,更需要这样胸怀大爱的后辈。   不论是从哪个方面去看,这都是个极其优秀的,值得重点培养的后辈。   哪怕不是一个政、治、群、体的人,看到宋老提携了这样一个后辈,也不得不感叹宋家的好运。   是的,他们感叹的不是江柠的好运,而是宋家的好运。   如果是他们提前遇到了这样优秀的后辈,他们也会提前交好,提前投资的,尤其是,在经过这件事之后,她还在顶级的那些个大佬们面前挂了号。   只要不出意外,今后这个小姑娘要是往里面走的话,起点就比别人高了很多。   江柠的这份资料,还出现在了一位重量级大佬的案头,引起了这位大佬的注意。   *   马上就是六月份的高考,即使是洪水,也阻挡不了这些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   回到吴城的江柠,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何小芳和徐秀丽他们,而是和宋书记、刘/县/长他们关于这次赈灾物资分发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表述。   外地人不知本地情况,可土生土长的乌江市人的刘县长,是很知道下面一些村镇情况的,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那是一丁点没错,这次赈灾情况,若不组织好,很可能会出现哄抢的情况。   要把这件事具体落实下去,其实也很简单,将各乡镇的镇长、乡长都叫上来,由下面各大队的大队书记、大队长、村长们登记好各家各户情况,按照人头来分发赈灾物资,家里有孩子在上学的,几个孩子在上学的,都要一一登记,再进行核实,调下面的船到县码头,再由县里安排人和志愿者们,按人头,将各大队的物资直接坐船到下面受灾地区,由各大队和村长们进行派发,志愿者和县里安排的人,都起监督和警戒的作用。   因船在水中,只有一条窄小的小木桥仅供一人搬运物资通行,也就从根本上避免了物资遭到哄抢的情况,同时,哪怕依然有贪污昧下赈灾粮食和东西的情况,东西的量也能尽量控制在可以忽略不计的数量上。   这样就避免了,乡镇和大队书记们这一块,会吞下赈灾物资的情况。   最多只能多沾两份三份的便宜,而不是整船都成了哪些大队书记和村里干部们的囊中物。   越是落后贫穷的地方,盘剥的就越是厉害,并不是物资交到了村里,交到了大队部,大队部就会按人按量的分发下去的,像江柠家所在的临河大队,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前大队书记都能从中刮下来一层皮,现在这个大队书记,后来就是因为贪污放高利贷免职的,想让这些人面对着如此多的物资,而不生贪婪之心的,做梦比较快。   很快,吴城下属各乡镇的乡长、镇长们,都来到了吴城、   江镇长自然也见到了江柠。   同样作为土生土长的江镇长,实际上是刘县长这一权利派系的人,但很明显,江柠这次回来,是跟着宋书记的儿子一起回来的,基本上,可以将江柠放入宋书记的派系中。   当然,内部再怎么斗,都不影响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这次的抗洪救灾。   等江镇长得知,这几艘大船当中,有一般都是江柠个人捐赠时,真的是惊呆了。   走过来将江柠拉到走廊的一个角落里问她:“你一个小孩子,哪来的这么多钱?这这这……”他指着外面那些船:“这没个几万块钱打不住吧?”   何止,这个年代的货币那是真值钱,购买力远不是二三十年后能比的,对于吴城的赈灾,只是一处,还有大批的物资,在后续还要陆陆续续发往其它重灾区。   吴城不过是他们的第一站罢了。   可饶是如此,江镇长还是被江柠的大手笔给惊呆了。   身高已经突破一米七的江柠,如今说话,已经不需要仰头看着这些长辈了,而是和他们平视,然后笑了一下说:“四伯,这些钱都是我的奖学金,放入股市里得来的。”   江镇长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啥玩意儿?你在股市里挣得?”   股票如今还是大城市里的股民玩的新鲜玩意儿,要是往常,江镇长连股票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去年亚洲金融危机,电视新闻上,天天在播报这些新闻,江镇长就是不知道也知道了,可他知道的仅限于电视新闻上,每天播报的,关于这次在股灾中,国家为了对抗股灾的投入,和振奋国民的一些消息,还有国内四海升平,国外因为这次欧美那些大鳄们对东南亚国家的狙击,国家经济崩溃,无数股民跳楼的新闻。   他左右望了望,见没人,又将江柠往角落里拉了拉,气急了低声说:“你这孩子咋没个轻重捏?咋啥玩意儿都敢碰?你没看到那么多人因为股市家破人亡的?”   在江镇长这类不懂什么股票股市的人来说,炒股,那不就和赌博一个性质?人要沾上了赌博那还得了?   江柠是他们江家村最有出息的人,可千万别走了歪道,沾了赌博啊。   江柠知道,对于不懂这些的人,讲不通这些,她只笑着对江镇长说:“四伯,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镇长发现,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但码头上堆积如山的几条大船上的物资,他还是能看得见的。   他叹口气说:“我也不懂这些,你自己要谨慎着些,千万别沾上赌博知道吗?”   江柠也不和他解释太多,只笑着乖巧点头。   第二天,一直淅淅沥沥大雨小雨不断的天,终于没再下雨,而是阴沉沉的,在县/政/府/领/导/们的组织下,下面各大队的船,也都突突突的开往吴城,全都是熟悉下面河面情况的老船长。   临河大队跟着河船一起来的,除了新的大队书记许书记外,还有江家村本村的村长和会计。 第186章 186   江红军三兄弟也都一起来了, 是江镇长打电话,特意叫江家三兄弟还有现在因为洪水,在家没事干的一些年轻人也一起来的, 着重说了, 江柠知道家乡受灾,用自己的奖学金赚的钱, 买了救灾物资回来,回馈家乡父老,叫人开了三条船过来。   他们其实是有些不乐意的。   哪怕听到是江柠捐赠了物资回来,他们想的,一个小丫头, 能有多少物资,还特意打电话叫他们用船来搬, 想着大概又是电视台要拿此事来做宣传。   实在是从临河大队到吴城,一路上, 不是说开船过去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危险重重。   原本水埠镇到吴城的这条水路是不通的,可洪灾之后,到处都是汪洋,原本走不通的地方, 因为洪水问题, 船也能行驶了, 但这依然需要十分熟悉水埠镇至吴城这一块水道的人。   从临河大队到水埠镇这条水路还好, 因为是走惯了的, 哪里需要注意河面上有电线, 心里都有数,稍稍注意一下就行, 可从水埠镇到吴城的这条原本不同的水路,就很陌生了,路上他们就不得不放慢速度,还得时不时的用竹竿探路,遇到有堤坝阻隔的地方,他们还得用竹竿靠人力将船撑过去,一路上,船上的几个人,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水面上别突然冒出来一根电线,如果遇到距离水面很近的电线,就得由两个壮汉,用很长的竹竿,提前将电线挑起来,像接力一样,竹竿将电线挑的高高的,船再从电线下穿过去。   这个过程是非常危险的,用竹竿挑电线的两个壮汉,更是要注意,千万不能把电线挑掉落下来,打在船上,那是会死人的。   所以这样的行船,只能白天来做,晚上河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电线,是千万不能行船的。   新任大队书记也实在太倒霉了些,刚一上任,就赶上这么个特大洪水。   与他的倒霉相比的,就是江荷花父亲的幸运。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在庆幸,幸亏自己今年没竞选上大队书记的职务,不然这个大烂摊子,就是他的了,已经卸任大队书记的他,打算带着全家人去他儿子大学所在的地方生活了,以后就留在那个城市。   不过福祸总是相依的,他幸运的躲过了特大洪水这个烂摊子,可本来跟江镇长说好的,看情形到今年的五六月份,就找关系让江荷花提前出来的,结果因为今年的洪灾,所有人,包括江镇长、县里的干部们,全都在为一线抗洪做准备,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有心思,也没有心情,更没有那个时间,去给他搞这件事。   加上在今年过年,江镇长见识到江柠的聪慧与过人的眼界与能力,又本身就与江爸家更亲近,在心理上,是倾向于江柠的,他也不想再掺和这件事里去,本来他和大队书记是村里算是唯二的混的还算可以的,想下一步能不能把大队书记调到乡里来,以后他也有个帮手,今年大队书记又卸了大队书记的位置。   江镇长干脆就没搭理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也一下子感受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提前把江荷花接出来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他不是不气,不是不恨的,可他能恨谁?恨江柠吗?   他只恨他家丫头又坏又蠢的同时,还又倒霉。   江荷花十八岁进了里面,现在都二十岁了,两年时间,将过去那个骄傲如白天鹅般目下无尘的姑娘,打击的自卑、敏感又害怕,她甚至不敢相信她出去要怎么办,光是别人知道她坐过牢时的异样眼光,就让她想到就害怕。   她已经后悔了,她很后悔很后悔,她明明可以在她父母的规划下,好好念书,考个大学,出来当公务猿,日子过的也不知道有多舒服,她和江柠,原本就是云泥之别,她是天上的云,江柠就是她脚下的烂泥,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去搭理一个烂泥。   她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   这两年的时间,她无数次的回忆起自己做的事,越想越是后悔,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随意说的一句话,竟然给自己带来了牢狱之灾,过去一直想的,规划的未来的美好生活,全毁了。   她现在只觉得世界一片黯淡,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甚至不敢见人。   她无法想象,她过去的朋友同学,见到现在的她,她有多么丢人。   之前她妈妈为了安慰她,早早就告诉她,她爸给她找了关系,让她能提前出来,让她再等等,再等等,等她出来,给她换个名字,换个地方,重新上学。   可江荷花如今的心气已经全没了,完全就是荷花妈妈说什么,她听什么,荷花妈妈让她等,她就等,一天一天的数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年的五月底,之前说是六月份就能出去。   可现在听到父亲说,外面发洪水,她的事情现在根本没人有心思去给她走关系后,她还是崩溃了,嚎啕大哭,原本就小的眼睛,哭的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   她原本胖嘟嘟的脸颊,现在完全瘦了下去,原本有些敦实的身材,也如她曾经理想的那样瘦了下来,她个子不高,一身监狱制服穿在她又矮又瘦的身上,可怜巴巴的。   大队书记看到这样的女儿,心里是又气又痛,又无奈,对江荷花说:“原本以为你今年就能出来的,哪晓得会发洪水,所有人都去抗洪救灾了,哪还有时间管你的事。”他安慰江荷花:“也就一年了,这两年你都熬了出来,你别急,我和你妈妈准备到你哥哥的大学附近买套房,你出来后就不回村了,外面人不认识我们,你到时候找个学校,把年龄改小一些,继续念书是一样的。”   就是不能考公考编了。   江荷花能怎么办?只能哭,只能继续后悔,她真的肠子都悔青了,尤其是看到她爸白了一大半的头发,还有她妈妈发间的白发。   其实大队书记愁的,不光是江荷花还有一年刑期的事,还有他辞去大队书记工作后,他完全没有其他技能,出去后,完全不知道该做点别的什么。   他都四十多岁了,十几年都在村子里,从一个小记分员,干到大队书记,一辈子都在临河大队,没出去过。   安稳的日子待久了,也被人捧习惯了,这小半年,他和荷花妈妈出去找工作,完全不适应。   荷花妈妈自从嫁给他后,就没工作过,一天到晚都是叶子牌,已经完全丧失了工作的能力,只能依靠他,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儿子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家里家外完全靠他。   他想找个文职工作,可现在工作哪里好找?尤其是他都四十多岁了,别看大队书记的官不大,那也是一个大队的一把手,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现在离了临河大队重新找工作,走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   这样的落差,荷花爸爸根本受不住。   原本他存了些钱,是想在买套房子的,可半年下来,他找不到工作,坐吃山空,他哪里还敢贷款买房,让自己背那么多债务?没看大个子那些年,年轻时多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硬生生都被那些债务压垮了吗?   两个人没办法,就只能在儿子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也学着别人,支了个小摊,卖早点。   这件事他自己是完全不会的,只能依靠荷花妈妈来做,可荷花妈妈这么些年,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在荷花爸爸完全帮不了忙,她自己干了两天,就累的干不动了,荷花爸爸就只能自己硬学。   这对顺遂了一辈子的荷花爸爸而言,也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为了这个女儿,一辈子的尊严和老脸都踩到泥地里去了,社会地位的落差,这让他在重新适应这个社会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对女儿生出了些怨怼。   如果不是这个女儿太蠢,好好的去造自己族妹的谣,他现在还是风光无限的大队书记,哪里像现在这样,处处陪笑脸,看人脸色,连家都不敢回。   其实艰难的何止是他,所有受灾的灾民们都很艰难。   江大伯一家,往年都靠接泥瓦匠的活来维持生计,今年因为一直下雨,没接到什么活,即使接到了活,也一直因为雨水的缘故,不得不停工,本来就没赚到什么钱,又因为洪水,家里的水田全都被淹了,相当于今年上半年,既没有泥瓦匠的收入,也没有田地里的收成。   好在他家去年的粮食没卖,还承包了江爸家的田地,家里还不至于断顿,没粮食吃。   他家都算好的,有泥瓦匠这个手艺,一年到头赚些钱,那些不愿意离开家乡,出去打工,一年到头都考地里的那点收成,完全是地里刨食的人来说,洪水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很多人家,去年多出来的粮食卖了,只留些口粮,如今这些口粮也只能撑到今年秋收,现在这种情况,别说秋收,这雨就跟天漏了一样,还在下,八九月份水能不能退下去都不晓得。   想到江柠给老家捐赠了物资,虽不知道有多少,哪怕捐赠个三五千块钱,换成粮食,也够村里人吃不少时间了。   考虑到他们可能还要上电视,接受采访,出发的时候,还特意把自己梳理的干净整洁,一个个的穿上了自己没有补丁的好衣服,比如江红军三兄弟,他们三人因是泥瓦匠,常年和砖头、水泥打交道,职业使然,再好的衣服到他们身上,也成了灰扑扑的旧衣服,所以他们三人,一年到头都是洗的发白缝补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临河大队的新大队书记也穿戴一新,他老丈人看到他们这模样,立刻就是将他们一顿训斥,让他们换上最破最差的衣服来,骂他们:“你们是去接收捐款,接收赈灾粮食的,穿的这么好,还怎么拿赈灾粮?脑子是不是虎?”   一顿骂,让几个年轻人都赶紧跑回去换上自己的破烂装了,新任大队书记今年才三十岁,找半天也没找到啥破烂衣服,只好把老丈人的旧衣服穿了。   他今年刚一上任,就遭遇了这样一场大洪水,后面如果没有他老丈人给他指点,他家在许家村也有些势力,还真要手忙脚乱,可即使如此,他也是焦头烂额。   他们这些人出发的时候,一个个都用水把头发向后梳的整整齐齐,衣服旧的不要紧,脸要好看。   可到了吴城的时候,被河风吹的,一个个都原形毕露,全都是纯天然原始农村汉子。   因为绕了很长一段路,他们来到吴城时,已经是中午。   到了码头的时候,率先看到的,便是被很多警察保护着的七八搜大船。   他们开过来的船,在他们大队都是大船了,平时周末接送学生上学回家,日常赶集,都用的他们的船,船舱也能放不少货物,可与这几条大船相比,那真就是小船了。   看着那几条小山一样的大船,大队书记和村长几人都傻了眼。   江红军兴奋地说:“我还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船,这是大货船吧?这船也就江里能开,在河里,有些河沟窄的,这船过都过不去。”   “柠柠捐的物资不会是这个吧?”江军兴奋的脸都涨红了,脸上全都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被村长呵斥了一句:“你就别想了,柠柠才多点大的小姑娘?这么多的物资,这么多的船,没个十几万都拿不下来。”想了想,他说:“柠柠捐给老家的物资,大概是跟着这些船一起送来的,就不知道柠柠捐赠的在哪里。”   几条货船,有大有小,他的目光往那些小些的货船上看,也不知道这些物资,能捐赠给他们临河大队多少,不知道能不能让柠柠跟他们说一说,从那些大船上,也给他们村子发些。   村长想的只有江家村一个村子,大队书记想的却是整个临河大队。   他此时才刚当上大队书记,目前还没有什么利用职务便利敛财的想法,只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大队书记干好。   他们的船是不能靠近赈灾物资穿的,就和许许多多被调来的船只一样,停在了码头下面的地方。 第187章 187   这次临河大队来的, 一共三条船,他们江家村一条,许家村两条, 三条船并排停在了一块儿, 此时这里已经停了许多像他们这样不大不小的柴油木船。   几个人将船停好后,带着许家村的几个有威望的汉子一起, 一边拉绳,将四角钩狠狠嵌在泥地里,固定住,防止船跑了,一边望着江上面的大货船。   这么多警察在把手着, 他们自然是没胆子去偷去抢,这一点, 江家村的风气还算好,除了极个别的, 很少出现偷东西抢东西的恶习,但许家村就不一样了。   许家村是出了名的好斗野蛮。   江家村在整个十里八乡,都算是有名的大村落,四百多户人家拒绝,旁边就是小江家村, 一个老祖宗, 互为助力, 就这, 村子没有江家村大的许家村, 却能在名声上, 比江家村还要让人惧怕一些,就是因为他们村彪悍好斗的民风。   他们看着那船上的物资, 眼里满是贪婪,心想着要是能搞一船,那兄弟们就发了,这一船物资要多少钱啊!   大队书记许长江一看这些人眼神,就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立刻皱眉看了他们一眼说:“想想去年枪毙了多少人。”   一句话,说的许家村的六七个大汉一愣,念念不舍地收回黏在大船上的目光,嘴里嘟囔着:“外地那些人真有钱,捐了这几大船的物资!”   对江家村村长说:“三大爷,不是你们村江柠叫我们来领赈灾物资的吗?她跟那些人肯定认识,能不能叫她帮我们说说情,给我们临河大队多一些物资?”   “就是,可惜我们许家村就两条船,不然就多开一些船过来。”说话的人舔舔唇,又转头看向江面上停着的那些大船。   江村长实在看不上这些野蛮的许家村人,但还是说:“柠柠是我们临河大队的人,她如果不想着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的话,就不会冒着洪水捐赠物资回来,她能帮的,肯定帮。”   一群人不舍得坐小三轮,就租了一个敞篷平时用来运送猪的三轮车,拉着一车人突突突的前往了吴城。   这两天,因为很多下面的船被调往吴城,每天都有三轮车和小三轮守在这,半个小时,就将他们拉到了县/政/府大院,过来登记临河大队村民名单,包括每个村子的在校生。   江镇长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这事是他们村江柠牵头回来回馈家乡的,可千万别给他在里面搞鬼,要敢在江柠的事情上搞鬼,别怪他回头收拾他们。   江镇长不光在江家村很有威望,在许家村,整个临河大队,甚至附近的很多乡,包括他曾经任职过的石涧乡等,都是很有威望的,吴城的其它乡镇的镇长、乡长,他也通通都是认识的。   这事又和宋书记儿子相关,是他儿子和江柠两人亲自带了这么多物资回来,各种想伸手的魑魅魍魉,都被压着,一点不敢伸手,有些还想回了自己地盘,再将这些东西克扣下来的,谁知道中间各种手续十分严密,就连发放物资,都有人监督,必须发放到每一个灾民手中,他们这才收了小心思,乖乖去登记。   有登记多了的,对吴城十分熟悉又是从基层的基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江镇长,一看那名单数量,就知道不对,当场就骂了起来,叫人滚回去重新去统计,他站在桌子上,大声呵斥着他们:“这些物资有大半都是我们村的江柠捐给我们家乡父老的,为的就是帮助家乡父老渡过这次洪灾,你们是知道我的,要是连我们江家本地人的便宜都敢占,到时候就别怪我不给你们脸!”   多了几个十几个人头数量的,可能还难以察觉,一下子多出来太多,都是吴城人,谁不知道谁啊?   站在人群中排队的江村长和江红军他们,听了都呆住了,江军性子跳脱些,不敢置信的问他大哥:“大哥,我刚刚听到四叔说了啥?物资是柠柠捐给老家的?”   江红军白了弟弟一眼:“四叔说的是柠柠带救援物资队,回我们老家帮助父老乡亲的!”   老二江红兵说:“不对啊大哥,我怎么听着四叔意思,也是说物资大半都是柠柠捐回来的呢?”   江村长不耐烦地说:“你们过去问一下你们四叔不就成了吗?”想了想又说:“你四叔现在忙,不一定有空搭理你,你们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许家村的几个人也都听到了江镇长的喊话,也在一起讨论:“是不是真的啊?那么多物资是江柠捐回来的?”   江柠在他们许家村可是大名鼎鼎,比她大哥江松还出名。   江松早年出名,是因为他从小领着江家村的孩童和许家村的孩童打架,从小到大,愣是把他这一代的男孩子们通通给打服了,所以十分有名。   现在大家提起江柠江柏,再也不是江松的弟弟妹妹了,而是称呼为江柏、江柠,就是因为江柏拍了电影和广告,现在还有几个人没有看过《白蛇》?没有在电影院看过的,也都租了碟片用DVD看过了。   江柠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吴城,乃至乌江市的骄傲。   大队书记许长江白了他们一眼,他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说话却带着几分许家村特有的匪气:“你们就是用你们的脚后跟想想也知道,那么多物资,柠柠一个人哪来那么多钱?”他恨不能直接去敲这些人的头,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们能不能在外面收敛一下你们的蠢气?”   “哎哟,三哥,我们就是开个玩笑嘛!”许长江现在可是他们整个临河大队的老大,他们横归横,也不敢在许长江面前横。   许长江这才收了脸上的神色,斯斯文文地说:“在外面收敛点,别丢了我们柠柠的脸。”   许长江因为是江家村的女婿,在江家村一向吃得开,明明是许家村的人,却因着江家村女婿的身份,一点不见外的,跟着江家村的人,一口一个‘柠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江柠关系有多么亲近。   江红军三人顺着人群,一直挤,挤到了最里面,朝着江镇长喊:“四叔!四叔!有没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江镇长现在人手正不够在这,抬头见到江红军三人,说:“你们来啦?长江和村长来了吗?”   “都来了,在后面排队呢,村长叫我们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江镇长正缺人手,看到这他们三个,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这里在登记吴城各大队、村落的灾民人数,你们过来看着点,别叫人做了假去,这些物资,有一半都是咱们柠柠掏钱的个人捐赠,柠柠回馈家乡父老是她心里有家乡,你们过来看着写,别让人趁机在中间挖柠柠墙角。”   三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江红军,外双大眼睛,眼皮都瞪的深邃了几分,不敢置信地说:“四叔,你是说码头上那八条大货船的物资,还是只捐给我们临河大队的物资,是柠柠捐的啊?”   江镇长故作严肃,眼里却全是笑意和骄傲,高声说:“当然是那八条大货船中,有一半是我们江家村江柠捐给父老乡亲的啊!只捐我们临河大队算什么帮助家乡父老?”   很多还在排队,不明白赈灾物资到底哪里来的,和江家村村长一样,只以为是社会捐赠的,此时听了江镇长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入水中,水纹倏地波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了去,就连刚刚训斥过许家村几人许长江,都听到了这话,一个个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许家村一个青年壮汉,掏了掏耳朵,问许长江:“三哥,我怎么好像又听到江家阿叔说是江柠自己捐的啊?”   旁边有认识临河大队的人,已经震惊的对许长江他们说了:“乖乖,那几艘大船的物资都是你们大队江柠捐的啊?”   “去年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也才十七八岁吧?”   “大学生就是了不得,这才考上大学多久,就挣了这么多钱,给家乡捐了几大船的物资,这得多少钱?起码得有十几万了吧?”   大家一听有十几万,一时间都倒抽一口凉气,很多人的全家存款,也就几千块钱,都是挣了钱就用来建房子、修房子,钱少就先建一层,待来年挣了钱,再建二层,再慢慢装修,贴墙砖,有时候一个房子真正全部建好,要四五年。   一年到头挣的钱,全都投到了建房上,实际家里存款的钱,有个两三千就不错了。   这十几万,在他们心中,那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巨款,临河大队的江柠,居然一下子捐了十几万的物资回来。   真是震惊我三大爷!   念个大学就这么挣钱?   很多对自己乡镇上的女生,对自己大队,甚至村子里的女孩子,过去读书上,丝毫不在意的镇长、乡长、大队书记和村长们,一下子在心里就竖起了一个念头:念书!要给村里的丫头们念书!考大学!   这大学生的挣钱能力,真是叫他们开了眼了。   这要不是江柠带着如此多的物资回来,捐给家乡,他们都不知道,大学生居然如此能挣钱! 第188章 188   之前江柠提前被京大录取, 各种采访轮番播放,让乌江市的女孩子们,知道了一件事, 就是女孩子到了高中, 并不会后劲不足,女孩子到了高中, 也可以冲的比男孩子更快更猛,这件事就像是给一直被洗脑教育‘女孩子的成绩到了高中就不行’的女孩子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让她们有了努力的方向,每当累到觉得自己会不会是真的不行的时候, 她们就看看江柠在报纸上的照片,看看江柠, 就仿佛有了继续下去的力气和信心。   哪怕之前,因为江柠考上京大的事, 让临河大队,或者说,只是江家村的人,更注重女孩子们读书上学的事,但在整个吴城的影响还小的话, 那么在这一刻, 她影响的, 就是整个吴城的大家对女孩子读书的看法的改变和重视。   因为今天来到这里登记统计受灾人数的, 全是各乡的乡长, 各镇的镇长, 各大队的大队书记,各村的村长, 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够决定一个镇,一个乡,一个大队,一个村的女孩子们的命运所在,村长重视女孩子读书,大队书记重视女孩子读书,乡长镇长重视女孩子读书,就会真正落实到千家万户去,改变一个村子的女孩子读书的命运,而不是统一的,读到小学、中学,就出去打工,去厂里打工,一辈子最大的眼界,就是进厂打工。   虽然随着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现在让女孩子读书的人家越来越多了,可真正读到高中以上,甚至高中的,依然还是少部分,都是家里极疼女儿的了。   想让他们重视女孩子的教育,让她们上高中,读大学,除了观念上的改变,还有足够的利益,让他们看到利益,江柠的出现,就是让过去觉得‘女孩读书无用论’‘女孩子读书都是给别人家读的’这种观念,在足够的利益面前瓦解,他们看到了,原来女孩子读书并不是无用的,女孩子也会给家族,给家里带来荣耀。   你看临河大队的江柠,过去谁知道临河大队啊?现在谁不知道临河大队,谁不知道临河大队出了个江柠啊?连带着整个江家村,在这十里八乡的威望都直线上升。   江红军三人,因为从小就跟着父亲,给十里八乡的人建房子,跑的远的,吴城周围都被他们跑了个遍,这个月在这家建,下个月又去了另一个镇子建房,所以要说对吴城周边的乡镇、乡村的了解,还真没多少人,比他们三兄弟更清楚的了。   他们三兄弟又是性子活络聪明的人,对于各村镇提交上来的统计数据,都有数,尤其是这还是他们妹妹的钱,他们哪里能让人占了便宜去,都很是认真负责,有了他们三人的加入,江镇长也能抽出手去做别的。   江村长见江镇长终于能抽出空来,也上前来问他:“国定,那些物资,真的是柠柠捐的啊?”   他指的是大货船。   江镇长点了下头,“是柠柠捐的,有一半是柠柠个人捐赠,一半是社会捐赠。”   哪怕之前已经听说了,可江村长还是倒吸一口气:“这……这得多少钱啊?柠柠哪来的钱?”   江镇长伸手用力揉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手往头发上一带,用力搓揉了把头发说:“还能是哪里来的钱?她的奖学金……”   他话还没说完,江村长就感叹地说:“她奖学金有这么多啊?”   学习到了江柠这个地步的学生,江镇长这些年还真没见到过,闻言说:“听她说,她是……”想到股市,江镇长生怕这事讲出去后,给别人造成股市的钱就跟捡的一样容易,都纷纷把钱投到股市里,就没再继续往下说:“总之,是正当来的钱,跟你讲了你们也不懂,就别操心了,统计好了,把物资带回去,一定要分发到每个受灾民众的手中,等我们大队发完了,再统计出来一些闲在家没事干,还能做事的人出来,到其它地方分发赈灾物资,叫他们都看着点,别物资叫人昧下了。”   江村长连连点头。   对于江柠在股市挣钱,别的股民却倾家荡产跳楼这事,江镇长个人的想法,大概就是聪明人,到哪儿都能挣钱,但他们村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不能进股市炒股。   登记号各大队的灾民名单后,县政府的人就安排人去按照人头搬运物资。   等这些全部做好,已经是晚上,晚上的河面是不能行船的,十分危险。   江柠这次带过来的志愿者总共有五十多人,临河大队这次来了三条船,总共二十五个人,江家村江家三兄弟加村长、会计,还有一些村里能干的十人,许家村十个人,江镇长叫来了这些人,问他们愿不愿意跟其它船一起,到别的地方赈灾,主要是监督物资别被人贪了。   许家村的人一听要让他们当监督的人,一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   他们一直都是抢别人的土匪,还没干过监督别人的事呢,这么出风头的事,他们当然想干。   江镇长也知道许家村的人什么德性,都是一个江家村一个许家村的人相互搭配着,别单独派出去,到时候许家村的人监守自盗,那真是叫笑话了。   江柠带回来的五十多个志愿者们,和县/政/府这边派出去的干部、警察,都组成各个小队,随着这些运送物资的船,在次日一大早,就纷纷跟船下去,江柠没跟着船去临河大队,而是去了隔壁大队。   隔壁大队位处沙河正中间的地段,大队村落,一半是依山而建,和江家村一样,一半是在河堤的另一边,依河而建,世世代代都是从河里讨生活的,江奶奶娘家便是在这个大队,也是附近受灾最严重的区域之一。   像江家村,只是田地被淹了,今年绝收,而这个大队,是整个房屋都被淹了,江柠过去时,许许多多的村民都站在自家屋顶上嚎哭,家里的一些米粮也都被搬到屋顶,等待救援。   听到有赈灾队过来发粮食和衣物等物资,这些在一片汪洋之中,站在自家屋顶的灾民们,一时间嚎啕大哭,直喊着:“救苦救难观世音活菩萨啊!”   这个大队的村落因为都是依水而建,虽然房子都被淹了,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因为全村,上至七八十岁老头老太太,下至四五岁娃娃,全都会游泳,他们这里的人,出生开始,就跟着父母长辈们网鱼捞虾,对各种水上技能那是熟悉的很,且家家户户,不是有小船,就是有菱角盆,家里粮食之类的物品,早就用菱角盆或者小船,一趟一趟的拉到上面依山而建的山上去了,只是大雨漂泊,连绵不绝,在上面村子有亲戚的还好,可以借助在亲自家,没亲戚的,就只能去山上找山洞,或用雨布临时搭建出一个小窝棚,一家好几口人,就窝在这个几平米大小的窝棚里,外面下大雨,里面也都是潮湿的。   这要是没生病还好,如果生病,那简直是雪上加霜。   好在马上就是六月份,天逐渐炎热起来,不那么冷,只要有吃的,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叫他们愁苦的,是今年一年的收成全没了,房子也没了,这个大队跟临河大队比,较为贫穷,与临河大队很多人家都建了楼房不同,这里很多人家,还是跟江柠家老房子一样的,砖土结构的房屋,下面是砖石,上面是土砖,这样的土砖在洪水里一泡,基本都要毁了的。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他们每年赖以赚钱的莲藕,也全部被淹了。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就是典型的靠水吃水,几乎所有的赚钱方式,都是来源于水里,沙河被人承包,不能去打鱼,就只能种植莲藕,每年靠卖莲藕莲蓬挣钱。   莲藕种植之后,都不需要每年种植,今年挖了,明年就会继续长。   可被水淹过的莲藕不同,莲藕被淹死后,连带着下面的种藕都全部被淹死了,要么他们明年重新种植莲藕,要么就要等个四五年,等下面的莲心子,慢慢再发芽,生长,大概有个五六七年的时间,就又能练成一大片的莲藕滩了。   后者,他们肯定是等不了的,可要重新种植,就得花大笔的钱。   整个大队都靠卖莲藕赚钱,那可不是一笔小的数目,整片大河滩,都要种植莲藕的。   除了莲藕,还有菱角。   现在,不论是供他们吃饭的田地稻谷,还是莲藕、菱角,全都被淹了,连房子都没了,这些人的绝望可想而知。   即使因为沙河决堤,原本沙河里面养的鱼,全部游入寻常百姓家的稻田中,哪怕每天都有快艇四处巡逻,禁止农家网鱼,可他们是在自家稻田里网鱼,又没有去沙河里网鱼。   如今家家户户都不缺鱼吃,可也因为不缺鱼吃,他们网的鱼也卖不掉,只能自家吃,或者腌起来。   然后日日站在风雨中,看着沙河的水位一日比一日的高,河水逐渐淹没自家屋梁,再淹没自家屋顶,最后连屋顶的房檐都看不到了,入目之下,一片白茫茫。   这些人麻木着神情,双目无神,大队部被淹了,大队部通知的大喇叭没法用,大队书记就用手动的大喇叭,在村子里反复的喊:“相亲们!父老们!都打起精神来!祖国没有忘记咱!政/府没有放弃咱!隔壁临河大队的江柠!见咱们遭遇洪水!和她的同学一起,组织了社会捐款,还有她个人捐款,给咱们发赈灾物资来了!家家户户,带上稻篓,到张家坝上排队领物资!不要乱!不要抢!排好队!人人都有!”   这些灾民一听有赈灾物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抢,就怕跑慢了,物资都被别人抢光了,可到了张家坝,众人才发现,装着物资的船,根本没靠岸,距离岸边还有百米左右。   百米对他们这些会游泳的河边人来说,很快就游到了,游到了然后呢?抢了物资往哪里放?就算他们有菱角盆,有小船,小船再快,也是用木浆划船的,那个明显就是柴油机船,你过去抢,人家把船开跑了,不发赈灾物资了咋办?   江柠的舅爷爷,听到是隔壁临河大队的江柠,激动的到处跑,到处喊:“是我大姐家孙女!是我大姐家孙女看到我们家乡受灾,给我们捐赠物资来了啊!是我大姐家孙女啊!”   “大家不要挤,不要抢,那是我大姐家孙女!”   “柠柠!柠柠!”站在快被完全淹没的张家坝大坝埂上,比江奶奶年轻了十几岁的舅爷爷使劲的挥着双手,激动地对身后排队的灾民们说:“看到没有,那是我家柠柠,我大姐的孙女江柠,去年上电视的那个,你们看到没有?”   语气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就连站在江柠身边的宋培风,都感受到这些乡民们,望着江柠的目光中,那羡慕的自豪的骄傲又关爱的,甚至是好奇的目光。   原本躁动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不再有人想着要去抢物资,都乖乖的排好队,等着领物资,然后一个个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江柠。   江柠一点都不认生,用当地土话,脆生生的和舅爷爷打招呼:“舅爷爷!”   舅爷爷旁边一个五十多岁妇人脸上带着慈祥的喊:“是柠柠吧?上次见你,才到我腿长,一眨眼都是大姑娘了!我是你舅奶奶,还记得我吧?”   江柠又用当地话亲切地喊:“舅奶奶!”然后一个个的打招呼:“表叔,表婶,表哥,表嫂!”   很多人都在今年过年江家办上梁酒的时候,都见过江柠,一个个亲切的不得了,都自发的站出来维持秩序,说:“这就是江柠,是大奶奶家的小孙女,是我们自家的孙女,我们大队出去的自家人呢,如今是京大的大学生,是天上的文曲星呢!”   不认识江柠,但在电视上看到过江柠的人,也都跟江柠打招呼。   对灾难感受并不太深,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们,像一条条灵活的游鱼般,倏地钻入水中,又从水里探出头,趴在自家木盆上,好奇地歪头看着站在船头,用与他们感同身受的表情,与大家握手致意的小姑娘。   许许多多挑着竹筐过来,跟在他们爸妈身边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们,也都好奇的看着她。   江柠并没有过多寒暄,和许许多多的人热情的打过招呼后,就让大队书记安排人来搬运物资,按照人头和家里孩子情况,分发大米、衣服、书包、文具。 第189章 189   江柠并没有在隔壁大队久待, 发放完了物资,就沿着沙河的受灾情况,带着船队去了下一个大队, 舅爷爷他们立刻喊:“那个大队我认识, 我我熟,我带你们去!”又喊他的两个儿子:“解放, 去喊你弟弟一起,别叫柠柠给人欺负了!”   舅爷爷的儿子姚解放忙去喊他弟弟,弟媳妇大声喊:“我娘家就是前水大队的,我跟你们一块去!”   还有旁的人喊:“我娘家也是前水大队的,你们到了那就喊一声水根, 那是我兄弟!”   有了熟人就好办事,江柠就这样, 沿着沙河一处一处的分发赈灾物资,很快吴城水埠到邻市, 全都知道了,吴城水埠镇飞出去的金凤凰,又飞回来赈济灾民了。   到了邻市那边,江国泰知道消息后,又是一阵感叹, 他自己也出了十万块钱, 买了许多物资, 跟江柠一样, 打上他公司企业的名字在外包装上, 也在船上拉上了横幅, 跟江柠一起去分发赈灾物资。   和江柠一起来的京城志愿者们,来到本地后, 语言不通,全赖江家村派出去的小伙子们、县衙、公安局等派出去的人翻译,好在他们不需要做什么,船上拉着横幅,让这些灾民们知道都是哪些人哪些组织捐赠过来的赈灾粮食和物资。   江家村的人,是从来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默默做好事不留名?那根本不存在,他们恨不能喊的天下人皆知,不然这些人怎么知道是江柠捐赠的物资,知道是他们临河大队江家村的人捐赠的物资?不说出来,怎么扩大他们临河大队,乃至江家村的影响力?   江柠本人也没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想法,做好事,为什么不留名?   江家村的人出去都是宣扬水埠镇临河大队江家村,许家村的人,就宣扬临河大队:“是我们临河大队的人捐的,江柠你知不知道?她就是我们临河大队的,考上京大那个!”   江家村的人就连忙补上一句:“这些物资大半都是我们村江柠个人捐赠给家乡父老的,希望我们众志成城,共度水灾助!”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去年才考上大学,考出去的江柠带着她七八艘大货船的物资又回来了,她的名字,可以说是洒遍邻市和乌江市受灾地区的每个角落。   因为组织得当,物资得以分发到每个真正受灾的民众手中,没有遭遇哄抢之类,加上是家乡本地的小姑娘,也没人说什么既然捐赠为什么不捐赠千儿八万的话,因为看过江柠采访视频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姑娘家境十分贫寒,周围人家家户户是小楼房,只有她家是小破屋,没听那些人说吗?小姑娘把自己的奖学金全都捐出来,购买物资了。   也有很多人暗地里咋舌,这么多物资,得花多少奖学金啊?以前只以为读书花钱,还不知道读书居然这么挣钱。   原本想着十四五岁或者读个初中就让丫头们出去打工的人家,一时间也默默收回了这个想法。   反正现在九年义务教育,小学初中读书不费太多钱,等考上高中,也就三年时间,要是能考上大学,大不了就辛苦一点,她们自己半工半读,也挣些钱,他们也支援一点,等大学读出来,那就不得了了啊!   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九月份就是新一学年的开学日期。   也是自这一年起,乌江市和邻市山区的女娃们读书数量创新高,之后每年女娃读高中考大学的人数,一直就没低下来过,就像是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一种风气,家家户户都让女孩子上学,鼓励她们考大学,你家不这么做,孩子考上了不让读,就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觉得他们家思想不进步,重男轻女。   给女娃读书考大学的家庭,说起自家不重男轻女,思想进步,都可骄傲,可自豪了。   这边的赈灾事情弄完后,江柠并没有多留,带着疲惫了好些天的志愿者们在招待所休息了一天,又要紧跟着去下一个地方。   江镇长叫住江柠,问她要不要回老家一趟。   自从知道那些物资好多是江柠个人捐赠,加上村里那些跟着监督并分发赈灾物资的年轻人回到村里,吹的天花乱坠,口若悬河,村里人对江柠只出去上了大学一年,就挣了这么多钱,那真的就跟听天书一样。   很多人不信,可一船一船的物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们村,他们大队受灾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收到了赈灾物资,大米的袋子上,物资的袋子上都是打了名字的,是由哪些人捐赠,哪个组织、企业捐赠,哪些社会人士捐赠,每一笔钱的用途,用在哪里,小笔的,就在捐赠物资外面的包装袋上,写团体名字,大笔捐赠,需要写企业名字的,船上拉横幅,包装袋上写企业名字。   这样既做好事留了名,名字又不会出现在里面的书包、文具上,保护了孩子们的自尊心。   不过就江柠自己了解,在物资贫困的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不管是不是在捐赠物品上,打上捐赠企业的名字,被捐赠者都很乐意使用,比如她前世在一中门口租房子的室友,她就对抢到的书包用的很开心很得意,丝毫不曾介意书包上印有捐赠企业的名字。   有捐赠企业的名字,说明她有本事,能抢到这些物资,况且身边人人都背这样的书包,穿这样的衣服,极少有人会因此觉得自尊心受损,反而极为珍惜有了这样一身难得的好衣服,新衣服。   江柠捐赠的这些衣服,全都是找王咏叔叔的服装厂订货。   王咏的叔叔在那边认识很多这样的服装厂,有些服装厂积压了非常多的尾货、存货,价格都很便宜,哪怕有脱色的瑕疵品,那也都是完完整整的新衣服、新书包、新鞋子,他们也都是知道今年长江流域的洪水的,知道江柠想要捐赠物资,不仅以极低的价格给了江柠大批的尾货存货,还自发的捐赠了很多衣服鞋子书包。   江柠让他们在包装袋上打下他们企业、工厂的名字,留下工厂的电话,这样后续如果村里孩子们没有出路,想出去打工,深市的这些工厂,也是一条去路,总比自己莽莽撞撞懵懵懂懂跟人出去,被人骗了强。   王咏叔叔跟那些工厂的老板们商量了一下,对于这样能够宣传他们企业、工厂的方式,当然也很高兴,他们看着捐赠了大批的服装、鞋、包,但对于他们这样的源头工厂来说,实际上付出的并不多。   江柠对这些捐赠的物资,是不是积压的存货、尾货都不在意,唯有一点,衣服质量一定要是合格的,不然他们这些捐赠的企业,原本是做好事的,一旦出现质量问题,那就是黑工厂,黑企业了。   江柠将这些跟王咏叔叔说的清清楚楚,王咏叔叔自然跟那些工厂厂家,也都说的明明白白。   他们也是有企业商会的,能量比江柠个人能够调动的物资多多了。   王咏还想亲自过来加入到他们志愿者当中去,可他还要上班,并不是每个人都跟江柠、宋培风一样,虽然上了大学,却是旁听生,要到今年下半年九月份才正式入学,时间自由,可以将大把的时间,用来深入到灾区第一线。   江柠是不想回去的,哪怕她如今算得上是衣锦还乡,她还是笑着摇摇头说:“四伯,我就不回去了,还有好多受灾的地方,等着我去呢!”   江镇长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他看着出生,当初跟他女儿一样,小小一团,看着平凡又普通的小姑娘,如今看着,竟然是个心怀大爱的格局,她并不着眼于她一个小家,而是心怀大家。   他说:“你爸妈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们说的。”   洪水直接将江柠家的一层防水层给淹没了,现在水位快到二层了,大队部也是淹到了家门口,门口有个大青石门槛拦着,水倒是进不去,但进进出出都要淌水,有些水位深的,路上都齐了腰,村里人都不敢让孩子去水里捞鱼,就只做了很多竹筏子,用竹筏子当交通工具,或是下网捕鱼。   江柠谢过江镇长就离开了。   六月初,江柠抽空将自己股市里剩下的钱取出来,全部投入了一家电子公司里去,之后又不管这家电子公司了,又将精力全都投入进赈灾中去。   七月份,高考季,洪水并没有阻挡学生们对于高考的热情,各地高考依然如火如荼的开展着,因为这次江柠回乌江市、吴城赈灾的事,吴城许许多多的船队被调动起来,如今江柠已经离开吴城,但这些被组织起来的船队却并没有被解散,而是由县/政/府统筹租赁,一个个的船队,下到下面一个个的乡镇、村子,去接那些要参加中考、高考的学子们。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柠回乡赈灾的事情给搞得上了头,整个乌江市的人民抗洪救灾的热情极为高涨,很多船主都表示,不要租金,接送孩子们高考,要什么租金,他们免费接送!   何小芳家,也是这次受灾民众中的一家,她们家接收到的,正是江柠个人捐赠的物资,一中的学校里,许许多多来自受灾地区的学生家里,都接收到了捐赠的物资,原本他们在学校,为高考做最后冲刺的他们,并不知道此事,因为洪水,高考前的假期,他们都没有回家,全部留在了学校的宿舍里。   一直到高考结束之后,何小芳回到那被淹了一半的家中,站在高坝搭建的小雨棚中,望着家里多出的两百斤的大米和一人一套的新衣服,还有和她尺寸的全新的红白相间的运动服,何小芳不由笑着笑着,一下子哭了出来。 第190章 190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哭着哭着又笑了。   这一年多江柠都不在吴城,她也没再见到江柠,她想给她打电话、写信, 可写信要邮票, 打电话费用也不低,好多次她捏着电话, 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她怕江柠已经忘记她了,或者她在忙,她的电话会不会打扰到她。   江柠虽然不在,但她始终记得江柠当初跟她说的话, 好好读书,哪怕考个师范大学也好, 只要能走出去。   她很想和江柠一样,去京城, 可她的成绩,哪怕是最好的三模,距离京城师范大学和首都师范大学的分数,都还差上不少。   九八年,她们依然是先填志愿, 再高考, 她将京城附近的大学都看了, 可都仿佛离她很遥远。   徐秀丽不理解她的纠结, 探头过来问她:“你还没填好吗?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你的师范大学吗?”   何小芳看着志愿表, 又看看对应学校的那些代码, 最终填下了省城师范大学的英语专业。   高中三年,她的英语口语, 已经在王老师的锻炼下,再也不是曾经的哑巴英语,从原本的张不开嘴不敢说,现在被已经是教务处副主任的小王主任练得熟练起来。   她没有别的技能,唯有死记硬背,一遍一遍的读,一遍一遍的背,一遍一遍的练习,努力终究让她的英语成绩脱胎换骨,也让如今的她脱胎换骨般,原本个子就高的她,如今已经长到一米七二,身材依旧丰满健美,但她却没有了丝毫的自卑,不再像初中时那样,为了掩藏自己发育的好身材,而故意含胸驼背,而是腰背挺直,笑容爽朗。   柠柠说她很美,柠柠说的肯定是对的!   可因为这场洪水,她上大学的事,又成了一场奢望。   她家都淹没了,哪里还有钱供她上大学?   即使她读书的学费,一直都是二姐在出,可她平时吃的,都是挑家里的粮食去学校,可现在,家里哪里还有粮食?今年整个粮食都绝收了,全都被淹了。   若不是江柠送了赈灾粮食和物资过来,他们家能不能秋收后的口粮都成问题,现在省一省,加上家里去年的沉粮,勉强能够熬过今年,等待明年的春耕。   他们村子断了电,大队部的人找了电工,在位置最高处,目前还没有被淹的大队部门口的空地上,支了个电线,上面安装着灯泡。   哪怕已经装的一百瓦的电灯泡,可在夏季黑沉沉的夜色之中,依旧只有一点朦胧之光,被照亮的,也只有大队部门口的这一段。   大队部里面的黑白电视机,正在放着电视。   这个时间,里面播放的是新闻。   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放的都是抗洪救灾的新闻,全国的电视新闻都是如此。   这些天,县电视台和市电视台的人,都派了记者跟着赈灾的志愿者们,来到了赈灾的第一线,如实记录下了,江柠和那些志愿者们赈灾的消息。   着重说了去年一中考到京城大学的学生江柠。   因为在到处都是灾情,许许多多灾民流离失所的情况下,实在太需要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来抚慰这些受灾的民众。   江柠给家乡捐赠物资回到家乡赈济灾民的消息和行动,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安抚灾民的点。   在两个市受灾最严重的灾区,受灾群众们都收到了她捐赠的粮食和物资。   记者们极力渲染江柠不惧风雨,回到家乡,在滔滔洪水之中,一处一处的分发物资,他们实在是太会渲染气氛了,把正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的灾民们看的抹眼泪,有些人想到了自家被淹的房子,更是受不住嚎啕大哭。   可哭泣的同时,想到国/家和政/府并没有放弃他们,想到还有如江柠带来的那么多好心人,还在帮助他们,他们便在灾难中,又看到一丝希望。   何小芳哭着指着电视上的江柠,又哭又笑地对何父何母说:“妈,你看到没?她就是江柠,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江柠,她是我的好朋友,她说我考上师范大学的话,出来就是国家教师,以后捧铁饭碗,吃公家饭,妈,我肯定能考上的,妈,你让我继续念书好不好?我不想现在就嫁人,我想读大学!”   何小芳的妈妈也哭,她抱着她年幼的小儿子,哭着对何小芳说:“小芳,不是妈妈不让你读,你看咱家现在都成这样了,啥都没了,咱拿啥去读啊?”   她说的也是现实。   旁边的村民看到她们娘俩哭,就说:“那有啥不能读的?孩子考上了,咋能不让她读呢?你看那江柠,多出息啊,去年才考的大学,今年就那么出息了,还得是大学生啊!”   大队部的大队书记说:“行了行了,别哭了,高中三年都读下来了,哪能还差这最后一哆嗦?实在不行我们大队部出些,你们自家出些,乡亲们再凑些,写个借条,再慢慢还就是了!”   何小芳脸上挂着泪,却笑着直点头,对何父何母说:“对对对,我报的是英语专业,以后还能帮人家接点翻译的活,寒暑假我就自己打工去,肯定花不了许多钱!对了,还有助学金!”   她想到江柠说过的助学贷款。   何父何母看看电视上的江柠,又看看自家长得又高又壮还有些憨的女儿,想了想说:“你想念就去念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丫头有多犟,三年都坚持下来了。”何母说:“只是你也二十岁了,你自己的大事你也上上心。”   何母心想,村里的你看不上,那你就自己在学校里上上心,如果能嫁到城里去,何母自然也不会拦着女儿的前程。   她根本不知道,何小芳不是看不上农村的,她压根儿就是恐惧婚姻,恐惧她从小看到的,婚姻带给女性的压迫。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恐惧的是什么,只是看着姐姐,看着身边看到的婚姻,莫名的恐惧着,然而在读了书后,就像是明智一般,她如今已经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在恐惧什么。   何小芳抱着何母,用力点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何小芳回校估分那天,教务处的王老师,突然喊她和徐秀丽,告诉她们,江柠给她们打电话来了。   整个七八月份,都是洪水最为严重的时期,她和宋培风等很多志愿者们,都跑在抗洪救灾的最前线,也忘记了今年的高考月不是六月,而是七月,等她想起来,已经七月份,本以为来不及,没想到却是刚刚好的时间。   之前一整年,她除了打电话将自己在京城的电话号码给了何小芳和徐秀丽及王老师他们,后面就再没联系过。   一来是她自己将自己的学习生活安排的很满,二来也是何小芳和徐秀丽也到了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她也不合适在这个时间段打扰她们学习。   但她九月份也要正式入学了,到时候租的房子可能会退掉,联系方式就可能改变,何小芳她们离开一中,去新的学校,联系方式也会改变,如果想不起来就罢了,想起来了,她就给王老师打了电话,原意是将新的联系方式跟王老师说一下,没想到何小芳和徐秀丽她们正好也在。   徐秀丽和何小芳没想到江柠会在这时候给她们打电话,激动的跑到王老师的办公室接电话。   一年多不见,何小芳和徐秀丽对江柠到底生疏了些,没想到江柠一开口,就驱散了这种疏离感,她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精神却显得很不错,问她们:“考的咋样?学校志愿填报好了吗?”   何小芳鼻子一酸,忍住泪意问她:“柠柠,你在哪儿呢?怎么听你声音像是感冒了?”   徐秀丽更灵醒些:“你不是还在灾区吧?”   江柠回乡赈灾的事,如今家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考完的徐秀丽自然也知道,不知为何,她忽地生出一股冲动,也想和江柠一样,参与到最前线的抗洪救灾的行动中去。   她也这样说了。   江柠听到轻轻笑了,“有钱吗?有钱就捧个钱场,多搞点物资,这里很危险,对水性不熟悉,对地方不熟悉的人,来到这边,还要我们照顾你。”   她自己是从小在河边长大的,河边长大的孩子,哪怕没有系统的学过游泳,那狗爬式的游泳,都比别人游的快些好些。   徐秀丽一个镇上长大的姑娘,还真没学过游泳。   江柠给她们打电话,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她问何小芳:“你要打暑假工吗?”   问的何小芳心尖一颤,指尖抠着办公室的桌子,点头:“要的。”   暑假一个多月,她不可能完全在家空着,只靠二姐给她学费生活费,她二姐如今也处了对象,快的话,可能年底就要结婚,迟的话,最迟两年,不然年龄就要拖成别人眼中的‘老姑娘’了。   她也要自己出去打工挣学费生活费。   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能想到的,就是去给人家端盘子、刷盘子。   电话中,江柠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说:“我认识一个姐姐,她有个剧正在开拍,缺一些龙套群演,每天的钱可能也不太多,你要不要去试试?”   江柠说的姐姐,自然就是《锦衣卫》的制片人黄澜,在经过几次写稿之后,《锦衣卫》的剧本终于完成了,之后就是选角。   之前江柠给他们推荐的沪市戏剧学院表演系的闫一昌,他们也给他发了试镜邀请。   接到《锦衣卫》剧组发来的试镜邀请的时候,还没演过戏的闫一昌还莫名了一下,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剧组,也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他,还通过他的学校找到他,通知他来参加试镜。   他怕遇到骗子,自然也问了他们是怎么知道他的,对方说,是《我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年》的原著作者推荐的他。   《锦衣卫》这篇文他当然知道,还期期追连载,他们寝室的人都看过,也知道柠萌的前面两篇作品那么红,《白蛇》票房那么高,《锦衣卫》迟早要被拍出来,但他没想到,《锦衣卫》不仅已经立项了,还给他发了试镜邀请。   问题是,他也没见过柠萌啊,对了,柠萌不是京大的学生吗?怎么想他都觉得,柠萌应该是和他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推荐他。   他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不过对方既然是通过学校联系上的他,机会难得,他也没告知寝室里的同学,自己和学校请了假后,就去剧组参加试镜面试了。   导演一看他那张刀刻斧凿般的脸,就知道柠萌为什么说不认识他,却来推荐他来演男四号的魔教教主了。   这都不需要演技,穿上戏服,活脱脱就是个邪魅狷狂的魔教教主本人。   除了闫一昌,又有暑假工可以打的江柏也带着童金刚去了,江柏试镜的是男二号冷漠无情忠犬护卫,童金刚在里面混了个有几句台词的背景板锦衣卫,做事很横的那种。   原本这部剧准备好,应该很快就能开机的,可男二男四的演员都找到了,男一皇太孙,男三江湖侠客,以及几个重要女配的角色,都好找,唯独适合女主锦衣卫指挥使,要又漂亮又英气气势夺人的女主,不太好找。   导演找了好些个,脑中总是不自觉的拿江柠做对比,看了许多,总觉得不行。   脸是好看了,气质不行,气质也不错的,气势不行,想要联系江柠,想求求她来演吧,电话打了无数都找不着她,还是一次偶然,从江柏那里知道,江柠居然跑去灾区救灾去了。   她居然情愿吃那样的苦头,冒着危险去灾区赈灾,都不来当他的女主角。   江柠虽在抗洪赈灾的前线,但每周都有固定时间给江爷爷打电话报平安,张导通过江柏联系上江柠,想让江柠来演他的女主角,江柠虽然拒绝了,却向他推荐了一个她认为可能还挺适合的香江女演员,同时又提了,她能不能推荐个同学过来跑个龙套,打个暑假工。   这些对于江柠来说,都只是顺手的事,可对何小芳来说,却是在她人生中最重要最困难的时期,伸过来的一把救命稻草。 第191章 191 【日常,不喜欢的可以跳】   何小芳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和震动, 她想哭,又很开心不只是她将江柠当做了朋友,江柠也将她当做了朋友。   江柠把她也当做了朋友这件事本身, 比其它一切在她心里都有意义。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 她和江柠之间的友谊关系,一直都是她在单方面追着江柠在跑, 像是将江柠当做救命的浮木般,紧紧抓着她,靠着她,从她身上吸取力量,把江柠当做自己追逐的方向和光。   她知道, 不管是在她心里,还是在别人眼里, 她和江柠都是天渊之别的两个人,是两个世界的人, 尤其是江柠考上京大后,身上的光芒就越发的掩盖不住。   是她自己卑微又弱小的在强求这段友谊。   让她想哭的是,这段友谊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她知道江柠很忙很忙,可这么忙, 她还是没有忘了她, 打电话安慰她, 鼓励她, 在她人生最无助最无力的时候, 向她伸出了手, 来拉她脱离深渊。   她在电话里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笑着用力点头。   电话里,江柠细细的跟何小芳说,要怎么去,女孩子一个人出门,路上千万要注意安全,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陌生人给的水不要喝,陌生人……任何人,哪怕是孕妇、老人跟她搭话都不要理,到车上就跟着售票员,下车了去就保安岗亭或者警察岗亭,等她二哥和童金刚来接她。   江柏和童金刚,她虽然不熟悉,可都是在江柠当时在学校附近的【江南制衣厂】的店铺见过的,她都认识。   江柠让她紧跟着江柏和童金刚二人:“我二哥那边我会打电话跟他们说的,你那边如果有朋友一起,最好是几个人一起,我这边事情结束了就也会过去看你,别担心。”   她声音里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在何小芳面前,仿佛天那么大的跨不过去的深渊鸿沟,在江柠那里,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沟小坎,她牵着她的手,轻轻松松就能垮过去。   已经毕业没事做的徐秀丽,问江柠,她能不能也去看看。   她家境殷实,她妈在镇上开着一家电器店,代理着长红彩电,去年虽说是亚洲金融风暴,股灾,但股灾和他们这些底层小老百姓没关系,老百姓赚了钱,除了改善家里住房条件外,就是买便宜了很多的大彩电。   村里如今买大彩电的人还少,可镇上的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换上了二十五寸大彩电,电视的线也换成了有线电视,可以放到很多很多的台,连香江、台岛的电视台都能看到一些了。   徐秀丽家这两年挣了不少钱,也在镇上,重新建了一栋五层门面楼房,建的面积特别大,她妈准备将下面的三间大门面,连着二楼一起,都用作电器大卖场,今后不光是彩电和风扇,其它例如洗衣机、空调、冰箱,也都代理一起卖。   她暑假闲着没事,就想到江柠说的毕业旅行。   她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敢毕业旅行的,虽说去年前年两年的严打,枪毙了很多盗匪歹徒,可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依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她爸妈只有她一个宝贝女儿,那是肯定不会放她一个人出去旅行的,但如果是一群人一起,她爸妈恐怕会答应。   主要也是,江柠说的地方并不远。   从九六年开始,竖店就开始建造影视城,建了两年时间,虽还未全部建好,但也已经建好了一部分,《锦衣卫》的剧组,便是租了竖店影视城的一个地方拍戏,从她们这里坐车过去,大概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她们是想喊上刘萍她们,看她们愿不愿意一起去。   喊别人去,她们觉得别人可能对什么毕业旅行没兴趣,但如果喊刘萍,说可以到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暑假工来打的话,说不定刘萍还真愿意去。   刘萍的主要精力不在学习上,她感觉自己考的不太理想,不过她对自己的成绩早就有数,想给自己填报一个大专的会计专业,她觉得自己对赚钱还算有想法,可能做会计比较适合她。   卢雪花当时就吐槽她:“就你还当会计?钱到了你手,别被你自己贪污了!”   刘萍顺着卢雪花的话一想,惊了一下,因为她发现,以她的性格,别人的钱要是到了她手里,她恐怕真能干出这事,忙打消了这个念头,问卢雪花:“那我填啥专业?”   卢雪花一个大白眼翻给她:“我哪知道?”   刘萍心思活络,心眼子转的快,她实在不知道填报啥学校,啥专业,但这三年,她自觉跟卢雪花玩的好,哪怕卢雪花天天怼她,她也开开心心的,干脆跟着卢雪花的报,卢雪花报哪个学校,她就报哪个学校,跟个牛皮糖一样粘着卢雪花,卢雪花一个大白眼翻给她,她也不生气,直接拿卢雪花的志愿表来抄。   主要也是,在班里,她和卢雪花成绩差不多。   刘萍虽然成绩不咋地,不是她不聪明,而是心思不在学习上,人家寒暑假都在拼命学习,她在想着搞钱。   她还年轻,懵懵懂懂,对未来没有规划,也没有计划,每天开开心心的得过且过。   听到徐秀丽和何小芳两人说,要去竖店的影视城拍电视剧,跑龙套后,兴奋的跳了起来,举着手高喊:“我!带上我!我也去!”然后挽着卢雪花的胳膊拉着她:“走啊走啊,一起!”   卢雪花有些犹豫,她初中一个男同学在追她,想约她一起出去玩一下。   她初中时,情窦初开,对这个男生有过好感,只是男生初中毕业没有考上一中,而是去读了职高,她来了一中,因为一中的封闭式管理,她已经很久没和这个男同学联系上了,这次高考结束,男同学来她家附近找到她,想和她处对象。   她还没想好,就被没心没肺的刘萍拉着要去拍什么电视。   他们还不知道跑龙套,可能是个连面都露不了的外景群演,以为像今年四月上映的《欢天喜地小燕子》一样,可以饰演里面银锁、柳蓝这样有台词有剧情的丫鬟角色,一个个兴奋的很,谁年轻时还没有做过上电视的梦呢?   于是卢雪花被刘萍撺掇着,‘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们的竖店之行。   又去问寝室长汪霞,要不要一起去。   汪霞摇摇头说:“我爸妈和干爸干妈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去不了的。”   刘萍嘁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马上就要上大学了,相什么亲啊!”   一向听从家人安排的汪霞很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气质,说:“我干妈说了,可以先相亲,如果可以就先订婚,等大学毕业了结婚刚刚好。”   她报的是乌江市师范学院,她家虽属于吴城,却是吴城东边靠近乌江市方向的,如果读乌江市师范学院的话,就离家很近,周六周末可以回家,只是乌江市的师范学院属于大专,而非本科,她也不在意这些,反正出来都能当老师。   另外两个女孩子也不去,于是这趟竖店之行,暂定了何小芳、徐秀丽、卢雪花、刘萍四人。   四人中,只有何小芳是确定过去跑龙套的,徐秀丽主要是毕业旅行,过去玩的,卢雪花和刘萍同样如此。   徐秀丽家境殷实不缺钱,刘萍这些年寒暑假,没少挣钱,小金库也满的很,卢雪花要稍差些,她准备回家向她哥哥要钱,如果能和何小芳一样,能在竖店找个活干,能挣点钱也不错,挣不到钱她也无所谓。   徐秀丽打电话跟她爸妈说她要去竖店玩的时候,差点没将她爸妈魂给急飞了,当下就把公公婆婆叫来看店了,夫妻俩火急火燎的赶到吴城一中,听说是江柠介绍了何小芳去竖店跑龙套,女儿想跟过去见识见识,玩一下,想了想,就觉得,他们也可以跟着去玩一玩。   他们镇上就有电影院,过年也是看过《白蛇》的,他们不认识江柏,但徐秀丽认识,徐秀丽和他们说过,那是江柠的哥哥,既然是江柠介绍的,他们就觉得,应该是靠谱的。   唯独一点,他们夫妻俩决定亲自送她们过去。   他们倒不是不放心四个姑娘,他们主要是不放心自家女儿徐秀丽,总觉得她还是个娇娇弱弱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没有他们父母跟着,没有他们父母护着,徐秀丽啥也不会。   有了两个大人护送,几个小姑娘就更开心了,今年因为洪水,很多学生的家被淹了,回去也没得住,学校也是有人情味的,在高考结束之后,并没有让学生马上搬离宿舍,而是继续让他们住着,也有少部分,如徐秀丽这样家在镇子上没受灾的,在高考结束后,将被褥铺盖带回家的,大部分,都如何小芳一样,东西还在学校。   平时何家没有被水淹的时候,何家都没她住的地方,何况现在被洪水淹了,就更没她住的地方了,要是学校的宿舍不让她住,江柠没有打电话给她说,可以去竖店的一个剧组跑龙套,天大地大,她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几个人收拾了寝室的东西,跟班主任王老师说了一声,王老师之前也在办公室里,知道这些是江柠安排的,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叮嘱她们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有事就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或是家里的电话。   他虽然带的她们这一届毕业了,但今年洪水,往年他还能去乡下钓鱼,今年只能在学校待着了。   女孩们笑嘻嘻的答应了,可在没人的时候,何小芳独自一个人躲在寝室的厕所里,狠狠哭了一场。 第192章 192 【掉马】   竖店地处丘陵盆地, 周围都是山岭,孤峰拔起,八面凌空, 海拔高五百多米, 属于非受灾区域。(注①)   七八月份正是洪水最为泛滥的时候,徐爸徐妈带着四个小姑娘, 背着背包,拎着行李,先坐车,再坐船,再转汽车, 后面通往竖店的路,就是一路向上, 不仅没有受灾,快到竖店的时候, 几个小姑娘还感受到了压力差的耳鸣反应,耳朵开始像堵塞了一样,有些嗡鸣。   “哎哟我擦,我怎么觉得我耳朵听不见了!”刘萍是最先反应的那个,还没有离开过家乡, 没有坐过飞机的她, 头一次有这种感受, 连忙吓的甩头抠耳朵。   徐秀丽用手轻轻压了压自己的耳朵, 回头说:“我耳朵也有点像被堵住了一样, 好难受。”   几个人中, 只有何小芳什么反应都没有,回头好奇的看着她们。   她们坐的位置都靠前, 前面的售票员听到她们的对话,大声说:“不要紧的哎!这是正常反应!你们都是头一次来这边吧?这里是丘陵地带,南高北低,这一路都是向上的,最高处海拔五百三十二米,会有反应很正常,慢慢就好唻!不要紧的嗷,不用紧张!”   听了售票员阿姨的话,几个小姑娘才一脸头一次出门土包子出洋相的表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一个个都羞答答的不说话了。   徐爸徐妈也有些反应,不过反应较为轻微,听女儿说,她耳朵也嗡嗡的像被堵住了一样,忙拧开水杯,给徐秀丽倒了杯水,让她喝,又剥了荔枝给她吃,还招呼其他几个小姑娘,“来来来,吃点水果。”   当地大多产柿子、苹果、梨子、西瓜等各种瓜类,荔枝在她们这边,还算比较贵的水果,几个女孩子中,除了徐秀丽,其他三人都没有吃过荔枝,何小芳有些不好意思吃,刘萍倒是很好意思,一把在里面抓了七八个,跟主人一样招呼何小芳和卢雪花:“谢谢阿姨。”说着伸手将手中抓的荔枝给何小芳分了两颗,卢雪花分了两颗:“来来来,尝尝阿姨给的荔枝,我还没吃过荔枝呢,只在书上看过‘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和‘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今天也拖秀丽和叔叔阿姨的福,尝尝古时候杨贵妃喜欢吃的荔枝!”   给完何小芳和卢雪花,她伸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的行为,就好像没那么突兀了,于是她手中还剩下四颗,吃的津津有味。   徐秀丽:……   虽然她也不是在乎那几个荔枝吧,但刘萍每次这种明晃晃占小便宜又叫人知道的行为,总叫人有些不舒服。   徐爸徐妈倒是不在意,干脆把装着冰荔枝的袋子摊开放在女孩子们的面前,让她们吃,然后自己细细的给徐秀丽剥荔枝吃。   徐秀丽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从小就是被家人眼珠子似的护着、细心照顾着的,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学校管的松,初中门口连个门卫都没有,可以随便进。   暑假学校补课,她在上课的课间,她爸中途还特意过来给她送一根棒棒冰,或者冰激凌、水果等,让她课间吃几口,等她上课了,又骑着自行车呼啦啦的离开。   但高中三年,她独立了许多,见徐爸徐妈给她剥荔枝,细声细气地说:“你们不用给我剥,我自己会~”说着小嘴巴鼓鼓的。   徐爸哄她:“荔枝水滴在手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说着不知哪里拿了个叉出来,递给徐秀丽,“你用这个叉着吃,我手都已经黏糊糊了,不要紧,别把你手也剥的都是汁水。”   徐妈在一旁端着水壶看着,对徐秀丽说:“听你爸的。”说着拿出手帕,要给徐秀丽擦擦嘴角,被徐秀丽无奈的接过手帕,自己擦拭。   徐秀丽看着周围三个好友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十分无奈。   徐爸徐妈看着何小芳几个人,随意的聊天:“你们志愿都报哪里了?”   刘萍一指卢雪花:“她报哪儿,我报哪儿。”   徐妈笑着说:“看出来了,你们关系好,年轻小姑娘是这样的,喜欢跟好朋友在一起。”   刘萍听徐妈妈说她和卢雪花是好朋友,笑的一脸灿烂的将头靠在卢雪花肩上,难得的将手中的荔枝又分了一颗给卢雪花,被卢雪花一个大白眼翻到天上去。   卢雪花回答就正经多了,说:“我报了省城的工业大学。”   今年的五月,国家首批评选出来最好的大学,也是指要建设成最顶尖的高校大学,九五年的时候就提出过‘211工程’,以卢雪花的成绩,这类211和985,她是都考不上的,只能往普通本科里面报。   何小芳害羞地笑着说:“我报了省城师范大学英语专业。”   徐爸徐妈赞许地点头说:“你们报的对,省城好,离家近,父母也能照顾到。”他看了徐秀丽一眼,叹口气说:“我们家秀丽一心想报京城的大学,京城的大学好是好,可离的那么远,我们想去看她一眼都难死了,哪里有家乡好?离的近,随时想回家都可以回家。”   徐秀丽填志愿之前,和徐爸徐妈说,想要报京城的大学,可把他们吓死了,极力反对,说离家太远了,告诉她,只能报省内的学校,最远的不能超过沪市。   省外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沪市的大学。   主要是怕离的太远了,他们照顾不到,女儿在外面受欺负了,他们都不知道,或是有外地的小伙子追她女儿,女儿要是和外地人谈恋爱,嫁在了千里之外的外地,他们夫妻俩岂不是要哭死。   听到徐爸徐妈的话,徐秀丽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鼓了鼓脸颊。   她并不是个叛逆的小姑娘,能够感受到父母对她最深沉的爱,自然也听她爸妈的话。   她爸妈说,最远也只能报沪市,她就报了沪市的大学,其实她很想报京城的大学,但又怕自己分数线不够。   她知道,江柠在沪市买了房子,户口也迁到了沪市去了,将来可能会在沪市定居,她就也想留在沪市。   她因为父母从小就对她比较着紧的缘故,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江柠还是第一个她真正意义上,称得上好朋友的人。   一来,沪市是大城市,她对大城市的生活还是很向往的。   二来,她从小被父母管着,现在都十九岁了,在父母眼里还跟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她就很想脱离父母,一个人独立。   她想叛逆,又怕伤了父母的心,叛逆的不太多。   徐爸徐妈听了徐秀丽的话之后,知道她想留在沪市工作,想着沪市离家不太远,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知道她的好朋友在沪市买了房,打算等徐秀丽开学后,也给她在她学校附近买套房。   小姑娘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有底气,以后他们过来住,陪女儿什么的,也都方便,即使在沪市找了对象,他们也随时都能过来。   他们还想着,多挣点钱,到时候在女儿附近也买个房子,和女儿住的近些,将来也不怕女儿被女婿欺负。   三个人,望着被徐爸徐妈全心全意爱护的徐秀丽,都有些羡慕,就连从小算是也被宠爱长大的卢雪花,心底都有些怅然。   她爸妈对她和她哥已经算是不重男轻女的了,她哥甚至从小都让着她护着她,可她家里的一切,还都是默认都给哥哥的,她将来是要嫁人,嫁出去的,能够得一副嫁妆,都算是宠女儿的了。   哪怕在教养上,说不重男轻女,可卢雪花知道,还是不一样的。   到了竖店,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几个人出了车站,到车站岗亭的电话亭,打电话给江柏。   刚拿起电话,就听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喊:“何小芳!”   何小芳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材健壮魁硕的黑铁疙瘩般的青年站在不远处,举手向她示意,然后小跑过来,一到近前就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哈哈,老远看到一个黑姑娘,我就晓得是你!”   何小芳原本和童金刚不熟的,只在江柠店铺里和他见过几次,被他这如此自来熟的话一调侃,顿时一个白眼就飞过去了,哼了声说:“我还能有你黑?”   童金刚因为喜欢打篮球,把自己晒得黢黑,很难再白回来。   何小芳则是在家田地里干农活,也把自己晒得黢黑,今年因为洪水,没有下地暴晒,倒没有了往年每到双抢之后,就晒得黑的发光的样子,看上去稍稍白了些许,可站在人群中,尤其是肤色比较白的徐秀丽和刘萍之间,依然被对比的黑的发亮。   她的气质也十分的淳朴,有些像《春兰打官司》中的巩皇。   童金刚闻言哈哈一笑说:“那我还是比你黑一点的!”   何小芳一点都没有和他比黑输了的开心,反而更郁闷了。   童金刚逗过她后,又跟徐爸徐妈还有其他女孩子们打招呼说:“叔叔阿姨好,学妹们好,我是江柏的好兄弟童金刚,也是咱们一中毕业的,你们可以喊我学长,喊我金刚也行,柏子还在拍戏走不开,我来接你们也是一样的,你们午饭没吃吧?走,我先带你们去吃饭!”   他说的是地道的吴城话,她们听到他的口音,就亲切的不行,加上童金刚是有点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非常自来熟主动给她们拖行李,背背包。   徐爸徐妈见真的有人在车站口接女儿他们,心里更放心了。   童金刚带她们简单的吃了拉面,对这些才刚从高中毕业,还没上大学的小姑娘们来说,一块钱一碗的牛肉拉面已经很奢侈了,何小芳、卢雪花她们平时被关在学校出不来,哪怕吴城就有这样的拉面店,还不止一家,她们也都没有出来吃过,都是第一次吃西北风味的拉面,面碗看着和她们的洗脸盆差不多大,里面面条给的很足,牛肉虽不多,但上面扑了一层西红柿片、青菜、洋葱,看着倒是很丰盛的样子。   何小芳一进店,就抬头看墙上挂的菜单,还有后面明码标价的价格,很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童金刚似是看出她的不自在,笑着说:“要是不够再加份面!”   何小芳几人连忙说:“够了够了够了!”   卢雪花几人心说,这么一大盆面,就是猪也够吃了。   不知是不是一点多了,她们早就饿了,几人别说是面了,连汤都喝干净了。   童金刚也是一样,之后就带她们去他和江柏住的地方。   他和江柏的房间租在了一起,一大一小两间房,大的那间童金刚在住,小的在里面,是江柏在住,一个月租金八十块,加上水电费这些,两个人一个月的租金不到一百块,平摊下来,两个人差不多五十块钱一个月。   江柏不喜欢吃外面盒饭,觉得不干净,两个人就买了个小电饭锅、挂面、西红柿、鸡蛋之类,天天吃西红柿鸡蛋青菜挂面,偶尔童金刚吃的受不了,想改善伙食,就去菜市场买点鸡腿鸡脚,放在电饭锅里卤着吃。   所以徐爸徐妈他们来的时候,会看到外面的大房间有些乱,童金刚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连忙收拾屋子说:“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房间有点乱,也没收拾。”   因是租的房子,房间真的特别简陋,灰扑扑的水泥房子,除了靠墙的一张床,就只有角落里一张四方桌,桌上摆放着电饭锅之类的东西,两个塑料凳子。   房间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童金刚连忙叫她们坐床上,说:“这是我和柏子临时租的房子,去年我们在这里打暑假工的时候,就租的这里,和房东有些熟了,你们要是待的时间长,和我们一样,是跑龙套当群演打暑假工,就租房子住,便宜些,要是只是来玩玩,预算也够的话,就去住招待所。”   镇上是有招待所的。   徐爸徐妈没想到这里环境这样简陋,这明显是过去镇上人家的老房子,房东应该是搬到新房子里去了。   过去这里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也没人会来这里,但自从这里建了影视城后,就逐渐有剧组来这里拍戏,镇上也就逐渐有了人气,这些没人住的老房子,收拾一下,地上抹点水泥,墙上抹上石灰,翻新一下,还挺好租的。   他们放下行李,四下打量了一番,问童金刚:“有没有好点的房间?”   童金刚忙说:“有的,租房东家楼上的房子,他们自住的房子是新房,一楼二楼他们自住,三楼四楼都是出租的,靠南面的大房间一个月要八十块,靠北面的小房间一个月五十块,你们要的话,我带你们去!”   房东家的自建新房,距离童金刚住的地方大约六七分钟,他带着几个女孩子们去拍房东家大门,房东听说是来租房的,就带几人上楼。   竖店影视城因为尚未完全建好,只建了部分,此时的影视城人还不多,完全没有十几年后的繁华富庶,房东楼上的房间还有好几间是空着的,房门都是敞开的,带着几人上楼。   这个房间比童金刚他们租的房子好多了,地板是地板砖的,自带一个洗手间、洗澡间一体的小洗手间,不过洗手间并没有热水,热水要自己去烧锅炉的地方打,一毛钱一壶水,房间里配有一张床和一个简陋的旧衣柜。   后面五十块钱的房间与朝南的八十块钱的房间只有一个走廊之隔,因为朝北,只有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能够照进一点阳光,里面没有衣柜,但是放了两张床,一张横着靠墙放着的单人床,一张竖着靠墙放着的双人床,留下不到一米宽的过道,里面一个同样是洗澡上厕所一体的窄小的洗手间,只胜在房子是新的,干净明亮。   刘萍见到这房间的两张床,连忙喊:“这个这个!就要这个!”   徐爸走进来打量说:“这走进来,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刘萍她们高中三年,一个宿舍八个人都住了,何况是她们四个人?   但徐爸徐妈给徐秀丽租了她们对面朝南的八十块钱的大房间,又去镇上给她买了个台扇,置办了新凉席,将她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凉席也擦洗过了。   何小芳她们不舍得买电风扇,凉席她们自己带了,去童金刚那里取了行李包,将凉席往床上一铺,擦拭一遍,就能睡了。   晚饭是徐爸徐妈请的,徐爸徐妈也终于见到了江柏。   江柏比徐爸徐妈想的要接地气的多,除去电影大荧幕给予的光环,他就是个很普通的大学生,不像童金刚那么自来熟,但也不算疏离,只是客气又害羞。   但他是真的很帅啊!   净身高已经一米八三的他,只简简单单穿着一件白T恤,下面穿着一条浅色牛仔裤,脚上穿着黑色牛皮的凉鞋,可站在人群中周身就像是自带光芒般,让人一眼就看到他。   徐爸徐妈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女儿。   见爸妈都看着自己,徐秀丽有些莫名的看着徐爸徐妈,徐爸徐妈见女儿是这反应,就知道女儿还没开窍,还好还好。   徐爸爸个子不高,和童金刚还有江柏说话时,都要仰头看他们,他很客气的对童金刚和江柏两人说:“之前在电影上看到你们时,就晓得你们长得帅,没想到真人比电影更帅!”   每当这时候,江柏就特别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浅笑着说:“没有没有,还好还好。”   童金刚则是哈了一声爽朗地啧了下嘴笑着说:“要不怎么说还是叔叔眼光好,一眼就看到我英俊的外在,我和柏子两人在竖店,江湖人称黑白双帅!”   刘萍哈哈笑了一声:“是黑白双煞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黑白双煞的外号,还真的很应景,童金刚和江柏两人站在一起,还真就一黑一白。   徐爸爸客气地说:“她们刚毕业,这里人生地不熟,就靠两位哥哥照顾了,她们在竖店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下了。”   童金刚豪迈地说:“嗨,多大事?她们是江柠妹子的同学,那也都是我妹子,别的不说,只在这竖店,保证不叫人欺负了她们去!”   这话他还真不是瞎吹的,这年代虽然没有什么后世的咖位吧,但演员在一个剧中的角色占比,也能看得出来他在剧组中的地位。   要不怎么说他妹子牛呢?居然给柏子混了个男二的角色。   江柏更气人,要不是为了钱,这小子居然还不乐意演,嫌戏份太多,要背的台词太多了,不如龙套好演。   男二的角色再怎么贴合江柏本人,也是需要一定的演技的,于是每天晚上,童金刚都帮江柏对戏,帮他磨演技。   江柏本人又是个非常死心眼还肯认真努力学习的人,他认为他既然接了这份工作,人家给了钱,他就得做好,要对得起别人给的钱,所以每天下戏之后,也不离开剧组,在剧组非常认真的跟着人家学习。   剧组的男四是科班出身,因为是柠萌推荐他来的,他虽不认识柠萌,但听说江柏是柠萌的哥哥后,也非常乐意教他一些他在学校学到的一些表演技巧。   江柏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学习上比较有悟性,加上他的角色本身就跟他本人性格有些像,倒也演的有模有样。   饭桌上,童金刚也没吹太多牛,因为吹多了没用,明天早上带她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只向她们大致介绍了一下龙套是干啥的,说:“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什么叫跑龙套,就是当群演,大多时候都是外景演员,这样的一般十几二十块钱一天,日结,还有一种是可以露脸的群演,差不多二十多块钱到三十块一天,如果能混到有个一句两句台词的群演,工资会更多一些。”   要不是童金刚平时学校还有课,他在这都快混上群头了,可见他混的有多开。   目前竖店影视城还没有成立什么演员公会,也没有什么证要考,很多剧组选演员,都是从各种戏剧学院或是电影学院里找,群演的话也是随便找,还没有形成后世的群演规模,基本就是,剧组需要群演,需要哪个角色,恰好你在,这个龙套你能演,你就上。   这也是去年童金刚和江柏能各个剧组跑了很多龙套的原因。   童金刚的介绍,让刘萍几人对上电视这个演员梦一下子就破碎了,她们以为演银锁那样的角色叫龙套,实际上这已经是女三女四女五这类重要女配的角色了,实际上的龙套,连宫女都算不上,是小燕子大闹婚礼逃命的时候,被她在街上扒拉的穿着古装戏服的行人、路人。   不过她们还是很好奇,第二天就跟着童金刚去了《锦衣卫》剧组。   江柠早就跟制片人黄澜和导演那边说过了,说介绍个同学过来打暑假工,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龙套、群演、打杂都行,小姑娘今年家乡受灾,是出来勤工俭学的。   张导和制片人以后还想和江柠继续合作呢,后续也需要江柠帮着一起宣传。   他们也听到消息,《锦衣卫》的电影也在拍了,还是个知名大导导演的,当然不至于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帮,况且他们剧组本来就缺群演。   现在竖店还没有后世那么繁华,群演也成体系成规模,很多群演,都是找镇上的乡民来扮演,可有些角色,并不是那些乡民的气质就能扮演出来的,比如这个戏里的大家闺秀、江湖侠女等等。   张导看到何小芳第一眼,就是:“喝!小姑娘长的够黑啊,黑好,身板也壮实。”他喊服装组的人:“给她一套锦衣卫衣服试试,做个妆造。”   《锦衣卫》本身就是个群像戏,里面人物众多,动则一群锦衣卫骑着马一起出动,或者许多穿着锦衣卫服饰的一起齐步从大街上跑过,里面还有很多女锦衣卫的戏,还有各种江湖看热闹的百姓,要不是童金刚和江柏都长的太有特色,个子也太高了些,男四闫一昌那张脸又实在俊的过份了些,他恨不能把所有人都安排在其它群戏里面当个群演,不然人实在不够。   何小芳那张黢黑的脸和壮实的身板,一看就很合适女锦衣卫的妆造,就不知道她跟武术指导练练打戏怎么样,要是能比划几下,说不定还有出镜的机会。   又瞧瞧她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姑娘,徐秀丽骨架小巧纤细,身上自带一股文秀的气质,斯斯文文的。   刘萍实际上长得很好看,眉眼有些像今年去年播的小龙女,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就是个头矮了些,在镜头中会比较显壮。   说来也怪,明明是青春期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可她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太粗线条了些还是怎么回事,生活中,很多人愣是不觉得她长得好看,觉得她很普通,和卢雪花长得差不多。   真正外貌上较为平凡普通的就是卢雪花了,可也称得上五官端正,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巴不薄不厚,就是非常普通人的相貌。   张导挥了下手,指着刘萍:“你也去换上锦衣卫的衣服试试。”又指着卢雪花:“你穿丫鬟衣裳。”   非常快的就给她们指派了一些龙套角色,当然,全都是没有台词的。   倒是跟着来玩的徐秀丽,虽相貌只是清秀,但她脸生的小,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古典气质,居然混了个大家闺秀的龙套角色。   当然,这不是她们的最终角色,只是今天拍的几场戏中,需要这些群演的角色,就连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徐爸徐妈,都穿着古代老百姓的衣服,戴着老百姓的头套,成了街上的背景板老百姓。   徐爸徐妈在这里看了两天,觉得是正规剧组,女儿在剧组和大家相处的也没什么问题,就回去了。   他们家里还有生意要做,店面不可能一直叫公公婆婆看着。   卢雪花她们以为,江柠能给她们找到跑龙套的工作,是因为江柏的缘故,因为江柏在这个剧里饰演男二。   她们是好几天之后,才后知后觉的从童金刚口中得知,《锦衣卫》这个剧的原著小说作者,是江柠。 第193章 193 【日常】   江柠待在一中的那两年, 武侠杂志社的样书一直是寄到一中门卫那里的,江柠从一中离开后,这些杂志样书对她无用, 就没有让杂志社那边改地址, 后面一年的样书,依然还是寄到一中门卫那里, 刘萍定时去取。   拖江柠的福,《武侠》杂志上连载的很多作品,她们都看过,她们最喜欢的,当时就是以女主为视觉写的《大宋当捕头》《白蛇修仙》《锦衣卫指挥使》, 其中,她们最喜欢的, 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前两本女主虽为女性, 但一个是侦探类,一个修仙类,虽然也看的很爽,但都没有最后一本真正权谋类的给她们的震撼大。   尤其是,那么多读者, 都在期待女主和皇太孙发生点啥, 来电感情戏什么的, 这篇作品, 一直写到现在, 都第二部了, 依然一点感情戏都没有,女主对皇太孙一直都是清醒的, 有一同长大的友情,有对古代皇权的敬畏,还有想要通过他来达到兼济天下的利用。   这在这个年代以‘穹瑶’类恋爱脑小说泛滥的现在,是非常少有的,即使是大女主剧《白发魔女传》里面的练霓裳,都会陷入到各种情爱中去,唯独《锦衣卫》中的女主,始终清醒,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们全都是柠萌的忠实读者。   但灯下黑,她们愣是没有察觉过江柠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作者,柠萌感觉离她们很远的样子,谁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谁敢想,在一中管理如此严格,高中学习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江柠还能保持一周两万多字的连载呢?别说网上的读者们觉得不可能,就是她们自己身在其中,也觉得不可能啊,尤其是何小芳,光是学习这件事本身,已经耗费她全部的力气,才能勉勉强强跟上学习进度了,更别说,还抽出空来干别的。   江柠当时还不只是干别的,她还每天晚上去竞赛班,参加竞赛考试呢。   她们想到此,一个个嘴巴张成了O型。   卢雪花感叹了一句:“我滴天啊,她是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吗?”   “卧槽,她是怎么做到的?”刘萍也是惊呆了。   她们突然想到,刚开学的时候,江柠总是把蚊帐关着,在里面写写画画,几个人面面相觑:“不会那时候她不是在学习,她是在写小说吧?”   “那她成绩怎么还能进步这么快?”   徐秀丽也很是震惊,她是寝室里几个少有的,知道江柠一些事的人,比如江柠的户口迁到沪市,在沪市买了房子,可江柠在写作这件事,还写了如此多的大长篇,她也是不知道的。   何小芳则是满脸的与有荣焉,仿佛江柠做什么,在她那里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身后有尾巴,就会看到她的尾巴疯狂的螺旋桨式的甩动,兴奋又崇拜地说:“柠柠就是这么厉害啊,她本来就很聪明,写小说成绩提升也很正常吧?”   反正在她心里,江柠做出什么样的成绩都是正常的。   ‘柠柠好厉害’这句话,她都说累了,反正在她眼里柠柠无所不能,做出什么厉害的事情都不奇怪,她只为自己有这样的好朋友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在剧组,发育的丰满的胸膛都更加挺高了几分呢,走路都带风了。   这个剧的原著作者,可是她的好朋友呢!   一眨眼就到了八月末,经过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无数人民子弟兵们在前线的抗洪救险,八月末,洪水终于褪去。   江柠也终于和宋培风一起,来到了竖店。   她本来是要直接回学校报名的,想到何小芳几个人被她安排到剧组拍戏,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不管怎样,她都有责任去一趟竖店,顺便也好久没和徐秀丽、何小芳她们聚聚了,便想着和她们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了。   这一路都是汽车,江柠略有些疲惫的靠在宋培风肩上睡着,眼下有些微的青黑,宋培风温暖干燥的手心握着她的手,夏季炎热,掌心有些许的汗意,他也不在意,哪怕十指交叉,虚虚的握着,他也坚持要握住她的手,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流露出毫无保留的单薄与脆弱,其它时候,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堵可以遮风挡雨的墙。   在这次赈灾过程中,中途其实发生过多次危险的事,有途中他不小心被卷入洪流中,江柠当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拿起手边的救身圈,纵身跳进滚滚洪涛中。   滔滔洪水中,哪怕他们身上穿着救生衣,她手里拿上了救身圈,这个行为依然是非常危险的,可她依然奋不顾身,朝洪流中的向他奋力游来,于洪水中,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扣住救生圈,尽量在浪涛中,将头露在水面。   他难以形容她抓住他时的震撼,可于她而言,却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终于到了洪水不那么湍急的地带,抓住了一颗大树,两人爬上被水淹没的大树叉子,筋疲力尽的得以休息。   她身上是很有一股子矛盾在的,平时很注重身体的保养,经常运动,吃饭也注意营养搭配,要风度不要温度这种事,在她身上压根不存在,怎么看都是热爱生活,想好好面对生活,对待自己的模样,可在赈灾这段时间,她身上又存在一股漠视自己生命的矛盾,就好比她跳入洪水中,义无反顾的朝他游去。   那一刻她是怎么想的?她知道她可能也会被洪水卷走吗?理智聪明如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可她依然那么做了,那种对自己无所谓生死的漠然,还有游向他时的目光中的坚决。   他事后问她为什么要跳下来救他,不知道那很危险吗?   她不太在意的笑了笑说:“知道啊,这不是仗着自己游泳技术好吗?”   江松都能在钱塘江游个来回,自称是浪里白条小白龙,她每天长跑、力量训练这么久,没道理比江松差啊。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被宋培风提醒之后,她也发现,自己有时候好像确实有种无所谓的豁出去的冲动,可能是有时候对这个美好的世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有时候会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自己的幻象,还是真实,反而在洪水中濒临死亡时,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那种疲惫到快要脱力的感觉,更加真实,真实到,又让她可以好好对待这个世界,好好爱人,也好好爱己。   宋培风尽量让自己的肩膀的位置,让她靠的更舒服些,也无法忽视自己平静外表下,如岩浆般翻涌滚烫的心绪。   他像是患上了一种不牵手就不舒服斯基的病,到哪里都要握着她的手,有时候手上明明大包小包,都要用另一只手拎着,身上背着,也要空出一只手来,紧紧握着她的手,确定她真的就在他身边,就连摩挲到她手心里细细的茧子,都让他感到安心。   他们来到竖店时,没有告知任何人,就这么来了,到了之后,先找了个宾馆开了房间,将东西都放下,又洗了澡,梳洗干净了,才给制片人黄澜打了电话。   今年因为世界最先进通信技术的引进,手机在这一年流行起来,黄澜也买了手机,用了一个漂亮的手机链,挂在胸前,时髦又好看。   黄澜接到电话后,见江柏还在拍戏,也没有打扰他,叫了一个场务助理,和助理一起亲自来到竖店影视城的门口去接江柠,待看到江柠和宋培风宛若一对璧人般,手拉手站在入口处,非常惊讶地走了过来,亲热地喊她:“柠萌老师!”她过来抱了抱江柠,近距离打量着江柠,眉眼带笑地说:“之前听你哥说你去灾区赈灾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也很佩服你,现在看你没事回来太好了,灾区情况怎样了?”   其实灾区情况怎么样,电视新闻每天都在播放,不过黄澜他们每天都在影视城加急加点的拍摄赶工,也确实没时间看电视新闻。   江柠笑着和黄澜握了握手说:“洪水被挡住了,没有决堤。”   黄澜摸到江柠粗糙的手心,几个月前,她掌心内也才只有一些细茧,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掌心内就多了许多毛糙之感,手心手指都不如之前柔嫩,手上还有些细小的,尚未愈合的小伤口。   黄澜是个非常精致漂亮的三十来岁的女人,见到她手上的伤口,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拍拍她的背,感叹地说:“真不容易。”目光又兴味的看向宋培风,揶揄地朝江柠眨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柠倒是坦荡又大方地朝黄澜介绍:“我对象,宋培风。”又柔声对宋培风说:“《锦衣卫》剧组的制片人黄澜姐姐。”   黄澜笑着说:“对,和柠萌老师一起喊我姐姐就行。”   江柠也笑道:“我都喊姐姐了,你还喊我柠萌老师。”   黄澜立刻就亲热的喊:“是是是,柠柠妹妹!”   她是在剧组听到徐秀丽那几个小姑娘私下称呼江柠为‘柠柠’了,当下就立刻打蛇随棍上,也喊上了柠柠。   黄澜一边走一边对江柠嗔怪说:“当时说好,剧组开拍后,来跟组一周优化剧本的,电话找了你好几次,谁知道你去灾区了,恁是找不到你。”   江柠也笑着说:“姐姐你这可冤枉我了,我虽没跟来剧组,后面的第二稿第三稿,我可都看了,也给了建议,我虽没跟来剧组,邮件可没断过。”   第二稿和第三稿的时候,洪灾还在初期,造成的影响还没那么大,她那时候在调动物资的同时,也在学校组成志愿者团队,组织学校捐款和社会人士捐款,发动团队力量,组建船队,并不在洪灾前线,网也是通的,两版稿子她都是看过且给了意见的。”   主要是建议将女主的四对一的玛丽苏感情线砍掉了一些,变成各自有各自的感情线,结果第三版的时候,编剧将她建议的他们各自的感情线设为了男三表面单纯天真,实际上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黑化病娇疯批女反派,人设还相当带感。   江柠只是负责给意见,后续意见采不采纳就不关她的事了,后期她全部的精力都在物资的采买和调动上,已经没精力关注他们剧组的剧本,任由编剧们自由发挥去了。   江柠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江柏和女主的一场戏。   已经卡了好几遍,每次都是江柏的情绪不到位,被导演一次次的喊卡。   这是一场感情戏,男二江柏对女主的感情,是克制隐忍又饱含深情的。   这个剧女主是来自香江的一个英姿飒爽的大美女,算是这个剧最有名气咖位最大的演员了,其他名气最大的,居然是江柏这个演过《白蛇》的男二,其他几乎全部都是从各大影视学院挑选出来的新人,让江柠比较意外的是单纯天真的病娇女反派的角色,居然是江柠后来很喜欢的一个演技派女演员,不过此时的她才十六岁,演技虽然还青涩,却也灵气满满。   拍摄现场有很多人,显得乱糟糟的,好在拍摄的地方并不杂乱,江柠是在后面看的,没有惊动前面演戏的人,只和张导坐在一起,通过后台的小屏幕,看里面人的表演。   年轻人的演技都算不上精湛,但都演的很认真,尤其是江柏。   非科班出身的江柏,并没有太多的演戏技巧,他能做的,就是在看完剧本后,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些在家庭中的感受,代入到角色中,倒也演的有模有样,很少有笑场的时候,让周围人感到好笑的事,因为对面的女主演来自香江,说的是粤语,两人明明用的不同语言,他偏偏能够一本正经的去演,去念台词,丝毫不因为对方不一样的语言而出戏,非常认真的对待工作。   让江柏感到苦恼的是,编剧和导演让他用深情又克制隐忍的目光去看女主。   在感情方面还未开窍的江柏,实在是不知道导演要求的‘深情克制又隐忍’的目光,到底是个什么目光,他尝试着将女主角想成自己的爷爷,被导演一顿骂,又将对方想象成自己的妹妹,导演还是呵斥:“不对!不对!那是你救你脱离苦海助你报仇是你暗恋又求而不得的顶头上司,你那看妹妹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休息五分钟,重来!”   这场戏已经拍了好几遍,江柏始终找不到那个情绪。   江柠已经在张导后面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打扰他工作,张导叫人喊江柏过来,给他讲戏,这才看到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看镜头中演员表演的江柠。   看到江柠,他脸上的怒气顿时一收,喊了声:“柠萌老师来了。”刚刚对江柏不客气的神色,也稍稍收了些。   导演的这一声喊,也让现场的一些其他演员的目光朝江柠这边投来。   江柠并没有戴口罩,搞的很神秘,早期她不想写作的事情被身边人知道,想避免一些麻烦外,也是《武侠》杂志社那边怕她被对家挖走,一直对她的身份严防死守,至于生活中不告诉徐秀丽她们,没有一个作者,会希望自己的笔名被现实中的人知道,让现实中的亲朋好友去读自己写的书的,会很尴尬。   但如果身份真的暴露了,她也无所谓。   虽然早就知道,柠萌是大学生,很年轻,但看到人群中如此年轻的原著作者,大家好奇的目光,还是止不住的落到江柠和她手拉手的少年身上。   被张导喊过来的江柏第一时间就看到江柠,然后就看到和她手牵手的宋培风,目光就盯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江柠很自然的喊了声:“二哥。”   何小芳还有些近乡情怯,倒是刘萍,飞一般的朝江柠扑过来:“柠柠!”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过去在寝室都喊她江柠的,可在剧组知道江柠是《锦衣卫》原著小说的作者,知道男二号江柏是江柠的二哥,就自发的学会了用和江柠更亲近的关系,来提高自己在剧组的地位。   她还没扑到江柠身上,就见江柠已经见到她们,先喊了声:“小芳。”   何小芳顿时就绷不住了,眼眶蓦地就湿了,跑过来挽住江柠的胳膊,将头埋到她的肩窝,江柠几乎立刻就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温热的湿意。   她个子比江柠还要高一些,健壮一些,她将脸埋在江柠的肩窝,撒了下娇,才破涕为笑,说:“你可算来了,我们都以为到了竖店就能见到你了,没想到等了一个月,差点都以为你不来了。”   她壮硕的个头,在别人面前都很羞涩,可在江柠面前,她就不自觉的像个娇小的小姑娘一样,对江柠撒起了娇。   徐秀丽也走了过来,看了站在江柠身边的宋培风一眼。   江柠很自然的就对她们介绍:“我对象,宋培风,你们都认识的。”   刘萍捧着脸兴奋的嗷呜了一声:“你居然悄默默的有对象了!”然后眼睛使劲往宋培风和江柠两个人身上看,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吃瓜的兴奋感。   卢雪花也走过来:“好啊,什么时候有了对象都不告诉我们。”尤其是眼睛看着宋培风,仿佛在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是不是在学校的时候,看江柠和宋培风的眼神十分兴味。   江柠的坦然大方,给足了宋培风安全感,在她的这些好友面前,他很自觉的将身边位置让给了徐秀丽,徐秀丽这才傲娇的走过去,挽住江柠的另一只手臂,然后得意的看了眼宋培风,把头靠在了江柠的上臂上,然后就感受到,江柠好像比之前更瘦了,胳膊上的肉肉也不再像之前软软的,而是有了些结实的肌肉。   现场还要拍摄,几个女孩子并没有缠江柠太长时间,就站在江柠身边,朝她挤着眼睛,听着导演给江柏讲戏。   江柠看着二哥纠结的皱着的眉头,在他即将继续去拍摄的时候,拉着江柏,低声的提醒了句:“二哥,你把对方当成你很饿时想吃去吃不到红烧肉看看。”   江柠这么一说,江柏那感受可就太深刻了啊。   他在高一高二那两年,就没有吃饱过,不是咸菜馒头,就是咸菜米饭,最末端窗口飘荡着的红烧肉的香味,是他垂涎三尺却永远不敢看的窗口,就怕自己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张导实在没想到,已经拍了好几条,就是过不了的江柏,悟性居然这么高,他讲了几次戏后,他就立刻明悟了,那隐忍克制又爱慕的目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渴望,那目光里深刻的挣扎又痛苦又隐忍的情绪,:“好!卡!这一条过!”   真实的拍戏,比大荧幕上展现出来的光鲜亮丽,要辛苦的多。   他们一直排到夜里十一点多才结束,一个个都累的精疲力尽,尤其是戏份比较多的主演们,夏日本就炎热,他们还穿着那么多的戏服,哪怕一直扇子、风扇不断,依然热的满头大汗。   江柏和闫一昌,都是只轻微的上了点薄粉,江柏更是只将雀斑遮了遮,他那唇色天然的嫣红,连口红都不用涂抹,便足够的好看。   剧组里,不论男女演员,全都是出类拔萃的美貌,看的十分养眼。   一直到下戏了,闫一昌才有机会过来,和江柠很有礼貌又略有些局促地说:“柠萌老师,听导演说是您推荐的我来演的魔教教主的角色,谢谢您的推荐。”   这还是他考入表演系后,参演的第一个角色,还是这样一个重要角色。   他想找个机会请江柠吃饭,感谢江柠给的机会,但看她周围围着一圈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对江柠表示了感谢。   江柠近距离的看了闫一昌这张年轻的过份,又英俊的过份的极具冲击力的面容,回头笑着说:“不用谢,我只是觉得你的外形很适配这个角色,一切都是为了电视剧本身。”   “对对对,咱妹子慧眼识珠,我本来觉得柏子已经是我现实中见到的最帅的,没想到还有跟柏子帅的不相上下的,唉,差一点就赶上我了!”童金刚十分不要脸的说,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下戏后,导演和制片人请江柠和剧组的人去路边摊吃烧烤,女主演演了一天的戏,有些累了,加上和剧组的其他人语言不通,就笑着说要回住的地方先休息了。   江柠推荐的这个女主演虽是灿若玫瑰的长相,现在却是年龄正好芳华正茂的时候,之前也参演过不少电影电视剧,不论是形象还是演技,都足以驾驭女主这个角色。   本来江柠推荐这个演员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女主演会没有档期,所以说,有时候缘份就是这么奇妙,早一年,或者晚一年,这个女演员的档期都会被排满,唯独今年,她一部戏都没有,被导演邀请来了内地。   见女主演不去,导演们也不介意,这要不是来的人是柠萌,他们也都回去休息了,这么晚,还吃什么烧烤。   吃饭的时候导演这还不放过江柠,极力邀请她来电视里客串一个角色,对自己未来有着清晰规划的江柠依然是笑着婉拒了导演,让导演不禁感到有些遗憾。   晚上宋培风是一个人回招待所睡的,江柠则被刘萍她们拉着,去徐秀丽租的房间里睡了。   江柠和徐秀丽睡床,何小芳、刘萍、卢雪花三个人将自己的凉席拿过来围绕着徐秀丽的床,往地上一铺,很光棍的在地上打地铺。   五个好久没见的女孩子,在这个炎热的夏夜里,窸窸窣窣的说着她们这两年班里的情况,老师们的情况,打暑假工拍戏的趣事,报考的学校,还有对未来美好的期许。   不知不觉,她们说话的声音就低了下去,房间里响起了她们此起彼伏的小呼噜声和何小芳雷鸣般的大呼噜声。 第194章 194   江柠是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放松了。   前世的大学生活, 她的几个室友都还不错,只是那时候的她,忙于为学费、生活费、学习奔波, 在打各种工之余, 还要将学业刷满,争取奖学金, 满脑子都只有生存,很少有如现在这般放松肆意的时候,即使是和她前世的两个好友领导,大多时候也是三观与理想上的一致,利益的一致, 大家都在为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理想奋斗着, 每个人都非常忙,极少有这种同床共枕, 秉烛夜谈到凌晨的时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几个小姑娘都不在房间里了,江柠难得放松的睡了个懒觉,一觉睡到八点多,早餐已经被她们买好, 放在房间唯一的一张书桌上, 上面放了个纸条, 她们六点钟, 就去了剧组, 继续开拍了。   夏季炎热, 剧组每天都是开工早,下工晚, 赶工赶点的拍摄,尤其是江柏的戏份,他开学后就要回学校,他的戏要提前拍完,好在,很多戏并不是按照剧情拍摄,而是按照租的场景拍摄,同样场景的戏,一次性拍完,后期再剪辑。   到了中午最炎热的时候,可以休息两个小时,睡个午觉。   江柠习惯性的先活动身体,刷了牙,吃了早餐,准备去下面跑两圈,顺便逛逛这个年代末的竖镇,到了楼下,就看到宋培风在等她。   她一抬眼就笑了,夏日的晨光下,她眼底漾着暖暖的笑意。   昨日他是先送她们回来,再回的招待所,是知道路的。   江柠此时整个人还有些懒洋洋的,问他:“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宋培风也是活动着身体,“生物钟习惯了,好些天没跑了,估计你今天闲不住,一起活动活动。”   抗洪赈灾的那些天,环境恶劣,晚上湿冷的时候,他们都报团取暖,早上起得早,只能原地活动一下身体,做做拉伸什么的,确实很久没跑了。   两人没有跑很久,只简单的热了身,遇到个早点摊子,陪宋培风简单的吃了点早餐,她自己喝了杯豆浆,回到招待所,重新进去好好洗了个澡,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服出来,宋培风已经将她昨天的衣服洗完,放在阳台下面的院子里晾晒。   江柠此时有种狠狠忙碌过一阵之后,浑身都像长了懒骨头,什么都不想动,只想歪在躺椅上躺着,靠在宋培风身上靠着,哪里也不去。   她坐在招待所下面大堂的木质老爷椅上,歪着头靠在他身上:“外面好热,想念空调了。”   过了会儿,还是起床,两人打了把遮阳伞,往竖店影视城去。   影视城是有门卫看守的,外面人不能随便进去,得去登记一下,拿个牌子,昨天黄澜带着他们登记过,他们报了名字,就进去了。   里面依然是在演戏,江柠和宋培风都安静的看着,期间张导看到她,又想让她客串了,见她不愿意,还撺掇她去当群演,江柠一看到那没有洗,夏日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的群演衣服,吓得有多远跑多远,拒绝的十分干脆。   她也没再竖店多待,问了何小芳她们关于录取通知书和学校报到时间的事。   几人的录取通知书早就收到了,徐秀丽和卢雪花的通知书是送到她们家里的,何小芳和刘萍的录取通知书是送到吴城一中的,她们都各自确认过,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也是这两天就要回各自的学校报到。   江柠和宋培风也一样,众人大家都很不舍,还是要分离。   江柠发现,她比她们更害怕离别,她比她想象的,更喜欢与她们在一起时的热闹。   于是徐秀丽和何小芳她们,就清楚真切的从江柠身上感受到,她对她们的恋恋不舍,和对下次见面的期待,嘱咐她们:“放假了一定要来京城找我玩,或是我去沪市找你们也行。”   刘萍和卢雪花还好,她们还年轻,对未来有无数的期许与憧憬,并不害怕离别,倒是何小芳,拉着江柠的手,眼眶又红了,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去找你,你可不能嫌我烦。”   她真的很害怕自己因为跟不上江柠的步伐,就离江柠越来越远。   徐秀丽则是拿了个本子出来,让江柠把她在沪市的房子的地址给她,“到时候我把房子买在你一块儿,咱俩天天串门,烦死你!”   江柠哈哈笑着:“那可太好了,不来的是小狗!”她还特别幼稚的伸出小拇指,和徐秀丽拉勾,刘萍忙伸手过来:“还有我!”   说着,还把卢雪花也拉过来一起拉勾,卢雪花别别扭扭的一边嫌她们幼稚,一边满脸是笑的伸出手来,何小芳也被江柠拉过来,五个人约定好,将来要住在同一个小区。   哪怕江柠知道,这样很难,可年轻的她们,此时丝毫不曾怀疑,她们未来做不到。   江柠临走时对徐秀丽说:“国家刚出台了取消福利分房的政策,未来房价肯定会持续走高,今年应该算是近些年房价最低的时候了,你如果要买,就赶紧的,趁着现在送蓝印户口,把户口也迁到沪市去。”   去年今年因为股灾,沪市的股民尤其多,虽取消了福利分房政策,许许多多的沪市本地居民分房梦破碎,要自己买房,但肯定不会那么快,但今年过去,到了明年,许许多多家里不够住的本地居民,肯定就要买房了,加上那时候,整个沪东差不多也建设的差不多了,到了两千年后,房市的飞涨速度,根本不是老百姓们工资能够追上的速度。   江柠叮嘱徐秀丽:“就在沪东买。”   徐秀丽连连点头。   江柠和宋培风一起,先去沪市见了江爷爷,江爷爷看到江柠和拎着许多东西的宋培风一起来看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只看了宋培风一眼,目光就紧紧看着江柠,望着孙女黑了,也瘦了的脸,佝偻的身子站起,跟着她拉着她满是小伤口的手,不住地说:“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你现在年轻,不懂身体的重要性,到老了你就知道苦了。”他用掌心压了压眼底的湿润:“可千万别跟我一样,到老了一身的病,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   他一辈子没有要求过别人什么,只默默要求自己,对着孙女,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孙女更加爱护自己的身体,只心疼的不住的抹眼泪,哭的江柠眼眶也跟着一热,抱住爷爷声音很温柔很温柔的说:“爷爷,我知道的,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保重身体的,您别担心。”   江爷爷就坐在椅子上,望着越发消瘦的江柠,满脸的愁容。   还是宋培风过来找江爷爷说话。   江爷爷知道他,吴中的宋培风嘛,之前过年的时候就见过,这次见他和江柠一起过来,就知道他和江柠在处对象,对此他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没有不高兴是因为村里这么大的姑娘,都要开始找对象,谈个两年就可以结婚了,没有很高兴是因为,他并不想孙女走村里那些姑娘们的老路,早早就进入婚姻状态,她目光可以看得更高,站的更高的。   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孙女说这些,表达这些。   可很快,江爷爷便满脸笑容的听着宋培风说起江柠来,他细细的和江爷爷说,江柠在京城这一年的生活作息,每天在学校做什么,他听到宋培风说江柠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先跑五公里,再去京大食堂吃早饭。   江爷爷听到就担忧地说:“饿着肚子跑这么远,要吃饱了去跑啊。”   又听说江柠每周都抽空做力量训练,去学散打,江爷爷脸上笑容就更深了,心满意足地说:“学武好,女孩子学武不怕被人欺负。”   听他说江柠连不是她专业的课程都去上课,十分认真,老师教授们都很喜欢喊她回答问题,说她一顿吃多少肉和蔬菜、水果,这些她生活中一点一滴细碎的事情,终于让江爷爷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江柠的大学生活,也让江爷爷终于放下了心,脸上带着笑容,坐在摇椅上,一摇一晃,目光随着江柠走,也不搭理宋培风了。   宋培风也不在意江爷爷的态度,见他终于不再担心江柠,和江柠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江爷爷有时候会看看宋培风,知道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少年,家境也好,是和他们村出来的少年们,完全不同的男孩子,是他理想中的另一类城里人,想着如果孙女真的找对象的话,他比他们村里出来的那些人,不知强了多少倍,想到此,他对江柠这个对象也满意了。   不过私下里,他还是对江柠说了句:“你要好好学习,别急着结婚,晓得不?先把书念完,工作搞好,工作搞好了,再结婚不迟。”   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看着孙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可他什么都不用说,江柠通通都懂,她抱着江爷爷的胳膊:“爷爷,我知道,您放心,我都懂。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江爷爷伸出老树皮般的大手,拍拍她的后脑勺,坐回到自己的躺椅上,闭上眼睛,仿若小憩。   江柠和宋培风开学在即,已经不能多留,她想邀请江爷爷去京城,江爷爷刚熟悉了新的环境,又要去陌生的地方,江爷爷不愿意折腾,挥手叫她离开,满脸嫌弃:“我在这有你二哥照顾,不知道有多好,你又买了那么大一房子在这,我还能偶尔去帮你看看家,我去京城做什么?你去学校上课,把我一个老头子留下,还不如待在这,有你二哥在呢。”   望着如今精神还算矍铄的江爷爷,江柠噗嗤笑了,确实,二哥确实比她细心会照顾人,他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如今江爷爷每天在店里看店,中午傍晚有二哥来店里,江爷爷也不需要像巡山一样,一个人在大山里巡视,周围连个人都没有,现在他左右都是店铺,店铺的人和江爷爷都熟了,知道他有个大明星般的孙子,每天他店里人来人往,客人就没少过。   这里有二哥照顾,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徐秀丽她们要回去的时候,徐爸徐妈过来接的徐秀丽,送她去的沪市大学报到,刘萍、卢雪花、何小芳三人在同一个城市,她们三人是一起走的,最后才轮到江柏和童金刚。   江柏和童金刚回来时,江柠和宋培风已经离开了沪市,来到京城,和今年的新生一起入学。   在开学前,和当初一起入了IMO决赛的几个少年一起小聚了一下,他们中,有些和江柠他们一样,提前来到京大清大待了一年了,对大学的校园生活已经很熟悉,有些是回到各自的高中,夯实基础,是真正的新生入学。   宋培风和江柠两人,作为去年就已经在清大京大混了一年的老人,自然负责带他们去报名。   有些人比他们来的早的,已经报好名了,也都吵着一起。   江柠和宋培风原本还想相互陪着一起呢,就被昨天已经报好名的人劝住,等几人一起到了柿子林的大讲堂,他们才知道,报名的人有多少,而办理入学的窗口只有两个,排了好长的队伍。   两人早已和各自院系的老师认识了,没有排太长的队,就办好了手续。   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带着新生的被子被褥等物品,去宿舍。   京大的宿舍和他们吴城一中的宿舍没有什么两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八人间变成了六人间,吴城一中的铁架子床是方的,京大的铁架子床的床柱是圆的,两边床铺中间的过道比吴城一中的过道要宽两倍,空间大了一些,没有阳台,只有一排窗户,窗户边放着张四方桌,采光还不错。   与吴城一中不同的是,终于不是男女宿舍混住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并不在一个区域,宿舍的两边,也多了两个大澡堂子。   可能是开学前,宿舍管理员对宿舍的管理并不算严格,宋培风和江柠一起,抱着被子、蚊帐、水壶等一系列学校统一发放的物品,进了宿舍。   江柠来的算晚的,前面五个床铺已经全部有人,只剩下靠门的上铺还没有人,一般来说,睡这个位置的人,都是负责晚上关门的人,尤其是冬季,这个铺位离的近,只要不是最后上床的,最后都会喊这个铺位的人关下门。   宿舍的人基本都在,有几个人坐在采光极好的四方桌前看书。   大家看到她和宋培风一起上来,都从自己的铺位上,好奇的探出头,看着两人。   江柠手里还拎着水壶,落落大方的和未来的新室友们笑着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叫江柠,这是我对象宋培风。”   江柠刚一介绍完,就有个圆脸梳着大光明的女生站起来,面容亲切地笑着说:“我知道你,去年的IMO满分金奖获得者,我还看到了你的新闻呢。”她手里拿着书,上身穿着简单的黄色的确良衬衫,下身穿着黑色七分裤,脚盘在腿下坐着起身:“我叫刘燕,需要帮忙吗?”   听口音就知道是个大东北的女孩子。   另一个皮肤很白,笑起来有一对酒窝的女生也放下书,歪头朝着江柠笑:“我叫沈新兰。”   其他人也都笑眯眯的脆生自我介绍:“我叫崔玉洁。”   “我叫张敏。”   “我是余倩倩。”   最先自我介绍的名叫刘燕的女孩,很自然的走过来,接过江柠手中的热水壶脸盆这些,去将这些放好。   脸盆架只剩下最上面的一格还空着了,其余已经全部被占满,旁边并排摆放着一溜的暖水壶。   宋培风的自理能力不错,这时候已经将床褥铺在了床上,又很快帮江柠将凉席铺上,至于床单和被套,江柠还要带回到出租房内,洗过,才能铺上床。   江柠和宋培风在校门口租的房子并没有退租,为避免每次洗衣服麻烦,江柠还买了洗衣机,很方便。   刚刚路过水房的时候,江柠已经看到水房并排放着好几个洗衣机,只是这种公共洗衣机的卫生很成问题,江柠并没有打算使用。   两个人很快就将床铺、蚊帐都整理好,其他几个人见不用帮忙,都好奇的看着。   过了会儿,见她和宋培风都弄好了,刘燕抬眸亲切的邀请他们:“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去校园里逛逛?我昨天来的,一直在忙着报名等各种事情,还没在学校里逛过呢。”   江柠笑着拉着宋培风的手,笑着说:“今天我就不去了,还要陪他去清大报名,咱们今后一个宿舍,多的是时间一起逛。”   白皮肤有着双酒窝的女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们,哇哦了一声,点点头说:“了解。”   江柠和宋培风又一起去了清大。   他们回京城本就不算早的,算是掐着时间回来的,也是坐飞机速度快,这才比别的坐火车的学生速度快一些,尽快赶到,不然哪里有时间这样相互陪对方报名?   原本两个人可以各做各的,可很奇怪的是,当两人成了情侣之后,本该理所当然各做各的事情,偏偏要一起行动,就显得格外甜蜜起来。   这两个学校,他们两个都不是第一次相互串门了,都熟悉的很,和宋培风一起去陪他报了名,又一起去了他的宿舍。   江柠的名气可比宋培风大多了,虽不是这一届全部的新生都认识江柠,但当时一起参加过竞赛的人,或者关注IMO国际竞赛的人,都多多少少对江柠有些面熟,不由盯着江柠的脸细细的看,宋培风寝室一个逗比的室友,盯着江柠的脸,回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哪里看过她,不由的掐住兰花指出声说了句:“这个妹妹……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寝室里另一个在电视上见过江柠的男生,不由好笑的对掐着兰花指的男生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在电视上见过?”   被这么一提醒,男生立刻就想起来了,收了兰花指叫道:“哎哟我去!去年的IMO满分金牌大神!”   在京大清大这样的校园里,各省的高考状元,其实并不是金字塔顶端的佼佼者,真正让学校和老师们更看重的,就是像江柠这样的竞赛保送生,尤其是江柠这样在IMO中以满分获得金牌的学生。   于是他来到宿舍的第一天,他新宿舍的几个室友就知道,宋培风不仅在开学第一天就有了对象,对象还是去年的IMO金奖获得者。   因为宋培风去年是作为替补出场的,镜头和新闻中并没有出现明显他的多少身影和名字,是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场阿根廷之行,宋培风其实也是去了的。   再一问,得知他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都以为两人是高中同学,青梅竹马,都才刚认识,没好意思问的那么细,只感叹这两人真是金童玉女。   那掐着兰花指说话的男生,还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红色圆形,后面有龙凤呈祥图案的镜子,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刘海,感叹道:“长得好看的人就只和长得好看的人的处对象,都没我们什么事。”   寝室里另一个男生不乐意了,翘起上半身从书中探头反驳道:“哎,只有你,没有们!”   *   江柠爱做饭,但生活中其它需要收拾的家务活,她通通很懒,不爱做,看到她在沪市别墅的洗碗机就能明白,她是恨不能所有家务都付诸于机器来解决的人,尤其是去年国外有了扫地机器人,江柠就很遗憾扫地机器人出来的太晚了,不然当初装修的时候,就可以拜托香江那边的地产商,帮着一起把扫地机器人一起搞定了。   所以宋培风很自觉的将两人的新被子被单都塞到洗衣机中,江柠则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切成块的梨和苹果,满眼含笑的看着他做,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幸福甜蜜的气息。   她是个很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你从她嘴里基本上听不到批评的话,永远都是在夸你,在肯定你,原本对家务,也只是他自己自理的个人需求,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愣是被她夸的,除了做饭之外的家务,都成了他的活,他却在她一声声赞美当中,逐渐迷失,甘之如饴。   有人说,两个人在一起,看的不是对方身上有多少优点,而是你能欣赏对方优点的同时,还能完全接受对方身上的缺点。   江柠除了不爱干除了做饭之外的任何家务外,可以说是个自立到完全不需要别人的人。   可不爱做家务这一点,在宋培风那里,完全不是缺点,反而让她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加的真实,让他真实的感受到,她的耍赖,她笑眯眯的夸赞下毫不掩饰的小心机小心思。   江柠在别人眼中的缺点,在宋培风眼中,不仅不是缺点,反而是让他被她需要的优点。 第195章 195   江柠当天晚上没有回校住, 第二天中午,才带着已经晒干的床单被套去了宿舍。   学校的第一学年是不允许在外住校的,都要住在学校的宿舍。   她这回的宿舍分在了四楼四零一, 寝室里一共六个人。   与一中被她带动起来的卷不同, 京大的卷都是自发的,江柠回到寝室的时候, 寝室的妹子们,不是在看书,就是坐在小方桌前拿笔在写着什么。   见江柠回来,在窗户前的小方桌上看书的圆脸姑娘,从书里抬头, 笑容温和的同江柠打了声招呼:“回来啦?”   “是啊。”江柠笑着点头,爬到上铺, 打开蚊帐,将自己昨天洗干净晒好的床单铺好。   圆脸姑娘刘燕走到江柠床边, 抬头看向上铺铺床的江柠,笑着问:“咦?你床单洗过啦?”   学校发的床单是蓝色格子的,色彩非常鲜艳,头一回洗有些掉色,她们昨天刚来学校, 拿到新床单被褥就铺上了, 还没洗过, 崭新的很, 与江柠这洗过的掉了色的床单并排在一起看就十分明显。   “咦?这床单还掉色啊?”圆脸大光明女生叫刘燕,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将头发往后梳扎的很紧的缘故, 她的发际线有些高,脑门溜圆, 脸也很圆,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一左右,体重大约一百三四十斤,不壮,只看着有些肉肉的虚胖,但是长得十分面善,气质有些像江柠的大伯娘,眉眼柔和,让人看了就心生亲近之意。   她昨天刚到京城,报了名后领取了东西,想着是学校发的新物品,加上下午洗床单也干不了,她也没想着要洗,等看了江柠的洗晒过的床单,才意识到新床单居然有些落色,回到自己床铺,掀开凉席,手在自己的蓝格子床单上摸了摸。   床单是纯棉的,这样摸并不会掉色,可她想了想,还是掀开了凉席,将下面铺好的床单、被套褪了下来,拿到水房去洗。   看到躺在她下铺的女生,就顺口问了句:“倩倩,要一起去洗吗?”   寝室的几个女生之前都没有要洗新床单的意识,此刻见刘燕去洗床单,被喊到名字的余倩倩立刻起身,“要,你等我一会儿。”说着立即收拾了自己的床单去洗,临走的时候还喊了声江柠对面下铺的张敏:“张敏,你不洗吗?”   张敏在看书,闻言抬眼说:“我就不了,新床单,还隔着凉席,又没人睡过,为什么要洗?”   两个来自京城本地的女生,原本也没想到要洗床单,见她们都去洗,犹豫了一下,也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洗床单了。   水房是有洗衣机的,大约也是近两年才配备的,新的很,京城本地的女生将被套床单往洗衣机里一塞,问其他几个人,“你们要在洗衣机里洗吗?”   刘燕已经将被单打湿在洗了,就摇头说:“谢谢,不用了,新床单不用怎么洗,过一下水就行了。”   和她同是京城本地的圆脸尖下颌女生则将自己的被套床单递过去,笑着说:“我要。”   她在家里完全没有做过家务,看着洗衣机也不知道怎么洗,此刻吊带女生问她,她就很自然的也将床单放里面了,然后看着吊带女生操作洗衣机,好奇的看着。   吊带女生名叫崔玉洁,之所以喊她吊带女生,是因为她穿着一件非常紧身的小吊带,外面套着一件小开衫,开衫扣子没有系,露出里面的裹的紧紧的吊带,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纤细瘦弱。   她们才刚认识,名字虽然自我介绍过了,可除了名字好记的,大家都还记不住人,只能在心里以她们的特征来代指。   吊带女生崔玉洁见白皮肤酒窝女孩一直看着,笑着问她:“你看什么呢?”   白皮肤酒窝女生甜甜地笑着说:“我看下洗衣机怎么用,下回我就会了。”   崔玉洁惊呼道:“不会吧?你不会没用过洗衣机吧?你家没有洗衣机吗?”   白皮肤酒窝女生依然是甜甜笑着说:“洗衣机有是有,不过我没用过,本来打算一周后将衣服带回家洗的,现在有洗衣机,以后我就能自己洗了。”   她研究了一下上面的按钮,笑着说:“看着也不难。”   “对,很简单的,我在家也不洗衣服,衣服都是我妈洗,我看两眼就会了。”说着摁下开关键,又扭到洗衣的位置,“你看,很简单。”   白皮肤酒窝女孩一副学会了的样子认同地点头:“是很简单。”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余倩倩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她没有用过洗衣机,又不想暴露自己不会使用洗衣机这事,就想自己悄悄的学。   刘燕则大方坦然的转身看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崔玉洁看到她好奇探究的目光,就教她们说:“很简单的,你看,这是开关按钮,摁下开关,扭一下清洗按钮就行了,是不是很简单?”   余倩倩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崔玉洁说:“不用不好意思,下次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直接问我,我教你们。”   等崔玉洁和白皮肤酒窝女生回到宿舍后,余倩倩这才过来看洗衣机上按钮周围的文字代表的意思,其实非常好认,她们看一眼就会了,想着下回自己也试试洗衣机,这样就不用每次手洗衣服,可以将时间节省出来看书学习了。   她家是市郊的,没用过洗衣机,刚刚崔玉洁她们在说的时候,她耳朵一直竖着听着,没好意思去问,等她们走了,她才过来看看,问刘燕:“刘燕,你会用洗衣机吗?”   刘燕刚刚看崔玉洁操作了一遍已经会了,一边洗床单一边说:“没用过,不过看着很简单,应该看看就会了吧。”   看着确实很简单。余倩倩想。   她想把自己的床单被套扔进另外一个洗衣机里试试,可又怕自己头一次上手,把洗衣机弄坏了,想了想,还是回到水池那,把自己的床单被套拧干,和刘燕一起拿回宿舍,回去的时候,还在回头看洗衣机。   宿舍靠西边的方向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面是可以晾衣服的,因为朝向问题,上午是没有阳光的,只有下午才有阳光透过大扇的推拉玻璃窗照射进来,此刻走廊上就晾了很多她们昨天晚上洗澡换下的衣服。   昨晚上余倩倩把内裤和裤子也晾在这了,被崔玉洁看到,当下就黑了脸,沉着脸骂了一声:“谁把内裤晾在这儿了?这还叫人家怎么走?”还有更难听,她都看在第一天上学没骂出来了。   余倩倩当时没说是自己的衣裤,等崔玉洁去洗澡的时候,忙把自己的内衣内裤摘了下来,悄悄的挂在了朝东南向的伸缩杆上。   把内裤、裤子挂在走廊晾晒的女生不少,听到有人骂,有些女生们才知道,内裤和裤子是默认晾在寝室朝东南方向的伸缩杆上的,这样既避免了别人从你裤子和内裤下走过的问题,被阳光暴晒过的内衣内裤穿起来也卫生一些。   刘燕喜好床单被罩,拿到寝室,伸着头看下面。   她们虽没有阳台,但窗户外面一样是有伸缩杆的。   刘燕在晾晒床单之前,先往楼下看了眼,见下面没有床单,只有晾晒的衣服,还朝楼下喊了声:“楼下的同学,楼下的同学!”   楼下原本在窗户前看书的人,听到有人喊,就疑惑的将头伸出了窗户,抬头问什么事。   刘燕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洗了床单,床单在滴水,怕淋湿了你们的衣服,你们的晾衣杆能往回缩一些,我把晾衣杆往外伸一些,这样不会淋湿你们的衣服,麻烦帮我也喊下二楼的同学好吗?”   一楼的衣服没有伸缩杆,在宿舍下面的花坛边的小树上,系了根绳子,衣服被单都晾在了绳子上,倒是不怕楼上的滴水。   刘燕仔细的将床单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晾衣架上,再用晾衣叉将湿哒哒的床单被套撑着送到最外围的那根晾衣杆上,还尽量避开了下面的同学的干衣服。   楼下的学生见上面滴滴答答的在滴水,哪怕刘燕已经尽量避开了她们的衣服,她们还是将自己已经晾干的内衣内裤裤子等衣服给收了。   余倩倩完全没有要通知别人收衣服的意识,见刘燕这么做了,才想起来,自己要是刚刚没见到刘燕的操作,直接挂上衣服去晾晒了,估计又要被下面的人骂死。   崔玉洁见到说了句:“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床单往洗衣机里一扔,一点水都没有,很快就干了。”   以现在夏末的高温,确实很快就干了。   张敏看到她们全都洗了床单,就她一个人没洗,不想洗,心里又有些和她们不一样的不舒服,好像自己多脏似的。   她趴到她叠好的被子上,脸在被子上蹭了蹭,躺下朝她们说:“也就是学校不用双抢,不然田地里的活都做不完,累的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哪有时间洗床单?我就没见过新床单还要洗的,洗了的床单还叫新床单吗?”   一个个的净矫情。   刘燕也只笑笑不说话,爬到自己床上继续看书。   余倩倩笑道:“你说的对,我也不想洗,被套那么大,拧的我累死了!”   崔玉洁笑着接话道:“都说让你们扔洗衣机洗了,三个洗衣机在那里,你们都不用。”   她一句话说完,寝室里一个接话的都没有。   一时间寝室里安安静静的。   一直盘腿坐在上铺看着寝室里这一幕的江柠,只通过这一件事,就大致判断出寝室里新室友们的大致行事风格。   傍晚一群人下去吃饭,吊带女生崔玉洁自发的就和白皮肤酒窝妹子沈新兰走在了一起,余倩倩、刘燕、张敏走一起,江柠这个最后来的,一个人走着。   刘燕见她一个人,就好奇的问她:“你昨天没在寝室,是回家了吗?你也是京城本地的吗?”   一时间,几个人的目光都向江柠投了过来。   江柠笑着摇头说:“不是。”   刘燕等着她继续说呢,结果下面江柠就没有了。   但大家也基本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出一点,江柠在京城,要么是有亲戚,要么是有房子,要么是在校外租了房子。   她们都倾向于第一和第二点,至于第三点,她们有宿舍了,谁还去校外租房子啊?又不是钱多到烧的慌。   但也只凭这一点,寝室里的众人对江柠都客气了些,毕竟光是看她的衣着打扮,虽没有特意穿的像沈新兰那样,一看就是家里娇宠长大不缺钱的小公主,可也不像条件特别差的。   条件比较差的如刘燕、张敏,一眼就能让人看得出来。   吃完饭后,刘燕、张敏、余倩倩、江柠四人打了水回了寝室,崔玉洁和沈新兰另外有事走了,到晚上的时候,崔玉洁和沈新兰回来通知她们,明天系里要召开新生大会。   张敏好奇地问了句:“怎么是你们通知我们?我们怎么没收到通知?”   崔玉洁毫不掩饰地说:“系主任晚上把我们京城本地的都喊去开了个会,我们毕竟对京城熟悉一些。”   主要是京城本地的很多新生的父母,哪怕不认识系里主任、老师、教授的,也都托了各种关系,系主任叫他们过去,并不是有什么私下照顾什么的,而是跟他们讲清楚,虽然他们的父母托了门路,让他多多照顾他们,但前提是他们要听话,好好学习,不要闹事,有事情可以找他,但若给他闹事的,他也不会包庇。   之后顺带的,让他们通知其他人,明天上午九点,系里召开新生大会。   但被崔玉洁这么一说,就好像在说,她们在京城很有关系,系主任也是她们的背景。   一下子就将对这些弯弯绕绕不太了解的刘燕、余倩倩、张敏三人,给震慑住了。   张敏略带好奇的问:“系主任是你们亲戚啊?”   崔玉洁笑笑不说话,倒是沈新兰笑着说:“不是,你们别误会,系主任喊我们过去是敲打我们呢。”   可不管她们怎么说,在刘燕、张敏几人心里,就是留下了,京城本地学生在老师和主任那里不一样的印象。   第二天一大早,江柠依旧是五点四十分起床,去洗漱过后,去操场热身跑步,跑步回来时,寝室里几个女生也都起床了,寝室六个人,自发的组成三个小团体,崔玉洁和沈新兰一组,刘燕、张敏、余倩倩一组,江柠一个人一组。   但三个小团体中,刘燕想拉着江柠和她们一起,沈新兰又好像不太喜欢崔玉洁的样子,见到江柠跑步回来,笑着和江柠打招呼:“你起的好早,一起下去吃早饭吗?”   江柠笑着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拿了洗脸盆和换洗的衣物说:“去,我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沈新兰就很自然的接了一句:“好呀,那我等你。”   等江柠回来的时候,寝室里的五个人居然都在。   大家大概也都看出来沈新兰的家庭条件可能是寝室里最好的,崔玉洁想和沈新兰抱团,寝室里其他人看出来这一点,也隐隐以沈新兰为中心。   张燕、余倩倩她们在此之前,都是很单纯,一心只有学习的妹子,可社交关系,又是个隐隐的很微妙的关系,她们刚来到新的环境,就已经处于这种微妙的社交关系之中。   于是很自然的,就形成了一个崔玉洁在沈新兰身边,沈新兰和江柠挨在一起,刘燕又和江柠靠在一起时不时的说话,她旁边又是刘敏和余倩倩。   原本一直想成为寝室最具话语权,想要掌控整个401寝室,让整个401寝室都听她话的崔玉洁,莫名的就和余倩倩一样,成为了寝室的边沿人物,偏偏她自己半点没有察觉。   或许,身在其中的人,都很难察觉到这种很微妙的关系变化。   江柠是数院的,寝室里的几个女生也全都是理科妹子。   上午的新生大会,主要是说了四件事。   第一,迎新晚会;第二,马上就要到来的大学生秋季运动会报名的事;第三是关于今年的百年校庆,他们系要出节目;第四,就是关于竞选班干部的事,这一点需要学生自己去跟辅导员踊跃报名,再通过各自的演讲,学生们自己投票选举班干部。   新生大会散了后,就是各自班级选举班干部了。   辅导员让他们自己举手自荐,由同学们共同选举。   江柠自己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只安静的看着,刘燕有心想参加班干部选举,她有行动力的同时,也很沉稳,张敏跃跃欲试,又有些踟蹰不前,在下面和余倩倩咬耳朵:“你不去报名吗?”   余倩倩摇头:“我不去了,你去吧。”   张敏说:“那你给我投票。”   余倩倩点头:“行。”   她们寝室的吊带女生崔玉洁最积极,转头和她们说:“哎,都是一个寝室的,我去竞选班长,你们都要给我投票,我要是当了班长,回头我请你们吃饭!”又问沈新兰:“新兰,你竞选哪个?”   “宣传委员吧.”沈新兰语气淡淡的,她侧脸去问江柠:“江柠,你呢?”   江柠笑着摇头:“为班级服务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她只想休息,在上学期间,专注于学习。   很多新生都和刘敏、余倩倩一样,都处于观望状态,有些不好意思出风头,这时候性格外向,和在初高中时一直担任班干部的人,就积极大方多了。   刘燕就是个从小就当班长,当近十年班长的人,说话做事不疾不徐,很是沉稳,竞选的也是班长的职位。   他们班当过班长的人还不少,数院本就男多女少,还有两个男生也是竞选班长的职位。   崔玉洁起身说了一堆她想当班长的欲求,主要强调了她是京城本地人,她如果当班长,当班长后能给班里同学做的事,有什么好处,可惜说的很好听,基本都是些抬高她自己的话,被班里的另一个高大稳重的男生当选了,她成了副班长,略有些不高兴。   她从高中时,就一直是副班长,一直想当班长,本来以为到了大学,她终于有机会当班长了,结果还是副班长。   心塞。   刘燕没有成为班长,当了团支书。   沈新兰是宣传委员。   寝室里六个女生,三个班干部。   之后班干部们继续留下来开会,江柠和余倩倩等人回宿舍。   路上余倩倩好奇的问江柠:“江柠,你怎么没竞选班干部啊?”   主要是江柠这人,看着就有一股班干部的气质,原以为她会竞选呢,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选,和她一样,完全置身事外。   张敏也有些好奇:“就是,你怎么没选?”   江柠笑着反问回去:“那你们呢?能够考上京大,你们在原来高中的成绩都很好,应该都是班干部吧?”   还真是。   余倩倩在原来高中是学习委员,只负责学习好就行,张敏是数学课代表。   晚上回到寝室,她们又要选寝室长,崔玉洁依然很积极的自荐,但寝室里没有一个人选她,有四票都投给了刘燕,其中,江柠获得了沈新兰一票,崔玉洁自己投了自己一票。   在得知票选结果时,崔玉洁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她本来觉得,自己哪怕不当选寝室长,至少也有三票吧?也不知道是谁,连给江柠投了一票,都不投给她?她怀疑投给江柠的那一票,是江柠自己投给自己的。   这样一想,她就更心塞了,这就表示,除了她和江柠两人,全寝室的人,都是投刘燕的。   她很不高兴的低声和沈新兰抱怨了句:“新兰,你怎么也没选我?”   她以为她和沈新兰都是京城本地的,是一个小团体的,理所当然的把沈新兰的那一票当做自己的,谁知沈新兰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说:“寝室长要调解寝室秩序,还有寝室卫生情况的。”   你看着像搞事的,而不是平息事端的。   虽然只相处了两天,相互之间都还不熟,但只这两天的时间,就足够她们对新室友新同学们,有了一个初步的大致印象。   已经隐隐对崔玉洁自觉高人一等的说话方式有些不舒服的大家,都不由地相视笑了,唯有崔玉洁很不开心的坐到了自己上铺,一个人生着闷气,不搭理她们。   刘燕则拿了一张课表出来,让她们抄。   沈新兰和崔玉洁已经抄过课表了,只有张敏、余倩倩和江柠还没有抄过。   张敏和余倩倩在抄课表的时候,见江柠坐在上铺没下来,抬头喊她:“江柠,你不下来抄课表吗?一会儿就要熄灯了。”   原以为江柠是等她们抄完再抄,结果江柠摇了下头说:“我不用了。”   余倩倩不解,回头好奇地问她:“为什么呀?明天就上课了!”   江柠放下手中的书,笑了一下说:“我大一的课程已经全部上完了。” 第196章 196   寝室像是被按了一秒钟的暂停键, 余倩倩和张敏都停下了手中抄课表的动作,原本在上铺生闷气的崔玉洁,洗完澡回来晾晒衣服的刘燕和白皮肤酒窝女生沈新兰都诧异的抬头看向江柠。   她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保送的?”   江柠笑着点了下头:“对, 去年保送的。”   大家又沉默了一下, 高三保送就已经很厉害了,这还有个高二就保送的。   前面说过, 清大京大这样的学校,金字塔顶端的佼佼者并不是各省状元,而是如江柠这样的保送生。   何况她们还不是省状元,寝室里突然出现一个大神,原本还在各自学校的天之骄女们, 面对一个隐藏在寝室里的大神,一下子气短了许多, 就连在她们面前一直有些趾高气昂优越感十足的崔玉洁,都不自觉的收起了她在寝室里‘我最大我最厉害’的感觉。   她们原本在各自学校优秀的成绩, 到了京大后,仿佛不值一提,这里聚集的全都是天之骄子,永远有比你还厉害的。   江柠去年参加IMO竞赛获得金牌的事,虽然她是满分金牌获得者, 采访时间比别人多了那么三四秒, 可他们总共六个人, 在《新闻联播》上播放的时间总共也就二十秒钟, 最后还要给六人的合照两秒钟, 分摊到六个金牌竞赛生身上的时间只有三秒钟, 其它采访时间,都在各省本地时间比较长, 没有学生入选IMO的省份,除了《新闻联播》那三秒钟时间,根本就不关注这个消息,大家都只关注自己的学习成绩,加上寝室里的几个女生中,只有张敏参加过竞赛,也止步于市赛,之后就将全部精力放在高考中,所以对于去年的竞赛成绩她们知道,但竞赛人的脸,她们是真不记得了。   张敏完全没想到,她们寝室居然还有个隐藏的大神,不由发出一声干巴巴的惊叹:“哇哦!那你不是去年就来京大了?”   江柠笑着点头:“是啊,我比你们早一年来了京大,所以大一的课我已经全部学完,之后开始学大二大三的课。”   实际上大学四年的高数课,已经在竞赛期间就全部学完了,只是京大的课是可以随便旁听的,江柠去年一整年除了本院系的课程学完了,还旁听了许多其它非本专业的课程,比如飞行器设计与工程、武器学、智能控制、心理学等等,因为下一篇文计划是写星际,她这段时间就注重天文和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课程。   所有的作品,都不是建立在假大空上的纯想象上的,你想让读者相信你作品世界内容是真实的,就得有一定的现实作为基础,比如她要写机甲设计,机甲战斗,如果对飞行器设计和武器设计一点都不知道,就没有基础。   好在京大课程可以随便旁听。   听完江柠的话后,寝室的几个人又都沉默了。   余倩倩有些不懂,好奇地问:“你去年来的京大,今年不是应该大二吗?怎么还和我们一样是大一?”   寝室里的其他女生也有些不明白,都抬头看向江柠。   江柠笑着说:“我是和你们一届的,去年只是提前被录取,属于旁听生,今年才跟你们一起入学,和你们是一届的。”   “哦~~~”几人点头,寝室里一时间有些沉默。   原本都以为自己很牛,到了京大才发现,真正的牛人就低调的在自己身边。   几个人低下头,又默默抄课表,只是之后她们在江柠面前的态度,比之前还难免带着从原学校带来的天之骄子的骄骄之气,现在像是一下子落回到了地上,就连崔玉洁,在别人面前还有一些收敛不住的优越感,到了江柠面前,都不自觉的收了些,虽然她偶尔在寝室说话做事,总是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   不过很快,这种优越感,先经历了一次寝室里江柠的打击,在第一节 专业课之后,她们又变成了怀疑人生。   给她们上课的是本专业研究生的学长,学长也不按照课本来讲,而是思维十分发散的,想到哪里讲到哪里,她们听着听着,就两眼冒起了圈圈,开始疯狂记笔记。   不管听没听懂,先把笔记记下来,回头再去问上课的研究生学长兼老师,问同学,查资料,而她们周围同学,全都是这样的。   她们想问给她们上课的研究生老师,老师上课准时,下课也很准时,下课后偶尔被他们绊住回答几下问题,大多数时候,就像生怕被他们围住浪费时间一样,蹬个自行车飞快的就没影了。   不光是这一门课,是每一门课都是如此。   曾经高中老师告诉她们的,到了大学就轻松了,在京大她们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是周围人各个都是原来学校的佼佼者,她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勉强跟住同学的步伐,来到京大的人,就没有几个甘愿平庸的,于是她们依旧像在高中时候一样,每天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什么旷课啊,谈恋爱啊,月下幽~会啊,在401寝室,根本不存在。   尤其是,她们宿舍里,还有个大一年级就开始学大二大三课程的卷王,她们不知不觉就卷了起来。   但学习不只是卷就可以的,网络上有个段子:女人或许会欺骗你,兄弟或许会背叛你,但数学不会——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刚上大学,就被各门课老师们虐的欲/仙/欲/死的她们,哪怕上课已经认真记下了很多笔记,想要课下慢慢找老师、查资料自己学习,可就像网络上段子说的那样,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吗?   不会,数学你就做不出来!   刚开始也没有人想过要去问江柠,直到张敏第一个拿着她的笔记,过来请教江柠。   原本只是问问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江柠直接成为401寝室的课外辅导老师。   只除了崔玉洁。   倒不是江柠不给崔玉洁讲题,实际上她每次给张敏讲题时,刘燕、余倩倩、沈新兰都逐渐的凑了过来一起听,只有崔玉洁,像是跟谁赌气一样,一个人坐在上铺,拉这个脸气呼呼的看着,大概是想让谁给她递个台阶,喊她下来一起看,或者江柠主动问她一句,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她也就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可她老是拉着个脸,一脸别人欠她的表情,谁愿意惯着她啊?就连寝室里脾气最好最为包容的刘燕,都不愿意惯着她,寝室里一个喊她的人都没有。   江柠每天只有晚上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们讲题,其它时间,她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各种课的路上,要不是她晚上还回来睡觉,她们都快见不到江柠的身影了,哪里还有时间顾及崔玉洁的那点小别扭。   而且时间长了,401寝室的同学们发现,她们的室友不仅本专业的课在上,就连非本专业的课,都课课不落的,都快成别的专业学生了,就这,江柠每天早上还能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去跑步,中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不在寝室。   每次只要出现在寝室,张敏永远是速度最快态度最积极的那个,每天江柠前脚刚跨进寝室,张敏下一秒就带着书和笔记过来问问题了,其他人也急忙围过来,这期间,还要留一部分时间给江柠洗漱。   在这个过程中,401寝室的女生们也迅速的熟悉了起来。   寝室中六个人,只有江柠和刘燕是真正来自农村,但当江柠说她是来自南方的某个山村时,寝室里的室友们没有一个相信的。   京城的治安比九六九七年的吴城,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也没有人因为她穿着怎么样了,就来内耗她,她当然不像在吴城时那样,时不时的还搞件表姐们穿的破旧外套套在外面,她自己就有服装店,每年深市最新款的库存寄到她店里,不论是衣服质量,还是衣服款式,哪怕她的选择也不花哨,只将基础款搭配好了,就足够的好看。   这年头,从里到外全是簇新的衣服鞋子,整个寝室里除了沈新兰,也就只有江柠了。   她们只当江柠的老家是农村的,但实际上是城市里富裕家庭长大的姑娘。   余倩倩家在市郊,但也是以种地为生,偶尔做点小买卖,说是家境普通,但在寝室几人中,家境已经算是仅次于沈新兰和崔玉洁的了。   崔玉洁是京城本地人,但也只是家境十分普通的工人之家,自下岗潮后,她爸妈下岗后就在家门口支了个小摊,在家里后门处卖京城特色早餐,收入也不错。   张敏则是小镇女孩,能够在毫无竞赛基础的情况下,在她原来的高中进入过市赛,在学习上很有几分天赋,又足够的努力。   只是她性格略微有些别扭,不喜欢表现的很努力的样子,总是让自己表现的不是很在意学习,学习对她来说轻轻松松游刃有余,好像课余时间都在参加学校的活动,可每天江柠回到寝室,她总是第一个冲上来问她各种问题,且每个题目都追根究底,一定要把她不会的题,让江柠说透了,她自己完全理解了,她才心满意足,然后笑的眉眼弯弯,如吃饱了的饕餮般一脸餍足的对江柠说:“回头请你吃饭!”   如果说崔玉洁总是承诺要请寝室里的人吃饭,却一次都不兑现只是画饼的话,那张敏说请吃饭就是请吃饭,承诺从来不过夜,即使当天没实现,第二天也一定要兑现,哪怕她经济实力有限,兑现的有时候是一包辣条、一个茶叶蛋、一个小笼包,她都会给江柠带。   这让张敏在寝室里,迅速的成为继刘燕之后,全寝室,乃至全班人缘最好的人之一。   至于沈新兰,她说她是京城本地人,父亲是体制内的,母亲辞职下海经商,她衣服鞋子,全都是她妈妈给她置办的,别的也没多说。   系里其他人并不是不喜欢沈新兰和江柠,不想和她们接触,而是,江柠就跟他们班的编外人员一样,他们正常上大一的课,她在上大二大三的课,上课不在一起就算了,平时也见不到她人影;沈新兰看着甜美可人,对谁都笑盈盈的样子,实际上却有些难以接近,并不是每个主动靠近她向她示好的人,她都能和人做朋友。   反而是将自己全部时间都安排满,不太往她身前凑的江柠,她看到她,老是要和她一起。   原本寝室里,刘燕、张敏、余倩倩一个小团体,张新兰、崔玉洁一个小团体,江柠一个人独来独往,在半个月后,就变成了,沈新兰和江柠一组,偶尔刘燕也会加入她们这一组,张敏、余倩倩、刘燕一组,偶尔刘燕看崔玉洁一个人,又和崔玉洁一组。   崔玉洁已经逐渐明白,她在寝室里不受欢迎,只有刘燕这个大暖女愿意接纳她,她就逐渐跟着刘燕,到哪儿都喊刘燕一起。   很快学校的迎新晚会就到了,辅导员喊班里的学生去秋林报告厅看迎新表演。   宋培风还在军训,他们要军训一个月,是以他们已经足足有半个月没有见过了。   宋培风还从未像现在这样,体验了一下归心似箭的感受,只为军训期快点结束,他可以回去看看江柠,哪怕明知道她会很好的照顾自己,可他就是知道,她并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哪怕只是背靠背的靠着看书,或者坐在他身边,靠在他腿上,胳膊上安静的看书,不说话,她都是惬意的。   她一个人时,周身总是笼罩着一层孤独的冷意,就像冬日里偶尔出现的冷白的月光,柔和的光芒中,透着冰寒的凉意,让他不自觉的想要去抱抱她,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这也是宋培风第一次体会到一个词:度日如年,一日一日的数着时间,只为军训快些结束。   他们清大的军训时间是一个月,京大因为要大二才军训,哪怕清大京大的军训地点在同一个地方,他和江柠的军训时间也并不在一起,自然无法见到。   江柠是有些钝感力在的,在宋培风刚离开,她刚住到宿舍里来的时候,她是感觉不到什么变化的,每天依旧是锻炼、学习,回宿舍睡觉。   跑步的时候,总觉得身边少了个人,有时候想到什么,想要和身边人分享时,一侧头,看到身边没人,那一瞬间的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子席卷而来,让江柠有些警惕。   她警惕这种居然喜欢,甚至依赖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感觉,假如有一天和这个人分开了,自己再度回到原本独自一人的生活,是否能够接受。   可转念一想,未来本就难测,我们为什么不享受好当下的感受,当下的喜悦,反而要贷款去为未来还未发生的事,而拒绝现在的快乐呢?   如此一想,她又很坦然的放纵自己去享受现在的两性关系了。   只是有些遗憾迎新晚会这样的活动,没能和他一起看,而是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台下,哪怕周边有新的室友,她依然觉得自己是形单影只,就连台上青春活泼的学姐学长、辅导员们的表演,都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早早的就离开了报告厅,回到寝室。   寝室里的其他室友们,都在下面看晚会,寝室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江柠想睡也睡不着,便下去跑了十圈,出了一身汗后,洗漱完,带着略有些疲惫的身体,总算是睡着了。   江柠本身并不喜欢这种在心理上依赖别人的感受,除了每天坚持给江爷爷打电话外,就在各种课外之余,又给自己报了一些社团,她首先考虑的就是京城大学武术协会,不过武术协会并不是你去申请了就能进去,还是有一定的门槛的,又申请报名了未名太极社。   每天下午的课程一结束,就直奔未名湖东岸的第一体育馆的篮球馆,和太极社的学姐学长们学习八段锦和陈氏太极拳。   不过,最令江柠惊喜的,还是戏剧社。   之前江柠一直拒绝于导和张导的试镜,不过是对自己未来的事业有着清晰明确的规划,可学校的戏剧社不同,那是她过去从未体验过放肆和放松,在里面完全是放飞自我的表演。   她刚进去时,还有些放不开,不论是神态还是肢体动作,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受戏剧社的学长学姐们影响,开始了释放天性的表演,去体验戏剧里,完全不一样的角色人生。   也是在戏剧社,江柠才知道,原来她还可以这么放飞自我,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快乐。   之后她又申报了舞蹈社,去学习跳舞。   这是她过去从未尝试也很陌生的领域,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这比加入京城大学武术协会还要有意思的存在,她也逐渐忘了自己还申请了武术协会的事,分了很大一部分精力到戏剧社、未名太极社、舞蹈社的社团活动中。   最先发现江柠变化的,不是江柠的新室友们,而是江柠经常去蹭课的上课老师们。   过去那个非他们专业,还一节课不落下的认真听课的学生,突然间开始最后一个进课堂,最先一个跑出教室的人,作业也没有过去做的那么认真了,授课的教授见她每次风风火火跑的比兔子还快,上课时忍不住提问她问题,问题问完了后,问她:“最近看你作业做的没过去认真了,每次下课跑的那么快?是有了新的课程吸引了你吗?”   课堂上哄地一笑,然后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们,都看着这个非他们专业,却比他们上课上的还认真,从不逃课的学妹。   一年级新生中,江柠还没什么名气,但在大二大三的学姐学长中,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到处蹭课旁听的学妹。   面对教授的提问,江柠脸上是她过去一年里,从未有过的张扬肆意的笑容,她起身很坦然地笑着回答老师道:“新学期报了几个社团,急着参加社团活动。”   实在是去年一年的课程安排的太满了,社团活动都要从这些课程中,挤出时间来参加。   周三周五是太极社,周一周四是舞蹈社,周二周六是戏剧社,留下周日一天给自己休息,各社团的活动时间还不一样,但基本都在上午放学和下午放学的休息时间,一般是五点到六点,或者十二点到一点左右,她还要抽空去吃饭,不抓紧时间根本来不及。   教授就笑着原谅她说:“还好,没有因为社团活动就不上我的课。”   江柠也笑着回授课老师说:“那还是要有始有终的。”上了一半,不去了,那她去年一整年不是白学了吗?   等宋培风军训了一个月回来,见到的就是一个在新学期、新社团玩的乐不思蜀容光焕发的江柠。   身高已经突破一米七的江柠,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逐渐褪去,已经坚持了三年锻炼的她,背脊挺直,身材修长有力,外貌上已经逐渐有了前世‘江处长’影子,却多了前世所没有的肆意洒脱,气质和前世相比,也仿佛大变了样,不像之前那样严肃,像是回归了她活泼的本真。   她身在京大这个环境中,逐渐的真的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的模样,前世仿佛没有经历过青春的青春期,今生终于重新回到了青春期的她身上,她站在秋日的阳光下,张开双臂向他走来的模样,像是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让他迫不及待的就跑过来,用力将她抱在怀里,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   原本斯斯文文的清俊白皙少年郎,晒成了一个寸头麦色小狼狗,每一寸呼吸都在诉说着他对她的思念和想念。   江柠很享受被人抱着的感觉,好像除了小时候被爷爷扛在肩头,她整个人生中,都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她整个人都放松的靠在他滚烫炙热的怀抱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伸手在他后背上下摩挲了两下,声音慵懒的笑着问他:“想我啦?”   情绪向来内敛的他,耳朵有些止不住的发烫,“嗯。”   江柠感受到掌心下的手感有些好摸,忍不住又上下摸了摸,感受他T恤下肌肉的纹理,待发现他的胳膊越收越紧,耳边的呼吸都跟着滚烫时,才在他腰上戳了戳,声音宠溺又纵容:“有人在看,我们回家再抱好吗?” 第197章 197   一句‘回家再抱’, 就像是在宋培风身上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烧的他整个大脑都眩晕成了空白,仿佛是一瞬间, 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他从这种眩晕中回过神来,用尽了浑身的自制力, 才将她放开,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着,回到他在校外租的房子处,刚把门打开, 就被她关上门,强势地推到门上, 一手撑着门,一手抬起他的下巴, 拇指在他唇上摩挲了两下。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渴望,被她撩拨的宛如一头被勒住了缰绳的困兽,却被她推着靠在门上,不疾不徐地说:“别动。”   她拉低他的头,轻轻在他唇上, 触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 又好奇的垫脚尝了尝, 还不等她深入, 就被他用手抵住了后脑勺, 少年的气息极具侵略性的将她整个人席卷淹没。   江柠头一次知道,亲吻居然是这样一件美妙的事, 她突然觉得,自己前世真的是错过了一个亿。   虽然婚姻没有必要,但恋爱还是可以谈的,何必把自己打造在一座坚实的铠甲内,让自己看上去刀枪不入?会躲在铠甲中,不过还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深处害怕被伤害罢了,所以干脆连让别人伤害你的任何可能都不能有,可实际上,你的内心若真的强大起来,其实是无所畏惧的。   这世上的诸多感情也好,情绪也罢,好的、不好的,都应该去亲自体验一番。   前世她经历过爷爷给的最好的亲情,有同道之路上的友情,有来自领导们的看中,有他人眼中仕途的顺遂,有过许许多多,唯独没有品尝过爱情的甜蜜。   如今品尝过后,姑且不提爱情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亲他这事,确实有些令人欲罢不能。   两人从狂风暴雨式的激烈,到后面浅浅辗转,就像是将这一个月的思念尽数吐尽,最后他依然在抱着她,她懒懒的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笑眯眯的评价:“超出预期。”   一句话,再度将他点燃。   事后,两人躺在沙发里,她享受着他的贴贴,她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脖子枕着他的胳膊,手欣赏的在他身上捏捏,被他一把抓住,嗓音略有些沙哑:“别动。”让她动也不能动。   江柠知道不能再继续撩拨下去了,笑着乖乖躺好,安心休息。   前世婚后初期,她当时还不知道对方是GAY的时候,对方尝试过于她有亲密接触,但不知为何,她有些恶心,对方也有些恶心,他一靠近,她就想避开,对方察觉到她的回避,他也乐得轻松,两人都不自觉的避开了这些亲密行为,后来对方就干脆不装了,开始以工作为由,常年的不在家中,只偶尔逢年过节回来,她在卧室,对方就在书房或客厅,她在客厅,他就在书房。   或许是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几个正常的家庭,在她的周围,充斥着大量的,丈夫在外面打工,妻子留守在家中照顾老小,丈夫一年到头,只有过年回来一趟,这样畸形的婚姻关系,可这样的畸形的婚姻关系,却是她眼中的正常家庭模式,所以当对方以工作为借口,常年不在家时,她当时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这在她从小到大看到的婚姻模式中,是‘正常’的。   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日子过的和单身时没有区别,甚至没有了各种在你身边催婚的人和声音。   对方偶尔晚上回来时,都在书房与男同志聊天三四点,她那时候连那个群体,也只在书中看到过的分桃断袖,但从未往现实中联想过,更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过,还觉得,他只和男的聊天,不是和女的聊天,不是出轨就好,反正她也不在乎他,只要他不来烦自己就行了。   甚至和那些结婚之后,整天吵架,日子过的一地鸡毛的家庭相比,她居然觉得这样的平静无波互不打扰也不错,直到多年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的有多么离谱。   一个人,如果不想结婚,只想单身,那单着就行,为什么用一纸证书,将自己的人生、将自己在病床上的签字的权利,将自己一半财产的分配,交给一个人品一无是处的陌生人,那是对自己的人生极度的不负责任。   而年轻时的她,就是这样一个期待幸福由别人来给予的,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   也是逐渐成长才知道,幸福是自己给予自己的能力,是自己给予身边人的能力,而非向他人索取。   京城的十月初,已经有些凉了,江柠感觉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和宋培风待在一起,久到,她又重新适应了身边没有他的生活,每天将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反倒是宋培风,已经习惯了每天被她贴贴抱抱的生活,只这一个月想她想的不能自抑,直到此时将她抱在怀里,他才有种心也落到实处的踏实感,就像原本空了一块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自从两人破戒亲过之后,两人就迷上了这项可以消耗热量的行为,且其中大部分时候,都是江柠主动开始,实在是少年郎看上去太过秀色可餐,然后由宋培风反被动为主动的结束。   两人都没有急着去做什么,江柠的身份证因为改大了三岁,但她真正的虚岁才十八,宋培风也才十九,身体发育都不算完全,他们只一点一滴的享受着现在。   国庆节放假前夕,辅导员拿了秋季大学生运动会报名表过来,让班里男生女生,主动报名参加运动会项目,运动会项目是三加一,每个人最多可以报三个项目,外加一项接力,有一百米接力,两百米接力和四百米接力。   这件事被辅导员交给了班长、副班长和体育委员来做,班长和体育委员主要确定男生那边的报名项目,崔玉洁则是负责女生这边的报名。   辅导员的意思是,不论男女,都至少要报一个项目,体育能力强的,可以多报几项:“我们也就先在自己校内比比,等校内成绩选出来了,再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   学校之所以对秋季大学生运动会如此重视,是因为之前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都是在国外举办的,国内如今对世界大运会非常重视,国内如今也在向国际大学生体育联合会,申请在我国的京城举办,申办一旦成功,不光是对世界宣扬我们国家的一个好机会,京城作为东道主,京城各个大学的大学生们,也将要提前准备起来,不能在全球各国来京城参赛的大学生面前,给国家丢脸,给自己丢人。   这次是秋季大学生运动会,实际上也是为接下来的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做初步的选拔,为后面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做初步的准备。   这年代的大学生,荣誉感还是非常强的,报名都非常踊跃。   运动会报名都是自愿的,班里同学都在,唯独少了一个编外成员江柠。   江柠因为不跟他们一起上课,班里人鲜少见到她的人影,平时班里有什么事,都是让同寝室的刘燕、崔玉洁去代为转达,运动会女生报名这边的事情是崔玉洁在负责,刘燕便也默认这事由崔玉洁去问江柠。   崔玉洁在401寝室这段时间,被寝室里的室友们,无视了个彻底,她说的很多事,寝室里的人都不太配合,比如安排人打扫寝室卫生、倒垃圾之类,她自己仗着自己是副班长,都是指挥这个去做,安排那个去做,把自己排除在外,只动一张嘴,喊得动人才怪,每次只有余倩倩不好意思的起身想去做,可看看寝室里的其他人不动如山,她也聪明的跟着寝室的人,崔玉洁气的要命。   她气不动沈新兰,一心想交好她;江柠是学神,一点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她也指挥不动她,张敏就更别说了,一身反骨。   江柠不在,崔玉洁想到江柠每天早上出去跑步,虽然不知道她跑了怎么样,但她既然跑步,她给她报个长跑也没毛病吧?   她也没询问过江柠的意见,直接就在下面,把江柠的名字在表格下面写上了:三千米,八百米,百米跨栏,又在最后的接力赛上,给她报了四百米接力。   全都是没人愿意报的项目,算是将江柠的四项运动全都报满了,交了上去。   其实她还想给江柠报个一千五百米长跑的,想到一千五百米她已经给余倩倩报了去,有些遗憾的停了笔。   余倩倩自己也不想报一千五百米,可铅球、标枪、跳高、跳远等稍微简单些的,都很快被人抢的爆满了,她速度慢人一步,又脸皮嫩,崔玉洁直接就说:“其它都报满了,还有这个一千五百米和三千米没人报,一千五和三千,你选一个!”   余倩倩赶紧选了一千五百米。   崔玉洁勾唇一笑,将报名表送到辅导员的办公室,递交了上去。   辅导员看到,还以为崔玉洁和江柠一个宿舍,肯定是询问过江柠意见,征询过她同意,才报了这么多的。   不过辅导员看到三千米的时候,还是问了崔玉洁一句:“江柠很能跑吗?”   崔玉洁不在意地说:“她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去跑步,你说呢?”   他们的辅导员也是研究生的学长,年轻的很,闻言回想了一下江柠的身高,以及她的一双大长腿,点头说:“看着确实很能跑。”觉得是她自己报名的,虽然四项全报有点多,可既然是江柠自己想跑,那肯定是能跑的,便将报名表提交了上去。   学校的秋季运动会是由京城大学体育委员会主办,由体育教研组、校党委和校行政领导展开具体工作,名单报上去,就确定运动会名额了。   确定了秋季运动会名额后,就是国庆节假期,辅导员特意和班里学生说了,节后运动会的事,让大家回去多多练习。   寝室里的众人,都急着回家。   她们和江柠不同,除了沈新兰和崔玉洁,她们都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家乡,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大城市里生活,都有些归心似箭,一个个都忙着打包行李、连夜去抢火车票回家、用自己省吃俭用的钱去买稻香村的糕点带回家,给家人尝鲜。   一时间,竟也没有人在宿舍里讨论秋季运动会的事。   江柠还不知道自己在秋季运动会中被报了四项运动,自然也没有去做什么练习,假期一到,就和宋培风一起去了机场,坐飞机回了沪市。   宋培风假期回了吴城,江柠忙完手头的事,来到沪市理工大学的校门口。   沪市理工大学后面的一条店铺已经在装修了,小区基本也都完工,江柠和江柏的两个铺子,也要逐渐装修开张。   目前人流量还是在旁边那条街上,这条后街还是没有人,想必不等这里彻底装修好,门面房全部被人买走,或者租出去,铺子开起来,这后面暂时都不会热闹起来。   江柏依然还是原来的想法,店铺简单的刷个白石灰,先将自行车修理店开起来,后面挣钱了,再进些自行车放在铺子里卖。   江柠来的时候,江柏正在后面的铺子里,前面的铺子因为放假,学校没人,已经关了,昨天江爷爷就回了别墅,不在店里。   江柠过来转了一圈,又去她在这里买的房子里转了转。   房子已经交付了,房产证也办了下来,就剩装修,江柠打算装修好后,通风个半年,爷爷就可以来这里住了,省的晚上还要住在店铺里,马上就是冬季,太冷了。   别墅里虽然装了地暖,但离这个学校有些远,江爷爷不喜欢每天跑来跑去的折腾,他更愿意宿在铺子里。   而且别墅太大了,江柏不在,他一个人住不习惯,假如出了什么事,摔了或者怎么样了,江柏住校不在身边,江爷爷身边没个人反而不安全。   房子装修的事,江柠依然一事不烦二主,直接交到了钱经理的装修公司来做。   钱经理的装修公司,因为今年去年的股灾,加上今年的洪水,生意惨淡,接到江柠的活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给江柠设计装修,保证用最快的速度给她装好。   今年冬天肯定赶不上住了,但他们尽量在来年春天让他们住进去。   江柠这个假期还真不算空,除了日常要交的《锦衣卫》的稿子,和《我在星际开机甲的那些年》的稿子外,马上十一月底就是大众电影万花电影节,电影《白蛇》剧组报了今年的大众电影万花奖,剧组给女主申报了最佳女主角,给江柏申报了最佳男配角,还有观众最喜爱男演员奖。   能不能获得提名,甚至得奖现在还不知道,但以今年《白蛇》的票房,《白蛇》剧组获奖的概率非常大,是以整个《白蛇》剧组都非常重视这件事。   提名和获奖的事,他们只能在私底下使力,但观众最喜爱男演员奖,现在就已经可以宣传上了,各种票选也已经开始。   今年手机才刚开始流行,城市里有些闲钱的人,都已经开始抛弃了BP机和大哥大,在腰间的裤带上,别上了小巧玲珑的手机。   这次的大众电影观众最喜爱男演员和女演员奖,以三种方式呈现,一种是写信投票,一种是全国观众短信投票,一种是打电话投票,最终结果是三种投票方式加起来,看谁的票数得票最多。   本来这事跟江柠没什么关系,谁知道电视剧《锦衣卫》在十一上映后,原本因为《白蛇》的下映,已经没有多少热度的江柏,因为《锦衣卫》这部电视剧中男二的角色,居然获得了不少人气,看到报纸上有投票地址,纷纷写信给大众电影万花电影节举办方投票,还有用短信方式投票的,一下子把江柏的票数拉高了,有希望竞争一下最受欢迎男演员奖。   原本《白蛇》剧组是没有准备这一奖项的,江柏的票数完全就是个意外。   他们觉得再拉一拉票,冲上一把,《白蛇》剧组说不定还能多获得一个奖项,立刻拉了江柠来,希望江柠能够用自己的人气,给江柏拉拉票,毕竟江柏是她的哥哥。   虽然江柠在圈内,已经是公认的女生,很多人已经见过江柠,但她毕竟还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过,《白蛇》剧组是想让江柠跟着他们剧组一起做宣传,被江柠拒绝了,剧组方面又希望她能在《武侠》上,给《白蛇》剧组和江柏拉拉票。   这事,江柠不积极,江柏也不积极,只有《白蛇》剧组最积极,由不得他们不积极,他们虽然斩获了四千两百多万的票房,在今年目前所有的票房中,荣获票房第一,但他们剧组还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就是出自京/圈的《甲乙双方》剧组。   《甲乙双方》剧组虽不是今年票房最高的电影,可也斩获了三千多万的票房,背后有人有势力,两部电影的很多提名都撞在了一起,很明显,今年万花奖基本就是这两部电影的对决了。   见江柠江柏这对兄妹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白蛇》剧组一咬牙,给江柠包了十万块钱的宣传红包。   之前电影下映,斩获四千多万票房的时候,剧组就已经给江柠包了五万的红包了,这又来一个红包……江柠盛情难却,表示会给《白蛇》做宣传的。   《武侠》杂志社那边,听闻江柏入选了最受欢迎男演员,当然也是一波宣传,就连出版社那边,都用自己的影响力,在为《白蛇》和江柏宣传,同时跟着蹭一波热度,继续卖他们的出版书,连带着出版社和江柠那边又小小的赚了一笔。   这笔钱,又被江柠投入到六月初买了那个电器公司的股票。   *   八月份堤坝挡住了汹涌的洪水,但洪水一直到十月份,才真正的开始向下退。   江家村的洪水也终于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下退去,先是各家防水高台的石阶,一阶一阶的裸/露   出来,接着是阶梯下的路面,也从原本的齐腰身,渐渐到脚腕深,再到高台下的池塘也都露出来。   池塘边的柳树、蔷薇等植物,全都淹死了,需要重新栽种,柳树这些还好,只要在池塘周围插上柳枝,要不了三年,就又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唯独遗憾的,是池塘中的莲藕全部被淹死,不光是池塘里的莲藕,就连往年河滩上一望无际的野生莲藕,今年也全都没有了,如果没有人专门去种植的话,未来三年,整个临河大队的人,过年都别想再吃上免费的莲藕丸子了。   水位一直退到江柠家新房子旁边河沟的路,全部露出来,江家村才终于通了电。   大房的电工连夜来到水电站,拉闸通电。   之前不是不想通电,而是不能,太多的电线杆被淹,很多村里村外的小孩,都要淌水上学,小孩子又调皮,那些电线距离水面不过半人高,一旦有小孩不小心去弄到那些电线,水又导电,可能就一电一串,太危险了,经由大队部商议之后,干脆在水位褪去之前,电闸都给拉了,暂不通电。   现在终于有电了,村口老店的电话终于响了,江爸打电话来问家里洪水情况。   他远在深市,所有洪水的情况,都是通过每天的《新闻联播》追踪的,深市那边只能放到他们省的省卫视台,像乌江市这样的小市台、吴城这样的小县台,深市是搜不到的,打电话又打不通,整天急的要死,每隔一周江爸都要往老家打电话,直到十月份,电话才终于打通。   电话接通的第一句话,江爸就问:“大爷爷,我家房子有没有事啊?房子被淹了没?”   大爷爷老忠华是江国泰的父亲,他年纪大了,洪水来临后,他就没下过防水高台,闻言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哎,我没下去过,不过你家应该被淹了吧?谁都淹到我家高台上,乖乖龙地咚,只差一点就淹到家了!”   哪怕是十几年前的那场洪灾,也只淹到防水高台的第四个台阶,这回倒好,都快淹到第十个台阶了。   一听到自家被淹了,江爸倒吸一口凉气,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哪怕对于今年的特大洪水,早已有了预料,可没想到老家的洪水,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他家去年才建的新房,这要是被水泡了,那去年一年都白干了。   老忠华说:“你等五分钟再打过来,我去给你大哥来。”   江大伯家三兄弟又给人建房去了,留下江大伯在家里,今年洪水,家里不留个男人不行。   江大伯一接电话,江爸就问:“大哥,我家房子怎么样啦?有没有被水淹了啊?”   “没淹没淹,就差一点点。”江大伯说,“还好我给你房子建的高,当初在打地基的时候,就故意加高了几十公分,第一层又给你多加了半米,这才没淹到二楼,不过你家地下室是没救了,里面全是水,水又出不来,里面柴火已经不能用了!”   当初在建的时候,就考虑到每年水电站抽水季,房子肯定要进水,所以是留了放水口的,可地下室内部环境,简陋的同时,也不平整,多多少少还积累了一些水的,除了水外,还有淤泥和水蛇。   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老鼠在里面。   江爸一听房子二楼没有被淹,这才松了口气,说:“我在深市都急死了!天天盼着给你们打电话,大队部的电话就是打不通,给国泰打电话,国泰说老家断电了,想联系你们有联系不上,给你们写了好几封信,一个回信的都没有!”   江大伯无语道:“路都淹了,谁给你送信?”   兄弟俩沉默了一会儿,江大伯突然问道:“柠柠回来赈灾的事,你知道没有?”   江爸还在担心自家房子呢,突然听到赈灾,江爸不太在意地问:“赈灾?赈什么灾啊?暑假柠柠回来了?” 第198章 198   “去吴城接物资的时候我没去, 红军红兵他们去了,七八艘大货船的物资,听说一多半都是柠柠个人捐赠的, 光是送到我们临河大队的物资, 就有一大船,大队书记带着会计亲自去接、亲自发的, 每家每户都发了一两百斤的大米和衣服,衣服是全新的,还有鞋子、书包,光这些都值不少钱,何况是两船物资, 听说隔壁的前水大队、向前大队、红旗大队全都捐赠了物资,村里一些能干的小子, 跟着京城来的志愿者们,一起出去监督分发物资的船队, 把整个乌江市的受灾地区都跑遍了!”   江大伯越说越啧舌。   他因为自己没有看到那些物资,都是听村里跑去跟着赈灾的小子们说的,尤其是他们家三个小子,回来后吹牛吹的眉飞色舞,把八艘大货船的物资都快吹成二三十艘了, 他知是知道了, 但对这些钱, 没有太深的感受, 也没有江柠花出去的钱是钱的感觉。   他们就像在听一个离他们很遥远的故事一样, 故事里的江柠, 不是他们从小一起看着长大的江柠,而是他们听的评书里, 传奇故事的主角,距离他们遥不可及。   江大伯说的眉飞色舞,和他几个回来吹牛的儿子们没有丝毫区别,现在临河大队江家村,山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回来赈济家乡,为家乡父老们带回赈灾物资的事,已经传遍了乌江市的每个角落,就连邻市、隔壁市,乃至省城的人们都听说了这件事,羡慕乌江市的百姓羡慕的不行。   谁不想自己的家乡也出一个这样的人物,惠及家乡父老,惠及乡民。   而且这件事还不是假的。   不光是吴城电视台,乌江市电视台,邻市电视台,连续播放了好些天的新闻,以此正能量的故事和新闻,来安抚受灾民众的情绪,给他们希望,省电视台每天傍晚的新闻六十分,也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专门报导了此事。   所以,全省人民都知道了,乌江市出了这样一个女大学生,考上大学飞出去一年,就给家乡带来了这样的变化。   实际上,江柠给家乡带来的变化还不止这些。   今年因为洪水,所有的田地都被淹,临河大队受灾的人除了每天趁着沙河的鱼流入他们的稻田里,整天忙着网鱼外,就没别的事情做,江镇长和江国泰回来,和临河大队部的人商议,在山上种茶树。   临河大队后面最高的山峰,本就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茶山,山上一望无际全是茶,加上山上水源丰沛,两山夹一水,光照充足,山上的茶叶冲泡过后,本就茶汤甘美,汤色清澈,是当地人走亲访友的送礼首选。   但五公山上的茶,也只在当地人中有名,名气并没有传到市外,甚至是吴城县之外的很多算是当地人的人都不太知道,很多人只知五公山,五公山上五公庙,却不知五公茶。   他们后面的这座山其实也不是五公山,而是距离五公山很近的支脉,因山顶有一座巨大的天然石块,错落有致的形成的类似于‘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中‘小火炉’形状的天然巨石,当地人远远朝山上看去,就是一只小火炉坐落在山顶之上,无论他们离家有多远,都能远远看到云层之间那座永恒不变的小火炉,因此当地人又称此山为‘火炉山’。   小时候很多小孩子不懂,在读到苏轼的‘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时,都以为此炉山是彼庐山,渐渐的,‘火炉山’就成了‘炉山’   当地也只有火炉山山顶是种满茶树的,但周围的山脉,都是各种杂草杂树,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回来,就是先从第一件事开始做起。   种茶!   想要在山上种满茶树,并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可以的,先要大队部开会,其它村子如果不愿意加入,那就他们江家村自己先开始,反正后面一大片山脉都属于江家村的,别的村有别的村的山。   江家村的人如果同意了,就要交钱,由村里大队部统一去省里的农业大学、省农业局请专家回来,找适合的茶种,在专家的教授下科学种植茶树。   光是这一点,就遭到了村里很多人的反对,因为江家村,乃至隔壁的石涧乡,附近所有的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茶叶,少的一两株,多的五六株,每年自家茶树上的茶叶都喝不完,卖又卖不掉,茶叶本就多到浪费了,再种茶叶,还是花钱种茶叶,他们并不乐意,况且,种茶还要学习的吗?还要请专家的吗?种茶,那不是有手就会的事情吗?   茶叶,不是放在那就会自己生长的吗?   让他们花钱种茶,很多人家都不愿意。   江镇长和江国泰原本是想带着整个临河大队一起种茶的,结果其他村子都不愿意参与,江镇长还去说了几回,连在大队部当干部的大队干部对这事都不热衷,江国泰也无所谓,反正他心里只有江家村,至于别的许家村、施家村、吴家村,跟他有什么关系?   确定只有江家村后,种茶的事在江家村的展开也不是那么顺利。   江国泰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和耐心和他们讲道理,直接就说:“这事是柠柠牵的头,柠柠你们是知道她本事的,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们村真真正正的金凤凰。”   这么离谱且迷信的话,在江家村,在江国泰嘴里说出来,居然无人反驳,人人敢信。   江国泰尤其迷信。   江家村原本还不太想跟着种茶树的人,一听是江柠的建议,是她牵的头,且村里最出息的江镇长和江国泰都同意,来搞这件事了,他们这些人没江镇长、江国泰厉害,他们说能干,那就干吧。   江镇长和江国泰都是三房的人,所以在三房一呼百应,三房一下子全部都同意,恨不能立刻干起来,尤其是江红军三兄弟,摩拳擦掌,特别积极。   其他房的人,和三房走得近,信任江镇长和江国泰,主要是迷信江柠的二房村长,第一个拍板决定支持江柠、江镇长、江国泰的决定,他带领着他家三个儿子第一个签字同意了此事,二房的人见村长一家都同意了,那必然是好事啊,也都签字同意了这事,只剩下大房和四房的一些人还在犹豫。   二房三房的聚居地因为离的最近,关系最好也最熟悉,大房和四房,分别聚居在村子的两头,中间隔着二房和三房,四房的人一向是村里的小透明,什么事都不参与,村长说啥就是啥,大队书记说啥就是啥。   见二房的村长带着二房,江镇长带着三房都千字同意,四房的小透明们也搞不清事情是好是坏,家里有余钱的就随大流,圆滑些的就想再观望观望,看他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只有大房的人,一直很团结的游离在村子之外,觉得自己是大房,是最牛逼了,一直不太服气其它几房,回去商议了一阵之后,觉得这事没搞头,不愿意加入,也就不愿意出钱。   不过也不是没有聪明的人家,比如专门负责临河大队水电站的电工一家,还有在大队部任大队干部的家里和他的兄弟们,都加入了进来。   江镇长说:“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后面的事情,我和国泰来办,你们到时候该交多少钱交多少钱,不会多要你们的,这事既然是我们江家村的事,就不委托大队书记来做了,我们自己来。”   大队书记毕竟是许家村的人,许家村的人不加入茶山种植计划,那大队书记也就不方便参与进来了,毕竟涉及到很多钱的事。   江镇长说:“这事我和国泰,还有村长他们都商议过,先按人头分,家里有孩子的都算上,每家每户,每人一亩地,抽签决定,抽到哪块是哪块,后续的茶叶品种和种植都是统一在一起的,没意见的话,事情就这么办了。”他看着江家村的人,大家都没有意见,也有妇女举手说:“那我们分的山地不在一起,能不能相互换一换?”   江镇长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在座的其他人说:“换当然是可以的,但换过之后,要是谁再反悔,这边是不认的。”   江镇长这么一说,有些想着到时候把茶叶地换在一起方便打理的,也都收了小心思,毕竟种过茶树的人都知道,茶地是向阳还是背阳,茶叶的口感就是不同的,虽然还没抽签,别到时候把自己家好茶地,换成了不好的茶地,哪怕当地人的舌头天天喝茶,一天没有茶叶都不行,都喝不出其中区别,可他们就是觉得有区别。   这事定了后,洪灾期间的江家村就开始风风火火的去清理山林了,因为八月到十一月,正是茶叶种植的时节,他们要种茶树,这个时节正好。   他们也没有瞎清理,而是围绕着‘火炉山’,向周边清理,先是一丛一丛的荆棘,这些生长了多年的老荆棘,全都是成片成片的长着,密密麻麻。   清理完荆棘,树木都没急着处理,而是去除山地表面的各种碎石。   另一边,江国泰也让自己的儿子儿媳去省城的农业局和农业大学去寻找专家,来测量他们这里的土质,看适合种植什么品种的茶树。   这一点江家村的人其实都很不解,他们这茶山上,这么大片的茶树,当然是种植现成的了,还选啥别的品种?   可这是江柠提的意见,江国泰就听。 第199章 199   火炉山上的茶, 确实是好茶,因其地势好,占据着最好的山峰, 偏偏山峰峰顶是个浅浅的斜坡, 大面积的斜坡向阳,使得这一片的山地极其适合种茶, 但这个地方适合种这个品种的茶,不代表这片山所有山地都适合种这个品种的茶,他们必须找出这片山地的水土最适合的茶树品种,科学种植,这样种植出来的茶叶, 口感、茶汤颜色、冲泡后的朵芽,茶叶中富含的氨基酸、水浸出物才能最高, 各方面数据达到上佳,这样, 才能从各方面展示他们五公山的茶,将他们五公山的五公茶打出名气。   不然天下茶园那么多,天下茶山那么多,凭什么就你们五公山的五公茶能出头?除了文化上的宣传,对家乡和茶叶的适当营销, 茶叶本身质量, 也必须从各类茶种中脱颖而出, 不然明显是口感发干发苦发涩, 茶汤浑浊的茶叶, 人家凭什么追捧你?图你酸, 图你苦,图你涩吗?   如今的江国泰还不像十多年后那么手眼通天, 关系直达省里权利核心处,好在江鑫和王曦悦两人就在省城读大学,对省城较为熟悉,接到江国泰电话后,就带着江国泰给的任务,跑到距离他们大学不远的农业大学,去找与茶叶相关的专家教授,请教此事。   说是请教,当然不是无偿的,是有偿的。   正好这个十一专家教授们就有空,江鑫他们邀请了三个这方面的专家教授,带了一些工具,就来到了江家村的火炉山,对这个地方的水土进行检测,又在江镇长他们的盛情下,一人带回了五斤今年的明前茶,用当地的茶叶筒子包装好,送给他们,让他们拿了火炉山产的茶叶,去省里进行游离氨基酸检测。   江大伯兴奋地说:“你别说,村里还搞的像模像样的,现在山头都已经清理完了,就等着抓阄分山地了,等地一分出来,茶树品种一到,就要开始种植,对了,你家到时候我就替你们一起抓阄了,你家儿女三个,加上老头子,一共可以分六亩茶地。”   江大伯笑的是见牙不见眼地说。   江爸听了却是心头一动,敏锐的察觉到一件事,问道:“村里女娃也能分地了?”   江大伯啧巴了一下嘴说,“可不是,现在可不是我们那年代了,女娃娃可了不得了,现在可是新时代,独生子女政策,好多都是只有一个女娃的家庭,要是不能分地,不说牵头办这件事的我们家柠柠,就说就说为这事跑前跑后忙前忙后的老四(江镇长)和国泰吧,老四家可就妍妍一个独生女儿,她要分不到地,那老四(江镇长)能答应?”   “国泰家也有个闺女呢,那谁敢让说让国泰家的淼淼不能分地?”   对村里人来说,利益永远高于一切,给村里女娃分地,那就表示他们的家庭就多一亩茶地,虽然现在还看不出这茶地有什么价值,可精明似鬼的江国泰和江镇长都说要给自家女儿分茶地了,他们当然也要紧随其后。   江爸在电话中沉默着,对于江大伯说的江柠回老家捐赠赈灾物资这事,他同样就跟听传奇故事一样,一点都无法代入,自己女儿是传奇故事的主人翁,所以感受不深,只是笑着点头,但当说到给村里女娃分地的时候,他才品了品其中的东西,感叹地说:“是要给女娃们分地,现在国家提倡生儿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不给女娃娃分地,还叫什么一样?早该这么做了!”   想当年,江爸也是村里的先进分子,在全民开厂的热潮期间,他也是积极响应并行动的那一个,所以他的思想,既有在江家村土生土长的封建落后,又有接受新思想很快的先进。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男人,他心中对于社会对女性,对女娃的不公,他其实都明白,都是人,怎么会不懂不明白?   只是有时候没有触及他们自己本身的利益,整个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他们也就不会想要为女儿去争取,去改变罢了。   可真当有人因利益,比如发起人江镇长家是独生女,江镇长有地位、有威望、有权利,自家里也是独生女,去为女娃争取这方面本是应该和男娃们一样平等的利益时,就像原本覆盖在尘土下面的事情,一下子见了太阳,懂这些道理的江爸,又会站出来说‘公道话’。   是啊,国家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那村里女娃凭什么就不能分茶地?   江大伯家第四代,目前只有一个孙女,他孙女也是能分茶地的,他当然也高兴,支持江镇长这个决定?   当然,已经外嫁的女儿是不算在此内的,只有村里尚未嫁人,户口依然还在江家村的女孩子,才有分地的资格,分的江家村茶地的女娃,将来即使结婚,户口也不能迁走,要是有男方同意落户江家村,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入赘’,将户口迁到女方户口本上,女方是户主的话,当然也可以分地。   江大伯说着江镇长他们协商出来的一系列关于茶地的事宜,说:“真要和柠柠计划的那样,将我们茶山的名气打出去,真能卖的上价钱,那以后我们村就厉害喽!”   光是村里女孩子们不外嫁,招上门女婿,那村里就得多增加多少户?原本他们江家村在十里八乡,就是有名的第一大村落,那随着上门女婿越来越多,村落的规模必然也会越来越大,家族势力也会跟着越来越庞大。   现在的江大伯还不知道,十多年后,周边的人提起吴城市水埠镇,最出名的三大特产,便是:五公山的五公茶,五公山的枸杞子,河南(沙河以南的简称)的上门女婿。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江爸挂了电话后,神色还有些恍惚。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不过短短三年时间,江柠给江家村,乃至整个乌江市的变化是巨大的。   远处的,他自己感受还不深,只说他们临河大队吴家村,不光掀起了女娃上学热,江大伯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成型,很多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的中年男人,居然也不觉得生女娃有什么了,积极并期待着他的孙女快点长大上学,将来也像柠柠姑姑一样有出息不说,连给女娃分地这样从根本上解决女娃地位的大事,都能接受的这么良好了。   像他这种一年到头在外,没有亲身经历和参与老家的这种变化的人,反而更能像局外人一样,感受到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禁抬头看着周围陌生的世界。   深市是最早实行改革开放,走在全国最前端发展最迅速的城市之一,不过短短十多年时间,就从一个小渔村,发展到如今这样繁华的大城市,如今,它还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一天一天在变化进步着。   江爸已经来到这里两年多快三年了,他是眼见着这个世界,在飞速变化和发展的。   回去的时候,他将此事和江妈说。   江妈听到种茶树,居然还要交钱,当下就不乐意了:“山上的茶叶摘都摘不完,还种什么茶树?这不纯拿钱打水漂吗?”   江爸知道江妈不懂这些,就给她举例说:“茶叶怎么会不值钱,自古以来,茶叶是最挣钱的,那些茶商……远的不说,你就看安基白茶、东湖龙井,就那么一颗龙井树,带动着周边所有的茶叶,都叫龙井,一斤能卖几百块上千块,怎么会不值钱?不值钱的只是我们五公茶罢了,但我们五公山的茶差在哪儿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从小喝五公茶长大的江爸来说,五公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茶,他就是五公茶的重视拥趸者,死忠粉,实名追捧五公茶。   “我们五公山的茶,唯独缺少的就是名气,实际上一点都不比什么安基白茶、东湖龙井差!只要名气打出去了,还怕茶叶愁卖?”   江妈说不过江爸,没好气地说:“是是是,五公山茶好!你说好有什么用?要外面人也觉得好,要能卖得出去,卖的上价格,那才是真的好,不然种的再多,卖不出去,也是在山上荒废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浪费钱?”   江妈和当地很多不愿意参与种茶山的乡民们想法一样,就是他们自家茶树上的茶叶,每年都摘不完、喝不完,荒废在那,还去花钱买新茶树品种,种茶树,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江爸想到过年的时候,江柠和江国泰、江镇长他们说的,一系列关于后续的茶树种出来后的宣传计划,不由的笑了起来,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和江妈说起,村里决定给女娃们也分茶地的事。   “到时候柠柠在村里就有地了。”江爸感慨地说。   他对未来生活的最好的向往,就是儿女们将来都在身边,相亲相爱,亲亲热热的住在一起,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块儿,多热闹啊,等老大江松结婚,有了儿女,他家就是四世同堂,到时候过年一大桌子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江爸只要想到了那个场景,就浑身都是干劲,忍不住乐出声来。   柠柠在村里有了地,就有了根,根在村里,她走到哪里,都是要回来的。 第200章 200   对于江爸的高兴, 江妈一直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的继续洗她食材,喂她的鸡, 去后面菜地里给花生除草。   她并不知道老家的一切变化都是江柠带来的, 她的消息是蔽塞的,她的世界也是蔽塞的。   哪怕她来到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在变化和进步的深市, 哪怕她处在信息最为流通的火车站附近,每天可以接收许许多多来自外界的信息和变化,可她的世界就像是被关上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她也不关心, 只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完成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使命。   她的使命, 就是幼时当一个好女儿,嫁人当一个好女人好妻子, 抚养孩子们长大、结婚,她将来抱孙子,这一生的使命和任务,就好像完成了。   来到深市快三年,她依然听不懂当地方言, 一切的沟通, 都是江爸在做, 她不识字, 也就不会看报纸, 唯一的信息来源, 就是旁边店铺里一天开到晚的电视机。   她也不爱看枯燥无趣的新闻,她现在每天最爱看, 且百看不厌的,只有《欢天喜地小燕子》,看的她乐的合不拢嘴,跟着观众们一起去骂皇后,骂容嬷嬷,骂她们认为的坏人。   她平静的同时,偶尔抬头望着天空,又有一些迷茫。   女人也能分地了。   她现在所在的深市,女人是可以分地的,还能分到卖地分到的钱,她们租房子的女房东,便分到过钱,日子过的可潇洒,每天戴着个大金戒指,每天收着租,打打麻将,过着她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可这一切依旧与她无关,她依旧贫穷,依旧需要操劳,依旧勤劳的努力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   十月七号,江柠和宋培风一起,带着第一次坐飞机的童金刚、江柏、江爷爷,一起去沪市机场坐飞机去京城。   当江柠提出,要带江爷爷去京城,去种花国最高学府之一的京城大学逛逛,要去甜鞍门前看看,要去爬长城时,江爷爷的心潮是澎湃的,但当得知自己要去坐飞机时,又是拒绝的。   “不去!我不去!”江爷爷甩着袖子背过身:“你们去就是了,非要带我一个老头子去,坐飞机死贵死贵的,我不去!”   江爷爷很是倔强。   他内心其实对京城充满了向往,但他怕花钱。   从沪市坐火车去京城都要很多钱了,更别说坐飞机了,那得是多少钱啊,还这么多人!   想到坐飞机要花那么多钱,江爷爷简直心疼的直抽抽。   江柠只好又骗江爷爷:“哎呀,是可以报销的,不用我们花钱!”   江爷爷才不相信:“你又骗我老头子!哪有不花钱还能坐飞机的?”   “不信你问二哥!”江柠果断把江柏拖出来,“二哥,你把你收到的邀请函给爷爷看看,是不是!”江柠喊着童金刚:“金刚哥,你把你的邀请函也给爷爷看看,是不是不花钱,还给你钱!”   童金刚立刻屁颠屁颠的上前,将自己的邀请函递上,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对江爷爷说:“不光能报销,还给钱呢,柏子去京城一趟,他们给一万!”   江爷爷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童金刚:“抢钱都没这么快!”   “哎哟老爷子,你还不信了是吧?”他掏出自己的汇款单:“不光柏子有钱,我也有呢!”他指着他存折上到账的两千块给江爷爷看。   江爷爷身体后仰,眼睛微眯,看着存折上的数字:“这不是两千吗?”   “对啊,我是两千,可咱柏子是一万啊!”他揽过江柏的肩膀,被江柏嫌弃的拍开。   江爷爷不懂,“那咋就给柏子一万?什么活这么挣钱?”   “哎呀,跟您说了您也不懂。”童金刚指着国庆期间正在热映的电视剧《锦衣卫》,“这不是咱们柏子红嘛,那价格肯定不同啊!”   如果说今年上半年,乃至整个暑假,最火爆的电视剧是《欢天喜地小燕子》的话,那么下半年最火的电视剧,就是《锦衣卫》。   《锦衣卫》因为有着庞大的观众群体,哪怕整个上半年,人们的视角都聚焦在《小燕子》身上,可四月份开始播出,播了一轮,暑假又播了一轮,连续的两遍看下来,有很大一部分观众已经腻了,需要新的电视剧来换换口味,而在今年所有的电视剧中,《锦衣卫》刚一上映,收视率就破了10%,之后就一直上升,收视率即使赶不上《小燕子》,可在今年下半年的一系列电视剧中,已经是非常出彩的电视剧。   除了它原本就有的庞大的读者群体外,还有这部电视剧里,一个个丝毫不输于《小燕子》这部电视剧中的各色俊男美女的演绎,还有这部剧过硬又搞笑的故事情节。   武侠题材,在这个年代,本身就具有很庞大的观众群体。   今年由种花电影协会主办的‘大众电影万花电影节’,具体时间是在十月十六日举办,也就是国庆节结束的一周后,整个国庆期间,都是电影节票选出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女演员最激烈的时候。   今年因为票选机制中,添加了短信投票的环节,电影协会和电信商家合作,不光是在电影协会主办的杂志《万花电影》上,刊登了票选消息和票选方法,在电视节目的电影频道,也打了滚动广告。   整个小长假期间,只要是关注电影的人,都在为他们心目中最喜爱的男演员、女演员在投票。   这些投票群体又以年轻人为主,偏偏这个群体,是最喜欢看年轻人爱看的《锦衣卫》的,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一大部分《锦衣卫》的观众,《武侠》这本杂志,又在杂志上,疯狂给江柏拉票,这也就使得,很多年轻人,不管是《白蛇》的读者,还是《锦衣卫》的读者,亦或是电视剧《锦衣卫》的观众,和电影《白蛇》的观众,都在为江柏投票。   所谓‘你一票,我一票,江柏很快能出道’,对这件事没有做任何宣传公关的江柏,就这么被读者、观众、剧组方、《武侠》杂志社,几方齐齐使力,票数一骑绝尘,比第二名的知名老戏骨演员,多了三四万的票,能获得今年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的几率非常大。   所以《白蛇》剧组极力邀请江柏去京城参加万花电影节。   可江柏要上课啊,他就不想请假,把剧组和制片方给急的。   他们之所以如此着急的想促成此事,就是因为《白蛇》的电影虽然下映了,但后续的奖项,也关系着后续其它版权的收入,比如现在最流行的VCD碟片。   这些后续的收入,依然是一笔巨大的持续不断的收益,获得的奖项越多,口碑自然也越好,后续谈版权的费用也就越高,VCD的碟片也能卖的更多更好。   哪怕江柏只是一个最受欢迎男演员奖,看似好像和电影《白蛇》没有一点关系,但怎么会没关系?江柏是他们《白蛇》剧组的啊,江柏获奖,就是他们《白蛇》剧组获奖,在宣传的时候,就是一个大噱头。   所以不光种花电影协会早早就给江柏发了请帖,邀请他也来参加‘万花电影节’,剧组那边为了让他来,更是为他开出了一万块的宣传酬劳,还包路费食宿。   因为江柏在接收到邀请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第一句话就问:“童金刚能去吗?”   童金刚也是《白蛇》里的演员之一,一向跟江柏同进同出,那边本来没有打算邀请童金刚的,在听到江柏问话的时候,舌尖一转,就说了句:“当然,和你一样包路费食宿。”   江柏还在犹豫去不去呢,《白蛇》剧组的人都知道他和童金刚是好友,便说了句:“你要不要问一下童金刚?”   童金刚已经决定了未来要走的路,为了结交人脉,自己也想见见世面,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是一个劲的撺掇江柏过去。   江柏这才勉勉强强答应了去参加什么电影节。   《白蛇》剧组的制片人和导演,都已经知道了江柏的尿性了,给钱就去。   正好《白蛇》的票房高到让所有的主创人员和投资人,都数钱数到手抽筋,自然都大方的很,不仅给江柏、童金刚全都包了食宿,还有一万块钱的酬劳。   就连跟着去蹭热度的童金刚,都给了两千块钱。   江爷爷也不是傻的,说:“那也只能报你们的,哪里会报我的?”   江爷爷可不是当年那个刚从小山村出来,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江爷爷了,他虽不爱说话,却一直信奉着多听多看少说话的原则,什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已经没那么好忽悠了。   童金刚见说不动江爷爷,对江柠爱莫能助的摊了摊手。   江柠一发狠:“那你还想不想看甜鞍门了?想不想看升国旗了?想不想去我的学校——京城大学看一看、逛一逛了?还想不想逛完回老家和大爷爷他们说你逛过京城大学,看过甜鞍门,爬过长城,和他们说你坐过飞机了?”   一句话把江爷爷说的,那可真是太想了!   只要想到自己回去,和那帮老伙计说,自己坐过飞机,去过甜鞍门,逛过京城大学,那家伙……真真是到达人生巅峰了啊。   江爷爷光是想想那场面,就笑的嘴角都咧到耳后根,见牙不见眼。   最终还是可以回家和老伙计们吹牛这个诱惑,引诱了江爷爷,让他愿意关了店,跟着江柠江柏他们一起,来到了机场。   别说江爷爷激动了,第一次坐飞机的童金刚和江柏,那也是激动紧张到不行。   童金刚和江柏两人,拖着行李,背着背包,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柠身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像个第一次坐飞机的土包子,却在心底一点一点记着坐飞机的流程,下次他们自己坐飞机时,就能表现的像个坐飞机的老手了,和同学聊天时,也能轻描淡写的说,自己是坐过飞机的人啦!\\(^o^)/~   江爷爷也一样,一路上眼睛都不够看,不时的问江柠:“那是什么?”“这是干什么用的?”   江柠一路上都很耐心的和江爷爷解释,江柏和童金刚都竖着耳朵听着,下次就可以说给别人听了!   一直到了飞机上,几个人还激动着呢,不时的向窗外看去,等飞机飞高了,他们耳朵有些不舒服,他们也不在意,这种感觉他们在第一次去竖店时,就感受过了,是压力差导致的,他们只对窗户外面的云层,云层下面缩小的地面与建筑感兴趣。   中途发放了飞机餐,吃的还是面包牛奶,可把他们高兴坏了,这吃的可是洋玩意儿!西餐!   一直到下了飞机,几个人还激动着呢,几双眼睛都不够看了,到处打量着这个时代的京城。   因为路费报销,他们也没客气,直接一辆出租车打到了六道口,到江柠和宋培风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   江柠和宋培风租的房子都是筒子楼,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紧挨着,他们是先到宋培风租的房子,打开门进去,随意的看了一下。   房子的套内面积只有四十多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很小,光线有些昏暗,一个家庭住或许显得狭窄,但一个人住的话,就很舒服了,客厅比较宽敞,放着餐桌和电脑桌。   江柠见江柏和江爷爷的眼睛,在宋培风房子里到处看,似乎想看看有没有她的物品在这里,赶忙笑道:“这是培风租的房子,我租的房子在楼上呢,爷爷,走,我带你们上去。”   江爷爷和江柏眼睛看了一圈,就是个独居男孩子的房间,他们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妹妹的东西,就不再看,而是跟着江柠上了楼。   他们已经知道江柠和宋培风在谈对象了,对于妹妹的对象,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见,就是觉得妹妹还小,才大一呢,恋爱结婚的事情又不着急。   刚刚在宋培风的房子,童金刚还忍得住,等看到江柠租的房子里也有电脑后,激动的连忙跑了过去,“妹子你究竟有多少台电脑啊!”   沪市有电脑,京城居然也有电脑,现在电脑一台都可贵,他挣了钱都不舍得买,妹子居然有这么多台电脑。   壕!妹子简直壕无人性!   江柏和江爷爷,主要是看到,房屋里的东西,都只有江柠一个人的,没有宋培风的,也松了口气。   因为好几天没住了,桌面上有些灰尘,江柏将包一放下,就拿抹布去打扫卫生。   江爷爷则坐在这个狭小、灰暗的小房子里,到处看着,脸上带着惬意放松的笑意。   他丝毫不觉得这房子小,甚至觉得这个房子充满了京城、京大附近知识分子们独有的书香气,如今自己的孙女,也住在这样的小楼房里,跟城里人一样读书生活着,比他年轻时做过的最美的梦还要美。   童金刚看到电脑就想上网,可看着江柏在打扫卫生,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加入其中,不过他干活比较马虎,不像江柏那样细致,角角落落的灰尘,全都给你清理的一干二净,书桌书架,按照书的大小和种类,给你摆放的整整齐齐,随意丢在沙发上的衣服,都收起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不多时,江柠这个原本还有些随意杂乱的小房子,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整整齐齐,就连餐桌旁的椅子,都被摆放的椅背在一条直线上。   江柠也不管二哥的洁癖与强迫症,带着江爷爷回自己房间说:“爷爷,你晚上可以睡在这,二哥和金刚哥把外面沙发拉开,睡在沙发上。”   宋培风将行李放在了下面自己租的房子,也上来了,闻言说:“可以让二哥和金刚哥住我那里。”   童金刚正想着沙发太短,他和江柏两人睡不下呢,闻言立刻过来要揽宋培风肩膀,“哎,正好,我晚上就睡妹夫这了。”   江柠这的沙发虽然可以拉开当床睡,但因为房子小,房东当初买的就是小沙发。   童金刚和江柏两个,一个米八五,一个一米八四,晚上睡沙发的话,腿都要伸到沙发外面来了,十月份的京城,已经很有几分寒凉了。   童金刚也不是没有对江柠起过心思的,但他的想法比较单纯,他和江柏是好兄弟,将来如果能和江柠处对象,那不就和好兄弟成了一家人吗?好朋友成了小舅子,以后就可以天天一起打球,还可以拉着江柠一起约着兄弟一起出去玩了。   谁知道江柠非凡人也,在江柠成绩越来越好,取得的成就越来越高后,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得,妹子是我不配了。   现在江柠有了对象,还是吴城吴中的另一个传奇人物,童金刚瞅着,觉得两个人金童玉女,女才男貌,还挺配的,对宋培风一口一个妹夫,喊的亲热。   宋培风原本有些不习惯童金刚这样的自来熟,也被他这一声声的妹夫,喊得心里熨帖的很。   宋培风一个月的军训,让他皮肤黑了不少,原本清冷的少年郎,如今不笑的时候,气质便有几分冷峻,可这冷峻的气质,在童金刚一声声的‘妹夫’中,眉眼间的矜持都散了去,唇角不住的扬起,只剩清朗如月的浅笑。   那头江爷爷还在问江柠:“那你住哪儿啊?”   “我睡寝室呢,大学第一年学生不给在外面住,必须住校,我这房子租了一直空在这,您好不容易坐飞机来京城一趟,就别急着回去,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江爷爷一边背着手,参观江柠在京城租的房子,一边说:“我不住,要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还不把我急死,我在沪市好的很,刚熟悉了一个地,你可别再喊我过来。”江爷爷一边参观一边说:“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的,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我在哪儿都一样。”他一边走,一边慢吞吞地说:“再说沪市还有你二哥呢。”   真要来了京城,适应一个新环境,他是真不行了。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江柠带他们去逛燕园。   说起来,江柠在京城大学已经待了一年多了,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要么就是去食堂的路上,唯一算得上参观校园的时候,还是她跑步的时候,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的,只为了参观而参观京大校园。   江柠知道对江爷爷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去学校附近的科达买了几卷胶卷,然后租了四辆自行车,由江柏载着江爷爷,骑着自行车去逛京大。   明天上课,傍晚的时候,许许多多的学生都已经回校了,还有些家离的远,坐火车要几天几夜才能到的学生,没有回老家,在图书馆里看书的,在学校里散步的,在操场上踢球的,人非常多,学习氛围也非常浓厚。   江爷爷甚至有些朝圣般的,走在这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梦到过的校园里,曾经这个校园距离他,就像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星一样遥远,如今,他却身在其中,他的孙女考进了这个他做梦都不敢梦的殿堂。   他坐在江柏的自行车后座,觉得自己眼睛都看不过来。   每到一个著名的点,江柠便停下,给江爷爷、江柏他们讲述这里的故事,并帮他们拍照。   江爷爷都很认真的听,江柠给他拍照时,他丝毫没有了过去在一中门口时的别扭,而是无比的配合,虽然每一个姿势每一处的表情都一样,可他非常认真,非常严肃。   从博雅塔到未民湖,到蔡老先生雕塑,再到两根华表。   每到一处,江柠都要留下很多张照片。   前世,直到爷爷去世,她才知道,江爷爷留的照片少到,根本不够她思念和缅怀,所以就像要补偿前世的自己一样,江柠一路上都在给江爷爷拍照,看镜头的,不看镜头的,背着手在走的,坐在江柏后座回头看这座著名学府的。   当然,也少不了他们的合影。   直到天色已晚,江柠带着江爷爷去京大食堂。   如今的食堂,和他年轻时候吃的大食堂不一样了,里面荤的素的,白米饭白馒头,什么都有。   他看着孙子和孙女,一边啃着大白馒头,一边吃着菜,喝着汤,期间有童金刚嬉笑打诨,有孙女和宋培风对视时的相视而笑,有江柏身在其中时,眼底的向往和力持镇定。   看着看着,江爷爷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深了,回到江柠租的房子后,晚上连做的梦,都像是飘在云端一般。   国庆之后,京城的游客便没有那么多了,江柠便和江柏一起带着江爷爷逛京城著名的景点。   先是去最著名的甜鞍门,一大早就去看升国旗。   他们负责看,她就负责拍照,不光是江爷爷的,还有江柏、童金刚、宋培风。   她的镜头里全是他们,可宋培风的镜头里,却全是她。   笑着的她,伤感的她,晨光微熹中的她。   之后的雍王宫、故宫、天坛、颐和园、圆明园,就连长城,这些不怕死的人,都跑去爬了一趟。   江爷爷只到了长城脚下,爬了没多少会儿,就坐下休息了,江柠和宋培风陪着,童金刚这个精力旺盛的拉着江柏继续爬,然后累的半死的下来。   江柠因为大一的课上完了,在上大二大三的课,且各种别的系的课她也去旁听,401寝室的人,早已习惯了江柠每天的早出晚归、神出鬼没,都以为她知道运动会的事。   崔玉洁刚开始看到江柠回来,还有些心虚,但见她脸上丝毫没有异样,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早上早早去跑步,跑完步就去食堂打了一堆东西去校外的出租房内,给江爷爷、江柏他们带早餐,心里就想着拖一天是一天,等到了运动会那天,她还能不上?   而寝室里的刘燕、沈新兰她们,则都以为江柠是自己报名的,是知道要参加运动会事情的。   江柠确实知道运动会的事,但她不知道自己也被报名了,加上这些天每天早上第一个出去,晚上最后一个回来,也没人和她说过这事。   众所周知,旅游是最累的,更累的是,她还得全程照顾江爷爷、计划行程,就更累,每天带着江爷爷他们逛完景点,回来还要码一万字,等回到宿舍,洗完澡,基本上筋疲力尽,躺下就睡着了。   一直到十月十五日那天,是京大秋季大学生运动会,江柠一大早又出去了,崔玉洁还以为她又是去跑步了,结果出去了就消失了再也没了人影。   崔玉洁这才急了起来,开始满学校的到处找她,还跑到大操场的大喇叭那里,用广播台的大喇叭喊江柠。   可哪里还找得到她?   大众电影万花电影节在十月十六举行,江柠他们十月十五日没有课,就提前一天来到举办地的酒店和《白蛇》剧组的人汇合了。   《白蛇》剧组也是财大气粗,不光给江柏、童金刚他们都准备了西服,还给江柠也准备了礼服。 第201章 201   十月十五日的一大早, 京城大学就已经笼罩在一层热闹的氛围中,那真的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班长和体育委员一大早就拿了要别在胸前的号码牌到班级,给大家发放号码牌, 再一个一个相互帮助, 或自己别在胸前。   “向宇!向宇来没来?”   “周建辉,周建辉你的号码牌!”   “崔玉洁呢?崔玉洁怎么还没来?女生那边她负责的!”班长急的在班级左看右看, 看崔玉洁到了没。   崔玉洁正好刘燕一起下楼,去大食堂吃早饭。   两个人是班干部,下来算早的,来到食堂没有看到江柠,崔玉洁当时心头就一个咯噔, 觉得有些不妙,心想, 江柠不会去班级了……吧?   刘燕见她东张西望找着什么,问她:“你找啥呢?”   崔玉洁收回自己的视线, 说:“我找江柠呢,她怎么不在食堂?”   “不在食堂,那肯定去班级了呗,要么就是先去五四体育场了呗,还能去哪儿。”刘燕一边啃着馒头, 一边说。   崔玉洁拿着包子, 一边吃一边对刘燕说:“我先去班里看看。”   她心底之所以有不好的预感, 就是因为江柠平时极少去他们班里, 基本就是宿舍、食堂、各教室三点一线, 行动线十分规律。   她此刻有些后悔没有将她给她报了运动项目的事没和江柠说了, 当时报名一时爽,事后真的火葬场。   如果江柠是余倩倩, 她说了也就说了,可江柠不同,虽然她是京城本地人,按道理来说,她在江柠面前应该很有优越感的才对,事实上是,她背后说话做事横的一批,在寝室里,除了刘燕和余倩倩,谁都不搭理她,根本指挥不动别人,江柠更是莫名其妙就有一股令人害怕的气场,她在江柠面前别说颐指气使了,大小声都不太敢。   这就导致,她虽然干了没经过江柠同意,就给她报名的事,还通通都是难度最高的长跑项目,她自己每回想和江柠说的时候,都怂的很,不敢说,越拖越心虚害怕,只想着反正名字都报上去了,江柠到时候还敢不上吗?   她啃着包子,跑到班级一看,江柠果然不在,她连忙拉着其中一位同学:“向宇,见到江柠了吗?”   忽然听到江柠的名字,向宇还懵了一下,然后想到是自己班里没见过几次的编外同学,摇头说:“没有。”   此时班长看到她,将一把写着号码的布牌递给她:“这些是女生的,你到时候给女生发一下,男生这边很多我已经发过了,季胜康已经先去体育场了,还有哪些还没来拿到号码牌的,你在后面催着点,我叫几个男生去搬水,没拿到的去体育场赶紧给人戴上。”   崔玉洁赶忙问班长:“你见到江柠了吗?”   对班里这个大半时间都在上大二大三的课,从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学,班长摇头说:“女生不是你在负责吗?对了,我记得她好像是你室友?你们早上不一起的吗?”   崔玉洁焦急的跺脚:“她每天早上跑步,跑完人就不见了。”   “那大概是去体育场了吧?放心,季胜康在体育场呢,我看到她会通知她的。”班长做事很是沉稳,自给人一种不慌不忙成竹在胸的模样,很是镇定。   他完全不知道,崔玉洁自己私下给江柠报了名,却没胆子说,导致现在江柠都还不知道自己被报了名的事,其他人都是默认江柠是自己报名的。   崔玉洁抹抹额上的汗,忍不住抱怨道:“一大早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现在只期待江柠在操场上了。   等班里同学来的差不多,她手中的号码牌也发出去大半,不断的通知班里同学去五四操场集合,自己也跑到五四操场。   操场极大,周围都插着红旗、拉着代表个院系的横幅,到处都是人。   崔玉洁他们都是早早来确认过自己院系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的,来到操场急忙往自己班级跑去,问体育委员:“季胜康,你看到江柠了吗?”   今天是体育委员最忙碌的一天,因为很多比赛都是不同场地同时进行的,他一直在确定和协调此事,保证每一个同学都能及时的找到自己的参赛位置,去比赛。   听到崔玉洁的问话,抬头看过来说:“没看到,怎么了?”   崔玉洁急道:“江柠今天有两项比赛,上午第一项就是三千米长跑,到现在都没见到她人,食堂也不在,班级也不在!”   体育委员也不会想到,江柠被报名自己却不知道的事,说:“肯定在学校里,你去主席台,用大喇叭喊两声,她就过来了。”   在他们的正常思维里,学校开运动会这么大的事,那是人人参与,不是在体育场,就是在来体育场的路上,哪怕平时再好学的学生,今天也都是运动健儿。   崔玉洁忙跑到主席台旁边的广播台,朝坐在话筒前的广播员说:“借你话筒用一下。”说着也不等广播员同意,自己就走过去,拿着小话筒对着嘴边,喊:“江柠,数院的江柠,请到五四体育场的主席台来一下,今天上午有你的项目,请立刻来主席台!”   此刻她终于没什么不敢说的了,怕江柠听不见,她还连报了三遍,然后就在主席台抱臂坐着等江柠,面沉如水。   她肤色略有些发黄,唇色较深,相貌较为寡淡,此时也很少有学生化妆的,因此她生气时脸色看着就很黑很沉,周身一股‘老娘很生气,别来惹我’的低气压。   现在,生气已经取代了她不经过江柠同意就给她报名的害怕,甚至生出一股理所当然的情绪来,运动会是集体活动,是为班级,为院系争光的活动,她给她报名怎么了?既然报了就得参加!   她身高一六五左右,身材极其瘦削,和前世的江柠差不多,手长腿长,为显公平,她还给自己报了一个两百米短跑。   她就在主席台一直等,等了半个小时,江柠都没有出现,原本还气鼓鼓的她,又急了,又借广播员的话筒喊了三遍,怕江柠去了院系集合地,没来主席台,对主席台旁边的广播员说:“我去我们班的地方看看,如果江柠来了主席台,你让她别走,在这里等我一下。”也不等广播员答应,就默认她答应了,自己就跑了。   跑到自己班级所在的地方,班长也带着班里男生搬了水过来,还有急救医药箱,里面备着一些常用的创可贴、碘酒、纱布、白药之类。   见到班长,崔玉洁又问:“班长,看到江柠了吗?”   班长刚刚也听到崔玉洁在广播里的声音了,闻言皱眉说:“她还没到吗?”   “没有啊,到处都找了,人都哪儿去了啊!运动会这么大的事,她不在体育场,乱跑什么啊!”崔玉洁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   被崔玉洁说着乱跑的江柠,被《白蛇》剧组的制片人,带到一家服装店,让几个人去挑选和试西装和礼服。   因为大众电影万花电影节的到来,这些天造型工作室都忙疯了,全都是过来租礼服和做服装造型的,《白蛇》剧组的制片人带他们过来的造型室,是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非常时髦的工作室了,工作室老板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店铺里摆着成排的国外大牌的奢侈品礼服,男士女士的都有,还有专门的造型团队,给有需要的演员做造型。   这在内地,还是刚兴起没几年的新兴行业。   工作室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但给江柠他们做服装造型的造型师却不是,而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打扮的很时尚、很妖娆。   他们进门的第一时间,这个穿着打扮都很时尚妖娆的造型师,一眼就看到了江柏,忙走到江柏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双手一拍,娇笑道:“明月~~”   把江柏笑的一个激灵,被握住的手,僵硬的无处可藏的被青年造型师拉着,造型师的目光又投向童金刚和江柠他们,眼睛一下子就锁定在江柠身上:“你是……”他第一眼以为是女主演呢,忽然想到,女主演不是老早就在这里定下礼服和造型,也试装过了吗?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放开了江柏的手,走过来打量着江柠,然后牵着江柠到一排排的衣服前,拿出一件件衣服往她身上比划着。   因为江柠年龄过于年轻,他先是拿出来一件亮闪闪的粉色吊带礼服裙,上半身紧紧裹着身体,掐紧了腰线,下面是蓬松闪亮的曳地裙摆。   比划了一下,造型师拍着手惊喜道:“好看,真好看!”然后催着江柠进试衣间换衣服:“你快进去试试!”又对站在旁边侍立的一个年轻女孩说:“你进去帮着点。”   前世江柠工作前生活过的很是简朴,倒不是想简朴,而是没钱,即使有写作的稿费,也不像今生这样,销量几百上千万,那时候她一本书二十万字,百分之七个点的稿酬,首印两万册的话,也就两万多块钱,除去学费、生活费,寄给江爷爷的钱,她自己余下的并不多。   工作后,她们的日常着装和穿戴都有要求,各种首饰也只有下班了之后才能戴,上班期间,还是要端庄素雅些才好。   是以,江柠前世今生,都没有穿戴过这样华丽精美的服装,没有尝试过的她,不由的也兴致勃勃的去尝试。   江柠一进去,造型师的目光又落到江柏的身上,上下打量他,从他的脸、发型、气质,再到身高、身材。   将近三年的坚持抬头挺胸、肩膀打开、身姿笔挺的走路、做事,如今他的体态已经形成了随时随地都保持挺拔的习惯,不需要刻意去打开肩膀,也一样是笔挺如白杨的姿态,加上他一向注意对身材的管理和锻炼,肌肉紧实,真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服架子。   造型师还伸手去捏了捏江柏胳膊上的肌肉,在他腹肌上也摸了两把,摸的江柏脸一下子爆的通红,忙后退了一步。   造型师带他到用透明塑胶袋罩着的一排排西装钱,拿了一套白色西装和一套深色西装,往江柏身上比划着,又去找一件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让江柏去换上。   那白衬衫明显就是新的,这里一看就很高档,衣服都很贵,江柏深怕自己把衣服弄脏了赔不起,不想去换。   制片人笑道:“去换吧,西装赔不起,衬衫还是买的起的,当心点就行。”   童金刚同样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真是开了眼了,不由好奇的问:“很贵吗?”   制片人笑着说:“大概把你们这趟宣传费用加起来,才勉强够赔人家一套西服的钱。”   听的江柏差点没将自己手中的西装扔了,打死都不愿意穿这么贵的衣服。   造型师见他不是装样子,而是真的不愿意穿,无奈地带江柏来到后面一个稍小些的房间,里面同样是挂着一套套被透明塑胶袋精心包装完好的西装道:“这些都是前几年的旧款,有些还被人租穿过,但都打理的很好。”   他找出两套,递到江柏身上,“小/弟/弟,放心穿。”   不知为何,江柏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童金刚也打了个哆嗦,凑过去问他要穿什么。   造型师看了眼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和身上虬结的肌肉,说:“你看哪套你能穿的进去,就穿哪件吧!”   制片人,于导,还有主要演员法海等人,早在十一期间,就早早过来确定好了服装和造型,都已经将服装租借带走了,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带江柏、童金刚、江柠三人做造型的。   主要还是童金刚。   但柠萌毕竟也是自带流量,加上这次《白蛇》实在是赚的盆满钵满,柠萌这个原著作者本人,却没赚多少,之前虽然也给江柠包了个五万块的红包,但据他们所知,《甲乙双方》的制片方,在票房过了三千万后,给原著小说作者包了十万块的红包,都被原著小说作者拉黑,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他们今后若还想跟柠萌老师合作,自然要捧好了她,也就不在意这租借礼服和做造型的钱。   江柠倒是不在意走不走什么红毯,她是觉得这事经历参与一下也很好,今后自己若在作品中写到类似的情节,也不是无根之水,自己经历过的写出来,和没有经历过写出来,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很快,江柠就在里面换好了衣服,她的裤子没有脱,穿在裙子里面,只上衣脱了。   可这件衣服实在太瘦了,哪怕江柠已经够瘦了,可两年多下来,她身上也长了些肉,最明显的,就是她的胸前,前世平平坦坦一对A的她,今生因为在生长发育期,摄入了足够多的营养,居然发育的饱满而□□,这使得她穿上这件礼服裙后,后面拉链拉到上面后,再上面到胸前对应的部分,居然拉不上去了。   之前跟着一起过来的年轻女孩站在试衣间门口,见她一直不出来,轻声开口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江柠说:“衣服小了,拉链拉不上去,能给我换一件大的吗?”   年轻女孩声音很温柔很好听:“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试衣间是门帘,在江柠点头同意后,掀着帘子进去,走到江柠身后,将她后面的拉链两边往中间拉了拉,另一只手在小拉链头上往上一扯,拉链就拉上去了。   女孩声音轻柔地笑着说:“你看,很合身呢!”   她站在江柠的身侧的位置,和江柠一起看镜中的人。   江柠因为整个六七八三个月都在外面赈灾,夏日最炎热的时候,哪怕戴了帽子,脸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晒伤了一些,哪怕养了一个多月了,皮肤状态已经恢复过来,可与她身上的皮肤比,依然衬的她脖子以下的皮肤,宛如珍珠般莹润雪白。   他们家三兄妹都是天生的白皮,就连江爸江妈两人,常年的在外面工地上干活,回来的江爸江妈,依然算不上黑,而是正常肤色,江妈稍稍打扮一下,都比同龄人好看许多。   江柠此时完全就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脸上除了做了基础的保湿护肤,只涂了防晒,可她依然没有丝毫被这华丽的衣服给压下去的模样,反而有些粉色礼服压不住她气场的感觉。   造型师原本看她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很年轻,才给她选了少女粉。   那两根粉红的细细的带子,挂在她雪白纤细的锁骨两端,无端的为她平添几分少女的娇俏,清纯又魅惑。   如果不看江柠那双沉静淡漠的眼睛的话,确实很甜很美。   她身边的女孩望着镜中穿着亮闪闪的礼服的江柠,不禁感叹的望着镜子,移不开眼:“太美了!”   她不禁将目光从镜中挪到江柠脸上,想看看真人是否真的和镜中一样美,没想到如此近距离脸对脸,就更具冲击力了。   和江柏脸颊上,还有些许浅淡的雀斑不同,江柠脸上光洁雪白无瑕疵,就连细小的痣都难见一颗,一双有些内双的瑞凤眼水灵灵的,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略有些锐利的眼帘上,为她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鼻梁又高又直,唇色不涂而朱,是淡淡的浅粉色,有些像春日的蔷薇,下巴小巧而精致,竟寻不出丝毫瑕疵。   她就这么看呆愣住了,直到江柠疑惑的目光淡淡的朝她看来,看的她心头一跳,忙说:“我们出去让ALEX看看吧!”   ALEX是给江柠他们选礼服的造型师的英文名,现在特别流行给自己取英文名,这个造型师也是有留洋经历的,学的就是服装造型,回来一概让人喊他英文名。   江柠从试衣间一出来,坐在沙发上等的几个人眼前便是一亮,ALEX更是夸张的叫了起来:“天哪!这是哪里来的仙女下凡了吗?怎么这么好看?这件礼服裙太适合你了吧?果然我的眼光就是最棒的!”   说着直冲江柠走来,一直走到江柠身前一米多的位置停下,双手还握着小拳拳放在下巴这里做惊叹状。   工作室里这个造型室的人都在惊叹的看着江柠,宋培风一直都知道,江柠生的极美,但没有想到,她装扮起来,会是如此光芒四射的模样,与平时的她截然不同。   穿着在这个年代看来略有些清凉的裙子,可江柠却丝毫不见扭捏,反而大大方方的牵着纱裙的裙摆,她身后的年轻女孩也在帮她牵着后面的裙摆,在超大镜子前站定,江柠欣赏着镜子中的姑娘。   确实,真美啊。   她自己美成这样,可前世青春期的她,居然没有好好的欣赏过自己。   原本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换礼服做造型的几个人,全都起身围到了江柠的周围,欣赏的看着她的美貌。   于导说:“这脸不进电影圈来拍电影,简直是浪费了,真真是天生的电影脸,多少人想要这样一张脸,要不到,我三番五次的请这小丫头来演白蛇,她都不来。”他对江柠说:“我听说老张也邀请你演你《锦衣卫》这部剧中的女主,你也没去。”   江柠大大方方的侧脸看向于导笑着说:“我未来走的不是这条道,于导不必再劝了。”又对造型师说:“好看是好看,京城十月中穿这个,还是过于清凉了些,为了不被冻感冒,我还是和他们一样……”她指着童金刚和走出来的江柏说:“给我选套西装吧。”   造型师不敢置信,江柠居然不选这条礼服裙,而是选西装?   “NO~~~!”造型师ALEX拒绝的叫着,让她对着镜子看:“多合适,多完美啊!”   “完美,但是冷啊!”   相比较美,她还是选择保暖,“再说了,我又不是《白蛇》的演员。”不需要那么抢镜。   她未尽的话虽没说完,可在座的人精们都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确实,江柠这一套穿出去,直接就将他们《白蛇》剧组的女主演的风头给盖了,他们还给女主演报了‘最佳女主角’奖项呢。   造型师无法,又给江柠重新挑选西装礼服,没想到换了风格江柠,依然驾驭的非常好,造型师简直像捡到了一个完美的换装娃娃,恨不能将他认为合适的礼服,都给江柠来一遍。   可惜,她只是明天的配角,不是主角。   *   崔玉洁在叫了好多遍江柠,又叫人去班级、寝室找了也找不到人后,终于发现事情搞大发了。   谁能想到京大运动会这么大的事情,江柠居然能不在学校呢?江柠只要在学校,哪怕她不愿意跑,有辅导员在,还有这么多同学在,哪怕为了院系的荣誉,她跑也得跑,不跑也得跑,可江柠居然不在!   她第一反应,就是江柠知道了这件事,故意在今天不在学校的,简直气炸了肺,气的想哭。   三千米长跑就在今天上午九点半,其它的一些比赛项目都开始了,可江柠还不在。   就连班长和体育委员都发现了问题了,过来问崔玉洁:“找到江柠了吗?这三千米长跑很快就要开始了,怎么人还没来?”   崔玉洁黑着脸生气地说:“我怎么知道?她的腿又没有长在我身上,我哪里知道她哪里去了?”   班长皱眉道:“我和江柠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她不像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崔玉洁一下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能考上京大的,或许情商方面可能会欠缺点,但智商方面,还真不缺。   班长看崔玉洁这反应,一下子就明白里面恐怕是有问题,在这个时候也没追根究底,而是想办法补救,说:“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一会儿比赛就要开始了,先想想怎么办。”班长着急的走了两步,说:“天窗肯定是不能开,现在只能找人替代江柠来跑即将开始的三千米。”   崔玉洁急道:“找谁啊?”她眼睛忽地看到不远处的余倩倩,大声喊:“倩倩!你过来!”   余倩倩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忙捂着肚子说:“哎哟,我要去上厕所,张敏,你带纸了吗?”   张敏特别机灵,闻言立刻说:“你快去,我给你送纸去。”   说着,两个小姑娘跑的特别快的奔着厕所去了。   崔玉洁脸都黑了。   体育委员季胜康也看出几分猫腻来了,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余倩倩还有个一千五百米要跑,让她跑不合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身高一六五,手长腿长又干瘦的崔玉洁说:“我记得你只有一个两百米短跑在明天,江柠不在,她的三千米你先顶上吧。” 第202章 202   崔玉洁崩溃了, 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体育委员季胜康:“我?你让我跑三千米?”   可她因为心虚,还不敢说不跑。   此时主席台的广播已经在喊了, “请九点三十分三千米长跑的同学, 来大操场跑道做准备。”连喊了三遍。   辅导员见班长、副班长、体育委员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也走了过来, 问发生了什么事。   崔玉洁立刻说:“还不是江柠,马上三千米就轮到她了,我找了她一上午,都找不到她人,眼看着就要开天窗了。”   辅导员闻言皱眉:“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今天运动会有她的项目吗?”   崔玉洁眼神闪烁, 她到底还年轻,虽然仗着江柠不在, 理直气壮的告状,但辅导员是在京大待了六七年的研究生, 在京大,确实是卧虎藏龙,什么样的高人都有,但人渣、混子、政客、民主先锋们同样他也见了不少,他非常明白一件事, 就是成绩好, 并不等于心智成熟。   当时他拿到江柠的报名表时, 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当时就问了崔玉洁一句:“是江柠自己报名的?”   但当时他也没有往瞒着同学代报名上面想, 只以为江柠是擅长跑步, 才给自己全部报了跑步项目。   不是没有体育健将,将三加一全部报满的, 但通常也只是百米短跑加跳远、跳高这样不太费力的项目,后面加个一百米接力或四百米接力。   像江柠这样,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报了三千米、八百米、百米跨栏,还加四百米接力,这种几乎全是高消耗体力项目的,几乎从未有过,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学校内的运动会,和亚运会、大运会那种一开就是半个多月,中间可以留足够多的时间供运动员们休息恢复体力的情况不同,如此密集的高强度运动,在两天之内完成,是非常困难的。   现在江柠不在,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目光锐利的问崔玉洁:“江柠知道她今天要跑步吗?”   崔玉洁到底是刚上大一的小姑娘,目光闪烁的狡辩道:“当然知道了!今天运动会,谁不知道啊?她即使不参加运动会,也至少在学校吧?我都找她找了多久了,都没有找到她!”   她不正面回答江柠参加运动会的事,把重点往运动会江柠却不在学校这件事上引。   这也是辅导员疑惑的一点,如果江柠不知道这事,为什么不在学校?   现在想这些无意义,他问体育委员季胜康:“刚才你们是打算怎么解决这事的?”   季胜康说:“江柠不在,女子三千米不能空窗,我刚才建议先让崔玉洁先去代跑,这次运动会崔玉洁只报了明天的一个两百米短跑,对她明天的项目并不影响,明天江柠还有两个项目,等她回来,明天的她自己跑就行了。”   辅导员闻言点头说:“这也是个好办法。”他催促崔玉洁说:“女子三千米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别上号码布,去跑道上集合吧。”   直接一锤定音。   对体育委员她还敢反驳,可对辅导员,哪怕是年轻的研究生学长,她也不敢拒绝,谁让她本来就对此事心虚呢?   她不情不愿的将江柠的号码布别在自己胸前,欲哭无泪的往早已经准备就位的跑道上走。   此刻她的头顶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心情差到了极致,却不敢喊委屈,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慢吞吞的走到跑道上。   班里同学对哪些同学参加哪个项目,知道的并不清楚,毕竟每个人只关心自己的项目,谁还关心别人报了什么项目啊?只在跑道两边,看到了自己班级自己院系的同学,就举着手中的彩花,高声喊着:“数院加油!数院加油!”   沈新兰她们都不知道崔玉洁居然还如此舍己为人的自己报了三千米,都特别惊讶,兴奋的喊着:“玉洁加油!玉洁加油!”   刘燕更是惊讶到不行。   从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接触,刘燕已经大致知道崔玉洁的性格,是个自我到有些自私的人,又觉得自己是京城本地人,高她们这些外地人一等,又是京大高材生,平日里很是自视甚高,说话做事对别人都用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态度,没想到她竟然还报了三千米,看来她平时还是错看她了,也是,能考上京大的,本身就已经在万千学子中,脱颖而出了,崔玉洁平时可能是目中无人了些,但品德还是不错的。   张敏和余倩倩两人已经从厕所回来了,看到站在女子三千米跑道上的崔玉洁,平时从不搭理崔玉洁的她,此刻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状,天生自带沙哑的嗓音高声喊着:“玉洁!加油!为我们数院争光这事就交给你了!”   张敏身高一六八左右,体重大约一百二三十斤,有点微胖,但见到她的人,都不会觉得她胖,只会觉得她身材丰满刚刚好,很喜欢笑,一笑就笑弯了一双月牙眼,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错觉。   她也确实很好相处,只要不犯到她头上。   她和余倩倩对视了一眼,张敏眼中的笑意就更狡黠了,还对余倩倩眨了下眼睛。   余倩倩也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她下午还有一千五百米,这要上午跑三千米,下午再跑一千五百米,那她整个人也废了。   崔玉洁眼睛还在人群中搜寻着,看能不能找到江柠,或者替跑鬼,她目光投向了张敏,说:“张敏,你个子高,腿也长,不如你来跑吧!”   张敏暗暗翻了个白眼,笑眯眯地说:“我一个连床都懒得下的人,你让我跑步?你看我像是会跑步的样子吗?”   整个401寝室,最懒的就是张敏,那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每天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往床上一躺,然后舒服的叹息一声,然后摸出一本书,就那么躺在床上看。   江柠她们洗床单,洗衣服,她睡下铺,将她所有换洗的衣服,都堆在她床铺下面的大盆里,积攒了一个星期后,一起塞到洗衣机里一次性洗,天气冷了后,她就不太爱换洗衣服了,因为她觉得没出汗,衣服不脏。   此刻跑步时间已经到了,喊口令的老师,举着发令枪,高声喊着:“女子三千米长跑,预备……”‘啪’的一声巨响,站在起跑线上的女孩子们,都唰地冲了出去。   有些女孩子知道长跑需要匀速前进,需要蓄力,留体力到最后冲刺,也有一些女生,想在开头就将他人甩开,后面再放慢脚步慢慢跑。   崔玉洁属于中不溜的那种,不快也不慢。   但是她体力不行啊。   五四操场的跑道一圈四百米,她第一圈的时候,还勉强能行,跑下来了,到第二圈,第三圈,她就觉得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   到第四圈第五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呼吸时,喉咙疼、肺也疼,整个人晕晕乎乎快要废掉了。   到第六圈时,她已经落在了全场最后。   报三千米的其他人,都是自愿报名的,能够敢自愿报名三千米,平时都有些长跑基础在的,对自己的体力有足够自信的人,才敢去报。   只有崔玉洁,完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跑最后一圈的时候,全场所有女生都在做最后的冲刺,到达终点了,她还有一圈没跑完,她有心想不跑,当做跑完了,可围绕在跑道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热心的给她喊加油。   张敏还特意大声的喊:“崔玉洁!加油!只有最后一圈了!加油跑完啊!”   周围人全都在喊:“加油!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同学,好样的!”   整个跑道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那双腿,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等三千米跑完,她直接就哭了。   班里同学都以为她是因为跑了倒数第一名哭泣。   平时觉得她很高傲看不起人的女生们,见她居然报了三千米,一时间对她大为改观,在她跑完的终点等着她,搀扶着她,还有给她喂水的,见她哭,纷纷过来安慰她:“玉洁,好样的!你能跑完就是最棒的!”   崔玉洁哭的更大声了。   下午还有一个八百米呢,她觉得她的腿已经不是她的了。 T T   江柠,你在哪儿,你快回来呀!   定妆,做造型,是一件非常费时间的事。   尤其是这年代,特别喜欢给人烫头发,不管做什么造型,首先第一件事,就给你烫卷发,你不烫个头发,都感觉造型都不完整了似的。   江柠如今的头发长长了,留着齐肩的半长头发,扎头发容易秃头,江柠对秃头这件事还是很介意的,所以大部分时候,头发都是散着的,只有吃饭跑步时,才会将头发松松的在后面扎个麻雀尾巴一样的小揪揪,吃完饭就摘下小揪揪。   这个半长不短的头发,盘起来嘛,盘不住,烫卷吧,容易烫成小绵羊。   江柠头发多且密,头发因为是原装没有经过生物烫染过,头顶非常多新长出来炸起的小短毛。   造型师干脆参考起前两年戛纳电影节上的几位穿着西装的女明星造型,将她略显得毛躁的小短毛们,都一一烫平整,做了个拉直,又将她头发整体向后梳,然后自然的垂落在两边,一边别在耳后,一边因为向后梳,在额前形成一个大弧度的卷,将她整张精致的面容都露了出来,上面是黑色西装,下面是飘逸的黑色开叉露腿长裙。   江柠前世在高中时,曾被人在冬天用水浇湿过被子衣服,她衣服少,没衣服换,后来一到阴天下雨,膝盖就隐隐的酸疼,很不舒服,因此拒绝了ALEX的飘逸长裙,让他给她找了一条西装长裤。   一直到接近傍晚,三个人的造型才算做完确定,制片人和于导带他们去吃饭。   江爷爷和宋培风就一直耐心的陪着,看着江柠一套又一套的确定造型,每一套造型,在造型师的搭配下,都将她衬托的更加光芒四射。   江爷爷心中的骄傲难以言说,那个光芒四射的女孩,是他的大孙女!   *   崔玉洁上午跑完三千米,上午的运动会基本都结束了,他们回到大食堂吃了午饭,中午休息了一下,下午运动会继续。   崔玉洁就不停的在大操场上巡视,寻找江柠的身影,没有,还是没有!   她想命令班里其他女生,让她们去跑,可她们数院的女生本来就少,她们班的女生,几乎全都聚集在她们寝室了,且考上京大的外地学生,哪个不是从全省数万学子中,拼杀出来的天之骄女,除了天生性格绵软,或后天被打压PUA出来的懦弱学子,又有几个心底没有点傲气,又怎么会听一个副班长的命令?   她此时已经忘了,是自己没有经过江柠同意,给她报的这些项目了,心底只觉得恨死了江柠,明明是她的项目,她自己却跑不见了,要她来代跑,等晚上她回来,她……   擦,她居然不敢对江柠发火,一想到面对江柠,她就心虚。   能怎么办?下午的八百米继续跑。   张敏私下都快笑叉气了。   如果现在有微信群的话,那她和余倩倩、沈新兰、刘燕,就有一个小群,小群里全是她笑话崔玉洁,吐槽崔玉洁的话。   此时她们哪里还不明白?“肯定是崔玉洁没经过江柠同意,私下给她报了这些项目,不然崔玉洁会帮江柠代跑?想P吃呢!”张敏笑的肚子疼。   刘燕皱眉还有些不敢置信:“不至于吧?她敢不经过江柠同意,给江柠偷报?”   江柠看着可不是好欺负的啊。   张敏笑着说:“就她那性格,这事要不是她干的,她百分百不会帮人代跑你信不信?”   刘燕问:“那这事江柠知道吗?”   张敏笑着说:“这事她敢跟江柠说?江柠前几天一点异样都没有,我敢说她肯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能一声不吭的放过崔玉洁?”   她觉得,以江柠的性格,肯定不会饶了崔玉洁,虽然江柠在寝室里,一直都笑眯眯的,好说话的很,可张敏就是觉得,江柠不好惹。   一个人好不好惹,从她平时说话做事的态度就能感受的出来,江柠是个从不受他人左右,看着笑眯眯其实个性很强硬的人。   “江柠不知道这事的话,那她今天哪里去了?”刘燕还是比较倾向于江柠知道这事,才故意在今天不出现的,辅导员也是这个想法。   张敏耸肩说:“这我哪知道?不过她不是每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吗?除了睡觉时间,你看她什么时候在寝室过?晚上回来你问她不就知道了?”   结果晚上江柠并没有回来。   开学第一天,江柠没在寝室睡觉,她们就知道,江柠要么是在京城有房,要么是有亲戚,江柠没回来,她们也没有觉得奇怪,只以为江柠去了亲戚家。   平时偶尔学校宿舍晚上会有人来不定期的查房,但今明两天是京大大学生运动会,不用上课,所以晚上也没人来查寝,即使你举报了,也没用,因为举行运动会的时间,正好是周六周日,平时的周六周日,江柠本来就不在寝室住。   从来都没有如此大运动量的崔玉洁,在一天跑完三千米和八百米后,晚上草草吃完晚饭,躺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腿疼的就跟抽筋似的,下楼梯时,腿肚子都在打转,一抖一抖的疼,小腿疼,大腿也疼。   上午的百米跨栏,她是真的跑不了了,她自己还有个两百米短跑呢。   她就哭丧着脸委屈的和辅导员说。   辅导员皱眉问:“江柠还没回来吗?”   崔玉洁眉头拧成了死疙瘩:“没回来,她周末晚上都不回来的!”   她之前怎么没想起这事,只以为学校开运动会,她肯定在学校的。   她跟辅导员告状,说江柠报了名又开天窗这事。   辅导员确实有些不高兴,他现在以为是江柠知道了崔玉洁给她报了名,然后一句话不说,就故意跑不见了。   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   但他现在还不确定具体是怎么回事,只叫了刘燕帮着代跑了上午的一百米跨栏。   刘燕简直叫苦不迭:“我妹跑过跨栏啊,那么高的栏,我咋跨过去啊!”   崔玉洁赶忙劝她:“哎呀,你腿长,你肯定能跨过去的,就一百米,很快就跑完的。”   刘燕怼她:“你说的轻松,你咋不跑啊?自己喊腿疼,让我跑?那我腿不疼啊?”   崔玉洁被她怼的,委委屈屈地说:“我一会儿要不是跑两百米,我就自己上了。”   确实是两个项目冲突了,虽然时间不在同一个时间,但刚跑完两百米,又去跑一百米跨栏,可能真的不行。   刘燕作为班干部,又是比较好说话,有责任心,有集体意识的人,辅导员都点名喊到她了,她能不跑咋地,不过她还是说:“辅导员,不是我推脱责任啊,下午的四百米我也在呢,她那四百米接力,我可替不了啊,谁报的名就让谁跑!”   班长、体育委员、辅导员等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崔玉洁。   崔玉洁心脏猛地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看着我干啥?江柠自己报的名,凭什么我替她跑啊?”   刘燕拍拍崔玉洁的肩膀,用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的普通话说:“你为啥替她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说着坐到一旁地上的仰卧起坐垫子上:“上午的百米跨栏我就替你跑一回,下午的四百米接力可得你自己上了,加油吧姑娘。”   下午崔玉洁还想让刘燕替她跑,刘燕拍着自己的小腿放松肌肉:“你傻了吧?我是第二棒!怎么替你跑?”   张敏一个铅球项目早扔完了,躺在仰卧起坐的垫子上:“别喊我,我肯定不跑的!”   沈新兰见崔玉洁的目光哀求的看向她,笑容很甜的说:“我是第一棒呢!”   第三棒是班里的另一个女生,并不是她们寝室的。   找余倩倩,余倩倩昨天跑了一千五百米,今天腿还在抖呢,一看到崔玉洁看她,忙躲到张敏背后了,让张敏那宽大厚实的背,挡住她那娇小的五短身材,小声嘀咕道:“就我这小胳膊小腿,我倒腾的再快,也比不过你们这些大长腿啊。”   于是,腿疼的都快抽筋的崔玉洁,只能自己跑四百米。   别看她是赶鸭子上架,可只要是京大人,谁还没有点胜负欲呢,只要她上了,就得全力以赴的跑,不能输,她还是个胜负欲旺盛的,跑着最关键的第四棒,只能拼命跑!   于是,两天下来,崔玉洁一个人跑完了三千米、八百米、两百米和四百米接力。   运动会结束后,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废了。   崔玉洁废了,寝室里的其他人可没废,余倩倩经过一天的休息,基本也恢复了过来,加上她本就为运动会的长跑做了准备,练习了半个月,不像崔玉洁,一点没为长跑做过准备。   京大的校园活动非常丰富,京大的学生周末也不只有学习,每到周末的晚上,京大的大礼堂内,都会播放电影,有国外的,也有国内的,偶尔国内有一些什么特殊的事,也会放电视直播。   运动会结束,张敏她们亢奋的心情却还没有停下来,在京大学习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好好放松过,张敏便提议,晚上去大礼堂看电影。   这个提议,得到了寝室里,除却崔玉洁的其他女孩们一致的赞同。   崔玉洁腿疼的跟抽筋一样,连晚饭都是刘燕帮她带上来的,可晚上她们要去大礼堂看电影,留她一个人在寝室,她又不愿意,愣是拖着疼的颤颤巍巍的腿,跟着她们一起去大礼堂看电影去了。   反正到了大礼堂,她们也是坐着看。   *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起来做造型,江柠他们晚上是直接住在剧组早就定好的举办电影节的大酒店。   大众电影万花电影节是下午开始入场,傍晚一起吃晚饭,晚上颁奖,大致是这样的流程。   江柠是穿着西装礼服低调的跟着《白蛇》他们剧组一起入场的,作为今年票房最高的电影剧组,《白蛇》剧组入围了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电影、最佳摄影等多项奖项,是今年得奖呼声最高的几部电影之一,也是今天电影节最亮眼的主角团队之一。   《白蛇》剧组一上场,周边的闪光灯就没有断过,因是在周日举行,为‘最受观众喜爱的男/女演员奖’投票的影迷们,将红毯两边围的是人山人海,不停的有人在喊:“明月!明月!”   “顾云舟!顾云舟!”   顾云舟是江柏在《锦衣卫指挥使》里面的角色名,这个角色目前是这部电视剧里人气最高的角色,毕竟谁不想要一个对全世界都冷漠无情、内心苍凉,却唯独只爱你一人,对你忠心耿耿又爱你在心口难开武功高强的大帅哥呢?   这些人,全都是给江柏投过票的影迷,现在近距离观看被打扮的一新的江柏,那精致帅气的相貌,那淡漠疏离的气质,更是将影迷们迷的嗷嗷叫,高声喊着:“江柏,我给你投票了江柏,我还把我全家人都发动给你投票了!”   “江柏我喜欢你!”   “好帅好帅好帅!”   那热闹的场面,丝毫不比后世追星的粉丝们差。   《甲乙双方》剧组的男演员人气也非常的高,尤其他是京城本地人,支持者众,但他毕竟是电影咖,至今拍的都是电影,不像江柏,电影下映之后,最近又上了一部大热的电视剧,又是里面人气最高的男二,观众基础上至六七十岁老太太,下至七八岁的小孩子,全都知道他,喜欢他。   江柏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这么大声的呼唤自己的名字,被这么多人喜爱着,还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欣喜的露出一个羞涩的浅笑,挥手和那些喊着他名字、角色名字的人打招呼,被他脸上腼腆笑容惊艳到的影迷们,尖叫声更大了,嘶声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伸长了手想和他握手。   一时间,他的风头将《白蛇》的女主演的风头都盖了下去,更别说低调的走在人群当中的江柠了。   大众电影万花电影节,是以直播的形式在播出的,除了正在搞运动会的大学生们,基本上关注电影行业的人,都在看万花电影节的现场直播,即使对电影行业没兴趣的人,也因为想看自己喜欢的演员、明星,也都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加上又是周末时间,观众们本就多,万花电影节的直播台,收视率节节攀升。   走完红毯后,众人进入内场,一桌桌的酒宴早已经准备好,被邀请的演员、导演、投资人及圈内人士,都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江柠的座位是跟《白蛇》剧组一起的,导演组和女主演他们一桌,江柠和江柏、童金刚这些认识不认识的配角们一桌,导演还特意将位置排了排,将江柏和江柠的名牌挪到了他们这一桌,晚宴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停的向认识但不同桌的人,相互打招呼敬酒。   《白蛇》剧组的制片人认识的人非常多,他带着于导、女主演、江柏和影视圈、投资人们寒暄敬酒,身边几乎都没有断过人。   童金刚这个自来熟的,也是跟在于导他们身边,跟个花蝴蝶一样,满场的找人说话,发名片,推荐自己,同时也在收着别人的名片。   等他们吃完晚饭,差不多快七点了,有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们,过来将桌上精致的餐盘撤下去,换上茶水,万花电影节的颁奖晚会也开始了。 第203章 203   万花电影节的颁奖典礼是晚上七点开始, 在六公主台全程直播,直播前,将下午的走红毯环境重播了一下。   401寝室的女孩子们, 吃完晚饭来到大礼堂, 差不多也就六点四十左右,坐在礼堂的前面。   本来她们以为过来看的会是电影, 没想到今天礼堂放的居然是万花电影节的颁奖礼。   京大会选择在今天放万花电影节颁奖礼,而不是《新闻联播》或其它电影,也和这次的‘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的票选有关。   因为去年年底寒假的宣传,基本上整个京大的人,都知道了《白蛇》的原著小说作者, 是京大的学生,《白蛇》剧组当时宣传路演的第一站就是京大, 当时也在大礼堂免费播放了这部电影,京大不说全部学生都看过这部电影, 起码百分之七十的学生,都看过,他们虽然不知道江柏是他们京大校友柠萌的哥哥,却也对江柏印象深刻。   柠萌京大学生的身份曝光后,许多原本知道柠萌作品的, 不知道柠萌作品的学生, 很多都买了柠萌的几部作品来看, 尤其是文科生, 对于风声吹的那么大的柠萌, 都有了几分想要了解了解的想法, 买了她的几部作品后,也成为了她的读者, 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电视剧在十一期间上映,每日两集,《锦衣卫》的读者们,全都去看了电视剧《锦衣卫》,原本让他们忘记的‘明月’的扮演者,可不就又被她们想起来了吗?加上江柏演的两部作品,都是出自于她们京大学子柠萌,作为京大人,可不得支持柠萌,只是江柏吗?   于是京大文学院的学生们,就自发的组织给江柏投票打榜,这些组织给江柏投票的学生,很多都是来自学生会、五四文学社等一系列的文学社团。   而学校大礼堂负责放电影、电视剧的事情,就是由学校学生会的人在负责的。   现在,终于到她们验证结果的时候了,于是今天难得的,没再大礼堂放电影,而是观看起了万花电影节的直播。   401寝室的女孩子们到的时候,颁奖礼还没开始,放的正好是下午走红毯的重播。   她们随意的找了位置坐下,五个女孩子,坐成一排,看着前面的二十五寸大彩电。   “咦?今天不放电影吗?电视里放的什么东西?”张敏坐下后,眼睛看着电视,好奇地问。   腿疼的直抽筋,但嘴巴一点都不怂的崔玉洁,一见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马上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万花电影节的颁奖礼呢,前段时间不是投票选‘最受观众喜爱的男女演员奖’嘛,我们京大还给江柏拉票了呢,江柏你不知道是谁吧?就是去年寒假档电影《白蛇》里的明月,《锦衣卫》里演顾云舟的,他现在可红了呢,很多票都是我们京大学生给他拉的票投的,毕竟柠萌也是我们京大的学姐学长嘛,还是要支持一下我们京大人的。”   崔玉洁矜持地说,语气里带着走在时尚最前沿的自傲。   张敏撇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柏是你捧起来的呢!”   张敏虽然不追星,但她也喜欢这些时尚的东西,自然也知道江柏的,给江柏投的那些票中,还有她贡献的一票呢。   崔玉洁闻言自得道:“我好歹也是咱们文学社的一员。”   她虽是个理科生,却是个爱好写诗歌的理科生,一来京大,就报了五四文学社。   说到五四文学社,原本他们在得知柠萌是京大学生时,就一直在等柠萌来加入他们的文学社,可一个学年过去了,至今没有听说柠萌加入了文学社,也没有听说她加入其它任何的文学社,很多看过柠萌作品的读者,都在好奇柠萌到底是大二的谁。   崔玉洁也很好奇,毕竟这样的新锐畅销书作家,居然不是京大文学社的成员,说出来他们这些文学社的人,都很没牌面似的。   也有人怀疑,柠萌已经加入了他们文学社了,只是他为人低调,用得是真名加入,而非笔名。   柠萌这个名字,一看就是笔名,而非真名。   他们也都细细盘算过柠萌到底是谁,为此将他们去年加入的九七届学生都盘点了一回,始终没有找到可能是柠萌的人。   出场的电影演员中,有些是他们熟识的,有些是不认识的,不管认识不认识,她们都看的津津有味。   《白蛇》剧组和《甲乙双方》剧组都属于比较靠后入场的剧组,随着主持人播报:“下面入场的,是《白蛇》剧组的主创团队……”   崔玉洁等给江柏投过票的人,眼睛唰一下亮了,齐刷刷的看向《白蛇》剧组,走在最前面的,当然就是制片人、导演、女主演,然后身后是许仙、法海扮演者和江柏、童金刚,人数还不少。   “哎哎哎,你看那是不是江柠啊?”《白蛇》剧组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所以镜头给他们的时间特别多,虽然主要镜头都在几个导演和几个主演身上,给到江柠的镜头少到可怜,可因为给《白蛇》剧组的镜头足够多,自觉走在最后面站在最边沿的江柠,还是被镜头扫到好几次,更别说还有采访环节,镜头给的大家站在一起的大合影。   如果说,第一次在红毯上看到江柠,她们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的话,那么后面镜头再扫到她时,她们就已经确认了真的是江柠,而且镜头中的江柠,漂亮到令人惊艳,哪怕她不是镜头的主角,可因为她实在是又时尚又好看,镜头忍不住给了她好几次脸部特写和全身特写,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也让电视机前的刘燕她们,彻底看清了江柠的脸。   “真的是江柠!”张敏忍不住惊呼,不过她在意的点是:“她这个发型怎么这么好看?还有她身上的西装,女孩子穿西装也这么好看!”   那个造型,和去年国外一个电影节上的几个国际巨星的造型很像,加上江柠足够的高挑,又自带一股气场,她这套穿出来,丝毫不比穿着亮闪闪礼服裙的女主演差,非常的时尚,看的她们都忍不住想买一套这样的西装来穿了!   崔玉洁惊的倏地站起来,疼的腿一软,又坐回到座位上:“江柠咋去那儿了?她跟谁去了?她她她……”她指着电视,语无伦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正在接受采访的于导和女主角身上,401寝室的女孩子们的目光却全都被边沿处的江柠给吸引了。   她们总算知道江柠这两天没回宿舍,是去了哪里了。   本来还觉得是不是江柠知道了她被崔玉洁报了很多运动项目,故意避开不回学校的,现在看到电影节上光彩照人美艳不可方物的江柠,她们终于明白,可能江柠真的还不知道她被报名的事。   哪怕是对电影节不太了解的她们,也知道,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参加万花电影节的,哪怕是能去,也是和红毯两边的观众们一样,只能作为观众,能够跟着走上红毯的,是一定要邀请函的。   崔玉洁压下心头不好的感觉,抱怨道:“江柠怎么去万花电影节了啊?还跟着《白蛇》剧组一起走红毯,她和《白蛇》剧组到底什么关系啊?”   张敏猜测说:“你们说江柠在京城的亲戚,不会就是《白蛇》剧组的人吧?”   她突然想到自己投的‘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忍不住惊呼道:“江柏!江柠!我的天!不会吧?不会是江柏带她去的吧?江柏和江柠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一句话说的崔玉洁如遭雷击,这些天,她可没少到处跑着给江柏拉票呢!   倒是沈新兰摇头说:“应该不可能,电影节我也去过,但都是作为观众入场,即使是导演或演员的家人、朋友,也不是随便可以跟着剧组一起走红毯的。”   除非邀请的是个人。   很快就到了主持人采访环节,采访内容无非就是问《白蛇》的导演有没有信心拿奖,又采访江柏,对他入选了‘最受观众喜欢的男演员’的想法。   若是过去的江柏,可能会说:“没什么想法。”   可在刚刚感受到观众们对他的喜爱后,一向淡漠的脸上露出赧然的浅笑,对喜爱他的观众们说:“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投票。”说着,微微弯腰鞠了个躬。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他只是打了两个暑假工而已。   这对他来说,只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工作,别人付出酬劳,他付出劳力,如此简单,可带给他的,却是许许多多人的喜欢。   这种喜欢,在他今年去学校时,看他的人更多了,来他店里买衣服、鞋子的人也更多了,就感受出来了。   当时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店里的日流水更高了,但习惯了别人忽视的他,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江柏的感谢,让电视机前给他投过票的观众们,一下子像是被击中了心脏一样,猛地挑动了一下。   一个人真不真诚,她们是能够感受到的,江柏话虽不多,但一双眼睛清澈又认真,被这样一个少年看着,就像是他在透过了镜头,在于她们对视一般,整个心都怦然地跳动了一下。   崔玉洁也是如此,此时她已经忘了自己腿疼的事了,坐在电视机前,双手捧在胸口,忍不住叫道:“江柏也太帅了!他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主要是他好乖啊!”张敏也难得的认同了崔玉洁的话:“你看到他眼睛了没?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只真诚看着你的大狗狗,这样的目光和眼神,谁能忍得住不给他投票啊?”   此时的短信投票通道依然没有结束,毕竟是和相关单位合作的,观众们没投出的一张票,都有主办方的分成,不到答案揭晓的最后一秒,短信投票通道都不会关闭的,而且越到这个时候,投票的人就越多,越激烈。   有手机的人,都狂给江柏投票,没有手机的人,借来爸妈亲戚的手机,也要投票。   一直紧紧盯着电视看的张敏突然又说:“你们觉没觉得,江柠和江柏长得有一丢丢像?”   她的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崔玉洁的尾巴,差点没让她跳起来,立刻反驳说:“哪里像?一点都不像好吗?他俩除了都姓江,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你不要强行把他们绑在一块好不好?”   可她说是这样说,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原本她是想将报名的事,全部都推给江柠,说是江柠自己报名又放鸽子,导致运动会他们数院差点开天窗的事。   可若江柠早早就收到了万花电影节的邀请,要去参加电影节的话,那她的这个谎言,一戳就破了。   更重要的是,她私下给江柠报名运动会项目的事,她是真的没有跟江柠说过。   她哪里会知道,江柠会去参加万花电影节啊?她以为所有人都要参加运动会的。   刘燕盯着和江柠站在一处的江柏说:“被你说了后,还真看着有些像。”   江柠和江柏两人,单独拎出来,是绝对不会觉得他们长得像的。   首先两人的脸型就不一样,江柏脸更圆润一些,下巴圆润但不尖,有些像婴儿肥尚未退完的鹅蛋脸,眼睛也是打双眼皮,圆圆的,嘴巴也水润润的,整个人都给人暖暖的柔和的感觉。   江柠是从脸型,到眉眼,都给人一种锋锐之感,不论是脸部线条,还是五官,给人的感觉都不是柔,而是冷,她不笑的时候,目光朝你投射过来,像是自带剑芒一般。   两人除了都又高又瘦,五官脸型真的是各长各的,没一处相像。   可当两人站在一起时,又让人觉得像,越看越像。   此刻电视机前的张敏、刘燕她们,就是这种感觉,越看越像!   崔玉洁突然说:“晚上江柠回来,我运动会替她代跑的事,你们就不要告诉她了。”   她脸上表情故作镇定,刘燕她们几个,却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眼里带着了然的笑,又都相互对视一眼。   如果说之前,她们对崔玉洁没经过江柠同意,就给她偷偷报名了很多长跑项目的事,还只是猜测的话,崔玉洁的这句话,那就是肯定了。   张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回头笑着说:“崔玉洁,你胆子不小哦,居然敢偷偷整江柠,我私下都不敢和她开玩笑太狠,你居然敢干这样的事。”她用食指对崔玉洁点了点,幸灾乐祸地说:“哈哈,你惨了。”   崔玉洁是个心里怂,嘴巴却一点都不怂的人,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惨什么?我还怕她不成?她能拿我怎么样?”   沈新兰看不上崔玉洁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模样,闻言脸上甜美的笑容也收了去,语气有些冷地说:“怕不怕她的且不说,你没经过别人同意,给人报名那么多运动项目,难道不应该道歉?”   刘燕和崔玉洁紧挨着坐一起,对她说:“等江柠回来,你还是先跟她道个歉吧,这个事情毕竟是你做的不地道,她现在不知道还好,要是回头辅导员找她,被她知道了,你一个通报批评的处分恐怕跑不了,一旦你被通报批评了,后面的荣誉称号的评选啊,奖学金啊,入党啊,都会受影响。”   刘燕实话实说。   这年代人,对荣誉称号这些,还是很在乎的,尤其是崔玉洁,更是格外在乎这些,不然她又是竞选班长,又是加入社团,申请进学生会,又是拼命的跑步,都是为了啥?还不是想挣得荣誉吗?   哪怕没有被通报批评,她这个行为也是很恶劣的,她们自己代入一下江柠,也要被这种手段给恶心的受不了,更何况江柠?   学校对江柠,比对她们重视多了好吗?   本就心虚的崔玉洁被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心底也心虚害怕起来,表面上却还强装镇定地说:“我没有!不是我报的!你们别瞎说!我就是……我就是……”她着急地说:“而且她的项目不都是我给她跑了嘛?”   说这话时的她,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声音也小了下去说:“而且……而且这事你们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刘敏嗤笑说:“我们不说,班长也不说?体育委员能不说?辅导员不说?再说了,我们凭什么给你保密?事情你能做,我们还不能说了?”   张敏越说,崔玉洁气越短,“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就是一点小事……”   “是不是小事你说了不算!”刘燕说:“不管严不严重,造没造成什么后果吧,你这个行为本身就很不好,江柠又没有怎么着你,我记得你们也妹有矛盾啊,她有空的时候晚上还给我们讲课,虽然你没过来听吧,那也是你自己不愿意下来听,不是她不愿意讲,她和我们又没有利益冲突,都是一个寝室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是不太懂你干嘛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张敏笑着补刀说:“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的崔玉洁脸更黑了。   401寝室的人,也都在心里默默决定,今后离崔玉洁远一点,就连原本看她一个人,不好孤立她的刘燕都觉得,今后还是少和她掺和在一起,江柠这个平时和她一点矛盾都没有的人,她都在背后整她,何况她们这些天天和她在一起上课吃饭放学的人,说不准哪天,就被她在背后捅一刀,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可癞蛤蟆爬到脚背上,不咬人她恶心人。   这要不是江柠这两天正好不在学校,去参加万花电影节了,她在学校,名字已经报上去了,她不跑,哪怕大家知道情有可原,也未免给人一种不团结集体,不顾大局的感觉,到时候道德绑架之下,江柠是跑还是不跑?   真是跑了膈应,不跑也膈应。   红毯之后,就是颁奖礼的环节,今年的万花电影节的奖项,基本上是被《白蛇》与《甲乙双方》平分了。   江柏获得了‘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甲乙双方》的男主演,就获得了最佳男演员奖。   《甲乙双方》获得了最佳女主角奖,《白蛇》剧组就获得了年度最佳影片奖。   可惜,江柏虽然入选了‘最佳男配角’奖的提名,却没有得奖,获得‘最佳男配角’的是一个知名老戏骨,也是实至名归。   饶是如此,电影《白蛇》在这趟的万花电影节中,也算是满载而归了,尤其是对于江柏而言。   江柏对于自己以超高人气,获得了‘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奖时,也十分意外,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获得如此多的人的喜爱。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会隐身术的小透明了,可从小到大都被人看不见被人忽视的经历,已经在他的心理上烙下深深的烙印,在他心里,他始终还是原来那个平凡的、普通的,在为未来生活奔波的,大千世界中最不起眼的尘埃中的一颗。   无比的渺小。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聚光灯下,无数的闪光灯对准着自己,无数的灯光照耀在他身上,无数的话筒都在期待他的回答,仿佛,他是人群中的焦点,他是当天的主角。   原来有一天,他也可以成为人们眼中的主角。   江柏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也有些哽咽。   他拿着颁奖嘉宾给他颁发的证书和奖杯,哪怕张导他们说他可能会获奖,让他提前准备了获奖感言,他当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觉得自己会获奖。   他怎么可能会拿奖?最受欢迎男演员?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一直一直,太久太久,大家都看不见他。   他都习惯了做一个会隐身术的透明人。   他忽地用袖子捂住眼睛,但在即将要擦到眼睛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这西服比他这次过来的宣传酬劳还贵,又强忍着鼻间酸楚,放下了衣袖,于是摄像机的镜头,就清晰的拍到了台上少年笑着的脸上,眼底克制不住的水光。   他缓了又缓,才勉强缓住自己的情绪,说:“谢谢我的妹妹。”说着,又哽咽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说:“谢谢于导当初给了我一个打暑假工的机会,没有于导,也就没有这个奖,谢谢所有幕后的工作人员,谢谢万花电影节的主办方,谢谢所有喜欢我,给我投票的观众们。”   三年前,他还是个每天都为了吃不饱饭而饿的头晕眼花腿抽筋,只想着赶紧毕业拿到毕业证就出去打工挣钱吃饱饭的人,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站在这样漂亮华丽的领奖台上。   他看着周围灯火通明灯光璀璨的颁奖礼的礼堂,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令人恍惚。   他望着台下的观众,又笑了起来,眼底因为有水色而显得越发晶莹明亮,举着手中的奖杯,非常爱惜的看了眼奖杯,对着镜头羞涩地笑:“谢谢你们喜欢我。”他深深的弯腰鞠躬,眼底再度涌起滚烫的热意:“谢谢,谢谢你们,谢谢爷爷,谢谢我的妹妹。”   他知道,他如今生活的转变因谁而起。   江柏说了两次‘谢谢我的妹妹’,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很好奇,他的妹妹是谁,为什么他获奖,要谢谢他的妹妹。   可401寝室的姑娘们,因为近距离接触江柠,对她更为了解一些,张敏看着偶尔被镜头扫到的坐在观众席的江柠,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惊呼道:“卧槽!江柠不会是柠萌吧?” 第204章 204   崔玉洁听到张敏这荒谬的话, 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柠怎么可能是柠萌?去年《武侠》杂志上就说柠萌考入京大了……”她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张敏说:“是啊,江柠可不就是去年就进了京大吗?”   几个姑娘都面面相觑,为这个猜想而感到震惊, 可她们越想越觉得合理啊!   尤其是, 江柠的名字里有个‘柠’字,柠萌的名字里也有个‘柠’字, 虽然真名和笔名之间,不一定非得有什么联系吧,可这实在也太巧合了。   之前京大的一些读者,将目光都放在了去年考入京大的九七届学生身上,所以一直找不到柠萌, 可如果柠萌不是九七届学生,而是九八届的呢?   这个可能, 让崔玉洁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难看地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离谱!柠萌……柠萌怎么可能是江柠?”   她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一些, 她身后其它院系的学生听到不由凑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柠萌是江柠?”   江柠虽在大二的学生中有些名气,可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很多人根本不关注别人的事,只关注自己的学习和成长。   但不认识江柠,不代表她们不认识柠萌啊。   柠萌是这一代年轻人眼中, 大概就和金雍、骨龙一样, 是她们这一代人正在经历的青春。   张敏她们这才发现, 她们的低声说话, 已经影响到周围看电视的人了, 忙不好意思的道歉, 转过头认真的看电视。   《白蛇》导演组,当初愿意花一万元的宣传酬劳, 邀请江柏来京城参加万花电影节,就是因为他们在评估了入围的几篇电影,觉得他们争取‘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这三个重要奖项力度不大,才全力将公关费用用到帮助江柏争取‘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这个奖项上。   因为其它几部入围的电影男女主演,包括配角,全都是有了一定知名度的老戏骨,这些人不光是有演技,还有背景,本身就是在京圈和电影圈有一定影响力和势力的,比如获得最佳男女主演的两位,而《白蛇》固然票房领先,可女主演是个电影学院的纯新人,江柏能入围‘最佳男配角’,都是看在《白蛇》票房高,江柏人气高的份上了。   有时候,一部电影能不能获奖,不仅仅只有演技问题,这后面各种攀枝错节的关系,都是影响奖项的部分原因。   况且,江柏和女主演本身就没有那几个老戏骨演技好。   《白蛇》这部电影作为今年票房超过四千万的电影,万花电影节的颁奖礼结束后,现场的电影人们,除了一些特别大腕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急着走,有合作意向的,都趁此机会,找自己想合作的人去攀谈结交。   他们几乎人人都看过电影《白蛇》,他们行内人,对这部电影看得更为细致,自然知道,跟着《白蛇》剧组一起走红毯的江柠,不是电影《白蛇》中的演员,不禁都也会好奇的问起江柠的身份,在得知是《白蛇》的原著小说作者后,很多知道江柠的人,也都向江柠抛来了橄榄枝,问她下一部作品的事。   如果说商人迷信的话,那娱乐圈的人对迷信这件事,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柠目前只写了三部作品,第一部 的改编作品,收视率就高达百分之五十四,可谓是收视率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更是捧红了这部剧的女主角。   如果说这部作品,还占了《包青天》的光的话,那电影《白蛇》,就是实打实的挣钱了,加上第三部 作品《锦衣卫指挥使》这部作品,十一刚一上映,收视率就破了十,后面更是节节攀升,目前收视率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了,虽然赶不上今年的现象级电视剧《欢天喜地小燕子》的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五十多,但在近几年的电视剧作品中,这个收视率,都已经是爆品了。   听说电影版也在拍摄当中,有希望在今年的贺岁档上映。   且不说她每部作品的电视剧、电影的高票房和高收视率,就是她每部作品的实体书本身,也都是销量几百万,《大宋》这部作品的销售量都快破千万了,她还有一部作品直接带飞一个杂志社的壮举在,在很多电影人、制片人、投资人们的眼中,江柠那就是命里带红,听说她就是柠萌后,都纷纷给她递了名片,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向她打听她下一部作品的情况,想要提前将她下一部作品的影视版权买下来。   还有知道《大宋》这部作品的电影版权和《白蛇》的电视剧版权尚还在的时候,一些有心人当场就对江柠表示,想要和她谈这两部作品的电影版权和电视剧版权的事。   实在是《白蛇》这个题材,可挖性太高了,目前这个题材出的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剧,部部都是经典,如果重新再拍一部以‘白蛇’为主题的仙侠电影,在有《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的庞大读者群体和电影《白蛇》的影响力的情况下,电视剧版《白蛇修仙》可以说是未播就会先火,根本不愁收视率。   同样,《大宋当捕头》这部作品的可挖性也非常高,它完全可以和《古惑仔》一样,制作成系列电影,《古惑仔》一部爆了,现在都已经拍到第三部 了,后面估计还有四、五、六七部。   甚至它的电视剧版权,都可以重新改编翻拍,就像《神雕》《射雕》各种版本也翻拍了好几遍,也依然有庞大的观众群体会为这部作品买单一样。   现场不止一个人表示对这两部作品的版权感兴趣,江柠自然也不推拒,甚至叫了江柏和童金刚过来,为他们介绍现场的导演和制片人。   他们对童金刚不太感兴趣,却对饰演了《锦衣卫》中男二,又以超高人气获得了万花奖‘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的江柏,非常感兴趣。   人气,有时候就是一部剧的收视保证,观众如此喜欢江柏,如果他们邀请江柏来拍剧的话,那么醉基础的收视率和票房,就不用愁了,后面只看电视剧、电影本身质量了。   他们虽对童金刚不感兴趣,但江柏和江柠二人都很重视童金刚,并表示,他们合作的事情,都可以交给童金刚,童金刚原本脸皮就厚,又是社牛,江柏刚开始跑龙套时的很多龙套角色,都是他出面去谈,然后让两人都跑上龙套的,现在双方都有意合作,更是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等万花电影节结束,江柠和童金刚那边,已经被塞了小半盒的名片,童金刚去印的名片也散出去小半盒,许多人都记了江柠的联系方式。   张敏她们怀着满腔复杂之情回到宿舍,都想等江柠回来,问她是不是柠萌。   尤其是张敏和崔玉洁。   崔玉洁主要是还有一颗文艺的心,爱写诗,爱朗诵、爱看小说,还是柠萌的忠实读者、每本小说都看过。   张敏纯粹觉得认识柠萌很有面子,还想着如果能拿到江柏签名照的话,是个很时尚的行为。   刘燕和余倩倩倒还好,两人在进入京大之前,都只在学校门口的书店海报上看到过‘柠萌’这个名字,但她们那时候都专注于学习,没看过柠萌的书,真正开始知道柠萌,还是来京大之后,《白蛇》这部电影在他们大礼堂放了好几次,免费的电影不看白不看,她们也都看过免费的电影,然后才慢慢接触到柠萌的《锦衣卫》和《白蛇修仙》这两部作品。   她们都以为江柠晚上会回寝室住的,没想到江柠根本就没回来。   江柠她们从颁奖礼离开的时候,都已经九点了,《白蛇》剧组团队和投资人们,开了个party,邀请所有主创团队和今天来到现场的演员们,去参加庆功宴。   这样的庆功宴在电影票房达到四千万的时候,已经开过一回,不过那时候江柏、江柠他们都不在,这次是庆祝电影获得‘最佳影片奖’,庆祝江柏获得‘最具人气奖’的庆功宴。   他们原本定的地方,是个夜总会,童金刚倒是很想去见识一下,结果江柠怕去那个地方,带坏自家哥哥,江柏怕那种地方,自家妹妹不适合去,兄妹两个都表示累了一天,想回去休息了。   江柏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江柠也是他们未来还想合作的作者,那怎么能不去?   原本根本没有考虑他们合不合适、只考虑他们这些自己喜不喜欢的投资人们,见兄妹俩不愿意去,当下表示:“那就不去夜总会,去卡拉OK唱歌可以吗?”   “走走走,去金柜!”   不正经的地方不能去,那就只能去正经唱歌的地方了,这个年代,正经唱歌的地方,年轻人们首选就是金柜。   几个投资人都是年轻的二代,人人都手拿今年最红的手机,当下就给金柜打电话定了个大包厢,又叫那边的经理送了许多的水果小吃进了包厢。   即使是这年头再正经不过的KTV,江柏和童金刚也没有来过,望着装修的金碧辉煌灯火璀璨的KTV,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江柏其实还好,他主要是对这里与他老家仿佛两个世界的装修有些见了世面的好奇,童金刚则是心痒难耐。   作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童金刚早就对歌舞厅、网吧、卡拉OK、酒吧这样的地方感兴趣了,想要来见见世面。   可他的好兄弟江柏,那是个真真正正的土包子啊,对这些地方不仅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觉得都是不好的地方,正经人都不能去的,一提到就皱眉,觉得那样的地方出了浪费人生浪费时间,一点意义都没有。   童金刚见好朋友不去,他一个人去有啥意思,也就没有去了。   今天终于来见见世面了!   江柏只是拒绝不正经的地方,对于这样纯粹唱歌的地方,也是很好奇,一边走一边看,等进了包厢,已经有两个服务员在里面等着,两个大茶几上,摆满了摆盘精致的果盘,各种小吃、冰激凌球等,问他们要喝什么。   江柠说要和茶水,投资人们大手一挥:“喝什么茶?今天开心,上酒上酒,什么啤酒、洋酒、红酒,通通给我上!”又拉着江柏对江柠说:“今天是来庆祝我们电影《白蛇》获奖,也是来给你哥庆祝获奖的,可不能扫兴,你放心,不管你们喝多喝少,喝没喝醉,我通通负责将你们送回家。要是你们有门禁,太晚回不去的,不要紧!”又打电话在附近最近的酒店给在场每个人都订了房间,说:“现在你们放心喝,敞开喝!”   投资人他们包的是最大的大包厢,本来他们今天开心,还想晚上多花点钱,谁知道他们不去夜总会,替他省钱。   《白蛇》一部电影,除去宣发和分给院线那边的,平分给投资人和于导的也都有几百近千万,九八年的几百万近千万啊,更别说后续还有持续不断的版权收入和碟片等周边的收入,今天又获了奖,可不就是财大气粗。   他们也是真的高兴,将包厢音乐开到最大,上面五彩闪光灯球也转了起来,他们首先便开了嗓子,一个个嚎的极其尽兴,年轻,又都是放得开的性子,平时夜总会、歌舞厅估计没少去,不仅带头唱,身体还扭起了迪斯科,一边跳一边唱,招呼江柠和女主演她们都来一起跳。   他们主要想叫女主演和江柠两人一起来和他们跳舞的,女主演也只是电影学院尚未毕业的学生,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见江柠从头到尾都镇定的很,笑着拒绝,她便也跟在江柠身边,吃吃水果喝喝茶,凡事跟在江柠身边。   她不太敢拒绝制片人和投资人,江柠却是毫不客气的,该拒绝一点不含糊。   他们也不生气,见她们不跳舞,就邀请女主演和江柠来唱歌,女主演话筒被他们热情的递到手上了,加上她本身唱歌就好听,拒绝不论,就接过话筒唱了一首这时候特别红的《甜蜜蜜》,这首歌可是这年代人人都会唱的街歌,几乎是长卡拉OK必选歌曲。   女主演唱完了,他们又起哄让江柠唱。   可他们敢塞话筒让女主演唱,一看江柠那双宛如教导主任般笑眯眯的眼睛,他们就不敢放肆了,收敛了些喊江柠:“柠萌老师,别只坐着喝茶,也来唱一首。”   江柠当然不会扫兴,但还是丑话说在前头,说:“我唱歌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我可提前和你们说好,别人唱歌是要钱,我唱歌可是要命的。”   一句话说的包厢里哈哈大笑,没有一个相信的。   实在是江柠今天的妆造、外表,实在是又漂亮又时尚,谁都不信这样一个清冷漂亮的大美人,不会唱歌?   这些二代们因为家里有钱,自己也投资电影挣了钱,其实并不太把江柠江柏这些学生演员放在眼里的,之所以在江柠面前还算克制,给她面子,行为间没有过界,话里话外对她们也都尊重,不过是还想继续和江柠合作,想挣钱罢了。   他们既然想听江柠唱歌,江柠反正是一点都不扭捏,她不光自己唱,还邀请江柏跟她一起唱。   江柏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投资人、制片人的大嗓门鬼哭狼嚎,此时被江柠叫到,忙摆手说:“不了不了,我不会唱歌。”   江柠用话筒,对包厢内一直在点歌台服务的服务员说:“放《归来去》。”   要说现在KTV最火的歌曲,除了今年刚上映的《小燕子》的几首主题曲、香江、港岛那边的《爱拼才会赢》之类的粤语歌曲,就是去年热映的《神雕》的主题曲了。   投资人一听,江柠选的是这首歌,忙大喊:“这首歌怎么能和哥哥唱呢?我和你唱我和你唱!”   江柠笑着说:“你也知道我哥害羞,我要是不带他唱,他今天晚上恐怕一个晚上都不会开口了,后面歌曲还多,这首我先带我哥来唱,后面还想和我一起唱歌的,我奉陪。”   这爽快的话一出,当下就没人再和江柏争了,把话筒给了今天的主角之一的江柏。   《归来去》在《神雕》大火之后,大街小巷的音响都在放,江柏也是看过《神雕》的,这首歌自然也熟悉,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后,他才在江柠的鼓励下,拿了话筒。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包厢内,此时只剩五彩灯球还在转动着,音乐声流淌,大家都不自觉的停下了之前放浪形骸的扭动身体的行为,静等江柏江柠两兄妹开口。   他们只听江柠特别镇定自若的开口唱了第一句:“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   原本期待满满的所有人,第一句就把他们干懵了。   这若不是电视机上还在放着《神雕》的片头,耳边还响着熟悉动听的旋律,电视机上下面出现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他们是真没听出来,这唱的是《归来去》啊。   他们都极其震惊的看着依然镇定自若的在唱着歌词的江柠。   她唱的每一个字都对,就是没有一个字在调上,就像是歌词和曲调完全割裂开,重新创作了一样。   他们是好悬没忍住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硬生生忍住了没说话,听完她唱完了第一段。   第二段是江柏的男声。   在有了江柠的打底的情况下,他们想,江柏再怎么不会唱歌,也不会比江柠唱的更难听了吧?   江柏一开口,好家伙,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妹啊,那真的就是各唱各的,歌词和曲调也各放各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歌词与音乐一关,简直完全听不出来,这是去年火遍大江南北的《神雕》主题曲。   偏偏这对兄妹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唱歌完全不在调上,不光是跑掉,简直是重新创作了一样,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捧着话筒,一本正经的唱完整首歌。   等他们兄妹唱完,KTV包厢全安静了。   之前刚进包厢时,他们热的场子,被兄妹俩一首歌给整的直接冷了下来。   之前说要和江柠一起对唱情歌的投资人拿过一支新的话筒,客观的评价说:“柠萌老师可真是一点没谦虚啊!”   包厢里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江柠唱完后,还笑眯眯的问刚刚说要和她一起唱歌的投资人:“王老板还要和我一起唱吗?”   被喊做王老板的青年投资人望着巧笑倩兮的江柠,脑子一懵,立刻兴致勃勃地道:“唱!“他对着点歌台的服务员说:“给我们来一首《当》。”   《当》是今年热播剧《小燕子》的主题曲,旋律动听、节奏鲜明,歌词也朗朗上口,可以说是今年最火的一首歌,连路上的小孩子都会唱几句‘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这首歌想要跑调,那是真不容易。   他选这首歌也真是费心了,还想教江柠唱歌,想把她拉回到正调上来,最后别说拉回江柠跑到西伯利亚岛的调子了,自己都被带飞了回不来,一首歌唱完,他直接就怀疑人生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带的跑调跑的他自己都找不回来。   唱懵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鼓动江柠江柏两兄妹来唱歌了。   不唱歌,也可以玩别的嘛。   因为前几年电影《赌神》的热映,这年代关于《赌神》的电影都很红,也带起了一股在KTV这样的场所玩骰子的风潮,喜欢玩的,都以摇出豹子和一柱擎天这样的点数为荣。   江柠江柏不会唱歌不要紧,包厢里的人这么多,话筒只有两三只,本来一大部分人都是没办法唱的,那就都来玩骰子嘛,输的喝酒!   来这地方玩的人,场子一热起来,就自动被带到这样热闹的氛围中,况且也不是夜总会那种地方,包括演许仙、法海在内的演员、编剧等人,都热切的围过来,大家围着其中一个茶几,摇起了骰子玩‘吹牛’的游戏。   女主演因为唱歌好听,被拉去唱歌了。   考虑到江柠、江柏、童金刚等这些在校大学生们,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不会玩,投资人特别热切的过来跟江柠几个讲这游戏的规则,教他们几个新瓜蛋子要怎么玩。   游戏其实很简单,摇点数吹牛嘛,吹牛不上税,就看你信不信对方撒的谎吹的牛了,这不仅仅是考验大家摇骰子的能力,也考验他们的心理素质、观察能力和计算能力。   江柠江柏这三个新瓜蛋子听完摇骰子的规则后,看着满脸笑容兴致勃勃想灌他们酒的投资人,都笑眯眯的应了。 第205章 205   江家村有个非常不好的风气, 就是一到过年,外面打工回来的人,就喜欢聚集在一起赌博, 家里有孩子的家庭, 孩子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一代传一代, 就这么跟传统似的,原本好好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然也就成了赌徒。   他们二房三房还稍微好一些,大房四房的人极其爱赌。   江柠从小就看着这些长大, 十分厌恶赌博,可也因为周边都是这样的环境, 那些年《赌神》这样电影风靡,从小就跟大房那边男孩子们打架打成好兄弟的他, 也带了骰子回来,说要练习‘一柱擎天’,也就是杯子里的五粒骰子摞在一起,最上面的点数是一点。   谁要摇出来‘一柱擎天’或五个六、五个几的豹子,那简直是全村最靓的崽。   江松为了当全村最靓的崽, 加上兴趣所致, 在家拼命练习, 摇啊摇, 别的男孩子摇骰子是为了赌博, 他纯粹是为了在小伙伴们面前出风头, 连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妹妹,江柏与江柠, 在江松的带动下,也好奇的摇骰子,只为摇出‘一柱擎天’来。   江柏纯粹是针对江松时,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见江松每天练习摇骰子,就自己私底下也暗暗练习,觉得大哥摇不出来的东西,他要是摇出来,他就比江松厉害。   江柠是看大哥二哥一天到晚摇那玩意儿,小孩子好奇,还有一点奇奇怪怪的胜负欲,三兄妹在家没事就摇。   村口老店推牌九的几个骰子,家里麻将盒里的骰子,都成了三兄妹暗中较劲的‘玩具’。   于是,江家三兄妹,江松为了在全村的小孩子们面前出风头,江柏为了比过江松,江柠则是想赢过两个哥哥,也觉得这事好玩,放学没事就各种摇骰子。   还学着电影里的模样,把骰子摇出花样来,谁的动作越花哨越漂亮,就像是赢了一样。   这让他们后来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拿到骰子的第一件事,不是用来赌博,而是用来炫技,用茶杯、竹筒、醋碟,各种筒状物品,摇‘一柱擎天’,有时候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江柠与江柏笑着对视了一眼,一桌大概七八个人,拿着服务员送来的塑料桶和每人五粒骰子,塞入到黑色塑料筒中。   江柠和江柏都好久没有玩过骰子了,接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装着骰子的塑料桶,凑到耳边晃了晃筒中的骰子,感受一下它们在塑料桶内撞击的声音。   KTV包厢内音乐声音开的非常大,女主演和于导的唱歌声盖过了塑料桶内骰子晃动的声音,听的不太真切。   江柠拿到骰子后,随手就那么摇了摇,然后放在茶几上,就跟有肌肉记忆似的,在桌上摇了几下,她就感受到,塑料筒内的骰子,已经叠加到一起。   不过这个没有意义,因为这个游戏,骰子叠加是要重新摇过的,会摇一柱擎天没有用。   江柠又找了下手感,因为音乐声太大,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摇出五个点一致的豹子,倒是四个骰子加一个的,或者三个相同点数加两个相同点数的摇出来好几次。   她是玩过这个游戏的,倒是江柏,没有玩过,拿到骰子后,一样是先摇了摇,听了听摇筒里传出来的声音,然后就像是与周围人隔出了屏障似的,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的摇着里面的骰子,只为将它们摞成一摞。   童金刚是知道自己兄弟的这个技能的,他坐在江柏与江柠的中间,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家兄弟又沉浸在摇骰子这件事中。   此时,服务员已经将各种啤酒、红酒、洋酒都送进了包厢,问王姓投资人:“王少,都打开吗?”   被称作王少的投资人兴致勃勃的一挥手:“都打开!”   他先给江柠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再给童金刚、江柏、编剧、许仙、法海等演员,还有另外一个投资人都倒满了啤酒,最后才到他自己,他刚好坐在江柠旁边,豪迈地说:“先说好,输的喝一杯。”又对江柠说:“柠萌老师输了,要是不会喝酒,我也可以代喝。”   江柠笑着说:“不对吧?我喝一杯红的,你们和一杯啤的?”   王姓投资人说:“那要不这样,柠萌老师您喝一杯红的,我们就和一瓶啤的,怎么样?”   啤酒不是市场上常见的650毫升的大瓶,而是350毫升的小瓶,可这样的小瓶,一瓶下去也不少了。   江柠笑眯眯的点头说:“行。”又对江柏说:“二哥,金刚哥,我要是输了,可就拜托你们帮我喝了。”   童金刚是知道江柏海量的,但他不知道江家人都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江柠他们从小在自家酿的米酒缸里长大,小时候不懂事,江松又淘气的很,他们就跟着江松,渴了拿米酒当水喝,闻言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妹子,喝酒这事就交给我们了!”   王姓投资人因为还想和江柠合作,也不敢得罪她,看着童金刚和江柏,心里觉得这两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完全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和另外一个年轻投资人对视一眼,想让这几个学校里还没出来的新瓜蛋子,知道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   他们倒也没有恶意,就是今日开怀,想要喝的痛快而已,对江柏、童金刚他们,也就是想让他们喝酒。   他们先试玩了一圈,大家基本全部了解规则后,就开始正式开玩。   从王姓投资人开始报数。   最开始,他也没有报太大的数,最先喊了三个二。   后面人的数,只能比前一个大,不能比前一个人报的数小,许仙就保守地喊了三个三。   法海、编剧也都保守的很,不敢吹大,都只往前一个数上,小小的加一个数,可到另一个投资人的时候,这个投资人和王姓投资人相互对望着笑了一下,直接就将骰子数开到了四,伸出四根手指出来摇了摇:“四个二!”   接下来是江柏、童金刚、江柠。   他们有两个选择,开他,或者报数,报的数只能比四个二大。   江柏就很淡定的喊了:“四个三。”   这已经是很大的数了,一般吹牛吹到了四位数,别人就会来开你的底牌,可没有一个人来开江柏底牌的,到了童金刚,依然没人开他底牌,一直到江柠,报出四个五了。   两个投资人听完她报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齐齐的指着江柠的塑料筒,兴奋的大叫:“开!”   在场八个人,七个男性,就江柠一个女生,不开江柠的开谁的?开童金刚、江柏他们的有啥意思?   江柠的底牌被开了,她也不介意,反而笑眯眯的问他们:“你们要一起开?”   两个人都不信江柠的底牌有四位数,因为达到四位数底牌,只要不遇到五位数的豹子,已经能稳赢,这也是他们敢开江柠底牌的原因。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江柠的底牌能比四个五还要大。   然后他们兴冲冲的掀了江柠的底牌。   四个六。   两个投资人一人一瓶啤酒。   两圈玩下来,江柏和童金刚基本也都摸熟规则了,前面三圈,基本上都是两个投资人在进攻,江柠江柏他们被动防守,到第四圈的时候,江柏看了江柠一眼,江柠也笑着看了回去,然后就不是两个投资人来开江柠,而是摸透规则的江柏开始反击,不断的反开他们的底牌,且把把都精准的开中。   每回开中,童金刚就会笑嘻嘻的打圆场:“运气好运气好,我这兄弟从小就运气好!”   几圈下来,别的人一口酒没沾上,酒水全进了投资人的肚子。   喝到后面,把两人喝的不服气起来,叫嚷着:“啤酒喝的不过瘾,咱们上红的!”   因为游戏规则是上一轮输的人先报数,于是每次都是王姓投资人先报数。   两个投资人平时估计是老玩咖了,酒喝的上头,玩开了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开大,什么数都敢吹,什么三个五、三个六、四个二,以一种自杀式的玩法,一心就是想让江柏江柠两兄妹喝酒。   要么你就开他们,要么你就往下报你的数,你如果报大了,被人开了,吹牛吹炸了,你就得喝。   许仙、法海三人夹在中间,就更吃瓜看戏似的,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像是和江柏江柠杠上了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中间起哄,让他们的下一位投资人,你要么开他,要么接着报更大的数上。   可真是见了鬼了,他偶尔摇到四位数乃至五位数,故意装作游移不定、眼神躲闪,各种戏精上线,想让江柏觉得他是小数吹牛成大数,因着江柏或江柠来开他,他们兄妹就是不开,接着报更大的数。   然后就轮到他纠结了,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开了,是他输,不开吧,他兄弟输。   玩到最后,于导、女主演、演小青角色的女生,全都加入了进来,围在一旁观看,眼睁睁的看着江柠江柏两兄妹,在游戏桌上,大杀四方,偏偏每回童金刚都要笑呵呵的来上一句:“运气好运气好,我这兄弟运气好,我这妹子也是从小运气就好。”   偏偏他们这些人,都是极其迷信的,一次两次,他们还当童金刚是谦虚,可从头到尾他们把把能赢的时候,三个投资人,包括于导在内,心底都不禁对江柏两兄妹产生了些异样的情绪。   这两位,要么就是玩骰子的高手、算数上的大神,要么就真的运气绝了。   对于他们这些拍电影搞投资的人来说,运气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其间他们还换了几个人,许仙和编剧下来了,于导和另一位投资人,包括演小青的女演员,都上去玩了几圈,玩到最后,那些啤酒、红酒、洋酒,基本全进了三个投资人和于导的肚子。   众所周知,你单独喝一种酒时,可能醉的还没那么快,几种酒水混在一起喝,后劲就特别大,特别容易喝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很多喝酒的人都尝试过,表示确实如此。   喝到后面,三个投资人和于导都喝懵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玩啥,只本能的大声喊着:“柠萌老师,《大……大……大大大宋》的电影版权是不是还在你这?我们现在就定下合约,接着拍!接……着合作!”   “我们要打造出一个系……系列,第一部 !第二部!第……第三部!”   “艹,娱乐圈来钱也太快了,投……投资三百万,给老子回来九……九百多万,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比他老子挣钱多了!   王姓投资人指着江柏,喝的眼睛都迷蒙了:“你……你来当主演,当男主角,你……你放心……有我捧着,你一定红!当大明星!”   等三人第二天在酒店醒来的时候,江柠的《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的电影版权合同都签好了,这回,《大宋当捕头》这部作品签的电影版权不是一次性买断,而是分成。   王姓投资人先是迷迷糊糊的看着合同,然后整个人一下子惊醒了,完完整整的翻完了合同。   投资人依然是他们三个外加于导,《白蛇》这部电影,虽是《于导》看中,并一手打造,拉来的投资,但他那时候总收入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万,把身边各种亲戚借了个遍,才凑足三十万,投到《白蛇》里,加上他的导演费用,这次的白蛇票房,他个人能分得一百三十万左右,还掉他借来的亲戚朋友的钱,他还有一百万的净利润。   另外两个投资人也一样。   王姓投资人投的那三百万,也不是普通的三百万,而是将自己名下的一套四合院都抵押了出去,加上自己有的现金,又从他妈那里凑了些钱,凑足了三百万投了进去,他两个朋友跟着投了一百五十万,全都翻了两翻的赚了回来。   真就跟他们喝醉时说的,跟抢钱似的,这要是跟他们老子似的,做实业,这得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在短短半年内,就能收获这么高的回报?   为此他们三人连着于导、制片人几人商量着一起,开个娱乐公司,以后专门搞电影这一块。   这特别公司开好后,签的第一份合同,居然是个分成合同。   江柠用《大宋》的电影版权入股,分得《大宋》电影票房总票房的百分之十。   “卧槽!”   看到是总票房和后续版权周边的百分之十,而不是净利润的百分之十的时候,王姓投资人直接爆了粗口。   要知道,《白蛇》总票房四千多万,能够被他们三个投资人、于导分的,只有两千多万,另一半都在院线和宣发那边,只是他家正好有院线方的关系。   按照《白蛇》的总票房算,如果江柠在里面有分成,按照合同,她一个人就能分四百多万,还加后续的版权费和周边,例如碟片费用的百分之十。   他砸锅卖铁,好不容易凑足了三百万,也才分得不到一千万,她凭什么分四百万?   王姓投资人都要气笑了。   虽然还不知道下一部电影《大宋当捕头》票房多少,但谁都不想票房低,毕竟票房越高他们挣的钱越多。   可想想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因为票房越高,分给柠萌的也就越高。   看着这份合同,他们还不敢不给,因为昨天在万花电影节现场,很多投资人,当着他们的面,就在和江柠聊她《大宋》电影版权和《白蛇》电视剧版权的事,要买她这两本书的电影、电视剧版权。   他们昨天要不是已经合作过一次,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还抢不到。   也确实。   江柠他们昨晚就是在酒店睡的,一大早,他们就带着已经租的礼服,去还西服、礼服。   昨天电影节一结束,他们就先去换下了私服,这些租来的西装、礼服,他们还不敢自己随便洗,他们店里就有专门的干洗店。   这还是江柏和童金刚他们头一次听说,洗衣服可以不用水洗,而是干洗。   他们很好奇,干洗是怎么个干洗法。   已经在京城待了一周的时间,他们请的假时间也到了,江柠将他们送上飞机后,自己也回了京大,没有回宿舍,而是按照之前的课表,直接去上课。   这期间,她校外租的房子里的电话铃声,就没有断过,全都是打电话,想买她版权的人,就连她的下本书的版权,还没发呢,就想提前预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班长才在食堂遇到江柠,对江柠说:“江柠,你运动会跑哪儿去了?你报了运动会项目人不在,差点开了天窗,是崔玉洁和刘燕给你代跑的你知道吗?”   江柠闻言略有些诧异:“你说我报了运动会项目?报了什么项目?谁帮我报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你不知道?”班长早已经猜到江柠大概是被人整了,至于整她的人,除了负责女生那边报名事项的崔玉洁还能是谁?   但他没想到崔玉洁居然能这么离谱,偷偷摸摸给人报了那么多高消耗体力的项目,居然都没跟当事人说一声,一点准备都没有不说,人家还不在学校。   江柠摇头说:“我现在听你说了才知道。”   班长说:“你运动会报了项目却不在学校这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小,辅导员让你回来去他那里一趟,你最好是去辅导员那里说清楚。”   江柠点了下头,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这事我会弄清楚的。”   江柠此时眼里跟啐了冰一样蓄满了寒霜,不论是从职场角度也好,还是她个人的私人角度,这种不经过她同意,就私下以她的名义报名做事,强制她做事的行为,都是她的大忌,已经深深的踩到了她的底线。   她也没有迟疑,吃完饭就去拿了自己的电影节邀请函,直接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辅导员办公室不一定是最豪华的,但一定是最热闹的,基本上是常年大门敞开着,学生的各种问题,都会过来找他。   江柠过来的时候,辅导员就在办公室里吃饭。   见到是她过来,手指着办公室的一张椅子,让她坐,自己很快将嘴里的饭吃完,盖上饭盒,喝了口水,坐在离江柠的不远处,将水杯放下,问她:“运动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报了运动项目却没有参加?这两天也不在学校?”   江柠脸上也没有笑容,目光凌厉的看着辅导员,面容严肃地说:“我是刚刚在食堂听班长说起,才知道我居然在我本人完全不知情也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私下被人报了运动项目,且事后完全没有和我说这件事,以至于我自己本身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前提下,不仅错失了运动会,还差点给我们院系的一些运动项目开了天窗,对于这件事,我会严厉追究,究竟是谁滥用职权、玩弄职权,随心所欲的对不属于自己权责以内的事情越权处理,以权谋私,假公济私,如果这事不给我一个说法的话,我会保留报警立案处理的权利。”   原本还是皱着眉,问情况的辅导员一听,好家伙,这扣帽子的熟练度,一下子把这件事从一个普通的同学矛盾,升级到了滥用职权玩弄职权的高度。   这活脱脱就是院系中那些政客老油条的手段啊。   辅导员心头当下就是一个激灵,原本的诘问也软了态度,皱眉轻声问:“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事?”   江柠也是眸里含冰,冷着脸说:“这事若不是刚才班长和我说,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这件事对我而言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和伤害,这个不经过我同意私下以我个人名义报名的行为也十分的恶劣,我希望学校能够严肃处理此事,追求滥用职权、玩弄职权之人的责任!”   辅导员挠了挠头说:“班长已经和我说了,你们女生报名这事,是由崔玉洁负责的,不过我之前也问过崔玉洁,她说这事是你自己报名的,事情原委如何,我还要把崔玉洁叫过来问清楚才行。”   他说着,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江柠的宿舍打了电话。   京城大学从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学生宿舍里就安装了电话,不过电话只能接,不能打,打电话的话,现在要用自己另外买的IC卡,才能打电话。   宿舍里人多眼杂,江柠工作中有什么事,都是留出租房里的电话和邮箱,很少用宿舍里的电话。   这两天崔玉洁心里一直有个不好的预感,可又在心里告诉自己,她虽然给她报了名,可她还不是没跑吗?三千米、八百米、四百米,全都是她一个人跑的,她都已经这么惨了,她还能拿她怎么样?   说到运动会的事,她不觉得自己不经过江柠同意给她报名的事有多恶劣,自己还先委屈上了。   在听到宿舍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心头忽地一咯噔。   实在是打电话要钱,宿舍电话平时很少响起,即使是电话最多的沈新兰,也是用自己的私人手机比较多。   沈新兰是她们宿舍第一个有手机的女生,几乎手机这东西刚一上市,她就有了自己的第一部 手机。   此时电话铃声忽地响起,她还没起身去接,睡在江柠下铺,距离电话机最近的刘燕已经起身去接了电话,听到是辅导员,刘燕放下电话,喊崔玉洁:“崔玉洁,找你的!”   平时对她们总是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的崔玉洁,此时却有些气虚地小声问:“是谁找我的?”   她心里默念,希望是文学社或者学生会的事,但她的祈祷并没有成功,刘燕说:“是辅导员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顿了顿,又补充说:“江柠回来了,在辅导员办公室等你过去。” 第206章 206   崔玉洁几乎是一路忐忑的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当初在运动会上找不到江柠时的怨念和她跑步差点跑断腿时的恨意与厌恶,在此时全部化作了心虚与忐忑。   辅导员的办公室大门是常年敞开的,崔玉洁来到辅导员办公室门口, 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个头, 待看到里面坐着的江柠的时候,哪怕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平时理所当然中气十足的声音,此时却轻飘飘怯生生的:“辅导员,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辅导员此时已经吃完了饭,将盘子洗了, 见崔玉洁露出这样的神情,心底不由的烦闷, 这种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还要恶心别人的蠢事, 他不知道这个学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这次过来,是为运动会期间,江柠无故不参加报名的运动会项目的问题。”   崔玉洁马上说:“那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就好了呀。”   辅导员差点都要被崔玉洁气笑了,说:“可江柠同学说她对自己被报了名这事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崔玉洁大声说,然后看着江柠:“你自己报了名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江柠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脸色也冷了下来, 问她:“我听辅导员和班长说, 运动会女生报名这事是你在负责, 你这么说, 是我跟你报名的了?”   崔玉洁心虚地大声说:“当然!不是你跟我报名的, 我这里怎么会有你的名字?”   江柠说:“那还请你详细说说,我是在什么时间, 什么地点跟你说的报名的事的。”   “就……就……”崔玉洁眼珠子乱转,想说个具体时间,具体地点。   她当然可以乱编,但她能考上京大,虽说是京城本地人,录取率高,那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她的智商并不差,不过是心智不成熟罢了,所以她完全知道,即使她瞎说一个时间、地点,也很容易被拆穿,因为她知道自己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什么,她不知道江柠的,万一她说的那个时间地点,江柠身边有另外的证人呢?   即使她说在食堂,在宿舍楼这样的公共的地方,江柠那边也是可能存在时间证人,或是自己这边跟着刘燕,她们知道她的时间路线。   况且,她还在万花电影节上,看到了江柠,她虽没有参加过万花电影节,可也从沈新兰那里知道,能够走红毯,去万花电影节这样的现场的,都是有邀请函的。   像万花电影节这样的大型电影节,通常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给要参加电影节的剧组和个人发出邀请函了。   就是这么巧,他们京大的运动会和万花电影节的时间重合了,江柠知道将她的邀请函拿出来,表示自己已经提前收到万花电影节的邀请的前提下,不可能再报这么多的运动会项目。   她知道自己辩无可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反而倒打一耙理直气壮的说:“运动会本来就是每个人都要参加的,你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那我给你报名还错了吗?谁让你不在班级的?我找不到你人,谁知道你要报哪个?我也是看你每天早上出去跑步,才给你报了跑步项目的,其它项目早就被人报光了!”   她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原本心虚气短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理直气壮。   江柠都要被她气笑了,对辅导员说:“我记得运动会是自愿原则吧?”又看向崔玉洁,“我不在班级,可我们在同一个宿舍,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宿舍,那么长时间,你给我报了名,连提都不跟我提一声,说都不说一声?”   崔玉洁梗着脖子说:“谁还天天记得你的事啊?我事情那么多,那么忙!”   江柠对辅导员说:“不管她是忘了也好,还是以权谋私,滥用职权也罢,她这都算是严重渎职了吧?这件事对于我的名誉和精神也受到了伤害,我希望学校能够严肃的处理此事,如果这次轻拿轻放了,那是不是说,以后只要是学校的班干部、或者其它什么干部,就可以滥用自己的职权,去做以权谋私的事情?”   “我……我怎么就是以权谋私了?我谋什么私了?”   江柠目光冷冷的看了过来:“挟私报复,怎么就不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呢?现在还只是在学校,一个小小的班干部就敢这么做,以后进入社会,真要成了政府部门的全职人员,你还想怎么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还是在你心里,非得贪污个几百上千万,才叫以权谋私?”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的崔玉洁,且已经遭受到反噬,自己在运动会上差点跑断腿的崔玉洁,在江柠一声声‘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中,让辅导员也严肃起来,表示会提交到系里去,看学校商议怎么处理此事。   怕江柠不满意,还对江柠说:“你放心,我会跟学校说,让学校严肃处理的。”又对崔玉洁说:“班级最近的活动你都暂停一下吧。”   这差不多就是直接将崔玉洁副班长的职位给撸了。   崔玉洁这时候也怕了,一直为自己是京城本地人而感到优越感十足的她,第一次哭着朝江柠大喊:“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不是也一点事都没有吗?现在我当不成副班长了,你满意了吧?”   她心里又急又怕,不知道学校对怎么处罚她,这种未知的等待审判结果的过程,才是最熬人的。   她不由的就在眼神中带了些愤恨出来,狠狠的盯着江柠。   江柠目光依旧很冷:“难道不应该是你满意了吗?请问在此之前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让你在背后对我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   江柠会如此严肃的处理此事,其实和在吴城一中时,对刘萍的处理方法一样,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明确的划出你的底线来,让别人知道,你的底线是不能被触碰的,触之不说必死,也会脱下一层皮,下次别人再想怎么样你的时候,就会掂量掂量。   如果别人已经明显的欺负你了,你一味的忍让、妥协、不出声,下一次别人就知道,你是个软柿子,捏了也就捏了,反正没有后果,就会一直捏你。   尤其是针对崔玉洁这种人,这种人,你和她无冤无仇,她都能损人不利己的来搞你一下,一旦她发现,她对你出手,毫无后果,之后她就会一直欺负你。   更重要的是,如果说去年,江柠还只是在大二的学生中出名,在今年夏天的赈灾行动后,江柠在整个京大,都称得上是知名人物。   这还在她柠萌的马甲没有曝光的情况下,一旦柠萌的马甲曝光,影响力还会进一步提升,到时候稍稍一点小问题,就会被人无限放大,会被人用放大镜来看你。   她这样今后有着明确目标,要往政坛走的人,是一点不好的名声都不能在身上的,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可如果不让学校严肃处理此事,不掰扯清楚的话,今后可能就会成为她身上一个难以辩解的污点。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污点,可能并不能影响你什么,可这样累积的小污点多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影响着他人对你感官,影响着你的升迁。   除非当年就已经有了真相。   因为时过境迁之后,已经没有人在乎当年的真相,他人只会通过别人口中口口相传的一些事,来判断你的为人是可信还是不可信。   像这种自己报了运动会,却人又消失,让学校运动会差点开了天窗的事件,让别人听到,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不靠谱。   远的不说,近的,甚至可能影响江柠保研或是考研。   辅导员并不知道江柠的目标规划已经定到十年后,甚至更长远的三四十年后,他对江柠的要求倒是没什么,觉得是应该的,先把崔玉洁身上的副班长的职位给撸了,至于学校的处罚,还要经过商议。   倒是崔玉洁,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副班长职位被撸,后面可能还有处罚的后果。   在她看来,她只是做了一个小恶作剧罢了,还是个让她自食恶果的恶作剧,她都已经遭受到报应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她都跑了三千米、八百米、四百米,腿都快跑断了,还不够吗?   寝室中的几人,见到崔玉洁是哭着回来的,就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小公鸡,原本的神气、骄傲全没了,一回宿舍,就爬上她的上铺,面对着墙壁在哭。   坐在窗前四方桌边写着什么的刘燕惊讶了一下,停下手中的笔,诧异地看着哭着跑回来的崔玉洁,又看看跟在她后面回来的江柠,小声的问她:“这是怎么了?”   江柠倒也没瞒着,说:“无端的被人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甚至我半点不曾知晓的情况下,在运动会上报了那么多项目后,还不告知我一声,我当然要讨个说法的,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故意在运动会上报名,又不去呢。”她脸上笑着,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地说:“这次是我们校内的运动会还好,后面就是京城大学生运动会,全国大运会,乃至世界大学生运动会,要是都这么干,看谁不顺眼,就悄悄给她报名不告诉她,再治她一个没有集体意识的罪名,那不是乱了套吗?”   竖着耳朵听着的崔玉洁闻言,不由哭着气道:“哪就那么严重?况且我不是都替你跑了吗?”   江柠闻言蹙眉道:“什么叫替我跑?我让你替了吗?我让你不经过我同意替我报名了吗,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崔玉洁咬着唇,不说话,也不理江柠。   寝室里的几个人,哪怕之前就已经猜到真相几分,可此时听到江柠亲口说了她被崔玉洁私下报名运动会,还不告诉她的事,又听到崔玉洁承认了这事,心头不由的都有些复杂。   她们都是刚结束高中三年学业,进入大学生活,满打满算才不到两个月。   之前在高中时,虽也和同学起过龃龉,但都是小摩擦,还没遇到过像崔玉洁这种,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的做法。   哪怕她做的是损人利己的事,她们都能理解,可像她这样,都是一个院系一个班的同学,有缘相聚在一个宿舍,无缘无故背后□□一刀的,她们依然觉得心头一寒。   尤其是和崔玉洁走的最近的刘燕,和在寝室里怼天怼地,说好直来直去从不客气的张敏。   江柠也对着401寝室的其他女孩们缓了缓语气说:“我们同学一场,真的是很难得的缘份,未来咱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后我若有什么得罪大家的地方,还请当面告诉我,能改的我会尽量改,不能改的,咱们求同存异。而不是这样不声不响的背后捅刀。”她笑了一下说:“要知道,我可是会报复回去的。”   她话音刚落,心里担心自己也会被崔玉洁捅刀的张敏就高声说:“就是就是,我性格直,平时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话就说,但真没什么坏心眼,我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或者那句话说的你们不开心,当面怼回来,我一定不生气,就是千万别背后搞事情。”她撇撇嘴,眼睛往沈新兰的上铺看了一眼说:“这回是江柠,下次谁知道会轮到谁?”   这明显意有所指的话,让崔玉洁的哭声一顿,背对着她们不说话。   余倩倩和沈新兰也是心有余悸的直点头。   余倩倩性格绵软单纯,在高中时,就是个非常简单,脑子里一心只有学习的女生,甚至在班里的职位,都是学习委员,不用做什么其它的事,只需要好好学习,成为班级成绩表率就行了。   到了大学后,因为寝室里有江柠这个大一就已经开始学习大二大三课程的卷王在,加上寝室里其他女生都跟着卷,她脑子里除了学习,真没有别的事,也不会处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没想到生活的宿舍当中,还有崔玉洁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背后搞人的人,这让她后背一凉,有点想换寝室了。   救命,她真的好怕和这样的人一个宿舍啊!   她有点怕崔玉洁了,怕她什么时候看她不顺眼,也给她来这么一下,她性格绵软,又是个回避型性格,真的不会处理这些事情啊!   沈新兰家庭和睦,从小如小公主般被父母疼宠着长大,平时性子也比较自我,崔玉洁之前一直想往她身边凑,她因为不喜欢崔玉洁对寝室其他人高傲、对她巴结的性子,一直不怎么搭理崔玉洁,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罪崔玉洁,但她知道,江柠和崔玉洁是肯定没矛盾的,这样一个毫无矛盾的人,她都在背后这样搞江柠,她这样可能得罪过崔玉洁的,还不得被她记恨死?   沈新兰只要想到自己背后,还有个随时在阴恻恻暗戳戳等着给你穿小鞋捉小辫子的人,在惦记着你,就觉得心头一寒,目光也冷了几分。   就连一直和崔玉洁走的还算近的刘燕,这次都没有打圆场,过来安慰哭泣的崔玉洁,而是继续低头写着什么,一时间401寝室有些安静。   就连原本想问江柠是不是柠萌这事,都忘了问,大家都在寝室里各做各的。   晚上一起出去吃饭,也没人喊崔玉洁,刘燕自发的和张敏、余倩倩、沈新兰一起,有时候在食堂看到江柠,就也喊着江柠一起。   大家明明没有想着孤立谁,却不约而同的疏远了崔玉洁。   硬生生的被记了个过,副班长的职位也给撸了。   这时候还发生了另外一件轰动全京大的事,九五级的一个女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自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件事的影响,院里很快关于崔玉洁的处罚决定也下来了,居然给她记了个过。   记过是要被记录在档案中,之后一系列的奖金评定、保研、申请入党,甚至是后面的找工作,都会有很大影响,崔玉洁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小的一件事,且在自己已经自食恶果的情况下,居然还受了这么大一个处分。   这对一直都自视甚高且有官瘾的崔玉洁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崔玉洁在宿舍里也不说话,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她想学校申诉了好几次,甚至找她父母,看能不能托关系,找到系主任那里,将档案上的记过处分给改掉,都不行。   她家虽是京城本地的,却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能考上京大,都是祖坟冒了青烟,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也没想过,这么小的一件事,居然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自此之后,崔玉洁的气质一下子就阴郁了下去,原本总是梳到耳后露出脑门的头发,也不再向后梳,而是留了厚厚的刘海,头发也向前梳,用两边垂在胸前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她总觉得谁都在背后说她,看她的笑话,一直都挺直的背,昂首挺胸的背,也不禁总是微低着头,想将自己藏起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左右,突然有一天,她们中午回到寝室的时候,突然发现崔玉洁床上的东西都搬走了,床铺被空了出来。   大概是上午她们去上课的时候,她请假叫人搬走的。   她搬完了,她们才知道,她搬到数院的另一个女生宿舍去了。   刘燕她们都松了一口气,崔玉洁不在的401寝室,氛围都轻松了一些,大家都没有了之前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哪个地方得罪了崔玉洁,就被背后穿小鞋报复了一下。   崔玉洁的处罚决定下来之后,辅导员也将江柠和401寝室的人喊了过来,跟她们说,崔玉洁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她也遭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关心了江柠,和她在401寝室的情况,让她们有什么事,一定要和他说,和学校说,不能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的藏在心里。   学校会给她们解决的。   又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让她们也不要再把这件事往外面说了。   学校怕江柠她们在学校出什么事情,但也不想对崔玉洁惩罚太过,最好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被别的院系看了笑话都是小事,就怕又出现学生自杀事件。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们好好学习,崔玉洁也能重新开始。   崔玉洁申请要调换寝室的事,就是辅导员同意的,在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崔玉洁也被记了小过,辅导员大概也知道,崔玉洁和江柠之间是不可能和好了,就在经过另一个宿舍的女生同意后,就同意这事。   那个宿舍里有三个京城本地的,加上崔玉洁,就是四个了,辅导员也觉得,都是一个地方的,可能会相处的更好。   401寝室在崔玉洁离开宿舍后,寝室的氛围就变得无比的和谐,几个女孩子都不是爱找事的人,就连张敏,也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也都不是大嘴巴的人,当然不会往外面说。   江柠就更不会。   她甚至在寝室待的时间都不多,一方面,在万花电影节结束之后,就有很多人打电话到她校外的出租房,要和她谈《白蛇》和《大宋》两部作品剩下的版权的事。   《大宋》的电影版权已经签给了之前和合作过的于导与王老板他们,因为签的是分成,江柠现在也没有收到钱,还剩一个《白蛇》的电视剧版权。   江柠看了好几个想要来买版权的团队,她都只开出,两年内必须立项拍摄,两年之后,这部作品依然没有立项的话,她就可以将这部作品的电视剧版权卖给别人。   这个条件是最苛刻的,甚至有人过来找江柠谈版权,都不是为了拍摄,而是为了当二道贩子,想低价从江柠这里买走,再高价卖出去。   不过也不是没有真诚想买江柠《白蛇》电视剧版权的,其中就有一个导演,非常看好这部作品制作成电视剧,给江柠画了很多大饼,前景也描述的很好,团队也不错,只有一点,没多少钱。   江柠也不在意,和他们说了,可以以分成的形式,来谈版权。   电视剧拍好,肯定是要往电视台那边卖的,以柠萌作品如今的人气,根本不怕没有电视台愿意高价买。   这要真谈成了分成的合作模式,那版权价格就翻了不止几倍上去了,这也让想要买她版权的团队十分犹豫。   王少和于导那边,原本在酒醉之后,签下《大宋》电影版权合同的王少和于导他们,还想过来找江柠,来聊聊这部作品的版权费用问题,看能不能将分成改为之前的一次性买断,甚至开出了五十万的天价版权费用。   结果,他们就看着江柠的电话就没断过,全都是过来要买她《大宋》和《白蛇》这两部作品的版权的。   王少到底年轻,被这些电话一刺激,想到自己赚的钱,特么的一咬牙,“就这个合同,不改了!”   他和于导都想到,童金刚在酒桌上,不断的说江柠江柏运气好,江柠从小就运气特别好的事。   他们只要想一下,江柠一路走来,重点高中,金奖保送京大,几部作品几百上千万的畅销书销量,带动的《武侠》杂志社跟着起飞,还有几部作品的收视率、票房,越想越觉得,这对兄妹真的是运气好。   为了蹭江柠江柏的运气,他们决定,里面的重要角色,还是要请江柏来演! 第207章 207   江柠以为《白蛇》的电视剧, 能签分成大赚一笔呢,毕竟那个导演团队看着是真的很有诚意的在想要《白蛇》的电视剧版权,只是囊中羞涩而已。   可就在他们犹豫的功夫, 江柠意外接到了央妈的电话, 央妈居然也想要买《白蛇》的电视剧版权,想要打造一部央妈自制剧。   这几年, 随着一部又一部电视台自制剧的产生,也有越来越多的电视台,开始重视起自家电视台自己的自制剧,尤其是Z省卫视台的两部《包青天》和经年芒果卫视台的《欢天喜地小燕子》的热播,可以说是让这两个电视台赚的盆满钵满, 一下子在各个省卫视台中,脱颖而出, 再往前数,京城电视台的《好人一生平安》和《出版社的故事》, 也让京城电视台的人气、收益,直逼央妈。   作为全国最具影响力的电视台,全国所有台的老大哥,眼看着下面的省台市台的自制剧,一部一部的拍摄与播出, 收视率和影响力越来越高, 老大哥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自九五年的通货膨胀后, 近两年的电视剧的播放版权费用越来越高, 整个市场行情价都在上涨, 一般电视台很难承受如此高昂的版权费用, 都在想办法自己拍,自己独享播放版权。   就比如这次的《锦衣卫》, 因为是自己电视台的独播剧,他们就可以在选择播出时间的时候,有更多的自主安排权,从而去挑选更合适的时间,避开一些现象级电视剧的竞争,比如今年的《小燕子》,在收视率和收益就有更多的保障。   央妈电视台经过商议,也决定拍摄属于自己电视台的自制剧。   自制剧拍摄的选择上,央妈也是经过了一番严格的商讨与定论的,基本上是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派系认为应该紧跟时政,以今年的洪水救灾为主题,拍摄正能量的洪水赈灾的抗洪剧;一个派系认为如今各家电视台自制剧收视率高,他们应该在‘伟光正’的前提下,以收视率为首要目的,不然一部剧拍出来了没人看,那就太打脸了,毕竟今年上半年有火遍全国,并且还在继续火爆的《小燕子》,下半年又杀出个收视率已经破了百分之三十,快要到四十的《锦衣卫》。   仅仅是一个柠萌作品改编,就让《锦衣卫》首发第一集 的最低收视率就稳定在百分之十左右,这使得想要稳妥出成绩的那一派,更加倾向于柠萌的《白蛇》。   当然,也不是说就不拍抗洪救灾的,可以一起拍嘛,至于拍出来后,选择哪个剧在黄金时段播放,到时候就看两个剧的收视率嘛。   央妈的台那么多,又不是只有一台和黄金时段,别的台和别的时段也可以嘛。   经过一系列激烈的竞争与角逐,在自制剧这一块,最终定下了江柠的《白蛇》。   因为制作拍摄自制剧,也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哪怕已经有了Z省卫视、沪市卫视和芒果卫视三个电视台的成功案例,电视台的自制剧拍摄,依然是非常大的一笔投入,对于央妈这样具有影响力的电视台来说,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在可选的题材和作品上,就要慎之又慎,比如之前央妈已经拍摄过的《石头记》和《三国》,在题材上,就属于非常有国民度的题材,这种题材,只要好好拍了,就不愁没有收视率。   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拍四大名著这样的题材,于是今年获得最佳影片奖的《白蛇》原著,就进入了央妈的眼帘。   他们关注这部作品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要说早之前,柠萌的几部作品,还是在年轻人中传播,在柠萌考上京大,成为京大学子这个消息传出后,柠萌的几部作品的传播度,就开始往上传播,这个‘往上传播’,不光是年龄的往上,还有读者影响力的‘往上’,自然也传到央妈的眼中。   加上有《白娘子》和《白蛇》这两部成功的作品作为国民度,可以说,光是柠萌原著这个名字,《白蛇》只要拍出来,只要没有拍的跟屎一样,它就不愁没有收视率,更别说,还有央妈电视台这个大杀器,双重保障。   在导演的人选这一块,央妈因为对自家制作的自制剧的重视,导演更是会好好选择,不光是导演,编剧、策划、编辑、演员等,无一不是要优中选优,既要国民度,又要根正苗红,在演员的选角上,也不能有一丝差错,确保自制剧没有一点问题。   等央妈那边商议好了具体要拍的剧,这才有人电话找上京大,通过京大数院的主任,找上了江柠。   对于别人来说,柠萌的真实身份可能是秘密,对央妈来说,江柠的一切信息都是透明的,更别说江柠还参加了万花电影节的颁奖礼,虽说她没有什么奖,可她和《白蛇》剧组一起走红毯这件事,就已经公开了她的身份。   系主任叫人来通知江柠过去的时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我知道天文系、物理系那边都有喜欢写诗的小子,没想到咱们数院这边,也出了一个大作家。”   江柠的名气,可比那些发表了几篇诗歌的小子们,名气大多了。   这年头可以说全民写诗的年代,只要是文学爱好者,就没几个没写过诗的,学校的学生会、社团,也定期有读诗会,从京大学子投稿来的几百上千首诗中,选取大家认为最经典的诗进行赏析和朗读,还有评奖之类。   不过这样的活动,也从最开始时,纯粹的文学爱好,到如今已经染上了政治权利因素,很多读诗会评奖,还没开始,那些奖项就已经在私下提前瓜分干净了,只剩下一些最低的,比如诗歌三等奖、优秀奖这样的安慰奖,给真正写的牛逼的诗。   为此,很多喜爱文学和诗歌的人,为了抵抗这种不公平的‘政客’行为,私下创立了很多非官方文学社团,有些还很有影响力。   这些文学爱好者,来自京大的各个院系,但数院的诗人和文学爱好者中,有影响力的少之又少。   系主任早就听说过江柠的大名,甚至江柠在老师间的名头,比她在学生中都大,不然这一次崔玉洁事件,也不会处理的这么迅速,还从严处理了,连她父母一层层找关系找到系主任这里,都没有改变。   系主任和她说了,央妈那边打电话来找她,想买《白蛇》电视剧版权的事。   江柠是万万没想到,《白蛇》的电视剧版权,居然被央妈看中了。   虽然她现在的作品,已经不需要央妈这个光环加持,但其意义还是不同的。   也是缘份,因为只差一点点,《白蛇》的电视剧版权,就要被另一个电视台谈走了。   双方通过中间人系主任,约好了时间,在京大校门口见了面。   这次《白蛇》的制片人是央妈台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副主任亲自担任,由此也可以看出央妈台对这部自制剧的重视,他带着导演、两个编剧一起来京大见江柠,也没有约在校门外了,而是直接约在了燕园。   用制片人的话说就是:“正好我们也逛逛燕园。”   制片人虽然是京城本地人,却不是京大人。   导演和两个编剧也都好奇的看着这个年轻的畅销书作者。   这次央妈台带来的两个编剧,不是之前搭配的男女编剧,而是两个女性编剧。   两边一个有心买,一个有心卖,很快就将合同确定了下来,原本如果是别的台,江柠都是在合同中确定好,两年内必须立项拍摄,不然就解约重新卖,但对央妈,江柠却将时间改为了五年。   央妈制片人和导演,早就从别人那里,看到过江柠卖的版权合同,知道江柠对他们的合同宽裕了三年,哪怕明知道,他们合同签好后,立刻就会立项,打磨剧本,他们还是给江柠不动声色的示好而心情大好。   虽然这种不同,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也还是觉得这小姑娘会做事。   就连版权费用,江柠都没有讨价还价,给足了央妈面子。   央妈那边自然也打听过,有电视台给江柠开过五十万的高价,可江柠和央妈达成的版权费用,只有这一半,这是目前远低于江柠作品给电视台和剧组那边带来的价值的。   双方相谈甚欢之后,制片人也问起了江柠毕业后的打算,笑着问她:“毕业后有没有想过来我们台工作? ”   不说江柠是京大的高材生,光看她小小年纪,就有了现在这样的成绩,都足够他们招揽了。   江柠没有拒绝,而是笑着恭维了一句:“央妈这样的电视台,谁不想进呢?”   这可是通天的直属喉舌。   制片人和导演又关心了一下江柠的学业后,又将话题放入到他们最为关心的《白蛇》的电视剧改编上。   《白蛇》这本书,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已经通读过两遍的。   央妈要出自制剧,不仅仅是电视剧收视率的问题,不然直接买下芒果卫视的《小燕子》的版权,播放《小燕子》就是了,还做啥自制剧。   央妈的自制剧,还要起到一个宣传的作用,比如前两年制片人亲自编剧的自制剧《人在巴黎》,他们要保障收视率的同时,还要紧跟时政,宣传正能量,所以电视剧的一个基础基调,便是要伟、光、正。   比如《白蛇》这个题材,即使《白蛇》系列已经被拍烂了,但既然要拍,就要起到一些对经济的促进作用,比如为杭市做宣传,促进杭市,乃至整个省的旅游经济,雷峰塔、断桥、苏堤、白堤等一系列景区,白蛇修仙的仙山,要选择什么山,要如何取景,如何利用许仙的药铺,宣传咱们种花国的传统中医文化,等等。   这是上面给这部自制剧提的主基调要求,其余一系列的剧情的改编、发展,都要建立在这个主基调的前提上。   目前《白蛇》最火的两部作品,《白娘子》是以亘古不变的爱情为主题,电影《白蛇》则是以女性奋斗自强救民爱民为主题。   对于电视剧《白蛇》,想要写出新意,而不是形成电视剧《白娘子》的翻拍版,他们就需要一定的新意,这个问题,两个编剧也都各有各的不同建议。   袁凤编剧的意思,还是以‘爱情’为主题,因为观众喜欢这个主题,只有以‘爱情’作为主题,才能保证收视率。   另一个编剧唐姜则认为,如果还是以‘爱情’为主题,着重写白蛇和许仙的爱情的话,根本无需买《白蛇》的电视剧版权,直接翻拍《白娘子》就行了:“我们既然选择了买下《白蛇》的电视剧版权,而不是翻拍《白娘子》,不就是想拍一些不一样的吗?这都是男女平等的时代了,国家也在大力宣传计划生育政策,我们的主题更应该着重在白蛇对修仙的执着、努力,白蛇可以不要爱情,不要许仙,但她要事业,要成仙!”   正好导演和制片人,都是男的,别看他们都写过和拍过爆款电视剧,但两人写的剧和拍的剧,都是以事业线为主,感情线在中间不过是其他小编剧写的一点点缀罢了,拍感情线还真不算他们的强项,加上目前市面上各种武侠剧和以穹瑶阿姨的爱情剧为主要市场,央妈自家的自制剧自然想要拍出些新意,将主题升华一下,在听了两人争执的点后,便有唐姜编剧负责了事业线,袁凤编剧负责了感情线。   还问了江柠的看法。   江柠:……   这些人和之前江柠接触过的省台、地方台的编剧、导演可不一样,眼前的四位,可都是央妈的大佬,制片人又是京城本地人,能够坐到央妈一个部门副主任的位置,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外,谁知道他身后还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   不过她也不怯,实际上,她并不觉得两个编剧的想法有冲突,就像制片人在九十年代初写的电视剧《人在巴黎》一样,完全可以将事业线和感情线结合起来,不过一个为主,一个为辅罢了,这本书本来就是江柠写的,她自然也是倾向于事业线为主,感情线为辅。   说到感情线为辅,袁凤编剧便皱眉问:“拍电视剧可不是拍电影,电影两个小时就放完了,电视剧一集就有四十分钟,要拍那么多集,没有感情线就让她一直修仙吗?”   她不懂这样的看点在哪里。   江柠想了一下建议说:“作品中不是有一段女主梳理天下山河水脉吗?你们觉得将这一段与现实中今年的洪水赈灾结合起来怎么样?”   尤其是老大站在洪水滔滔的江堤上,喊的那一句:“洪水不退,我不撤离!”   感动了多少种花百姓,给受灾群众注入一剂强心针。   制片人顿时眼睛一亮,看着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禁抚掌一笑:“妙啊!”   之前台里就为究竟是要买下《白蛇》版权,还是由台里编剧自己编写一部抗洪救灾的故事,虽然最终是他们这一派系赢了,但作为制片人的他,身上其实也背负了很大的压力,一旦这部自制剧的收视率不高,那么他和他这一派系的人,必然要吃挂落,但如果将今年的抗洪救灾题材,与《白蛇》二合一呢?   既侧面描写了今年政府对于抗洪救灾的所作出的努力,又宣传了杭市的一些著名景点,为旅游文化事业做贡献,同时也宣传了传统文化的中医。   到时候哪怕收视率不尽如人意,因为有这几个宣传点在,作品起到了正面的宣传作用,他也只会有功无过。   这个点因为是江柠提的,如何将这部分剧情写的又燃又好看,江柠是最有发言权的,制片人干脆就拉了江柠做壮丁,将这一部分情节交给了她。   江柠没有拒绝,而是笑着说:“我只写过小说,还没写过剧本,剧本和小说应该有很大不同吧?”   “这有什么,到时候跟着你袁姐、唐姐一起,你悟性这么高,多看两眼就会了。”   在场的四人中,包括导演在内,全都写过剧本,当过编剧。   制片人夸江柠悟性极高,还真不夸张,就不说她写的几本畅销书,以及《白蛇》电影的大纲和基调就是柠萌完成的,就说她这个政治敏感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江柠也没有问稿费不稿费的事,哪怕就是白干活,不是还有二十多万的版权费吗?   接了这个活的江柠,在除了《锦衣卫》和《星际机甲》这两篇作品的稿子外,又加了一个电视剧剧本《白蛇》的部分情节编写。   为此江柠特意去和系主任请了假,请的不是白日里上课的假,白天的课她照常上,她晚上不回宿舍,要住校外的出租房,因为出租房内有电脑,她要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出租房内用电脑工作。   系主任知道她居然要参与央妈的自制剧编剧工作,原本以为她是一个搞科研的苗子,没想到她一个理科生,没去搞科研,反而在文学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越走路越宽,倒也没有劝她说一定要走科研路线,很是通情理的给同意了她的申请,不过按照流程,还需要她打一份报告,交到辅导员那里去。   辅导员没有想到,401寝室,才刚搬走了一个崔玉洁,江柠就又过来请假说要住在校外,忙问她是不是和寝室同学有矛盾了,有没有被欺负之类。   自从发生了女生自杀案,学校目前对这一块很敏感紧张。   江柠将自己接到了央妈自制剧的编剧工作的事,和辅导员简单说了一下,辅导员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这事是系主任牵的线,已经在系主任那里报备过了,辅导员很痛快的给江柠批了假。   江柠没有因为和401宿舍的几个女生不太熟,就一声不吭的离开,而是拎了些水果回到宿舍,和舍友们说了,她因为接了份工作,需要在校外住一段时间,“这些天我不在宿舍,轮到我值日的时候,你们就给我往后排就行了,回头我都补上。”说着将自己买的一袋子水果放在桌子上,“挣了点钱,先就不请你们吃饭了,请你们吃点水果,回头拿到钱了再请你们吃饭。”   “哇!你接到工作了啊?是什么活?”张敏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家是小镇上的,家里也不止她一个孩子,除去上大学的费用,平时生活费并不多,也需要给自己找个工作补贴生活费。   她们这些京大学生,平时最好的工作,就是给外面小孩子做家教。   她们才刚来京大两个月,好多人都还没找到家教的工作呢。   没想到江柠不声不响的就接到活了。   想到江柠之前参加万花电影节,张敏不禁长大了眼睛问:“是写稿子吗?”   她们之前就想问江柠是不是柠萌了,但当时江柠刚回来,就发生了崔玉洁的事,之后学校又有女生自杀,闹得沸沸扬扬,随之又有崔玉洁的处分和崔玉洁的转寝室,寝室的气压一直低的很,在那种情况下,哪怕张敏她们很好奇,也都没有问江柠她是不是柠萌的事。   虽然她们心里已经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毕竟没有亲自听江柠承认,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哪怕早有预料,在看到江柠笑着点头,说:“是。”的时候,她们还是震惊的问她:“所以你真的是柠萌吗?”   在得到江柠肯定的回答后,张敏整个人都震惊脸:“天啊!哪怕我都猜到了,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可是去年被保送的京大,在IMO的国际比赛中获得了金奖啊!”她抚着额头,一脸看怪物的神情,被打击到不行的样子说:“你居然在高一高二的时候,在参加IMO比赛的同时,三年间,写了三百多万字。”   她掐着手指头:“高一高二,一年一百万字,还写的那么好看,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对于理科生的张敏来说,简直无法想象,她恨不能打开江柠的脑壳,想看看她是不是比她们多长了一个脑子。   她从小就被人夸聪明,学习对她来说,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不费力,她爸妈总是在外人面前凡尔赛的夸她:“我们都没有费什么心,都是她自己学学就会了。”   哪怕是高中三年,一边参加竞赛,一边学习,她多花费了些心思,可即使如此,她也在市赛中获得了市一等奖的好成绩,之后还能不影响学习成绩,考上了京大。   她是到了京大后,才发现这里卧虎藏龙,自己过去的一点小成绩,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她再也维持不住过去不需要很努力学习就轻轻松松上京大的状态了,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在学习上,才能在这所校园里,维持她过去优异的成绩。   可眼前这个姑娘说什么?她不仅两年时间就学完了高中三年的知识,在国际赛事上获得金奖,被京大提前录取,还在高中时期发表了将近两百万字,每部作品的销量好几百万!   从小到大都被称作聪明的张敏,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居然还可以这么大!   寝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张敏的惊呼中,算了一下江柠在这期间做出的成绩,也都惊呆了。   “所以……所以你这次搬出去,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要完结了,出新作品了吗?”张敏只能找到这个理由,不然之前《锦衣卫》也在更新,江柠不还是睡在寝室,没道理现在就要不住在寝室了啊。   江柠原本没打算说的,但见她们都猜到她是柠萌了,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笑着说:“是接了个央妈的活。” 第208章 208 【日常】   401寝室里的女孩子们全都震惊的围了过来, 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江柠。   尤其是余倩倩、张敏、刘燕三人。   她们都还在为校外家教的活儿努力,这个时候没有咸鱼,没有家教群和社区, 她们要找到靠谱的家教工作, 需要通过学校的学长学姐介绍,通过院里老师辅导员推荐, 或是加入校外的一些教辅机构。   她们才上大学没多久,才刚搞清楚找家教的活的渠道,连人都还没认识几个,江柠就已经接到央妈的活了。   那可是央妈啊!   张敏很羡慕,很想问能不能带着她一起, 其实她作文写的也很不错的,但她又不好意思说, 红着脸问:“能问一下是什么活吗?”   江柠说:“是一个小编剧的活。”望着张敏羡慕的眼睛,她也没瞒着, “目前连稿费都没谈呢,可能是白干活。”   当然,她没说版权费二十多万的事。   一说白干活,张敏的兴趣立刻就不大了,在她的字典里, 就没有白干活这个概念, 要是没钱, 再好的活她也不干。   余倩倩和刘燕还是觉得很厉害, 除了对自己未来从未怀疑过, 自信心永远爆棚的张敏, 她们非常清楚江柠在此时接到央妈的编剧工作的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江柠已经进入到央妈的一些人的眼里,江柠毕业后,进入央妈工作的机会也比别人更高些。   那可是中、央,即使她们毕业后,也进入体制内,又如何与中央比,那是最接近权利中心,机会最多的地方,直接通天的部门。   虽然她们有自信,她们毕业后的工作也不会差,但和如此之快就确定下自己未来大方向,明确了自己要走的路的江柠相比,她们的前路还是模糊的。   甚至到现在,她们对于自己将来是从事自己的专业方向的工作,还是回去进入体制内工作,都还没有想好,她们还只是一个刚进入大学的大学生。   沈新兰倒是没那么羡慕,她本来就是京城本地人,她妈就是体制内辞职下海,她未来的规划也很清晰明确,之后肯定要留学海外的,至于未来会不会定居海外,目前也没有具体规划,可无论怎样,她的选择都非常多。   她只是和寝室里的女孩子们一样,震惊江柠的大脑。   能够考上京大,她们已经是万千人中的佼佼者,可到了京大,到了江柠面前,她们依然感受到了这种差距,自叹佛如。   哪怕是后来沈新兰出国,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她也从不曾怀疑自己的祖国会不会强大起来,从没有因为自己国家暂时的贫困就对国外的人有什么自卑感,她始终自信,始终昂首挺胸,因为她在自己大学阶段,见过那样优秀的人,她们国家有那样优秀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和她一样优秀,且为自己的祖国在默默努力的人。   在她过去很多年里,哪怕她已经见过许许多多优秀的,或是灵魂有趣的,自由的灵魂,能够比的上她室友的人,依然少之又少。   江柠和她们打过招呼后,就又回到了她的小出租屋,也打电话和王咏和出版社那边的编辑说了,《大宋》的电影版权已经卖出去,《白蛇》的电视剧版权,被央妈买走的消息。   出版社和王咏那边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央妈啊!那可是央妈啊!   今年因为电影《白蛇》的热映,票房目前是今年的第一,这段时间的万花电影节上,《白蛇》又获得了最佳影片奖,饰演《白蛇》里面的配角江柏,获得了‘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奖,《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的实体书,都卖疯了,现在几册书的总销量,都快赶上千万销量级别的《大宋》了。   一旦《白蛇》的电视剧版出来,《白蛇》的实体书销量,估计还会再一次提升。   这个销量的提升,可不是单部作品的销量提升,而是会带动柠萌笔下的其它作品的销量,一起提升。   而且,《白蛇》被央妈制作成自制剧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除了芒果卫视今年因为《欢天喜地小燕子》爆火,收视率直接破了百分之五十的大关,暂时超越了央妈的收视率外,在其它的任何时段,央妈的收视率依然是这个年代的当之无愧的第一,可以这么说,央妈台播什么,就火什么。   央妈就是收视率的保证。   《白蛇》原本的影响力,再加上央妈的影响力,出版社那边已经可以预料到,到时候《白蛇》的实体书,恐怕要超过《大宋》,直接破千万了。   那这就是第二本,柠萌笔下的破千万级的作品了。   还有现在正在热映的《锦衣卫》,因为这部剧的热映,《锦衣卫指挥使》的实体书,也是一再加印。   这次直接加印了一百万册,铺货到了全国,江柠得到的稿费全都投入了那支电子股票当中,静等明年的519大行情的到来。   这次打电话跟他们说,也是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出版社那边的第一反应就是:“柠萌老师,您那边方便再给我两万份签名吗?我们再制作一个《锦衣卫》《白蛇修仙》《大宋当捕头》三合一精装典藏版!”   单本的精装版搞过了,单本的典藏版搞过了,但三合一的精装典藏版还没搞过。   只能说,出版社那边为了卖书,为了赚钱,也是想尽了办法,偏偏读者们就吃这一套。   实在是几百万级别体量的销量当中,签名书在这样庞大的销量基数下,实在太少太少了。   每次签名书的上市,他们都是要抢的,很多狂热粉丝,一个人就收集了好几套签名书,还有些没上市呢,就通过书店工作人员的关系,先订走了一批,能够流通到全国各大书店的签名书是少之又少。   还有人花一两百块钱买二手签名书收藏的。   别的作者销量这么高,至少还搞个签售会什么的,各大城市跑一跑,柠萌三年了,一次签售会都没有搞过。   虽然很多人都确定的说,柠萌是女生,但还有非常多的读者,还是不确定柠萌是男是女。   毕竟他们不是柠萌的室友,通过柠萌的真名和她进入京大的时间,也知道她本人的长相,很容易就推测出她的身份,很多人哪怕看了万花电影节,也因为主要镜头都在剧组演员和江柏身上,忽略了江柠。   而且这个年代并不是每个人都上网的,网络这个东西,对现在的很多人来说,还是新兴的玩意儿,网络不发达,资讯传播速度慢,还有一大批从《大宋》开始追的纸质读者,在先入为主的认为柠萌是男的呢。   是以,柠萌的签名书在市场上,始终是供不应求的情况,每次出版社那边出现什么精装版、典藏版,哪怕很多读者知道签名版只是一部分,跟中奖一样的概率,可喜欢的读者还是会买,一上市就会立刻销售一空。   江柠笑着说:“我现在白天的课程全部排满,晚上还有《锦衣卫》和新文要写,现在又接了《白蛇》电视剧编剧的活,您说呢?”   那边一听,江柠居然还接到了央妈编剧的活,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对江柠就更客气了。   如果说江柠畅销书作家的身份,带给出版社的是利益,那么江柠此时和央妈的合作,代表的是未来江柠可能走的高度,尤其是以江柠的身份,她未来很可能会走的路,可能恰好就是管他们的。   王咏和李昂主任那边,则是扼腕叹息了,因为《白蛇》在《武侠》上的连载已经结束,《白蛇》在央妈的上映,在杂志销量上面,给他们带来的利益不大,不过他们也很高兴就是了,不说现在正在热映的《锦衣卫指挥使》给他们杂志的销量带来了多大的提升,《白蛇》电影的获奖和电视剧版权被央妈买走这件事的本身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就给他们杂志社带来非常大的影响力。   这个影响力,可以说是无形的,也可以说是有形的。   无形的,是因为不是《白蛇》连载期间杂志销量的直接提升,有形的,是因为江柠是《武侠》杂志社的签约作家,目前市面上几部十分有影响力的电影、电视剧,都是出自他们《武侠》杂志,这使得更多的影视方,在寻找版权合作对象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出了几款爆剧的《武侠》,尤其是现在正是武侠风最热的时候,目前已经有电视台看中他们《武侠》上连载着的其它武侠作品,正在版权代理谈判阶段了。   为此,《武侠》杂志社也全新开辟了一个新的部门,叫影视版权部,专门做影视版权的开发和孵化。   就连李昂主任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开创这本杂志时,完全就是因为热爱,热爱武侠小说,想要创办属于他们内地自己的武侠杂志,给内地热爱武侠、热爱武侠事业的作者和读者们,一个发表自己的武侠作品的一个平台。   他们杂志社多次面临转型的危机,包括现在也是,他们虽然已经一点一点的开辟出了玄幻仙侠专栏、江湖儿女专栏、甚至为江柠的下一部星际文做预热,还开了‘星际科幻’专栏。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杂志社走到九十年代末,即将跨入新世纪的前期,还能开辟新的业务,进入新的领域。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从杂志图书出版行业,过渡到影视版权孵化,但他有一种预感,随着科技越来越进步,电视机的普及,影视化作品将来也会越来越多,这会是未来的大趋势。   而他们《武侠》杂志社,已经走在了这个行业最前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影视版权业务的开辟,对于《武侠》杂志社来说,完全就是由柠萌个人的几部作品带来的意外且全新的赛道,因为之前江柠影视合同这一块,都是找到王咏,再从王咏这里联系到江柠,对于江柠的版权合同,王咏知道的也最多,这次全新影视版权部,就由已经工作了三年的老职场人,王咏负责。   新成立的部门,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在与作者合作这一块也很实在,完全不存在什么合同的坑,和签约作者签的是百分之二十的代理合同,毕竟他们杂志社已经出了爆款的《白蛇》《包青天》《锦衣卫》等剧,在合同的签约上,可以帮助作者避开很多坑,就连签约合同,都是跟着江柠原来的合同拟的,比他们自己与影视方谈版权要靠谱的多,价格也比他们自己谈的要多。   王咏现在已经不是职场新人,而是升职为影视版权部副主任兼主编啦!   因为他的这个升职速度,完全是和江柠挂钩,他叔叔那边一高兴,又给了江柠店铺里一个新订单,是他接到的一个品牌外贸代加工订单留下的尾货,这个大品牌在国内找代工厂加工,然后拿去贴牌,再用高出出厂价格十几甚至二十几倍的品牌溢价,卖给国内的消费者。   这批尾单全部都是这个品牌今年出的最新款,除了没有在衣领上打品牌的领标和贴牌外,其余羽绒服的质量、材料、质检卡等等,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材质,就连衣服里衬的品牌布质质检标都是齐全的,这批可以称得上是高货的东西,王咏叔叔一下子全部都以成本价基础上面,最低价格给了江柠,发到了沪市。   王咏叔叔还怕江柠江柏他们不懂这批羽绒服的价值,还将这个品牌的宣传画册、海报、商场定价等,一起放在包裹里给江柏寄了过来,在商场里,每件羽绒服的溢价,比给江柠的成本价,要高出一千多块一件,在这年代,绝对属于奢侈品范畴了。   江柠的这批货,哪怕是在成本价的基础上,多一百元一件的价格卖出去,都有很多人批发都想要,再加价往外卖,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再心黑一点的,自己找工厂将领标和牌子打上,直接和原单没有任何区别。   在沪市的一些繁华商业街,这样的衣服,随随便便报价就是五六百、七八百块,你即使对半砍,也还有三四百。   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就是朴素的,实际上这个年代的人,对于时髦的追求,对于品牌的追求,丝毫不落后于十几二十年后,甚至很多从乡下考到大城市的农村学生,内心的自尊心其实非常强,他们也羡慕于同学穿的品牌衣服鞋子,却又因为自己囊中羞涩,买不起。   王咏叔叔给江柠发的这一批货,可以说是最适合年轻学生这个消费群体了,质量够好,价格又不高。   若不是王咏的关系,王咏叔叔也不会想到将这批货给江柠。   这对江柠来说,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她和王咏,和杂志社,和出版社,影视方,等几方合作,仿佛都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彼此反哺获益。   别说她现在赚了很多钱,就不需要钱了,这些钱,在她未来想要做的事情面前,不过九牛一毛,杯水车薪罢了。   如今沪市理工后面的一条街基本都租出去了,江柠和江柏的店铺也被装修出来了。   装修的风格也很简单,就是普通的白色地板砖地面,加白色墙体。   江柠因为买的是两间铺子,两个铺面面积加起来大约有一百平,层高约五米,江柏的铺子和江柠的紧挨在一起。   钱经理过来给他们装修的时候,建议他们将铺子隔成个小两层,一层层高两米八,可以用来做日常的买卖,二层层高两米,生活是矮了些,但他们又不住在楼上,只是作为晚间休息和仓库的使用,这样的层高,对江柏和江爷爷的身高来说,又不至于撞到头,在床铺的选择上,也不需要用过去江爷爷睡习惯的高床,而是可以选择低矮一些的床,这样便不会因为层高而显得压抑了,江爷爷也不用在铺子后面拉帘子,只有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床,晚上上厕所,都要去租的门面后面的公共厕所去,日常洗漱都很不方便。   钱经理的室内装修公司,经过两年的发展,也是一个成熟的设计公司了,很会针对客户们的实际需求。   比如江爷爷腿脚不好,天阴下雨,膝盖就会酸疼,钱经理就建议在店铺的后面,隔出来一个小空间,做一个干湿分离的洗手间,这样江爷爷白日里想要洗漱、上厕所,就不用再往楼上跑,楼上光是作为晚上睡觉和仓库,也足够大,也可以有个独立的浴室、洗手间,楼梯的选择上,也选择更适合老人行走的美式楼梯,上面,全部做成成片的推拉式玻璃窗,这样采光比较好,哪怕层高矮一些,老人晚上睡觉也不会感到压抑。   他自己小舅子现在就开了个家具厂,江柠店铺里的所有架子,楼上需要的所有柜子,都可以从他小舅子的厂里来量身定制。   钱自然是要赚的,但给的价格绝对比市场价格要低的,质量上也有保障。   这些钱经理是先打电话跟江柠商量,将设计图纸发给她,在她同意后,将装修的事情全部委托给江柏和钱经理来做的。   江柏实际上比江柠做事要细致的多。   他自己又是个理科生,对于装修过程中各种电、电线,对生活的一些小巧思,比江柠要有想法的多。   不光是店铺,江柠在这个小区买的两套房子,也都装修出来,目前还在通风状态,只等着通风三个月,江爷爷就可以住进去。   为了江爷爷生活的更舒适,这小区的两套房子,同样是铺了地暖。   江柏这一年拍戏也赚了些钱,暑假的《锦衣卫》的男二就不说了,《白蛇》的一个电影节,就有一万块的宣传费用呢,他获得了‘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几个投资人也都给他包了个不小的红包,他现在还没到寒假呢,他寒假的行程,已经全部被约满了,一个是《大宋》电影剧组那边,还有是其它一些电影、电视剧也向他发来了试镜邀请。   他自己不擅长,也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正好童金刚喜欢且擅长,且做这些事本身就是在拓展他的人脉,于是他很高兴的全部接了过去说:“你不喜欢没关系,我都给你处理的妥妥的,你就安心上你的课就行!”   江柏被他们系的一个退下来的老工程师当做关门弟子在培养,发现江柏假期居然跑去演戏,觉得他浪费自己的天赋,不务正业,平时给他大批的作业,让江柏的课余时间,基本全部都用来学习和待在实验室了,也幸好有童金刚帮忙,不光是工作上,在日常的店铺和照顾江爷爷上,也是他出力比较多。   可对已经找到了未来事业方向的童金刚来说,却是乐此不疲。   江柏现在又凑足了一个付首付的钱,想到妹妹让他再买个房子的事,江柏为了方便照顾江爷爷,干脆也在这里买了套房子,这次不是期房了,而是现房。   他的户口也不能一直放在妹妹的房子里,妹妹的房子始终是妹妹的房子,他心里老是觉得怪怪的,现在他自己买了可以送蓝印户口的房子,能将户口迁到自己的房子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心头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他会选择买学校后面的房子,也是学校附近的环境,真的太适合江爷爷养老生活了。   江爷爷如今已经感觉自己融入了这里,有时候江柏和童金刚来店里,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背着手,在校园里逛逛,看着校园里的老教授们锻炼,他也跟着去锻炼,这种安静、祥和,充满着文气的环境和路过的学子们脸上青春洋溢的笑脸,让江爷爷也感觉自己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身体状态都好了很多,脸色也越来越红润健康。   江柏也喜欢这样的环境,相较于出去拍戏,他更喜欢学校这样简单的环境,不用与人打交道,每天只需要和机器、仪器待在一起,让他觉得安心又舒服。   他现在理想中的生活,已经变成了在学校门口卖自行车和摩托车了,并为了他未来的自行车店,还在努力着。   唉,不知道还要拍多少戏,才能把他的自行车店和摩托车店给开起来,或者开个汽修店也不错。   江柏觉得自己一定能干好这个!   进货自行车的钱还没有,王咏叔叔给江柏的店铺发来的一大批品牌代工尾单的羽绒服倒是先到了,因为寄过来的羽绒服实在太多,江爷爷的老铺面明显放不下,就将这一批衣服上还有品牌标的羽绒服,挂在了刚装修好没俩月的铺子里。   他自己店铺空着没事,干脆将同样是王咏叔叔给她发来的隔壁鞋厂的尾单鞋子,放在了自己店铺里卖,于是原本空荡荡的店铺,一下子在被几款羽绒服给占满,又让钱经理的小舅子,给他在墙壁的两边,打了一些可以拆卸的鞋架子。   这两个店铺的开张,可以说是这条新建的后街最早的两个店铺,还有几家铺面还在装修当中,显得有些吵闹和杂乱,原本这后面是一点生意都没有的。   可谁让《锦衣卫》还在热映呢?   《锦衣卫》的热映,让江柏在沪市理工大学,一下子就红了,他日常被人当明星一样,走到哪儿都有人看他,江爷爷店铺里的衣服,更是卖疯了,生意好到不行。   原本无人问津的后街,也因为江柏店铺的开张,被学生们所知,一下子涌入大量的学生。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间宝藏店铺! 第209章 209   品牌代加工, 和服装厂自己设计生产的衣服,不论是款式、质量,对服装的要求等, 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自家服装厂设计的衣服、款式、材质,虽也有质检部门一一检查, 却不像品牌代加工那边严格。   品牌是有品牌要求的,他们对代加工工厂的选择,材料的质量,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哪怕是找外面的工厂代加工, 对成品质量的品控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尤其是, 王咏叔叔代加工的这个品牌,在这个年代, 绝对属于奢侈品品牌了,稍微一点瑕疵,都是要打回去不要的。   可对市面上的很多衣服来说,哪怕是稍稍有一些瑕疵,比如走线有稍稍一点错位, 肩膀与衣服前襟的一点花纹没有对齐等, 对市场上的大部分衣服而言, 质量依然远远超越。   更别说, 王咏叔叔发过来的这批衣服, 除了少量的是走线没有对齐, 大部分是羽绒服的品控标牌,将百分之九十的羽绒服含量标成了百分之八十五, 这样微小的瑕疵,这样的瑕疵,对品牌方来说是巨大的失误,是不可能流入市场的,可对市场上的普通人而言,这就是精致、时尚、好看、质量过硬还便宜的真正的好货。   沪市理工大学附近的服装店,并不是只有江柏一家,十一月初,已经是深秋季节,服装店里已经都陆陆续续换上了冬季衣服。   学校的女孩子们,没事就喜欢在学校附近的服装店里逛逛,买不买的另说,周末没事逛逛是肯定的。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年代的女孩子们,用钱精打细算,在给自己买衣服这块,可精着呢,那都是要货比三家的。   通常她们去的第一家,就是江爷爷的店里,因为江爷爷的店里衣服鞋子,都是明码标价。   她们看完江爷爷店里的衣服鞋子,再去别的家店铺里,如果遇到相似的,就问价格。   学校附近的服装店,因为有江爷爷这么个明码标价的店铺在,她们喊的都算是实价了,是真没叫高价,可价格依然比江爷爷店铺的衣服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二三十块,甚至三四十块的差距,这么多的差距,她们都可以再买件毛衣了。   听说了顾云舟在学校后面新开了个专门卖羽绒服的店,她们进去后,再一对比之前在别的店看到的,可不就惊喜了吗?而且价格还差不太多。   原本很多不追求品牌,甚至很多品牌完全都不知道的学生,也不在意什么牌子不牌子的,但王咏叔叔不是给江柏一起寄了很多宣传海报和画册吗?   宣传海报多新鲜的东西,外面卖都要五毛钱一张呢,这么好的东西,店铺又全是白墙,当然是贴起来啊。   童金刚和江柏两个土狗,哪怕已经拍了戏,赚了些钱,也还是不懂什么大品牌的土包子,童金刚还好一些,还知道身边花花公子、九匹狼,对于世界知名的品牌,还知道一个劳力世和各种汽车品牌,以及这次去万花电影节,去造型工作室看到的一些世界顶奢。   对于处于中间位置的衣服鞋子品牌,最多也就知道一个阿笛、奈克,其它的,他真是听都没听说过,就这么大剌剌的将人家品牌的宣传画报贴在了店铺里,想着,画报上的外国小帅哥穿的这么帅,人家过来买衣服,都不用准备模特了,直接看画报就知道衣服穿着效果好不好看了。   还把宣传画册放在了柜台上,只要进来的顾客,都可以翻到宣传画册里,同一件衣服不同的造型,看到衣服穿上身的效果。   这就使的,一些知道这个品牌衣服的城里学生,注意到了这家店,然后去市中心的商场里一看,擦,这个品牌的新款,怎么摸起来和他们学校后面的衣服质量差不多?   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至于说衣服里面的质检标材料标什么的,谁会关心羽绒服的含绒量是百分之九十还是百分之八十、走线、花纹有没有对准的一丝不差啊,除了衣领上没有领标,衣服上没有贴牌外,和大商场里的品牌新款羽绒服一模一样,质量也没有任何区别,衣服里衬、外衬的走线十分精致。   本来这事对于出身农村,和江柏一样不追求品牌甚至不知道品牌的学生也是不知道的,很多学生在这个年代,还处于吃饱穿暖的阶段,品牌追求这个东西,距离这些刚脱离温饱环境的学生来说,很遥远。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张海报,和品牌方,在沪市最繁华的商业街的墙面上挂的巨大的广告海报,是同一张。   这年代,娱乐有限,只要是假期,谁不是去淮海街那边去逛逛街啊,哪怕不逛,只是坐公交车随意的往窗外看看,也能看到这张巨型海报。   刚开始看到是同款的时候,还有学生过来问,是不是那款衣服。   江柏这家伙,哪怕已经穿的很时尚,演了好几部电视剧了,骨子里就是个土狗,他哪里懂什么品牌?   三年前,他的鞋底还被磨穿了没得换,里面垫纸壳剪成的鞋垫,脚冻的生冻疮呢,哪怕这两年挣了些钱,他白日里面对的都是各种机械,各种上课,假期就在剧组拍戏。   别人看到的光鲜亮丽的他,根本不是他,实际的他还是和三年前的打工人没有任何区别,对这个世界的奢侈品牌或是一些出名的服装、鞋子品牌,那是一窍不通,也不关心这些,直接摇头就说不是。   过来问的学生就指着墙壁上贴着的画报说:“那你贴这个品牌海报?”   江柏也迷茫了一下说:“这是厂家寄过来的,不能贴吗?”   他以为王叔叔寄过来的,就能贴呢。   他不懂这些,起身撕下那些海报,很是实在的说:“工厂那边说这批货是工厂代加工的尾单,至于你说的什么品牌我也不知道,没听过,衣服质量都很好的,你们看中就买,价格都一样。”   每次有什么大牌设计出来,就会有无数小厂家,直接照着大牌仿,即使质量与大牌天差地别,但时尚好看啊。   很多商业街卖的很贵又没有品牌的店,进的就是这一类的大牌仿货。   对江柏来说,判断一个衣服的好坏,只有一个硬核的点,就是质量,至于品牌不品牌的,保暖就行。   这一批羽绒服,比他过去店铺里的所有羽绒服的质量都高,款式也都更好看。   厂家那边说,一件羽绒服至少要加一百块钱来卖,江柏犹豫了一下,心还不够黑的他,没好意思加那么多。   这批羽绒服光成本价就有一百多,即使没有加一百块,在学生当中,也绝不会是一件便宜的羽绒服了,可在商场看过那件贴牌了的羽绒服价格,再看看江柏店里没有贴牌的羽绒服价格,一折价格。   还有好事的学生,还特意去商场将材质做了细致的比对,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一些囊中羞涩,买不起商场中的品牌货,又想撑面子穿件好一点的羽绒服外套的学生们,拿着自己做家教、发传单等赚来的钱,纷纷走向了江柏的店铺。   十一月初的冬季,已经有些冷了,很多学生此前都没有穿过羽绒服,身上裹着的是旧棉衣。   时尚的新羽绒服与旧棉衣同时出现在这个校园里,就像是这个时代的新旧交替。   第一次用自己辛苦赚的钱,买一件超出他们日常开支又心仪的衣服,大概真的会让人记很久很久,久到十几二十年后,他们还依然记得自己身上穿的第一件好衣服。   而江柏铺子里卖的羽绒服质量大概是真的很好很好,好到他们大学穿了四年,走上社会,搬过很多次家,他们也有了新的羽绒服和外套,这件曾经让他们成为校园里最靓的崽,维护了他们贫穷的自尊心的羽绒服,依然还挂在他们的衣柜里,舍不得扔。   *   江柠因为没有写过剧本,李制片那边,叫人给江柠送了好几个剧本范本过来,其中一份,就是他自己曾经写过的九十年代大爆剧《人在巴黎》。   江柠在文科这一块,也是真的有悟性和天赋,根本不需要人教,她只翻了翻李制片叫人带给她的剧本范本,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将小说转为剧本的写作模式,这对专业的写作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很多编剧都是由原著小说作者转为编剧的,但这也绝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因为两者的写作方式完全不同。   写小说讲究各种描写,环境描写、心理描写、人物面部表情描写等等,而这些,在剧本的写作上,是完全不需要的,剧本主要是要写对话,演绎着要背的台词,最多在旁边标注几句角色此时的情绪、心情,天气是晴天还是下雨,白天还是黑夜。   也就是说,江柠需要将她原本写的小说,全部通过人物对话的方式写出来。   她坐在校外的出租屋内,对着电脑,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绪,沉浸到《白蛇》的情节中去。   她脑中首先出现的,便是今年六月份到八月份,整整三个月的灾区之行,翻涌的土黄色洪流中,被淹没的只剩下屋顶的房屋,被冲塌的残垣断壁,洪流中不时飘过的折断的树木和落石,还有无数受灾百姓绝望无助的表情。   房子淹了,田地绝收,没粮没钱,他们对未来充满了迷茫,眼底全是绝望的愁苦。   然后是小白蛇,在洪水中,不停的翻腾,救下一个个落入水中的灾民,梳理着一条条大江大河的水脉,让翻涌狰狞的洪水,逐渐在它的疏离下乖顺平静。   李制片对她的要求是写洪水这一段的剧本,可剧本必须要和整体的剧情结合起来,才能知道这一部分剧情怎么写,不然单独的剧情写的再好,脱离了主线剧情,你写出来了衔接不上也不行。   江柠便想着,如果自己是观众,我想看什么样的剧情。   如果是我编剧,我又该怎么将这部作品,改编成观众喜欢的剧情。   以大爆的《欢天喜地小燕子》《射雕》《天龙》《鹿鼎》等电视剧为例,一部剧,观众喜欢的几要素,首先一定要爽。   即使是以赚取观众眼泪的虐剧,它的核心也‘爽’,观众们知道,此时虐女主虐的越惨,后面他们最终都会被女主的天使行为感动,哪怕在这个过程中,把女主虐的欲生欲死,最终的结局,一定是女主感动了所有人,她攻略了所有虐她的人,虐她的人都后悔并接受了女主,女主和男主最终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第二个火爆的要素,就是基调要轻松、幽默、搞笑。   《小燕子》就不说了,《神雕》里,黄蓉戏欧阳锋那段,给欧阳锋做菜,菜名叫‘癞蛤蟆四脚朝天’‘清蒸乌鱼贼——认贼作父’,观众谁看了不乐?更别说《鹿鼎》中,小宝的搞笑情节更是不断了。   第三个要素,得有打脸的对照组,如皇后、容嬷嬷之于小燕子,杨康之于郭靖,宋青书之于张无忌,绿屏之于紫菱,虽然现在看绿屏这个角色是正面角色,紫菱才是反面角色,可在这个年代看这部电视剧,绿屏绝对是作为对照组的反面角色,来衬托女主紫菱的美好的。   以《白蛇》这部剧来举例,大概就是法海之于小白蛇了。   嗯,法海。   江柠在这个人物角色上,画了个圈。   《白娘子》和《白蛇》这两部作品中的法海,都是个秃头老和尚,可谁不喜欢电影《青蛇》中,卓哥饰演的法海形象?   法海就一定要是老和尚吗?   既然作为对照组,为什么不能有个可爱的小和尚呢?   因为是自己的作品,江柠对《白蛇》更为熟悉,基于以上几个要素,她将自己代入到观众的角色中去,开始创建电视剧《白蛇传》的剧本细纲。   开局便是一条小白蛇探头探脑的躲在石头后面,只为捕杀一只猎物,接着被天空一只巨鹰盯上,一声‘啁~~~’的叫声,下一秒,小白蛇在巨鹰爪下艰难求生,重伤,奄奄一息之际,被一个小药童所救,小药童给它包扎好,它昏昏沉沉之际,看着小药童离开的背影。   第二幕,便是原著中的帝流浆降临。   重伤的小白蛇夜里醒来,抬头望向夜空,夜空中忽地落下一道月华到它身上,它全身伤口倏地恢复,它眼睛发亮,知道这是好东西,就拼了命的吞吐帝流浆。   唐姜编剧估计是受到电影《白蛇》的启发,打算用轻快搞笑的基调,剧本中小白蛇,因为吞吐了太多的帝流浆,整条蛇呈现了头小、尾巴小,中间却有个吃的巨圆肚子,因为帝流浆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旁的开了灵智,但尚且没有妖力的动植物看到它,都好奇的自言自语:“咦?一只好白的乌龟呀!”   “它是脱了壳在裸~奔吗?”   “咦?它为什么要脱壳裸~奔呀?”   “原来没有壳的乌龟身体这么白呀!”   这些刚被帝流浆浇灌,开了灵智,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变成妖了的动植物们,自己说话别人能听到了,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肆无忌惮的讨论着这条奇奇怪怪没有壳的小白龟,气的小白蛇支着尾巴跳了起来大喊:“老子不是龟,老子是条蛇!”   于是刚开灵智的小妖们,又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咦?你看,那里有条以为自己是条蛇的大白龟!”   “还是个没有爪子的白龟!”   “好蠢呀!”   “真可怜,又笨又残!”   还有刚开启了灵智的动物小妖,过来伸爪子扒拉小白蛇,将它扒拉的肚皮朝天,翻不过来,于是又惹来小妖们的一顿哈哈哈的嘲笑。   因为‘龟’并不在过来扒拉它的动物的食谱中,这个刚开启了灵智的小妖,也没有吃小白蛇,而是看着肚皮朝上翻不过来的小白蛇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第三幕,就是被伤到了自尊心、撑着一个巨大的肚子,像乌龟一样缓缓挪动,然后一路上,所有的在今晚开了灵智的小妖们,都看到了一条裸、奔的白龟,从此十万大山多了个‘裸、奔的白龟’的传说。   被嘲笑了好几天伤了自尊心的小白蛇,找了个洞穴自闭的把自己埋进洞穴中,嘴里哭唧唧的说:“我一定要努力减肥,惊艳你们所有人!哼!”   第四幕,小白蛇默默在洞穴中消化帝流浆,外界却因为这一场六十年一遇的帝流浆,越来越多的开启灵智的小妖们,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了,开始争夺地盘和领地,打的昏天暗地。   然后就是小白消化完了大部分帝流浆,突然从一条小白蛇,化形成为一个漂亮小姑娘的过程。   这里就需要选一个漂亮的小演员来演了,她昏睡的地下洞穴,恰好就在把它肚皮翻过来动物妖的领地,经过一番打打杀杀,这个动物妖已经成了这里的大王。   刚出洞穴的小白蛇不知道这件事,大剌剌的出现在这个动物妖的领地,被小妖崽子们围攻,全都被小姑娘打的落花流水,小妖崽子们就跑的飞快:“大王!大王不好啦!我们谷来了个小丫头好生厉害!”   于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小姑娘一看这个化形不完全的妖怪,好家伙,这不就是当初扒拉她嘲笑她的狼妖吗?顿时将狼妖一顿武侠外加仙侠版本的胖揍,收下第一个小弟。   后面情节全都是小姑娘带着化形不全的小妖们搞笑的情节。   这个写的过程,江柠自己都乐的不行,脑中想到小白龟的剧情,就很好笑,越写越顺,写到后面,她已经快将全剧的剧本细纲都写完了,终于写到‘洪水赈灾’的部分。   因为有前面整个情节的捋下来,她这一段剧情与前面的剧情就衔接的非常紧密。   一直写了一个星期,她这边剧情终于写完了,李制片那边,袁凤和唐姜两人的主线剧情初稿也出来了。   李制片也打电话给江柠,问她关于洪水部分的初稿写完了没,得到准确答复后,李制片说约上她、导演、两个编剧一起,开个剧本研读会。   考虑到她白天要上课,不好请假,他们将地点就定在京大。   学校这边知道了央妈电视台的电视剧制作中心副主任来他们学校,找他们学校的学生写剧本,还特意安排了五四文学社的学生,去接他们去他们文学社的办公室,空出一个办公室,专门给他们做剧本研讨地。   这就是学校给学生们机会了,让他们提前与央妈台的主任、编剧们认识,将来在工作方面,如果他们不回老家考公,想进入央妈电视台工作的话,眼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再厉害一点,可能还能跟着一起写央视台的剧本,这对这些学生来说,将来出去说自己参与过央妈电视台某某电视剧的剧本编写,也是个不错的履历。   哪怕他们是京大的学生,学校的这个安排,也是个很好的实践机会,五四文学社的社长、副社长,接到消息后,也没大肆宣扬,而是只有他们文学社核心的几个人知道,几个人都来南大门的门口等待李主任等人的到来。   李制片他们不知道京大还安排了学生会文学社的学生来接待,他们和上次一样,是提前和江柠约好了在京大校门口见面。   因为赶时间,他们约的是早上八点在南大门口见,江柠早上起床跑步完后,吃过早饭,又回宿舍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提前来到校门口,等待李制片他们。   李制片他们也没有迟到,准点到了校门口。   江柠脸上刚扬起笑,身体微动要去上前迎接李制片他们呢,大门口另外的几个年轻男女,就已经率先带着热情又矜持的笑容,迎了上去了:“是央妈台的李主任吧?你们好,我是我们学校五四文学社的社长张胜,学校知道您要来学校研读剧本,特意安排了我们几个来接待您,教室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李制片他们不知道学校还安排了江柠之外的人来接待他们,只以为还是和上次一样,过来直接找江柠,然后几个人找个教室开剧本研读会呢,不由的将目光投向等在校门口另一边,含着浅笑向他们慢慢走过来的江柠,问江柠道:“柠萌老师,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第210章 210 【有剧本情节,慎入】   江柠见李制片喊自己‘柠萌’老师, 忙道:“李老师,您喊我柠萌就好。”接着目光又投向几个来接李制片的几个年轻学长学姐,笑着说:“几位师兄师姐应该是学校安排过来接待李老师的吧?我是江柠, 你们好。”   南方没有‘您’来‘您’去的习惯, 都统称呼‘你’,但到北方, 尤其是京城后,京城对这些称呼都极有规矩,江柠甚至看到有个老师,上课都是‘您’来‘您’去的,江柠听了很不习惯, 却也为那老师的高涵养感到敬佩,不是每个老师, 都能对学生也称‘您’得。   几个学长学姐还在为刚刚李主任的‘柠萌老师’给惊了一下,待看到身边走过来的小师妹, 还是很诧异,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个小师妹,竟然就是柠萌?   他不由的想起网络上一个传言,说柠萌背后的枪手, 实际上是个中年男人, 体制内的警察, 也有专家出来说, ‘柠萌’实际上是一个团队, 不可能是一个人。   文学社社长此时看到‘柠萌’, 一下子就对专家说的话,信了几分。   实在是这个师妹看上去年龄有点小, 不像是写出文笔那么老辣,朝堂布局那么缜密的人,不论是《大宋》中的朝堂风云,《白蛇修仙》的超脱逍遥,《锦衣卫指挥使》的朝堂斗争,都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能够写出来的,‘柠萌’作品都写了三年多了,眼前这个师妹才多大?那她是十四五岁就开始写《大宋》吗?   不过眼前这个师妹还真的是漂亮,难怪她背后的团队,将这些作品都推到她头上,是想打造出一个学霸美女作家的名头吗?这是想复制前台岛第一美人兼才女之称的孟茵?   文学社社长这样想着,目光也开始打量眼前的师妹,发现这个名叫‘江柠’的师妹,还真有打造成‘美女作家’的上好条件。   她虽素着一张脸,穿着件初冬的黑色羽绒服,可素白的小脸在黑色羽绒服的衬托下,越发的莹润白净。   她如今的净身高已经突破了前世的一米六八,长到一米七一,估计还能再长一长,她虽然个子高,但脸嫩,今生大概是吃的多,虽然不胖,但白净的面庞上,还有着尚未褪下的婴儿肥,年龄看着很显小。   这年代的人读书普遍偏晚,二十岁上大学的比比皆是,还有更迟的,虚岁二十一二才读大学的,这些能够坐到五四文学社社长和核心成员的人,除了日常对政治那一套很熟悉外,本身也都是高年级的学师兄师姐,小的也有二十一二了,大的二十二三岁的都有,不论是气质上还是他们本身的外表,看着都像比江柠大很多一样。   他们早就想招揽‘柠萌’进入五四文学社,并将九七级的加入了学生会、社团的学生通通筛选过,都没有发觉谁是‘柠萌’,他们也猜测过,柠萌会不会是哪个才气很高,但是自己成立了非官方文学社团的几个人。   但那几个很有才气,看不惯五四文学社的那几个把学生社团当做政治来的几个才华横溢的人,他们都去问了,不是,他们自己都还是‘柠萌’的读者呢。   当然,他们问的,全部都是文科生。   谁能想到,如此大名气的一个青年作家,会是一个数院的纯理科生呢?还是如此年轻的小姑娘。   不管脑中思绪万千,表面上他们都是很热情的,很快地带着疑惑的目光,喊:“柠萌……老师?”   十一月初的京城气温陡然滑坡转冷了,江柠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姿态有些随意地朝他们点了下头,笑道:“师兄好。”   “你好你好,没想到让我们猜测寻找了许久的‘柠萌’老师居然是小师妹,之前知道‘柠萌’也是我们京大的校友,我们可是寻找了师妹许久,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文学社社长脸上都是热情的笑容:“我们都读过师妹的大作,每一部作品题材都非常新颖,我非常喜欢《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   接着他目光又投向李制片他们,非常自然的问起自己想问的问题:“听学校的老师说,您们这次过来是在做《白蛇》的电视剧剧本改编?”   李制片虽也混体制内,但他毕竟是编剧出身的文人,虽然这个圈子有非常会钻营的人,但大部分人身上,都还带着些文人的傲骨和傲气。   他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说:“柠萌老师,我们先进去吧。”   没有得到回答文学社社长也不介意,他旁边的副社长也笑着说:“往这边请,我们已经提前为你们准备好了有暖气的房间。”   前两年都是寒冬,京城开暖气的时间从原本的十一月十五日,给提前了半个月,他们京大也是前两天刚供应了暖气。   但也不是每个教室都有暖气,有些教室是没有暖气供应的。   他们这样说,也表达了对李制片他们的重视。   他们在领着李制片他们去往学校给他们安排的‘剧本研读会’教室的时候,几个人的目光一直都在好奇的看着江柠。   江柠虽在大二大三的学生中,有些名气,但她的名气大多是在数院或是她去旁听的几个专业院系中流传,并没有流传到文科系这边来,她自己前世就是文科生,平时也喜欢看书,除了写作之外,看书便是她的第二大精神粮食,她是从小到大,每天都至少要花半个小时看书的,一天不看书,她都觉得自己精神上跟没吃饱似的,老是觉得哪里不对,有什么事情没做。   对她来说,看书就是休息。   她看过很多的书,今生她就将精力都放到理科等一些她感兴趣前世却没有机会学习的科目上了,除了法学和经济学的课外,其它旁听的几乎全部都是理科的课程。   所以她在文科系院校并不出名,通常文科系出名的,几乎全是文学社社长这样活跃的平时写诗写的好、文章写得好、获得过很多奖项的学生会成员,这些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至于和江柠一起去灾区赈灾的志愿者小伙伴们,也大多都是理科院系的。   所以此时文学社社长,便开始打听江柠是哪个院系的。   他们原本以为江柠肯定是文科系学院的,即使想打造‘美女作家’的人设,‘美女作家’自己也得有底子才行,不然很容易就翻车,没想到江柠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回答道:“我是数院的。”   “额……”文学社的社长一下子卡了壳,物理系和天文系的他们倒认识几个,数院的,他们文学社还真没有,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脸上的笑容,很真诚的邀请说:“师妹出版了这么多部作品,想来是很热爱文学的,怎么没来加入我们文学社?我们五四文学社,是京大唯一的官方文学社团,师妹应该早加入进来才对,以小师妹的才气,肯定会是我们社团的精英骨干,以师妹的文气和影响力,下一任文学社社长也是当得的。”   这话他还真没夸张,文学社主要还是靠作品说话的,哪怕是会钻营的人,给自己分蛋糕一样钻营来听上去很唬人的奖项,但前提也是要有作品的,可这些作品,没有一个有江柠那么大的影响力,不光是被拍成了电影电视剧,如今都和央央电视台(注:小说中不能用现实中真是名称,原名被和谐,并非为了搞笑用网络热词)合作了。   他眸光一闪,眸色更深了些,脸上笑容也更真切了些。   如果能让江柠加入到他们文学社中,他也能通过江柠,认识更多的央央电视台的人了。   他抬头朝李制片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李制片四十岁出头,年轻时曾下乡当知青,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著名老三届大学生,又是在央视台那样的地方工作,虽是编剧出身,可见过的人不知其数,对于文学社社长这样的年轻人,他是一眼就看透他的想法。   但作为文人出身的他,又是京城本地人,有才气有人脉,这些年的体制内生涯并没有磨掉他作为文人的傲骨,反而让他性格越发耿介了起来,他喜欢有才气的年轻人,却最不喜欢会钻营的人。   这会让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在职场中遇到的一些人时,给他带来的不舒服的经历。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甚至面上还带着浅浅的温和的微笑,态度略有些冷淡的一路跟这些年轻人,进了一个开了暖气的温暖的教室。   说是教室,更像是会议室,大概是文学社社员们平时开会讨论问题的地方,几张桌子拼在了一起,上面还盖着一张红色绒布,形成一张大的会议桌,桌子上放着印有‘京城大学’字样的信纸和笔,还有一些白色茶杯,除了周围摆放着一圈椅子外,会议桌最外围靠墙的位置,也摆放了一圈椅子,像是平时文学社社员们开会时坐的。   教室前方还有黑板、讲台、粉笔什么的。   李制片等人对这个教室还挺满意的,对文学社社长点头说:“有心了。”   他原本是跟数院的系主任说好,跟着江柠往数院那边去的,现在倒是被安排到文学社这边来了。   他也没说废话,拿出来自己携带的本子和笔放在桌子上,脱了外套说:“那我们就开始了。”   文学社社长他们很热情的给他们倒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水后,就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掏出纸笔,一副跟着旁听学习的样子。   李制片也没在意他们《白蛇》剧组的内部剧本研讨会,还有这些学生旁听,他毕竟还是要给京大面子,京大文科系的那些主任老师,他也基本都认识,很多都是中作协的老朋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京大这边既然安排了这些年轻的学生过来旁听学习,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对对面的袁凤和唐姜两位编剧说:“之前交给你们的剧本细纲写好了吗?写好了拿出来大家都看看。”   袁凤和唐姜二位当然都写好了。   她们虽然一个接到了事业线剧情,一个接到了言情线剧情,但到目前为止,两个编剧的身份在这次的剧组中,是平等的,没有主次之分。   人没有主次之分,但剧本有。   两个编剧关于主感情线和主事业线之争,争得不仅仅是剧情发展的感情和事业,还争的是她们在这部剧的剧本上的主次之分。   如果以感情线为主,那么很明显,袁凤就是主编剧,如果事业线为主,那么唐姜就是主编剧。   两个人能够任职央视,都是非常有才气的人,对这次的剧本,自然也都用了心思。   她们将自己花了一周写出来的一份她们各自主线的细纲剧情线,和部分剧本正文的复印件,分给李制片、导演、江柠等人。   因为之前没有想过还有人旁听,她们复印的剧本也只准备了五份。   文学社社长他们虽然也很想去看,甚至想说,他可以帮着去复印几份,但见几个人接过剧本后,都安静的看剧本初稿,按捺下了渴望,微笑着等待他们。   实际上,在坐的这些天之骄子们都觉得,不就是一个剧本吗?给他们,他们也会写,还会写的更好。   他们这些文学社出身的人,谁还没写过文章,没有写过话剧还是怎么地?更别说电视上电视剧播放的,都是通俗小说。   别看江柠的作品传播度广,销量高,可也是通俗小说范畴。   他们这些人,主打就是一个自己写的最好,谁也不服!   两位编剧老师的剧本和细纲都是手写的,字都很漂亮,袁凤老师的字更秀气些,唐姜老师的字则稍稍潦草些,但也都能认得。   目前这个初稿,还只是故事大致情节走向的细纲,以及部分的剧本,李制片接到两位编剧的剧本后,就问江柠:“柠萌小友,关于洪水部分的剧本,你那里完成的怎么样了?”   虽然他们这个圈子的规矩就是喊‘老师’,但以他的年龄和在央视工作的资历一直喊江柠‘老师’确实不太合适,所以在江柠说了,不用喊她老师,直接喊她柠萌,李制片干脆喊她‘柠萌小友’,以示亲近之意。   只称呼‘柠萌’,倒是在喊他的下属,不仅有理所当然的吩咐之感,态度上也显得轻慢。   他自己是京城师范大学毕业的,在得知‘柠萌’的履历后,对这个有才气人品又好的小姑娘就非常欣赏。   江柠早已经将自己写的剧本准备好,不光是有具体的洪水部分的剧本,还有从第一集 开始全部剧情走向的细纲,一起打印了出来给李制片、导演、两位编剧。   她的因为是电脑敲出来,打印出来的,比两位编剧手写的剧本阅读的更加简单轻松,不像看唐姜老师的那么吃力。   看到江柠整个的剧本细纲,李制片和两个编剧都很惊讶。   江柠笑着解释道:“我之前没有过写剧本的经验,没有前后文,只单独写洪水这一段剧本的话,略有些困难,我就代入到观众的角色中去,顺便将前面的剧情一起梳理了一遍,几位老师看过当个参考就好。”   她毕竟是小说的原著作者,论起对小说剧情的了解,大概没人比她更深,她的这份剧本细纲,对袁凤、唐姜两位编剧来说,确实有一定的参考作用,几人便也都拿着剧本翻看了起来。   他们首先看的都是两个主编剧的写的剧本。   袁凤的剧本是以感情线为主,文笔没的说,但剧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甚至大致剧情走向和细节,基本和《白娘子》差不多,在行文开头,就是背着药箱的小药童,在采药过程中救了白蛇,第二幕便是白蛇修炼有成,掐指一算,自己还有个救命之恩没有还,得下山报恩,才能功德圆满。   之后下山遇大青鱼,收服小青……   嗯,主线几乎和《白娘子》没有任何区别。   李制片和导演放下袁凤的初稿,再去看唐姜编剧的初稿。   唐姜编剧的剧本,说是《白蛇传》,但更像是融合了小说修仙界剧情的仙侠版本的武侠剧本。   开局便是活泼可爱的小白蛇,在仙山上修炼有成,但她的师父,也就是观音菩萨说,她有一段尘缘未了,要下山历练,只有历练完,才能功德圆满,择日飞升。   至于她要历练的内容,观音菩萨本来是算出她有一段情劫要渡,是下山渡情劫的,但小白蛇的世界只有修仙,非常单纯的以为,只是历练,于是屁颠屁颠的下山了。   下山第一件事,就是遇到了一条让河水暴涨的大青鱼,眼看着河水再要暴涨下去,就要引发洪灾了,初次下山历练的小白蛇当下就将大青鱼打了一顿,并收服了大青鱼,取名小青。   这下一只妖的历练,就变成了两只妖,她们下山的第一站,便是临安城。   唐姜编剧的角度选的很巧妙,将原著中的小白蛇给美化成一位单纯天真的小少女,两只漂亮的小妖,对人世间的一切规则都一无所知,闹出了不少笑料,并认识了临安城中一位在医馆中学医的少年许仙。   许仙对美貌的小白蛇一见钟情,时常背着药箱跟在两个少女的身后,治病救人,因为两个少女是妖,见到人间很多的妖精害人,她们就一路收服各种妖,收服不了的就打杀,就这样,她们在临安城中安定下来。   直到她们讲临安城周围所有的小妖都打服收编的时候,临安城中灵隐寺的高僧法海大师巡游归来了。   他之前带着两个徒弟,一直在外面捉妖,原本以为临安城中有灵隐寺镇着,应该没有不长眼的妖精敢来临安城的,结果,他们还没进城,远远就看到临安城的上空妖气盘绕,法海当时就是一个咯噔!   看这妖气,起码是个千年大妖!于是带着两个徒弟,着急忙荒的往临安城赶,原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被妖精肆虐过后的民不聊生的惨状,却没想到,城中百姓乐呵,歌舞升平,并没有事。   他们疑惑,便去调查,终于查到了两个丝毫不加掩饰,与周围百姓格格不入的天真活泼的绝色美少女。   *   在看完袁凤和唐姜两位编剧的剧本后,他们又开始看柠萌的。   原本两位主编剧,是相互看对方的剧本的,袁凤编剧在看完唐姜编剧的剧本后,就沉默了下来,待看完江柠的剧本后,就更沉默了。   而唐姜编剧,在看到江柠剧本的开头,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李制片他们也都笑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文学社社长和社员们,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心里痒的跟什么似的,很好奇他们手中的剧本上写了什么。   李制片则拿着手中剧本对张导、袁、唐两位编剧说:“我就说柠萌小友是个天才吧?你们看看这剧情,这一般人,怎么会想到从这样的角度写小白蛇,文笔言辞还如此幽默!”   原本在看了唐姜的剧本后有些沉默的袁凤编剧,闻言后也不禁笑了,说:“小江同学的想法确实很与众不同。”   她们正常人,谁能想到,小白蛇还能吃帝流浆吃多了不消化,把自己吃成只有肚子是圆的,尾巴和头是尖的,一只裸、奔小白龟啊!   唐姜编剧也是面容柔和的笑着说:“不过这情节有趣是有趣,要拍成电视剧,以现在的特效技术还是难了些。”   “那有什么。”李制片倒是非常喜欢江柠的这个版本的剧本,对江柠说:“你只管写,写完了我交给动漫组那边去。”   导演也从剧本中抬头笑着说:“李主任说的对,小江的这个剧本拍成电视剧是困难了些,但制作成动画还是没问题的。你还别说,我光是看着文字脑中都有画面了,要拍成电视剧,也不是不能拍,不过要把原来给《西游》剧组做化妆造型的老师们给借调过来了。”   李制片之前只想着小白龟的特效拍不出来,倒忘了《西游》剧组的那些妆造师了,笑着对江柠说:“这样,你这个剧本我也留着,回头我也看看有没有机会,给你把这个剧本推出去。”   因为江柠的这个剧本里的主角化形后,是个小朋友,李制片脑中就突然想起去年一部很火的,以小朋友为主角的爆款搞笑电视剧《开心小和尚之无字天书》,这部剧可以说是去年电视剧中的一匹收视黑马,上半年《神雕》杀疯,下半年《开心小和尚》杀疯。   《开心小和尚》因为第一部 《无字天书》实在太火了,收视率狂飙,据李制片所知,这部剧现在又在拍第二部了,大概年底寒假档就能播。   李制片看着江柠编写的剧本,脑中就迅速盘算这个剧本制作成儿童剧的可能性,对这剧本越看越有意思。   这个剧本虽然不适合他们现在要拍的《白蛇传》,但非常适合拍成一部与《开心小和尚》类似的儿童剧。   在江柠的原时间线中,央视台的几个爆款儿童剧,有一大半都是出自这位李制片之手。   可以说,他对儿童剧的敏感度和他在成人电视剧上的成就一样高。   江柠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为了写‘洪水’那段剧本,顺便顺了下全文的剧本细纲,就又让她收获了央视的动画和儿童剧两个版权。   围坐在周围的文学社社长和社员们,都快好奇死了,很想看看江柠提供的剧本上都写了什么,怎么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这个小师妹写的东西,就又被央视台的李主任看中了? 第211章 211   看完江柠写的前面的剧本部分, 终于到了她详写的‘抗洪救灾’的部分了,因为江柠是真的去参与过抗洪救灾这件事的,也和当地政府、去抗洪的军队合作过, 这部分她写的让人宛如身临其境一般, 李制片是个很感性的中年人,中途居然摘下眼镜, 擦了擦眼泪,才继续看。   看完之后,才感慨地说:“我以为柠萌小友的前面剧情已经是灵气满满,看到后面我才知道,柠萌小友不愧是京大高材生。”不仅情节感人, 还将今年的抗洪过程中,今年大领导在江堤上说‘洪水不退, 我不撤退’的那一幕,融入到了剧本中, 让观众们看到电视剧中的这一幕,一定能马上想到大领导在滔滔洪水的江堤上与百姓们的共进退的那一幕。   那可是在宣传大领导,将他深入灾区勤政爱民这个点突出了再突出。   而且写得感人会哭好啊,一个好的剧本,好的电视剧, 就是要有笑有泪。   也正是看完江柠的写的这一段剧本, 李制片才正式将江柠也拉入了《白蛇》剧组的编剧团队, 到时候电视剧后面的编剧一栏, 也会有她的名字。   如果江柠今后要进入这一行, 这个与央视台合作的电视剧编剧署名, 就是一个很好的履历。   剧本研读会,一读就是一个多小时, 文学社社长见李主任夸江柠,心里都快好奇死了,很有眼色的起身给他们的茶杯续上茶水,趁着续茶水的功夫,顺便看一眼他们放在桌上的剧本。   他们不好冒犯李制片等这些在央视工作的老师,见江柠在看唐姜老师的剧本,自己写的剧本和袁凤老师的剧本被闲置了下来,过来轻声问江柠:“师妹,需要我将剧本多复印几份吗?我们也想和老师们学习一下。”   江柠抬眼看向李制片,李制片抬头对文学社社长说:“不知该怎么称呼?”   文学社社长忙自我介绍说:“我姓雷,叫雷天华。”   “小雷同志。”李制片笑着喝了杯茶,放下茶杯说:“原本我们的这个剧本研读会,是我们内部的保密会议,这些剧本是马上要拍的。”他说:“柠萌小友的这个剧本,后续我们还会有进一步的合作,你觉得呢?”   意思就是不能给他们复印的意思。   确实,本来他们的剧本研读会就是私人且保密的,京大安排了文学社的学生们过来学习,他不能不给京大的老朋友的面子,但连剧本都要的话,他们如果拿了剧本提前一步卖给别的电视台,别的电视台先拍了呢?   被拒绝的文学社社长也不觉得尴尬,他原本想着江柠脸嫩,看能不能拿一份剧本来看看,他倒没有想要占据别人剧本的意思,他是想看看他们剧本写的什么,怎么写的,想着自己能不能提出一些意见或建议,展示自己的才气,能够得到李主任的青眼,将来如果能进央视工作,对他们来说也是很好的出路。   京大学子千千万,除去那些去海外留学的,剩下的学子大多都混的很好,但能够留在京城,进入央视,再进一步进入中~央,近距离有了接触大佬们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的。   可李制片在这一行干的时间长了,看的多了,窃取新人剧本成果的老编剧也不是没有的,原本对于他们私人的研读会,加进来一些旁听的学生就有些不太高兴,此时见这年轻人如此没眼色,还想看他们的剧本,眉头便是一皱。   文学社社长给他们倒完水,又回到座位上,听着他们讨论。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看完了剧本,李制片见大家都从剧本中抬起头,或是放下剧本后,说:“大家都读完了吧?先说说自己的感想?再说说对方剧本中,有哪些可以改进,或是可以相互融合的地方?”   他点名了剧本最不出彩的袁凤编剧,说:“袁凤老师,你先说说你的感想?”   哪怕都是央视台的同事,甚至是他的下属,但在外面,李制片都很给他的同事们面子,都是称呼‘老师’。   袁凤老师放下手中的剧本,笑着说:“《白蛇》这个题材已经翻拍过很多回,除了被大家众所周知的《白娘子》和《白蛇》《青蛇》这两部电影外,实际上还有……”她例举了一些香江台岛那边的翻拍,但不火的《白蛇》题材电视剧,说:“我们拍的是电视剧,已经有现成的成功的例子在,我认为参考《白娘子》的成功经验,是比较稳妥且保险的。”   李制片用笔点了点她:“你啊你,是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   袁凤老师笑了笑。   自从进了央视台工作,她们学会的第一课,就是‘稳’。   剑走偏锋并不是适合她们体制内的人。   所以才会有几乎和《白娘子》一模一样的感情线剧情,当然,里面细节的部分,还有很多不同的,比如为了迎合现在的观众口味,在法海的选择上,她参考了《青蛇》中卓哥扮演的法海,可以选择一个英俊年轻的来演。   谁就规定,法海一定要是个糟老头子?   李制片说:“我们既然买下柠萌小友的这部作品的版权,就是希望有一些创新在的,如果按照你的剧本细纲来写,那如何把‘抗洪救灾’的部分嵌入进去?直接就是水漫金山了。”   袁凤文笔没问题,人也是有才华的,就是政治敏感度差了些。   又问她:“你觉得唐姜老师的剧本怎么样?还有哪里要改进的地方吗?”   说到唐姜老师的剧本,袁凤老师有些沉默下来。   因为唐姜老师的剧本,改的出乎意料的好,她虽然是以小白蛇下山历练,‘救世’为主题,却添加了许多亲情、友情、爱情的剧情,比如白蛇和青蛇的友情,许仙对白蛇的爱情,许仙的姐姐和许仙之间的亲情、小青喜欢上法海,破了法海的心境等,写的既生动有趣,又是当下观众们会喜欢接受的剧情。   所以让她去评价唐姜老师的剧本,原本还想争一下主编剧的,可看了唐姜老师的剧本后,她就知道,这一次的主编剧,肯定是唐姜老师了。   她笑着说:“里面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的描写,还可以更细致些。”   李制片笑着点点头,又问唐姜老师:“唐老师,你觉得呢?”   唐姜老师笑的很是沉稳:“感情线是袁老师擅长的。”   李制片又问江柠:“柠萌小友可有什么意见?”   江柠想到前世看过的一些仙侠剧,不论是《仙剑》《十里桃花》《花万骨》等,全都是强调宿命感,《白蛇》这个故事中,白蛇和许仙的前世今生,说是报恩,其实也算是一种宿命感。   她说:“如果往剧情中添加一些宿命感,如何?他们以为的渡情劫,以为的报恩,实际上是上神早已安排好的,许仙本是天上上神弟子,不得飞升,上神掐指一算,小白蛇乃气运所钟,就安排许仙成为小白蛇命中注定的情劫,只要小白蛇飞升成仙,那么作为小白蛇丈夫的许仙也就又会跟着一起成仙。”   这一段,《白娘子》中的结局其实就是夫妻双双成仙。   江柠又笑着说:“既然我们强调宿命感,就再打破这种宿命感,我命由我不由天!”   江柠说:“天要你白蛇爱上许仙,可小白蛇通过疏通天下水脉,创下救世功德,打破这种宿命!”   “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李制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乍一听觉得有些冒犯,再仔细一想,真真是绝妙!不由抚掌大乐。   袁凤老师想了一下那画面,顿时觉得感情苦手,皱眉说:“这样的话,剧情复杂度是有了,可这感情线就难写了。”   江柠笑着说:“就是你爱我,我爱她,她爱世人爱飞升成仙的故事嘛,可以给许仙安排一个一起长大并喜爱她的小青梅,小青梅喜欢许仙,许仙的好兄弟喜欢小青梅。”   江柠说着,李制片和袁凤编剧他们就用笔记着。   文学社的社长和社员们就坐在旁边,看着比他们年龄小好几岁的小学妹,丝毫不怯场的在李主任他们面前侃侃而谈。   这场剧本研读会,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吃午饭,众人确定了,以唐姜编剧为主,袁凤编剧为辅,主线就以唐姜编剧的细纲作为主要剧情,开始写这个剧本的第二稿。   江柠写的那份‘裸、奔的小白龟’剧本,除了李制片的那一份,其余的都还给江柠了。   文学社的人都好奇死那份剧本上的内容了,可李制片都说了,那是要和江柠进一步有合作的剧本,自然是不能随便给他们看的,最后,几个人领着李制片他们去京大食堂吃饭。   他们还想请李制片他们吃饭,想让李制片承他们一点情,今后好攀上关系呢,可李制片他们是什么人?都是公费吃饭,又怎么会要他们请吃饭,都笑着说:“我们这是出来工作,吃饭都是可以报销的,哪能要你们学生请。”   江柠也笑着说:“我好歹也是京大学生,有幸被李老师邀请加入到《白蛇》编剧团,要请也是我请呀。”   确定了大方向后,就是唐姜和袁凤两位编剧开始剧本的正式创作,江柠写的‘抗洪救灾’篇,写的没什么问题,只是要和唐姜编剧的剧情要衔接的更紧密一些,倒是‘抗洪救灾’的过程,可以照着江柠写的剧本拍。   李制片他们回去后,江柠依然和之前那样,白天上课,晚上回到出租房写作。   江柠他们在创作剧本的时候,李制片和导演他们也没有闲着,他们要开始确定主演团队的主演演员们了。   具体的剧本虽然还没有写好,但唐姜老师的剧本中,大致有哪些重要人物都已经写出来了,还有人物小传。   其他的小演员们,可以后面再找,但主要演员,他们还是心里有数的,比如女主、小青、许仙、法海、狼妖等角色。   不然到时候有看中的,人家已经有活了,他们也麻烦。   李制片翻着唐姜编剧写的《白蛇》初稿剧本,跟导演说:“我记得《白蛇》里叫‘明月’的演员,就是柠萌的哥哥吧?我看他形象不错,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他的形象气质倒是可以来演许仙,他哪个学校的?给他发个试镜邀请。”   导演也觉得这个演员的形象气质听适合的,万花电影节他们也去参加了,见到过这个演员本人,知道这个演员皮肤足够白。   许仙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的形象,江柏那个长相气质,不用说话,换上戏服就是个活脱脱的许仙,尤其是他笑的时候,到底是年轻演员,尚且还保留着新人的青涩、赧然,这是一种影视圈很难得的清澈的气质,戏拍多后,就很难再有那种纯然清澈又愚蠢的眼神。   至于女主演,他们是打算去军艺里找。   毕竟是央妈的自制剧,军艺的学生别的不说,根正苗红,他们用起来也放心一些。   江柏也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火’了,《锦衣卫》的电影剧组刚来找过他,《白蛇》的剧组也来邀请他了。   那可是央视台啊!   童金刚得知这个消息,手都在抖:“咱妹子也太出息了吧?居然把《白蛇》卖给央视台了,那以后不是要在央视台放?”   央视台在这个年代,在童金刚、江柏心里的地位,那是完全不同的。   在他们小时候,央视台就是电视中的世界,距离他们就像星星那样遥远。   可现在,那梦中的星星,突然联系上了他们,告诉他们,可以去演央视台的自制剧,今后他们的身影可能出现在央视台,被更多的观众们看到,就像他们小时候在央视台上,看到过的《石头记》《三国》一样。   江柏就觉得,自己自从在店里偶遇到《白蛇》剧组的导演,开始了他的暑假工生涯后,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进入了传奇武侠小说,他成了奇遇不断的男主角,先是电影《白蛇》大爆,成为今年票房最高的电影,再是成为《锦衣卫》的男二,实际上女主的官配,获得了‘万花电影节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现在又人在家中坐,央视台从天上来。   他眨眨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对童金刚说:“你掐你自己看看,你是不是梦还没睡醒。”   童金刚果然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下,疼的惊讶的大叫:“草(一种植物)!不是做梦!”   两个大小伙子在江柠店里,高兴的又蹦又跳!   江柏还比较含蓄,只是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童金刚那真的就跟大猩猩一样,到处跑到处跳,恨不能飞到空中挥舞拳头来展现他的兴奋之情。   跳完了,他一个熊扑,跳到了江柏的背上:“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江柏被他压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赶紧把这没有丝毫自觉的家伙往下甩:“童金刚!你能不能对你的体重有点数?”   童金刚现在对经纪人什么的,还没有概念,帮江柏接洽的一切工作,也没有想过分成或者收费,只是想跟着兄弟一起看看能不能蹭个龙套角色罢了。   兄弟火了,还能不拉拔一下他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好兄弟?   *   因为李制片有心想再拍一部儿童剧版的《白蛇修仙传》,让江柠把后续的剧本创作出来,到时候一起给他,江柠这段时间都在出租屋内闭关创作《白蛇》剧本的二稿。   但京大校园里,却突然流传起了一股传言,一直以来神神秘秘不曾露面过的‘柠萌’,真实身份是京大数院的江柠。   还有人将她在校园的银杏树下走过的照片,发到了网络论坛中,说了她是柠萌的事。   她的很多信息也被人曝光在网络上,比如姓名、年龄,再通过她的年龄,推测出她写《大宋》时的年龄和学业。   发帖子的网友,很快推算出一个信息,就是‘柠萌’一定是个团队,而不是她一个人,就是为了打造‘美女作家’的人设。   还别说,这个人偷拍上传到网上的这张照片,是真的美,不光是人美,关键是意境很美,深秋、暖黄色的阳光、金黄色的银杏树叶,穿着浅咖色大衣的女生漫步在这样的意境中,照片中的女生并不能看到完整的面部,只有一个侧脸,可那侧脸的轮廓绝了!   这一定是有一定摄影功底的人拍的。   发帖的人可能也是京大的学生,不然不会对江柠的信息知道的那么完整,还能拍到她在京大校园里行走的照片。   很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就扒出来,柠萌就是一年前上过央视《新闻联播》的IMO金奖得主。   【众所周知,在参加IMO之前,是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集训和比赛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集训队集训,她又哪来的时间去写《白蛇》?要知道,《白蛇》和《大宋》一样,在连载期间,每周两万多字,从第一期开始,到最后一期完结,它都没有开过天窗的,那么在她集训比赛期间,是谁在写《白蛇》?】   网友将江柠参加集训队和竞赛的时间线全部贴了出来,这几乎是‘石锤’‘柠萌’是一个团队了。   柠萌的读者群体实在太过庞大,本身又自带热度,这个帖子很快就在网络上爆了起来。   这时候又有网友发了一组照片,照片全都是吴城一中围了一圈的【恭喜我校江柠同学荣获省物理竞赛一等奖】【恭喜我校江柠同学荣获省化学竞赛一等奖】【恭喜我校江柠同学荣获省数学竞赛一等奖】   后面还有很多横幅和图片,全都是江柠在校期间获得的荣誉。   发照片的网友说:【如果你们说的‘柠萌’就是我们学校的江柠的话,我只能说,她一直到现在,还是我们高中的一个无人超越的传奇!】   【如果别人是‘柠萌’,我相信她背后有一个团队,但如果是江柠师姐,我相信她就是‘柠萌’,江柠师姐我们永远的神!】   【你们别说她没有时间线,我就问问你们,相同的时间,你们能做到同时参加数理化的竞赛,并且自己校内成绩还能考七百多分,还拿IMO金奖的吗?你们做不到,不代表江柠师姐做不到!不要拿天才和我们普通人相比】   然后又人发了她在学校时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的成绩,全部都是断层式的高坐第一名。   也就是说,那时候她不仅在参加数理化的竞赛,同时还没落下学校的课业。   网友们本来是在吃‘柠萌’是一个团队的瓜,可随着爆料越来越多,这瓜吃着吃着,他们就觉得不对了啊。   按照柠萌比赛和集训的时间线来说,江柠确实没有时间再写《白蛇》,可网友们发现,她特么还哪里来的时间参加那么多竞赛,学校成绩还能那么好?   原来,江柠不光在那个时间线上,还是全国CMO一等奖获得者,IMO国际金奖获得者,她当时还同时参加了物理和化学的竞赛,并同时获得了省物理竞赛一等奖,省化学竞赛一等奖。   后面大概是为了全力备战IMO,后面的物理竞赛和化学竞赛中,已经没有她了,她那时候应该在冬令营。   看完江柠的履历后,网友们已经忘了‘柠萌’是一个团队的事,而是纷纷惊呼牛逼!   这还没完,很快,又有人将她整个暑假期间,都在赈灾,还有新闻视频的截图发了出来。   网友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卧槽,牛逼!】   【这……这特么就是神人啊!】   【这真的是一个人能坐到的吗?她背后真的没有一个团队吗?】   一直很喜欢上网,尤其一直在关注着江柠消息的贺乔生也看到这个帖子,立刻跑出来反驳,并爆料说:【《大宋》刚连载时,她还只是一个高一的,来自偏僻古老小城的山村里出来的小姑娘,请问她哪里来的团队?还有说《大宋》是她背后的体制内父母写的,挂她名的,据我所知,江柠的父母都是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那种。】   贺乔生因为之前在网络上爆料过‘柠萌’是个高中女生,虽然当时这个爆料很快就淹没在茫茫网络中没有一丝涟漪,但后来随着‘柠萌’考上京大的消息传出来,这个爆料被证实了它的真实性,这个爆料人在‘柠萌’的读者中,也有了一定的名气。   现在这个ID又出来了,他爆料的真实性非常大,一下子,网友们对‘柠萌’到底是一个团队,还是江柠一个人这事,更加好奇了。   江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网络上给人曝光了,还是宋培风先得到消息,赶紧从清大赶回他们在校外租的房子,找江柠说了此事。   原本还在闭关的江柠,知道此事后,打开了网络论坛,这个爆料帖子已经回了几十页,里面真真假假的各种爆料都有。   还有个自称是江柠同学的人在里面爆料说:【江柠经常夜不归宿,好像在校外还有同居男友,这一点京大很多人都可以证明,应该不少人都看过。】   宋培风也皱眉看着帖子中的爆料:“要找出发帖人,删掉帖子吗?”   江柠目光从电脑中,转回到他身上,笑着往他身上依赖地靠了靠:“要。”   其实看到这个帖子,她就知道大致是哪些人发的了。   在此之前,她的身份只有宿舍里的几个人知道,但这个身份信息却没有传出去。   哪怕江柠自己无所谓曝不曝光,可没有经过江柠同意,401寝室的女孩子们,还是都自觉地给江柠的身份保密,即使有天传出去,也是江柠自己传出去,而不是她们往外传,江柠如果想公开,她自己就会公开啊。   现在她的身份刚给文学社的那些人得知,关于她的真实身份信息就被爆料出去了。   爆料她消息的人,估计还调查过她,她得过IMO金奖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大概通过IMO金奖的事,一下子联想到了她参加竞赛以及封闭式集训的时间和《白蛇》连载期的时间冲突了,这才一下子高~潮,出来‘打假’。   幕后发帖人的身份信息并不难查,宋培风找到清大计算系的同学,帮忙查到发帖人的IP,发帖IP是距离京大不远处的一个网吧,大约是觉得在网上爆料他人隐私,又是匿名,别人找不到他。   可这个时代,人们对网络这个新兴玩意儿,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不知道别人可以通过追踪IP地址,寻找到他。   再从他上网的网吧,找到当时网吧登记的名单和网络上的发帖时间,很精准的就锁定了发帖人。 第212章 212   让柠萌比较惊讶的是, 对方居然是五四文学社的副社长。   说实话,江柠对社长还有些印象,对于副社长, 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原来, 那天李制片和江柠他们离开京大后,他们私下就在讨论, 这个学妹到底是不是‘柠萌’,社长雷天华就将自己内心分析的关于柠萌是不是一个团队的事情分析了一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学妹看着不超过十八岁的样子,如果她是柠萌的话, 不是十五岁就开始写《大宋》,她是高二被提前录取的, 也就是说那时候她才高一。   他们自己就是京大学子,高中三年压力有多大, 学习任务有多繁重他们是知道的,哪怕有一些同学天赋异禀,在校期间也参加各种比赛,看上去很轻松,但他们这些文学社的成员, 都是写作过的。   不说写一篇八九十万字的大长篇, 还周周连载两万多字不辍, 就是他们自己写一首几十个字的诗歌, 有时候都需要好几天时间呢。   写一篇短篇小说稿, 三千字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写完。   这个学妹既然是高二就被提前录取, 那肯定是竞赛生,高中竞赛生, 不是在竞赛就是在参加集训的路上,那她高中时间,哪来的时间写出三部百万大长篇作品?   副社长原本就是信息管理院系的新闻学专业学生,对于爆款新闻一向较为敏锐。   他之所以会这么在意‘柠萌’这个漂亮的小师妹,当然不是因为人家长的好看,他想追人家,而是他比较在意之前社长说的,以‘柠萌’的才气和影响力,就是文学社的社长,她也是当得的。   尤其是她现在还和央视台有了深度合作,之后央视台估计还要买她的动画版权,她的影响力必然更一步增加,到时候别说她加入文学社了,就是想坐上文学社社长的位置,谁会不同意?   文学社社长的位置,不仅仅只是学校学生会下面的一个官方文学社团那么简单,前面说过,官方文学社团,已经从七八十年代的纯文学爱好者们的文学社团,到九十年代后,已经越来越政治化。   真正有才华的年轻人,进来了,只是为了给文学社的核心成员做陪衬用的。   每次有什么文学比赛,比赛弄的很省大,大家都以为公平公正公开,实际上里面的奖项,早就被他们的内部核心成员分猪肉一样先瓜分了,留一些不重要的小奖项,给那些真正有才气的人,踩着这些真正有才气的人当垫脚石,来抬高他们。   与其说里面的核心成员都是爱好文学的人,不如说他们是最会搞政治会钻营的人,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或许会如鱼得水,却被京大真正的才子才女们唾弃,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纷纷建立起了自己民间文学社团和组织,还有了自己的文学校刊,其影响力,丝毫不比官方文学社团的影响力低。   可那又怎么样呢?校内的资金扶持,给的还是官方文学社团,在不知道的外面人眼里,学校官方社团的比赛奖项的含金量就是比民间社团组织高,认可度也更高。   原本社长毕业后,新一任的社长就应该是他了,结果空降过来一个‘柠萌’。   以‘柠萌’现在和央视的深度合作关系,只要是想与央视搭上线的人,都会支持‘柠萌’,而不是他。   于是听了社长一通分析后,这个来自新闻学专业的副社长就好奇,跑去数院那边,打听江柠的具体信息,很简单的就打听出,她曾获得过IMO金奖,《白蛇》连载期间,她在冬令营的事。   江柠判断的没错,这个副社长还是个摄影爱好者,网上的那张她走在银杏树下,背景一片金黄,意境十足的照片,就是他拍的。   他们学院现在虽然没有新闻系,却开设了新闻学专业的课程,也深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能够足够引爆众人的眼球,他要是没点实力,也坐不到文学社副社长的位置。   【‘柠萌’团队效仿港岛没人孟茵打造美女作家】,多么劲爆的话题啊,再加上‘柠萌’有可能会和他争夺接下来的文学社社长之位,他当下就忍不住了,跑到网络上发帖爆料大新闻,并发出她当时在《新闻联播》上的模糊合照。   他们这个院系,从九四年开始强调计算机应用能力,日常都有上计算机课,但是侧重点是培养网络编辑和电子出版人才的方向,所以他们的计算机能力,侧重的是网络运用,而非清大计算机系主攻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软件工程、信息安全方向,所以他的个人信息,很容易就被清大计算机系的人给扒了出来。   江柠收集好证据后,直接就将这些证据,告到自己的院系主任那里去了。   自家院系的学生受了委屈,当然是要找家长告状了。   江柠也没说别的,只说信息管理院系的师兄,在没有经过她允许的情况下,在网上曝光她的隐私,已经侵犯了她的隐私权,她希望学校能够严格处理此事。   如果学校不妥善处理此事,她就用法律相关手段,自己处理这事了。   系主任老早就知道江柠是柠萌,也知道她正在和央视合作,成为央视自制剧编剧团中的一个编剧,昨天还接到央视台李主任的电话,李主任可是在电话里狠狠夸了江柠一顿,说他们数院居然还出了这样有灵气的小姑娘,想让她毕业后,来他们央视工作。   先不说老朋友是不是客气几句,会打电话过来说起此事,必然是真起了心思的。   况且江柠同学在系主任和数院的老师那里都挂了名的,如果这个帖子,只是曝光了江柠是柠萌的身份,这还不算什么,毕竟江柠是作者柠萌这事,别人也没有理由给她保密,也不需要保密。   可系主任看到被江柠打印出来的热帖标题,脸也黑了。   《‘柠萌’团队效仿港岛美人孟茵,打造人工‘美女作家’?》   这得是每一个词,都充斥着爆点,不管是自带热度风头正劲的‘柠萌’还是‘柠萌团队’,还是碰瓷有着港岛第一美人加才女之称的孟茵,还是‘打造人工美女作家’一词,简直将所有的爆点都堆砌在一个标题里了。   “胡闹!”系主任是经历过当年最困难十年的,最为厌恶搞这些事的人,不然之前也不会从严处理了崔玉洁的事。   他当下就发了火,雷厉风行的打电话到信息管理学院去了,电话里就对着信息管理学院那边的系主任骂了起来,骂的那边的系主任电话机都挪开了半米远,一直等他滔滔不绝的骂完了,才黑着脸心梗的挂了电话。   信息管理学院和国际关系学院那边正打算申请传播学硕士点呢,如果申请成功的话,那么明年,他们学院就可以招收国际新闻专业的硕士生了。   这个硕士点,两个学院都想争取到自己院系这边来。   结果,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他们院系的学生,在网络上搞出这么一波大新闻。   搞新闻就搞新闻,你既然选择在网络上搞,就不要被人抓到,结果不仅被人找到证据,直接找到正主,还被人找上门来了。   数院那边的老头,脾气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护短,惹谁不好,非得惹数院那边,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气的叫人将文学社副社长叫来。   前段时间轰轰烈烈的九五级女生自杀事件,都还没有平息呢,学校一直在想办法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力,只想太太平平让自己院系申请到传播学硕士点,这个副社长因为爱好摄影,获得了不少摄影方面的奖项,又爱好文学,平时也是个会钻营情商也不错的学生,不然也做不到文学社副社长的位置,文学社的各种奖项,也被他分了不少,在学校也算是一员风云人物。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他很可能会成为国际新闻专业的硕士生。   可还是那句话,学习好,不代表心智也没问题。   在接到数院系主任电话,知道这小子做的事情那一刻,系主任彻底将这个人从这个可能的名额中删除。   副社长在听到系主任找他的时候,他还在为自己干掉了自己的一个潜在对手,而沾沾自喜的乐呢,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难度,不论是引导社长说出一大段分析‘柠萌’事件的话,还是去调查江柠,找出她不是‘柠萌’的确切证据,还是找准热点,引导网络爆点,对他来说,都像是本能一般,很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他哪里会知道,他确实是如愿以偿的引爆了这件事情的热度,可事情的发展方向,却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发展,而是随着爆料的人越多,网友们越扒越深,越扒越吃惊,最后一场打假活动,硬生生变为了广大网友们对这位妹妹的崇敬和膜拜。   【服了服了,我真的相信《大宋》是这位妹妹写的了,毕竟天才的脑子和咱们凡人的脑子不是同一个脑子。】   有人喜欢,自然也就有看不惯出来讽刺的说:【是的是的,你们的柠萌妹妹不光比我们多张了一颗脑子,还比我们多了四十八个小时,能让她一边参加数理化竞赛的同时,还有时间和脑子去写百万长篇巨作!真的就把我们读者当傻子糊弄啊!】   贺乔生看到这里,就不乐意了,十一月的天气,捋起袖子就开喷:【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你以为人家柠萌写作都和你一样,用手写呢?人家是用电脑的好吗?】   【呵呵,贫困山村里走出来农村小女孩家里有电脑呢!】   【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她就不能是在网吧写吗?你以为我是怎么注意到的她?我是有一天在网吧通宵,突然有人在我旁边噼里啪啦的敲键盘,那手在键盘上都打出残影来了,我那暴脾气,抬脸就想开喷,扰小爷清梦,然后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我草,这爆料就爆料,还讲起故事来了?【我猜你是看到人家妹妹美,就喷不动了吧?】   【快说快说!】   贺乔生也连忙得意洋洋的在键盘上敲下:“嘿嘿,我看到了她在写《大宋》,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在做梦呢,就又睡过去了。”   【这是抓到了作者真身?】   【我也想现场看柠萌写文啊】   【然后呢?你上去要签名了没?】   【楼上的是眼瞎啊,没看到人说以为是做梦,又睡过去了?】   贺乔生也说:【不过我后来又遇到她几回,她每天都是清晨网吧人最少的时间来,写一个小时,好家伙,那手速,我弹钢琴都没那么快的,刚开始还不确定她就是《大宋》的作者,她不认识我,我就偷摸的在她身后看过好几次,才确定她真的是《大宋》的作者柠萌,因为我当时看的好几次情节,在接下来几周的《武侠》连载中,情节都对应上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感觉这个层主有点真怎么办?会不会是驴?】   【即使是假的,这故事也好听啊,层主继续啊,后来怎么样?有没有和柠萌妹妹发生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楼上想屁吃!没有镜子总有尿吧?别什么人就碰瓷我家柠萌妹妹,我家柠萌妹妹还小呢!】   【什么你家柠萌妹妹?明明是我家的!】   看的贺乔生气的要死,尤其是被人质疑,他居然在编故事,立刻甩了一张照片出来,证实他所言不虚。   【怀揣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我哪里忍得住不向人炫耀呢?于是两年前,我就在网上爆料过‘柠萌是高一妹子’的事,可惜当时无一人相信我的话。】   接着便是贴图,照片、照片。   图一的爆料确实是他的ID,证明他所言不虚,两年前就爆料过‘柠萌是高一学霸女生’的事。   另一张照片,正是江柠在网吧时,他发现她正是自己喜欢的作者柠萌时,心里激动,悄悄趁她不注意,拍的一张侧脸照片。   照片中,江柠目光专注的盯着面前的方块电脑,手指确实在相机中敲出残影了。   因为是从侧后方拍的,只能拍到半张侧脸,没有正面照,但也从这张侧脸照,和楼主拍的那张银杏树下侧脸照做对比,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只是那时候的柠萌还很瘦很瘦,明显看出来很小,年龄看着像十三四岁的,不像现在,已经明显看出脸已经长开,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贺乔生说:【那时候网吧有些乱,柠萌虽然是每天人最少的清早过去,她每次去也用围巾把脸挡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这张照片大概是她写入神了,围巾滑落到她衣襟上了,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我这才拍到了这张照片。】   楼下有人问道:【层主你出来,你说你是不是盯了我们家柠萌妹妹很久了?你这个行为有点刑!】   【妹妹那时候真的很小啊!】   【妹妹身上的外套好破,隔着照片都能看出洗的发白,看着一点不合身的样子,胳膊那里是打了补丁吗?】   【看到这张照片,别说有人给妹妹当枪手了,说是妹妹给别人当枪手我都信!】   那时候的柠萌外面总是套着一件她表姐穿的剩下的大外套,由于不合身,总有种小孩子在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倒是将那时小小一只的她,牢牢的罩在宽大的外套里。   【只有我注意到妹妹的小短腿了吗?】   那时候网吧简陋,没有椅子,只有二手的破旧的凳子,江柠那时候身体还没开始发育,个子很矮,脚都够不着地,是悬空在凳子下面的,照片中凳子没有遮挡,就看到了下面露出来的悬在半空的一双脚。   贺乔生想到第一次见到江柠时的样子,确实穿的很破旧,让他以为是很穷困的地方出来的农村孩子。   面对网友们的质疑,他有些不好意思,又理直气壮的说:【那可是柠萌哎,我最喜欢崇拜的作者‘柠萌’哎,你们要是发现了你们喜欢的作者就坐在你旁边,你们能忍得住不看?不崔更?】   【那确实忍不住!】   【好家伙,原来层主是想崔更啊!看来妹妹后来更的那么勤,有层主崔更的功劳在里面啊。】   【层主你估计后来没少看《大宋》的存稿吧?实名羡慕层主!】   贺乔生想到自己被江柠用‘马冬梅’这个假名字忽悠的事,哭唧唧地说:【你们想到多了,柠萌是我们那里最好的两所高中的重点高中的学神,我这样的小学渣只敢远远仰望,哪里敢靠近,而且柠萌所在的高中管理超级严格,日常都是全封闭式的管理,周末还有门禁,所以柠萌那时候只有每周末的清晨去敲两个小时的稿子,写完就走,没有一分钟多逗留的,我看了一两个月,愣是一句话没敢跟偶像说过,大哭。】   【等等,我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也发现了!】   【同发现!】   【楼上你们发现了什么倒是说啊,磨磨唧唧的!】   【你没看层主说吗?柠萌的高中是封闭式管理,每周只有周六周日的清晨才能去写两个小时的稿子,已知《大宋》连载期间,每周连载两万字到两万三不等,那么由此可以算出,柠萌妹妹打字的时速应该是五千到六千每小时……】   后面的网友们,在听到这一层层主的分析后都惊呆了。   别看九八年底了,随着今年国家队世界最先进通信技术的引进,国内网吧越来越多,上网的网民也越来越多了,但很多网民都还在使用着不规范的二指禅在打字,哪怕是在大学学会了五笔字根打字的大学生,刚开始不熟练的时候,打字也慢的很,一边打字一边默念字根。   此时还有一种工作,叫做打字员,对打字员的要求,也只是一分钟打五到六十个字,就这,已经是打字非常快的打字员,可以拿出来吹的那种了。   还有不会用五笔打字的人,用二指禅在键盘上戳着智能ABC,打字速度非常慢。   而如果层主爆料的信息属实,那柠萌在那时候的打字速度,就是时速五六千。   【非人哉!】   【这就是天才与我等凡人的差距吗?】   【上天给了柠萌妹妹那样天才的头脑,为何又要给柠萌妹妹那样出尘绝丽的美貌,给她那样出尘绝丽的美貌,为何又给她出众的才华,有这样出众的才华也就罢了,连打字这么普通平凡的事,柠萌妹妹速度都这么快!请问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窗?】   【楼上激动个啥?这事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层主不是说了吗?她学校管理严格,日常都是封闭式管理,只有周六周日可以去网吧打字写稿,我就算她时速五六千好了,那她后面去参加竞赛,进集训队,别告诉我她在集训队还能去网吧打字吧?那请问那段时间在更新《白蛇》的人究竟是谁?柠萌敢出来对峙吗?】   【楼上你什么东西啊,就喊我们柠萌妹妹出来跟你对峙?你谁啊?我们柠萌妹妹认识你吗?】   柠萌这些年累计的忠实读者数量,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其中还以学生群体为主。   中学生、高中生学业重,没时间上网也就罢了,现在的很多大学都已经开了计算机课程,不说像清大计算机系那么厉害,但日常的学习打字、自动办公软件、制图软件这些,也都在学。   他们也是这个年代的上网的主体,同时也是柠萌的读者的主要构成群体,战斗力都是杠杠的。   以前不知道柠萌是男是女的时候,还以为过她是体制内公安叔叔,现在扒出来,柠萌居然是京大小学妹,顿时崇拜之情和怜爱之心顿起,纷纷拿起键盘,保护我方柠萌妹妹。   但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一时间,柠萌黑和柠萌粉在网上撕的风生水起。   柠萌黑主要就是怀疑‘柠萌’是一个团队,幕后有枪手,说柠萌竞赛期间没时间,也没有条件写稿,是不可能在高中期间,既参加数理化三项竞赛,又成绩一骑绝尘,同时还能完成百万级的文学作品,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让‘柠萌’出来现身说法,不现身说法,就是心虚。   柠萌粉,也就是柠萌的忠实读者们,就觉得,你不要用你那普通人的脑子,去揣测天才的脑子,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柠萌也做不到。   总之,撕的很厉害。   后来还专门出现了‘柠萌’的职业黑,专门以黑‘柠萌’来获取人气和流量来变现,哪怕后来被人骂成狗,连账号都被和谐了,再也在网络上找不到踪影,可在早期,还是有那么一批人,就是以黑‘柠萌’这件事来博取流量赚钱的。   网络上轰轰烈烈,现实中,却是数院的系主任,带着江柠,找上了信息关系学院的主任。   文学社副社长进到主任办公室,看到江柠的那一刻,就愣了一下。   聪明如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网络上做的事,已经暴露了。   他想过这件事可能会被江柠知道,毕竟那天知道江柠就是柠萌的,只有他们文学社几个核心成员,但他以为,会是在舆论风暴起来之后,他可以利用舆论风暴,将她拖入到‘自证’的陷阱里去,到时候她忙着应付外界持续不断的质疑,和身份的自证,又哪里会想到,这一切的起因是他在幕后操控?   完全没有想到,他这帖子才刚发不到一天时间,人家就找上门了,还是找到他们院系的主任这里。 第213章 213   望着他们系主任那铁青的脸色, 文学社副社长心里当时就是一个咯噔,很想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来一句:“听我狡辩!”   可系主任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直接将江柠带过来的证据, 摔在了他的面前。   新闻学专业的学生,有这个新闻敏锐度是好事, 可用莫须有的罪名去污蔑自己的学妹,曝光别人的隐私,这一点就称得上是恶毒了。   江柠也冷着脸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师兄,能让师兄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去网上发帖污蔑造谣, 侵犯我的隐私权,所有证据我已经让律师取证, 我会保留对师兄起诉和报警的权利,并要求师兄公开在网络、报纸上登报道歉, 消除影响。”她面向信息关系学院的主任,缓了缓神色说:“我听说信息关系学院和国际关系学院,都在申请成立新闻学与传播学的硕士点,即使我不是新闻人,也在电视上听领导人说过, 新闻工作者担负着传播和推广我国文化走向世界的伟大使命, 我还记得大领导说的那十五个字‘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务。”   她目光又冷冷的看向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 且只有一面之缘的副社长, 说:“师兄作为我们京大担负着重大使命的新闻人, 在丝毫没有调查清楚情况, 就随意利益网络舆论污蔑造谣一个和他毫无利益冲突的师妹,师兄你问问你自己, 你还记得你作为新闻人的一个使命与担当吗?你配当一个新闻人吗?”   副社长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他初进京大时,也是踌躇满志,带着一腔理想和抱负进入京大,在初学新闻学时,教他们新闻学的老师第一堂课,并不是给他们上课,而是跟他们说,作为未来的新闻工作者,他们所要肩负的使命。   那真的不是喊两句口号,而是这个时代的学生与老师们心中真真正正的想法,要让祖国强大,要共同努力让祖国更加繁荣富强,每个人在每个岗位上,都在为自己肩负的使命而努力着。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他满怀憧憬的进入到文学社,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一群文学爱好者的殿堂,以为自己遇到的会是一群同道中人,结果,进去第一次奖项评选,就发现,获奖的二十五篇文章,其中有十二篇文章,都是文学社社长的,剩下的十三篇文章,有十篇文章,都是文学社其他核心成员的,真正属于文学社之外的好文章,只有三篇,拿的还是最低等的奖项。   那一刻,他好像一下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谛,不是你有多少才华,才能获得多少奖项,而是你有多高的地位,有了多高的话语权,那你想要多少奖项,就有多少奖项。   在领悟了这个社会真谛后,他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很快在文学社内混的如鱼得水,让他一路踩着其他人,混到了文学社副社长的位置,只差一步之遥,就是文学社社长了,今后很多相关的奖项,都由他来评,他说给谁奖项,就给谁奖项,谁向他靠拢,站在他的身边维护他的利益,奖就给谁。   就跟上一届的文学社社长一样。   他笑了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不仅没有弯腰表达歉意,反而用笃定的眼神看着江柠:“师妹说我污蔑你,难道师兄说的有一句假话?你敢说‘柠萌’不是一个团队?我在网络上说错了吗?师妹在连载《白蛇》期间,正在冬令营集训,为CMO和IMO做准备,师妹又哪里来的时间去交每周两万多字的稿件?我听说学妹大一的课程全学完了,现在在学大二大三的课程,在学校除了本专业的课程,还去旁听了天体物理和航空航天工程的一些课,白天所有的课程时间都排满了,除了至今没有开过天窗的《锦衣卫指挥使》外,现在还接了央视台电视剧《白蛇》的剧本,请问学妹哪里来的时间,在学完如此多的课程后,还能保持持续不间断的每天六千字的创作的?”   江柠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笑着鼓了鼓掌,说:“师兄好心机好手段,到这时候了,还想将我拖进‘自证’的陷阱。”   副社长微微一怔,眼睛微眯,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年龄不大看着像花瓶一样的小师妹给看出来了。   数院的系主任听到江柠的话,不想让自家学生还和这个男生扯,只对信息关系学院的主任施压:“你们学院的学生也真是好手段,别的不会,陷害污蔑欺负到自家师妹头上倒是一把好手,也真是让我老头子见识了,回头也会去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说道信息关系学院和国际关系学院,都在申请的新闻学和传播学硕士点的事呗。   信息关系学院的主任都要气死了,去年国际关系学院那边就已经招收了国际文化传播方向的博士研究生,对他们今年申请的新闻学和传播学硕士点的事,本就比他们信息关系学院要有优势一些,现在又闹出这档子事。   信息关系学院的主任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次的硕士点,估计还会花落国际关系学院那边,心里也是十分恼怒。   这件事因为已经是网络造谣和污蔑,情节是十分严重的,如果不是江柠看在学校这边,将事情交给学校处理,她完全可以报警告副社长诽谤的。   学校方面对这件事的处理,比上次崔玉洁事件要严重的多,崔玉洁事件其实没有造成什么后果,甚至恶果都被她自己吃了,但这次的事件不同,它不论是在网络上还是现实中,都是造成了很大影响的,最后的处分是学校记大过处理,副社长需要在网络和报纸上,登报和江柠道歉,以消除影响。   副社长自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后,就用这种将别人陷入舆论风暴,再让别人陷入自证陷阱的方式,已经多次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想到这次的小师妹却不上当,他技不如人,倒也没什么好说的,眼下重要的是,尽量减少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不过这次不过时间还长着呢,不是说他没有证据吗?他总能找到‘柠萌’的团队证据的。   *   网友们都没有想到,网上轰轰烈烈的打假活动,竟然以楼主真身出来道歉,并在京城日报上连续刊登十日道歉结束。   原来,出来‘柠萌’是一个团队的消息,是文学社副社长怕‘柠萌’的影响力和文气,和他竞争文学社社长,才想利用舆论风暴让她失去竞争力的。   其实,只要是读过柠萌作品的人都知道,柠萌目前的几部作品,不论是《白蛇修仙》的超凡脱俗大气磅礴,《锦衣卫指挥使》的朝堂诡谲,江湖风云,还是《大宋》一个个案件背后的布局缜密,都展现出来一个事实,就是,‘柠萌’即使是一个团队,这个团队背后的枪手,也是个非常有才华和天赋横溢的枪手,试问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具有灵气的作者,该是怎样的利益,才能让他甘愿躲在一个小丫头的背后,当一个小姑娘的见不得光的枪手。   除非是她父母。   可人家也说了,她父母只是山区里的农民。   网友们至今也没扒出,她有什么了不得的父母。   *   文学社副社长这次别说社长了,连副社长的职位都被撸了,又在档案上记了大过,别说之前想要谋算的保送他们院系正在申请的新闻学硕士点,就是毕业后出去工作,档案上留下这么一笔,事业单位都不一样会要他,更别说进入体制内了。   他为什么想要谋算江柠,想要成为社长,再想通过自己文学社社长身份,和获取的一系列奖项,被保送研究生,最终目的,不还是想要进入央视工作吗?   哪个新闻专业的人,不想进央视工作?那是所有新闻专业的人,理想的殿堂。   被记过,又公开道歉,离开文学社之后,他倒也没有做别的其它的事,甚至称得上是低调,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一下子作鸟兽散,一个副社长倒下去,新的副社长又顶上来。   当一个团体已经从上到下的腐、败之后,换上来的人,也不过是新一轮的前副社长罢了。   事情解决后,江柠也没就这件事继续纠缠,而是回到出租屋,继续创作《白蛇》的剧本,大约一个星期后,李制片打电话给江柠,让江柠去央视台动画部一趟,谈动画版权签约的事,顺带着,将儿童剧版权一起签约了。   这还是江柠第一次来到央视,别说在九十年代末,即使是二十一世纪,这栋电视台大楼,都算得上是高大的建筑,还没走进,就见到高大的黑立墙上面挂着五个烫金大字:央央电视台。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进央妈电视台?在九六年,央妈电视台就已经升格为‘副部级’单位,也就是说,你只要进了央视,就是进了副部级单位工作。   你在央妈的起点,很可能是别人终身都难以挤进来的终点。   江柠的这两部动画版权和儿童剧版权,价格都不如《白蛇》的电视剧版权价格,但人家央妈也不愧是‘副部级’单位,并不差钱,知道她在《白蛇》的电视剧版权费用上,让出来很多,在动画版权和儿童版权价格上,并没有压她,而是按照市场价格在走,只是合同上,不是以江柠原来的合同为主,而是以央妈的合同为主,里面包括但不限制于,任何时候,关于这两部剧的制作,需要她这原著作者来配合宣传或是剧本改动,她都要配合。   江柠和别的电视台签约版权时,她都是占据主动的一方,唯有和央妈合作时,是被动的一方。   她倒也不介意,反而很是感激李制片对她的提携。   李制片也满意她的懂事。   至于网络上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柠萌’是一个团队的事,央妈这边对江柠的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到时候央妈将柠萌的剧都播出来,别人自然就知道柠萌的身份一点问题都没有。   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底,水埠镇临河大队江家村二房三房部分四房成员,关于山上种植茶叶的事情,已经全部忙完,等所有茶叶都种完了,江镇长和江国泰才有空回来了一趟,主持关于每家每户分山地的事。   之前之所以没有先分地,再种茶叶,就怕有些人家分到地后,只种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茶叶,或是只对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的茶树上心,对别的地就不上心了,村里很多在外打工的人都没有回来,这件事必须的村里统一安排好,确保在十二月份到来之前,所有的茶树,都已经种植下去,再抽签说分地的事。   不过这件事,也随着前大队长一家搬到外地去,户口也迁走,倒是和他家没有关系了。   江镇长和江国泰,还真不是为了不给前大队书记家分地,才拖到这么晚的,实在是七八月份洪水,一直到十月份,洪水才算是一点一点的退到正常水位,哪怕江国泰已经安排了他儿子江鑫去处理茶叶种植的事,他自己的三个沙厂,也要趁着洪水褪去,赶紧开办起来。   接近邻市和水埠镇的这两个沙厂倒是好办,正好一个头一个尾,一个可以通过邻市的火车站走陆路运往全国各地,一个可以走水路,通过长江的水路的大货船,顺江而下,将河沙运走,至于中间那段沙厂,走水路倒是可以,走陆路的话,他江国泰还要自己出钱,将路打通。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大半身家的款项,都还拖在高速公路的建造中,高速公路的建造,不论是在哪个年龄,什么地方,都是一向非常大的工程,江国泰贪心,当初接的这一段又是最长最重要的一段,这也是他的根基所在,在市领导们面前立下军令状的,根本不可能做偷工减料的事。   别的事情,他都好说,唯有工程质量上,他得亲自看着把关,所以是沙厂、高速公路这块两头跑,儿子未来儿媳都用出来了,人手依然不够,只好将自己的妹妹妹夫也拉进来帮助自己。   这时候他也感叹,自己当初儿子生的太少了,要是多生两个儿子,再过两年,又有儿子可以使唤了。   等江家村那边事情全部处理完,江村长打电话喊他了,他才从沙厂赶过来,他回来不是主持抽签的,而是定规矩的,哪怕之前已经说了分茶地的规则,这次回来他还得强调一次:“户口迁出去的,除了是因为读书,把户口迁在学校的不算,其余户口迁出去的,都不算在这次的分地内。”   他这话一出,村长就有些犹豫说:“国泰,那你……”   江国泰原本生了张鹅蛋脸,这段时间因为沙厂和高速公路的事情几头跑,非常忙,整个人受了一大圈,原本圆润的鹅蛋脸都瘦的尖下颌都出来了,他抽了根烟,让自己疲惫的身体更精神些,说:“我也一样,我也不是因为读书才将户口迁出去的,这次的分地抽签,不用算我那份。”   不过他又说:“不过四哥那份你们得给他算进去,他虽不是因为读书才将户口迁出去,但他的这个性质和孩子读书一样,他是工作迁出去的,今后还得回来,他的地得分!还有妍妍、柠柠、江柏他们,都不能少。”   他会回来一趟,就是怕他不在,之前说的,只有户口还在本村的未婚姑娘们能够分地,江柏、江柠,江妍妍,他儿子江鑫、女儿江淼,都属于户口不在村里的。   他江国泰可以不要那一亩三分地,可他儿子女儿要是都没有,他跑来跑去促成这件事达成的目的是什么?为他人做嫁衣吗?   村里除了他们户口因为读书不在本村外,还有四房两个男孩子,大房电工家的儿子、江钢琴、江钢琴的堂哥。   江钢琴的堂哥也是当初考上大专后,现在在镇上的税务局上班   江村长说:“那国安和国良……”   说到这两人,连江国泰都头疼了一下。   江国良且不说,每年逢年过节都是要回来的,寒假在家一住就是十几天,哪怕他的户口迁到了他的单位去,可村里都还认可江国良是村里小伙子。   可江国安,自从他结婚之后,那真真就像是入赘到他岳父家了一样,就连过年祭祖,都少见他回来,即使回来祭了祖,连年夜饭都不在家里吃,急急忙忙就和他媳妇一起,赶到他岳父家去吃晚饭了。   他的儿子虽姓江,但回村的次数,真是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数的出来,村里人根本不认识那孩子。   可想到江柠,江国泰还是说:“你问问他,愿不愿意交买茶树和处理山地的钱,别整理茶地他不出力,钱也不出。”   现如今村里已经不止大队部一部电话了,江国泰家的村口老店、村长家、前大队书记家和江大伯家,都安装了电话。   村长当下就给江国安江国良兄弟俩打了电话,江国安上课去了,电话是他媳妇接的,他媳妇一听,要什么老家的山地,还要钱,当下就说:“不要不要,我们又不会回去种地,不要什么山地,下次有这样的事,也不用跟我们说了,我们以后要定居在吴城,不回去的。”   她自己是吴城人,江国安也是好不容易从一个农村山里娃,考上大专,吃上公家饭,成为中学老师,又有寒暑假,旱涝保收,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服,谁要回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山里种地啊。   晚上江国安回来,他媳妇将这事跟江国安说了,江国安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他媳妇的决定。   在他小时候,进城,几乎是他们这一代人刻在骨子里的梦想,不光是他,就是他小时候见到的村里的知青,那也都是心心念念的要回城,为了回城,结了婚的抛妻弃子,抛夫弃女的比比皆是,他母亲留在了他们村,并没有回城,可是他母亲从小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要进城的种子,要他好好念书,将来考大学,出来吃公家饭,当城里人。   他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完全不想回村里去。   村里人都说他是白眼狼,父母算是给他岳父家养了他,别人生了儿子想入赘,至少还给他父母三转一响,他倒好,他父亲钻碳洞,好不容易把他培养出来了,可他却连过年都不在家里吃顿年夜饭,过年都在岳父家过的。   村里的这些闲话,他都知道,也无所谓,他只要不回去,就听不到,在吴城,他依然是工作轻松,受人尊敬,村里人都羡慕捧着铁饭碗的国家教师。   江国良一直都是很重情义的,一听说村里要分地,要交钱,忙说:“要的要的,我回头就把钱转到我妈账户上,你让我爸妈帮我抽签,对了,我对象也要和我结婚了,能不能把她也带上?”   村长犹豫了一下说:“得打了结婚证才算是我们村的人!”   江国良大喜,说:“我们本来就打算年底办酒席,提前把证领了也行。”   挂了电话找到二年级组办公室,将他对象喊出来,提出想和她提前领证的事:“村里正在分茶山上的地,我们现在领证的话,你就也能分到一亩。”   他对象有些犹豫,怕将来有一天江国良说拉着她回农村住,她可不要回到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上个厕所都没地方下脚,生怕掉到茅坑里去,还好她上回是在他堂哥家住的。   江国良说:“你放心,就是分一亩茶地,有了那茶叶,我们就是拿出来送人,在街上租个小门面,随便卖点茶叶,一年都有不少进项,再说又不用你去采摘的?我爸妈在山上当守林员,平日里没事,那点茶叶也都摘完了。”   他拉着他对象的手,劝说着:“主要吧,你知道这事是我那大侄女牵头的吗?她带着我家当镇长的四哥,在邻市当大老板的哥哥一起办的这事,你想想,如果种茶叶不赚钱,他们费心费力的做这件事干嘛?以我那两个哥哥的能力,哪怕就是在邻市开一间茶庄,也都把茶叶卖出去了。”   他对象望着他那张年轻俊朗的脸,这才笑着点头说:“好吧,听你的,就是……我和你领证可以,你以后可要对我好,别以为领了证了,人就是你家的了,之前说好的东西可不能算了!”   他们这边都是先办酒再领证的,就怕领了证后,什么三金、礼金之前说好的东西,男方就不兑现了。   江国良笑着说:“放下吧,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翻过年他都二十七了,在农村他已经是个大龄老光棍,再不结婚,人家都要以为他有问题了,他俩去年过年就见过了家长,基本算是把亲给定下了,两个人领证倒也不显得仓促,江国良也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他岳父岳母家,和他岳父岳母说了这事,他岳父还不说什么,岳母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江国良远离老家,在他们镇上小学当老师,离他们家近,时常来她们家里吃饭,他人勤快有眼力见,每回来家里的大小事都抢着做,今后也在他们镇上工作生活,这和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还不用给上门婿女的钱和三大件之类,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   刚好明天就是个双日子,两个人拿着户口本,去把证给领了。   之后就是江松、江柏、江柠三兄妹了。   江柠、江柏都好办,两个人还在上大学,明显没有结婚,但江松就说不好了,按道理,他这个年龄,不读书了的话,村里男孩子这么大都有对象了。   如果他结婚了,亦或者是有孩子了,按道理是要分三份的。   可问题就是,江松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都快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晓得往家里打个电话,是死是活都不晓得,怎么给他分地?   江国泰也是想到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回头我问下国平,找到人了就一块儿分,要还是没找到人,他的就先搁置。” 第214章 214 【有江松江妈情节,发红包】   江国泰用自己手机给江爸打了电话, 还是之前的固定电话,电话那头接了,讲话他也听不懂。   这也是他不愿意给江爸打电话的原因, 哪怕两头的人, 都尽量都在用普通话在沟通了,可江国泰的普通话, 真的就是水埠镇普通话,他觉得自己在说普通话,实际上是方言夹杂着不标准的不通话在说。   电话那头也是,小卖部的老板是土生土长的深市人,说着一口的深市普通话, 两边的人都听的心累,不过好歹是听懂喊‘江国平’接电话。   江国平每次接打电话, 都是在他们这个小卖部里,江爸也是会做人的, 时不时的给老板老板娘送些自家卤的鸭头、鸭掌等卤味,不多,但时间久了,觉得江爸江妈为人老实实在,烧的饭菜干净又好吃, 小卖部老板娘不想做饭的时候, 都在江爸江妈那里卖盒饭吃, 江爸江妈总要多送他们一个鸭掌或是兰花干什么的, 和江爸江妈两口子处的很好。   江爸不在, 老板娘还特意跑到火车站去喊他:“你老家有人给你打电话啦!”说着将一张从电话机上抄下来的电话号码给他:“就是这个号码, 你有时间回一下,我走啦!”   江爸忙捡了几个鸭头给老板娘带回去。   老板娘乐乐呵呵的接过江爸递过来的鸭头, 忙又回店里看店去了。   江爸摘下身上的围裙,对江妈说:“是国泰的电话,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去回个电话问问什么事。”   江国泰是个大忙人,一般来说,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都不会给他打电话。   江国泰那边电话挂了没多久,江爸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江国泰说:“你现在一年挣的也不少,每次都跑到小卖部接打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又听不懂,你就不能买个手机吗?”   江国平一年挣的钱,别人不知道,江国泰却是知道的。   挣了钱,不炫耀,宛如锦衣夜行。   江爸对别人炫耀,怕人家向他借钱,来偷他的钱,可和江国泰炫耀就没这些顾虑了。   江国泰不说他承包的沙厂在洪水褪下后,就开始日进斗金,就是他砖厂一个月挣的钱,也比江爸一年挣得都多。   江爸和江国泰炫耀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在说,兄弟我现在虽然落魄了,但和村里那些人比,他依然是在闷声发财,挣的也不少。   江国泰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恼,反而对他现在又振作起来很是高兴,只是叮嘱他,一定要对家里的儿子女儿好一点,每回打电话,都要和他强调,他女儿的不一般,将来他们可能都要靠他。   江国平最听江国泰的话,原本他总是忘记给两个儿女定期寄生活费,毕竟孩子太省心,也不打电话向你要钱,他们就总默认他们不需要。   可现在,不管江柏江柠需不需要,江爸都定期每个月给江柏江柠打生活费,在这个年代还不少,每个人每个月三百,两百是明账,还有一百是他从自己私房钱里转过去的暗账。   每回他打生活费,抠门习惯的江妈总忍不住抱怨说:“他们两个都自己挣钱了,我们都没要他们的钱,反而每回都给他们打钱,谁家养这么大,不是往家里交钱了?”   江爸就瞪眼:“那能一样吗?他们是去打工,柏子和柠柠是去读书的,以后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可别拿那些没出息的人和柏子柠柠相提并论!”   江妈则是不以为然道:“国安国良也是大学生呢,你看他们一年回家几回?”她不会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的话,但她想要表达这样的意思,说:“你现在过年都盼不到他们的人,等他们结婚嫁人,你还享到他们的福?”   只要看到江国安、江国良这两个前车之鉴在,江妈对江柏和江柠两人,就半点他们出息了自己跟着享福的想法都没有,总觉得他们靠不住,将来她还是只能靠大儿子。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还真没感觉错。   只不过,她追着跑的大儿子也靠不住就是了。   此时江国泰说到买手机的事,这事难道是江爸不想吗?他早就想买个手机装X了,可每次提起,都被江妈骂的狗血喷头:“我看你是好日子没过两天就飘上天了!你信不信你前脚买了手机,后脚那些扒手就把你手机偷了?说不定连我们住的房子都要遭小偷惦记!”   这年代,手机还算是奢侈品,可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   大概是知道严打结束了,从下半年开始,整个深市火车站的扒手、小偷、飞车党又多了起来,很多团伙作案的,都不是偷,而是明抢了,抢了你的包就往人群中一钻,火车站人来人往非常多,几个团伙再故意往你身边挤,挤得你无法出去找人,等你从人群中钻出来,对方早已经跑的影儿都不见,连证件都给你扔了。   附近的住户也经常遭到这些小偷扒手的光顾,搞得江爸江妈每回出门都穿的破破烂烂,一点好衣服都不敢穿,就怕被这些人盯上。   这样的事情,江爸江妈已经在火车站附近见到过很多次,刚开始他们看到那些人被抢了东西,到处找人哭着救助,还可怜他们,给他们一碗盒饭吃。   次数多了以后,江爸江妈发现,就有人专门装作是钱被小偷偷了身上身无分文的受害者,跟来来往往的行人求助,要个五块十块的钱。   多了别人也没有,可三块五块的,还真有不少人给,这世上到底是善良的人多。   你以为你给了人家路费,人家就坐车回家了,实际上她不光今天一直在这里要钱,你十天后过来,她们还在这里要钱,一天挣得钱,比他们买盒饭挣得还多。   原本就不乐意江爸给她们盒饭而冷眼看着的江妈在发现这些人套路后,就又跟江爸大吵了一架,将家里财政大权就抓的更紧了,不仅丝毫不让江爸沾手,平常只要赚了钱,每过一周,他们都要存到银行去,只有存在银行里,他们才能安心,且每次去,江妈都让江爸穿着他们三年前破破烂烂的衣服,钱用好几层的蛇皮袋装着,生怕被那些贼偷用刀片划破外面的袋子,里面的钱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   那些小偷一般都盯着那些打扮的比较体面的人,倒很少有人盯着他们。   也亏得江妈谨慎,他们才没被偷过,要是只有江爸一人,也不知道被光顾多少回了。   另外是在这里待了三年,火车站有哪些小偷,他们基本都摸清了,经常有小偷来到江爸的盒饭摊子买盒饭吃,只因江爸江妈盒饭摊子上的盒饭最好吃。   他们每次过来,江爸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笑呵呵的招待,也不敢惹他们,有时候还和他们套近乎,多给他们加个蛋或是五香豆腐干之类,加上江爸长得人高马大,江妈也是身形健硕,两个人一个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一个凶悍泼辣的很,倒也没人找江爸江妈的麻烦。   所以哪怕江爸疯狂的想要买手机,回家炫耀,每次都被江妈骂的打消了念头。   他讪笑着对江国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那脾气,我要敢买手机,她不得跟我干仗!”   电话那头的江国泰笑了起来,说了老家分茶山的事:“柠柠的地我已经和村长说了,给她留了最好的,至于松子……”他问:“还没找到吗?”   一句话说的江爸沉默。   江国泰说:“行了,松子既然不在,那就等他下次回来再分吧,那么大一片山,还有的分呢,这次主要就是我们二房和三房,大房四房跟着种茶叶的没几家,到时候真有了收益,那些人肯定要闹着分地,到时候再分就是了,要是松子成了家有了娃,还能多分几份。”   他也实在忙的厉害,说了没几句就挂了电话,也没在江家村多待,又坐着他的汽艇走了,走之前,先跟村长说好,茶山最好的那几块地不要抽签,留给江柠和江妍妍,他说:“我的茶地可以不要,但四哥为了发展我们老家的经济,这么忙前忙后的跑,村里不能亏待了他,他就妍妍这么一个姑娘,给她留块朝阳的光照最好的地不过份吧?”   “至于柠柠。”江国泰态度更是郑重,“从暑假她回来赈灾应该就能看出来,将来我们说不定都得靠她,给她留块位置最好的地,也不是给她多分地,和大家一样的。”   村长笑呵呵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寸头,笑呵呵地说:“你放心吧,我都晓得!”   村长当了这么多年的江家村村长,在村里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哪里不晓得这里面的猫腻?村长不光打算给江妍妍、江柠一块最好的地,还有江国泰家的女儿江淼,他自己的孙子,一些主要成员家都要分到一块。   朝阳的山地地面很大,至于剩下的朝向好的地,自然就公平公正公开的抽签了,抽到哪家是哪家,到时候不是他们这些核心成员的人家也抽到了朝向好的地,就更没有人会说什么了,都是运气罢了。   这样你要说他们有私心,徇私的话,他们每家每户并不是所有人都分到了最好的地,只有一亩,说他没有徇私呢,他又确实徇私了。   如果他们这些核心成员家里,还有人凭运气抽到了朝向好的茶地,那就是公平公正公开的运气,更要给人家了。   江国泰在这里露过面表过态后,这里的事,就全权交给了江镇长和江村长来做。   江镇长对于江柠给他计划的发展家乡经济这事,很是重视。   今年因为洪水的事,他原本想要给他自己现在所辖的姚坝镇种上莲藕、芡实、菱角,发动村民们养殖小龙虾和珍珠之类,但一场洪水,让他今年所有的计划都胎死腹中,也幸亏今年还没来得及搞,不然光是一场洪水,就能让他的全是水产计划,要破产亏到家。   洪水期间,他除了赈灾抗洪做不了什么,就全力在老家推动种植茶叶计划,现在好不容易把各种适合他们‘火炉山’水土种植的茶叶品种给种下去了,省农学院和农业局那边,也联系好了关于种植枸杞子、火柿子、板栗、山楂等品种的专家和教授,就等明年开春再将这些计划展开。   好在,按照他们这里的沙河的规律,一般洪水之后,能太平个十来年,未来十多年是不用再担心有这样的特大洪水,可以专心在他现在所辖的姚坝镇搞水产养殖了,还有江家村。   他望着依然还泡在水中一望无际的浅滩,过去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看习惯了这片土地所生长的一切,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稀松平常见惯了的东西,放在外面,可能就是别人寻之不及的宝,可以带动家乡富裕,带动家乡经济的宝物。   因为是分地的大事,江爸不敢耽搁,江国泰走后,江爸又立刻给江村长打了电话,确定分地的事,因为他不在老家,老家的一切分地的事,都交给他大哥,也就是江大伯处理。   “多少钱我明天就给你打过去。”江爸说。   江村长那边又说:“你家老大找到了没啊?按道理呢,你家老大回来,也是要给他分地的,他要是结婚有了孩子,还得分三份,但你家老大快三年了没消息……”   这话江国泰之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可哪怕都明白,江爸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已经快三年没消息了,一般来说,只要是没出事,哪怕不回来,也要给老家打个电话呢,可江松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村里人都怀疑,江松不是喜欢打架斗殴吗?怕是在前年去年的严打中,被抓起来枪毙了。   江爸不想相信这个说法,可心里也止不住的下沉,只期望儿子哪怕是被抓起来关几年,也好过被枪毙,他们也就越发的不敢离开深市,只是在寻找江松的方向上,从开始的只盯着火车站,发展到时不时的往深市甚至周边的监狱附近,去打听有没有江松这个人。   村长大概也是知道他难受,说:“这只是第一次分地,茶山茶叶长得好,后续如果真有收益,能挣钱,到时候大房、四房那边肯定抢着要分地,那时候你家松子大概也有消息了,到时候再分也是一样的,要是有了孙子孙女,还能一起分个三四份。”   话虽如此说,但朝向好的地,这一次肯定被他们这些第一批的人给瓜分干净了,后面再想加入进来的人,茶山的茶地当然有,就是位置可能在山谷、山脚或是朝西向,光照不好的背阴处了。   这些地方长出来的茶叶,也是‘五公茶’,就跟整个杭市周边的茶叶,都叫龙井茶一样,可位置不同,长出来的茶叶口感不同,那卖出来的价格,也是天差地别。   现在还不显,但这样的差距,在未来会越来越明显。   晚上江爸跟江妈要存折,明天要去给村长汇钱。   江妈很不情愿的将存折拿出来甩到江爸身上,说:“我就没见过哪家是长子没分地,分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的!国泰搞什么名堂你都跟着,他就是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还搞那么茶山,我看那么多茶叶,到时候你们卖给谁去!”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江松的消息了,从刚开始的心急如焚的满世界找,到每日在在火车站张头殷切的想要看到儿子,到逐渐失望,习惯了没有他们大儿子的身影,他的消息。   江爸江妈都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估计他们的儿子,在那场严打中,受到了波及。   但夫妻俩都默契的没有往这个最坏的方面去提,只默默的继续找儿子。   江爸解释说:“这不是两年多没有松子消息,怕他在外面结婚有了孩子,地分多了不合适,分少了也不合适,只等他回来,下次一起分,这次大房和四房的人,还有一堆没有分的呢。”   江妈这才没有说话。   其实她内心对于这什么茶山的地并不看重,更别说还要花钱了,会不满意,不过是觉得家里大儿子江松都没有分到地,反而让下面两个小的分了地,更别说江柠还是个女孩子,为江松有些不平罢了。   听到江爸说,后面还可以一起分,就不再说话,心里也在祈祷着,希望江松真的是如他们想的这样,不是被抓了起来,而是在外面娶妻生子。   可他们又想象不到,有什么原因让儿子在外面娶妻生子快三年都不回家,也没个消息给他们,任由他们急白了头发也不回家。   他们心里清楚,江松大概率是被关了起来,不可能在外面娶妻生子的。   还别说,江松虽然在外面没有结婚,却真的有了孩子,不过这个孩子尚未出生,他并不知道罢了。   他为什么过了年还没给老家打电话,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老家,实在是被过年带回来的女子缠的焦头烂额。   他女朋友开学回来后,他就让在歌舞厅上班的女孩子离开了,可她就是不走,各种卑微的求他,将自己低到了尘埃你,给他洗衣做饭,日夜痴缠,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到了这样的死缠烂打?   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而且他还怕这女孩去找他女朋友,他每天都在两个女人之间闹的心力交瘁,焦头烂额。   可他和电影、电视剧演的那些儿女情长的江湖人士一模一样,吃软不吃硬,别人只要伏低做小的纠缠着他,哪怕他明知不对,可还是忍不住怜惜这个一心只依靠着他,每日每夜痴缠他的女孩,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如此过了大半年,他女朋友终于发现不对。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和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对待女朋友时,是很不同的。   江松并不是傻子,他是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在一次差点被他女朋友发现后,他才狠下心,给她拿了五千块钱,让她离开。   女孩摸了摸小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给的钱,又去那女生的大学,打听清楚那女生的所有消息,这才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江松为这女孩的离开,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此时完全不知道,他在外面潇洒快活的几年,错失了什么。   *   江家村的人联系不上江柠,倒是有江柏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到江柏的店里去了。   现在的店,已经不是之前在校门口租的店铺了,而是江柏和江柠自己的店铺。   店铺经过装修通风后,现在江爷爷白天在楼下看店,晚上去江柠在后面买的房子里睡觉,地暖是开着的,非常暖和。   电话的江爷爷接的,江爷爷接到老家的电话,非常高兴,哪怕他有老家电话,老家的人也有他的电话,可他们心疼电话费,依然很少打电话,此时接到老村长的电话,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大声的喊了声:“喂!”   老村长也是大声的喊:“喂!”   两个人‘喂’了好几声,老村长才确定那边信号没问题,和江爷爷说起老家在江柠和江国泰、江镇长的牵头下,种了一大片茶山的事,还说等明年开春,还会邀请一些专家和农业局的人过来指导他们种植枸杞子和火柿子、板栗等农作物。   他大声喊着:“今年的野生莲藕都淹死啦!照老四和国泰的计划,后面还要种上莲藕、菱角、芡实,靠近沙河河滩的那一大片地,愿意种小龙虾的人家,就养殖小龙虾!”   江爷爷笑呵呵的听着电话里村长说的老家的变化,他还不知道,江柠曾向江爸建议过,趁着老家还没人养殖小龙虾的时候,先把小龙虾养殖起来。   只聊了没两分钟,老村长那大嗓门的声音,就从电话里吼了过来:“打电话要钱!就不和你讲了!等你回来就晓得啦!打电话是跟你讲茶山分地的事,你小孙子小孙女都有地,你也有!”   老家的老人们,根本想不到,江爷爷的户口也被迁走了,都默认江爷爷的户口还在村子里,抽签的时候,让江大伯一起给他们抽了茶地。   江大伯家运气还不错,抽两两亩光照好的地,江叔爷爷家的茶地位置就不太好了,除了一亩是朝阳的,其它都是背阴的地。   但因为今年要多巡逻一亩茶山的地,江爷爷守林员的工资,从之前的一百块钱一个月,直接从村委发工资,给他多增了五十块钱,从这个月开始就是一百五十块一个月了。   江叔爷爷也不介意自己抽到的地差,还笑呵呵的和江叔奶奶说:“还有国良媳妇的地茶地呢,国良也结婚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老两口除了对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很是惆怅外,其余哪哪儿都满意,尤其是江叔奶奶。   她不愿意两个儿子回村待着,宁愿他们进城当城里人,哪怕不在他们身边,可如今他们身体还健朗,又有守林员的活在做着,他们有吃有喝,有工资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要知道,前世江爷爷直到五年后意外摔倒去世,工资还是一百块钱一个月,到后面就根本没涨过。   江柏对于自己分到一亩的茶地,既惊讶又惊喜。   他和江柠始终是不一样的,两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不一样的。   他是男孩,每年上山祭祖,江爸对他和大哥说的话都是:“这是我们大脚老祖宗的坟,这是我们小脚老祖宗的坟,这是曾曾祖父的坟,这是曾曾祖母地坟!”   江爸总是教导两个儿子,让他们记住这些祖坟的位置,里面埋的谁,将来这些事就要交到他们手里,由他们来教导下一辈。   可江柠从小听到身边人说的,全都是,女孩子都是别人家的人,女孩子都是给别人家养的,这样的话,两个人对老家的感情和归属感,又怎会相同?   他之前对老家总少了一份自己生长在那片土地,却没有根的感觉,这使得他在沪市买了房买了铺子后,他的根就落在了沪市,也让他对沪市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归属感。   从此,他就要在这座城市里落地生根。   可沪市于他来说始终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环境。   他像个误入这里的圈外人,他的世界,除了他的学校、他的导师、他的好友童金刚与江爷爷,他甚至与他的同学都很少有接触。   这让他独自安静下来后,有些迷茫。   也幸亏他的老师对他持续不断的关注关爱,童金刚、江爷爷的存在,学习和拍戏、铺子,忙碌的生活,让他从来没来得及去感受这股陌生与孤独。   他对生他养他长大的那片土地,始终有着很深的感情,这份乡情,又随着这一亩的茶地,重新将他与老家连接了起来。   就像是有了这一亩地,他在老家就也有了让他落脚的根。   他在城市里打拼,可老家是他的来处,或许,也是他的归处。   江柏高兴的打电话给江柠,向她说起这股好消息。   他知道妹妹是与他一样的,对老家始终有种他在努力扎根,那地方却没有他们落脚的地的悲凉感。   他想告诉妹妹,她在老家分了一亩茶地,只属于她的茶地。   他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是极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内敛的、含蓄的,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大概是真的为她开心吧。   江柠只是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的回应两声,“嗯,我知道了。”   “是的,我也很高兴,也为家乡的父老们高兴。”   “对,老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江柏说着说着,原本兴奋的声音就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沉默了两秒钟问江柠:“柠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老家了?”   即使有了地,也不回去了? 第215章 215   江柏听到电话里的妹妹轻笑了一声, 很清脆的笑声,似乎在笑他的天真。   江柏两世都带着这种天真在身上的,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就喜欢捣鼓各种机械发动机, 做航天模型,每每做完, 都特别得意的发给她和童金刚,跟他们讲制作原理,讲里面什么改动设置有多牛。   他不知道的是,童金刚和她每次听到他跟他们讲这些他们听不懂的玩意儿,都很头大, 要不是这是好朋友,是亲哥哥, 他们早就把视频挂了,哪里还听他滔滔不绝的讲他自己制作的模型?   童金刚还好些, 永远都是最捧场的那个,惊呼着:“我草!牛批!”   “兄弟你厉害了!”   江柠则永远都是开着视频,忙着自己的事情,听他在讲,有时候他什么时候讲完, 视频挂了, 她都不知道。   江柏为什么总是喜欢跟她说?因为她比童金刚一句‘我草’走天下稍微好一些的就是, 有时候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仔细和她说了, 她是能懂一些的, 会支持他鼓励他继续研究,从不会打击他, 反而一直在肯定他,。   他自成一个世界,他的世界里干净又单纯,简单的要命。   江柏不知为何,心口像是被堵上一团干燥的泥土,压抑在心口,憋闷的难受。   其实他一直都懂,一直都明白的,他和妹妹其实境遇不同,至少他从未为不能上学而愁过,可妹妹却是真的差一点就没能读高中。   哪怕同是挨打,妹妹挨的打却要比他多的多。   在他们都深陷困境的时候,妹妹自己还在泥潭中呢,就已经在努力拉拔他。   他总觉得自己是哥哥,多照顾一点妹妹是应该的,实际上被照顾的那个人,一直是他。   他眼窝莫名有些酸涩,全家大概只有他遗传了江爷爷,最是爱哭。   小时候爷爷在犁地时,拉犁的牛突然发疯,锋利的犁耙猛地嵌入到爷爷腿肚子里,大哥一如既往嘻嘻哈哈的玩闹,妹妹安静的蹲在边上,心疼的看着医生帮爷爷处理伤口,只有他,看到满地鲜红的血,害怕的大哭。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妹妹一起,漫山遍野的摘毛栗子摘野山楂摘野柿子,他爬到树上摘,妹妹待在树下捡,两个人饿的在山涧小溪的石头缝里翻石头找螃蟹烤着吃,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随着他们长大,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他甚至有种预感,也许,妹妹远在京城,她也不回来了,不回老家,也不回沪市。   她就像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往无前,再不回头!   他挂了电话,有些沉默的坐在小板凳上。   他突然有些庆幸妹妹在沪市买了房,买了大别墅,那么大的别墅,装修的那么好,冬暖夏凉,妹妹总是要回来住的。   他脑子乱乱的,心里想着,要怎么将妹妹别墅的院子,打造的让妹妹只要回来住过,就再也舍不得离开,要让妹妹的房子永远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她才会愿意回来吧?   他此时已经没想让妹妹再回他们老家的小山村,而是想让妹妹多回沪市。   他在沪市也买了房子,距离妹妹的别墅不远呢!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一直在那种常年被人追债不敢回家,债主逼问他你是‘你是江国平的儿子吗?’他害怕的不敢说‘是’,饥饿和寒冷仿佛无穷无尽的日子,已经距离他很远了,他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再继续那种饥寒交迫又窘迫的日子了。   生活,一直在变好。   *   等江柠完成了手上的剧本后,已经进入了十二月,江柠回到出租屋,看到出租屋内亮着的两只红色蜡烛,餐桌上摆放着两份煎好的牛排和一束向日葵,身边是打扮的英俊帅气,像是来勾引她的宋培风。   宋培风接过她手中的包,她一边解开自己的围巾,一边换鞋,还一边笑着问他:“今天怎么想到吃西餐了?”   这年代确实特别流行吃西餐、吃披萨,但江柠擅长的是中餐,两人倒是很少吃西餐。   宋培风很自然的接过她递过来的围巾,将围巾和包挂在包架上,说:“太复杂的不会做,只能从简单的做起。”   对宋培风来说,煎牛排,真的已经是最简单的厨艺了。   她自己已经将羽绒服脱下,也挂在了木架上,看着餐桌上的烛光晚餐,好奇的看着他:“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整上烛光晚餐了?”   江柠想了下,不是圣诞节,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啊。   宋培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到座位上坐下,摁下了留声机的音乐。   这个留声机,还是房东留下的老物件,江柠前世见都没见过这样的老物件,更别说用了,一直以来都是个摆设和装饰在那里,从没用过来,没想到今天却用上了。   除了牛排、蘑菇浓汤,宋培风还准备一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酒。   看到这里时,江柠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心想他不是终于萌生出什么她早想尝试的事情,想用这样的方式制造一些氛围感,达到微醺的状态,然后怎么样吧?   小宋书记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也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时候。   江柠就笑着看他表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吃完了牛排,喝完了红酒,江柠眸光清明,半点不受影响,倒是宋培风,脸上微微出现红晕,在烛火下,确实动人的很,清隽少年,秀色可餐。   没想到他递过来一个盒子。   “还有礼物收?”江柠有些惊讶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条镶阳绿翡翠的手链,即使手链上镶嵌的翡翠蛋面并不算大,可这样的种水和色泽,应该也不便宜了,更别说还是真金镶嵌。   她拿起这条手链,在手里仔细鉴赏了一番:“你不会是从你家里拿出来的吧?这东西可以随便送人吗?”   说来很奇怪,从她看到的,重男轻女家庭教导出来的女孩子,一般处于两种状态,一种是认为花男人的钱是应该的,让你花的越多,你的沉默成本越高,你出轨的概率就越低,这类女生,通常花男人钱是从不手软的,即使将来有一天被渣了,她至少在金钱上得到了保障,也不亏。   一种是受了别人丁点好处就受宠若惊,加倍的还回去,从不占人丁点便宜。   这种也就是网络上很多人说的,要富养女儿的原因,因为穷养出来的姑娘,很容易被人用一丁点的好处,就傻乎乎的被人骗走了。   江柠大概就是属于后者。   她前世会闪婚,也有这方面原因。   因为没有被爱过,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别人给的一点点好,都容易感动自己。   她笑了一下,将手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手腕纤细雪白,一颗颗阳绿的蛋面点缀在她的手腕上,映衬着她的手腕细白瓷般美丽又动人,又因为不是鸽子蛋面那样贵重,她这样的年龄戴上它也不显得过于贵重。   “好看吗?”她伸出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被他握住手。   “好看。”   江柠收回自己的手后,双手托在白皙的下巴,朝他眨了下眼,“说吧,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又是烛光晚餐,又是礼物的。”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宋培风反而比她还诧异,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江柠愣了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人记得她生日过。   前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约是江爸年龄大了,就格外想念儿女,每年,家里每个人的生日,他都是第一个送祝福的,并且在家庭群里,一直喊:“今天是我的大儿子江松生日,祝他生日快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平安发财!”   到江柠生日,也是一样的:“今天是我的宝贝女儿江柠的生日,祝我的宝贝女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前程广大,鹏飞万里!”   到孙子孙女生日,同样如此。   哦,好像就记不得江柏生日。   他是个永远被人忽视的小透明。   前世江柏还真是透明了个彻底呢,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此,江柠乐了。   她自己倒是从想不起自己的生日,都是到生日当天,江爸打电话过来发祝福,顺便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一趟,她才从工作中恍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   但与旁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依然是工作,依然是吃饭,依然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她拖着腮,眸光晶亮又仿佛包含深情的望着宋培风:“谢谢你。”   许是喝了些酒,她的眼中仿佛饱含了一汪春水,明灭的烛光中,盛着的全是他的身影。   落在宋培风眼中,就是美到了极致,就像是此刻歌中唱的,仿佛黑夜中,静悄悄的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美丽芬芳的花朵。   她甚至起身,绕过木桌,宛如绅士一般,朝他微微弯腰,发出邀请:“小宋同志,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跳一支舞吗?”   宋培风被她这总是要主动占据上风的攻势闹的好笑,她好像永远都不知婉约为何物,总是想走霸道总裁宠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他自然是欣然同意。   两人面对面,摆出标准版的姿势。   江柠很是一本正经,嘴里说着赵丽蓉老师那句:“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寸两呀两回头!”   还是标准的唐山话。   明明是很浪漫的氛围,愣是把宋培风给逗乐了,昏暗的灯光下,小宋同志望着她的眼里蓄满了笑意,像洒了漫天细碎的星子。   大约年轻的小宋同志不胜酒意,不过半瓶红酒,便已然上头,从微红的耳垂到脸颊,再到失了冷静不再清明的潋滟的眸子。   江柠似是来了兴致,带着他跳了一曲又一曲,两人最后跳着跳着就玩了起来,江柠似是嫌留声机里的音乐太过温吞,不够激情火辣,让他换奔放一些的舞曲。   自从加入了京大的戏剧社后,她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简直像世上没了她在乎的人,怎么搞怪,怎么好玩怎么跳,简直把宋培风当成了工具人。   宋培风就配合着她所有的动作和摆弄,任她开心的玩的飞起。   热闹过后,依然是要洗碗,收拾桌子。   江柠就用戴着手链的那只手,支着头,看着清俊的少年郎穿上围裙,收拾着桌面,去厨房收拾了碗筷出来,手里捧着一个不大却足够精致的蛋糕。   蛋糕上面插着十八支细细的蜡烛。   江柠这才恍然,原来这已经是她虚岁十八岁的生日了,恍惚间,她重生回来已经三年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的给她过生日呢。   她有些恍惚。   他们家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的。   以前隔壁的村口老店的老忠华爷爷,每逢九,国泰叔叔都会给老忠华夫妻俩过寿,因为他们老家的风俗,过九不过十。   但在江家,包括江爷爷江奶奶在内,好像从没有人过过生日,每个人都在废力的活着。   小时候为了讨好妈妈,她从山上摘了许多的树莓,农村孩子没那么娇贵,穿着短裤短袖就在山上跑,腿和胳膊被树莓上的刺划出一道道血痕,就像被鸡爪抓过的痕迹一样,那时候也不知道疼,只满心期待的将金红色的树莓摆盘成蛋糕的模样,捧到妈妈面前,学着电视里小孩的模样,说一声:“妈妈你辛苦了,生日快乐。”   她想象中,应该是像电视里的模样,妈妈柔和了双眸,会对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吧?   实际上却是对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地不知道扫吗?衣服不知道洗吗?地里的草长了多深了,不知道去拔吗?搞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有啥用?有这时间,松针都给我刮回来两捆了!”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过给妈妈过生日了。   也是自那一次她才知道,妈妈不喜欢过生日。   说来也怪,从小到大,她只会想着讨好江妈,却从未想过去讨好江爸,或许潜意识里她也知道,江爸性格要温和些,不会对她打骂,不需要她去讨好。   她也不记得爷爷生日,只记得爷爷前世的忌日,也不知为何,对那一天的日子记得特别清楚,许多年过去,都记忆犹新,甚至连那天都做了些什么,走在路上的时候在想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家里只有大哥江松过过生日,却也不是江爸江妈给他办的,是还没到他生日,他就已经呼朋引伴,邀请了好多好朋友,回来跟江妈说:“妈,我生日那天叫好些人回来,你帮我烧一桌菜!”   哪怕家里困窘,可对长子有求必应的江妈,明知道会破费,也没有拒绝,甚至专门杀了只鸡,来招待他的朋友们。   以至于从这一年以后,每年他的生日,江爸江妈都会很重视,呼朋引伴一堆人来家里,做一桌子好菜,像吃席一样。   以至于江柠谁的生日都不记得,唯独江松的生日,牢牢的记在她脑子里,因为他生日那天,有鸡肉吃。   想到此,江柠想的,却不是什么父母的偏心偏爱,而是像江松这种e型人格在社交中的优势。   就比如过生日这事,并不是江爸江妈主动提起的,是他自己想要过生日,便主动邀请朋友,要求江爸江妈为他准备,但实际上如果他自己不在意自己,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刚开始江爸江妈也不会给他过生日。   一个人,都要自己先重视自己,把自己当人,然后别人才重视你,把你当人。   江松就是很明显的积极主动的争取型人格,或许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怎么拒绝过,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和被拒绝,他的世界是一往无前的,仿佛只要他想,他就能成功。   江柠通过这件事来反思自己,自己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又是否过于保守和谨慎。   她眨了下眼睛,在爱中长大的人,和没有被爱长大的人,前者面对世界是横冲直撞的,后者是小心翼翼不自信怕被拒绝的。   “在想什么?”   江柠也没瞒着,坦然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很开心。”   她拉过他的手,抚在自己心口这里,明明脑子是清醒状态,可心里却止不住的被一股陌生又喜悦的……说不出来的情绪涨满。   像泡在温度刚刚好的温泉中,很舒服。   她又仰头笑了一下,脸上笑容更深了些:“很开心!”   她逗弄他一般,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亲了一下他的手指,认真脸的问他:“好香呀?”说着又在他的手背上轻啄了两下。   小宋同志脸原本就红,被她这么一调戏,更是闹了个大红脸,明显是脸皮没有江某人厚,乐的江某人哈哈大笑。   他就静静含笑看着她爽朗大笑的样子,肆意又张扬。   这天晚上小宋同志没有回他的出租屋内睡,而是被她霸道的留了下来,当她的抱枕。   从前,她总是过多的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想让自己考虑的再周全一些,以期达到共赢的效果,让大家都舒服。   今生,却多了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只图自己舒服,自己想抱小宋同志了,就硬是要留下他来侍寝,也不管洗完澡笼罩着一层蒙蒙水汽穿着睡衣羞羞答答出来的小宋同志,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龄,怀里抱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是不是睁着眼睛一直到天蒙蒙亮,她自己倒是睡了个香甜。   第二天睡醒的她,像是采/补过了似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连她去大教室上课时,都让人忍不住频频侧目。   她也是和过去一样,谁看她,她都回以微笑。   只是以前她的笑像是镶嵌在脸上,现在的笑却带着说不出的神采飞扬,隔老远都能感受到江某人的好心情。   尤其是和央妈再度合作的两部版权费用终于到账时,心情不由的就更好了。   随着《白蛇》与央妈的合作,《白蛇》实体书又加印了很多,她存折中有多出的加印的稿费和这两笔钱投入到股市当中。   许是被小宋同志提醒,过去从不记得任何人生日的江柠,难得的想起来,自己的生日过后没多少天,就是江柏生日了。   江柏生日是多少号来着?是十六还是十七还是二十六、二十七来着?   江柠不记得,但是没关系,她打电话回去问童金刚。   童金刚也不知道的,高中三年,他虽和江柏关系好,但那时候大家想的都是学习、考什么大学、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谁会去记兄弟的生日啊。   况且江柏也从未说过,他自己都还没人给他过过生日呢,自然也想不起给江柏过生日。   此刻听到江柠问,他才意识到,哦,兄弟生日快到了。   他赶紧去翻了江柏和剧组签的合同上的身份证号,才知道江柏的生日已经没多少天了。   他惊诧的问江柠:“妹子,你是想给柏子过生日吗?”   现在可流行什么生日party了,童金刚想象中的生日party,就是聚集了一堆的好友,男的女的在一起吃吃喝喝玩一整天。   想到那个热闹的画面,最爱和一堆好友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的童金刚就激动的说:“妹子,你在京城不方便安排,这件事就交给我老童来安排!保证给柏子一个惊喜!”   江柠问完江柏生日,想了想,在书桌上的日历江柏生日那天画了个圈,标上了【江柏】生日四个字,想了想,又给江爷爷打电话,问了江爷爷的生日。   她只记得江爷爷是四月生辰,却不记得他具体生日。   没想到江爷爷还害羞的很,故意虎着脸说:“不记得!谁还记得那日子!”   被江柠死磨硬缠的撒娇:“说嘛说嘛,爷爷你说嘛,你不记得就看下身份证,身份证上都有呢!”   江爷爷实在被缠的没办法,这才不好意思的用方言大声说:“四月初九!” 第216章 216   明明江柠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做,可江爷爷说完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脸上皱纹向两边舒展着, 唇角扬着笑,坐在躺椅上, 盖上厚厚的躺椅棉被,美滋滋的摇着。   老小孩老小孩,年老了,却仿佛被人像宠孩子一样宠着,少年青年时期没有得到过关注和宠爱, 全都像童年时候的糖果,有人揣着一把七彩又甜蜜的糖果, 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补给了被他遗忘在像是上辈子的记忆的角落里的小男孩。   待江柠将江爷爷生日在日历上标记好后, 又给徐秀丽和何小芳打了电话。   何小芳突然被宿管阿姨喊,说有她的电话的时候,她是懵的。   她想,会是谁给她打电话呢?她家人肯定不会给她打的,打电话六毛钱一分钟呢, 多贵啊, 除非家里出什么事。   可家里能出什么事呢?弟弟才上小学, 有大姐在家照顾着。   难道是二姐?是不是二姐要结婚了, 以后不能给自己出学费了?她早已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已经向学校提交了贫困生的助学金申请, 暑假和双休日,她一直都在努力打工挣钱, 为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做准备。   卢雪花和刘萍,也在省城读大学,她们偶尔周末还约出来一起打工呢!   刘萍永远能第一时间找到各种工作,然后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出来发传单,穿成布偶人在广场上表演等等,不到周五晚上,这两人都不会联系她的。   是徐秀丽?不会的,秀丽从不给她打电话,私下她和秀丽聊不到一起去,基本是相顾无言没话说的状态,两人唯一的共同话题,只有聊江柠。   高三期间,两人偶尔聊起江柠,都是徐秀丽抱怨江柠:“飞出去了就不回来找我们了。”   何小芳:“唉,京城好远呢!”想她!   “我才不给她打电话呢!”   何小芳:“我想打,我没钱,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柠柠啊?”想她!   “我看她就是有了新朋友,把我们忘了!”   何小芳:“……我要也考到京城多好啊!”还是想她!   她快速的跑下楼,问小卖部的阿姨:“是谁给我打电话啊?”   不等阿姨回答,就已经接起电话:“喂?”   “小芳,是我。”电话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何小芳激动的小碎步都跺起来了,一边跺脚一边扭动,撒娇地说:“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呀,我以为你没收到我的信呢!”   暑假分别的时候,江柠就将自己的电话和出租屋的地址留给了她们,开学后没多久,何小芳就给江柠写了信,只是信是寄到出租屋的,江柠不在出租屋,信就被投递到下面的信箱里了。   江柠没有去看信箱的习惯,她是隔了好久之后,偶尔走到信箱旁,看到她这个房间的信箱外面塞着书,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抽出来一看,是《武侠》杂志样刊。   自从何小芳她们高中毕业后,《武侠》的杂志样刊就没有再寄往吴城一中,而是寄到了她在京城的出租屋,每次都是塞到她的信箱里,信箱里面全部塞满了,塞不下了,快递员又使劲往里面戳了戳,这才有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被江柠偶然看到的事。   她抽出《武侠》杂志后,又伸手在里面掏了掏,好家伙,塞得满满当当,其中就有两封信,一封是何小芳寄的,一封是徐秀丽寄的。   徐秀丽不仅寄了信,还附上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的军训照,晒黑了不少,笑的眉眼弯弯,一张是艺术照,画着细细的弯眉,涂了大红色口红,头发向后扎了起来,耳边还别了两根细细的黑色发卡,身上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是半身照,非常漂亮,也很具有这个年代的特色。   信中说了她在沪市读大学的生活,因为之前在《锦衣卫》剧组,和江柏、童金刚他们有了联系,虽然她是女生,江柏和童金刚是男生,但因为她是江柠好朋友,又和江柏同在一所大学,她平日里偶尔也会和新的室友去江柏店里逛逛。   童金刚和江柏都对她很是照顾。   信里又说起她买的房子,她从江柏、童金刚那里得知江柠的房子就买在沪市理工大学后面的小区,还进去参观过了,就和她爸妈说好,也在这里买了房子,距离江柠房子很近,以后她们就是邻居了,因为觉得江柠的房子装修的好,她也要照着她的装修,还要铺上地暖,这样她冬日里在书房看书,就不会冷了。   信的最后,写着让江柠回信的时候,也给她发几张照片,盼回复。   江柠看看信后面的时间,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了。   何小芳的更早。   江柠笑着解释说:“信被投寄到了信箱里,我这两天才知道有自己的信,还没回信呢。”   何小芳撒娇地说:“没有收到也不是你的错,你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嘛~”   小卖部阿姨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米七多皮肤黝黑壮硕的姑娘嗲嗲的撒娇,要不是刚才是她接的电话,知道电话那头是个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跟她对象打电话呢,不由一边打毛衣,一边看着这大黑妞撒娇的打电话。   江柠问她的生日,何小芳又害羞了,扭扭捏捏地问:“你……你问我生日干啥?”   江柠笑着说:“没事,就问问。”   何小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自己的生日。   她的生日并不是她真的生日,只是她身份证上的生日,她妈连生了五个闺女,大闺女的生日勉强还记得,何小芳卡在中间的老三,不上不下,她妈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后面还有两个妹妹,生下来就被送人了。   她妈就只记得她具体的月份,上户口的时候,随便报了个日子,就是她的生日了。   这件事她一直没和别人说,只把这随便报的日子当做自己生日,实际上她心里一直很介意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生日,这件事也永远不会有人告诉她了,因为没人记得。   江柠在台历上将何小芳生日那天画了个圈,然后用红色笔备注:何小芳生日。   很多时候,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如沐春风,都喜欢她,这就是情绪价值的提供。   前世她明明仕途顺遂,不管同事、领导都喜欢她,可为什么越到后来,她那种前期被压抑的不喜欢说话,后来却越来越想说话,那种想要发泄的欲望越来越盛呢?   就是一个长期的给身边的人提供正面情绪价值的人,她自己本身是得不到别人回馈的正面的情绪价值的,且内部还有她形式上的婚姻在内耗她。   刚开始,她强大的内心力量,可以让她抵御外耗和内耗,时间长了,她的情绪价值得不到补充,一直输出的她其实已经被耗空了。   这才有了她刚重生时的发疯,和远离了消耗她的人后,她自己停止内耗,并从爷爷、江柏、何小芳、何秀丽、宋培风等人身上得到了正面情绪价值的补充。   就像一个一直在持续向外输出电力的电池,终于得到了外界补充回来的电力。   江爷爷、江柏回馈了她亲情的电力,何小芳和徐秀丽回馈了她友情的电力,宋培风或许是回馈了她爱情方面的电力,哪怕不是爱情,有这样青春俊秀的少年郎陪着,哪怕是每天看着,亲亲抱抱,也是一种坏情绪的释放和和正面情绪的补充啊。   难怪武皇登基后,身边那么多新鲜可人的少年郎呢,要她是武皇,她也喜欢啊。   她关心了下何小芳的生活和学习,知道她一切都好,周末还经常和卢雪花、刘萍一起去打工,就放心了,临挂电话前,何小芳又赶忙问她:“柠柠,你生日哪天?”   江柠笑着说了自己的生日,何小芳一听,江柠生日都过了,懊恼的跺脚。   挂了电话后,江柠又给徐秀丽打电话。   徐秀丽等江柠电话可谓是望眼欲穿,从刚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生气,再到后面怀疑信是不是丢失了,又给江柠的出租屋内换着时间打了好些电话,都没人接,又气鼓鼓的鼓起了脸颊。   她们学校宿舍就有电话,电话是IC电话,接电话免费,打电话就要拨IC卡。   电话也不是徐秀丽接的,而是她室友接的,听到是找自己的,有些奇怪,她和家里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时间段都是固定的,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是她爸妈打电话才对,她突然想到什么,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来,却偏又傲娇的很,走过来接起电话,故意拖长了声音:“喂?”   江柠听到她这声音,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的表情,不禁轻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从电话机里传过来,一下子让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幼稚的徐秀丽红了脸,鼓着脸轻哼了一声:“可把你的电话盼来了,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一个都没人接,也不给我打电话。”   说着,还有些生气了。   江柠就笑着哄道:“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我大概在学校宿舍里,近段时间才搬出来的。”   “我才没生气。”徐秀丽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问她:“给你寄的照片看到了吗?别只我给你寄,回头你也寄几张照片过来,可惜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不然我们就可以拍合照了。”   她还想和江柠一起去拍艺术照呢。   “有机会的。” 又问徐秀丽的生日。   徐秀丽说了自己的生日,又问了江柠的生日,知道她生日过了后,和何小芳一样有些懊恼。   江柠和徐秀丽、何小芳打电话的时候,宋培风就在一旁,听着她就像一个海王一样,哄着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好笑的同时还有些微的吃醋,坐在一旁把玩着她的手,然后轻轻的在她手指上咬了一下,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这才挑眉含笑的看了过来,似乎很满意自己达到的效果,被江柠抽回手在他头上安抚的揉了揉,继续听自己的好友对她撒娇。   没过几天,徐秀丽就给江柠寄了东西过来,居然是有着橘中爱马仕之称的红岩蜜橘。   又过了几天,江柠又收到一份包裹,居然是一条手织的毛线围巾和手套。   毛线只是很普通的粗毛线,只是毛巾和手套都织的很是细密精巧,与后来的人喜欢的长围巾不同,何小芳织的围巾长短合适,手套是满套的,将整只手都包裹在里面,江柠戴上试了试,虽不好拿笔,倒是暖和的很。   她又系上浅咖色围巾,站在宋培风面前,回头朝他笑:“好看吗?”   *   进入十二月份后,《白蛇》电视剧的第二稿剧本就全部改出来了,李制片等人再度来到京大,喊上江柠一起开剧本研读会,他们这次没有再去文学社,文科院系的主任老师们,也不好意思让文学社的人来接待他们了,数院的系主任直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教室,几个人就在这个教室里读剧本。   和第一稿相比,第二稿明显已经完善的多,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按照这个剧本找演员,开拍了。   主要演员都找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小演员需要等最终剧本完全确定后,再临时去找。   袁凤编剧不愧是擅长写感情戏的,《白蛇》剧本经过两位央视台的两位主编剧创造润色后,基本已经完整了,就差最后一步,两人一起将最终剧本完全融合成一个剧本。   等第二次剧本研读会结束,知道江柠他们要进入期末考试周后,对江柠发出邀请道:“到时候你们正好是寒假,可要来剧里客串个角色玩?”   江柠笑着拒绝了,李制片也没在意,邀请江柠寒假来剧组玩。   考试周是从十二月十二号开始,可自进了十二月开始,不论是京大还是清大,原本就浓郁的学习氛围,就再度紧张和热烈起来。   系主任也知道他们的第二次剧本研读会结束了,鉴于学校有大一学年学生必须住校的规定,系主任也让江柠回到了寝室。   原本她们寝室六个人,走了崔玉洁后,就剩五个人,没想到江柠回到宿舍后,宿舍空着的一张床铺已经有人了,见到江柠进来,只是淡漠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神情很是冷漠。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黑色衣服,袖子略短了半截,头发剪成了厚重刘海的齐下颌发型,略长一些,她低头看书的时候,头发将她的大半张脸都遮挡了起来,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融入进黑暗的角落里。   张敏一看到江柠就笑眯了眼睛,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忙起身叫着打趣江柠:“哟,我们的大作家回来了,快来给我们说说你和你文学社副社长之间的爱恨情仇,听说你和他都打起来了,发生啥事了咋就打起来了?”   那双眼睛亮的,简直像要近距离吃什么惊天大瓜。   原本都在安静看书的刘燕、余倩倩、沈新兰等人,都抬头看着江柠走进来。   余倩倩大约是感冒了,嗓音略有些沙哑地说:“就是啊,啥人啊,咋还打女孩子呢,没素质,鄙视他。”然后关心的看着江柠,也是吃瓜的表情:“你快来跟我们说说,咋回事啊?”   这段时间江柠可以说是不在宿舍,宿舍和学校里,却到处都是她的传说,在她‘柠萌’的身份曝光以后。   且不说前段时间网络上关于她是一个团队的腥风血雨,让一众校友们吃足了瓜,光是人文学部那边的风云人物,下一任文学社社长的有力竞争者,文学社副社长的记大过,并在京城日报与网络上实名道歉半个月的惩罚,就足以让京大校园的学生们吃足了瓜,天天看大戏。   尤其是人文学部那边。   数院作为四大疯人院之首,学术氛围还是浓郁了些,大家都在关注数学学习与研究,若不是恰好江柠是他们数院的,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事。   但人文学部那边就炸了啊。   首先就是柠萌的真实身份彻底曝光,其次就是网络上传言的‘柠萌是一个团队’的问题,接着就是文学社副社长的道歉与倒台,一系列的瓜,别说京大了,连隔壁的清大和附近的大学都听说了,因为柠萌读者群体庞大,几个学校的学生全都加入了这场网络战斗,沸沸扬扬。   偏偏当事人‘柠萌’就跟消失了似的,没有消息,学校除了上课时间,哪里都找不到她。   此刻见到柠萌回到宿舍,张敏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拉着江柠往自己床上坐:“江柠,快跟我们说说,这段时间发生啥事了?听说是文学社副社长爱你不得,又记恨你的才华,怕你和他挣文学社社长的位置,他这才为了陷害你把你身份曝光是不是?”   刘燕和余倩倩、沈新兰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只有原本崔玉洁床位上的新舍友一点反应都没有,头也没抬的继续看书。   “你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我和那什么副社长只有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两句,哪来什么爱恨情仇?” 江柠将自己手中的红岩蜜橘分给大家,每人手里抓两个:“来吃橘子,这个时节的红岩蜜橘正是最好的时候。”   徐秀丽寄的橘子太多她和宋培风两人吃不完,就拎了小半箱到宿舍来分给大家。   她自己是非常喜欢吃橘子的,尤爱红岩蜜橘。   过去有人为了讨好她,每到红岩蜜橘上市的时节,就一箱一箱的往她这提,给她送别的东西,江处长是从来不收的,但红岩蜜橘这东西,她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吃的,这一点,还是偶然一次饭局中,有人发现江处长不一会儿吃了六个橘子,这才发现,江处居然爱好吃橘子。   和旁人吃两个橘子就上火不同,她是怎么吃都不上火,于是那另外半箱蜜橘,就被她留在了出租房,一部分让宋培风拿回寝室和室友们分了。   红岩蜜橘的采摘月份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橘子上市的时候,却不是红岩蜜橘的最佳采摘期,它要比市面上的橘子要晚一个多月,一定要等挂霜之后的蜜橘,才是口味最清甜爽口的时候。   沈新兰一见橘子外面的包装盒写着‘红岩蜜橘’,不由的感兴趣的起身去拿了两个说:“居然是红岩蜜橘?”   她迅速的拨开一个尝了尝,眼睛一亮,赞道:“居然是正宗产自红岩的红岩蜜橘,一般人很难买到的,你哪里买的?”   “啥红岩蜜橘?”张敏不懂,迅速的剥了一个吃到嘴里,只觉一股清甜的橘子香味,顺着喉咙就流入了胃里,好吃的她眼睛一亮说:“这橘子好好吃!哪里买的?我也去买!”   江柠笑道:“朋友送的。”   “哦~~~”张敏八卦地挤眼:“朋友送的呀?男朋友吧?”   江柠难得的get到了江爷爷那种炫耀的心理,笑着说:“女朋友。”   橘子在这个季节实在太常见了,外面一两块钱可以买满满一袋子回来,所以她们也都没和江柠客气,一人拿了两个橘子在剥。   沈新兰笑道:“正宗的红岩产的红岩蜜橘可不好买,通常都是还没上市,就已经被人定走了,流入到市面上的红岩蜜橘极少,很多都是假的,是附近产的冒充说是红岩产的。”她吃了一瓣说:“这在以前,还是只有宫里才有的贡品呢!”   刘燕余倩倩几人一听,原本豪迈的剥橘子的手顿时一顿,举起自己手中的蜜橘仔细打量:“就这玩意儿……还是贡品?”   “一个橘子?还就贡品了?”   分到新舍友那里,新舍友听完沈新兰的话,手指抓了抓床铺的被单,没有动,摇了摇头说:“谢谢,我不吃。”   江柠又岂会小气,直接拿了两个蜜橘出来放新室友床边,仰头对她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江柠,数学科学院金融数学系的。”   凑近,江柠才看到新室友藏在头发下的小脸,是个相貌清秀面容却略有些枯瘦的姑娘,看着气色不太好的样子。   新舍友看着有些孤僻,不太爱笑,看着江柠伸过来的手,愣了望着她白嫩修长的手好一会儿,才将指尖浅浅的落在江柠温暖的指尖上,只浅浅握住一小点,一触及分的说:“奚魏璐,化院。”   让新室友比较意外的是,江柠那双白净修长的手,实际上并不细嫩柔软,连指尖都有粗糙薄茧。   江柠有些意外的她的话少,也有些意外化院的同学怎么分到他们数院的宿舍里来了,不过她也没问。   而是转头问宿舍长刘燕说:“我这段时间没在寝室,是不是排到我打扫卫生了?”   原本因为江柠回来而热闹的寝室,在这位新舍友说话后,顿时就安静了一秒,然后很快装作若无其事说起寝室安排的值日问题。   新室友一直没有动那两个橘子,直到看寝室里大家都在吃,夜晚她躺在床铺中,悄悄塞了一瓣放入嘴里,真的甜,恰到好处的微酸,恰到好处的清甜馨香,一下子就俘虏她略带苦意的味蕾。   一直到很晚,她才睡了过去,仿佛刚闭上眼睛,她就听到江柠的床铺下床的声音,她猛地惊醒,却一动不敢动。   很快,她就听到轻手轻脚关门的声音。   晚上奚魏璐不在宿舍里的时候,一直都有些八卦和大嘴巴的张敏拉住江柠,小声又八卦地说:“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   江柠被她突然的悄悄话给愣了一下,以为她是有什么秘密要跟她说,没想到张敏朝奚魏璐的床铺飞快的挤了下眼睛又快速收回来说:“你可别得罪她,她是化院的,隔壁的投毒案你知道吧?前些天结案了,说是超过法定期限,什么结果都没有。”   “化院的矛盾是真恐怖啊,人家吵架,她们要命。”张敏略有些惊惧地抱了下胳膊:“听说她和原寝室的人产生了些矛盾,原寝室的人害怕她,都不愿意跟她一个宿舍,刚好我们寝室少一个人,这才安插到我们寝室了。”   她压低了嗓音:“据说也是给室友投毒被发现了……”   江柠闻言没忍住,很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戳戳她的额头:“能不能动用你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想一想?真投毒了还能转来我们宿舍?”   真是听不下去了! 第217章 217   张敏能考进四大疯人院之首的数院, 她是个笨人吗?当然不是了。   可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   现实就是,道理张敏都懂, 可她就是怕啊, 隔壁学校的前车之鉴就在那儿呢,虽然隔壁学校那事已经过去好几年, 但事情其实一直没有过去,真相早已查清,原本以为会对投毒的凶手有个惩罚,对被害的同学有个交代,可最终府衙的捕头们给出的结果是什么?过了法定期限了, 哪怕众人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事情就是不了了之, 凶手选走海外留学,什么事都没有, 被害人身体被毁,气管被切,原本大好的人生一切都毁了。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面对这样的结果,自己宿舍也进来一个据说是也‘投毒’的化院室友, 她能不害怕吗?   隔壁化院的前车之鉴就在那, 她看自己寝室的化院室友, 就好比古代同睡一起的大通铺里, 突然被安排进来一个‘毒王’, 还是个名声不太好, 害过人的‘毒王’。   哪怕理智上,她知道, 如果真像传言里说的,奚魏璐给人投过毒,在隔壁学校这个没有结果的结果出来,学生们集体抗议,被压下去一触即发的紧张关系,奚魏璐是不可能还有机会留在学校,转来她们宿舍的,可假如呢?   更重要的是,她们是数院的啊,她们数院的宿舍,凭什么进来一个化院的?   张敏欲哭无泪。   她对自己寝室也有化院的人,有种天然的恐惧。   她本来想告诉江柠,以江柠在学校的影响力,和老师主任们的重视,如果她去提,说不定真能让新室友离开她们宿舍,可她万万没想到,江柠居然是这态度啊,一点都不在意。   她沮丧着脸问:“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江柠说:“这么多年,这样的恶性事件也就出了这一起吧?这就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张敏撇撇嘴:“我这不是怕吗?”   她胆小又惜命,不谨慎的结果,就如同隔壁学校的受害人一样,那是拿命和终生健康作为代价,她赌不起。   可江柠的态度,还是让她稍稍放松了一些,咬了咬牙说:“行吧,只要她不来惹我,不然我也不是好惹的!”   江柠轻笑:“你也知道你不是好惹的?”说着面容又严肃起来说:“这事你和我说过了就算了,别再往外面瞎说,道听途说的事情不可当真。”   张敏白眼一翻,“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呢?”她压低声音凑近她耳朵:“寝室里其他人早就都知道了!”   只不过没人像她这样沉不住气罢了。   刘燕和余倩倩两人,一个是性格软,一个是脾气好,沈新兰虽是个京城本地的富家女,却不是刻薄欺负人的性子,新室友奚魏璐不说话,整日里不是在外面上课学习,或是去实验室里做实验,就是躺在床上看书不做声,又没惹她,她才不会没事找事呢。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找奚魏璐玩就是了。   大家都远着她。   这种敬而远之的状态,反而让奚魏璐松了口气,每天独来独往,本以为每天最早离开寝室的是她,最晚回来的也是她,但是几天之后,她发现她错了。   寝室里最早走的,永远是江柠,最晚回来的,也是她。   江柠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去跑步,跑完直接去大食堂吃早餐,等她回来的时候,寝室里的大家差不多都陆陆续续起床刷牙洗脸,下去吃早餐,江柠等人都走光了后,会整理寝室,打扫卫生、拖地,然后将寝室的地板拖的锃光瓦亮,再离开去上课,晚上再卡着宿舍楼关门的点回来。   除了每天上课学习的忙碌,江柠每天还要回出租屋用电脑码字,有一万字的写作要完成。   《锦衣卫》的连载剧情又到了尾声,这次是真的完结,写不出来了,《星际机甲》的存稿也有了三十多万字,全都发到了王咏的邮箱中,现在《武侠》杂志上,已经开始连载起《我在星际开机甲的那些年》。   之前就为这篇文的连载,在《武侠》这本杂志上,做过星际小说征稿的预热,也连载了一些,虽然在《武侠》这本杂志上算是冷门,可当江柠的新作《星际机甲》一上,大家的关注度,一下子就到了这本《星际机甲》上面。   要知道,柠萌的前面三部作品,都是带了一些武侠元素的,《白蛇》虽不算是武侠,但仙侠也占一个‘侠’字,况且金老先生说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白蛇》里面的小白蛇救世化龙这一段,也可说的上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了。   但现在这本《星际机甲》,和武侠二字,可以说完全扯不上关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全新的题材,在这个手机才刚刚出现的年代,江柠这本星际小说里面出现的各种电子器材,简直烧干了读者们的脑细胞,尤其是《星际》里面的电脑出现的不是他们在网吧里见到的砖块电脑,而是可收可放可大可小的‘光屏’,还有什么远距离视频,多人视频会议,星网,三D星网,全息机甲格斗场。   更夸张的是,从里面人物对话中,女主所在星球的机甲使用的是0.1纳米的芯片技术,已经被淘汰了,据说目前某机甲公司新出的机甲芯片,已经达到了0.01纳米的光片。   这些数据,外行人只当这篇小说的设定在看,但柠萌的读者群体实在是庞大啊,《武侠》的销量早已经遍布全国,许许多多相关专业的大学生们,也是《武侠》这本杂志的读者,结果《星际机甲》这篇文一出来,很多对芯片技术稍稍有点了解的人,都不由痛斥‘柠萌’,半点不懂‘芯片’技术!   结果,女主所在学校的机甲制造系的课程中,就出现了最新的一截内容:《古老的光刻机技术》。   最后面的这段内容,看的所有对芯片稍稍有一些了解的人,都不由抚着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   因为你要说‘柠萌’是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吧?她写的科学技术无比的专业,各种专业术语,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在瞎写的。   可要说她懂吧?0.1纳米的芯片在星际时代都已经被淘汰了?   咦?星际时代?那已经是几千年后了吧?   几千年后,芯片技术升级到0.1纳米都被说是落后的芯片,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呢。   没看书中说嘛,芯片已经被新的更高技术的光片所替代了。   不过普通的读者们,在看到这篇文后,完全被柠萌笔下铺开的,盛大的星际时代给俘虏了。   他们国家第一艘载人航天飞船还未登上月球呢,她笔下的飞船已经可以通过黑洞实现空间跳跃了。   *   奚魏璐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都会遇到江柠。   江柠每次看到她,都会笑着和她打招呼,然后两人一起拎着水壶回宿舍。   寝室里的张敏、刘燕她们看到,还以为她们是约好的,江柠不知什么时候,和新来的室友就好了起来。   也因为大家看她和江柠关系好,原本对她隐隐有些排斥,不太搭理她的401寝室的室友们,很快就接受了她。   说话聊天有时候还会把话题抛给她,吃什么东西,也会跟她分享。   让她愣愣的,愣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寝室里的人,突然就好像没那么排斥她了。   她习惯了沉默不说话,也没去问。   期末大家学习都紧张,晚上走廊里还有不少在看书学习的人。   奚魏璐就像一个潜藏在黑暗中,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小兽。   她发现,江柠永远都是到熄灯的点了,就直接上床睡觉,从不熬夜看书学习。   张敏几个人每天复习的头发都掉了几根,见江柠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白天也不见她来大教室上大一的课,在寝室也不见她复习大一的课程,不由叫道:“江柠,马上都要考试了,你一点都不复习大一的课程的吗?”   已经躺下闭上眼睛的江柠声音从蚊帐中传来:“不是说了,我去年就学完了吗?今年只要去把试考完,学分修完就行。”   刘燕不由地问:“那你大二的也考吗?”   江柠说:“时间不冲突的话,就一起考完。”   寝室的人都沉默了,就连奚魏璐都不由诧异地看了斜对面的床铺一眼,又低下头默默看书。   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没有人有时间来做别的,欺负她也好,排挤她也好,都没有。   在这样纯粹的学习氛围中,奚魏璐就这样安静的在401寝室待了下来,没有人觉得她早出晚归不在寝室是一件怪事,也不觉得她整日里低头看书不说话,就是个阴沉沉的怪人,401寝室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如江柠一般不和她们一起上课,而是自己另外上大二大三课的这样的事情了,对于寝室里又多了一个和江柠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接受度非常的高,再说了,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学院的,上课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见不到人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学期末了,她们是真的很忙。   尤其是她们数院。   数院可以说是一个天才云集的地方,且不说她们寝室大一就开始学大二大三课程的江柠了,她们学院有三分之一竞赛生,三分之一特招生,剩下的三分之一中,还有各省的省状元、榜眼、探花。   像她们这样既非省状元,又非特招生,更非竞赛生,已经是她们学院的底层,她们更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努力,才能跟上这些课程,更别说还有选修课要上了。   这是她们来到京大的第一学期,加上寝室里有个卷王在,她们依然保留着高中三年的学习劲头,整个期末都处在狂热的学习氛围中,哪里有什么心情和时间去搞什么排挤,什么小团体?   每天不是奔跑在上课的途中,就是奔跑在去图书馆抢自习座位的途中。   人人都在复习,人人都在为期末考试做准备,人人都在看书,都在学习,根本就无人关注奚魏璐。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着。   包括第一天回寝室时,就对她透露过善意的江柠。   除了晚上在宿舍门口遇到的时候,她会笑着和她打招呼,两个人一起外,其它时候也都各忙各的。   这让她紧绷的神经得到一丝喘息,在这样无人关注没有压迫感的环境中,她第一次睡了个安稳的觉。   很快考试周就来临,先是公选课和通选课的考试,其它课程安排在十九号到三十一号。   中间有两天休息时间,这两天,正好是京大的百年校庆。   京大有两个校庆日,一个是和五四青年节同一天的五月四日校庆日,这一天,已经隆重的庆贺过了,很多京大的学子,从全国各地回到京大,只为参加京大的百年校庆,还有个就是十二月十七日,老京大的校庆日。   老京大的校庆日正好赶在年底的考试周,不宜搞大的校庆活动,但毕竟是校庆日,学校也安排了一些活动,可以让紧张忙碌期末考试的学生们,得以一丝喘息的机会,紧接而来的,又是考试。   江柠她们放假的日期在一月二号,江柏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七号,她赶回去肯定来不及的,也没有必要为了他的生日赶回去,只提前了一个多星期,给他寄了一份礼物回去。   她在考试周,江柏难道不在考试周吗?他还被他的导师,那个退下来被沪市理工返聘回来的高级工程师,格外关照,同样是忙得根本不记得什么生日不生日。   在江家,谁还记得谁生日呢?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江柏自己都不曾记得自己的生日。   当他考完试,披着冰凉的冬夜,回到他店铺后面,江柠买的房子中,打开门,铺面而来的不止是房间的暖气,还有一声欢呼:“生日快乐!\\(^o^)/~”   接着是一群年轻男女冲了出来,打开了灯。   家里不光有童金刚和江爷爷,还是江柏宿舍的舍友们,和徐秀丽寝室的室友们。   徐秀丽寝室的室友们,被邀请到参加江柏的生日派对时,一个个惊喜的差点没叫出来。   江柏虽然低调,但架不住他人气高啊,他走在校园里,天天都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他看的与其他人撞在一起,撞树的,不看路撞进花坛的。   自从电视剧《锦衣卫》播出后,人气最高的角色就是江柏,男四号的魔教教主也帅,但这个年代的人,还欣赏不了他那种邪魅狷狂的帅,更喜欢江柏这种气质干净纯澈,相貌俊美中透着少年气的长相。   尤其是他那一双无辜的眼睛向你看过来时,简直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之心,只想把他拉到怀里来呵护。   笑的是时候像是周身都洒了一层光,不笑看你的时候,又觉得莫名的忧郁。   晚上她们一个个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相互打扮。   徐秀丽还贡献出了她口红。   这还是她暑假工期间,她父母给她买的全新的整套护肤品和化妆品,只因剧组的化妆品用的人太多,有洁癖的她实在是用了觉得哪哪儿都痒,于是就用自己的。   她寝室的很多女孩子,都还是第一次涂口红呢,不会涂抹的她们,将自己的嘴巴涂的又红又艳,相互问着好不好看。   江柏寝室的室友,是童金刚邀请的。   童金刚经常到沪市理工大学来,他是个社牛,江柏和他的室友们还不太熟呢,童金刚就已经和他们混熟了,一个个都称兄道弟。听童金刚说邀请他们参加江柏的生日派对时,都兴奋的表示要来参加。   生日派对什么,听着就好时尚啊,他们还没参加过什么生日派对呢,接到邀请后,一个个把自己最时髦最好看的衣服拿出来,头发梳的苍蝇飞上去都能滑断腿的那种溜光水滑。   他自己读的是体育专业,考试周没有那么忙,他自己寝室的室友们只邀请了两个过来,但江柏寝室的室友是肯定要全来的,人多才热闹好玩嘛,于是这些被他邀请了过来的少年少女们,神神秘秘的给江柏准备了一场惊喜的生日party。   江柏的反射弧度有些长,反应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今天居然是他生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童金刚眉飞色舞地念着星爷电影中的台词,这是今年刚上映的一部喜剧电影,一经上映就票房大卖,也传到了内地来,很多影碟厅内,都可以租到这部电影的碟片。   江柏不由扬起唇角,脸上是克制的笑,眼睛亮晶晶的,文他们:“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是金刚,金刚说今天是你生日,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们从好几天前就商量要怎么给你惊喜了,怎么样?有没有很惊喜?”   童金刚说:“是咱妹子打电话问你生日,我才知道你生日快到了,咱妹子要不是考试回不来,肯定要来给你过生日的!不过,咱们给你惊喜是一样的!”   童金刚还从没有给人办过生日派对,给别人制造这样的惊喜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他是非常享受这种他为别人付出,别人惊喜的神情愉悦到他,让他也觉得自己的一切准备和辛苦都是值得的。   江柏望着墙上贴的气球和亮晶晶的彩花球,还有客厅的布置,他高兴又嘴拙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彩色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璀璨明亮,他感谢的方法,就是找围裙,“我去给你们做饭!”   他要给大家做一大桌好吃的。   童金刚忙把他摁在了沙发上:“我的大寿星哎,今天你可是寿星,你就待着吧,不用你操心!”   徐秀丽寝室的几个姑娘们,和江柏寝室的两个男生,几个人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   江柏在客厅坐不住,让别人这样为他付出,他自己却干坐着什么都不做,让他很不好意思,也很不舒服,他总要起来,去厨房,问这里要不要帮忙,“这里我来做吧。”   他到底还是动手了,围上了围裙在厨房里,将一道道菜烧的色香味俱全。   他不知道,这样专注于做菜,还时常带着笑,温和专注的听着身边人讲话,他虽然不怎开口,却事事有回应的样子,让厨房里帮忙的女孩子们,又是一阵心跳加快,相互对视着在心里嗷嗷叫。   食材都是童金刚准备的,和这些学生比,已经跑了几年龙套,也演了一些有台词角色的童金刚,一场生日宴会买菜的钱,还是掏的起的,今晚的饭菜原材料,全都是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室友拎来的,此时他们几个男生已经在客厅打起了‘掼蛋’。   江柏偶尔回头,投过厨房的玻璃门,看到外面热闹的客厅,都有些不相信,这是他的生日宴,真是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样的景象。   曾经,他也是羡慕过大哥生日时,全家人为他准备生日宴,招待他的好兄弟们的。   那样热闹的场景。   热热又喧嚣,可他的心,却是欣喜又平静的。   随着一道道菜端上长方形的餐桌,原本还打掼蛋的男孩女孩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跑到餐桌前:“好家伙!没想到你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还藏着这一手,早知道你这么会烧菜,我怎么也得来你这蹭两顿啊!”   说话的是江柏的室友。   江柏因为一直很沉默高冷,又是他们学校教授最喜欢的学生,加上拍了几部戏,彻底红了,他每天一下课,不是在和各种机械在一起,就是去他店里买衣服,或者摆弄他的实验品,很少回寝室,倒是寝室里的人都以为他不好相处,很高冷,和他都不是很熟。   就好像,寝室里其他五个人有个群,他一个人一个群。   但今天接触后发现,这小子完全不是什么高冷,他纯粹就是话少,他们夸他,他也是腼腆的笑着让他们多吃点,“那你们下次来,我空的话我来烧!”   “那可就说定了,哥几个可不客气了!”他寝室里的人在江柏做的一大桌美食面前,也都纷纷被美食所折服。   这些平时吃食堂的学生们,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好酒好菜了,借着江柏的生日宴,全都痛痛快快的吃了个肚子溜圆,到最后吃蛋糕的环节,童金刚还特别使坏的在江柏脸上抹了一把奶油,然后看着他脸上的奶油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江柏也跟着笑。   不过他们到底没有舍得把这难得的奶油蛋糕给砸到同学们的脸上,这个蛋糕是这些男生女生一起凑钱,买的足以他们这么多人分的大蛋糕,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块,快乐又满足的吃着他们手中的美味香甜的蛋糕。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这是江柠的房子,装修了才小半年的新房子呢,他们要是敢乱砸蛋糕,把奶油抹到江柠的新房子上,他怕江柏那小子会打断他的腿。   也辛亏江柠的房子够大,不然还装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因为期末考试还没完全结束,学校的宿舍是有门禁的,他们在吃过玩过闹过后,九点之前都散了场。   走之前,徐秀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个礼物给江柏:“呶,这是柠柠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将两份礼物递给江柏,这才跟着室友们一起笑嘻嘻的离开。   她室友们还打趣她,是不是喜欢江柏,还背着她们单独给他准备了礼物。   气的徐秀丽追着她们打:“你可别瞎说,是他妹妹寄给他的礼物,托我转交呢!”   “他妹妹寄的礼物,不直接寄给他,让你转交?”   徐秀丽洋洋得意的哼哼:“你们知道什么?他妹妹和我不仅是同学,还是一个宿舍的室友,我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托我转交还能托给谁?”   她的室友们也都笑道:“原来是另外还有好姐姐。”   “正好你们做姑姐呀!”   气的徐秀丽又羞又恼的跺脚:“再说可不理你们了!”   学校里喜欢江柏的人可太多了,不过是江柏是个还没开窍的木头桩子,大直男,多少女生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含蓄点的,他根本听不懂,懂了的,他比她们还害羞,稍稍大胆些的,鼓起勇气塞了情书给他,无奈他收的太多,一封没看,全都塞在了床下面的纸箱里,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影迷’们给他写的信。   他每天都被老师拘着在实验室里和各种机械打交道,哪里有时间看信啊。   至于徐秀丽送给江柏的生日礼物,她都知道他的生日了,也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总不好不准备礼物吧?就顺手给准备了一份,也不是特别贵重的,就是外面精品店里的一顶毛线帽子。   因为她发现江柏很喜欢留寸头,头发稍稍长长一些,过段时间就又给剪短了,冬季寒冷,她就想着送一顶帽子了。   倒是江柠,给江柏送了一块机械表,不是什么名牌名贵的表,就是普通的不用换电池,每天拧一拧发条,就可以持续转动的机械表。   江柏特别喜欢这只手表,当下就没客气的戴在手腕上,左看右看就跟看不够是的,实在是没忍住,跑到童金刚面前,将手腕伸过去,晃了晃手腕上崭新的银白色的手表,向来含蓄浅笑的脸上,第一次笑的眼睛都弯了,牙齿都露了出来,唇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你看,我妹妹送我的生日礼物!”   控制了又控制,还是没忍住把‘生日礼物’四个字说的大声了些。 第218章 218   年底春运, 是最难抢火车票的时候,好在他们京大有专门为方便学生买火车票的点和专车接送的服务,可以让学生安安心心考试。   三十一号考完, 张敏她们却并没有马上回去, 她们要先提前半个多月买票,买到票后, 还要到教培机构工作。   虽说如此,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归心似箭的她们,还是在考试一结束,就已经在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 商量着回去带点什么京城的土特产。   她们统一的觉得,带稻香村的糕点。   她们觉得稻香村的糕点味道绝了!   之前十一国庆节的时候, 她们因为离的远,光是坐火车来回都要好几天的时间, 除了当时家都还在京大的崔玉洁和沈新兰回家了外,寝室里的其余几人,都在积极的和学校的学姐学长们联系,想找家教,家教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 她们当时就先找了个教培机构, 周末去教培机构里当老师。   刘燕是最先找到教培工作的, 很快将张敏和余倩倩也介绍了过去。   这也是她们三人关系日益亲密, 沈新兰融入不进她们中的原因。   说起来, 401寝室, 其实不止江柠和奚魏璐两个是独行侠,沈新兰也是。   她因为家就在京城, 周末都是要回家的,这时候寝室里就只剩下刘燕、张敏、余倩倩,三个人又是在一个教培工作,有聊不完的话题,沈新兰每次从家里回来,都插不进她们的话题中去,即使她们把话题抛给她,她也没什么兴趣。   她早已定好了是要留学的,日常生活中也在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张敏她们抱怨的挤公交车啊、哪个学生调皮啊、哪个家长难搞啊、她是怎么把学生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啊,哪个小吃好吃,钱不够花啊,这些沈新兰通通没有经历过。   所以沈新兰在寝室里总显得有些高冷。   她自己很无奈,她不是高冷,她是真的对她们的话题没兴趣,也参与不进去。   江柠的回归,最高兴的就是沈新兰,寝室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难得的是,她说什么江柠都懂,都接的上话,哪怕她说国外的大学,想要申请哪个大学,城市、专业的好坏,她都能跟她分析一下。   这就让沈新兰很惊喜了,并且迅速的和江柠组队,每次江柠回寝室,她都是第一个对江柠笑的人,并且欣喜的加一句:“回来啦?”   和她脚对脚睡一起的张敏就嘲笑她:“咦~每次听到都起鸡皮疙瘩,像等丈夫回来的小妻子。”   沈新兰就笑。   沈新兰皮肤很白,脸圆圆的,下巴尖尖的,气质很温柔知性,一笑唇角两边就有甜甜的小梨涡,让她看着像个温柔的甜妹,实际上身高一米七,身材丰满微胖,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说起来她们寝室,居然有三个超过了一米七,两个北方的,一个南方的,剩下的余倩倩不到一米六,奚魏璐一米五出头一点,又瘦又小。   刘燕、余倩倩、张敏三人收拾东西,顺带聊回去带什么礼物,见江柠、沈新兰、奚魏璐这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们不由好奇的问江柠:“咦?江柠,你不回去吗?”   她们知道江柠是南方人。   江柠笑着放下书,抬头看她们道:“工作没做完。”   她没有说什么具体工作,但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都了然的长长的‘哦~~~~’了一声,有些羡慕地说:“我也好想做你的工作啊,每天写写就行,不用面对小孩子和家长,你不知道我有个学生……”   接着张敏就说起了她有个学生怎么怎么调皮,她是怎么把这学生驯服的乖乖听话的过程。   看得出来,她是很享受与学生斗智斗勇的过程,说的时候眉飞色舞,活泼灵动,全都是把学生训的服服帖帖后,洋洋得意的表情。   余倩倩就叹道:“唉,我就不行了,他们都不怕我。”   她们都是十九二十岁的年龄,自己还是小姑娘呢,在教培机构里教的也是十三四岁,甚至十五六岁大的青春期男生女生,她身高不到一米六,班里学生长得快,发育的早的,比她还高呢,加上性子软,好说话,总是软绵绵的,在班里就有些镇不住学生,这让她很苦恼,工作做得也不太顺心。   她现在就想着,能不能找到一对一的家教,面对一个学生,总比面对十几个学生要好一些,青春期的学生她教的是真的心累啊。   张敏和余倩倩她们又交流了一些对付调皮学生的心得,基本上都是张敏和刘燕在传授,余倩倩在听。   沈新兰听着她们说话,不由地抬头朝江柠看去,正好江柠也向她看过来,她对江柠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沈新兰问江柠:“你寒假还在央视台的剧组跟组实习吗?”   沈新兰的声音很好听,又软又清脆,像大提琴拉出来的音调。   她们不知道江柠的《白蛇》版权卖给央视了,到现在还以为江柠接的是实习工作,不是正式编剧。   不过,在大一就能去央视自制剧的剧组实习,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   江柠笑着点了下头,没有解释。   余倩倩听到就羡慕地说:“唉,好羡慕你去央视实习啊,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天天面对小孩子烦死了。”   她原本是试探一下,看看江柠能不能带她也去央视找个小小的实习工作,她是真的不喜欢当老师,她拿那些学生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去央视,哪怕是给江柠打下手呢,那也是央视啊,接触到了,就是机会。   可惜江柠并没有接话,她就知道没戏,也没勉强,说:“还好我毕业不用当老师,要是当初听了我爸妈的话,考了我们省城的师范大学,那我以后就惨了。”   她家乡所在的省师大,也是双一流的大学,她爸妈都觉得省师大出来后,日子安稳,可她一个成绩能上京大的,哪里会甘心不选京大而去省师大?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她就不是块当老师的料,她就适合自己安安静静的做学问。   寝室里的大家都知道余倩倩刚刚的心思,实际上她们谁不羡慕江柠呢?大一就能去央视实习,她们对自己未来往哪个方向走,还没有想好呢。   倒是余倩倩在经历过去教培机构与学生打交道后,想好了,她根本不适合做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她想继续深造,考研,专心做学问。   张敏也立马转移话题,大声地对江柠说:“对了,江柏是你哥哥,你能帮我要给他的签名吗?你哥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捧着自己的脸,“呜呜呜呜,你看我像不像你嫂子?”   逗的寝室里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余倩倩也笑着说她:“张敏,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呀?”   “不像吗?我觉得我很像啊?”她拿起手边的红色圆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夸道:“镜子里明明就是一个青春无敌可爱的美少女啊。”   她拿起旁边的浅橘红色唇膏,给自己的嘴唇涂了涂,嗯,更好看了呢!   照完镜子又去看江柠秀色可餐的脸,星星眼地道,“原本我没觉得你和你哥长的像,现在越看你们越像!好想近距离看看你哥哥的脸,肯定帅呆了吧?”   考试周结束,她们现在是最放松的时候,张敏整个都将书本抛开,开始放飞自我。   她欣赏的看着江柠白嫩嫩的笑脸,嘴里发出啧啧啧的调戏声。   江柠很坦然的笑着道谢:“谢谢,你也很漂亮!”   都是年龄正青春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如花骨朵一般,谁不漂亮呢?   张敏和香江一个大明星张敏同名,相貌却是完全不同的长相,香江张敏宛如带刺的火玫瑰,艳光四射,灿若朝阳。   眼前的张敏约一米六八的大高个,身体是发育的恰到好处的微胖,她并不是可爱型的长相,可她一笑就有一双笑弯的月牙眼,就总给人一中很亲和很无害的可爱的感觉。   实际上她性格很刚,且很懒,又懒的不叫人讨厌。   刘燕和余倩倩都是相貌普通又很端正的长相,尤其是刘燕,看着就叫人觉得这女孩很沉稳可靠。   大概是青春期到了,青春萌动,这段时间她们在外面找家教工作,接触了不少学姐学长,已经有学长在追张敏了,余倩倩好像也春心萌动,两个人都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表。   余倩倩过去的人生中只有学习,并不会打扮,冬季北方气候干冷,不涂唇膏的话嘴唇会干裂,她就给自己买了人生中第一支带颜色的唇膏,说是唇膏,实际上是唇釉,涂在嘴巴上亮嘟嘟的,还是个极致的死亡芭比粉。   她是上了大学,见识到了崔玉洁和沈新兰之后,才开始和她们学着打扮的,又学的不得法,每天用她的死亡芭比粉把自己嘴巴涂的粉嘟嘟的,她本就是黑黄皮,涂上死亡芭比粉后,就显得皮肤黑黄黑黄的。   张敏笑了她几次,她也不介意,还把自己的唇膏拿出来,给张敏也试试,张敏一个青春期爱漂亮的女生,哪里能抵御的住粉色唇膏的诱惑?于是两个小姑娘没事就在镜子前捣鼓自己的嘴唇,一个芭比粉,成了两个芭比粉,两个人整天把自己嘴唇涂的粉嘟嘟的,还相互问好不好看。   余倩倩这个审美有问题的,每次都特别捧场的说:“好看,太好看了!非常美!”   好在张敏的审美还是在线的,借了余倩倩几次唇膏后,就自己买了个嫩橘色的唇膏,倒是很适合她自己,涂完娇俏可爱青春靓丽,她还建议余倩倩换个颜色的唇膏。   可她们赚钱不易,这还是余倩倩人生中的第一个唇膏,还是她自己挣钱买的呢,那么多没用完,她怎么舍得扔?而且她很喜欢这个粉粉嫩嫩的颜色,涂在嘴巴上像朵娇嫩的蔷薇花,她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美了好多。   至于张敏说她皮肤又黑又黄?   她的皮肤又黄又黑是唇膏的锅吗?那不是她本来皮肤就又黑又黄吗?   想着,余倩倩也拿起和张敏同款的红色圆镜子,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粉嘟嘟的小嘴巴,左照右照,怎么看都好看。   张敏看到就在床上笑的嘎嘎直乐,对江柠和沈新兰说:“我每天都让她换个唇膏,她就是不换,你们快看看,她那个颜色是不是真的好看?”   余倩倩也很期待江柠和沈新兰的评价,先给对面床铺的沈新兰看了,又下床抬脸给上铺的江柠看。   江柠看着她期待的仰起的小脸,沉默了一瞬:“你……喜欢就好。”她笑道:“千金难买我喜欢嘛~!”   余倩倩哼了一声,又转身去给沈新兰看,还嘟起了她粉嘟嘟的小嘴巴。   沈新兰不忍直视的别看眼。   她是个看着高冷,实际上很好相处的白富美,她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拿出一只口红,递给余倩倩:“你试试这个颜色。”   余倩倩自己买的唇膏,还不到十块钱一只,沈新兰的东西一看就好贵的样子,她有些不敢接:“这不好吧?”   沈新兰笑着道:“就一只口红,我多着呢。”   “那……那我真试了?”余倩倩小心地接过沈新兰递过来的口红,研究着怎么扭动精致的口红管,她倒是很容易的就将一整管的口红膏体都扭了出来,然后有些不舍的擦去自己唇瓣上的死亡芭比粉,浅浅的用沈新兰的口红,轻轻在自己唇上点了点。   涂完她整个感觉就不一样了。   从原本显得黑黄黑黄的皮肤,居然看上去气色好了点。   可……可是沈新兰这口红一看就好贵的样子,她可买不起,她只是在心底默默的记下了这个颜色,知道自己原来适合这个颜色,等她的唇膏涂完了,以后就找这个颜色的买。   沈新兰看到她涂完后,整个都显气色了起来,点头说:“好看。”   余倩倩小心地用纸巾将她涂过的部分擦掉,沈新兰不甚在意地说:“别擦了,你涂着好看就送你了,我还有别的。”   “那不行不行不行。”余倩倩受宠若惊。   那边张敏看到也期待的看着沈新兰:“我也想试试!”   沈新兰笑:“你试呗~”   坐在上铺的最角落里,关着蚊帐默默看着寝室热闹场景的奚魏璐,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的寝室。   不知何时,江柠和刘燕也放下了她们手中的书,一向沉稳内敛的刘燕,看着她们玩玩闹闹,也好奇地说:“能给我试试吗?我还没涂过口红呢。”   沈新兰笑着说:“都试试呗,你们以后想要买口红,还是要去柜台试,试过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颜色。”她抬头看向江柠:“江柠,你要试吗?我这里还有几个颜色,你皮肤白,肯定涂了都好看。”   江柠笑着摇头:“谢谢,我也有。”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   她和沈新兰都是天生的唇不点而朱的唇色,沈新兰哪怕不涂口红,唇色也是水润润红艳艳的,气血充足,这一点和江松有些像。   江柏的唇色也是水润嫣红的,像樱桃的颜色,江柠的唇色较之两个哥哥要淡一些,是浅浅的红粉色,气血没那么足,却也健康好看。   她们俩好看的唇色,可把唇色较深的刘燕和余倩倩给羡慕坏了。   刘燕一边排队等着涂口红,一边看着江、沈两人说:“你们唇色那么好看,都不用涂,不像我,唇色很深,都是割稻晒的!”   她是蜜色肌肤,唇色有些紫,唇形有棱有角,唇线鲜明。   一般浅一点的口红都盖不住她嘴唇上的色,得厚涂才行。   她第一次涂,就把口红涂的很好,一点都没有涂到唇线外边来,涂的很厚,涂上之后,配上她大光明的发型和圆圆的周正的脸,很有气场。   她转过身,问她们:“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死了!你以后就照这个色买!”张敏一拍巴掌,很是捧场。   余倩倩则是小跑着到刘燕面前:“我看看我看看!嗯,太红了,你要不要试试我这个?”她热情的拿出自己的死亡芭比粉。   “我不行!我肤色黑,涂这个色更显黑了,你这个色江柠涂涂还行,她白,压的住!我只能涂这样颜色重的!”刘燕对自己很有几分自知之明,严词拒绝余倩倩的热情。   沈新兰给他们试的色,是某大牌的经典正红色,薄涂显气色,厚涂显气场,显然,这是个很百搭的万能色。   沈新兰看她们试的起劲,也转头看向自己上铺的奚魏璐,笑着问她:“奚魏璐,你要不要也下来试试?”   一直在怔愣的看着她们在笑闹的奚魏璐,突然被喊到名字,怔了一下,忙手足无措地结巴道:“不…不不…我不用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整个声音都低了下去,头也垂下去,整个人像小刺猬一样窝起来,缩成小小一团,缩在角落里。   沈新兰的声线依旧是她特有的温柔又清脆的样子,带着些软软的鼻音:“没事,你还小呢,过几年再涂也行。”   张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对哦,你看着好小,你应该还没到十八岁吧?”   她人对着镜子涂口红,刚刚见刘燕给自己涂了个厚厚的大红色,之前只是浅浅薄涂了的她,也想厚涂一次,就没有回头看身后上铺的奚魏璐,一边给自己涂口红一边说:“唉,刚看到你时,还以为你是个初中生呢,我初中时个子都比你高了。”   她净身高一米六八,又微胖,看上去特别大只。   尤其和瘦瘦小小的奚魏璐比起来。   她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又受江柠的影响,见江柠每天晚上和她一起回来,江柠走在前面,她小小的一只跟在江柠的后面,安静的像个影子,尤其在江柠那自带两米八的气场的和一米七二的大高个的衬托下,每回看到就像江柠领回来一个小朋友,画面特别喜感,寝室里的人也就逐渐接受了她。   “是的哦,我一米五九,你看着比我还小,哈哈。”和张敏在一起待久了,余倩倩的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在熟悉的室友们面前,还开起玩笑了。   江柠此时也趴到床沿上,加入她们的谈话:“我们寝室谁最大啊?”   刘燕举手:“那肯定我最大,我虚岁二十一!”   江柠笑着说:“那可不见得,我身份证上也是二十一!”   余倩倩说:“我二十。”   “我十九,嘿嘿,我最小,姐姐们好,姐姐们多照顾照顾我啊!”张敏龇着一口小白牙笑的眉眼弯弯的撒娇。   沈新兰也笑道:“我也是十九。”   蚊帐外的喧闹,和蚊帐内的静默,就像隔成了两个世界。   奚魏璐听着蚊帐外传来很近又仿佛很遥远的声音,在问:“奚魏璐,你呢?你多大啦?”   “哎哟喂,寝室聊天呢,把蚊帐关的这么严实做什么?大冬天还有蚊子不成?”张敏向来有些直接,过来掀开奚魏璐的蚊帐,左一扔,右一扔,蚊帐的两个帘子就被掀上面去了。   寝室里明亮的灯光,顿时穿过了厚重的帘帐,照到奚魏璐略有些惊慌抬起的小脸上,见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有些不安的拉了拉被子,慢慢慢慢的往上扯,直到被子快将她整个人都遮住,才露出一双惊惶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们。   见大家还在好奇的等着她回答,她半响才说:“我…我十四……” 第219章 219   “啥?你多大?”张敏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她嗓门大, 吓的奚魏璐头一缩,沈新兰看到忙制止张敏的大嗓门,“你别吓着小朋友。”   她嗓音天生的软, 此时特意放轻放柔了后, 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加上她甜美和善白净脸庞, 温柔的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奚魏璐问:“你刚刚说你是十四岁是吗?”   奚魏璐眨了一下眼睛。   “天啊,她好小哦,我以为寝室里我是最小的呢!十四岁,我的天,所以你是跳级的吗?”张敏从小就聪明, 读书很轻松,身边的人一直夸她聪明, 她也为此洋洋自得。   直到进了京大,进了数院, 她才知道什么叫天才云集,她原本的聪明,在这些真正的天才中间,泯然于众,毫不起眼。   原本她以为她们寝室多一个江柠, 就够夸张的了, 没想到寝室里居然来了个更夸张的。   刘燕、余倩倩也都好奇的走了过来, 这使得原本就紧张的奚魏璐更为紧张了。   江柠也在上铺, 和奚魏璐的床铺是斜对面, 两个人刚好是面对面,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奚魏璐脸上的表情和眼底的紧张与害怕。   她察觉到不对,喊住刘燕和余倩倩:“刘燕, 倩倩,你们过来一点,你们个子那么高,都挡了我的视线了。”   余倩倩莫名其妙,我才一米五九,哪里就当了你视线了?只是她性子软,还没想要反驳,身体就已经率先让开了,然后她就看到江柠给她使的眼神,她回头看了一眼紧张的缩在角落里的奚魏璐,突然就反应过来,“是是是,都是我太高了。”她拉住刘燕:“燕子,你到我这来坐,咱们不碍她的眼。”   她的床铺就在江柠的下方,拉着刘燕就到自己床铺了。   刘燕回头,看到江柠和余倩倩给她使的眼色,也反应过来,到余倩倩床铺坐下。   沈新兰也反应过来,拉住张敏说:“你离的远点吧,你站过来我坐都不好坐了。   她的床铺在奚魏璐的下面,刚刚她们都挤过来,她确实不好坐。   床铺边围着的人都散开了,奚魏璐才稍稍放松了些,只是还是维持着窝在被子后面的姿势,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被子,看着大家。   见她这样,张敏回到自己床铺,抓了一大把瓜子过来,放到一个鞋盒的盖子里,递给奚魏璐:“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早知道你这么小……”   早知道她这么小怎么样呢?她好像也不会做什么?只是在知道她年龄后,张敏还是对自己之前对她的排斥,背后找江柠说小话,想将她从她们寝室赶走而感到愧疚。   她一愧疚,就又掏出一堆零食,放在鞋盒的盖子里,一起给她推过去,“哎呀,你胆子放大点,我们寝室的人都可好了,没人会欺负你的。”   她性格阳光开朗,笑起来更是像无忧无虑的阳光一样耀眼。   沈新兰也温柔地说:“对,你别怕,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你这么小,你刚来我们寝室,我们也不熟悉,是不是吓到你了?”   前段时间隔壁投毒案的结果出来,让整个清大京大的学生都处在一种紧张紧绷的状态中,对于突然来到她们寝室的化院学生,都比较排斥,加上奚魏璐每天早出晚归,平时回到寝室就钻进蚊帐里,不和她们说话也不出声,她们就一直当做寝室里没这个人,还有些防备她。   如果不是江柠回宿舍,每天晚上和她一起回来,她们恐怕会一直跟之前那样,不和她说话,没想到这个又瘦又小,整天用头发挡住脸,气质阴郁有些像小老鼠的小姑娘,居然是个才十四岁的天才少女。   要知道,化院也是四大疯人院之一啊。   她们寝室的小姑娘,那可妥妥的是天才少女了。   和江柠这个别人眼中的假天才还不一样,奚魏璐是个真正的天才少女。   姐姐们顿生怜爱之心。   只是更多的,她们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了,江柠她们见她不想说,也不去瞎打听,就是干什么都带着小姑娘一起,吃什么都和她分享。   尤其是张敏,她因为对自己之前排斥她的事,心生愧疚,简直把奚魏璐当成自己的小妹妹般护着。   因为放假不上课了,沈新兰放了假就回家了,江柠没回家,但她在校外有出租房,也搬出了宿舍,她之前买的京城的房子也下来了,可以去办房产证装修了。   宿舍里只剩下刘、张、余和奚魏璐,刘燕几个人白天去教培机构当老师,晚上回宿舍。   刘、张、余三人,除了张敏外,刘燕和余倩倩都是好脾气的性子,张敏又护着奚魏璐,用余倩倩的话来形容张敏就是又懒又馋,因为爱吃,张敏到哪儿都喜欢买各种小吃,每回买什么小吃回来,都给奚魏璐带一点。   她的性子还是不容别人拒绝的,每次都是:“不许说不,不然就是看不起我!”然后就一龇她的小白牙,乐颠颠的回到自己床上,盘腿嗑瓜子看书去了,要么就是聊天。   她们对奚魏璐的好奇心很大,聊着聊着,就忍不住问奚魏璐:“璐璐,你之前是咋回事啊?咋突然转到我们寝室来啊?之前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张敏就抬头大声说:“被人欺负了一定要说知不知道?姐姐们帮你出头!”   刘燕说话语速不快,慢条斯理,温温柔柔的,这个温柔和沈新兰天生自带的柔和嗓音不同,也不是那种柔情似水的温柔,而是一种情绪稳定,说话语速、音调沉稳带给人的温柔感。   她放下书说:“张敏说的对,你年纪小,我们都是姐姐,你要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被人欺负了,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回来告诉我们,知道吗?”   “对对对!”张敏起身,站到奚魏璐床前,对奚魏璐弯着她月牙眼笑道:“没什么好怕的,有事你就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出头!”她拍着自己的胸脯。   余倩倩逗的咯咯大笑,对奚魏璐说:“能让张敏这个懒人说出为你出头的话可真不容易,璐璐,你下次有什么事,就跟张敏说。”   张敏日常都是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日常就是一个什么都不干。   每回轮到她值日了,她都是把地拖完就完了,什么收拾宿舍,在她眼里,通通都是好的,通通都是整齐的,用江妈的话来说就是:“眼里没活。”   能让她说出为别人出头这样吃力不讨好的话,除了她本身性格就不怕事之外,还有就是因为之前的愧疚,把奚魏璐划到自己羽翼之下了,把她当自己人了。   奚魏璐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们,但和刚来401寝室时的紧绷相比,明显没有那么战战兢兢的紧张了。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改变就是,她的蚊帐被张敏掀了,用两个挂钩,挂在了蚊帐两边,这样灯光就能照进她的蚊帐,让她蚊帐内的视线没有那么昏暗。   用张敏的话说就是:“大冬天的没蚊子,挂什么蚊帐?光线都不好了,聊天都看不到脸。”   之前总是一回寝室,就钻进蚊帐,缩在蚊帐内看书的人,现在依然是坐在自己床上安静看书,可蚊帐却不是过去封闭的状态,而是打开了。   不打开不行啊,张敏会帮她打开。   几次之后,她就很无奈的不再把蚊帐放下来,而是任由蚊帐挂在两边,偶尔也习惯性的停下笔,听她们聊天。   她们聊天总是很欢乐,尤其是张敏,笑声狂放,说话动作夸张,而且很喜欢聊天,很喜欢说,她性格又热情,感染力极强,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就连原本只喜欢看书,不喜欢聊天的刘燕和余倩倩,都被带的喜欢聊了起来。   主要还是余倩倩和张敏聊的多,刘燕多是倾听,偶尔加入其中,说一些自己的看法。   张敏经常说着说着,就拉奚魏璐一起进来,奚魏璐不说话也不要紧,她一个人就可以主导完整场的聊天说话,让人不知不觉就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听着她说。   张敏看到奚魏璐放下笔,在听她说话,就说的更起劲,更开心了。   *   江柠这个寒假非常的忙,主要是两件事,一个是不声不响就拍完的电影《锦衣卫》定档了寒假贺岁档,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就开始了宣传,江柠忙着期末考试,没关注这件事,只收到一条短信通知,说《锦衣卫》定档了,哪月哪日上,也没说要她宣传什么的,但在她紧张的考试那些天,外面已经铺天盖地的都是《锦衣卫》的宣传了。   出版社那边早就知道了《锦衣卫》的电影版权被卖掉的事,还是一个非常擅长拍摄武侠类电影的大导演,那边早就做好了准备,《锦衣卫》的宣传一发出来,那边早已准备好加印的出版书和电影的宣传海报,也铺在了各大书店,巨大的电影海报下面,就是摞的高高的《我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年》。   这本书虽然是今年才完结的新书,可销量丝毫不比柠萌的前两本《大宋当捕头》和《白蛇修仙》差,甚至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随着今年下半年《锦衣卫》电视剧的热播,实体书《锦衣卫》直接卖疯了。   有个书商,曾经说过他的创业史,说他在九十年代赚的第一桶金,就是卖《欢天喜地小燕子》的盗版书,只这一本书,就在九十年代末给他挣了五百万,九十年代的五百万啊,由此可见,《小燕子》当年之火,也可以从中窥探出,一部大火的电视剧,对实体书销量的暴增程度。   电视剧《锦衣卫》的热度刚过去一些,电影《锦衣卫》又上了,可把出版社那边给乐坏了。   这已经是江柠第三本总销量过千万的书了。   《锦衣卫》这部剧,直接让江柏现在的火爆程度,也就只在现下的《小燕子》几个主演之下了。   《白蛇》的最终版剧本也终于完成,江柏也被李制片钦点为《白蛇》的男主许仙。   哪怕他因为要期末考试,暂时无法进组拍戏,导演和李制片那边都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和宠爱,在拍戏安排上,先去拍摄别的戏份,将他的戏份集中在寒假统一拍摄。   《白蛇》电视剧的女主,是李制片在军艺里挑选出来的一个出身根正苗红,还有些背景的漂亮小姑娘,小姑娘长得非常周正漂亮,不是原著小说中,有些清冷有些苟的白蛇模样,而是仙气飘飘古灵精怪甜妹版。   是的,和电影版《白蛇传》十分不同,李制片和导演他们对女主演的定位,首先就是要有观众缘,要是观众们喜欢的样子。   所以女主角一定要是观众们一眼看去就觉得开开心心的,小白蛇在书里可以苟,但在电视剧作品中,她不能苟,她得古灵精怪。   也因为是军艺里选出来的,小姑娘以前没有拍过戏,第一次拍戏就卡的有点多,好在小姑娘灵气十足,又聪明好学,本身也是刻苦努力的性子,因为是学生,时间也多,前面的戏多是拍她们的戏。   江柠作为编剧之一,考完试也需要去跟组。   她直接坐飞机来到了沪市和江柏他们集合,再去杭市。   因为很多戏份,都要在杭市和周边拍摄。   不过在去杭市之前,江柠还有一件任务要做,就是先把江爷爷送回老家,因为他们的二堂哥江红兵年底结婚,江柏因为拍戏走不开,去不了,江松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联系不上,他们作为堂兄妹,关系极为亲近,肯定是要有一个回去的,要是都不回去,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自己孙子结婚,江爷爷也是要提前回去的。   于是江柏和童金刚进了《白蛇》剧组拍戏,江柠和宋培风两人送江爷爷回江家村。   江爷爷很开心,不光因为他二孙子结婚,更因为在他大孙女把他孙女婿也带回村了。   刚开始大孙女结婚,他怕她早早的谈恋爱,影响学习成绩,怕她大学还没毕业,就傻傻的要结婚,要生孩子。   天下事情那么多,生孩子是最不重要的一项了。   不然为什么他们村那么多知青,只有小安老师一个人留了下来,其他知青,哪怕抛妻弃子,抛夫弃女也要离开,回到大城市生活呢?   那时候江爷爷就明白,对于很多人来说,婚姻不是最重要的,孩子也不是最重要的,具体什么是最重要的,江爷爷并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但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应该是他们自己。   他自己做不到这样,但他希望他的孙女也能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他就朴素的觉得,江柠应该先完成学业,再有个工作,最好的工作,就是去体制内当个公务猿,有了铁饭碗,就一辈子不怕饿肚子了。   然后,才是她去解决结婚生子这样事情的时候。   这些事情,都要往学业和事业之后排的。   本来江爷爷忧心忡忡,每天和江柠打电话的时候,都让她好好念书,一定要把大学念完,要考上公务猿,要工作,千万不能现在就结婚……   结果大孙女说什么?   “爷爷你说啥呢?啥结婚生孩子?结婚有什么好?离婚还麻烦,谈谈恋爱就好了,等不喜欢了,还能再换一个,结了婚领了证,再换就不好换了啊!”   江爷爷:Σ(っ°Д°;)っ|||   我大孙女在说什么?   孙女的话虽然超出了江爷爷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和三观,但全程围观过村里知青为了回城抛妻弃子和抛夫弃女的事情,江爷爷对江柠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不是结婚生子,不是家庭,而是学业和快乐的三观,只震惊了一下,就很快接受了。   只是再看到宋培风,就满是愧疚和怜爱了。   他当然不会去要求自己孙女怎么怎么样,他就是愧疚宋培风啊,毕竟他孙女想的是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就将人家小宋同志给换了呢。   江爷爷看到他,总有种自家孙女在渣他的感觉。   现在江柠愿意带宋培风回家,江爷爷总算是松了口气,愧疚感没那么重了。   说明自家大孙女还是有想要好好和小宋同学过的。   江柠为什么同意宋培风和她一起送江爷爷回家,就是因为雪天路滑。   江柠心间最大的痛和恐惧,就是前世江爷爷摔了一跤,他们都没来得及赶回来见最后一面,江爷爷人就没了。   所以她特别害怕江爷爷会摔跤。   江柏不在,她一个人搀扶江爷爷走雪地,她怕有意外,这才叫上宋培风一起。   宋培风虽然还没有做好去见江柠家长的准备,但女朋友愿意带他回家这件事所代表的本身的意义,就已经让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为此他还特意打电话提前告诉了家里,汽车到达吴城的时候,他爸妈给他准备了大包小包一大堆的节礼,来汽车站接江爷爷和江柠,热情的喊他们一定要家里去吃饭。   宋书记这么忙,居然还亲自来接江爷爷和江柠,实在是让江爷爷有些受宠若惊,也让江爷爷看到了宋家人对江柠的重视和态度,尤其是,他看到宋培风的母亲,也是个对江柠非常和善热情的人,礼数周全。   原本还因为孙女过早谈恋爱,而忧心忡忡的江爷爷,在看到宋培风父母对江柠的重视和态度后,现在是怎么看宋培风,都觉得这小伙子好,简直挑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来。   真是越看越满意。   他孙女婿长得好啊,个高腿长,也就比他几个大孙子差一点了!   还是清大的高材生,家里父亲还是当官的。   关键是人家父母看中自家大孙女啊!   不然人家一个大书记,何必百忙之中还特意抽空跑这一趟呢?   江爷爷就觉得,自家孙女婿如果是宋培风,这以后自己大孙女日子过的准差不了。   看着现在的宋培风,江爷爷就仿佛能看到江柠以后结婚过的日子。   那定然是夫妻和美,琴瑟和鸣,有商有量。   关键是这小宋同学脾气好,情绪稳定。   这一点在江爷爷看来就非常重要。   他是看多了那种农村男人脾气差,在家里打骂女人摔东西的,不说别人,就是江爸,和江妈吵架吵急了,都摔东西呢。   江爷爷觉得,就小宋同学这种做事不疾不徐,沉稳有度的,他们在发现问题时,一定是首先解决问题,而不是暴跳如雷的砸东西、发脾气、甚至动手打女人。   可听了江柠话的江爷爷明白,自己大孙女别说结婚了,她还在想着以后换人呢。   可现在,宋培风要和江柠一起,送江爷爷回江家村,江爷爷能不能高兴吗?   这人带回去,在他们老家,那就是过了明路了,说明自家大孙女是愿意带他回去见家长的,那就是定下来啦!   江爷爷越想越美,越走越有劲,步子不知不觉就迈大了起来,有种年轻时健步如飞的感觉。   前几年,他总有种自己恐怕活不到孙女结婚有孩子的时候了,不看着孙女结婚,不知道她以后过的好不好,他总觉得自己死了也不安心。   现在看到宋培风,哪怕孙女和他还只是处对象,没结婚呢,江爷爷看着他,也觉得自己能放心了。   于是他背着手,乐哉哉的往前走,宋培风和江柠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江爷爷上船。   江柠现在在吴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走在路上,真的跟大明星没有两样了,哪怕是不认识她的陌生人,在抬头看到她的脸后,都不禁诧异地问:“哎呀,你是不是那个……江柠!你叫江柠是吧?”   “哎哟,真的是你呀?”   “寒假回来了呀?”   又瞅见和她一起搀扶着江爷爷往码头走的宋培风:“这是你对象吧?小伙子长得真俊啊,配,真般配!”   江柠本来还打算去趟江姑姑家的,看这架势,哪里还敢去江姑姑家,和宋培风一起扶着江爷爷,赶紧穿过老街,往码头走。   宋培风就笑。   江爷爷也笑。   路上不断的有人和江爷爷打招呼:“老爷子你有福气啊!有这么好的孙女和孙女婿!”   江爷爷就笑着朝和他打招呼的人挥手:“你们也有福气!都有福气!”   大过年的,谁不想听好话啊,闻言都纷纷笑道:“是,都有福气,我们都有福气,这日子越来越好,可不是有福气嘛!”   因为是年底,街上的人非常的多,人挤人一听到江柠的名字,看到了‘江柠’,全都回头看江柠。   江柠第一次体会到了‘看杀卫玠’这个成语典故的感受,只想这条街赶紧走完,偏偏这时去往码头的必经之路,若不是有那条码头在,这条街也不会这么繁华。   一路上都有人给江柠塞东西,什么苹果橘子、花生瓜子、各种糖果,连卖袜子的都恨不能给江柠塞两双袜子。   哪怕江柠一再说不用不用,可还是抵挡不住老家人的热情:“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就吃着玩!”   真的是走都走不掉,人家拽着你衣服也要给你塞东西。   江柠的口袋里,书包两边的网兜里,羽绒服后面的帽子里,全都塞满了吃的。   不光是她,宋培风也一样。   江柠那边塞不下了,她们就塞给宋培风,可怜宋培风一手搀扶着江爷爷,一只手提满了他爸妈准备的节礼,根本拒绝不了,不光他的口袋帽子也装满了各种糖果零食,就是他提的节礼的袋子里,都装满了各种吃的。   两个人一路扶着江爷爷来到码头,看着彼此那狼狈的样子,也都不禁好笑的笑了起来。   江爷爷看着两人相视而笑,又相互帮着对方收拾帽子、口袋里东西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他坐在船头,吹着冰冷的冬季寒风,望着被雪覆盖的湖面,第一次在寒冬腊月里,也体会到了老家的美。 第220章 220   江柠一上船, 周围的人就开始指指点点:“那是不是江家村的江柠啊?”   “她都长这么高啦?前几年看到还是个小丫头,现在都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她身边那个是她哥哥吗?”   “不是她哥,她两个哥哥我都见过, 不长这样。”   “暑假的时候这小伙子我看到了, 他也在,就在江柠身边, 和她一起呢!”   宋培风和江柠两人扶着江爷爷进乌棚内坐下后,宋培风握住了江柠的手,坐在乌棚内。   乌棚内的人一下子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还有临河大队江家村的人,见到江柠,一个个都热情的打招呼, 江柠也都热情的一个个喊过去,被她喊到的人, 一个个都莫名的觉得自豪,胸膛都挺直了, 仿佛被江柠喊过是很有面子的事,让他们在人群中都挺直了腰杆。   很多人不太敢和江柠说话,就和江爷爷说话,嗓门还超级大,像是怕江爷爷耳朵聋了听不见似的喊:“老爷子, 这是带孙女婿回来啦?”   “啥时候结亲啊?”   江爷爷就笑呵呵的看着江柠和宋培风两人, 其他人也都看西洋景一样, 看着江柠和宋培风。   还有人说:“小姑娘就是要读书, 考了大学才能找到这么俊的小伙子!村里哪里能找到这么俊的啊!”   “怎么找不到?她大哥二哥不就是嘛?”   “她二哥都考上大学上电视了, 还能在村里找?你不上大学, 村里的俊小伙都轮不到你。”   如今吴城下面的各村镇,说起女孩子来, 都是鼓励她们读大学,很少有之前那样,女孩子十四五岁就去厂里打工,都是让她们能读的就继续往下读。   好像人们的观念不知不觉间就变了,风气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许许多多和江柠一样,年底打工回来的人,穿着光鲜亮丽的聚集在一起,远远的看着这个老家的传奇人物,和大人们一样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看着,和身边的人小声嘀咕:“快看,那就是江柠。”   “我知道,江家村的嘛。”   “她长得好好看!”   “她对象也好看,郎才女貌。”   “她是不是在看我?”   “我草,她对我笑了!”   路上不停的有人在偷看江柠,还有别的大队别的船的人。   还有个妇人,远远的拎了只鸭子,从船上下来,一路走到江柠所在的船上,走到船舱,在众人惊诧莫名的目光中,将绑了翅膀和鸭腿的鸭子,放到江柠的脚边:“小姑娘,谢谢你暑假给我们送的粮食衣裳,这只鸭子你拿回去吃!”   江柠没想到被人塞水果糖果就算了,还有人来塞鸭子的,忙拉过大姐,“大姐,你拿回去,不用,真的不用!”   大姐一把扯开江柠的手臂,忙不迭的往船下跑:“自家养的鸭子,给你吃的!”像是生怕江柠还回来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回了自己大队的船。   周围人都愣愣的看着。   还有人劝江柠:“给你你就拿着吧!”   “就是啊,人家的一片心意!”   “你暑假给我们捐才叫多呢!”   又有人拿了一篮子鸡蛋要塞给江柠,江柠忙拒绝说:“谢谢大姐,大家自己留着吃,我东西多,拿不下了,真的拿不下了,大家太客气了!”   江柠莫名的鼻子一酸,笑着谢过了大家。   好不容易等船开了,大家估计也看够了,终于开始看着冬季的河面,而不是一直在看她和宋培风了。   她和宋培风也不由对视一眼,相视而笑,望着这苍茫的水面。   今年因为洪水的缘故,冬季的水位并没有像往年一样,直接退到隔壁大队附近的河滩,而是在许家村,距离村口很近。   江柠下船的时候,她身边热心的大姐,还怕她一个读书的小姑娘,不会拿活鸭子,笑着说:“这东西你不会拿吧?我帮你拿,我也是江家村的,是你二房的嫂子,我晓得你家在哪,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大家都抢着帮江柠拿东西。最后除了江柠自己身上背的书包,江爷爷的包裹全都被身边热心的大姐大哥们帮着拿的。   一路上都在问,江柠在学校读书的事,还有她找了对象的事,问是不是毕业了就结婚。   江柠都统一回答:“还小呢,不着急,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关于结婚这件事,江柠和宋培风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探讨过,她自己其实不太有结婚的意愿,觉得谈谈恋爱就够了,要是一直喜欢,就一直在一起,要是哪天觉得在一起是在相互内耗,不开心了,就分开。   但显然宋培风不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将江柠纳入了他的人生计划里,所以两个人对未来的规划,必定是有矛盾的,只是他们现在还小,这样的矛盾还没展露出来而已。   两人扶着江爷爷穿过许家村,许许多多在门口晒太阳的人,看到江柠,都不禁往路上的位置看过来,有抱孩子的,还抱着孩子到路边看。   有认识江爷爷的,就和江爷爷打招呼。   江爷爷真的是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就像是衣锦还乡一样,被人簇拥着,每个人都尊敬的喊他老爹爹,夸他有福气。   和江柏一样,当了一辈子老透明的江爷爷,何时怎么风光,这么受人尊敬过哟~!   江爷爷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一直从许家村,到江家村,路边的第一栋房子,就是江柠的家。   帮江柠他们拿东西的人,将江柠的东西给她放在家门口说:“你爸妈他们还没回来呢,你家估计也没打扫,走,晚上到嫂子家去吃!”   “对的对的,到我家去吃,我家刚杀了猪,晚上我给你们烧好吃的!”   江爷爷笑的合不拢嘴说:“哪里需要去你们家哦,我二孙子结婚,晚上要去我大儿子家。”   大家也都知道他们不会去的,毕竟人家大儿子还在村里呢,她们是客气,也是真心想让江柠去她们家吃饭的。   现在想接江柠去她们家吃饭可不容易,她愿意去她们家吃饭,说明跟她们家亲近呢,可村里谁不想接江柠去他们家吃饭?多有面子啊!   江柠面对这个陌生的房子,不知道该怎么进去,江爷爷说:“走吧,去你大伯家,钥匙应该在你大伯家。”   还没走出预制板桥,大堂哥江红军就小跑着下来,远远就说道:“你们回来咋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接你们啊,路上这么滑,还是大嫂子跟我讲你们回来了,我才晓得。”他拿着钥匙边跑边说:“钥匙在我这,我来给你们开门,早晓得你们要回来,前两天你嫂子就过来打扫过了。”   他绕了个大圈,终于走到沟渠这头,过了预制板桥,拿着钥匙过来开门,待看到宋培风时,惊讶了一下,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宋培风,然后就看到江柠和宋培风牵在一起的手,不禁惊讶的问:“这是妹夫?”   他其实很惊讶,柠柠怎么这么快就把对象带回来了。   带回家的对象,就相当于定下来了,村里人都知道这人是你对象,如果将来分手重新找,那话说起来就不太好听。   在他看来,江柠还是个孩子呢,大学还没读完,怎么突然把对象带回来了?   对了,翻过年柠柠也才十九吧?   村里十九岁的姑娘有对象的很正常,可是放在他家柠柠身上,他就觉得太早了。   他目光不由打量着宋培风,第一眼就觉得小伙子长得很配得上江柠,然后就是气质,气质也好,个子也高,和江柠看起来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江柠,感觉他见过的没一个人能配得上自己妹妹,现在看到宋培风,他心中的妹夫形象才终于有了脸。   对嘛,只有这样同样和妹妹一样优秀的小伙子,才配得上我妹妹嘛。   他非常热情的对宋培风打招呼说:“这一路过来不容易吧?我们这边没有桥,只能靠双腿走,走累了吧?快,到我家歇歇。”   江柠对宋培风介绍说:“这是我大堂哥,江红军。”   宋培风也笑着点头,“大哥好,我是柠柠的对象,宋培风。”   江红军作为江家这一代最大的一个,一直以来都很有做大哥的范儿,很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他是老大,又是常年跟着江大伯在外面做泥瓦匠,给人盖房子,肤色晒的略黑,看着很糙。   他将江家的门打开,又将江柠的东西提进去,见还有只活的鸭子,好奇地问:“怎么还有一只鸭子?”   江柠笑着说:“路上有个大姐塞给我的,不要都不行。”   江红军闻言也与有荣焉地说:“那是的,你不知道自从你回到家乡抗洪赈灾后,我们江家村现在在十里八乡的声望有多大,谁说到我们江家村,都说一声这个。”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脸上都是骄傲的表情。   这样的声望,全都是她妹妹一个人带来的。   他说:“你二哥今年相亲,人家一听说是你二堂哥,二话不说,立刻就成了。”他脸上都是笑。   他是大眼睛,大双眼皮,因为风吹日晒的当泥瓦匠,让他年纪轻轻,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便已经有了细纹。   将江柠东西都提进来后,就让江柠去他家吃饭。   江柠他们也是要过去见江奶奶的,宋培风父母也准备了许多给江奶奶的礼物。   宋培风的父亲虽不是吴城人,但毕竟在吴城当了三年的书记了,对吴城关于婚嫁的规矩都懂,准备的东西,除了烟酒茶之外,还有阿胶、虫草、糕点等六礼。   一般人家,除了烟酒茶,就是一些糕点水果,凑成六礼,基本上没有准备阿胶和虫草的,宋父宋母会准备这两样东西,是看得出来,很重视江柠了。   宋培风几人又拎着给江奶奶和江大伯他们的礼物,去看江奶奶。   江奶奶年轻时脾气十分火爆,年老了,信了基督后,脾气越发的好,面相也越发的和善,天天捧着个歌词本子,和一群信基督的教友们,聚集在一起,对着厚厚的歌词本子唱歌,原本不识字的她,居然还因此认识了不少字。   还没走近江大伯家呢,一路上就都是和江柠江爷爷打招呼的了:“柠柠回来啦?”   “柠柠这是把对象带回来啦?”   一个个的全都从自家屋子里跑出来,站在自家高台上,看热闹的,有在打牌的,牌都不打了,想看看江柠到底带了个什么对象回来。   还有好奇围过来看热闹的,直接跟在他们身后往江大伯家去,老远的就大声喊:“大奶奶,你孙女带孙女婿回来喽!”   这一声喊的,出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在屋子里打叶子牌的江奶奶听到喊声,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喊自己,被人提醒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喊的是自己,惊讶地说:“什么?柠柠带对象回来了?”   在江奶奶心里,江柠还小呢,她两个哥哥都还没带对象回来,怎么她就带对象回来了?   放下叶子牌小跑出来一看,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望着宋培风是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江柠对宋培风一一介绍:“这是我奶奶。”   宋培风就含笑,很是乖巧的跟着喊:“奶奶!”然后将自己拎来的礼物递给江奶奶,被人接过去放到一边,一群人就跟着看江家村的新女婿。   江奶奶简直笑的合不拢嘴地看着宋培风: “哎哎哎,好好好,外面冷,快进来烤烤火!”   这也是宋培风第一次接触吴城下面的农村,他倒是接受的很良好,表现的很乖巧,正襟危坐的将双手放在两条大腿上,坐的笔直。   江柠给他介绍一位,他就跟着江柠喊人。   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比看江红兵的新媳妇还新鲜。   待知道江柠的对象是清大的后,就觉得两人更般配了。   在他们心里,江柠这么优秀,也只有和她一样优秀的大学生才能配得上她了。   江大伯母也很高兴,她就像自己的女婿上门一样,圆圆胖胖的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端出来一大堆吃的果盘到宋培风面前,又问他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多大了。   正常的见家长流程,是一个没少。   江柠见问的差不多了,也忙岔开话题,说:“不是二哥要娶嫂子了吗?主角是我二哥啊,大伯娘,我带培风去楼上看看二哥的新房布置的怎么样了!”   江大伯娘家因为要娶新媳妇了,家里人非常多,张灯结彩。   大伯娘也知道这么多人围着看,怕小宋同志面对这么多人好奇的目光,吓着他,也是护着新女婿一样,护着说:“对对对,你赶紧带小宋到楼上看看你二哥新房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待看着江柠拉着宋培风上楼说看新房,围观的人们又是一阵哄笑。   江柠直到把宋培风拉到楼上,只有他们两人了,她才靠在他身上仰头看着他笑:“怎么样?还适应吗?”   宋培风适应的很是良好,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他反倒是担心,到时候他带她回家时,面对的一大家子人,她会不适应。   晚上江柠是在江大伯娘家睡的,没有去江爸江妈建的房子。   按道理来说,那也是自己的‘家’,可她对那房子,始终没有归属感,或许打从内心,她就不认为那是她的家,所以晚上大伯娘说:“晚上别回去了,就在这睡,被子都是新晒过的,被单都洗的干干净净。”   江柠就顺势答应了下来,在大伯娘家睡。   如今江大伯对她在他家吃饭、睡觉,也不给她脸色看了,只是还是那么爱说教,让她飞出去了,也别忘拉拔家里的哥哥们,听的大伯娘给他夹了筷子菜:“真是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江大伯只是习惯性的说教,他认为女孩子出息了,就应该拉拔娘家的兄弟哥哥们。   可神奇的是,江姑姑嫁到镇上后,他也没让江姑姑拉拔他和江爸二人。   江柠晚上睡在床上,明明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心却不在这里,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这里。   她和宋培风不同房间,风俗如此,她还小,他们也不可能同意她现在就和他同房,可她却莫名的无比想念宋培风。   寒冬腊月,她居然悄悄的推开房门,摸到了宋培风房里,钻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睡。   宋培风也还没睡,但她突然这样依偎在他怀里,他便本能的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任由她紧紧抱着,轻轻抚着她的背:“怎么了?”   江柠整个人都贴他身上,想要吸取温暖,闷声回答:“想你了。”   对于年轻又血气方刚的宋培风而言,江柠说出来的每个字,每个呼吸,对他都是极大的考验。   江家村的人都以为,江柠这次是放寒假回来,回来就不走的。   谁知道,江柠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宋培风离开了江家村。   很多人知道江柠回来,来江大伯娘家见见江柠呢,谁知道她已经走了,都诧异地问:“不是刚回来吗?咋就走了?咋放寒假了,不在家里多待些天呢?”   外面人不知,江爷爷却知道的,乐呵呵地说:“柠柠和柏子都要工作呢,柏子拍戏去了,柠柠也接了个剧本。”   他们都不懂接了个剧本是啥意思,只知道江柏大概又要上电视了。   江家村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电视的,用彩电的人家还少,大多都是黑白电视机,放不了几个台。   今年《小燕子》和《锦衣卫》的热播,让全村人都在电视上看到了江柏。   一到播放《锦衣卫》的时候,谁家有彩电,就一群人搬着小板凳,到谁家去看《锦衣卫》,看江柏。   江柏现在在江家村人的心中,那是大出息的人了。   现在江家村提到江爸他们一家,再不是说江松如何如何,江松的弟弟妹妹如何,那提的全都是江柏和江柠如何如何。   江柠原本是要和宋培风在吴城分开的,可不知为什么,江柠哪怕什么都没有说,和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又情绪稳定的向他道别,可他还是察觉到她心底的低落,只回家和他父母说了一声,就陪着江柠一起去了杭市。   江柠一路上都被他握着手,她闭上眼睛靠在他肩上,也不说话。   宋培风的陪伴,在这一刻是真切的温暖到了她。   一直到车子到站,她才将头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地说了句:“有你在真好。”她真挚地望着他的眼睛:“小宋同志,谢谢你。”   小宋同志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揉乱了她的碎发,她也不在意,甩了甩头发,又笑的灿烂。   《白蛇》这部剧因为是央视的自制剧,还担任着对杭市乃至整个省的宣传工作,杭市政府这边也很重视,剧组的住宿和一日三餐,都有杭市政府这边提供的,他们在南湖附近给《白蛇》剧组租了两个古色古香的大院子,还安排了给他们做一日三餐的厨子。   连剧组的龙套、配角演员们都沾了光,得到了在南湖边包吃包住的待遇。   何小芳、卢雪花、刘萍她们全都在这。   一见到江柠,何小芳就高兴的飞扑过来,将江柠抱起来转了个圈。   她真的是太开心啦!   她本来就不想回家,刚一放假,她就被江柠介绍到《白蛇》剧组来演一个龙套黑皮女妖,还有刘萍和卢雪花,刘萍因为相貌青春靓丽,还在《白蛇》剧组混到了一个有好几句台词的角色。   三个人又能挣钱,又能拍戏上电视,还能和江柠聚聚,年轻的小姑娘们,可太开心了!   江柠也十分高兴,她现在已经习惯何小芳一高兴,就喜欢抱着她转圈圈的举动了,甚至有些享受她这样的热情。   原本有些冰冻的心,随着看到她们,也逐渐解封。   江柏他们还在拍戏,江柏的主要戏份基本全都集中在杭市。   政府给他们提供的院子也是之前就有人特意来选景过的,很大一部分主要剧情,都在这两个院子里拍摄,还有断桥、白堤、雷峰塔等剧情,都需要在这里集中拍摄,这里拍完后,还要转站竖店。   至于小白蛇下山的场景,则是在皇山、神仙居、安集等地方先拍完了,每一处景色都拍的美轮美奂,宛如仙境。   李制片和袁凤编剧他们对于江柠的到来也高兴的很,之前说是说要跟组一周,但江柠要考试,到现在才来。   江柠一来就让她看剧本,剧本是一边拍一边随时改的。   袁凤和唐姜两位主编剧的能力非常强,根本不需要江柠再做什么改动,剧情、逻辑、台词都非常完整,李制片、导演、两位主编剧说是让江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实际上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哪里就真的需要她改了。   可她还是认认真真的将现在的剧本全都看完了。   江柠注意到,剧本中的很多情景,其实是春日和夏日里拍摄的,比如说荷花。   冬季只能拍到南湖的残荷,拍不到夏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   说到要拍荷花荷叶的景时,江柠突然就想到自己老家,那河滩两岸一望无际的生长着野生荷花。   那两边河滩的荷花,真的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比南湖边零星种植的一点荷花,不知道漂亮多少倍。   她不由的向李制片和导演,推荐起她家乡的一望无际的河滩来。   如果《白蛇》剧组能够去她的老家取景,将来还是在央视播放的话,那对她老家发展旅游经济,简直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一聊到这个,那她可就不困了啊! 第221章 221   对于江柠的推荐李制片其实无可无不可, 主要是李制片拍这个剧本身就有推动和宣传地方旅游经济的这个任务在的,如果他拍摄的这个效果恰好能达到这个目的,这对李制片本身来说, 也算是一个政绩, 像他这样在央视工作的人,再想往上升就需要一些实打实的东西。   所以在拍摄行程和时间上, 他完全不像别的剧组为了省钱,演员赶档期就急着拍。   他剧组的演员们也是如此。   江柠对李制片说:“我的家乡今年刚好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洪水,洪水之后的莲藕会全部被淹死,大约需要三到五年,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但是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人工养殖的,现在开春去种植莲藕, 到夏季,正好可以看到新的莲花长成, 到时候不光是推动地方上的旅游经济,还有整个以沙河水脉为生的老百姓的水产经济。”   李制片对这些还是很感兴趣的,问江柠:“具体说说你的想法。”   江柠说:“其实现在很多地方已经在用这种方式在宣传这种地方旅游经济的促进方式,一部电影,或是一部剧活了以后, 在地方上挂上照片, 说当初某某大火的电视剧, 就是再次取景, 谁谁谁喝的藕粉就是当地产的藕粉, 谁谁谁用的珍珠粉, 就是沙河的珍珠。”   这其实已经是广告在电视剧中的一种嵌入方式了,这种方式在十年后的电视电影中经常使用, 但在这个年代,还是非常少的。   江柠的话,一下子打开了李制片的新思路。   从来没有试过这方面的李制片,决定就从宣传江柠的家乡来试一次。   电视剧《白蛇传》的改编有些类似于《仙剑》,小白蛇下山历练,遇到小青等几个小伙伴,在来到临安城遇到许仙后,顺便收服周围各种妖物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是有非常多的不同景点可以拍摄的,之前他们拍摄的时候,夏天就已经过去,关于荷花的场景都没有被拍过。   说到拍摄河滩荷花的场景,江柠又不由想起他们老家的五公山和五公山上五公茶,和李制片、两个编剧商议,能不能在剧情中加上一些他们老家的五公茶。   实在是《白蛇传》这个故事背景就发生在杭市,有太好的条件可以宣传她们老家的美景和特产了,甚至不用特意的修改剧情,只要在街上买卖东西,喝茶的时候提上一嘴‘五公茶’就足够了。   她将自己的设想的一一和李制片说了,李制片这部剧说是说宣传地方旅游经济,但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推动某个地方的旅游经济,江柠的提议则是具体到了某一个地方,想到某一个具体的地方会因为自己拍的一部剧而拉动地方经济,倒是让李制片感兴趣起来。   这和已经有《白娘子》做过宣传的杭市可不同,‘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市本身的名气,李制片对它的宣传实际上是锦上添花,但对江柠的老家来说,就真的是雪中送炭了,如果真的能成功,这就是将李制片的功绩具体化了,在年终的工作报告中,都可以拉出来当做实例来说的。   李制片让江柠写一篇具体的家乡宣传计划上来,要宣传哪些东西,切入的点等等。   目前《白蛇》也才拍了一点,之前江柏不在的时候也就拍了些小白和小青打妖怪的剧情,这部剧起码要拍到明年夏天才结束,估计要到明年的暑假档上映了。   剧本都是现成的,江柠拿着剧本就回去添加宣传老家的部分了。   比如小白蛇他们定居临安,临安府的知府大人,拿出一罐茶叶出来,一脸献宝似的对来客介绍说:“这可是来自五公山的五公茶,茶,随处有之,却以产自这五公山潦头者为上佳!”注①   南湖藕粉,天下闻名;沙河藕粉,无人问津。   江柠便在一些许仙姐姐的孩子生病,许仙给姐姐家的孩子开药,其中一份便是藕粉,说:“姐姐,这几日侄儿肠胃虚弱,这沙河的红莲藕粉,最是补血益气,清热健脾,老幼妇孺,体弱多病者尤宜!”   许仙又拿出一位药丸道:“这事水陆二仙丹与锁阳固精丸,乃是取自沙河的芡实所制,前者有治疗益肾固精、肾虚不固之效,男女均可食用。”顿了顿,他又说:“后者用于阳肾不足。”   之后她还在里面嵌入了什么沙河珍珠粉,知府夫人的宴会上,小姐夫人们正在说着她们用沙河的珍珠粉敷脸,皮肤最是白皙透亮。   知府大人府上吃席的环节,上了来自沙河的五公蟹,小姐们夸赞蟹黄蟹肉肥美之类。   不光如此,江柠还安排了吴城的城市宣传。   吴城本身就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古城,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国时代。   至今维持着古风古貌的古城形象,包括护城河和护城墙。   李制片答应去她们的家乡取景,那么在一些戏份安排,取景地点尚未确定的时候,江柠安排了一段在吴城取景的情节。   不管是法海在吴城降妖除魔也好,还是白蛇他们游历时,路过吴城也好,吴城都是个非常好的古色古香的古城。   等到两天后,江柠将剧本给李制片、导演、两个编剧看过后,看着江柠修改后,嵌入的天衣无缝的广告,一时都不禁无言,无言后又拍案叫绝,要是这样拍的话,那以后他们的自制剧里,就可以自带广告招商了啊,比如他们之前拍的《人在巴黎》,里面吃饭喝酒的画面,就可以插入一个酒水的广告嘛。   这是为央视再创了一个收入的好事,虽然他们央视广告在这个年代已是天价,根本不缺钱吧,可是谁还嫌钱多呢?   和李制片这边确定了后,江柠就立刻去给江镇长和江国泰打电话,说了央视台的自制剧,要给我们老家的‘五公茶’‘五公藕粉’‘五公芡实糕’‘五公蟹’等打广告,大约会于明年五六月份去家乡拍摄的事说了。   江国泰和江镇长接到电话后也惊呆了,虽然在江柠原本给他们制定的计划中,确实有一步步把家乡的‘五公茶’打出名气来,但没想到她如此厉害,一下子把广告打到了央视头上,还让央视的人答应了过来拍他们的家乡。   江柠说:“四伯,从现在开始到五六月份,你们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做准备,现在五公茶已经全部种了下去,为了宣传咱们的五公茶,到时候多采摘一些‘明前五公茶’,给李制片、导演、编剧还有大家都送一些,今年咱们老家的野生莲藕全部淹死了,让它们自己生长出来不太现实,只能安排人去种植,先问问看有没有愿意承包河滩莲藕的,如果没有,就用作我们大队的集体财产,到时候会重点宣传我们水埠镇临河大队,还有你现在所管辖的姚坝镇。”   吴城的主要税收来源,就是有着‘吴城三霸’之称的姚坝镇、窦坝镇和柳坝镇,其中,姚坝镇不仅地理位置优越,其历史悠久、景色优美、还是一个古代宰相的故乡,不管从各个方面来看,姚坝镇都具有非常的旅游价值。   江镇长就听着江柠一步步给他规划,教他如何把家乡的旅游经济先搞起来,再搞水产养殖。   老家的水产养殖一直都有人在搞,只是不成规模,不成体系,江镇长要做的就是要把家乡的水产养殖,规范化、规模化,把蛋糕做大。   这一点不光是江镇长一个人能做的事,还需要江国泰、宋书记这些人的共同参与和共同努力,几方势力齐心协力。   江柠说:“四伯,你要知道我们家乡的优势在哪里,不光只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还要从姚坝镇开始,从目前经济最好的‘三坝’开始,打造出具有吴城特色的旅游、休闲、美食、娱乐、优质服务等一体化的旅游特色城市,打造城市名片。”   接着江柠就开始时从城市建设,说到经济发展,一直具体到细节的各个项目。   “比如水上乐园、钓鱼、江南可采莲的采莲蓬活动、露营、漂流、体验采茶……”   江柠说的很多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更是听都没听过,倒是漂流。   江柠他们大队隔壁的石涧乡,就有非常好的漂流条件,山涧的溪水常年不断,江镇长他们虽不懂什么叫漂流,但听这个词,他们大致也能想象出来,因为他们小时候调皮,就经常自己自制竹筏,去石涧乡的山涧里往下冲着玩。   让江国泰惊讶的是:“啥?采茶?采茶还有人来体验?”   他们这每年都有专门的采茶人,考春天采茶这段时间,专门帮人去采摘茶叶赚钱,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让别人来帮自己采茶,别人还给自己钱的,这在他们看来简直不敢想,城市里的人钱是多烧的慌,才能干出给钱帮别人采茶的事?   还有这好事?   江柠那饼是越画越大,越画越美,问题是那饼都已经送到他们嘴边了。   听的江国泰和江镇长,以及宋培风都忍不住想听江柠将这饼继续给他们画下去,江国泰和江镇长都急着让江柠那边工作完成后,就赶紧回家,他们见了面再详谈,这样电话里说,很多事情根本说不清。   说到家乡建设的事,之前江柠心底的那点不愉快,很快就被激情的工作给压了下去,江柠又恢复成她平时的精神勃发神采奕奕的状态。   宋培风这些天陪在江柠身边,全程参与了她是如何说服李制片和导演答应从去她家乡取景,到宣传她家乡特产,再到将整个吴城和吴城周边都规划进去。   如果真的按照江柠的计划,那不用两三年时间,他父亲就能回去了。   江柠把路都给他们铺在这了,相当于蛋糕都喂到他们嘴边了,这都不吃的,那也就不是江国泰、宋书记了。   宋培风也不用江柠说起,就将江柠如何说服央视台的李制片和导演他们,答应来她的家乡水埠镇、姚坝镇,乃至吴城取景宣传的事说了。   宋书记完全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江柠这小姑娘居然不声不响的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那可是央视,这在央视播出了之后,不论是吴城,还是他这个书记,那也是直通中央了,吴城直接在中央挂上了名号。   于是在经历了九六九七年的严打之后,在九八年的年末,吴城再一次迎来了新一期的严打。   原本有些因为严打已经过去,而放松的开地下赌场、涉黑、小偷小摸、已经妇女拐卖等活动,在吴城再一次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年底这段时间,聚众赌博的非常多,很多在外地打工,累死累活挣了一年前的人回来,他们拿钱不是奉养父母儿女,而是全部送到赌桌上,用本地很多人的话说就是,要么一下子一年挣的钱输光,要么赢足下一年挣的钱,但实际上,没有一个赌鬼能在赌桌上挣到钱,因为赌钱赢来的钱不是钱,即使这一次真的赢了几千上万,很快就因为各种捧杀给散了出去。   赌鬼们赢了也没钱,输了就更是不用说,像个丧家之犬,在年后再度带着他们的行李,去工地上搬砖干活,来年又重复新的轮回。   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一个村子往一个村子蔓延的普遍现象,有些赌鬼还会夸村、跨镇、夸乡,追着别人赌,哪里有赌桌,哪里有地下赌场,就往哪里钻。   但有人爱赌,就有赌博受害者,那些一年到头赚了点钱,结果全被男人拿去赌桌赌没的人恨赌博。   她们一听说城里这边严打赌博,就悄悄的打电话、写信告发他们。   一时间别说在村里赌,在山里赌博的人,都有人知道报警去将他们一锅端。   大过年的,这些赌徒们全在拘留所里过大年,里面关的全是人。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善待犯人的说法,那巡捕们执法都非常粗暴,尤其是在拘留所,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儿。   而在这次严打过程中,居然还打出了一件前段时间发生的非常恶性的事件,有一群小混混直接闯进了一个职校的女生宿舍。   原本以为严打已经过去,而态度非常嚣张的一群小混混,不仅没有藏着掖着,居然还威胁那些女生,没想到都年底了,大家都默认在年底这段时间,官府都会默认给下面人过个好年,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这群混混全部被关进了大牢,哪怕这些混混的父母找尽了关系,这些恶性案件的小混混们,依然为他们的行为受到了让他们悔恨终身的最严厉的惩罚。   吴城的底层官员们,谁都不敢卷进这样的案件里,尤其是听宋书记说了,明年五六月份,京城的央视会来吴城拍摄后,现在的吴城,更是宋书记的一言堂,他们都知道,宋书记背景很深,迟早会离开吴城的,但他们没想到宋书记背景能这么深,央视都被他请下来了。   对于央视的人要来吴城拍摄,最重要的是什么?第一就是治安问题。   在二十一世纪来临之前,整个社会风气都是比较野蛮式的,很多地方的乱象,乱到你想象不到。   在很多小地方,地头蛇们如果像江国泰这样有些底线的和城里的有钱人争饭吃的还好,那些没底线的,他们不是和那些有钱人争饭吃,他们是直接吃底层老百姓的人血馒头。   解决了治安问题,其次才是城市环境管理问题。   宋培风和宋书记说了,是来吴城取景,到时候会央视台播出,所以在吴城轰轰烈烈的严打活动结束之后。   吴城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建设活动,因为政府经费有限,对于吴城的建设活动,主要是分为两点,一个城市卫生管理,一个是以姚坝镇为试点的打造旅游、休闲、娱乐为一体的旅游休闲小镇的建设。   卫生管理主要是禁止随地大小便和乱丢垃圾。   吴城因为是古城,老街全都是古色古香,这也意味着如古代那种小巷子非常多,小巷子高墙黑瓦,巷子深,又没什么人,许许多多的男同志,生理需求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裤子就解决,更别说还有一些更加不讲卫生的,大号也直接在巷子里解决,导致整个吴城的老城巷子里,永远都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腥臊味。   也只有过年这段时间下了暴雪,厚厚的雪层将那些腌臜物,覆盖在厚厚雪面下,味道才稍稍淡了些。   于是县委宣传部这里,安排了宣传干事和风纪主任,宣传干事分为两拨,一波是在各大街小巷被随地大小便的重灾区的墙上,用油漆写上工工整整的【禁止大小便,违者罚款二十】,另一波宣传干事则骑着自行车,带着大喇叭,穿行在大街小巷,大喇叭喊:“吴城是我家,卫生靠大家!”   “文明始于心,环保始于行,随地大小便它不文明!”   “为大家!为小家!搞好卫生人人夸!”注②   戴着红袖章,在街上大街小巷的抓随地大小便的人,抓到了就罚款二十,不交也行,这些天不是在严打吗?拘留所里人多着呢,进去待两天。   这时代的人还是非常怕进拘留所或坐牢去劳改的,尤其是刚过去的九六九七这两年才刚刚过去,多少人吃了花生米,他们还都记忆犹新,吓得立马交钱。   这些罚款交来的钱和查地下赌场抄来的钱,又拿来建公共厕所,和建设吴城。   刚开始大家都很好奇,吴城卫生问题都乱了这么些年了,咋还突然搞起卫生来了捏?   后来有人听到有消息灵通的人说:“是上面有人下来检查,这就搞面子工程来了吗?”   说是面子工程,实际上各个街道都建起了公共卫生间,解决城市卫生问题。   于是,吴城的各地都有了‘所长’,一个老头儿,或一个老太太,坐在一个公共厕所的边上收费,不要纸的五分钱,要纸的一毛。   很快,吴城的卫生问题,就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   除了城市卫生,就是吴城护城河的改变。   吴城的护城河,随着这些年吴城的建设,外城河都已经成了内城河了,许许多多人家的垃圾,都往护城河里倒。   护城河都快成垃圾河了。   对于护城河的治理,主要也分为几点,一是河道垃圾的清理,禁止往护城河内倾倒垃圾;二是开学之后,由政府向下面各学校发起倡议(通知),所有的高中、初中、职高、小学的学生,参与到城市建设,城市美化中来,每个人都必须带一株小树苗或者小花苗来到学校,种植在各个学校分配到的护城河畔的花坛中。   金银花种植在专门的金银花坛,美人蕉有美人蕉花坛,篱笆花有篱笆花坛,蔷薇花有蔷薇花坛,映山红有映山红花坛,栀子花有栀子花的花坛。   甚至吴城政府的领导们为了省钱,连打碗碗花的花坛都有了。   其余就是在护城河的河岸两边种植柳树和桃树。   柳树是非常好养活的一个树种,只要有水,哪怕只是在水边插上一根柳枝,来年都能长成一株碧绿的树苗。   但这次要求不能是小树枝,至少也得是能吹丝绦的小树苗。   至于桃树,他们当地那种只开花,桃子长出来又酸又涩不好吃,野外随处都是却没人家养的野生桃树,到处都是呀,不是只开花,不长桃吗?那就挖过来美化城市吧!   至于护城河附近的整个一大片区域的野生自然湿地,则建设成与护城河为一体的湿地公园。   这种尚未经过开发的野生湿地内,栖息着许许多多的野生鸟类和爬行类动物,比如蛇、乌龟、黑鱼、龙虾,为安全起见,江柠建议直接建一块免费的垂钓区域,供野钓爱好者和春季带孩子们出来捞鱼、捞虾的人们准备,甚至护城河内,都可以人工下放许多鱼苗。   尤其是今年因为洪水,各家各户都不缺鱼吃,市面上的鱼虾正值这些年鱼价最低的时候,可以由政府出面购买鱼苗,在夏季来临之前,禁止捕捞,但夏季来临后,可以举办一个集体的捉鱼节,捉鱼大赛,端午节的时候,还可以在护城河内举办龙舟赛,吸引周边城市的游客,来吴城旅游。   其次就是吴城主城区对于槐树的美化与进一步强化与改造。   要说吴城最美的路段是哪里,那绝对是主城区的那段槐杨树。   全都是几十年树龄的老槐树,立在马路边的花坛里,一到四五月份,高大茂密的槐花树上,就挂满了葡萄一样一串一串雪白的槐花,芳香阵阵。   央视的拍摄团队不是说五六月份过来吗?那具体是五月份,还是六月份,谁也没个准数啊,如果他们五月份过来,那还能看到吴城四五月份最美的槐花阵。   以宋书记为首的吴城领导班子们,就是要放大吴城的美丽,不光是主城区的那条主干道,很多地方,都可以种上槐花树的嘛。   他们这个地方,别的不多,就是各种野生的槐花树多,到处都是,随便挖,随便移栽,这种又花不了多少钱的嘛。   还有娱乐,游客们来了吴城后,晚上去哪里玩?   这年头不是流行卡拉OK跳舞厅吗?就在护城河边上最大的空地上,给这个时代人安排后世最流行的广场舞文化,所有的游客,都可以来到这里跳集体的迪斯科!   江柠给他们将每一步都安排好了。 第222章 222   只要按照江柠给他们规划的去建设和发展, 那么或许要不了两年时间,整个吴城都会大变样。   江柏需要留在杭市拍摄,江柠却并不需要, 江柠在跟组拍摄了一段时间后, 就与何小芳她们告别,带着改造家乡的任务, 离开了剧组,又回了家乡。   回到吴城,还没回家呢,就被宋书记再一次亲自去车站热情接待,一起回了县委大院。   和上一次儿子要跟对象见她父母的礼节性的接待不同, 上次的身份是长辈,这次却不是, 而是像面对自己的同辈一样,同时态度又很亲切和蔼。   原本他们家就已经足够重视江柠了, 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远比她之前表现出来的能量和能力大的多,她一上来,就直接从根本性问题上,改变一个城市, 改变一座城市的经济。   他邀请江柠来吴城, 当然是要听江柠具体的说, 很多事情, 并不是电话里就能说清的。   江柠就说了, 以五公山为核心的一系列的水产经济宣传计划, 这次就聊的更细更多了。   宋培风的母亲也参与进来。   宋培风的母亲对体制内工作不感兴趣,却对经商很感兴趣, 在八十年代就停薪留职,和朋友一起下海经商,所以宋家实际上经济状况非常好,只是低调罢了。   如果要按照江柠计划的那样发展吴城,光是那些查封地下赌场,打击妇女们拐卖得来的钱,并不足以建设吴城,这就需要宋母的资金扶持,在吴城周边开厂。   之前宋母一直没有这样做,实在是小地方上的人抱团意识太过浓厚,不是本地的人,你即使来到这里承包沙河,养殖珍珠,可能等珍珠成熟季,周边百姓就给你捞光了。   这些事情,必须要有足够分量和影响力的本地人来做,宋母只掺股,掺股还不能在她自己名下。   当下她就提议,将她资金投入的股份,全部用江柠的名义。   这要在新婚姻法中,那就是送江柠婚前财产啊,由此也可见,宋父宋母对她的满意度和信任度。   不过江柠还是笑着拒绝了,家乡的这一系列建设收益,她都不打算参与其中,这让宋母对她更是欣赏了。   不得不说,宋父宋母也在江柠这里,为宋培风加了很多分。   人不怕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怕遇到拎不清的傻子。   从吴城开后,江柠和宋培风在水埠镇码头分开,江柠再一次坐船回到家乡。   与上一次回到家乡的怅然不同,这次回来的心境是踌躇满志,是兴致勃勃,那种可以通过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地方经济,让一座城市因自己的参与和努力而变得更好的兴奋感和满足感,完全压过了她心底偶然会冒头的一点怅然。   她站在船头,行船过程中带来的寒风吹的她头发向后胡乱飞舞,一到许家村的堤坝,江国泰和江镇长都早早就等在这里,和他一起等在这的,还有他的儿子江鑫,女儿江淼,一看到江柠,他就张开双臂,朝江柠迎了上来,拍拍她的背,目光中满是对于自家族里后辈的欣赏与赞叹,说:“我家柠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别说十里八乡,整个吴城都找不出一个比我家柠柠还出色的了!满城灵气,真真是满城灵气,集于柠柠一人!”   这真不是江国泰夸张,而是他真情实感这么觉得,在江国泰看来,真的就没有见过比江柠、江柏,比他自己的一双儿女未来儿媳,更出色的下一辈了。   他也从不吝夸奖和肯定这一点,在外经常如此夸赞自家的这些小辈,每每听的沈红云很是无语,吐槽道:“你夸柠柠就夸柠柠,哪还有这么夸自家孩子的?叫人家看到不笑话?”   江国泰就笑的异常满足和自豪地说:“怎么不能夸了?事实就是事实!”   他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在京大读书的后辈叫江柠。   江国泰回来这两天,已经知道江柠带了对象回来过,有心想问她是怎么回事,那个男孩是什么情况,哪里人,但此时很多人都走出门来围观,他不方便问,只能把疑问压在了心里,想等着江柠到了江家,关起门来再问她。   身高越发颀长挺拔的江柠,走在人群之中,那种勃发的精神面貌,让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般,一眼就能看到她。   这一次回来,从外地回老家过年的打工人更多了,许许多多的年轻人都来到自家门口朝着江柠看。   他们很多人在外地,是没有经历老家的洪灾,也没有见过江柠抗洪赈灾这件事的,但回来后,所有人的话题,都离不开江家村临河大队的江柠江柏两兄妹。   江柏就不用说了,《锦衣卫》是今年自《小燕子》后,最火爆的电视剧,火爆到,连远在深市的江爸,都听说了此事。   《锦衣卫》晚上的播放时间,刚好与他们卖盒饭的时间起冲突,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等他们忙完,收拾小摊子回家,电视剧也放完了。   隔天的重播,他们又在忙碌,根本没有时间追剧,江爸听江国泰给他打电话,说他一双儿女多出息,自己却看不到,心痒难耐,想要买一台电视机,被江妈反对,江妈主要是觉得他们忙的根本没有时间看电视,买电视浪费钱。   江爸被江妈反对闹了一肚子火气,到了年底要回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买一台手机别在腰上,扬眉吐气的回来了。   对这个新买的手机,江妈也很紧张。   她难道就不想炫耀,想要藏着掖着吗?还不是贼偷太多,露富就是找死,今后源源不断的贼来光顾他们。   一直到到了水埠镇,他们才放心的拿出了自己买的手机,用一个手机包,穿在皮带上,手机装进手机包里,挂在裤腰带上。   大冬天的冻死个人,江爸也要多穿两件毛衣,把外套羽绒服敞着,这些年保持的还算不错没有发福,没有肚子偏偏要挺个肚子,来展现自己腰间的手机。   江爸现在就特别羡慕别人中年发福,有个将军肚,那高高的将军肚腆着,腰上挂的手机多明显啊!   这一年的春节,打电话的人特别多,只要是有手机的人,不用打电话,也要把手机拿出来,用雷鸣般的声音,大声打电话,   江爸也不例外,站在人最多的高台上喊着:“喂!年二十六我家大侄子结婚,你来吃喜酒啊?”   “是的是的,我买手机了,你把号码记一下,以后打我手机就可以啦!”   “嗯嗯嗯,买手机了!没发财没发财,大家都发财!”   所有的亲戚都被他打了个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儿子结婚。   也成功让所有亲戚都知道了,他江国平买手机啦!手机号码也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就连江家村的人,都跟看西洋景一样的看江爸,知道大个子是真的发达了,不光建了那么大一套房子起来,还买手机了,过去因为他欠了巨额外债而看不起他,在心里觉得他没用的人,又都围了上来,各种恭维江爸,主要还是吹嘘他生了一对好儿女。   “你家柠柠,暑假的时候,装了好几船的大米衣服回来,发给老家的人哦,没几万块钱打不住!”   还有人看不得江爸这么嘚瑟,酸溜溜滴说:“你们家是真发财了,儿子上电视,女儿是散财童女,你们夫妻两个也能干,建这么大一房子,接下来舒舒服服等着抱孙子就行啦!”   江国平到现在都不知道江柠捐赠的那些物资是咋回事,至今还不知道那些物资是江柠个人捐赠的,还以为她是组织了京大的学生在社会上募捐来的,由江柠领着来的老家。   他笑着说:“老家受灾,柠柠心里惦记着家乡的父老乡亲,组织人回来赈灾,那是建设家乡,回馈家乡,应该的应该的。”   江妈则心情有些复杂,过去这些人,提起她大儿子,那是各种夸奖不断,夸江松长得这么体面,将来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现在已经没人提江松了,嘴里夸的全是她的小儿子江柏和小女儿江柠。   她完全没有想过,村里人都在夸她有福气,这个福气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儿子小女儿给她带来的。   尤其是江柏。   江国平他们刚回来没两天,今年和去年不同,今年要更热闹些,哪怕儿女们不在家,可家里客人不断,络绎不绝,全部是来参观他家大房子,夸他儿子江柏的,很多人都想来近距离参观一下江柏。   原本江柏拍电影《白蛇》时就足够好看了,但电影毕竟没有电视剧国民度那么高,所以很多人只是听说了江柏拍电影,但实际上知道的不多,毕竟不是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电影院,过年可以免费看电影。   但《锦衣卫》可不一样,在这个没有太多娱乐的年代,电视机里的电视剧,就是老百姓的全部的娱乐。   于是江家所有的亲戚朋友们,全都知道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里的沉默、冷酷一心只有指挥使大人,却爱在心里口难开、痛苦的忠犬男二,就是江柏了。   剧里的江柏,那是帅出了新高度。   毕竟人设好啊,又真真是鲜嫩的年纪,帅啊!   江爸这几天被众人夸的,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江妈也一样,他们今年挣的钱比去年要多一点,江爸给自己买了个手机,想给江妈买个金项链,江妈自己舍不得钱,给自己买了一对金耳环戴在耳朵上。   她其实也想买金项链的,只是这些年节省习惯了,看到自己一年辛辛苦苦挣得那些钱,买一个不能吃不能穿的金项链,她就舍不得花那个钱。   江柠他们还走在堤坝上呢,村里的人就远远看到了江柠和江国泰,说:“柠柠回来了!”   “哎哟,大个子,你家柠柠回来了!”   “哎哟,国泰亲自去接的!”   “他一个大忙人,难得回村子来,还亲自跑去接柠柠了!”   现在村里谁不知道江国泰的厉害?不声不响就承包了三个大沙厂,人家什么消息都没有呢,那一艘一艘大货船,就行驶在了他们沙河的河面上,每天都要拉走几百艘船的河沙。   别人眼红也没用,十里八乡,谁家要是建房子,去挑河沙的,江国泰也不管,只要你不是开着拖拉机去拉沙的,自家建房的沙子,他完全不管。   附近许许多多的人,今年没出去打工又受了灾的,都去他的沙厂打工,他通通都要,且待遇都很好,不仅包吃,还顿顿有肉。   于是他沙厂里的挖沙工人,全部是十里八乡的乡民。   江国泰说了,“我江国泰就是临河大队江家村的人,江柠就是我的亲侄女,我侄女是什么样的人,我江国泰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何时曾亏待过我们老家的人?我们是乡亲,大家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等以后我们沙厂起来了,从石涧乡到邻市的路,我来给你们修,让乡亲们都免受泥泞之苦!”   “但如果是外地人来承包了我们的沙厂,他们会如何对待你们,会雇佣你们挖沙吗?会像我一样顿顿提供大肉吗?会像我一样愿意为我们老家修路吗?你们在场的老乡,多少人出去打工过,外面吃的什么?我江国泰给你们吃的什么?”   他是个非常会拉拢人心的人,一点点的小利益给出去,就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主动维护起江国泰,外面人想要进来抢沙厂,江国泰在这里一呼百应,根本不可能。   也因此,江国泰在十里八乡的影响力极速升高,可以说是成了十里八乡第一人,谁听到江国泰名字,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和江国泰扯上几分亲戚关系,那更是不得了,牛皮有的吹了。   村里很多人其实不太明白江国泰对江柠的重视,在他们看来,江柠即使是大学生,是京大的学生,出来当公务猿,捧铁饭碗,那也不可能一毕业就当镇长吧?江镇长回来,他都不曾亲自去接,柠柠一个小丫头,一个晚辈,居然还能劳动他的大驾,让他亲自去接人。   但在看到江柠的时候,一个个又无比的热情客气,都纷纷亲热的喊着:“柠柠回来啦?”   “大学生真是越来越不一样啦!”   “个子真高,就跟她爸一个样!”   曾经和江柠在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后来一个读书一个打工的小伙伴们,都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有些已经订婚,年底或者年初就结婚了。   一直等人群都散了,江国泰才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到江家楼上的会客厅。   江妈和沈红云在下面准备晚餐,江爸则准备了果盘到楼上,听着他们说话。   江爸原本是想上来听到江国泰吹嘘他女儿的,结果,完全不是,他们谈的全是正事。   先是江国泰跟江柠讲了,今年茶山分茶地的事:“在十一月底到来之前,所有的茶叶都已经种了下去,明年就能有第一批茶叶收成,你之前讲过要参加什么茶博会,我是这么想的。”   江国泰已经不知不觉间,将江柠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甚至还更高一点的位置,征询道:“不是有央视剧组的人过来拍摄‘五公茶’吗?今年的明前茶我们自己就留一点,剩下的全部送出去,央视剧组的人,人人送个十斤。”   江柠强调说:“包装一定要精美,要有独属于我们五公山的‘logo’,将我们五公山的五位大贤凸显出来,在包装的背面写上五公山五位大贤的故事以及和五公茶之间的关系。”   江淼说:“这个我来办,我认识美术专业的人。”   江国泰不知道什么logo,但江柠说的大致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江柠要是不提,在场的人谁能想到这么细节的问题?   江国泰拿笔记下,继续说:“我的意见是,先送央视的那些人,这些五公山特产不是在央视的电视剧里打了广告?等广告效应下来后,我们再将今年的新茶送给市里的领导,跟他们说,这是中央的领导都在喝的,在央视上都有广告在宣传的茶。”   江柠说:“最好将我们山上的五公茶拿去专业检测机构检测,将五公山的五公茶里的具体氨基酸含量及其它与身体有益的元素的含量,与其它同等类茶叶做个横向的对比,我们不光要打造品牌效应,还要从科学上有个具体的数据,才能让人更直观的知道我们五公山的五公茶好在哪里,贵在哪里。”   几个人又是在记笔记。   原本端着果盘上来只是想听夸夸夸的江爸,突然站在那,默然无声了。   他们与他之间,像是无声的竖起了一个屏障,他已经被拉下了距离,有些融不进去了,很多事,他根本没参与。   接着江国泰又说起河滩的莲藕种植的事。   :“现在想要人工种植这一大片的河滩,靠大队部的资金不现实,今年为了请专家来考察,购买适合的茶种,村里人的钱基本都用在了购买茶树上,想让他们再出钱给河滩种那么大一片荷花,难度有些大。”江国泰说。   这确实是问题。   江国泰说:“我和你四伯,还有你婶子商量了一下,你看这样成不成,这个河滩,也别说让大队集体承包了,我个人出资承包。”   虽说三个沙厂一直到下半年的洪水褪去之后,才开始正式动工,可那沙厂,那就是天然的金矿啊,他在邻市干的又是承包高速公路建造工程的活,接触的全都是有这一方面人脉的人,光是下半年的几个沙厂给他挣的钱,都有几百万。   这几百万中,除去他承诺分给江柠的,还有江爸投的那十万,他的净利润还有三四百万。   这还只是开始,随着他的沙厂的河沙越卖越广,今后他要赚的钱只会更多。   他说:“承包的这片河滩,我也不要股份,就放在你、江鑫、江淼的名下,你得百分之四十,江鑫、江淼一人百分之三十。”   见江柠又要拒绝,江国泰伸手打断她,继续说:“你可以说不要,但做叔叔的却不能不给。”他抬头对江鑫江淼说:“你们也别觉得爸爸给柠柠的多,你们的少,我就跟你们说一个道理,没有柠柠,就没有我的三个沙厂,就没有茶山分地,就没有所谓的河滩承包,现在你们还看不出来什么,等以后,你们都要记得感谢柠柠今日对我们,对老家的贡献和提拔,我给柠柠的股份,虽没有白纸黑字的写着,但是柠柠的就是柠柠的,这一点你们要记得。”   想到前大队长江长河家的闺女,江国泰说:“你们记得,你们永远是关系亲近的兄弟姊妹,对外我们只能抱团拧成一股绳,朝外使力,家里的这点争头没意思,要争就跟外面人去争。”他目光有些严厉的看着江鑫和江淼:“你们明白吗?”   江鑫从小就跟在江国泰身边,自是明白这些,江淼稍稍有些天真些,但江国泰的话他们都是很听的,闻言都点头。   江国泰又继续跟江柠说:“你也别急,听我说完。”   “我之前听了你给你四伯的姚坝镇提的打造集旅游、休闲、娱乐于一体的旅游城镇,养珍珠、水产之类,其实不光是你四伯的姚坝镇具有这些条件,我们临河大队的条件一点不比姚坝镇差。”   姚坝镇虽然因为距离吴城很近,具有天然的地理优势,他们临河大队所在的位置,却是恰好坐落在吴城与邻市之间,距离省城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水埠镇更是个水路交通交汇的要道,临河大队陆路差点,水路却还算得上发达,不论是通往水埠镇,还是邻市,只要有船就行。   他们临河大队还比姚坝镇多了个优势,石涧乡的那条山涧,距离他们江家村不过五里路,这个游玩点如果搞起来,实际上比姚坝镇平坦的水路,更有‘玩’的优势的。   江国泰说:“按照你的计划,河滩不光可以种植荷花,珍珠、螃蟹、甚至是你说的小龙虾,其实都可以一起搞成一个生态区。到时候我把石涧乡的那条山涧也承包下来,再搞漂流、荷塘、钓鱼、龙虾为一体的农家乐休闲旅游度假区。”   农家乐这个概念,还是江柠给他提的,不然他一个农村长大一心向往大城市闯荡的人,哪里会想到什么农家乐?   现在想要承包这些没人要的东西,是非常简单的,这些没人要的破玩意儿还能挣钱?乡镇府、镇政府恐怕迫不及待就把这些河滩、山涧一起打包给江国泰。   再过几年说不定就难了。   而恰好有足够的资金办成这件事,还能保得住的,十里八乡,唯有一个江国泰。   江国泰和江镇长不同,江镇长作为体制内的成员,他心中所想的是一镇乃至一县的经济发展,真正的是心系百姓。   江国泰作为一个商人,私心是很重的,他更看中他们江家村一族和他个人的利益,所以在江柠在给江镇长规划姚坝镇的未来发展前景时,他就已经在想让江家村也打造成和姚坝镇一样的旅游休闲区了。   他甚至想抢在姚坝镇的前面,先一步将他们临河大队的旅游、休闲产业园搞起来,先把名声打出去。   江柠想将这些钱给家乡的人赚,可江国泰就想自己和自己人赚。   如此大的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只需要前期投入一些,后面就是源源不断的收益,他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做?   以前他在外面跟人抢工程,那真是斗智斗勇,真刀真枪的干,脑子稍微不好使的,还抢不到工程,现在他大侄女把金鸡都送到他面前了,他还让给别人,已经知道外面钱有多难挣的江国泰,又如何舍得将这个巨大的蛋糕给让出去?   姚坝镇距离吴城很近,可以吸引吴城附近的游客,可他们临河大队,也离邻市邻县很近啊。   他继续说:“到时候我就在我们村开个茶叶初制加工厂、藕粉加工厂和珍珠加工厂。”   而这些厂子的建立,到时候还是会优先录用老家的这些人,不光是他们水埠镇、石涧乡,甚至是更多的乡镇的乡民,以这些厂子为中心,更进一步的将他与所有乡民的利益聚集在一起。   至于更核心的江家村的人,沿着河滩那一大片江国泰没有去承包的稻田,就是江家村的人发财的出路.   如果村里人到时候眼红,也想参与进来分一杯羹,那些稻田,他们是养殖龙虾也好,还是别的,全都聚拢在江国泰的周围,人人赚钱,人人发财,不过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   按照江柠的规划,未来江家村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年入百万的生活。   在江国泰的计划中,还有和茶叶相关的一些饮品,他也想尝试一下,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前他要做的,是先把这一望无际的河滩和距离他们不到五里路的石涧乡山涧给承包下来,到时候形成一个完整的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农家乐产业链。   他站到窗前,望着外面大片的河滩和河面,胳膊往外面指着说:“到时候我就在那一块建造个码头,开通一条从临河大队到邻市的专线,专门接送游客。”他转头看向江柠,眼睛里全是勃勃野心,接着很是亲和地朝江柠一笑:“柠柠,你说叔叔的想法可行不可行?”   江柠没想到,她只是提出一个建设计划,江国泰就能立刻抓住这些,并开始有计划的行动起来。   如此强悍的行动力和魄力,在这个年代,真的活该江国泰成为邻市首富。   想到他居然连石涧乡的山涧都想要承包,江柠说:“既然承包石涧乡的山涧,不如连山头一起承包,我们这边的山头种植茶叶,隔壁乡的山头如果不适合种植茶叶的话,可以养殖山林走地鸡,还可以在山上建一个山庄。”   她记得隔壁山头,一直到二十年后,才有人想到它的价值,将它开发成旅游区,在山里养殖各种走地鸡、食用孔雀之类。   可惜他们这个地没有温泉,不然还可以打造一个温泉山庄,加上离的近,夏日里漂流玩玩了,一群人开车下来去河滩里钓鱼、采莲蓬、摘菱角、割芡实,吃新鲜的河鲜、螃蟹、龙虾,春日里体验采茶活动和河面快艇冲浪。   “对了,阿叔你不是现在有三个大沙厂吗?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建造一个人工沙滩,到时候安排一些孩子们喜欢玩的滑滑梯、秋千等游乐设施,给孩子们安排一个他们喜欢玩的沙滩,吸引以孩子为主的家庭团旅游群体!”这一点,拥有三个大沙厂的江国泰,比起别人,又有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优势。   江国泰眼睛一亮,指挥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听到没有?记下来!都赶紧记下来!”   这一系列的建造下来,估计要花不少钱。   可承包了三个大沙厂,在洪水褪去后财源滚滚的江国泰,现在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第223章 223   江国泰一直拉着江柠说了很久, 他的一双儿女都听着,江爸也在一旁沉默的听着,心情是又骄傲又复杂。   通过他们的谈话, 他也明白, 他与他们拉下的差距有多大,曾几何时, 他也是踌躇满志,想要改变家乡,振兴家乡经济。   那时候政府鼓励开厂,他是第一个响应并行动的人,只是他到底少了几分气运, 好好的厂子遇到鸡瘟这样的天灾,一下子欠了许多钱, 差点将他压垮。   江爸看着他们,又怅然地想, 家乡的茶山今后肯定很赚钱,可惜老大没回来,要是他能带着媳妇孩子回来,分到三亩茶地,今后什么都不用干, 坐在家里躺着都能挣钱。   想到大儿子, 江爸原本喜悦的心情便是一变, 默默的走下去, 去厨房帮忙做饭。   厨房现在只有江妈和沈红云在, 见到他下来, 沈红云笑容满面的问他:“怎么下来了?他们谈完啦?你不用来厨房,这里我和爱莲两个人就够了。”   她身上系着围裙, 江妈不太会做饭,很显然,她打算自己来做了。   江爸接过江妈身上的围裙说:“哪能让你来做饭?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看看电视,爱莲,你也陪红云看电视去,这里交给我就行!”   江爸这几年的自信,好像全在厨房的厨艺上展现了出来。   沈红云也不是非要自己做事的人,实际上她非常擅长偷懒,在家的时候,只要江国泰不忙,她就让江国泰去做饭,但是在外面,她却表现的非常贤惠,是个贤内助,把江国泰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江国泰明知道妻子在家什么德性,可还是乐意卷起袖子去做饭。   但沈红云也不是时常让江国泰做的,在江国泰真的忙工作,忙得脚不沾地的时间,她都会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江国泰不需要为家里操半点心。   她笑着说:“你一个人在厨房真的行?”   江国平说:“这么点活,还用得着你们?你们到外面歇着去,今天我就给你们露一手。”   和沈红云日常喜欢给自己偷懒不同,江妈是个非常勤快能干的人,在她从小所受的教育里,厨房就不是男人进来的,要不是她做饭实在不好吃,江爸实在受不了她做的菜,江家也不会是江爸做饭。   她还想留在厨房里帮忙,就被沈红云拉着说:“走走走,我们出去聊天去,大个子既然说露一手,我们等着吃就行!”   江妈手里拿着菜还在迟疑:“那我真走了?”   “去吧去吧,你们一起聊聊天,把瓜子、芦柑、葡萄干都拿出来,再泡壶茶,你们边吃边聊。”江爸笑着推她们出厨房。   沈红云从厨房出来还笑着和江妈说:“你说你家大个子,这么些年了还没变,还愿意下厨房做饭,多好,他心疼你,你就多歇歇,那么累,别把自己身体累出好歹了。”   江妈年轻时身体是真的强壮啊,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挑江堤河坝,拿七八个公分,比一些男人都要厉害。   那些年在工地上干活,一般的男人都吃不了这样的苦,可江妈跟着江爸一起,一干就是那么些年。   江妈叹口气说:“我就是劳碌命。”   沈红云笑着说:“还好,你家大个子还懂得心疼你。”   江妈闻言笑着说:“不然我这一辈子真不值当。”   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她这些年那么辛苦是为什么呢?   如果不是江爸这些年对她还不错,那巨额的债务压在身上,和一眼望不头的绝望生活,谁能撑的下来?   女人很傻,有时候就图男人对她的那点好。   她娘家兄弟们不是没劝过她改嫁的,那时候她还年轻,生的也好看,身材健硕健美,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她和江爸连结婚证都没有,想要跑掉不回来,想要再找是很容易的,多的是男人愿意娶她。   可她就是不愿意。   沈红云拍拍她粗糙如老树皮般的手,“还好,都熬过来了。”   江妈望着沈红云四十多岁,却依然白嫩的手,手指倏地瑟缩了一下,抽了回来,将手放在身后事藏了起来,笑道:“是啊,都熬过来了,现在我就等着老大老二结婚生两个孙子,再把小的嫁出去,我就在家帮他们带孙子就可以了。”   她少女时期手就又大又粗,这些年先是工地,再是卖盒饭洗洗刷刷,手是越发的不能看了。   说到江家的老大江松,沈红云也不禁好奇道:“你家老大还没消息吗?”   说到江松,江妈就忍不住低头,眼泪倏地流下来,哽咽地说:“他不听话呀,我都那么求他说回来复读回来复读,他成绩那么好,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上大学的,他不听话,就是不回来,听他同学话,跑到深市去,我们后脚就去深市找,哪里还能找到人?又没个消息,人不晓得哪里去了,这么冷的天,他还不晓得在哪里受苦。”   只要一想到大儿子可能被抓去坐牢了,江妈心里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疼。   沈红云心里觉得江松不懂事,嘴上却安慰江妈说:“你也别急,松子那么大一人丢不掉,他那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那体格摆在那呢,估计是孩子贪玩,在外面哪里玩的想不起回来呢!”   她私下也和江国泰说过江松的事,也是觉得应该是前两年严打被抓起来了。   还真被她说中了,江松现在心思全在他女朋友身上,大过年的没回来过年,跑到他女朋友家里忙前忙后去了,他女朋友的妈妈是越看他越喜欢,简直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招待,江松也一样,嘴巴甜会来事,还会烧的一手好菜。   原本他是打算回来的,可之前另一个女孩子的纠缠,让他和女朋友差点分手,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哄自己女朋友,过年都是跟着他女朋友回去过的,这才总算是把女朋友哄的给了几分笑颜。   江松也不傻,一个出生农村在歌舞厅上班的女孩,和一个家境不错的大学生,选哪个他难道自己不知道?况且他又不喜欢那女的,他喜欢的是他的女朋友,觉得她娇娇小小的很可爱。   他当然也想过父母会担心,但他觉得自己又没事,到时候给爸妈带个大学生媳妇回去,他爸妈难道还会不高兴?   他女朋友的母亲看着他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是越看越满意,已经能想到自己闺女结婚后,日子过的轻松,都是女婿做饭的场景了。   他们尤其满意江松的大高个,长得也俊俏。   江松上一个女朋友净身高一米八一,现在这个女朋友却只有一米五八,身高足足差了三十公分,站在一起,大家都说他们是最萌身高差。   他女朋友自己也喜欢他这一点。   其实江家人只要结了婚就不回家这一点,在江家男人这里,还真的算是基操了,从江国安被人说是上门女婿,一年到头不回村子里来,到江松,真的就是太正常不过。   江柠前世纯粹的运气不好,遇到个骗婚的,不然真遇到个对她好的,她估计也跟江国安、江松差不多,也是直接恋爱脑一年就回来一趟。   不过这次江红兵结婚,一直不怎么回村的江国安,这次倒是带着他的媳妇儿子回来了,上午刚回来的,一回来就先打听江柠、江柏回来没有。   他们在村里不受人待见,一直到傍晚了,江柠都回来一下午了,他们才听说江柠回来了,就赶忙拉着江国安和儿子,拎着东西来了江家。   来的时候,堂屋没人,江国安探头在厨房看了一下,喊了声:“二哥!”   江爸一回头,有些意外地说:“国安回来了啊?”   江国安白净的脸上扬起一个浅笑:“嗯,红兵结婚,我肯定要回来的。”   她媳妇也进来说:“二哥在做饭呢?嫂子呢?”她捋着袖子:“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江爸望着她那双白白净净一看就不会干活的手,笑着说:“不用不用,你去找你嫂子看电视去。”   又高声喊:“爱莲!爱莲!国安来了!”   江妈听到喊声,才从火桶里出来,打开房门,看到江国安两口子带着孩子。   他媳妇也没有了过去高高在上的看不起农村人的表情了,而是满脸堆笑地说:“柠柠和柏子呢?怎么没看到他们?嘉桦还想找他哥哥姐姐玩呢!”   江国安的儿子名字从的是他媳妇那边的辈分,江叔爷爷、江叔奶奶当初不同意,江国安就在最后一个字跟着江松江柏他们取了了‘木’字旁的‘桦’字,这才安抚了江叔爷爷和江叔奶奶,这也让老两口彻底恶了他媳妇,就更不愿意回来了。   江妈笑着说:“柠柠和国泰他们在楼上谈事情。”   江国安媳妇笑着说:“那等他们谈完了再找哥哥姐姐玩。”   江国安的儿子和江柠他们差了许多,现在看着完全就还是半大小孩子,有些扭捏,不太愿意被爸妈拖下来跟哥哥姐姐套关系,很是别扭,脸上表情也不太高兴。   江妈忙拿了橘子瓜子过来,招呼他吃,他也躲在他妈妈身后,不愿意出来。   江国安夫妻会回来,完全是因为江家出了江柏和江柠这两个出息人物,虽然没有打算将来回村子住,但和江柠江柏来往,她是乐意的啊,将来说不定儿子还能沾到江柏江柠这两个哥哥姐姐的光呢! 江柏现在都上了电视了,等她儿子大了,说不定还能跟江柏一样,让江柏带着他去拍戏呢!   江家那个老房子,江国安两口子都不太愿意住,正好来江家蹭饭,晚上最好也能借住在江家。   江家这个大房子,住的不比那老房子要舒服多了?她白天还看到有老鼠从床头跑过去,吓死她了!   要不是江家出了个江柠和江柏,她是真不愿意来。   她客气的往厨房说了声要帮忙,被江妈客气地说不用帮忙,就赶紧钻到房间里,和江妈、沈红云嗑瓜子、看电视、聊天说八卦了。   江国安上楼去找江柠、江国泰,正好楼上也聊到尾声了,江国泰见江国安上来,也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一直到江爸把饭做好了,上来喊江柠江国泰他们下来吃饭了,江国安才想起来说要回去,被江爸拉住:“都吃饭了,还走什么走?就在这吃饭!”   江国安也就顺势留了下来。   江国泰笑而不语。   江国安和江家人一样,同样是个千杯不醉的,这让他在进了城后,混的很是如鱼得水,一场酒桌下来,别人醉的说胡话了,他还稳稳的戴着他的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坐在那唇角噙着笑。   他媳妇是最爱他这样,当初她爸妈不同意她嫁给农村的小子,她死活非要嫁,拖着全家给江国安铺路,愣是把他一个小镇上的小学老师,给调到了城里的中学。   江国安在饭桌上姿态放的也低,起身给江国泰和江国平敬酒,只是他天生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情,太过谄媚的话他也说不出来,意思到了就行。   倒是江鑫,是个性格活跃的,也是饭桌上负责活跃气氛的那个,他和江淼不知不觉,就把江柠放在了核心成员的位置上,饭桌上对江柠很是照顾,一直有注意到江柠的需求,江柠茶杯里的茶,都没见底过,江柠的茶水喝了没几口,江鑫就十分有眼色的帮她续上了,白酒也是。   江国泰同样也是好酒量,在邻市谈生意也好,陪领导吃饭也好,也是杀遍全场。   他自己嫌米酒不够劲,拿了他自己拎回来的酒和江柠喝。   这酒还是他未来亲家叫江鑫拎回来的,一般情况下,他也不拿这么好的酒招待人。   江柠不好酒,但也不拒绝,有好酒,她也是愿意喝的。   可以说是除了沈红云、江淼、江国安媳妇外,桌上是人人好酒量。   次日便是江红兵结婚,江国泰这次回来,是专程为了江柠的,见过江柠后,一大早来到江大伯家,给江红兵包了个大红包,留了沈红云在这,自己带着一双儿女和几个村里的给他工作的年轻人,又称作汽艇就走了。   年底不论是他的沙厂还是砖厂,都是最忙,出货量最多的时候,他还要趁着在春天来临之前,把承包河滩和石涧乡的山涧山头的事情给解决了,然后才能着手叫人去种植红莲。   承包的手续不全部办下来,他现在去叫人种植莲藕,那就完全是在给别人干,他江国泰可干不出这种傻事。   而且这事还得快,不然很快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放假了,得到开春之后,他们这边种植莲藕的最佳时间在二三月份,现在已经二月了,等春节之后,马上就是三月份,所以这件事要尽快办好,同时还要解决藕种的事,这么多的藕种,都需要提前预定,不然临时谁能给你找来这么多的红莲藕种?   江红兵结婚这事,异常热闹。   江爸江妈一大早起来,就去江大伯家去帮忙了。   江柠也被拉了去,她还挺乐意去江大伯娘家的。   江爸还可惜呢:“红兵结婚,这么大的事,柏子咋就没回来呢?他该回来的啊!”   小儿子不回来,他都少了一个人可以炫耀。   江柠就回了他一句:“他在拍央视的剧。”   江爸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那当然还是儿子的前程重要,“你去也一样。”   江柠一到江大伯娘家,就被江大伯和江红兵他们拉着去楼上。   江红兵今天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是天生的白皮,这些年虽跟着江大伯、江红军在外面干泥瓦匠,却没有晒黑,而是红,此时新娘子还没接来呢,脸上就爆红了,叫江柠:“柠柠,快,你快上来滚一圈。”   还从来没有被这样要求过的江柠,望着江红兵那一米八的大红床,愣了一下:“我?”   “对对对,快滚,多滚两圈。”   “不是,这不都找小孩子滚床的吗?”   江红兵笑的满脸通红,热情的拉着她:“你不也是小孩子嘛?快快快,给我多滚几圈,保佑我生个和你一样的闺女!”   受江大伯娘影响,江红兵从小就想有个妹妹,眼馋江柠眼馋到不行,可惜江柠天天被江爷爷带在山上,等闲不下山,见不到江柠,就想自己生个和江柠一样白净漂亮又聪明的闺女。   周围看热闹的人简直都笑到不行,沈红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着对江柠说:“你堂哥让你滚,你滚就是了,他喜欢闺女,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衣污。儿二期无吧椅。就让她生闺女,别说她,我们哪个不想生一个你这么聪明漂亮的闺女?”   “就是!柠柠,滚,快上去滚,多滚几圈,叫他多生几个胖闺女!”   江红兵笑道:“那哪里能多生?计划生育管着呢!生两个就行了。”   他们这边是一胎生的是闺女的话,五年后可以再生二胎,但一胎是男娃,就不能再生了。   但还是有很多人家偷偷的生,比如江柏和江柠二人,就是偷偷超生下来的,独生子女家庭很少。   江柠前世今生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要求滚床。   江大伯说:“滚一圈就够了,别多滚,最好生一男一女,儿女双全。”   江红兵兴奋地说:“没事柠柠,你就多滚几圈,我就喜欢闺女,从这头滚到这头,再帮我从这边往这边滚!”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全都在外面的走廊上看热闹,房间里也挤满了人。   还有人开口笑道:“红兵,别你自己想要闺女,你媳妇想要儿子咋办?”   江红兵笑着说:“都好,都好,只要是亲生的就行。”   于是所有人都撺掇着江柠赶紧滚床。   江柠就真的坐上去,往床上一趟,想了想,一边滚一边说:“滚床滚床,两头鸳鸯,先生女儿,再生姑娘!”   乐的江红兵抚掌大笑:“这个好!这个好!多念两遍!”   江大伯赶紧说:“可不能再念了,换个别的!”   江柠也笑着说:“滚床滚床,喜气洋洋,滚来滚去,滚出吉祥!”   江大伯抱着他的大孙女在一旁急的不行:“赶紧说生个儿子!”   江柠就偏不说,可把江大伯给气坏了。   他家老大生的就是姑娘,二胎还要等大孙女五岁后才能再生,好不容易二儿子结婚了,想着能抱上孙子了,结果他二儿子不喜欢小子,想要姑娘,还是两个姑娘,那他不是要有三个孙女了?把他给愁的!   目光落到了三儿子江军身上,江军正兴奋的看着江柠滚床呢,等江柠滚完,忙兴奋的说:“柠柠,还有我,到时候我滚床的活也交给你滚了啊!”   把周围的人给笑的啊,乐到不行。   江妈在厨房帮忙,听到外面的欢声笑语,没忍住抬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大家笑得这么开心,不断的有人在喊‘柠柠柠柠’。   她知道,这喊的一定是她的女儿江柠。   全村,只有她一个人叫柠。   在村里姑娘们都叫这花那花的时候,江爸坚持要让女儿跟着她大哥二哥的名字排,大儿子叫江松,二儿子被江爷爷取名叫江柏,江柠的名字是江爸亲自拍板决定的,叫江柠。   对于这一代唯一的姑娘,在江柠出生的时候,江爸是很喜爱的。   江爸和江大伯娘都在外面招待客人,做饭的活是专门请了村里做饭好吃的婶子来做的,江妈就在旁边打下手,做饭的婶子听到外面的动静,羡慕地对江妈说:“你真是有福气,生的三个儿女,一个顶一个的有出息,长得也一个赛一个的体面!”   村里人,谁不羡慕江妈命好啊,生了这三个大宝贝疙瘩。   老大就不说了,老二老三出息成这样,当初谁能想的到呢?   她们对江妈说着一样的话:“你呀,真是苦尽甘来了,以后有的是福享!”   江妈自己却挺平静的,一边往厨灶里塞柴火,一边平淡地说:“享什么福?还不是要干活干到死?”   “等你一双儿女毕业出来工作就好了呀,也就累这几年。”   江妈冷淡地说:“我享不到他们福,也不指望他们。”   对于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冷淡,她又不是傻子,她岂会感受不到。   尤其是江柠,回来连她一声‘妈’都喊的少,面对她的时候,脸上笑容像是戴了一块面具。   那种感觉江妈没念过书,嘴巴说不出来,但她自己是能感受到的。 第224章 224   外面的热闹像是与她无关, 她也说不出来心里的感受,但肯定不是开心。   她现在只想着什么时候大儿子回来了,她跟大儿子一起住, 帮他带孩子。   中午开了个简单的宴席, 一群人就要去接新娘了,江红兵一定要拉着江柠一起去接新娘, 还遗憾地说:“可惜柏子不在,不然把柏子往那里一摆,多有面子啊!”   有人打趣说:“你也不看看柏子长得多帅,有柏子在那,还有人能看的见你?”   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以前真没觉得江柏长得怎么样, 都知道江家江松长得好,那一张脸长得, 十里八乡谁看了不说一声俊?   可自从他们看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后,好家伙, 村里的大爷大妈们,看到电视剧里的江柏,怎么就帅成这样?   江柏现在可是他们村公认的村草,全村第一帅!   江柏也有些想家,想江爷爷和江柠, 但他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人, 加上有这么多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在剧组, 大家对他都非常友善, 还有童金刚这个社牛在, 他在剧组的生活无比的和谐。   许仙这个角色也不需要他有多好的演技, 造型师给他换上许仙的衣服和造型,走出来就是活脱脱的许仙走进了现实, 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天生不疾不徐的慢性子。   导演也是个非常会调教人的,愣是把他的气质和《锦衣卫》中,满门被屠,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冷酷少年,拍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江柏想江爷爷,想念家人,江爷爷也和许多老头子们一起,坐在村口老店门口的高台上,遥遥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家高台上热闹的一幕。   这些防水高台都是连在一起的,江大伯家今天高台上全都是人,下午接了新娘子回来,晚上摆宴席,还要在外面的高台上摆上几桌,江爷爷并没有去凑热闹,而是和他的老伙计们在一起,听老伙计们吹牛。   今年又有两个老伙计不在了,可高台上的老头子们已经吹的热闹,还加入了一些比他们年龄小十岁的老头子们,大家都夸江爷爷过好了,过年轻了,已经花白的头发,都没有过去那么白了。   江爷爷心满意足的听着他们夸,如今已经不需要他吹牛了,别人会帮着他吹。   可他还是凡尔赛的说起,他去了甜鞍门,去看了升国旗,去见了茅主席,去了天坛、故宫,还爬了长城,并一脸嫌弃地说:“没去之前还以为是什么,结果就是个城墙,什么都没有,还累的半死!我大孙女和我大孙女婿陪着我,爬不动,是真爬不动,那玩意儿有啥好爬啊!要是我年轻那会儿……”   吹牛和凡尔赛的快乐,是别人替代不了的,说起他今年一年去了京城的经历,江爷爷那是滔滔不绝。   还有人问他:“你去了京城,那去京大了没有啊?坐火车去的啊?坐了几天啊?”   江爷爷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坐啥火车啊?做飞机!那好家伙,飞在天上,轰隆隆地!”   周围的老头子们听的都惊叹不已:“连飞机都坐上了?啥感觉啊?高呢吧?怕不怕啊?”   “不怕!谁怕那玩意儿啊?稳得很!高!周围都是云呢。”江爷爷坐在长凳上,周围围着一群听他吹牛的老头子,“就是耳朵嗡嗡了,跟塞了泥巴一样,要好一会儿才好呢,我大孙女说什么压力差导致地!”   听的周围老头子们都一愣一愣地,看着江爷爷,都像是看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你看他现在身上衣服穿得,多好啊,哪像他们,身上衣服都洗了好些年,还有补丁呢。   江爷爷的好友,老忠华也笑呵呵的看着江爷爷吹牛,跟着吹说:“我儿子也要让我坐飞机,说让我大孙子出国去留学,到时候也带我去国外看看。”江国泰的父亲,老忠华爷爷满脸嫌弃地说:“我不去,那洋鬼子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众人听的都哈哈大笑,又羡慕地说:“你儿子今年承包了三个沙厂,那一艘艘的大船,天天在沙河上跑,真是发啦!”   “谁能想到这沙子还能卖钱呢?你说外面人钱该多烧得慌啊?沙子还用钱买,那河滩上不是到处都是吗?”   “也是你儿子脑子活,谁会想到承包那玩意儿?也你就儿子聪明,敢去承包!”   “一般人也没那钱啊。”   他们对于十里八乡好多人去沙厂干活,卖沙子能挣钱都知道了,但具体能挣多少钱,他们其实都不知道,以为一船沙子也就是二三十块钱呢。   毕竟随地都有的沙子,这要能卖的贵,还能有人买?那不是跟黄金一样了?   说到这个,老忠华就但笑不语了,挥手说:“我不懂,让他们年轻人折腾去。”   正好接亲的队伍经过他们高台了,大家又都看起了江红兵他们去结亲。   江柠跟在接亲的队伍中,看到江爷爷,忙抬头大声喊:“爷爷!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小爷爷……”   她一个人都没放过,看到的每个人都亲切的打招呼,每个被她喊到的人,脸上都是和蔼的笑容,羡慕的看着江爷爷。   在人群中没看到江松江柏两个大高个,他们好奇地问:“咋没见到你两个孙子?松子这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吧?哪去了?还有柏子怎么也没回来?咋他堂哥哥结婚,他不回来?”   江爷爷可不是以前的江爷爷啦,他现在是见过世面的江爷爷,他笑着说:“他拍戏呢,剧组不让回来,说要等拍完了才能走,不然拍摄的每一天都要烧掉好多钱呢!”   之前江柠跟江爷爷说过央视的要保密的事,江爷爷不该说的从来都不开口,别人很难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话,问的多了,他就沉默地笑。   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个沉默的老头子不说话的样子。   大家一听江爷爷说江柏在剧组拍戏,回不来,都理解了。   这年头,大家对工作这事还是很重视的,尤其江柏这个还是上电视呢,那多重要的事啊,当然是工作重要啊。   不回来过年有什么?他江国安,还跟个上门女婿一样,年年不回来呢。   江松不是也几年没回来了吗?   还有那谁谁谁家的小儿子,听说是一年没挣到钱,没路费,也没回来,说是没脸回来。   多的是人一年到头也就挣了小一千块钱回来,年轻人一年到头挣的钱,刚够他们自己吃喝的。   倒是村里姑娘们,吃厂里的,一年到头也就年底买套好衣裳回来过年,省下的钱全带回来了。   男孩子们都是长身体贪玩的年纪,从小家里的教育环境就是对他们很宽松,所以在外面挣了钱该吃吃该喝喝,再说了,谈对象不要钱啊?   钱挣得多少不重要,能带个对象回来,比什么都强!   这是村里人普遍的观念。   他们又问江爷爷,江柏过年回不回来。   江爷爷也和老忠华爷爷一样,笑着挥挥手:“唉,我不懂,他们年轻人的事,我哪里懂啊。”   老头子们一想,也是哦,他们也不懂呢!   他们是坐船去的对岸,又转车去的姑娘家。   这个姑娘是江红兵当泥瓦匠,盖房的那户人家帮着介绍的,是被盖房子那户人家的姑姑,觉得江红兵这小伙子踏实肯干,又有一门泥瓦匠的手艺。   江红兵他们这些结亲的一到,女方那边的人就全涌出来了,他们不知道江柏和江红兵的关系,但是知道江柠啊,当初介绍相亲的时候,主打就是借的江柠的名气,说是江柠的堂哥,才二话不说就结成亲的。   不然河对岸呢,路又不通,都是河对岸的人往外面嫁,没有外面人嫁河对岸里面的,很多人对于河对岸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原始、落后、穷山沟沟里。   这些人全都盯着江柠瞧热闹。   亲家母看到江柠,笑的那叫一个热情啊,上来就给江柠塞了个红包,抓了一大把涂了红颜料水的花生给江柠,让江柠塞口袋里当零嘴吃。   一个个的注意力全都在江柠这,倒是把江红兵这个新郎官给忘脑后了,结果没堵住门,还没开始要红包呢,新郎官已经进了屋子里,一把抱起了新娘子就往外面走,吓得看江柠看糊涂了,这才反应过来的大娘们忙跟着喊:“不能这样走,要新娘兄弟背着出门的,哪里能这样出门子啊!”   一群小姑娘把他往外面推,大声喊着:“快堵门啊快堵门,要发红包的,没有红包新娘子不给带走的!”   新郎身后负责发红包的,忙将他们提前准备的小红包一个个的发出去,里面全都是二毛的小钱,发的再多也不算多,大家图的就是热闹。   江红兵抱着新娘子,又被推了回去,找了新娘子的哥哥来背着她出门。   原本欢欢喜喜的场面,马上随着哭嫁而悲伤起来,新娘子在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手里抓着的一大把筷子,猛地向后一甩,筷子散开了花。   江柠也不懂这样的风俗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她在这样的热闹中,莫名的有些伤感起来。   江柠前世异性缘不咋地,同性缘却极好,有很多女性同志,都愿意对她打开心扉。   前世工作中,就不止一次有结了婚的女性对她说:“女人成年后,就没了家,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在娘家你是嫁出去的外人,在婆家,你还是外人。   这一刻江柠脑中想的是,发展地方经济,提高女性地位,这件事依然任重而道远,需要许许多多的同路人,继续的持续的共同的来发声,来努力。 第225章 225   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 社会足够的平稳安全,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女性收入提高, 可以完全不需要依靠别人就在社会上生存, 那时候,女性地位才算是真正的提上来, 但实际上,依然有很多路的要走。   比如现在依然有很多地方的农村,不给女性分地分宅基地,非独生子女家庭的,依然默认是男性继承家中全部财产, 女孩子嫁出去就可以了。   甚至就连很多女性自己,也默认了这种规则。   江柠前世在工作中, 也遇到过在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她本身是这种环境下的受害者, 可在生男孩后,她就立刻变成了她过去最为厌恶的规则的拥趸者。   明明她自己就是一无所有的从原生家庭中脱离出来的受害者,但她在自己生了男孩后,立即理解了她的父母,并成为了她的父母。   一开始江柠无法理解, 后来就想明白了, 实际上还是利益导向, 她将财产留给儿子, 其实是最符合她自己利益的事情。   也并不是每一位母亲, 自己淋过雨, 就会想要为女儿撑起一把伞的。   她自己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当然,也有越来越多优秀的女性在觉醒, 在反抗这种不公,在发声拒绝这种不公,尤其是在新婚姻法出来后,越来越多的女孩开始努力在婚前买房,保障自己的权益,当一个‘有产者’,因为法律只保护‘有产者’。   前世有个案子,当时在网络上很轰动,全职妈妈在结婚多年后离婚,分得一万多块钱的家务补偿。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原来做家务的全职太太在多年在婚姻中的付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那时候江柠是那么清晰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在婚姻中,不要让自己成为那个不受法律保护的,没有价值的人。   妇女与儿童的权益,在婚姻中,始终得不到保障。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不结婚。   前面的世界热热闹闹,江柠独自走在后面含笑看着,前面的人见她落在最后,忙招呼她上车:“柠柠,这里!”   他们早已给她留好了位置。   新娘和新郎一辆车,同坐一辆车的还有她的小姐妹们,江柠也被安排在第一辆三轮车里,坐在车里她看着新娘子,新娘子和她的小姐妹们也害羞的看她。   大家都没有说话。   江家包了好几辆三轮车,三轮车拉着接亲的江家村的人,和送亲的新娘家的人到码头,再一船拉到了许家村的堤坝,再由新郎江红兵背着新娘回江家村,这个过程中,新娘子的脚是不能落地也不能回头的。   婚礼婚礼,他们这地的婚礼也是在黄昏之时举行,他们到了许家村堤坝时,已经是傍晚。   年底二十六和二十八这两天,结婚的人非常多,许家村的人早已经候在马路两旁要糖吃。   负责发喜糖的人,就一路拎着袋子往两边的人群中撒喜糖,这才顺顺利利的回了江家村,到了江家村,孩子们欢喜的喊着:“新娘子到喽!新娘子到喽!”   老三江军拎着一袋子糖果米团子满脸喜色的喊:“还不去高台上等着捡糖,扔喜糖了!”   小孩子们便是一声欢呼,老人、孩子、妇女们,都欢欢喜喜的等着去捡喜糖。   喜糖是从楼上往下扔的,大约是日子好过了,过去撒喜糖,只是象征性的撒一些,散散喜气,现在是用蛇皮袋装了小半袋的喜糖喜果,除了糖果外,还有部分的橘子和爆开的大米团成的米团子,象征着团圆和美,米团子不能扔到地上,在撒完糖果后,就往人群中分发,没人拿两个,洗的捡到糖果橘子和米团子的人,都笑的合不拢嘴,祝福的话不断。   老大江红军和大嫂子就负责招待安排新娘子家这边送亲的人的座位,已经傍晚了,夜灯已经支了起来,马上就要开席了。   或许真如江妈说的,江柠眼里没活,在这种情景下,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正站在高台的黑暗处,静静的看着这满院子的人间烟火气呢,被村长看见了,村长拉着她就往主桌去了,给江柠吓一大跳,坐在主桌的,全是村里德高望重且上了年纪的长辈,江爷爷也在,她就被摁坐在江爷爷边上。   老忠华爷爷见她不敢坐,就笑着说:“叫你坐你就坐。”   江柠哪能坐啊,回头就得被人戳脊梁骨。   她笑着说:“那我就给爷爷们倒酒。”   正好一桶桶的白米酒就上桌了,江柠就起身给长辈们分发筷子酒杯,恰好此时冷菜也上了桌,江柠就立刻给长辈们给长辈们斟酒,等待开席。   等八个冷菜全上了桌,鞭炮声响了,众人也就可以吃了。   结果,没一个人动筷子,八个冷菜摆盘漂亮到不行,再一看,花生、凉拌木耳、白糖黄瓜、白糖西红柿、白糖橘瓣、白糖苹果、白糖莲藕、松花蛋。   漂亮是漂亮了,不实惠啊,大家都留着肚子吃后面的大菜呢!   现在吃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把肚子吃饱了,后面上了大菜怎么办?   也就只有孩子们对这些白糖橘子、白糖苹果感兴趣了。   满桌子的人都等后面的大菜,江柠倒是先吃了一波。   她没别的兴趣,就爱吃橘子、苹果、黄瓜之类,就连白糖藕片,她都吃的津津有味。   于是一桌子人,都看着江柠吃。   老忠华爷爷还笑话她:“这傻孩子,这些东西吃饱了,后面上的菜都吃不下了!”   村长也说:“她爱吃,这些东西都拿去给她吃。”   桌上的人就开始聊天吹牛,吹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江柠忙找了个机会溜了。   路上遇到正喜气洋洋招待新娘娘家送亲队伍的江红兵,想了想,走过去提醒江红兵:“你是不是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鸡汤面,先叫人送上去给新娘子垫吧一下?”   江红兵还真没想起来这事,此时被江柠一提醒,忙跑的比兔子还快,去厨房给新娘子准备吃食去了,还一事不烦二主,很快端了一大碗鸡汤面出来,让江柠送上去。   新房内并不只有新娘子在的,还有几位她娘家的小姐妹在陪着新娘,一见她进来,都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之前车上船上就见到了,但一直没好意思和她说话,觉得像两个世界的人,现在灯光下近距离看江柠,真的是觉得江家人长得真的好。   又看看新娘,也都理解了新娘子怎么就一眼相中了江红兵,同意嫁到这路都不通的河南(沙河以南)来。   新娘子实在是长得有些普通的,四方脸,小眼睛,塌鼻梁,个子也不太高,大约一米六的样子,但是很白,整个人一眼看过去就是白白软软的,笑眯眯的,说话声音也柔和,慢慢的,不疾不徐的样子。   看到新娘子的气质,江柠一下子就想到了大伯娘。   大伯娘也是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气质也和这个姑娘类似,但江家的每个人都喜欢她。   江家人生的都好,新娘子原本是有些自卑、害羞,还有些独自一人来到陌生地方的不安的,没想到江柠笑容很是亲和,且声音都柔了好几个度的对她说:“是我二哥叫我端来的,怕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热的垫吧一下。”   新娘子还真的没吃什么东西,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为了婚礼不出什么意外,只吃了两个鸡蛋,现在早就饿了。   一听是她新婚丈夫特意叫人端上来给她的,心底顿时涌入一股甜甜的暖意,不安也消除了几分,笑着说:“谢谢你啊。”   新娘子家在水埠镇与邻市交界处,口音与他们水埠镇方言并不同,而是带着浓郁的邻市特色。   江柠早就习惯了他们这地方的不同的方言婚嫁混居,他们村就有好些个说着不同方言的,比如她的叔奶奶,几十年了,还是她自己老家的方言,但一点都不妨碍他们沟通。   其实今生的这个嫂子,和前世的二嫂,并不是同一个人。   前世的二堂嫂子同样很白净,只是个头还要更娇小一些。   她前世这个时候还在大学里艰难的为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努力着,寒暑假都在打工,二堂哥结婚她并没有回来,大约是江柏回来了吧?   后来也与二堂嫂接触的很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偶尔她过年回老家见到,只笑着点头打招呼,是个很羞怯的姑娘。   鸡汤面是用汤碗盛着的,新娘一个人吃不完,招呼她的小姐妹一起吃,江柠就招呼她们下去吃席,小姐们说:“没事,不用了,我们留在这里陪她就行。”   不留个熟悉的人在房间陪着,她们不放心。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俗,有些地方的婚闹很下作,江柠也知道这事,笑着和新娘子还有她的姐妹团说:“没事,这里我陪着二嫂就行,你们下去吃饭吧,别担心,我们这里没有婚闹的习俗,不闹洞房的。”   即使是闹,也是闹新郎,不闹新娘,最热闹的,也不过是用线绳钓上一只苹果,让新郎新娘吃苹果,但就在他们要啃到苹果时,坏心眼的把苹果扯开,然后恶作剧成功一般哈哈大笑。   但很多时候,连这个环节都是没有的。   大家都去灌新郎酒,这一点对他们这个地方的人也没用,因为家家户户有酿些米酒的习俗,他们这个地方的人不说人人都有一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但一般人真喝不过他们这地的人。   从小就在酒缸边长大的啊。   江柠下去时,江红兵看到她,还羞红着一张脸过来小声问江柠:“怎么样?”   “她们在吃呢,估计不够分,我再给她们端一碗上去。”   江红兵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整个脸和脖子都红了,眼睛水润晶亮,带着一股得意的炫耀表情,朝她眨着眼:“你嫂子怎么样?”   江柠已经习惯了江家男人个顶个的恋爱脑,笑着说:“情绪稳定,性格温和。”她拍拍江红兵的肩膀:“二哥,你有福了!”   “嘿嘿。”江红兵傻乎乎的挠挠后脑勺,略有些骄傲地说:“我就知道!”   对爱情江红兵懵懵懂懂的,没有概念,但他是从小看着他爸妈怎么相处的,也是看着隔壁二叔家,是怎么鸡飞狗跳,也是看到小堂弟和小堂妹小时候是怎么被打的,所以他很怕二婶那样个性强势的人,他几乎是寻着本能去找到现在的妻子,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   很多人都说两人不配,沙河外面的姑娘,不应该嫁到河对岸去,以后有的苦吃。   也有人说江红兵大眼睛高鼻梁,身材也高高大大,一看就是个精神小伙,怎么就找了个小眼睛塌鼻梁的姑娘,可江红兵就是喜欢,就觉得她好,和她在一起,他仿佛就能看到未来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江柠给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夸赞他说:“聪明人。”   这一点,前世的江柠是真的不如他。   江红兵又嘿嘿地傻笑起来。   让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的江柠,在此时此刻,莫名的想念起了宋培风。   炫耀什么?她也是有对象的人好吗?   她向来想到了就去做,跑到房间内,拿起江大伯家的电话,给宋培风打电话。   宋培风就守在电话机前看书,宋家每一个电话都是他第一个接的,一般只响了一声,就被他接起来了,看的宋书记好笑不已,宋培风也半点不在乎宋书记的笑,第一个就把电话接了起来,终于听到了对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立刻声音带着些委屈地撒娇说:“可算是想起我了。”   听的江柠不禁轻笑了一声,笑声像是带着电流一般,传进宋培风的耳蜗里,让他的耳朵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接着这股酥酥麻麻的痒又穿过了他的耳道流向了全身,一瞬间那股酥麻的痒像是穿过了天灵盖似的。   江柠就笑的很坦诚地说:“是啊,想你了,想你立刻就在我身边,我带着你去他们面前炫耀。”   她说了她的二哥,刚刚在她面前秀恩爱的事,哼哼唧唧地说:“谁还没有个对象似的,我对象比他们所有人的对象都好,都帅!”   听的电话那头的宋培风一阵轻笑。   现在虽然有了手机,但江柠和宋培风都没有买手机,两个人还是靠着座机在联系,但江柠家没有座机,江大伯家有,可江柠并不一直在江大伯家,他好几次打电话,都不是江柠接的,但他也很快知道,江大伯家正在结亲,正是忙的时候,他便没有再打电话,而是守在电话机前等着。   此时等到了江柠的电话,他也终于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整个人都窝在炭盆前,笑着问她:“之前打电话,说你跟着你二哥接新娘子去了,这会儿没再忙?”   江柠土味情话张口就来,但说的也是实话:“再忙也不耽误我想念你。”   她总是将这种话说的又真诚又坦然,带着股理直气壮的意味。   宋培风耳朵立刻就红了,此时宋父宋母并不在家,他低声轻笑了一下,惬意地说:“你可以多说一点。”   他爱听。   在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宋培风给予她的感情更多,江柠就像一个没有爱人能力的懵懂的小孩,对于别人给予的情感,一直在正面笨拙的回馈,却又不得其法,经常将自己放在姐姐的位置来宠他。   她前世明明是个文科生,却是跳脱不出她的理性思维。   江柠知道,这实际上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种。   宋培风就时常能感受到她的这种笨拙,同时又爱极了她的坦诚和热情。   她喜欢你,就从不和你绕圈子,带着一股只享受当下,享受当下他这个人的孤勇,仿佛几年之后,她就不喜欢他了,他也不喜欢她了。   白天的她是高冷的,晚上的她又是热情的。   两人的电话打的时间并不多,却让一直等在电话旁的宋培风整个人的心情都处于飞扬的状态,江柠也一样,挂了电话后,心情很好的出了房间。   江爸不知何时用大汤碗夹了满满一汤碗的菜,见到江柠,赶紧将热菜塞给江柠:“吃饭时间你人跑哪儿去了?赶紧吃!都是我别人还没夹的时候我抢着给你夹的!”   江柠看到这样的江爸愣了一下。   其实小时候吃酒席,江爸也这样做过,之后后来过高的债务,让江爸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种紧绷的拼命挣钱的状态,再没了小时候的温情,有的就只有烦躁崩溃的让他们少一点事,他每天挣钱已经很累很累。   有一段时间,江爸每天喝很多很多酒。   “谢谢爸。”江柠笑着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你在哪里吃过了我怎么没看到?”江爸将碗塞给她,又拿出一个碗来,递给她:“这一碗给你妈送去,她在厨房估计还没吃。”   江柠笑着摇头说:“爸,妈在厨房呢,怎么可能没吃?”   厨师每回烧了什么菜,都是厨房帮忙的人先尝,旁边有个几个碗,厨师一铲子下去,每人碗里分一点,江妈虽在灶台后面烧火,可也吃的饱饱的。   江爸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女儿和妻子的关系破冰罢了。   江妈就像单方面在和江柠赌气,江柠知道,却不想去哄。   江爸虎着脸生气道:“你这孩子,那是你妈,一直跟你妈杠着是怎么回事?”   江爸还想用大道理压她,可被江柠那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略有几分颓然地说:“算了,我去送吧。”   妻子的性子他了解,刚强惯了,别人哄她,还要三哄四哄才愿意从台阶上下来,更别说让她主动跟江柠说好话了。   所以他是想让江柠退让。   不管怎么说,江柠都是女儿,江妈都是母亲。   女儿哄一下母亲,那不是应该的吗?   可就是这种别人眼里应该的事情,江柠也不愿意做,她就笑眯眯的看着你,实际上笑意并不达眼底。   看的江爸颓然又心凉。   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后悔又无力。   晚上果然没有什么婚闹的习俗,江红兵把电影院包了。   包电影院,听起来是很财大气粗的一件事,实际上老家的电影院,开电影院的人又是他们的好朋友,花不了多少钱。   邀请新娘子那边的人和所有亲戚到电影院看电影去了。   新娘子那边来送亲的人也没想到,河对岸的一个村子里,居然还有电影院。   别说电影院的板凳很简陋,就是一块块长木板搭起来的,但电影院就是电影院。   他们看得是《锦衣卫》。   这算是今年贺岁档最火爆的一部电影了,不光故事说的好,还是此时两个当红的武打明星和女明星主演的,电影的摄影、画面、配乐,都很绝,更是将如今正在流行的武侠风,发挥到了极致,各种武打动作,唯美而精彩。   更难得的是,这还是一部大女主电影,这部电影的导演实在太会拍出女性演员身上绝美的点了,女主角意气风发、睥睨天下,其姿态之潇洒,也只有东方不败可以媲美一下了。   也难怪导演不需要江柠帮忙宣传,就直接上了,通过电影本身的质量,就知道导演本身对于这部电影的信心。   看完电影差不多有九点了,江红军他们又将亲戚们安排到各个房间住宿,离的近的,就自己骑车回家了。   江家也被安排住了好些人,江爸江妈都十分热情,让一个个亲戚们,参观他家的大房子。   还有人想和江柠一个房间,江爸二话不说就想答应,被江柠打断了。   江柠笑着客气地说:“行,这房间给表婶们睡,我晚上去跟大伯娘挤一晚。”   说着,她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她是真的要去跟大伯娘挤一晚的,反正她也从来没有将这个房间,当做自己的房间过。   自己不过是这里的路人,是过客。   江爸愣了一下,望着她眸底苍凉冰冷的眼神,心底莫名的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忙拉住她说:“这么晚你还去找你大伯娘干啥?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睡!有地方睡的。”   江柠就讽刺的看着江爸的眼睛,眼底都是:“是啊,有地方睡,为什么非来睡她的房间?”   江柠又自嘲的笑了,什么她的房间?哪有什么她的房间? 第226章 226   在客人面前, 江爸不好说什么,带着表叔表婶去了其它房间,各个房间里都已经摆好了床, 是之前江爸在深市时, 家乡洪水,江大伯闲在家里没事, 问江爸要不要打床打柜子,他正好闲在家里,可以帮他一起搞了:“不然这么大一个好房子放在那空荡荡的,没人住,过两年就荒废了。”   今年因为洪水, 周边的植物全部被淹死了,要是想种什么树苗花苗, 得全部重新去山上挖,或是去买。   于是就在那段时间, 江大伯将江爸家的床和柜子配齐了,现在只要铺上棉被被单就行了。   家里每年都在打新棉被,因为江家江红兵、江军、江松、江柏都到了随时可能带对象回来结婚的年纪了,尤其是今年江柠还将对象给带了回来,江大伯娘他们觉得, 大概大学毕业差不多柠柠也能结婚了, 得为她准备陪嫁的大棉被。   她们农村重视女孩子的家庭, 一般会陪嫁八床八斤到十斤重的被子, 一般少的, 也有两床大厚棉被。   从前几年开始, 大伯母就每年种棉花,现在全都弹成了棉被。   江大伯娘打棉被的时候, 就帮着江爸家一起搜集棉花,打了棉被。   江家打了柜子后,江大伯娘就将一床床崭新的被芯,暴晒后,放入了江家的顶柜中,客人们要来睡觉,只需抱出新棉被就可以。   结婚用的大新被子,睡是不可能睡的,但是下面垫着稻草和就棉被,新棉被隔着床单,压在上面盖一盖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棉被又大又暖和,也没人会觉得失礼。   这样大的好房子住着,还要什么自行车?   江爸想要炫耀,江妈又心疼她从深市带回来的新床单。   深市服装、四件套批发很便宜,江妈一下子批发了四套带回来,本来打算她房间一套,大儿子房间一套,谁知道小闺女直接把她给大儿子的那一套铺到自己床上去了。   江妈当时就想发火,但想想现在她出息了,她大哥以后可能还指着她,又忍下了这口气,一声不吭的默认了她用了新床单,今年回来,又买了四床新的,除了原本的两床新的,现在有六床新的,到时候大儿子小儿子结婚两套,江柠结婚也得陪嫁被子和被单,也得两套。   江松的房间铺在那里,都是新被褥新床单,因为有江柠将江松房间的被子被褥抱到自己房间睡的前科之鉴在,现在江松房间都被她锁的死死的,不让人进。   这可是长子正房,怎么能被人随便去睡呢?   她当然也不可能拿新床单来给客人们睡,就拿了过去洗干净放起来的旧床单。   等安置好了亲戚,江爸来到江柠房间,想和她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江柠就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   月光照在厚厚的雪地上,让农村的夜晚也能看到些许光亮,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江爸说:“其实他们是喜欢你,才想跟你一起睡。”   江柠看了眼江爸,“那你问过同意不同意,喜欢不喜欢了吗?你凭什么就替我同意,把我的权益让渡给别人呢?”   江爸愣了一下,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像默认了子女的一切都是他们父母可以支配的。   江爸说:“那这样,下次你不愿意,我就不做了,行不行?”他有些颓丧地说:“其实真不是多大事,不就是睡一下你房间吗?那表叔表婶都是喜欢你才想跟你睡的。”   江爸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小的一件事,女儿会这样计较,还生气了。   江柠无语,问江爸:“他们说喜欢我,想和我一起睡,我就得陪她们睡?你问过我意愿了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替我答应?”江柠知道,这样说,江爸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江柠问了一句:“如果表叔说喜欢你的手机,我把你的手机送给表叔,你乐不乐意?”   江爸马上皱起眉不赞同说:“那哪行?借了打电话还行,手机这么贵哪能送人?”他眉头紧锁地说:“我也不是把你房间送人,只是借着睡一下,有什么不行的?”   江柠觉得和江爸沟通真累啊,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她躺在床上,笑着看着江爸说:“爸,你出去吧,我睡了。”   江爸也很郁闷,他真的觉得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江柠郁闷的快,放下的也快,因为没有将这里当做家,心底没有期待,只将自己当做一个客人,路人,心底那股郁气倏地就散了。   她与他们生气什么呢?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三观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改变,他们已经形成自己的一套逻辑,这其实也是两代人三观不同的碰撞。   江柠觉得,自己生在了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   这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也是对女性来说,最包容的时代了,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还需要继续努力,可这是个有希望的时代啊。   江柠睁着眼睛,脑海中思绪繁多。   身在吴城的宋培风在挂了电话后,就抽了张纸,简单的写了自己去找朋友玩了,明天回来,压在电话机旁边,拿起挂着的长款羽绒服,系上围巾,又拎了些礼品,从抽屉里拿了个手电筒就匆匆出门了。   此时天色已晚,吴城的三轮车很多,的士却很少,他站在路边,在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叫了的士过来。   的士大叔很是健谈,见他这么晚还往炭山跑,笑着问他:“这么晚还到炭山去,是去看对象的吧?”   宋培风笑而不语,的士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唉,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为了见对象,骑好几个小时的车去吴城,那时候可没小汽车……”   说起他年轻时候和他媳妇儿的事儿,的士司机像是回忆起了往昔,说:“也就年轻时候还有这样的冲劲,愿意为了见一个人骑好几个小时车都不嫌喽!现在可骑不动啦!”   他望着宋培风年轻的俊脸上沉稳的表情,揶揄地说:“看不出来,你生的这么俊,还这么有热情……”   实在是宋培风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个是会冲动的大晚上跑去找自己对象的人。   然而宋培风却想到江柠在电话里说的:“我想你了,想你立刻就在我身边。”   他心底当时就升起一股冲动,立刻来到她身边。   他想了,也这么做了。   这当然很冲动,可谁的年少不轻狂呢?   炭山下面就是堤坝路段,的士下不去,开不了,就要靠他一双腿走了。   这条路宋培风没有走过,六七月份的时候,在洪水中隐约见过。   当时江柠她们到达炭山,站在高高的炭山上,看向河对岸的大山,和山边的村落,指着那边的村子说:“看到没?随着这条大坝一直直走,河对岸那个最大的村子,就是我们江家村了。”   的士司机看他一个人拎着袋子,打着个手电筒,有些担心的问他:“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宋培风将雪地踩的咯吱作响,笑着朝的士司机挥了下手,的士司机也没急着走,而是开着大灯,帮宋培风照了好久的路,一直觉得宋培风走的他看不见了,才掉头回吴城。   毕竟是小舅子亲自打电话来叫他送的人呢。   宋培风第一次走这一段堤坝,心里想的,却是江柠数年如一日的走着这段堤坝,每天早晚上下学。   江柠说,她从上初中开始就这样跑着上下学,因为要早读,通常天还一片漆黑,就打着手电筒开始跑,下雨天、下雪天,有时候还要淌水过河。   他沿着江柠走过的这段堤坝,仿佛在与十三四岁的江柠,在某个时空,隔空相遇。   他在走她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   所以即便这条路有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冬季寒风凛冽,他也不曾生出害怕或退缩的情绪,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想要走到她身边。   他望着河对岸尚未完全熄灭的点点灯火,目光也热气了几分,不过冷是真的冷,他出门没有戴手套,拎着年礼的手指冻得泛红。   到了渡口,他放下年礼,手掌窝成喇叭状,学着江柠讲述过的,她们晚上回来,天色很黑,对面看不到这边的人,就喊:“摆~渡~喽~~!”   多喊几声,那边的人就听到,就会拉着渡船过来接你过河,如果对岸的摆渡人睡着了,也没关系,可以自己用绳子将渡船拉过来,自己再拉着渡船过河。   因为这里常年有人去对岸的炭山上钻碳洞,挖煤,早出晚归,那些挖煤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摆渡人夜里睡着,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事。   好在宋培风还是幸运的,在他喊到第五声的时候,河对岸也传来了:“来喽!来喽~!”   摆渡人不是什么时候都睡死的,一般有人喊‘摆渡了’,基本都是年轻的学生,或是去外地打工的,半夜回来,这几天经常有半夜的火车回来,半夜来摆渡的。   他也会听口音,像宋培风这样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稍稍带着一点吴城口音的,摆渡人就知道,肯定是外面人,不会自己拉船的,就会快速起床,拉船去对岸接人。   哪怕在黑夜里看不见对方的相貌,可还是通过对方颀长笔挺的身板,看的出来是个精神非常不错的小伙子,摆渡人一边拉船一边闲聊:“是去哪儿的啊?咋这么晚还来这边?”   他倒没觉得宋培风是坏人,实在是宋培风的气质,怎么看也不会是个歹人。   宋培风也笑着回应:“去找我对象。”   摆渡人‘哈’一声:“我就知道!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这么有热情了,这幸好没下雨,路上的雪都冻住了,路还不难走,不然就你这一身,泥不甩你半身,你都见不到你对象!”   又问:“是去哪个村,你对象是谁啊?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摆渡人是许家村的一对中年夫妻,以前是个老人的,现在换他们小儿子摆渡了。   宋培风没有说话,目光却望向江家村的方向。   摆渡人夫妻俩常年待在这四下无人的地,陪伴他们的,只有一头老水牛,几只鸡鸭,日常最喜欢的,就跟各种各样的过渡人聊天,周边几个村子的八卦,就没有他们夫妻俩不知道的。   宋培风坐在小小的渡船上,又感受了一回江柠说过的摆渡的感受。   摆渡这件事,在看过沈从文《边城》这部电影的人,或许对摆渡有着美好的想象,想到船家摆渡少女翠翠。   小船晃晃悠悠的过了河,宋培风又沿着被人踏出路的雪路,向上攀爬。   摆渡人一边撑着竹竿一边说:“慢点,慢点,当下滑下来,你拽几根蒿草借下力!”   堤坝两边全都是高高的蒿草和叶子掉光的枸杞,黑夜中,只有他手里的手电筒光在深深的蒿草中穿行。   天不知何时,又飘起了蒙蒙细雪。   由于第一次走这样的雪路,途中因为不熟悉这样的路况,宋培风还滑了几次,好在并没有摔跤,最狼狈的一次,也有长得比人还深的蒿草挡住,不用担心会滚下梯形堤坝。   中途有个岔路口,一边是通往许家村的,一边是通往江家村的,但在这里,就已经距离江家村很近了,再往前走两百多米,就是江家村的水电站,再穿过一片今年荒废的稻场,沟渠对面,就是江柠的家。   他是从傍晚接到江柠的电话后,就立即起身赶了过来,路上开车将近三个小时,又走了一个半小时,他来到江柠窗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江柠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她每天晚上固定十点半睡觉,睡前会再看上半个小时的书。   上一次宋培风跟着江柠来到宋家村时,是被江柠带回来过的,也和他说过哪个是她的房间,此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灯火,满身风雪带来的寒意,都仿佛被这一点暖黄色灯光驱散殆尽。   他用手电筒,在她的窗户上闪了几次。   刚闪第一次时,江柠以为是哪个好奇的年轻人,拿手电筒,照她家的房子,可这束灯光一直在她窗户前闪现,尤其是在她刻意的关了灯后,这束光还在她窗户前闪着,江柠就觉得不对了,即使是遭贼,也没有这么早起来犯事的贼。   她不禁穿上羽绒服大衣,打开窗户,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这么晚不睡觉,那手电筒闪她的窗户,一打开窗户,就看到月光下,雪地里,手里拿着手电筒,朝她挥手的少年。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笑着的。   因为她也在笑。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立刻转身朝楼下跑,因为拖鞋是泡沫底的,并不防滑,她走出走廊下防水台阶的时候,差点被滑的摔跤,被赶着过来的宋培风一把扶住。   “小宋同志!”她高兴的像个十七八岁怀春的少女,一把抱住将她抱住的宋培风,伸手极其利索的往他身上一跳,整个人便轻盈的挂到了他的身上,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盘住他的腰间,捧着他的脸,就对他‘嗯嘛’亲了下去,极其热情。   江柠还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悸动。   之前她当然也喜欢宋培风,爱他的年轻沉稳,爱他内在的灵魂,可她始终是淡定从容的,从未像此刻一般,仿佛回到了青春稚嫩的少女时代,双眼明亮璀璨的犹如星子。   宋培风忙伸手稳稳的接住她,托住她还带着刚从被窝里出来的温暖的身体,扑面而来便全是她热情的气息。   这个时间持续并不长。   因为还在看电视的江爸,听到了江柠开门的声音,喊了声:“谁呀?”   他拉开窗帘,打开了一点窗户。   玻璃窗上全被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从里面不开窗,是看不到外面的,外面当然也看不见里面。   江爸打开窗户缝,寒风呼呼的往里面刮。   江妈被吹的冻的一激灵,喊了声:“你开窗干啥?冻死个人!”   江爸说:“我好像听到柠柠开门出去了。”   他怕因为晚上那件事,江柠不开心,大晚上的冰雪寒天的跑出去,有危险。   江妈无语地说:“出去就出去了呗,她还能往哪里跑?八成是跑嫂子那去了。”   大伯娘从小就疼江柠,每次抱到江柠就不撒手,各种好吃的投喂,江柠从小就跟江大伯娘,比跟她亲近。   她也不介意,嫂子帮她养女儿,女儿将来长大不还是她的?她傻了才会介意这件事。   可想到江柠此刻还往嫂子家跑,都不愿意来喊她一声‘妈’,她心里又难免不是滋味。   江爸对着外面喊道:“柠柠,是不是你啊?”   江家外面的走廊是安装了路灯的,但江柠刚刚跑的太快太急,没有顾得上开路灯。   于是乌七八黑的,只有江爸房间电视机传出来一点微弱的光。   江柠终于将宋培风整个人抵靠在墙上亲够了,这才轻快的从他身上跳下来,嗓音还略带一点暗哑,高声说:“爸,是我!我对象送年礼来了!”   江爸江妈听了都吓了一大跳,闻言都忙穿上衣服从房间走出来了。   江柠牵着宋培风的手,在江爸江妈两人还没走出来时,又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美滋滋的牵着他冰冷的手指,往屋里走。   江爸之前回村时,就听说江柠带了对象回来这事,不过听说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多待,第二天就离开了江家村,江爸想找人打听更多的信息,都打听不到。   谁知道这么晚了,江柠对象还送什么节礼来了。   进了江家堂屋,堂屋的火桶上面还盖着厚厚的破棉被,里面还是热乎的,江柠忙给宋培风拿了布鞋换上,将他往火桶里推:“快进来暖和一下,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路上黑漆漆的看不见,多危险啊,你来前应该和我说一声的。”   江柠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倒热水,用自己温暖的掌心搓着宋培风冰冷的手指。   宋培风只来得及对江爸江妈歉意地说了声:“伯父,伯母,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江柠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有多高兴,此刻就有多么担心,闻言说:“你也知道很晚啊?来之前都不打电话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叫人去接你,你怎么一个人……”   原本还担心的帮他搓着手指的江柠,突然就想到了,傍晚自己和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句:“想你了,想你立刻就在我身边。”   江柠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眼底表露出疑惑:“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宋培风只是坐在火桶里,手指被她在温暖干燥的掌心内搓揉着,看着她笑。   那笑就就是一支利箭戳中在她心口。   对于一个从小缺爱又渴望爱的人来说,别人对她一丝丝的好,她都能感受到,并加倍的回馈和付出。   哪怕经过前世体制内的历练,她自认已经内心冷硬如磐石,不容易被触动了,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软了一瞬,忍不住也钻进火桶内,将他的手放入火桶中,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   江妈就看着自己女儿对那少年笑的不值钱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在别人家,舔的更厉害呢。   以后她就会知道,三个儿女,个顶个的恋爱脑,治不好。   江爸见江柠替宋培风扫去满身风雪,这才也好奇地说:“咋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吃晚饭了没有?”   江柠想到从吴城到他们江家村的时间,结合她傍晚和宋培风打电话的时间,他怕是一挂上电话,就出发来江家村了,马上说:“爸,培风肯定没吃晚饭,你快去帮培风下碗面条过来!”   想到他这么晚跑过来,只为她的一声‘她想他了’,江柠立刻起身说:“算了,还是我去吧!”   江爸看着此时活泼好动满身灵气狡黠,全然不似晚上那个眼底苍凉冰寒的女儿,忙拦住她,将她摁在火桶里说:“还是我去吧,你就在火桶里别出来,棉裤都没穿,别冻着了今后腿疼。”   江柠是一点都不客气啊,立刻坐回了火桶里,笑的满眼灵动:“谢谢爸!”   棉被下的手,还拉着宋培风的手没放呢。 第227章 227   江柠一声清脆的‘谢谢爸’, 让江爸脸上笑容更深了,笑着瞪她说:“在家里还说谢!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他招呼宋培风:“那你们坐着,我给你们下碗面, 很快的, 柠柠你也吃一碗。”   今晚吃席,江大伯娘家炖了足足八只鸡的土3鸡汤, 满满一大钢桶的鸡汤,炖的金黄喷香,和端上桌的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剩鸡头的不同,这些鸡汤都是没有被人吃过的,被厨房帮忙的人, 一人一茶水壶的拎回来了。   年底天冷又坏不掉,早上用来下面条可是香的很。   江爸江妈回来才两天, 家里条件简陋,除了一些江大伯娘帮着在后面种了点香菜、小青菜、萝卜、大蒜, 就是猪肉。   今年因为莲藕全部被淹死,连莲藕都没有了,无法像往年一样做莲藕丸子,只能用萝卜丸子代替。   江爸就用这下午新熬的鸡汤,又摘了些冬季蔬菜, 问宋培风吃不吃香菜。   他们自家种的香菜和菜市场买的不同, 味道更为清甜, 香味也更加浓郁。   宋培风的口味基本和江柠比较一致, 江柠爱吃的他也爱吃。   江爸烫了些青菜香菜, 卧个荷包蛋, 撒些蒜叶,端出来就是一碗新鲜出炉的鸡汤面, 确实是喷香扑鼻,江柠没忍住,也跟着吃了一小碗。   等他们吃完,江爸这才问宋培风的情况,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自己现在在哪里上学,将来想往哪个方面发展等等。   哪怕之前已经听江大伯娘说过了,可再次亲耳听宋培风说他爸是书记,他妈辞职下海经商,他自己现在在清大读大一,对大学一直有着某种遗憾和情怀的江爸,已经是再满意不过了。   尤其是宋培风身高、长相、谈吐、学历、家世,样样出挑,样样挑不出毛病,就连江爸自己也不禁感慨,自己女儿会挑,这才刚上大学第二年,就给自己找了这样好的对象。   和很多人觉得江柠找对象太早了不同,在江爸看来,找对象就是要早早看好,下手快很准的抓住!   好的对象永远都是稀缺资源,你慢了一步,就可能被别人抢走了。   江爸又问他对于将来工作的规划,要留在京城还是回来等等,问了很多,又问他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宋培风笑着说:“前些天柠柠将一份吴城经济发展与地方经济开发的可行性报告给了我爸,这些计划年后就要全面的在吴城实行,现在已经在准备阶段了,有些问题不太明白的,就让我来问柠柠。”   “那也不能大晚上的过来啊,过来之前打个电话,我们也好去渡口接你去啊!”江爸热切地笑着说,现在看宋培风,简直想看自己亲儿子一样。   这要成了自己女婿,那他江国平别说在临河大队,就是走到吴城里,那别人也是要敬着了,那可是和父母官成了亲家啊,这种梦现在居然成真的了,过去他真是做梦都没敢这么想过。   过去,江爸对江柠最高的期望,就是考个大学,出来当个老师,旱涝保收,还有寒暑假,要是能和她姑姑一样,嫁到镇上去,有个铺子,他就十分满意了,谁能想到,他闺女居然这么出息,不仅考上了京大,还找了个父母官的儿子当对象,我滴乖乖,这以后他走出去,就威风了啊!   江爸想到那样的画面,高兴的快要找不着北了,对宋培风那叫一个热情啊!   这里距离渡口一个多小时呢,寒风凛冽,河风更是冰寒刺骨,这小伙子居然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一个人来到了江家村,这样一想,就更加满意了,说:“行行行,你们有事你们聊,我去给你把房间准备一下,你晚上就在叔叔家睡!”   江家现在上下足足有八个房间,哪怕现在家里有客人,占了两个房间,还有几个房间是空着的。   江爸原本想让宋培风睡江松房间的,被江妈严厉拒绝了:“这房间松子都还没睡过,哪能让外人先睡?”   江爸吓了一跳,忙瞪了江妈一眼:“你声音能不能小点?你胡说什么?什么外人?那是柠柠对象,是我们女婿,怎么就是外人了?”   江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行了!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你上赶着什么劲?”江妈皱着眉头,很是眉头不展地说:“你还不如想想你的好闺女把对象带回来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吧!”   “什么怎么处理?这大好女婿,也就是我家柠柠优秀,才能找的到!”江爸笑的是见牙不见眼,看得出,对于宋培风,江爸简直十二万分的满意。   江爸前些年实在是被压的太狠了,一朝翻身,一双儿女还这么有出息,简直让江爸这么多年的郁气都一扫而空,想到以后村里人对自己羡慕的表情,江爸像是三伏天喝下了一瓶冰啤酒,从头爽到了脚。   江妈看着这幅白日做梦的模样,很是无语。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两个人就在那做起了白日梦了。   江妈倒不是见不得江柠好,不喜欢这个女婿。   这样家世样貌样样出色的女婿,她当然也喜欢,只是她两个大儿子还没媳妇呢,江柠一个妹妹就先把对象带回来了,这像话吗?   带回来之前也没提前跟他们说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哥哥都有什么毛病,两个哥哥还没结婚,妹妹就先把对象带回来了,这是有多恨嫁?在外面好说都不好听。   还有就是,想到闺女一脸女生外向的模样,江妈就担心,晚上江柠不懂事,往那男孩的房间里跑。   这可是她儿子的房子,在他们当地风俗中,女儿女婿是千万不能住同一个房间的。   可他们晚上住楼下,江柠和宋培风房间,都安排了楼上朝南的房间。   江妈原本是想让宋培风住楼下靠南北向的房间的,被十分重视宋培风的江爸拒绝了:“又不是没有房间睡?干嘛安排朝北边的房间?我跟你说,在这事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   江妈能说,她是怕自己那女生外向的闺女晚上钻人家男孩的房间吗?   只能忍着气,看着江爸在那忙活。   和让亲戚们睡的旧被褥,旧床单不同,江爸给宋培风拿的全是新的。   江妈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始终不见笑颜,肃着一张脸,直到江柠带着宋培风洗漱时,江妈这才抽空将江柠单独拉到一边,严肃着脸告诫她:“这是你娘家兄弟的家,你带对象回来我不管,晚上两个房间分开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晚上跑一起……”江妈眼神一厉,过去说惯了的那句:‘我扒了你的皮!’,虽没有说出来,但江柠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江妈厉声说:“还有一点你要清楚,你找对象我不反对,你嫁的好,我脸上也有光,但你要晓得一件事,在我们这里,没有哥哥们还娶嫂子,就妹妹先结婚的,你谈对象可以,先好好念书,等你两个哥哥婚都结了,你才能结婚嫁人,听到没有?”   她是低声说的,目光却十分严厉。   江柠就冷着脸听着江妈对她说这些,突地笑了一下说:“你不跟我说这些还好,你说了后,我明天就想拉着他去把结婚证给扯了呢。”   江柠前世今生都算没有过叛逆期,青春期就过去了,今生却像是突生了反骨,江妈越不想让她做的事,她就偏跟她反着来。   江妈一股郁气梗在心口。   要是过去的江妈,听到江柠说这话,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她现在看着个子早就超过了她,净身高一米七二的大高个,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冰冷中带着几分睥睨的江柠,江妈愣是没敢再像过去一样,对江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她到底是知道,江柠和过去不一样,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她伸手就能打的她不能反抗的小丫头片子了。   她一天比一天老去,江柠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强壮、强大。   更别说,她现在要是还敢打她,只怕整个江家村的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江镇长、江国泰、江村长他们也不会放过她。   他们哪怕不会对她怎么样,那要是对付她儿子江松呢?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江柠的无能为力,这种无力,就像是一个一直被她欺压掌控的人,突然有一天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过去的那些手段,对她不管用了。   江妈回到房间后,脸色都还是板着的,很是难看。   江爸不高兴地说:“大过年的,还做出那表情做什么?孩子找了这么好的对象,你作为母亲,也该开心才是。”   江爸是越来越不理解江妈有时候的想法了,这样的好女婿,真是打了灯笼都找不到,她居然还全程板着个脸。   江妈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啊?你现在有了个出息的女儿,是一点都不想两个儿子了,你也不想想,她现在就把对象带回来了,她两个哥哥怎么办?我们这里就没有哥哥还没结婚,妹妹就先嫁人的,她要是比她两个哥哥先结婚,以后松子和柏子还怎么找对象结婚?”   这一点高兴过头了的江爸,还真没考虑到。   这还确实是他们这里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得上面的兄弟姐妹先成婚了,才能轮到下面小的,不然别人就觉得,你家小的都结婚了,大的还没有对象,肯定是人有什么毛病,在结婚市场上,大家就会避开这样的人。   不过江爸却没觉得这是大事,说:“柠柠才大一,距离大学毕业还有三年半,你急啥?三年半,松子都二十六了,柏子也二十四了,以他们的人才相貌,还能二十四五都不结婚?你也真是瞎着急。”他问江妈:“你刚刚不会就跟柠柠说这事去了吧?”   江妈不作声。   江爸说:“你啊,就你这脾气,也幸亏是遇到了我。”江爸说着,还自得了起来,“你说你和柠柠顶着干做什么?你们母女俩,牛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柠柠明显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还非得和她硬着来。”   江妈听江爸说,江柠和她脾气一模一样的时候,有些无语,但转念一想,这小闺女脾气可不是和她一样嘛?江国平是个向来会自我开解的,不然那么沉重的债务,他也不会认下后,就自己扛了过来。   反倒是江妈,从小在家又当姐又当妈,说一不二惯了,到江家后,江爸怜她跟他吃了这么些年苦,受了这么些年罪,不离不弃,平时也愿意让着她些,她也自认给江家生了两个儿子,地位稳得一批,说话做事的态度上,自然也越发强势刚硬,不容人反驳质疑。   江爸劝江妈:“现在我们年龄渐大了,即使我们现在看着都还身强力壮,还能干几年,可将来,还是要他们三兄妹相互扶持的。”江爸苦口婆心地说:“现在三兄妹中,就柠柠看着最出息,柏子虽然看着也不错,到底和柠柠比还差了些,柠柠自己考上了京大,今后再怎么都差不了,对象的父亲还是地方一把手,将来说不好还要往上升,柠柠以后要是考到体制内,路都提前铺平了。”江爸跟江妈分析,“以后松子回来了,她就是随便松松手,松子想找个工作上个班,还是做别的什么,说不好都要靠柠柠,你又何必和柠柠顶着干?”江爸叹气道:“以前你手重,一发脾气就打她,我也晓得生活繁重,你心底压着火气,也没劝着你,到底是把闺女给打寒心了。”   “现在你不软着点,还和以前那样和她硬着刚,你以为还是以前,她在你手下讨饭吃?以后不是她求着你,是我们求着她了。”江爸对形势看的还是很清楚的,叹息道:“你态度软着些,就算不为你自己,也想想松子,现在还不知道松子怎么样……”要是在牢里,几年后出来,恐怕还是要靠他妹妹帮扶。   这不吉利的话江爸没说出来,可江妈明白她的意思。   她这才干巴巴的说:“你以为我不懂这些?”   想到自己一点消息没有,生死未卜的大儿子,夫妻俩都有些沉默,江妈躺在枕巾上,哽咽抹起了眼泪,说:“松子要是能打个电话回来就好了。”   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在哪里,报个平安啊。   哪像现在,他们心都熬干了,都没有大儿子的消息。   “也不知道松子今年过年还能不能回来。”   *   第二天亲戚们全都知道,江柠找了个对象,对象的父亲是他们吴城父母官了。   原本他们看江柠就不一样,现在更是把她高高的捧起。   江柠并没有把宋培风带着去村里炫耀,反而低调了起来。   上午江国泰和江镇长都回来了,知道江柠在家,她对象也来了,忙带着他们的儿女,来江家,找江柠,江柠却不在江家,而是在带着宋培风逛他们家乡的土地,指着堤坝两边,田埂边随处可见的野生枸杞说:“你看,这遍地都是枸杞子,可被困在这穷山沟沟里,宝藏就在眼前,过去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都把它当成有毒的小辣椒。”   但凡有一个人认识没晒干之前的枸杞子,也不至于这么多年,空有宝山而不得宝。   野生枸杞子和现在养殖的枸杞子品种不同,野生枸杞子因为它自身野蛮生长,它的整体是向下,或是横向生长,枝条上全是一只只殷红鲜嫩的枸杞子,分外的漂亮,而人工养殖的植株是野生枸杞子的数倍,甚至十倍还高,还大,   这也是他们需要找专家来培育人工养殖的枸杞品种的原因。   野生的虽然到处都是,但想要成体系成规模,还得加大枸杞子的产量。   “不过这种野生的枸杞子,也可以作为宣传策略来宣传,以后国泰阿叔将这里全部开发好后,野生枸杞子也可以作为一种宣传噱头和吸引游客们来采摘食用的一个点。”   江国泰他们找到江柠的时候,江柠就在和宋培风说枸杞子种植的事。   如果说之前还是纸上谈兵的话,那现在就是在实地的说着具体的规划。   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赶到堤坝上,谁都没说话,听江柠在说,然后也很是感慨的说:“谁能想到这玩意儿竟然是枸杞子呢?也没个人认识!我们小时候这东西真是到处都是。”   江镇长问江鑫:“对了,关于明年开春种植枸杞子的事,你联系好农业大学和农业局的专家教授没有?”   江鑫点头说:“四伯放心,都联系好了,等明年开春,专家们就会过来做水土检测,还有红莲的种子也都安排好了。”   江国泰这些天都在跑这一大片的河滩承包和山涧、山头承包的事,江国泰的心要比江柠想的还要大,还要敢做的多。   因为家乡的一系列宣传,都已‘五公山’为主,实际上他们这里还算不上‘五公山’,他们这里最多沾一个五公山的尾巴,叫‘火炉山’,真正的‘五公山’是隔壁石涧乡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把‘五公山’宣传起来后,将来真正的五公山被人承包了,他简直拿自己的钱,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真正的‘五公山’一起承包下来了,这些天,他就在为这件事,跑前跑后。   真正的‘五公山’可不像石涧乡的山涧和山头那么好承包了,它距离这里十多里路,远近闻名,香火旺盛,风景更是比这边秀丽十倍不止,还有真正的古迹,是真正有历史有传承的名胜古迹。   别说十里八乡了,就是吴城、乌江市那边,每年过年都有慕名过来烧香拜神的。   这些事他都秘密在办,一般人想像他一样承包这么大一座山头,还没那个资本,可他江国泰有钱啊。   事情也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手续就要等开年之后,就能全部承包下来了。   江柠指着水电站下面,每年为了引沙河的水过来灌溉农田,而用堤坝隔开的圩,说:“你看这一片,完全就是天然的珍珠养殖基地,还有这边的芡实。”   江镇长摸摸他的寸头,连日的忙碌了许久,让江镇长略有些疲惫,可精神状态又很亢奋,“要不然怎么说要读书,要学习知识,这不读书,不走出去学习更多的知识,哪里晓得这些没人要的东西,都能卖钱?”   菱角好吃,也能卖钱,他们倒是知道,可是太多了啊,河面上成片成片的飘着,谁加孩子想吃菱角,都不用下水,用四个钩子绑成船锚的形状,用尼龙绳系上,往河里一扔,往上一拉,就是成堆的菱角藤被拉上岸,小孩子们坐在岸边就能将菱角吃到饱。   小时候没东西吃,野生菱角都被他们吃出花了,生着吃、煮着吃、炒着当菜吃,菱角菜炒着吃,煮汤吃,真的是吃到都不要吃了。   还有水生茭白,在他们当地,也属于不太被人看到的东西。   他们不缺这一类水生植物的吃食,他们就缺肉,上山打兔子打野鸡、下河摸鱼捉鳖,都积极的很。   这样实地听着江柠将整个大片的河滩系统的规划起来,大家对于这一块地的未来,又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江国泰更注重江柠跟他说的具体的事情,江镇长则注重于和宋培风拉关系。   在江镇长看来,他虽是县令这边的人,但宋培风都要成为他们江家村的女婿了,况且宋书记上面还有人,虽是可能高升,应该劝着县令大人也向宋书记投诚才是。   宋培风是年二十六晚上来的,待了两晚,年二十八走的,江爸看着江柠那副深度恋爱脑,恨不能立刻收拾行李,跟着宋培风一块儿走的模样,简直头疼死,说:“你还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当下还是学业重要,至于找对象这事,你们可以先定下来,大学毕业了再结婚,别着急!”   松子到现在还没消息,江柏那边打电话回来,说剧组不放假,不能回来过年了,上坟祭祖的事,交给哥哥处理。   他都不晓得江松今年还是没回来,觉得大哥再怎么不靠谱,三年了,再怎么也得回来过年了吧?   江爸听到他也不回来的消息,心里十分的失落。   明明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大儿子,偏偏过的跟空巢老人似的,过年只一个江柠留在他们身边,这让他们如何不惆怅?   虽然江柠也很给他们长脸,可到底不是儿子。   年三十那天,江国泰和江镇长他们去祠堂祭拜先祖,依然是将江柠拉上了,让江柠站在小辈们中间。   江柠是唯一一个站在其中祭拜先祖的女孩子。   村里很多在祠堂外张望的女孩子们、小孩子们才知道,原来女孩子并不是不能进祠堂,而是要读书。   她们倒不是在意进祠堂这件事,而是对于和男孩子们享有同样的权利这件事,像是拥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就是读书!   村里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子们早熟,懂事的也更早一点,在认识到这一点后,村里很多女孩子读书都更要用功认真一些,反而是男孩子们,都是贪玩的年纪,家长们对他们的放养和要求也很宽松,除了极少的特别重视孩子教育的家庭,和本身天赋就很好的孩子,大多数都在该学的年纪憨玩,有的还会受家庭风气影响,喜欢打牌打麻将。   反倒是极少有女孩子会沾染赌博这些,哪怕她的父母兄弟们都喜欢玩两把,她们最多也就懂事的看一眼,然后懂事的去做家务,做完家务就去学习。   家里女孩子们在学习的时候,哪怕是在过年喜欢搓麻将打牌的父母,也很少会在她们学习的时间打扰她们,顺手就把家里剩下的家务活都做了。   年初二,江妈要回娘家,江爸好话说尽,劝江柠跟江妈一起去她舅舅家那边走动走动:“都是嫡亲的兄弟姊妹,你陪你妈回去见见,你两个哥哥都不在家,总不能让你妈一个人去吧?”   任凭江爸说尽了好话,江柠在年初二这天,招待完了回娘家的江姑姑后,年初三就收拾了行李,扶着江爷爷一起,离开了江家村。 第228章 228   宋培风是来接江柠和江爷爷走的。   江妈嫌江柠是个恋爱脑, 实际上宋培风在宋家那边看来,也不遑多让,不过因为江柠本身的优秀, 倒没人说什么罢了, 反而乐见其成。   等到了正月十五开学,江柏的主要戏份全部拍完, 就等后面补拍一些春季夏季荷花满塘的场景了,江柏江柠开学,江国泰那边的承包手续终于全部办了下来,不光是他松了口气,石涧乡镇府和吴城县政府这边同样笑的合不拢嘴。   江国泰做事, 向来是指东打西,他的主要目标其实是拿下他家乡的河滩和石涧乡的山涧, 山头算是个搭头。   但他到县委县政府谈这件事时,绝口不提临河大队那一片广袤无垠又无人问津的河滩, 也不说那条阻挠了两个乡的乡民走出这深山大沟的常年被湍急溪水冲刷的山涧,而是说,想把‘五公山’开发成旅游景区,想承包‘五公山’。   在县委县政府那边看来,他们这地方如果想要开发旅游区, 也确实只有一个‘五公山’还有点搞头, 其它地方, 不是道路不通, 就是交通不便。   于是就和江国泰谈‘五公山’承包的事。   ‘五公山’是确确实实的有历史传承的古迹, 至今还流传着许许多多当地人耳熟能详的传说, 所以‘五公山’的承包费用,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哪怕是江国泰, 也一直讨价还价,最后见价格实在已经压到了最低,不能再压了,他就干脆说:“那行,价格上不能优惠,那就给我添几个搭头。”   县委负责这一块的人简直要气笑了:“我头一次听说承包山头还给搭头的!”   “那有什么?你去买菜人家都晓得搭个几根葱,我买山头怎么就不能添搭头了?这样吧,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兄弟,我,你们也知道,临河大队出来的,从外面临河大队到‘五公山’,要淌水过一条山涧,这个山涧连着这个山头,一起搭给我怎么样?”   江国泰笑眯眯地说:“这条山涧给我,我就在这建座桥,以后从外面临河大队到‘五公山’,就不用坐船到水埠镇,再从水埠镇坐一两个小时的车,去‘五公山’了,直接过桥,省了一大半的路,怎么样?”、   县委的人和江国泰是老同学,自是知道自己这老同学,脸上粘了毛,比猴子都精,听他说愿意建桥,不禁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愿意建桥?”   江国泰当场就不高兴地拍桌子:“你把我江国泰当成什么人了?我什么时候坑过我们自己人?沙河大桥年年提,年年没动静,不说直接通到水埠镇吧?在我们渡口建座大桥通往炭山不难吧?这些年我们河南的人,想要到外面去,夏日坐船冬日淌水,那个孩子读书没有在冬天趟过水?我现在有点能力了,想为家乡父老建座桥,你就这么想我?”   见江国泰说的言之凿凿,真的生气了,他同学也只得江国泰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这些年对待他们这些老同学,那是没得说,忙说:“行行行,给你给你,石涧乡连着山涧的这个山头是吧?可以给你作为搭头,但我说好,搭头归搭头,该办的手续不能省,费用可以少点,但不能完全没有!”   江国泰是真生气了:“要钱,那我还不如不要,要不是看临近我们临河大队,我们临河大队想要去‘五公山’需要经过那里,有点香火情,你以为我想要?”   “那不搭这个山头行,我们临河大队下面的河滩和河圩给我做搭头。”江国泰一副无赖的样子。   把他老同学都气的发笑:“你都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别像小时候那样无赖了?还不搭山头就给河滩河圩,这河圩能当搭头还能留给你?早给人抢走养鱼去了。”   江国泰怒道:“一个五公山的开发,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钱进去,投进去还不一定能看到回报,这么大的投入,我就要个没人要的山头和一条破山涧当搭头你都不愿意,我还承诺给这条山涧建座桥,你还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江国泰一拍桌子:“你就说这条河滩能不能给我?”   他老同学也被他这一番唱念做打弄的无奈,说:“河滩可以,河圩真不行,你要河圩,就需要重新签订承包合同,这样,大不了价格上我给你优惠一些,那山头和山涧,只要你真能承诺建桥,也可以承包给你。”   这条山涧宽有二三十米,有些地方宽有七八十米,山水有湍急,常年被附近的妇女们,用来做浆洗衣服之用,夏日就是周围小孩子们的游泳池,水是天然的山泉水,清澈见底,下面全都是被溪流长期冲刷而形成的鹅卵石,水最深处有成年男子胸口到脖子深,浅处也有到大腿的深度。   想要在这里建座桥,没有个一两万都打不住。   虽说现在他们工资涨了些,可让下面乡镇府在这里花一两万来建造一座对促进经济没用的,上面领导还看不见的桥,那纯纯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谁会去做?也就只有像江国泰这样心系乡民的本地人,才愿意花钱在这里建座桥了,能过这座桥的,除了附近的乡民,还能有谁?   除了方便一点临河大队和临河大队以西的那些大队和临县的人来‘五公山’,可以说是起的经济效益极其微弱,这也是政府不愿意在此花钱建桥的一个原因。   听到老同学这么说,江国泰脸色才稍霁,说:“好歹也是这么多年老同学,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信誉都没有?”   老同学被江国泰缠的没办法,笑着说:“行行行,你江国泰最有信誉行吧?”   江国泰信誉上自然是没问题,就是为人太过精明,有时候他表面上想要A,最后呈现的结果,可能是C,或者D,反正就没见他吃亏过,他现在突然说要亏钱建桥,他们就不禁有点怀疑。   不过好像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他们很快就把各手续流程就办妥了,等到阳历三月初来临,所有手续都办理完毕,江鑫领着江家村和附近闲赋在家没有出去打工的村民们,齐齐跑到河滩来,种植莲藕。   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河边,入目便是一望无际的荷花的河边人来说,种植莲藕和养鱼这些事,就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技能,眼睛看看就会的事。   江国泰说话还可好听,说:“钱不能我一个人挣了,大家挣才是真的挣,这片河滩莲藕的种植,就教给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婶子们了,今后莲藕长出来,冬季还和以前一样,大家想怎么挖怎么挖,但夏季,我是要养荷花当景色的,我们自家大队的人摘几朵荷花,采几朵莲蓬我不说什么,但要是外来的不长眼的摘我们临河大队辛辛苦苦种的荷花,挖我们辛辛苦苦种的莲藕,还请哥哥嫂子们到时候替我多看着点儿!”   听的村里眼红江国泰挣了钱的人,都纷纷大声叫好:“国泰你放心,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摘你的莲花,我第一个打断他的手!”   “就是!我们帮你赶跑他!”   江国泰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这篇河滩的莲藕,今年通通淹死了,是我江国泰出钱,是你们出力,外面人不出钱不出力,就想要我们的河滩,要挖我们辛苦摘的莲藕,你们同不同意?”   乡民们的情绪一下子被扇动起来:“不同意!”   “就是!我们辛苦种的荷花凭什么被别人挖藕?”   江国泰说:“我为什么花那么大价钱把这片没用的河滩承包下来?花这么大力气去种莲藕?还不是想把我们家乡打造的更加漂亮,吸引外面的游客进来,拉动我们临河大队的经济,让大家多赚点钱?到时候外面来的人,见到这成片的河滩,一望无际的红莲,大家说那景色美不美?”   从来都觉得自己家乡最美的乡民们,顿时被挑动了情绪,激动的嘶吼起来:“美!临河大队最美!   “我也觉得临河大队最美!我们的家乡最美!我还会努力把它打造的更美!就像杭市的南湖一样,让大家坐在家里,就有人上门来找我们买藕粉,买芡实,吃新鲜的鱼虾,吃了就不想走!让大家坐在家里,把钱就挣了!”   一个大饼画的,让乡民们干劲十足,没有一个偷懒的,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花了十来天的时间,就把整片河滩,就全部种上了莲藕。   只等后续莲藕发芽生长,长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模样了。   莲藕一种植完,就又到了枸杞子种植的季节。   枸杞子这玩意儿因为大家都没有种植过,不知产量如何,村里人没有瞎跟着跟风种植,而是由江大伯娘等几个愿意冒头试一试的几户人家,先种个几亩地试试。   江大伯娘会去试,是因为这件事的点子,是她侄女儿自己提的嘛,加上她自己本身就擅种植,就想种个两亩地试试。   等专家来带着乡民们,将适合的品种的枸杞子种植下去后,随着一场一场的春雨下来,差不多也到了明前茶采摘的时候了。   先不说去年新种植的茶叶品种情况,就是他们火炉山的老茶树的茶叶,也都到了要采摘的时候了,必须赶在清明节之前,将它们的嫩芽儿全部采摘完。   明前茶是茶中上品,受虫害少,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所以市面上,又有‘明前茶,贵如金’的说法。   江国泰非常重视这次的明前茶采摘活动,因为等明前茶采摘完,茶叶制作完毕,差不多就是央视的人,过来为《白蛇传》拍摄取景的时候了。   江柠为了宣传‘五公山’,作为编剧之一的她,还在里面不动声色的添加了一场关于‘五公山’庙宇的戏,来宣传‘五公山’,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不影响剧情的整体完成度上的。   一切广告背景,都是为了剧情服务,只有剧情好看,这些宣传才会有效果,不然一切都是白瞎。   所以江柠非常重视剧情,绝不瞎改。   况且,李制片和袁凤、唐姜两位编剧也不可能让她瞎改的,她改完后的剧情,都要经过唐姜、袁凤两位编剧重新润色审核,李制片和导演两人看过审查过后,能不能通过,由他们说了算。   反正现在看样子是都审核通过了,后期的剪辑,还需要导演他们亲自把关。   一九九年的春天,江国泰整个人忙的简直分身乏术,他将自己的所有亲戚朋友都利用起来,就连他最会偷懒的爱人沈红云,都给拉到公司当财务总监,总领所有财务去了。   他们这种以家庭,家族模式的企业就是这一点不好,里面各种关系错杂,在起步阶段,有这些亲戚朋友帮衬,会起步的非常迅猛,但通常也会埋下许多祸患。   不过此时江国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真忙不过来。   除了安排十里八乡的婶子们去采摘茶叶,还要定制各种茶叶包装礼盒。   ‘五公茶’的LOGO和‘五公茶’这个品牌字的设计也都由江淼叫人做出来了,全部都在找了工厂加工加点的制作,作为送礼佳品,务必给人一种很贵很高大上的感觉。   现在的‘五公茶’实际上分为好几个品种,第一种就是原‘火炉山’的特产,‘五公茶’,第二批就是去年八月到十一月底新种的几个品种。   是的,去年新种的茶树种类,并不只有一个品种,而是成为农业大学教授们的试验田,因各个田地的地块不同,光照和水土不同,被这些教授专家们,分别插签儿,叫做‘五公一号茶’‘五公二号’‘五公三号’‘五公四号’‘五公五号’。   是的,这些专家教授们,取名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它们要从这些适合这里水土的新品种的茶叶中,挑选出最适合这里土壤生长,又与五公山原茶叶口味、氨基酸等营养物质含量更高的茶叶品种来。   是以这一片片的试验田的茶叶采摘,都要请这些年年年到了春天,就去南方以采茶为生的专业采茶女们,过来采茶。   农科大的教授和农业局的专家们,也都在清明之前,早早来到了江家村的火炉山,去观察这些茶叶的生长,记录它们的数据,又叫人采摘一些炒好后,带回去检查它们的各类氨基酸含量和其它应养成分对比其它同类茶叶的差别。   今年他们要给央视那些来的人送的,就是他们采摘的老‘五公茶’,老‘五公茶’,不论是口感、色泽、营养各方面来说,都更有保障,不会翻车。   这个清明,依然是江柠没有回去的清明。   如今老家的清明节扫墓,已经完全从江爷爷带着江大伯和江爸这一脉为主,转移到了江叔爷爷这一支。   难得的是,江国安今年的清明节,哪怕下着雨,都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子一起回了江家村,一回村子,就问众人:“咦?柠柠和柏子呢?柠柠柏子没回去来啊?”   他弟弟江国良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刺道:“你都年年不回来,柠柠柏子偶尔一次不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被怼了的江国安,倒是不介意江国良怼他,笑着和江国良别的媳妇打招呼:“你就是弟妹吧?国良有时候有些小孩子脾性,你多担待一些。”   他年龄和江国良相差了六岁,江国良在江国安眼里,可不就是小孩子吗?   他们这一代人,除了江柏江柠外,就属江国安最白,他从小就不用干活,日常只需要学习就行,他从小也不是调皮的孩子,别人不停妈妈话,到处闯祸,他是江叔奶奶说在家看书,他就乖乖在家看书,从不乱跑的性子,所以从未干过任何农活的他,非常的白!   他留着短短的头发,戴着个金丝眼镜,穿着个春季白衬衫,说话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整一个就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模样。   颜控的江国良媳妇,看看江国安,又看看江国良。   江国良是个小学体育老师,和江国安那副雪白干净斯文败类的模样,完全不同,很是健康有活力,小学可没有那些数学、语文老师占课的情况,体育课那是一节课没落下过,江国良还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打篮球,晒的不说黢黑,那也是蜜色肌肤。   江国良被他媳妇的眼神看的气死,忙掰回媳妇的脑袋,看自己的脸。   今年的清明节格外的热闹,整个吴城大大小小的山头和野外,都被一群群的学生带着家长,给挖了个遍,因为今年的老师们都布置了任务,每个人在清明节祭拜完先祖后,都要带一株野花回到学校,去护城河外的花坛里,去建设和美化我们美丽又古老的吴城。   这些学生在上午的给烈士们扫完墓后,下午就挥着小铲子上山了。   这对大人们来说,这是件折腾人的事,可对小孩子们来说,挖花苗种花就格外有趣,尤其是,他们还要自己负责,将自己的花苗养到哪个小土坑去,感受养成系的快乐,老师们可是说了,等到这些花苗开花结果,等到明年春天,他们就能抱一个花苗的小宝宝回去,由他们亲手照顾长大。   这诱惑谁能受得住啊!   于是这些学生们无比的积极,种花热情空前高涨。   江爷爷的生日还没到,九九年的股市最著名的的‘519大行情’就来了。   之所以叫‘519大行情’,是因为在这一年的五月十九号,由国物院发布的关于大力发展资本市场的重大好消息,使得国内股市开始了迄今为止涨势最为夸张的一波飘红行情,只一个月时间,股市就从一千点左右,一下子飙升到了两千点,一年之后,就飙升到了接近两千五,涨幅超过了百分之一百五。注①   江柠如今所有人的存款、房屋抵押金等,全部投入了股市中,买的还是后世人人都知道的,总涨幅超过了百分之一万的妖股。   她这些年连着三本出版书作品销量过千万,现在《白蛇》的总销量,虽还不如《大宋》和《锦衣卫》,但随着《白蛇》和央视签约成为自制剧,央视的影响力还未在市场上爆发,却已经让江柠与在出版社的合作中,已经收到了八位数的收益。   她的这些收益,她一分没留,全部都在去年股灾的最低点的时候买入,投入了股市,就等着这一波牛市,然后为明年的半导体行业地震做准备。   她的这点东西,或许在整个行业里看来,不过杯水车薪,但她还是想在大时代来临之前,尽一点自己的微薄之力。   况且,这个时代,不是没有英雄!   519大行情开始之后的第五日,便是江爷爷的生日,那天也刚好是周六,江柠和宋培风周五晚上就坐飞机来到沪市。   她没有马上来见江爷爷,而是提前打电话给童金刚和江柏,让江柏先定一个大蛋糕,要寿桃形状,写上‘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字样,这是江柠对江爷爷最真切的祝福,然后定了个酒店的位置,定了菜品。   她没有选择在家里做菜,她其实知道,从来没有在大酒店吃过饭的江爷爷,其实是很乐意尝试这些新的,不同的东西的,所以直接定在了一座口碑还不错的酒店里。   直到江爷爷生日那天,江柏和童金刚他们早早就关了店,带着江爷爷来到酒店。   江爷爷原本以为他们要带他来什么地方呢,结果一看那酒店的装修,就把他吓的挪不动步了,说什么都不去,要回家吃饭。   “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去那样的地方吃饭,我不去!”   “不去也不行,柠柠都把饭菜定好了,钱都付了!”童金刚直接过来搀扶住江爷爷已经不算枯瘦,但依旧单薄的身体,“江爷爷,你就跟我们走吧~”   江爷爷这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眼睛像看不够一般,看着这金碧辉煌的酒店。   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忐忑,有些露怯的。   这地方,看着就好贵哟~!   这里吃一顿得花多少钱哦~!   江爷爷一路上心尖都在颤的被江柏和童金刚一左一右的扶进了一个包房。   包房内,早已经坐了不少人,江柠、宋培风、徐秀丽、江柏的导师、他的同学等。   江爷爷刚一进去,江柠和宋培风就很浮夸的站在椅子上,拉出来一个横幅,上面写着:【祝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后面又有两人拉出来一对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江柠笑看着走进来,手指还在轻颤的江爷爷,弯弯的眼眸里满是儒慕和温柔的笑意:“祝我最爱的爷爷,生日快乐!” 第229章 229   江爷爷看着孙女和孙女婿拉开的横幅。   他认识的字不算多, 但那几个字,恰好他都认识。   江柠又手往左边,像紫霞仙子摇铃一样, 晃动着手:“铛铛铛铛铛!祝我最爱的爷爷, 福如东海长流水!”又转到右边:“寿比南山不老松!”   江爷爷就那么笑着,像个孩子。   “开心, 都开心!都快乐!”他不停的点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眼睛看不够般,看酒店的包厢。   包厢约有三四十个平米,里面放着一个圆桌, 周围放置了一些气球,然后便是江柠自制的三道横幅了, 上面的字全部是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的,写的时候, 每一个字都饱含了她对江爷爷最真挚的祝福。   包厢里很多人,除了徐秀丽和她的室友,江柏的导师,他的室友们也都来了,满满一大圆桌, 全部坐满。   江柠虽说大多数收益都放到股市中, 可她每个月在《武侠》杂志持续不断的四万块收入, 可以让她的日常生活维持很宽松的消费水准, 所以今天特意不计消费, 定了个大包厢, 点了一桌子江爷爷没有吃过的菜。   沪市的菜品总体偏甜,江爷爷一直吃不惯, 他们临河大队因为靠水而生,水汽重,湿气也重,虽不重油,却很重辣,他们当地产的一种类似于黄色泡椒的东西,非常辣。   江爷爷也喜欢吃辣,所以今天的菜色大多以川菜为主,考虑到部分不吃辣的同学,中间穿插了一些不辣的菜。   江爷爷看着这一道道他没有吃过的菜上桌,有个服务员上来,为江爷爷讲解这一道道菜是怎么做的,有些菜有些典故的,也和江爷爷讲解。   这些也是江柠要求的,她知道江爷爷喜欢听这些,听完,吃完,回去就可以和他的老伙计们吹吹牛,那是他的乐趣。   一个大半辈子都是别人眼中的老黄牛,老透明,从来都是听着别人吹牛吹的热闹,自己沉默不语的人,人到老年,终于也体验了一把吹牛的快乐。   江柠尊重他的这些快乐,也尽量满足他的这些快乐。   江爷爷果然听的很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的听着服务员的讲解,听的兴致盎然。   他一点都不遗憾,自己不是在年轻时遇到这些,看到这些,吃到这些,他只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快乐。   原来有一天,也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呢,他大孙女在给他过生日呢!   江爷爷笑的合不拢嘴。   江柠其实知道,江爷爷理想中的过生日,应该是在老家,像隔壁村口老店的老忠华爷爷那样过寿,办酒席,儿孙们齐聚一堂,人人都知道,他今天过寿,儿女们孙子孙女们,都热热闹闹的回来,他和江奶奶坐在堂屋的上方,全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   那是村里所有老人都最向往的过寿方式,带着儿孙们的孝道,和他们自己隐秘的炫耀。   别着急,爷爷,你想要的,以后都给你安排上。   今天江爷爷还难得的喝了两杯,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怎么,江爷爷一路被童金刚和江柏搀扶回去的时候,心头都是飘着的,美的冒泡,脚下像是踩在云端一般。   晚上回去,他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脑子,不自觉的回忆起自己这一生。   童年时,虽有父亲,却也算不得无忧无虑。   父亲是个轿夫,日夜都在地主家伺候,为地主抬轿子。   他是家中长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要担负起照顾家里,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他中间其实还有个大妹妹,嫁了个陈世美,被人退了婚,一时想不开,连带着孩子一起投水没了,反倒成全了对方。   好像前半辈子,都是受不尽的苦难,那种极致的没有尽头的无边无际看不到希望的苦,与如今极致的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江爷爷一时恍惚,如在梦中。   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睡梦中,不再是幼时背上压的他永远都直不起腰的黑色煤筐与爬不到尽头的黑色矿洞,而是老家门口,那一树一树的槐花,槐花树下的老黄牛,和旁边坐着一群脸上带笑的吹牛的老头儿。   *   江爷爷生日之后,就已经是五月末。   江柠给何小芳和徐秀丽也都各寄了一份礼物。   徐秀丽还好,被很多人爱着的她,友情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可对于何小芳来说,却是她现在拥有的感情的全部!   她戴着江柠送给她的手表和生日祝福的卡片,又哭又笑,不停的和舍友们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给我寄来的生日礼物,从京城寄来的,她在京城大学!”   江柠送的这块表,不算贵,但也不算很便宜,在这个年代的学生眼里,已经算的是小奢了,一个个都纷纷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是这个品牌哎,还是女士的机械表,好漂亮啊,你同学对你真好。”   何小芳得意洋洋:“那可不是吗?我们高中就是一个寝室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听是机械表,何小芳就更高兴了,因为她知道,江柠给江柏送的,就是一块机械表,这是不是说明,她在柠柠心里,和她哥是一样的位置呢?   晚上江柠给她打电话,跟她说生日快乐,何小芳就觉得,生命中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值了。   她也是被人惦记着的。   *   李制片他们其实早在四月末,就已经带着《白蛇》剧组的人,先来到了吴城拍摄。   经过小半年的治理,吴城这座古老的城池,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宋书记本身就是个很有能力的书记,不然吴城也不会在数年后,由县升级为市,不论是民生、经济都成为附近首屈一指的地方。   今生有了江柠的助力,更是提前开始了建设吴城的生涯。   和前世吴城完全往现代化建设的方向,建立起一座座高楼大厦,彻底抛开老城区,成为一栋现代城市相比,如今的吴城在四五月简直美的美轮美奂。   李制片他们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一颗颗几十年树龄,甚至上百年树龄的老槐树,老槐树上一串串洁白的槐花,垂落下来,巨大树冠遮天蔽日的覆盖住马路两边的上空,只有零星的斑驳的光点透过茂密的树叶和串串花朵,落在马路地面上,形成光斑。   春风拂过,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便钻入人的鼻腔,让人忽生心旷神怡之感。   李制片他们看到的,就是整个吴城最美的季节。   吴城这座古老的小城,不光古建筑风貌维持的特别好,白墙黛瓦,护城河的水经过治理后,引入了沙河的河水,虽不说清澈见底,春风吹过形成的碧波,倒影着春季发芽的碧色柳条,和生长的独具野趣的野桃花们,加上天然的湿地,古老的护城墙,护城河边整齐又显得凌乱的花坛。   春天到了,什么迎春花、蔷薇花、打碗碗花,各种野花,竞相开放。   难得的是,吴城的卫生环境也搞的特别好,路边一座座仿照古风建造的厕所,厕所不是现在流行的,一个个长条的坑位,用砖墙隔开,再统一用水冲刷的那种,而是独立的坑位,独立的冲水箱,又有‘所长’们的监督和清理,他们来到吴城后,总算是感受到一把,来自这座小城的善意。   这时代,新农村建设才刚刚开始,很多地方的厕所,那都不能看。   李制片他们拍完了吴城的戏份,又转战去‘五公山’,江柏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好在五一有七天假。   五公山和吴城的这一段,是嵌入广告最多的一段剧情,之后还有姚坝镇。   姚坝镇是个有着得天独厚的秀丽风景的古镇,除了一座古镇是陆路外,周边全是水,区别只在于水深水浅的问题。   姚坝镇的珍珠早有养殖,镇上就有个珍珠厂,只是从前不具规模,养殖的珍珠销量也不高,都是流通往低端市场,有些形状不规则的,几块钱一条的那种,来他们这里批发走量,还能更便宜。   但江柠却为他们开辟了一个新的途径,那些贝壳和不规则的珍珠,完全可以护肤品牌合作,提供珍珠粉原料。   贝壳的成分和珍珠一样,实际上磨成细细的粉末后是一样可以珍珠粉来使用的。   今年,小镇周边的水田周边,开始围起来一道道绿色尼龙网,尼龙网上爬着一些出来晒太阳的肥蟹。   此时尚且不是吃蟹的季节,这些螃蟹因为养殖时间短,个头并不算大,远还没有到食用他们的季节。   但是一些小龙虾,却是可以上桌了。   于是来到这里的李制片他们,就吃到了当地最新鲜的,刚从河里捞上来的剁椒鱼头、酸菜鱼、烤鱼、雪菜汪刺鱼等,以‘鱼’为主要特色的当地美食,以及今年新鲜出炉的小龙虾。   吃完,还带着他们坐着乌篷船,去游览当地美景。   这一路,李制片他们简直可以称为‘吃吃喝喝玩玩拍拍’。   为了让招待好这群来自央视的《白蛇》剧组,吴城以宋书记为首的领导班子,和姚坝镇江镇长这边,可以说是拿出了吴城最好的东西,展现出了最好的风貌与治安。   吴城现在不说是路不拾遗吧,但比别的地方小偷遍地走,黑恶势力盘踞的地方比起来,简直不要安全太多。   这座古老的小城,实在太适合拍摄古色古香的《白蛇传》剧情了,加上有地方政府安排的吃喝住一条龙服务,李制片在这里一住就是大半个月,各种景色都取了一些,还有一些本来定下在别的古镇拍的景色,由于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被吃吃喝喝伺候的太舒服,风景又太过优美,干脆就转挪到吴城和姚坝镇拍摄了。   一直等到六月初,荷花初绽,他们终于在江国泰带着他的一众儿女的邀请下,离开吴城,坐车去水埠镇,又在水埠镇坐船去临河大队。   如今的临河大队,真是大变了风貌。   在招聘当地采茶女的采茶季,别的事他也没有闲着,首先是在承包的石涧乡山头脚下,建了一座尚未完全建好的漂流点,现在正处于安全排查阶段,只等将这一路所有有危险的地方稍作休整,就可以安排好皮划艇,待六月底就可以先在本地免费开张,暑假就可以全面的面相周边开始售票试玩,因为还在宣传阶段,按照江柠的计划,第一年就别想着挣钱,全部免费玩,或者象征性的收点票价0.9元,或者9.9元,聚拢人气,得先让周边城镇的人,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可以游玩的地方。   然后就是江家村的农家乐饭馆。   江家村做饭最好吃的,几乎是公认的江大伯娘。   正好江大伯家很大,如果有游客来本地吃饭,江国泰建议江红军和江红兵,在自家门楼上,挂上一个饭店的招牌,方便游客过来吃饭。   至于李制片他们过来安排的住宿,自然是跟江爸说好,借调了他家的房子,也是目前村里装修的最好的房子。   正好他家房间多,可以住下大半的人,还有些住不下的,就住到江红军和江红兵家去。   在安排人住宿的时候,江国泰才发现,自己家房子也要扩建了。   他家现在就是小二层,只不过是多年前建的老式的小二层,房间不多,房型也不时兴了,老两口住着还行,但如果要把江家村发展起来,这样的房子肯定是不行的,将来这里若真发展成了旅游景区,只怕家家户户多余的房间,都可以用来作为招待旅客的旅店居住,也就是江柠提过的,民宿。   哪家的房子布局的越美,鲜花繁盛,卫生越干净,洗漱环境越好,便越是受到游客们的青睐。   光是从这一点上说,江大伯娘家的房子,一定是最受欢迎的。   江家村的人,也终于近距离观看了一次,电视剧是怎么拍摄的。   江柏由于赶行程,请不到假,他的镜头都是集中拍摄的。   其实拍到这里,电视剧《白蛇传》实际上已经拍到了尾声,整部电视剧,基本也都在剪辑和制作阶段了,来这里,只剩下最后一些关于荷花盛开的景要取,要补拍一些有关荷花荷叶的景色的剧情罢了,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后期的剪辑工作来完成的。   一直到六月二十日,李制片他们离开江家村,走的时候,人人都带走了好多罐包装精美的五公山明前茶,全都是经年的老茶艺人,亲手炒制,火候俱佳。   李制片他们是自己亲口尝过,也看过来自省城权威机构的检测证书,知道五公山的五公茶确实是好,这才答应帮着宣传。   江家村的村民们赠送他们这么多茶叶,他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既然想要通过拍摄电视剧来宣传带动一个地方的经济,自然会全力来宣传支持。   于是回到京城,他就给他的亲朋好友和领导们送‘五公茶’,并宣传这‘五公茶’的美妙之处。   ‘五公茶’是真的好,虽与顶级大佬们喝的顶级贡茶相比,依然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这差距已经算很小了,‘五公茶’本身,不论是从色泽、口感、营养物质的含量,都是茶中上品。   上面的领导们都喝‘五公茶’了,下面的人自然也都问这是什么茶,也就追捧起来。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流行起来的。   为了赶在暑假档上映,整个央视后勤剪辑组的人,有大半都被李主任调到《白蛇》剧组来,争取在暑假第一天,就以一天两集的速度,开始在央视台播出,上午两集,下午重播。   随着去年的芒果台自制剧《小燕子》的屠杀,和下半年另一个卫视台的《锦衣卫》的收视爆红,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卫视台,开始加入到自制剧的制作中来。   从一月份的《雍亲王朝》的热播,到三月份《死不瞑目》爆火,再到四月底《小燕子》第二部 的屠杀,整个九九年上半年,都处于一种神仙打架的状态,一部爆剧接着一部爆剧的上映,看的观众们可以说是大呼过瘾。   其中,又以《死不瞑目》和《小燕子》第二部 的热度最高,可以说是包揽了今年上半年的大半的收视率。   暑假的时候,这两部剧的电视剧版权,又被别的卫视台买走,开始了新一轮的重播。   好在,这两部剧的初播冲击,早已经过去。   央视台毕竟是央视台,任何电视剧的重播收视率,都远不是央视台所能比的,可以说,这个年代的央视一号,除了在《小燕子》刚出来的时候,被芒果台冲击了一波,它的整体收视率,就没下来过,更别说《白蛇修仙传》本来就是有着庞大读者群体和观众群体的大IP,虽然这年头没有IP的概念,但意思其实是一样的,加上有央妈的加持,这部电视剧,刚一上映,就在暑假档里独领风骚,杀的别的电视剧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   可以说,今年整个暑假,都是《白蛇修仙传》的天下。   这也使得《白蛇修仙传》中出现的‘五公山’、‘五公茶’、吴城、芡实糕等沙河特产,一下子被植入到观众的脑子里。   尤其是下面的人,看到上面的领导们都在喝这五公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很多人都去打听这‘五公茶’的由来,自然也就打听到了,《白蛇修仙传》里就有的‘五公山’。   于是,临河大队那边,迎来了第一批游客和茶商。   出版社那边早已和江柠签好了加印,钱都给她早早投到股市里了,就等着《白蛇修仙传》的上映了,虽然从年初,一直等到了暑假,但央视从来都不让人失望,随着暑假电视剧《白蛇》的火热上映,这个年代最受学生党们欢迎,也是暑假最佳去处的各大书店,也都卖爆了《我当白蛇修仙的那些年》,《白蛇》一举突破了《大宋》和《锦衣卫》的销量,后来居上,也一举迈入了千万级销量的大关。   随着《白蛇》的热映和实体书的热卖,江柠还在连载的新作品《我在星际开机甲的那些年》的前两部出版书也开始上市了,只是销量和柠萌的前几本书相比,是远不能比,更多的男读者喜欢,女读者这次买的反而数量少了。   《星际机甲》这本书因为有大量的科幻元素,以目前国内的特效水平,想要将《星际机甲》拍出来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哪怕有很多人眼馋柠萌的前三本书的电视剧收视率和电影票房,也没有随意的下场,去买这本书的电视剧和电影版权,反而购买了现在当红的另外几位作家的作品。   这几位作家的名气在这年代,丝毫不比柠萌低,相比较星际作品而言,这几位作家的作品,不光同样读者众多,销量高,也更适合改编成电影电视剧。   倒是《星际机甲》的动画版权和儿童剧版权,再度被央视给买走了。   一如既往的价格不高。   暑假期间,学生党放假,关于《白蛇修仙传》的儿童剧已经在这个暑假开拍,动画版本也在制作当中,应该也很快就能上市了。   但与此同时,柠萌笔下的《大宋》《白蛇修仙》《锦衣卫》,包括《星际机甲》在内的海外繁体版权,都联系到了出版社那边,想要签下这几本书的海外繁体版权,其中基本都是东南亚国家的各个版权。   让江柠意外的是,《星际机甲》这本书的影视版权,被漂亮国的一个著名电影公司给看中了,想要拍成科幻电影。   刚开始对方的态度还挺傲慢,以为自己只要出钱,对方就会卖,毕竟用漂亮币,可能是种花国一个小作者,一辈子都没见到过的那么多钱。   出版社那边也强烈建议卖出去,这样江柠的作品就不仅仅走出国门,红遍东南亚,而是直接被推向世界,在全世界的领域,都有了知名度。   可江柠又不缺钱,对方傲慢的态度让她很不爽,直接拒绝了。   这让出版社很意外。   现在国内风气,对国外这些大公司,都有种自卑的、舔的心态在,在接到如此大的公司,想要‘高价’来买江柠这本书的影视版权的时候,他们是欣喜若狂的,他们欣喜的并不是那百分之二十的影视版权分成,而是一旦江柠这本书由这样的大公司拍摄成电影,那么江柠这本书在海外的英文版,可能也会卖疯。   虽然他们在国外并没有开辟图书市场,但他们可以与人合作啊,这样也算是成功开辟欧巴罗洲市场了,这不论是对他们出版社,还是对江柠的利益,知名度,以及漂亮国的影视公司来说,都是三赢的结果。   出版社那边实在是想不通,江柠为什么不同意。   江柠却是在看着自己过去的很多存稿沉思。   她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作品,在这个年代,居然会被国外的大公司注意到,并且看中了她的影视版权。   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看中了她作品的影视版权,她都快速的从王咏那里,将她之前的存稿全部调了回来,理由是有了新的情节,和前面的情节发生冲突,需要重修。   王咏那边不明白,从未提过修文意见的江柠,怎么突然要求修文,但合作了四年了,王咏对江柠是极为信任的,她说有了新剧情,就有了新剧情,什么都没怀疑的,就将前面的稿子全部打回来,准备接收她修过的新稿子。   于是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江柠都窝在出租屋内修改和删减一些稿子内容,然后检查没有什么问题了,将删减和修改过的稿子,再发给王咏。   江柠写作夹带私货,也是非常隐秘且谨慎的,有些又写的很夸张,总叫外行人看的喊爽,内行人看的直皱眉头。   她的所有文字,都是为主要剧情服务的,所以首先就是保证本身的剧情,节奏要好看,这样才能隐秘的植入她想要在作品里植入的东西,所以这些东西,早期出现的极少,都是在中后期出现较多。   目前《星际机甲》已经出版了两册书,每册十五万字,两册三十万字,在江柠计划的大长篇《星际机甲》中,可以说才刚刚开了个头,很多情节都还没来得及放出去。   下一期不过两万字内容,其实是很好修的,删减一些,从后面的内容中,再往前挪一些也就解决了,因为有存稿,杂志完全不会开天窗。   这个时间段,后世著名的科技公司,实际上已经开始接国际单了,与许多国家在合作。   江柠有重生这个挂,如今的成绩,说起来,在真正的天才们和英雄人物们面前其实不值一提,这世上,永远存在让人仰望的真正的英雄和天才,他们才是真正影响一个时代的人物。   江柠想了想,将自己之前写的很多夹带了私货的存稿,一起打包邮寄到了这个科技公司对外发布的邮箱里,甚至很多关于未来科技的一些她所知道的东西,都写得更为详细细致,加上自己今生学的是理科,目前大三的课程也全部修完,前世很多一知半解道听途书的东西,今生反而知道的更多一些。   不论对他们有没有帮助,总算是她尽了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   之前被江柠拒绝过的漂亮国电影公司,江柠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对方公司是真的很想要这本书的电影版权,不仅撤去了之前过来谈版权的人的职务,调到别的地方去了,电影公司的高层,还亲自带着他的助理和保镖,来到种花国,找到了江柠。 第230章 230   这个国外知名的影视公司的高层, 能找到她的学校来,与她谈《星际机甲》的电影版权,这一点着实让江柠有些意外, 但还是见了他们。   为首的一位是三十岁左右, 非常典型的金发碧眼欧巴罗人长相,相貌英俊、身姿挺拔、气势摄人。   他们约在京大校外的咖啡厅里, 见到江柠和宋培风出现的时候,有些意外与她的年轻,但又好像不是这么意外。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也早已先调查过这个作者,知道她的京大的学生, 学的是数学金融专业,他们对她的前几本书不是很感兴趣, 但了解了她的作品销量数据,通过种种数据来判断她是什么样的人。   很显然, 哪怕是在如今还稍显落后的种花国,在如此多高销量作品的前提下,这个女孩绝对不可能缺钱,所以想单纯的只用钱就能砸来这部作品的影视版权,显然不可能, 前一个过来谈版权的人, 首先这一点信息都没有调查, 就想用低于他们预算的价格, 买下这本书的影视版权, 显然不可能。   而且这部作品的前两册的英文版他也看了, 描写的宇宙飞船宏大,科技非常先进, 更重要的是,很多的细节描写,让人不觉得那只是纯粹的幻想,而是基于一定的现实科技水平之上的。   他们很难想象,这样一部超前的科幻作品,出自一个来自种花国的大学生。   可事实就是如此。   这年代正是科幻电影大火的时候,比如前几年推出的《星际大战》《金翼杀手》《第九元素》等等,还要早已计划中的大制作,今年马上就要上映的《骇客帝国》系列。   他看到《星际机甲》这部作品的前两册时,就迫不及待的叫人将后面的内容全部拿过来,这部作品实在写的太细太精彩,精彩到不像是科幻作品,而是真真实实就是由主角团发生的真实内容。   可下面的人却告诉他,这是一部来自种花国的,还在连载中的作品,尚未完结。   由于他看的是被完完整整翻译成漂亮国语言的书本,当他听到这是来自种花国的连载作品时?第一反应就是满脸问号???   布局如此宏大,科技水平如此高的科幻小说,你们说来自种花国?   不过后来事实告诉他,确实是来自种花国。   不管是来自哪个国家,对于电影行业的商业敏锐度,还是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决断,立即联系那个种花国作者,我要买下她这部作品的电影版权,我要将它制作成电影,搬上大荧幕!   他有预感,这会是一个经典的科幻系列,因为他在看小说的时候,脑海中已经有了画面。   这也是江柠在拒绝了他们公司购买她作品的影视版权后,他会亲自来的原因。   来到种花国后,他对她的作品了解又更多了一些,知道由她的作品改编的一部电影,入围了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提名。   她的作品大多长而精,不光适合拍成电影,还适合拍成系列电影,这也让他更为看重这部电影的影视版权。   两人虽是不同国籍,但两人相谈毫无障碍。   最终,这本书的电影版权,以一百二十万漂亮币的价格,卖给了这家知名的漂亮国影视公司,创下了江柠所有作品有史以来,最高的影视价格。   这是买断的价格,今后电影拍出来,无论多少亿的票房,都与江柠无关了。   这本在当下看来堪称天价的电影版权,在后来与其它几大龙头影视公司的博弈中,也被认定为最为明智的几个决定之一,一举奠定了现在过来买江柠《星际机甲》这本书电影版权的人,在这个影视公司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双方都感到很满意,合约签的也快,甚至到账也十分利索。   不过这位当初亲自来种花国跟她签下《星际机甲》这部作品的影视版权的stankey先生,在不久后,居然又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喜,一个由stankey先生牵线介绍的漂亮国一个出版社的关于《星际机甲》在漂亮国的发行权。   这本书的发行权,最终以十二万漂亮币的价格,卖给了这家出版社,算是意外之喜,如今,《星际机甲》这本书,除了在国内连载和实体书出版,同时还在东南亚国家和漂亮国发行出版。   暑假之后,新学期开始,江柠已经可以从原寝室搬出来,住到校外的出租房内了。   她在京城的房子也全部都装修好了,可以随时住进去,她虽然将出版稿费,和影视版权费用,以及房屋抵押的费用,全部投入了股市中,在519行情大爆发后,也没有取出来,但她连载的稿费却是一直都在的。   原本她还考虑过,要不要学一下现在一个综艺的主持人,挣了钱后,不说一个月给自己买一套房,也尽量多买几套房,结果挣得钱全投进股市了,身上只留下连载的钱,如今连载的钱又积累到一定程度,江柠干脆在三环又买了一套房子。   钱在自己手里只会贬值,可若买成房子,将来不论是变现也好,还是作为固定资产也好,可操作性都很灵活。   这些事情她也没有瞒着宋培风,于是宋培风就这么看着他的对象,一边学习写作两不误,一边在股市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边版权卖出了天价,还能一边宣传家乡推动家乡经济。   是的,在今年央视台暑假播出的《白蛇修仙传》之后,江国泰受江柠在电视台打广告的启发,也找人拍了个漂流、冲浪、摘莲蓬、吃河鲜的短视频广告,在乌江市、邻市、省城台,等距离临河大队较近的几个城市的市台、地方台打了广告。   除了省台的广告贵一点外,其余地方台的市台广告费用十分便宜,可对如今很多都还只能搜到当地省台、市台和中央台的当地人来说,这个广告无疑是十分的有效。   尤其是暑假开始前第一周,除了吃饭、住宿和路费外的所有旅游项目都免费,后续费用也只有0.9元一张票,一时间,吸引了许许多多隔壁市,邻市、乌江市、省城等学生党的游客的组团来玩。   他们先是到了吴城,接着就被吴城的干净给折服。   夏日的吴城,已经没有了一树一树的槐花,但被治理的清澈的护城河,和暑假护城河捞鱼大赛,赛龙舟大赛,还是吸引了很多游客的到来。   至于为什么是暑假举办赛龙舟大赛,而不是端午节?   这不是端午节的时候宣传还没到位嘛,很多乡镇的龙舟都还没做好,更别说划龙舟比赛了。   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说的,宋书记说了,这是为明年的龙舟大赛做准备,所有的龙舟队都先练习起来,明年的龙舟赛,第一名有五千元的奖金,第二名有三千元奖金,第三名也有一千五百元奖金!   五千块钱!   这在现在已经是很多人一个家庭一年的存款了!   一听有这么多的奖金,前来吴城旅游的来自附近周边县市的游客,纷纷询问,他们能不能也参加,答案是可以。   吴城欢迎所有朋友来吴城参加明年的龙舟赛!   这个消息被这些游客们一带回去,顿时掀起了龙舟热!   他们江南水泽一带,原本就擅水战,尤其是这几年《水浒传》的热映,里面有几个水性极好的好汉,那诨名一个个取的,什么‘浪里白条张顺’,‘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河边江边长大的年轻人,谁还不会游泳了咋地?   于是纷纷效仿《水浒传》里的好汉,给自己也取听起来十分响亮的诨名,准备在明年的龙舟大赛上,一举成名!   有些不会取诨名的,就直接把‘浪里白条’和‘混江龙’拿来用,一时间,乌江市地区,多了许许多多的‘浪里白条’和‘混江龙’,一个个把自己村里,在河里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龙舟给起上来,刷桐油的刷桐油,翻新的翻新,练习起了划龙舟,就等着明年将龙舟划到吴城,在吴城与乌江市外的江面上,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龙舟赛!   乌江市委那边听说吴城要在明年举办龙舟赛事的活动,也拨了款,于是第一名五千的奖金,涨到了八千,第二名的三千,涨到了五千,第三名涨到了三千,还余下了一些参与奖,这些参与奖不是奖金,而是大米、菜籽油、茶叶之类。   这一消息,随着来吴城、临河大队的游客越来越多,也传的越来越广。   江家村今年出的明前茶,有一大半都被江国泰拿来送给了李制片他们,让他们带回京城去了,剩下的一小半,在《白蛇修仙传》在央视上映,引起了反响后,又被他送给了县里市里的各个领导。   领导们一听,央视台都在宣传的茶叶,中央都在喝的茶叶,当地政府能不紧跟着重视起来?   于是整个临河大队、五公山,都成为当地政府的重点扶持区和重点开发区,给了许多的优惠政策,各种扶持也向这边倾斜。   临河大队的明前茶虽然所剩无几,但清明节之后的茶叶,却是一茬一茬的摘,一茬一茬的长。   这些被采摘下来的茶叶,根据光照和品相不同,由江国泰在山下目前草建的茶叶初制厂,统一收购炒制包装,打上五公茶的LOGO和标志,然后在水埠镇、吴城、邻市、临河大队等地,统一售卖。   茶叶价格也分成好几等。   当地人爱茶,哪怕是过去债台高筑贫穷如江爸,每年都要喝十多斤茶,更别说城镇里面经济条件还不错的人了。   这些五公茶可是上过央视的,央视的人都说好!   买的起好茶的,就买贵些的,多买几斤,买不起好茶的,就买稍便宜些的,少买一些尝尝看。   而且真正来到当地买茶后,才知道,五公茶不仅仅是口感好,色泽亮,它的营养成分,也因五公山的水土养人,五公茶的营养成分含量,也比同类的茶叶要高出许多,长期饮用,有可以显著地提高人体巨噬细胞,具有解渴生津,利尿明目,解毒保健的等一系列的功能。   这些功能可不是他们瞎说,而是有一系列的权威机构的检测证书的。   一时间,五公山的五公茶大卖!临河大队游客不断人流如织。   江镇长所在的姚坝镇没有打广告,游客自然不多。   但他特别的鬼,他没钱在电视上,为姚坝镇打广告,怎么办?就提前安排了人,到吴城汽车站去拦截人,把来水埠镇临河大队的人,先截去他们姚坝镇,在姚坝镇玩了几天后,再送到水埠镇临河大队。   这件事很快被江国泰知道了,可把江国泰气的够呛,要来找江镇长要说法。   江镇长能有什么说法,自家兄弟,就只能耍赖了,说:“四哥这不是没法子嘛,你看看我这姚坝镇,如今也发展的像模像样,可哥哥没钱啊,这不就只能蹭一蹭弟弟你的广告了嘛?你看,我就带他们玩几天,立刻就说漂流和水上冲浪不在这里,又给你送过去了!”   现在是宣传初期,不论是水埠镇的临河大队,还是姚坝镇,都处于赔本赚吆喝的时期。   不论是饭菜也好、水上交通也好,价格都极其便宜,很多景点都是免费供人参观,就是想先把名声打出去,招揽更多游客。   江国泰也对自己的老大哥没办法,能怎么办?人家就是没钱打广告,可又想把姚坝镇推出去,发展出去,而宋书记那边,也在推‘吴城三霸’中的另外的柳坝镇和窦坝镇。   只是这两个镇因地理位置更靠近乌江市,地理位置优越,工厂较多,经济基础好,但工厂也破坏了一些生态环境,在做旅游休闲小镇方面,不如已经提前准备了大半年的姚坝镇。   别看姚坝镇从汽车站拦了那么多人去了姚坝镇,坐三轮车不要钱,水上观光也免费,可镇上一个个的珍珠铺子,珍珠手链、珍珠项链、珍珠耳环,晚上大排档出来的烧烤摊、啤酒小龙虾、香辣蟹、烤鱼,这些总是要钱的啊!   还有效仿吴城夜晚的广场舞文化,晚上在镇中心广场的集体跳卡拉OK迪斯科,江镇长特意将镇上一些最喜欢去舞厅跳舞的年轻小混混们集中起来,给他们搭建了一个舞台,不是喜欢跳吗?就在这里跳个够,领工资跳舞,带着游客们跳个够,唱歌够。   有想要上台唱歌跳舞,领舞的年轻人,人人都能上台上课跳舞,免费!   主打就是一个热闹!   于是这个‘广场舞卡拉OK迪斯科’文化,就从吴城,又传到了姚坝镇,从姚坝镇,又传到了临河大队,从临河大队,又传到了水埠镇。   于是没有了集体广场舞卡拉OK迪斯科的镇子,就像是落后了似的,不时尚了,每到夜里,周边的小年轻们,也都不去需要花钱的歌舞厅了,而是去免费的广场。   其中人流量最集中的,就是交通要塞的水埠镇。   谁让水埠镇坐落在各个县市、乡镇最中央的位置,水路交通发达,周边的小年轻全都往水埠镇聚集。   水埠镇原本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古镇,大镇,非常繁荣,这人流量一集中,夜市都搞起来了,越发的繁荣。   江国泰也是财大气粗。   别的地方,想要有一个跳广场舞的广场,那是千难万难,江国泰有钱啊。   三个沙厂整个上半年给他挣的钱就有上千万不止。   99年的上千万,别说在吴城,就是在整个邻市,都是可以排的上号的存在。   不是没有人眼红他的这三个沙厂,可是已经被人吃到肚子里的肉,想要再抢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有脑子会算计,江国泰比你更有脑子,更敢想更敢干更有魄力,人家还懂的散财。   邻市高速公路工程,在九九年终于竣工通车,被江国泰承包的那段路,是建的最好,用料最扎实,完成的最漂亮的一段,别说是他,就连他背后的人,看到完成的如此漂亮的高速公路工程,脸上都有光,别的眼红的人,就更说不出什么来。   江国泰挣钱之后,他也没有自己一个人藏着,而是立刻跟市里领导申请修路。   是从邻市通往临河大队,再由临河大队通往‘五公山’的这一段水泥路。   这可是一段不小的工程,没有个两三百万,都修不出来。   可江国泰二话不说,就说要拿出两万百万出来修路,这样的魄力,别说邻市了,在这十里八乡,都十分少见。   而这段路一旦修出来,于市里的领导来说,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这样的江国泰,领导们不喜欢他喜欢谁?   江国泰要修这段路,不仅仅是给市里领导们带来了实打实的功绩,这整条路段上面十里八乡的乡民们,更是直接受益者,往后说起家乡的路,人人都得承江国泰的情;此后,这条路通了后,原本最赚钱的两个沙厂,是靠近邻市和靠近临河大队的两个沙厂,可一旦路修通,位于中间地段的这个沙厂,就开通了陆路,今后围绕邻市不过江的一带河沙的运输线路,就也通了,同时,又联通了邻市到临河大队到‘五公山’这一块的近路,可以让邻市这一代的游客,更方便的来临河大队,来‘五公山’。   而一旦这样的路开通,对于当地民众的经济发展,又是一件当地人要给他烧高香的大事。   可以说是一举多得,一举五赢的状态。   明明对他自己来说,也是非常好的事,可从江国泰那里说出去,就是自己赚了钱,免费回馈乡里,为乡里乡亲铺路造桥,为市里的领导送政绩。   看看,好人好事都被他当了,都被他做了。   江国泰又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他自己的工程队将邻市高速公路工程完成后,就开始了老家这条路的工程建设。   对邻市的市委那边,他的这条路是通往临河大队,从吴城这边的县委市委这边,他的这条路,又是穿过了石涧乡的山涧桥,通往了石涧乡,再联通去往‘五公山’的这条路。   与吴城县委来说,同样是政绩。   三个沙厂挣来的钱,对他来说,真的就跟捡来的钱一样,如今高速公路竣工,他余下的百分之四十的尾款也全部到位,又开始在邻市接新的工程,现在邻市最财大气粗的人就是江国泰,可他却并没有急着和人抢工程,抢饭碗,先去建设家乡,下面的小工程都漏给了别人吃,他直接就接了别人吃不下的大工程。   多少人想要抢江国泰的三个沙厂,只要江国泰放出去一句话,还没进里面,就被里面的乡民们,拎着锄头,把你的车子都给砸烂,你能仗着关系抓一个人,你能把十里八乡的乡民全都抓走吗?   江国泰,已经得尽这里的民心,他在这里的地位,已经牢不可破。   他的路,是从邻市往里修,因为首先要让市里领导们看到实实在在投入的东西。   然后就是整个江家村的路,全部由原来的烂泥巴路,修成水泥路。   江国泰负责的是主干道的道路建设,通往各个村子的路,和各个村子内的泥土路,还需要他们各个村和各个大队自己负责维修,他不可能把沿路的一个个村子的路都给修了,那样的投入就是再有钱也打不住,无底洞了这是。   但一个江家村还是可以的,于是江家村,也成为十里八乡,第一个全村告别泥土路,出门全是水泥路的村子,不光是村头村尾是水泥路,水泥路甚至一路通到了山上,既方便了游客们爬火炉山采茶,也方便了江叔爷爷江叔奶奶他们偶尔下山。   原本眼红江国泰挣钱的人家,现在家家户户都得了江国泰的好处。   老忠华爷爷现在在村子里,那叫一个得意啊,恨不能立刻将江爷爷叫回来比一比,他和江爷爷在村里,谁的声望更高,谁更受人尊敬,谁家更厉害!   老忠华爷爷天天笑的合不拢嘴。   村中心的广场建的极大。   这一段原本就是后来江家村的停车场兼老年活动中心的存在,就在电影院旁边。   在数年后,附近还建了几个楼房,占据了一些地方,现在这里全都是空旷的,于是全部用水泥路铺上了,游客们来了后,喜欢看电影的,就花五毛钱,进去电影院里看电影,不喜欢看电影的,就在村中心广场上,跳舞唱歌,中间还燃着巨大的篝火,就好像后世的篝火晚会。   《白蛇修仙传》这部电视剧,可以说是被江家村的人利用到了极致,村里到处都是立着的高高的《白蛇传》剧照,比如游客到河滩看荷花了,划船的村民就介绍说:“《白蛇修仙传》你们都看过吧?这部电视剧里所有的关于荷花的景色,全部是在我们临河大队江家村这片河滩取的景!”   然后指着船头挂着的《白蛇》的剧照,以证他话里的真实性。   没有游客会怀疑他的话,毕竟《白蛇修仙传》里,明确的提到了五公山和五公茶,还有五公芡实糕等等。   于是划船的人带他们看完了荷花,又去摘芡实。   他划船收的钱极低,才五毛钱一个人,但架不住人多啊,一天一船又一船的人,虽说摇船桨有些累吧,可赚钱的事,怎么能说累呢?他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能挣钱,这说出去都羡慕死个人!   不管到哪一处,都有《白蛇》的剧照,让游客们充分领略电视剧中的美景。   其中,最受欢迎的旅店住所,就是如今被临时借调过来,成为民宿的,江爸的房子。   可以说是所有游客都必去,也最想住进去的‘打卡圣地’。   不为别的,只因就是这一家,出了全省都出名的两个人——江柠和江柏!   一家出了两个名人,一个在京大,一个现在在当明星,这是怎样的风水宝地啊!   于是江爸家房子的房间价格一涨再涨,还是供不应求。   江国泰每每给江爸打电话说:“你这房子还是建的小了点,你都不晓得你家这房间有多受欢迎!”   江爸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外面打工,家里房子还能租出去挣钱。   至于说不租出去,为什么不租出去?租出去,有人住,其实也是在帮着养房子,他们都在外地打工,房子荒在那里要是没人打理,没几年就荒废掉了。   现在又有人帮着打理养房子,又能挣钱,江爸傻了才不挣。   至于江妈,只要能挣钱,别说只是空房间了,就是她自己的房间和儿子的房间,也不是不能租出去的!   白天想去火炉山爬山的,就去爬山,想去玩漂流的,三轮车一车拉上,去五里之外玩漂流,漂流玩累了,睡一晚,第二天接着河面冲浪,江国泰好几辆汽艇都留在了他新建的码头,夜里再去吃河鲜、小龙虾、跳广场舞迪斯科。   江大伯娘这一辈子,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小农民,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自家会开成了旅社,楼上的房间全部收拾了出来招待游客,她和儿子媳妇住下面,也幸亏家里房子建的还算大,不然真不够住。   她自己做事利索爱干净,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她自己做的普普通通的饭食,居然成了游客们最喜欢的饭馆。   她家高台上摆了几个小桌子,整个暑假,天天爆满,客人就没停下过,也幸亏有两个儿媳给她打下手,不然真忙不过来。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地里刨食的村妇,一个暑假下来,居然挣了三千多块钱,哪怕两个儿媳一人分一千,她还有一千多啊。   这只是两个月而已啊。   村小学的老师,一个月也才三百块钱的月工资,村里出去打工的姑娘、小伙子们,听说一个月也就五六百、七八百块钱呢,她两个月就挣了三千多?   食材用的全都是她自己在地里种的瓜果蔬菜,不值什么钱。   她将这事,有些惶恐的和江国泰说了后,江国泰笑着扶着江大伯娘矮胖的肩膀说:“我滴好姐姐哎,挣钱还不好?我又是修桥,又是铺路,又是花钱种荷花,修码头,不就是要带着我们村的乡亲父老一起挣钱吗?”   他话永远说的都是为别人好,带着别人一起挣钱,将大家的利益全部与他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他说:“你自己靠劳动血汗挣的钱,就安安心心的收着,现在刚开始,这才哪到哪儿?以后有的是钱赚,你没事在家里,就把院子收拢收拢,多种些花啊草的,把院子收拾的漂亮点,你家这房子,要是能扩大,最好再扩大,像国平家那样,多些房间,将来游客还会更多,你多建几个浴室、厕所,房间弄好点,干净点,以后就坐在家里捡钱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说:“这些野蔷薇不行,容易招蛇,这样,回头我叫江鑫和淼淼从省城农科院和农业大学那里,看能不能弄来些玫瑰苗来种上,那个花好看!”主要是电影里男主角送女主角都是送玫瑰花,江国泰觉得这个花流行,他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觉得这个花能让游客们喜欢:“到时候这整条高台全部都种上玫瑰,人家一走进我们村,从下面这条路抬头一看,一路全是花,还能不被吸引?”   江大伯娘主要是一辈子没有自己挣过钱,家里钱全部都是江大伯带着三个儿子挣的,这突然自己也能挣钱了,还挣得一点不比江大伯他们少,心里有些忐忑和不真实的感觉。   江大伯原本想给自己小儿子在镇上的新街买房子的,现在一看家乡发展的这么好,也不想在新街买房了,只想赶紧申请一块宅基地下来,在旁边再建一个和江爸家一样大的房子,多出来的房子,将来作给游客的旅店用。   这个暑假过完,吴城、姚坝镇、水埠镇的临河大队的名气,算是整个打出去了,别说十里八乡了,就是附近几个县市,也都人人都知道了,本地还有个非常漂亮适合旅游又好吃好玩还便宜的地方,叫吴城、叫五公山、叫临河大队!   对对对,就是那个出了江柠和江柏的吴城临河大队! 第231章 231   今年因为‘五公山’的五公茶大卖, 二房三房的人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这都还没算送出去的明前茶。   今年的明前茶是赚不到钱了,都拿去送人送礼做宣传了, 可明年的明前茶, 还没卖呢,就已经被各地来的茶商给提前预定了, 很多人只是交的定金,就足以抵得上本地姑娘们去厂里打工一年挣的钱还多。   今年的很多明后五公茶,因为统一放到江国泰的茶叶初制长里,炒制和包装,具体的卖出去多少钱, 现在还不知道,后续分成还要到年底才能分, 可光是定金,就足以叫去年那些嫌要花钱买书茶树品种, 觉得自家茶叶多到卖不出去的大房四房们,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们哪里知道,江柠居然这么能耐,居然把央视剧组都请动了,下来拍他们五公山的五公茶啊!   暑假《白蛇修仙传》一播出, 他们五公山的五公茶直接火遍全国, 在全国都打出了知名度, 许许多多来自全国的茶商, 都打电话来问五公茶。   大房四房自家当然也有茶树, 少的两三棵, 多的五六棵,可这么几棵茶树, 怎么能和二房三房的人,直接分得的一亩茶地相提并论啊!   他们估计,二房三房的人,今年光是卖茶叶的钱,少说也能整个一两万!   那可是一两万啊!   就是只能挣个一万,那都是一层房子的钱啦!   他们想去找村长闹,还不行,村长说了:“现在正是发展我们临河大队旅游经济的关键时期,你们谁要给我掉链子,在这时候闹,别说我饶不了你们,你们看看国泰能不能饶得了你们!”   江国泰的名字,现在简直是十里八乡第一人!   没看连‘五公山’都被他承包了吗?   本地还有什么没有被他承包吗?   三个大沙厂,河滩、石涧乡的山涧、山头。   感觉整个水埠镇、石涧乡,连着去邻市的这一条道,快全是江国泰一个人的了,更别说他在镇上、市里,还有砖厂和另外的工程。   可以说,他现在在这块地域跺一跺脚,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一听说江国泰也饶不了他们,大房四房的人哪怕着急,也不敢再闹,只能等,等的心肝肺都火烧火燎的急。   他们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因为每年的八月到十一月份,就是种茶的季节,一旦过了种茶的季节,明年的茶叶买卖就没有他们的份了,他们就要等到后年。   今年的临河大队的人实在是太忙了,本该七八月份就将剩下的山头整理出来,只等着九月、十月、十一月份,可过了十一月份,再种茶树就晚了,来不及了!   可整个七八九月份,临河大队的人都忙疯了,不是忙着卖茶叶,就是忙着接待游客,或是晚上广场舞跳迪斯科,家里会做些小吃和饭食的人家,都忙着卖吃食呢。   像江大伯娘有一份做饭菜的好手艺的,就开小饭馆,每天带着两个儿媳妇,从早忙到晚,就没有歇息的时候,江大伯娘吃不消的时候,她的二儿子和小儿子就掌勺,虽说没有江大伯娘少的好吃,可也尽得七分真传了。   没有江大伯娘这样好手艺的,就买了小推车回来,卖炸串、卖冰棒、大田螺、小螺蛳。   村里有不会挣钱的老大爷,就每天下田去捡田螺,捡满满两桶大田螺、小田螺,养两天,就加入各种调料卤汁,煮出来,拎着塑料桶去卖,五秒钱大田螺两大勺,小螺蛳一大勺,香辣过瘾!   现在这炸串到处都是,尤其是城镇学校放边上。   江家村的有些人就在村里的电影院旁边,卖炸串,什么藕片、土豆片、火腿肠、兰花豆干、鸡柳等,过油炸了后,刷上麻辣鲜,深受游客们喜爱,他们一天光是炸串,都能净赚个几十块钱呢。   还有人就在电影院外面卖炒货的,什么炒瓜子、炒花生、炒南瓜子、五香蚕豆、煮熟的菱角等等,就这样一天挣的也不少。   别看电影院看电影,一张票只要五毛钱,可一天五场电影放下来,居然也挣不少钱,原本放电影的人,每年过年之后,都是要出去电影院打工,给人放电影的,今年是五一之前被江国泰叫了回来,说是央视的人要来他们大队拍摄,叫他回来接待学习。   他一听是央视的人要来,忙和他们主管说了,要接待央视剧组的事,那边主管也是立刻给他放了假,结果,他回来了就出不去了,先是忙前忙后招待李制片等剧组的人,实际上是想着偷师,完了后,江国泰开始在地方台打的广告逐渐有了效果,等到六月底,就逐渐有游客来到他们临河大队江家村。   其实刚开始游客并不多,江家村很多东西都赔本赚吆喝,并不赚钱,就连电影,晚上也是放的露天的免费电影。   谁知道到了八月份之后,临河大队直接来了个小高峰,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电影院,哪怕票价几乎白送,可还是赚了不少呢?   一直到九月份开学,来临河大队旅游的游客才逐渐减少,大房四房的人又等不及了,去找村长,村长现在哪里有时间管他们?关于江家村的建设,刻不容缓。   于是就更大房四房的人说,让他们自己先组织人手去整地,他叫在省城的江鑫联系省城的专家教授,地整出来了,到时候再种茶树。   大房四房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自己去搞。   去年二房三房的人也是自己动手整的地。   只不过,去年朝向好的地,基本上全部被二房三房的人瓜分了,现在只剩下一些低洼处的茶地和背阴处的茶地。   现在分到的还算好的,越是到后面,分到的茶地就越是会差些,现在很多人都还感受不到这样的差别,可几年之后,大家逐渐就能感受到差距了,可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江村长看在江柠的面子上,也给江爸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江松的消息,要是有他的消息,让他赶紧回来一趟,还能赶上今年的分地。   江爸急的嘴巴都长了泡,想说有江松的消息,先把地分了,可老家那边,要江松回去才行。   毕竟十一月把茶树种完,也到了年底了,年底年轻人全都回去了,一起抓阄。   江村长让江爸赶快联系江松:“今年过年可一定要回来,到时候一起抓阄分地!”   挂了电话的江爸,满嘴苦涩。   他现在是又懊恼又悔恨,对大儿子惯的太过,要是从小严厉一点,也不至于让大儿子性子如此自由,当时他们怎么喊他回来复读,他都不回来。   要是回来复读了,现在茶地就有他的一份了,他今后就坐在家里捡钱了。   江爸只能安慰,茶山很大,这次没分到,还有下次,总能分到地的。   他现在只祈求,儿子能快点回来!   江妈去年还不愿意花钱整茶地呢,现在听说家乡的茶叶真的卖出去了,也不说话了,整个人都沉默的干活,看着江爸到处打电话,问一中的老师江松过去同学的电话,一个一个的打电话,一个一个的问,到处找。   江家村今年不光有茶地的收入。   今年涌入的游客,让江家村的人突然开发了新的财路,就是开饭店和民宿旅馆。   这时候他们就发现,大个子家有多明智了,早早的就建好了那么大一个房子,都不需要重建,就可以直接当民宿使用。   而很多刚建好新楼房的人家,或者才新建了几年的人家,就尴尬了,推掉又不能推,不推掉吧,就得花大笔的钱重新建大房子,不然明年别人家,家家户户都在挣钱,只有你家,因为房间少而眼睁睁干看着人家挣钱。   房子不能推,就只能再往上建,或是在原来宅基地的基础上,在院子里继续扩充房屋面积。   但不论是往上建,还是扩充房屋面积,都是要钱的,并不是你自己想扩建就能扩建的,二房三房今年卖茶叶挣了钱的人家还好,准备年底就开始扩建房子,为明年的游客的到来做准备。   而大房和四房的人,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待今年的茶树种下,明年分一杯羹了。   这个时候,学生党的游客虽然没有了,可陆陆续续还有不少游客来临河大队,尤其是十一国庆节,更是迎来了一波高峰期。   光是十一国庆节,江大伯娘和村里一些做饭味道不错的人家,就净赚了两千多块,开电影院的也赚了不少。   很多人在城里看电影,一张电影票少说也要十块十五块,在这里倒好,白天五毛,晚上一块钱,便宜的就跟不要钱似的,这还不冲?   几乎只要来过江家村旅游的人,都对这里印象不错。   不过也还是有不足之处,就是农村的旱厕。   江国泰原本是忽略了这一点的,可等游客反馈之后,他立刻就叫村里最会建房的泥瓦匠,也就是江大伯一家,在江家村建了六所公共厕所。   一所在大队部旁边,也就是村尾,直接仿照市里的厕所,建造了单独格子间和冲水箱的蹲厕,别说墙壁了,就连厕所的地板上,都整整齐齐的铺上了大块的地板砖,每个厕所都有二十个单间。   厕所建好后,一时间村里的人,都不在自家的厕所上厕所,纷纷来大队部旁边的厕所来参观。   实在是这个厕所建的,比现在很多人家的房子建的都漂亮,用料都好:“这看着哪里像厕所啊,这说是哪家的豪宅都有人相信!”   “国泰也是真是发财了,厕所都建的比人家的楼房还要好。”   村里也有不少人酸溜溜的。   他们都知道江国泰发财了,但都不知道他这么有钱!   这六个厕所建下来,没有两三万块钱都下不来。   光是建厕所都花两三万,他们真是想都不敢想。   第一个厕所建好后,就是村中心,也就是电影院旁边,也建了一个这样的大公共厕所,然后就是村头的地方,另外是山腰的位置。   这是为许多喜欢爬山,去山上采茶的人准备的,不然总不能像以前一样,生理感觉来了,直接在山上找个无人的地方解决啊。   以前山上人少,这样解决还行,现在山上人多起来了,再这样可就不行了。   此外还有河滩和码头。   河滩的厕所是最后一个建的,主要就是河滩尚未建设好。   距离沙河堤坝岸边不远处有个不大的小岛,江国泰便将休闲山庄建在了这座不大的小岛上,将这座小岛完全开发出来。   江柠所说的人工沙滩,就是建造在这座不足五百亩地,与临河大队距离极近的小岛上,与此同时,还准备了一些大型的,适合孩子玩的游乐设施。   从此之后,整个村子的旱厕都闲置了,全村的人都去江国泰建的公共厕所里。   去的人多了,卫生条件就无法保证了,尤其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保留着随地那啥的毛病,很短的时间,江国泰就发现不行,于是请了村里的孤寡老人,每天打扫厕所,顺便当公共厕所的所长,去公共厕所解决也很简单,小便一毛,大的两毛,游客免费。   一时间,许许多多想要抛弃自家旱厕的人,因为堵在厕所门口的村里是村里的长辈,还不能强闯,又舍不得那一毛两毛的费用,也不去公共厕所了,公共厕所一时也干净了许多,村里的孤寡老人也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   而这些热闹,全都是二房和三房的,大房和四房,除了个别几家占到了这样的红利,其余的人,全都眼睁睁的看着二房三房的人美滋滋的赚钱,他们却仿佛被排除在外的的滋味很不好受于是,十一假一过去,他们就吵吵嚷嚷去村长家,问茶树品种怎么还没下来,尤以大房吵的最大声。   江国泰今年一整年都忙疯了,忙的分身乏术,哪有时间管他们?又不爽大房的人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去年是帮自家茶地买茶种,顺便帮二房三房一起买了,今年请专家、教授的钱,他们的路费、食宿、江鑫等人请专家教授的路费等,全得大房四房的人自己出。   四房的人从来都跟个鹌鹑一样闷不吭声,大房的人则不干了,凭什么他们就比二房三房的人要多交钱。   江国泰很是光棍,“要分就分,不分拉倒,去年叫你们一起跟着分,一个个都以为我江国泰要占你们便宜似的,没眼力见的东西!今年你们大房四房自己分茶地的事,没道理还要我江国泰给你们出钱吧?”   江国泰如今脾气越发的强势了,该花的钱花,可这种把他当冤大头的钱,他是一分也不会出。   大房四房的人是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惹不起他。   四房的人倒是不说什么,江国泰和江村长说掏,他们自己也觉得该掏,那就掏。   大房的人也怕了江国泰,知道江国泰精明似鬼,本来还想蹭江国泰的便宜,以为他挣了那么多钱,这么大的一个大老板,不会在乎这么点钱,哪晓得他抠的要死,这么点便宜都不愿意让他们占。   倒是二房和三房,这时才知道,去年虽然请专家买茶种的钱,都是出自公中,但江鑫从中跑来跑去请专家等各种出力,都是江国泰自己掏的钱,还没和二房三房说什么,这时候他们听说了大房四房多掏的钱,虽然钱平摊下来并不多,但也是钱啊,自然就知道,江国泰对于他们二房、三房的照顾了。   于是江国泰只多花了一点小钱,却又将二房和三房更加紧密的和他捆绑在了一起,大房四房也不是铁板一块,见江国泰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更是全力紧紧跟随江国泰身边,江国泰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毕竟,跟着江国泰有肉吃,他们又不是傻子,知道如今家乡的变化,都是谁带来的。   是,主意是江柠出的,央视的人是江柠请来的,可若没有江国泰的行动力、财力和魄力,江家村现在还是去年那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子,哪里像现在这样,突然就成了十里八乡第一村,像是与周边的村子形成了壁垒似的,飞速发展着。   别的不说,就说第一个全村通水泥路,说出去,整个江家村谁不是脸上有光,在别的村子人面前昂首挺胸?   与此同时,大房和四房的人都热火朝天的收拾山地的时候,江国泰也雇佣了许多人,在收拾真正的‘五公山’的山地和庙宇。   说起来,五公山的地势也很奇特,它海拔非常高,最高的五座山峰,呈现出人手掌状,有些像《西游记》中的五指山,远远望去,就像是仙人的五根手指头,高高的矗立在云雾之中。   其中,中间的三座山峰最高,五公山的庙宇,便坐落在最高的那种山峰之上。   江国泰没打算动最高的那座山峰,而是请了专家过去检测土地,看哪里适合种植茶叶,他打算将真正的‘五公山’也全都种上茶叶,以后,这就是真正的‘五公茶’了。   山峰太高,实际上并不适合种茶,五座山峰中,反而是两边最矮的山峰,比较适合种茶,于是江国泰就着重雇了人,去收拾这两座山头。   至于五公山的庙宇的修葺还是其次,里面毕竟是有人的,主要是山道需要重新修整和开发,这真的不是一笔小的数目,现在整个乌江市,乃至邻市,除了江国泰这样财大气粗,又愿意花钱去建设家乡的,真的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这是一笔现在任谁都舍不得花出去的大投资,可他就是这么干了。   江大伯娘在农业局的专家们的指导下,种植的枸杞子也开始结果了。   江大伯娘他们种植的枸杞子,并不是实生苗,实生苗要五六年的时间才能结果,但江大伯娘她们种植的是插扦苗,同样也被这些农学院的教授们,分们别类的插了标签。   有两个农学院的教授干脆带着他们的学生,就在江家村住下了,专门观察江家村今年种植的枸杞子,记录它们生长的各种数据。   由于是插扦苗,种植的第一年秋天就已经结果,不过果实结的并不多,产量看着和野生枸杞子差不多。   教授将野生枸杞子,和人工种植培育的枸杞子都采摘了一些,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将这些枸杞子带回去检测其营养成分的差别。   江国泰为了将本地的野生枸杞,也成为本地旅游宣传项目中的一种,叫人将堤坝两边深深的蒿草全部砍掉,只留下枸杞子和一些适合生长在堤坝两边的一些具有观赏性的植物。   枸杞子是非常需要光照的一类植物,在将堤坝两边高则两米多深的野生蒿草全部砍掉后,野生枸杞子的结果量,一下子暴增了不少。   一般来说,枸杞树在生长到五六年之后,就会进入到盛产期,十到二十五年生的枸杞树,会是它们结果的黄金期,也是产量最高的时候,可这些野生枸杞子,因为长时间的无人打理,又有各种野草、蒿草,与它们抢夺营养和阳光,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些野生枸杞,正是结果的黄金期,结出了果子宛如一颗颗的小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一串串红彤彤的硕果累累状,生命力非常顽强。   等挡住它们阳光的蒿草被砍伐干净,周围与它们抢夺营养的野草,也被清理了之后,这些生命力顽强,又正值结果黄金期的野生枸杞树们,就开始了它们的野蛮生长的时代,过来指导江大伯娘他们种植枸杞树的专家们,指挥着村里的大婶子、媳妇子们,在这些野生的枸杞树旁边,插上竹竿,用细线,将原本往地上垂落的纸条,往上生长,这样等到明年,这些野生枸杞子恐怕还要进入新一轮的疯狂生长阶段。   江国泰也不让她们白干活,每天每人十五块钱,要求的就是让她们按照专家们的说法,给这些野生枸杞树,全部搭上架子,将枝条往竹架子上迁移,给它们更多的生长的空间和阳光。   这些野生枸杞子,全都是可以免费给游客们采摘的,但前提就是不能伤害枸杞树枝,折断树枝是要罚款的,为此,每个枸杞树旁,都插了爱护树苗的牌子。   新鲜的枸杞子的味道其实一般,只有一点淡淡的甜味,和甜度很高的水果没法比,可架不住旁边插着的牌子上,将枸杞子的营养吹的厉害啊,什么‘生津止渴、益精明目’,江国泰也不指望用这些东西赚什么钱,不过都是留住游客的方式罢了,就像是免费采摘桑葚一样。   实际上今年整个江家村都在挣钱,只有他在赔钱。   或许也不能说是赔钱,而是投资建设,这笔投资的钱是长期的,并不是短期马上就能回来的。   这一点,江国泰是真的感谢江柠,若没有她给他提议的提前布局沙厂,此时他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资金,去发展家乡经济,在邻市,乃至更大的市场去竞标工程。   尤其是,他选择承包沙厂的时机还那么巧妙,恰好在九八年洪水之际,其它任何时候,他都不可能独占三个大沙厂。   他当时都做好自己吃肉,也给别人留一口肉的准备了,可因为洪水淹没了河沙,市里领导的小舅子过来看沙厂的时候,愣是啥都没看到,还差点因为河面上的电线给留在了河里,吓得再也不来沙河看什么沙厂了,这才让他独自一人就吞下了三个日进斗金的沙厂。   也是因为有这三个大沙厂在,他才有如此足的底气。   吴城的旅游城市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的时候,九月底,电影《锦衣卫》在国际威尼斯电影节上,斩获了‘最佳外语片奖’、‘最佳艺术指导奖’‘最佳摄影奖’和‘最佳剧本奖’。   这个消息传到国内的时候,整个国内话语电影界都震惊了。   一下子在最具影响力之一的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了四个奖项。   就跟当初《锦衣卫》突然在贺岁档上映,突然的宣传一样,在此之前,《锦衣卫》去参加威尼斯电影节这事,也是没有任何声息的,突然获奖的消息就传回了国内。   一时间,《锦衣卫》这部电影,一下子成为了很多国人瞩目的影片,同时,《锦衣卫》还在亚美利加洲上映,票房也在节节升高。   这事被传到国内之后,江柠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件事。   在电影《锦衣卫》于亚美利加洲狂揽一亿多漂亮币的票房后,《锦衣卫》这部电影的全球总票房,创下了国内电影最高票房!   在去年《白蛇》国内斩获四千两百万票房,都已经是年度票房冠军了,今年《锦衣卫》光是亚美利加洲就有一亿多票房,折合人民币有七亿多,这还没算后续的各种VCD碟片的收入。   就算是与各家分成,每个投资方和院线,也能分到几千万到一个亿的收入,这样的高回报率,也一下子惊呆和刺激了国内的电影公司和投资人们。   这下子,不光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和主演们身价倍增,无数投资人举着大把钞票,想要投资这个导演的片子,江柠作品版权的身价更是倍增!   许许多多的电影公司和电视台,都对柠萌投来了橄榄枝,想要买柠萌笔下作品的其它版权,就连原本无人问津的《星际机甲》,都有很多人表示想买,哪怕以国内的特效技术,尚且拍不出《星际机甲》的特效也没关系,靠着柠萌作品的名头,圈一波钱也是可以的。   原本童金刚说,江柠江柏从小运气就很好,身上自带红气,买了《大宋》电影版权的二代还不相信,现在听到《锦衣卫》在全球斩获的票房,眼睛都瞪大了。   看看自己买的《大宋》的电影版权,再看看《锦衣卫》的票房,简直笑的合不拢嘴。   尤其是知道现在市场上,无数人举着大把的票子,想去买柠萌其它作品的电影版权和电视剧版权后,二代投资人更是觉得自己像是捡了大便宜一样。   可不是捡了大便宜,他们买柠萌的《大宋》版权时,价格才几十万,现在已经翻了五六倍不止了。   而且他们从内部人员那里打听到,柠萌的《星际机甲》,可是卖出了近八位数的版权费,相比之下,自己投资的电影还没上市呢,就赚翻了好吗?   于是他们也去打听柠萌笔下的其它版权,结果得到的消息是,柠萌笔下所有作品的版权,已经全部卖光了,不论是电视剧版权、电影版权、儿童剧版权、动画版权……就连很多人觉得无人问津的《星际机甲》的电影版权,都被目前漂亮国最大的电影公司之一的公司,以高价买走了。   至于多高的价,具体的他们没有打听到,但据说是目前柠萌所有作品版权加起来的价格还要高!   打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惊呆了,那得多高啊!   于是又有人打听《星际机甲》的电视剧版权。   《星际机甲》的电视剧版权倒是在,可是人家柠萌不卖。   一来,是柠萌现在是真的不缺钱啊,光是三部作品的出版稿费,都给她带来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更别说刚刚卖掉的《星际机甲》的影视版权费用了,虽然没有达到八位数的高度,可也直逼八位数了啊。   这个时候投入到股市里,虽然无法像在519之前投入进去那样利益最大化,可直到明年,也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收益,非常可观了。   和之前一样,她同样没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哪怕知道哪个股票是所有股票里涨势最好的那个,她也是分散了买入,涨的高的,涨势能够达到百分之三百,涨的低的也有百分之五十。   这是由国策带来的整体的牛市,只要是这两年投入到股市中的,都稳赚不赔,即使她赚的夸张了些,但在整个国策带来的大行情下,似乎也不是那么显眼了。   当然,这只在没有关注她的人眼中,在关注她的人眼中,只觉得这小姑娘生钱的速度,简直恐怖。 第232章 232   大佬日理万机, 她的资料也不过随便看了一眼,就放下,只是将她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对这个后辈更多了几分关注和好奇而已。   这个时代, 可以说是人才辈出、英雄辈出的时代,大佬见过的天才不计其数, 比她优秀的也不计其数,也正是由他们这些无数的天才组合汇聚在一起,才有了新世纪的种花国的辉煌。   在这些璀璨如星的时代天才之中,像江柠这样一个出身底层,还能心系百姓, 心系家乡父老,努力上进、有能力, 又意外进入了他们眼中的小姑娘,实际也是极少的, 这才格外多关注了几分。   只看她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又能走多远罢了,能不能走到他们面前,都还不知道。   江柠还不知道自己进入了核心圈的大佬的眼中。   《星际机甲》的电视剧版权虽没有卖,但漫画版权却卖了出去, 并且在同步连载中, 不光是星际机甲的漫画版权, 另外三部作品的漫画版权也一起被卖了出去。   这些钱, 对于现在江柠的身家来说, 真的只是九牛一毛了。   江柠虽然没打算卖《星际机甲》的影视版权, 可外面的人联系江柠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只要买到了柠萌作品的版权, 简直就跟抢钱一样,这让外界的人,疯了似的想要联系柠萌,可江柠这时候,已经打好包袱,背着行囊,和401寝室的室友们一起,滚去军训基地军训了。   新学期开学,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可以选择住校,也可以选择不住校,江柠依然选择了住校,校外的房子也没有退掉,她买的房子也装修好了,只是距离学校较远,她暂且不去住而已。   第二件事,就是新学期开学,她们大二的学生,要去军训基地军训了。   去年隔壁清大新生军训的时候,张敏还曾笑话过清大新生,一开学就要军训。   谁知道潇洒了一年的他们,今年依旧是逃不过,要和隔壁清大的新生,在一个军训基地军训。   401寝室的人还是和在学校时一样,被分到了一个宿舍。   大二军训较之大一新生军训,不那么匆忙,让学生多了很多准备,比如需要买防晒霜的和晒后修复的人,就可以提前准备起来。   江柠是有每日涂防晒习惯的。   她是干皮,皮肤的角质层较薄,长时间的暴晒会让皮肤表层有灼痛感。   沈新兰的防晒是她妈妈给她准备的,两个人在寝室里,给自己脸上手上抹上厚厚一层防晒的时候,其它几个小姑娘都在好奇的问她们,往脸上抹的什么。   “防晒啊,你们要试试吗?”沈新兰笑着将防晒霜递给她们:“我带了好几瓶,你们随便试。”   余倩倩拿着防晒霜左看右看,笑着说:“我总算知道你和柠柠为什么都这么白了,原来日常都在脸上涂这个啊!”   她和刘燕干农活时,都是裸晒的,能不黑吗?   她还好点,家里田地不多,是以肤色还只是黄,算不上特别黑,那也不如江柠和沈新兰白的。   沈新兰整个人都是粉□□白的。   张敏也走过来,拿着防晒霜在手上看,“这东西真有效吗?”   寝室里的几个女孩还没有防晒的概念,江柠就和她们说了光老化的概念,吓得她们连忙洗手,往脸上涂抹防晒霜,三个人商量后,准备三个人合买一只防晒霜。   沈新兰笑着说:“行了,送给你们了,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轮到我值日的时候,你们帮我把值日做了就行。”   刘燕立刻笑着说:“行行行,包在我们身上!”三个小姑娘忙往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第一次涂抹,她们都不舍得用太多,只在脸上涂了薄薄一层。   沈新兰笑道:“涂太少没用的,你们多涂一点,我这还有呢!”   刘燕从小干农活晒习惯了,不过涂着玩儿,笑着说:“没事,我们就自己涂着试试,我都晒的这么黑,再怎么涂都白不了,就是涂着玩儿。”   见奚魏璐只是坐在床铺上看着她们,张敏也赶紧给奚魏璐招手:“璐璐快来!”给奚魏璐抹脸的时候,张敏还忍不住说:“哦哟,你这小脸黑的哟,明明长得挺好看。”她将自己巴掌往奚魏璐脸上比划,真的就巴掌大。   奚魏璐黑瘦,长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下颌尖尖,眼睛又黑又大,静静看着你的时候,有些像个怯生生懵懵懂懂的小老鼠。   可能因为她太瘦年龄又太小了的缘故,401寝室里的女孩子们,总喜欢投喂她。   在这个大家都不富裕的年代,这其实很不容易。   不过401寝室的女孩子们,可能也受张敏影响较大,张敏是个赚了钱就想给自己买好吃,不亏了自己嘴的人,渐渐的,和她关系最好的余倩倩也被她带的,在花钱买吃的上面大方了起来,两人还特别容易一起受影响,张敏喜欢买食物,余倩倩喜欢买新衣服,两个人凑一起就是又喜欢买衣服,又喜欢买零食。   刘燕就像个大姐姐一样,看着她俩整天乐呵呵的闹腾。   大学的军训和高中的军训其实是差不多,军训的第一周,就是站军姿、步伐、手势等基础军事训练。   寝室里的几个人,虽说都涂抹了防晒霜,可一天下来,寝室里的几个人还是被九月份的太阳给晒的够呛。   余倩倩和刘燕在家里干农活,暑假双抢就晒过一回,倒也还好。   唯独张敏,家是镇上的,家里开店,没干过什么农活,原本皮肤还算白皙的她,一整天晒下来,脸被晒的爆红,一回寝室就跟死鱼一样躺下了,在床上不停的打滚,嘴里不断的哀嚎:“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快要昏过去了,燕子,倩倩,快把我扶到校医室去,我不行了,我头晕,我腿疼、胳膊疼,哪哪儿都疼!”   吓得刘燕和余倩倩都来关心她:“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张敏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为什么要军训啊,我又不是来当兵的?我一个数院的理科生,来军训合适吗?”   沈新兰虽说涂抹了防晒霜,可防晒霜的时效是有限的,哪怕抹的再厚,现在也花了脸,用冷水洗了脸后,狂往脸上涂抹晒后修复补水用的芦荟膏,她皮肤原本就白,虽不如刘敏晒的那么严重,可也晒的通红,嗓音软软地叫着:“我还没这么晒过呢,哎哟好痛,我脸都晒红了,早知道我妈让我请假我就答应了。”   她叔叔就在京大当教授,家里也有一些关系,如果真的不想来军训,请假的话,她家里也能给她想办法。   她高中的时候就没有参加军训,想着大学参加一下吧,谁知道第一天就后悔了。   她给自己脸上、脖子、手背,只要暴露在太阳底下的皮肤,全都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芦荟膏,张敏看她将自己脸上都涂满的模样,忙躺在床上向后蹬腿蠕动着,把脸伸过来:“快快快,给我也抹一些,我脸也晒裂了!”   张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着沈新兰给她抹脸,沈新兰岂会搭理她,将芦荟膏往旁边一放:“要抹自己抹,还等着我伺候你怎么着?”   张敏嘻嘻一笑:“我这不是累的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嘛?”又喊刘燕:“燕子!燕子!快帮我抹抹脸!”   刘燕也累,倒没有沈新兰和张敏那么夸张,笑着说:“我看你中气十足的很。”   “假象!那都是假象,我真的不行了!”她整个都如死猪般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又喊:“倩倩!璐璐!”   余倩倩才不理她呢!   奚魏璐被她一喊就要过去真的帮她涂抹,被沈新兰一把拉住,拍了张敏一下:“你可别欺负我们璐璐啊,我们璐璐这双手,是为祖国做贡献的手,可不是给你抹脸的手,自己起来抹!”   然后拉过奚魏璐,帮她晒的黢黑的脸上也涂抹了些。   奚魏璐十分乖巧,任由她摆弄自己,眼睛也忍不住弯了弯。   “我也要我也要!”余倩倩忙凑过来问沈新兰:“新兰,我可以试试吗?”   “试呗,我那还有好几瓶呢。”沈新兰无所谓地笑着说:“就是我值日的时候……”   “知道!帮你值日呗~!”余倩倩忙跑过去把自己晒黑的脸上也涂上了芦荟膏,涂完舒服地喟叹一声:“冰冰凉凉的,真舒服啊!”   前一秒还躺在床上装死,仿佛已经半身不遂动弹不得的张敏,听余倩倩舒服的喟叹声,下一秒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笑嘻嘻的屁颠屁颠的往自己脸上抹东西去了。   刘燕也笑着去排队。   沈新兰叫住刚洗完澡出来,还在擦头发的江柠:“柠柠,你要不要往脸上抹点?有晒后修复镇定舒缓的效果。”   “要!”江柠头发又剪短了,洗头发很方便,干毛巾随意的在头上擦了几下,走过来先给自己脸上抹了点水,又在脸上、脖子上涂上芦荟膏。   寝室里的几个女孩子,一个个都想是做面膜是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芦荟膏,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沈新兰也忍不住笑,连一贯沉默游离在401寝室之外的奚魏璐都要浅浅的扬起一点唇角。   笑过后,余倩倩看沈新兰白皙无暇的皮肤,又好奇地问她:“这东西真的能晒后修复吗?”她异想天开地问:“我要天天抹这个,能变得和你一样白吗?”   余倩倩去年喜欢上了一个师兄,现在格外的注重外貌,一心想让自己变的白一点。   刘燕忍不住笑道:“这个是晒后修复的,又不是美白的?你要真想变白,还不如求求璐璐,让璐璐给你市面上同类美白产品都检测一遍,看看哪个对美白效果最好。”   张敏大叫道:“璐璐!璐璐!”   奚魏璐放下手中的书,默默抬头。   张敏喊:“璐璐,军训结束后,你把这些东西拿去检测一下,看都有什么效果!再帮我们检测下,哪个护肤品牌护肤效果最好!”   “对对对!”余倩倩也忙起哄:“以后你说哪个护肤品效果好,咱们就用哪个,以后咱们护肤可就靠你了!”   沈新兰说:“我提供样品。”   “顺便把我们周边所有的饭店的饭菜都检测一遍!”张敏接着叫。   余倩倩又是:“对对对,以后我们去哪家吃饭,就靠你了,你说哪家干净靠谱,我们就去哪家!”   这次是江柠笑:“我赞助样品和检测费。”   江柠去年整个学期,在宿舍待的时间都不太多,半年时间,奚魏璐已经融入了401寝室。   沈新兰给奚魏璐脸上脖子上涂完芦荟膏,将她总是将脸全部挡起来的头发,拿了个发圈,直接将她垂落的头发,整个向后一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不过巴掌大的小脸,总算是满意了些。   奚魏璐眨眨眼睛,很不自在。   沈新兰还给她将头发整个都扎成了个麻雀尾巴,回头问宿舍里的大家:“你们看璐璐头发扎上去是不是好看很多?”   江柠第一个点头赞同:“确实,我们璐璐瓜子脸,大眼睛,标准的美人脸。”   似乎没想到江柠会这么说,奚魏璐又眨巴了下大眼睛,竟然有些羞涩。   张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凑过来:“真的哎!”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奚魏璐的脸,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居然只有我的一半!”   她伸手就将奚魏璐的脸颊往两边拉扯,然后哈哈大笑:“这样就跟我的脸一样大了,哈哈哈哈哈哈!”   沈新兰忙拍开她的手,检查奚魏璐的脸,有没有被她捏红,好在张敏还是很有分寸的,只是轻轻捏了她的脸颊。   不过沈新兰还是柔声对奚魏璐说:“下次有人来扯你的脸颊,一定要拒绝,不要让别人扯,明白吗?”   奚魏璐依旧是不说话,眨巴着自己的眼睛。   沈新兰忍不住笑着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   高中军训只有一周时间,大学军训却有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日常的基础军事训练外,还多了许多打靶射击、携枪步伐、攀登绳索、穿越高低不平的地形、野外求生等高中军训时没有的项目。   对于信奉着,人来到这世界,就是一场体验的江柠来说,她是很乐意且乐此不疲的享受着这些军训项目的,每一个项目都完成的很认真。   她不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十分卓越,每天军训完之后,回到寝室,整个寝室的人都倒下了哀嚎不已,唯独江柠还跟没事人一样,依旧体力精力旺盛,睡前还能捧一本书读着看,让张敏大呼不是人。   而她卓越的身体机能和在军训中表现出来的出色的运动能力,也在军训后,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里。   “大运会?”江柠有些惊讶:“大运会不是结束了吗?”   世界大运会两年一届,今年的大运会在东班牙的帕尔马举行。   去年的校运动会,因为崔玉洁私下给她报名了四项极度消耗体力的运动的事,她刚好去参加了‘万花电影节’并没有参加校运动会的比赛,所以今年的春季大学生运动会和夏天的世界大运会,并没有她什么事。   没想到今年辅导员居然让她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选拔。   辅导员递给她一分材料说:“不是今年的大运会,是后年的大运会,今年我国向世界体育组织申报成功,下一届的大运会,在我国京城举办,我们是东道主,我们学校肯定也是要参加的。”   这事江柠还真没关注,去年就说在申请,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请成功,没想到今年结果就出来了。   江柠莫名的将材料递回给辅导员,有些不解地问:“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不是有体育特长生吗?”   “怎么会没关系?” 辅导员神色复杂地说:“大三大四后年就毕业了,今年的军训,主要就是从新生和大二学生中选拔好苗子加以培养。”   他也没想到,全国大学生运动会,还能和他们数院有关系的,虽说体育特长生可以自己选自己感兴趣的专业,但几乎没有体育特长生选择四大疯人院,实在是四大疯人院的专业性太强了,就以他们数院来说,数学不会,那就真的是不会啊!   辅导员拿出她这次在军训中表现的成绩和体能评估表给她,谁能想到,去年校运动会都没有参加过的女生,身体机能居然如此好,运动神经居然如此发达,这次的军训当中,她不光是各项体能第一,还是各个项目的标兵,很多项目,其实都是为了测试学生潜力的,发觉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好苗子的。   江柠:……   她只是想好好体验一把前世早已经忘记的军训生活。   辅导员说:“原本去年的校运动会,就是为两年后的大运会选拔体育优秀的大学生所准备的,去年的运动会你刚好错过了,今年可不能再错过了,这是报名表,你看看你擅长什么,每个人至少报一项,最多可以报三加一,人人都要参加!”   体育总局对于两年后的大运会十分重视,临时抱佛脚肯定来不及,好的运动学员,都是要早早就培养起来的。   除了一些普通学生中运动天赋异禀的学生外,主要还是从体育学院和体育特长生中找,江柠就是他们意外发现的普通学生中,天赋比较好的。   尤其是她在这次军训中的表现,可以说是十分的突出,江柠就进入了学校体育部老师们的眼中。   于是江柠又多了一个任务,每天傍晚,都去体育馆,跟着教练们练习体育。   被叫来体育馆的人非常多,大多数都是高水平运动队的体育特长生,运动健将。   京大是没有体育专业的,体育特长生在京大都是随便选他们感兴趣的专业,所以除了四大疯人院外,在场的高水平运动队的体育特长生们,是什么专业的都有。   他们这些被选中的人,来到体育场第一件事,现实填报一个表格,除了填写自己的姓名、年龄、年级、专业、身高、体重等基础信息外,就是填自己擅长的体育项目,如果要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话,自己想报的项目等。   江柠穿插在这些体育特长生们中间,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擅长什么,江柠还真不知道。   于是她在自己擅长的一栏里,填了长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多年长跑经验,日常有在练习散打、拳击。   但她的这点花拳绣腿,应该还适用不到比赛中去   接着就是体能测试。   基础的立定跳远、坐位体前屈、引体向上、五十米跑、八百米跑等等。   江柠的资料上面由于写了长跑经验,她还做了耐力跑、肺活量、心肺功能等一系列的测试。   体能测试结果出来,江柠全部优秀。   江柠拿到这份结果是有些惊讶,又不惊讶的。   前世她就发现,她的精力非常的充沛,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后,晚上只需休息几个小时,第二天就又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并没有太多的疲惫感。   今生也是,从她重生以来,连续四年,她都几乎没有给自己放过假,常年的日码一万二,每天学习工作时间排的满满的,她都不会感觉到累,甚至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生活中一些不开心的事,就能立即被她抛入脑后,就像是整个人进入了战斗状态一样。   在填写自己想要报名的项目上,因为江柠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体育项目,自觉自己的长跑应该还不错,所以就选择了五千米长跑。   也是在中长跑的选择上,江柠才知道,大运会项目中,是没有三千米长跑的,只有1500米、5000米、10000米。   江柠日常都是十公里长跑,心想自己5000米长跑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长跑比赛,和日常的长跑锻炼,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她是常年的匀速长跑锻炼跑习惯了,对于如何在比赛中分配体力,完全不懂。   是以第一次练习,在她匀速跑动的时候,测试她的教练,掐着秒表,不停的跟在她耳边吼:“太慢了,加快速度!”   “你是在比赛!不是在散步!”   “配速不行,还要加快速度!”   “注意体力分配!步伐加快!”   被教练要求的,江柠五千米跑下来,比她平时跑十公里还累。   一遍不行,教练又让她跑第二遍,就像在考验她的极限一般,江柠一遍遍的跑,一连跑了四次,也就是两万米。   这个两万米,和她每天日常跑的两万米,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饶是她体力充沛,四个加速版的五千米跑下来,她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了。   教练发现她的体力居然还没有被榨干,还有余力,又让她试试一万米的长跑。   一个星期测试下来,教练终于发现,江柠前世今生两辈子的长跑习惯,已经深入骨髓,非常难改变了,她总是会不知不觉进入到让自己舒服的节奏里,而不是竞技的节奏中。   全国能够跑完五千米的人非常多,他们要的,是能够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那么多能跑的五千米健将当中,成为跑的最快的那个,拿到金牌!   教练纠正了好些次,都纠正不过来,可又实在舍不得她优越的体力和耐力。   一旁的总教练看的直皱眉,低头看了眼她在体能测试中的五十米短跑成绩,不耐烦的挥着手喊:“让她试试短跑!”   在旁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女生,嗤地一声笑出来。   她身边女生略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发笑的女生和江柠是同一届的大二学生,大一的时候就加入五四文学社了,和五四文学社的副社长是老乡,原本五四文学社的副社长前途一片大好,却突然被学校记了大过,原本想要保研的希望也破灭。   她对身边的女孩子说道:“你是今年的新生吧?你知道她是谁吗?”   身边的女孩子有些愕然的摇头,“不知道,她很有名吗?”   “可不是有名咋地?”女生想到自己从师兄那里听来的那些消息,笑着说:“人家可厉害的很,背后可是有个厉害的团队,专门为她打造才女的名气,呶,光是打造一个才女的名头还不够,现在还要来体育届来横插一脚,她大概以为体育也能找人代跑,好给自己打造全能才女的光环吧?” 第233章 233 【一更】   她旁边的女生有些尴尬, 她是今年大一的新生,对师兄师姐们的恩怨有些不太了解,更不认识什么那个一直在跑步的女生了, 按照她说, 柠萌已经连续跑了四个五千米,加起来足足两万米了, 就这实力,即使不能和体育特长生比,还达不到参加大运会的资格,也不至于说让人代跑吧?   即使她自己是个体育特长生,也很难说能够承受的住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啊。   况且被叫来练体育, 也是为了接下来在我国的大运会做准备,是为校为国争荣誉, 这都是要靠实打实的实力,这有什么好嘲的?   大一新生虽不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却觉得这个学姐大概是脑子不太拎的清,忙笑着往旁边避了避,练自己的去了。   其实说话的女生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都是有个亲疏远近的,她和前文学社副社长出自同一家乡同一高中,作为体育特长生的她, 被特招进京大这个学术氛围极其浓郁的大学, 心底是稍稍有一些虚的, 在她刚进大学的那段时间, 她的师兄领着她进了文学社, 认识了很多文学社的师兄师姐, 给了她许多帮助。   文学社副社长突然遭处分,于她来说, 也是如雷击一般,让她在文学社的处境也尴尬了起来,原本围绕在副社长身边的人,不光疏离了副社长,对她也不冷不热了起来,她去找副社长,想要安慰他,可这样的打击,当时在办公室里,他显得斗志昂扬,一副继续要找江柠麻烦,要彻底将她私下的团队找出来,否则不罢休的状态,实际上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极大。   首先一点,记下大过后,基本就断了他在体制内工作的希望,即使是想往国企走,一般国企都不太愿意要他这种在校期间被记下大过的刺头,他又是个文科生,在文学社汲汲营营拿了那么多奖项,一下子没了用途,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突然失去了前进和努力的方向,好像除了继续在挖出江柠背后的团队上死磕这点,他找不到任何出路。   仿若钻入了一条死胡同。   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思想又如何能不偏激?   况且,他还不是完全没有才华的人,没有才华不聪明的人,又如何能考上京大,如何当的上文学社副社长?   所以在察觉到江柠宿舍原401寝室的崔玉洁受处分,被调出401寝室后,他又立即联系上了崔玉洁,想从崔玉洁那里找出更多‘柠萌不是柠萌’的证据。   可惜崔玉洁这个蠢货,明明和江柠在一个寝室同住了好几个月,又是一个院系的,愣是半点线索都没有。   他看不上崔玉洁,崔玉洁还看不上他呢。   两个人虽然同是江柠的黑子,却各黑各的,互不搭理。   况且,崔玉洁也不认为自己那是黑,怎么?纯粹看她不爽她还不能说了?   而且,真当她是个棒槌咋地?她崔玉洁才大二,和前副社长可不同,副社长只剩不到一年时间就毕业了,她今年过完还有两年呢,她要是再被记过一次,可就得被开除了,她才不会犯傻。   即使她不爽江柠,她一个数院的,犯得着和一个社科院的人混在一起黑她们自己院系的?即使要黑,她也是要关起门来自己黑自己的好吗?   副社长从崔玉洁那里没有找到太多信息,他师妹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也不愿说母校势力,只坚持自己的想法,‘柠萌’背后必然是有一个团队在运营操作,并且列举了种种证据来证明他的观点,例如他在网络上说的,《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连载期间,她在集训队集训时参加竞赛,是如何每天维持日三到六千字的连载不开天窗的?   这些理由一下子就说服了这个女生。   她虽是体育特长生,走的也不是高考的路子,但她的文化课成绩实际上也不差,只是没有凭借竞赛、高考和特招的学生考的那么好而已,实际上她的文化课成绩也是合格了的。   她没有参加过竞赛,却也只得竞赛生是要长时间呆在集训队集训的。   现在网吧多起来了,两三年前,街面上连网吧都还少的很。   师兄和她说过,柠萌老家在农村,就更不可能自己有电脑了,又如何每天在集训的情况下,写那么多稿子,还日日不辍的?   前副社长还例举了一件事,就是这几年,她在高中时期一直在集训队,在大学期间的行经路线,是在各个专业跑,几乎将所有课后时间,都排课排满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作品还能一部版权一部版权的卖,一部作品一部作品的拍,最新的作品,居然还拿到了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的威尼斯电影节四个奖项,他们自己都是文学社写作的,也写出不少作品,试问,在没有渠道,没有团队的情况下,她自己是如何与那些影视方的人接洽的?   像他们这种文学社,长期与文字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想要将自己的作品影视化,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而‘柠萌’呢?直接运营到央视去了。   这也是副社长第一次认识到,运营的重要性。   在他还在为文学社和学校的奖项而汲汲忙忙、追名逐利的时候,人家已经通过另一种路径,与央视达成了合作,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之前是走错了路子啊!   不过现在想明白这些也没有用了,他这辈子已经注定与央视绝缘,便想弄明白‘柠萌’背后的人是怎么操作的,是以一直在调查和打听‘柠萌’背后的团队。   今年他就大四了,没有了保研的指望,毕业后,他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调查‘柠萌’,他相信,他很快就能抓住‘柠萌’的小尾巴。   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副社长在文学社经营这么久,自然也有,他将自己的种种猜测和分析,说给他的朋友们听后,他们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就是准备打假‘柠萌’,找出她幕后的运营团队,复刻她的运营模式。   别的且不提,她的这个运营模式,至少在金钱上,让她赚的盆满钵满,在这个经济急速飞升的时代,他们很多人已经看到了金钱的力量,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体制内的人辞职下海经商的事。   他们自觉才华并不输给‘柠萌’,她能成功,没道理他们不能成功。   女生看到‘柠萌’在一旁休息,还言笑晏晏的走过来,一边拍着大腿放松自己的肌肉,一边笑着喊了声:“柠萌!”   一声‘柠萌’,让很多人的目光都朝江柠这边看了过来。   ‘柠萌’这两年在文坛的名声太大了,四本销量过千万的作品,一部作品改编成电影后是去年的票房冠军,一部作品改编成电影后,虽不是今年国内的票房冠军,却拿到了国际电影节四个大奖,全球票房折合人民币将近八个亿。   直接震惊了电影圈。   更别说,还有暑假在央视播放的直接与央视合作的《白蛇修仙传》。   可以说,‘柠萌’是近两年,不论是通俗小说界,还是影视界,都是一颗让人无法忽视的冉冉升起的星。   在坐的你可以说自己没有看过‘柠萌’的小说,但没有人没看过‘柠萌’作品改编的电视剧,即使有不看电视剧的,你也不会没看过她作品改编的电影。   江柠略有些好奇的转过脸,看着笑意盈盈的朝她走过来的女生,没有说话。   女生继续一边抬腿拍着大腿两侧的肌肉,一边笑着说:“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怎么跑来体育场啦?”她好奇地问:“你不是也要来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选拔吧?”   她突然声量拔高,吃惊地问:“你不是作家吗?听说你还是数院的!你们数院已经这么厉害,不光跟文科生抢饭吃,现在还来跟我们体育特长生们抢饭吃了啊?”   原本因为‘柠萌’二字,就足够受人瞩目的了,女生的一句话,更是让在场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江柠这里来。   江柠才跑完四个五千米,还是和平时节奏不一样的加速跑,整个体力有些透支,正在跑道边上喝水休息,此时也缓了过来,闻言也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是啊,不会跑步的作者不是好的数院生。”   旁边的大一新生噗嗤一笑,一些竖着耳朵在听她们说话的人也都笑了。   大二女生脸色一黑,又为自己受处罚的师兄感到不忿。   大一新生看看江柠,又看看大二的师姐。   她是不知道那个师姐与‘柠萌’之间的矛盾,但不妨碍她是柠萌的读者啊。   她笑完之后,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江柠,双眸亮晶晶的,轻声问:“你真是柠萌吗?”   江柠笑着点头:“对呀,我是。”   那个黑着脸的大二女生又发出一声不屑的‘嗤’地一笑。   大一新生却没有管她,而是大大方方的笑着说:“你的作品我都看过,很喜欢你笔下的女主角,一会儿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原本她是在口袋里掏了掏,今天因为要过来测试体能、训练,她的口袋里没有带笔。   大二女生没有想到,自己都这么拆穿‘柠萌’的脸皮了,她还能厚着脸皮说自己是‘柠萌’,不由又笑了一声对新生师妹说:“师妹,你就是找‘柠萌’签名,也要找对人啊,说不好这个皮下面披着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也说不定,你就确定你找的柠萌,就是柠萌本人?”   虽然大多数人已经默认了‘柠萌’就是京大学生,可以副社长为首的一群人,依然还在网络上带节奏,说‘柠萌’这个皮下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定是有专业团队在的,一定是一个团队的写手,在为‘柠萌’写稿。   副社长现在也聪明了,他不自己出头了,他只孜孜不倦的找确切证据,只在私下里带节奏。   所以网络上声音是两极分化的。   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要么各自站队,要么事不关己,都好奇的往这边看。   江柠笑了笑,瞥了那女生一眼说:“你知道上一个传谣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女生想到自己被记了大过的师兄,心口猛地一跳,顿时愤愤的不敢再说话了。   这边休息的差不多了,总教练让她再试试短跑。   总教练要管的是整个京大学生的体育特长生们的项目训练,而不是某一个人的,所以他也是着眼于大局,目光更多的放在体育特长生们身上,像江柠这样的非体育特长生,只是身体素质较好,甚至还没有找到自己擅长领域的,都被交到另一个体育部的教练手中,再做测试。   教练之前看她确实体力消耗的不足以支撑她在做短跑测试,就让她先去一旁喝点水歇会儿,现在见休息的差不多了,抬腕看了眼时间,见还有点时间,再练一会儿就可以让她们散了,举手问江柠:“休息的怎么样了?还能再试试五十米短跑吗?”   江柠活动了一下身体,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教练就指了一下跑道的起跑线,示意她站过来,自己也喝了口水,然后走过来,问她有没有跑过短跑,得知她没有跑过后,就叫了个今年参加过大运会的高年级同学过来,让他教她短跑的起跑姿势,以及一些跑步要点等等。   操场上的人很多,负责各个项目的教练却不多,教练并没有亲自来看着,而是叫今年参加了帕尔马大运会的高年级师兄师姐来负责新生们的测试与训练。   负责记录江柠短跑训练的,也是一位高年级师兄。   他跟江柠说的是站立式起跑姿势,而非蹲踞式起跑。   短跑和长跑有个很大的不同就是,瞬间爆发的速度和力量非常重要,所以起跑也在短跑当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师兄不光是跟她说,还给她做了示范。   江柠的悟性很强,听完师兄的讲解和示范,自己就摆好了姿势,感受了一下瞬间两脚用力蹬地前冲,几次之后,和师兄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已经可以了。   接到教练指令,他让江柠站到起跑线上。   这时,在旁边放松完自己大腿小腿肌肉的女生,也笑着走过来,对负责测试师兄笑着说:“师兄,我来给她陪练吧。”   女生自己高中时练的就是田径,特长也是田径这一块,不管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速度都很快,今年虽然没有能参加帕尔马大运会,但在今年的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上,她代表京大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的,是铁定的大运会苗子。   师兄自是无可无不可,掐着手上的秒表,嘴里叼着口哨,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准备好。   女生也不跟江柠说什么‘柠萌不是柠萌’的话了,而是朝江柠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容,用标准的站立式起跑姿势,和江柠一起,站在起跑线上。   师兄一声哨响,她便如一支利箭般,急速地蹿了出去! 第234章 234   女生的速度很快。   江柠因为没有短跑的经验, 在听到哨声的刹那,她的起跑其实是稍稍慢了那女生一瞬的,可只这一瞬的功夫, 两人就已经拉开了一个身位。   但天赋这东西怎么说, 江家不论是江松、江柏,还是江柠, 运动神经都极为发达,这是天赋。   即使这个天赋她从小就没有很好的开发过,可她小时候在山上追兔子追野鸡,长大后每天跑步上下学,今生重生后, 又将力量训练和散打、拳击捡了起来,定期去练练, 跟专业人士不能比,却将她的身体反应能力等各项运动天赋, 很好的保留了下来,并没有随着年龄的日益成长而荒废。   在大二女生眼里,自己应该瞬间就将江柠秒的渣都不剩,秒成个笑话。   可事实却是,江柠在起跑的一瞬慢了零点几秒钟后, 就很快跟了上来。   江柠和她确实存在了一点差距, 可这点差距, 在一个田径特长生和一个从未跑过短跑的素人之间, 差距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师兄在她们冲线的一瞬间, 快速的摁下了秒表。   教练虽注意力在其他人身上, 但也抽空看了她们一眼,问了下师兄她们五十米所用的时间, 问江柠:“还能跑吗?”   江柠的身体确实有些疲累,但似乎又还可以,于是又举手比了个OK的手势,她回到了起跑线上,准备继续跑。   大二女生脸色有些难看的也回到起跑线上,脸色有些认真起来。   很显然,她也意识到,刚才她虽然赢了江柠,可完全称不上是秒杀,所以她这次要认真起来,要再给她一次教训,让她知道,专业体育并不是她一个数院的学生拿来玩的东西。   她目光极其犀利而坚定的望着前方,在这一刻,她还抽空去看了眼江柠的表情,只听一声尖锐的哨响,长期练习体育的她,身体宛若弹簧一般,迅速飞射出去。   而这一次,江柠与她在起跑时的身位,居然只差了半个!   虽然她还是跑赢了江柠,可她的脸色不由的更难看了!   江柠的短距离跑步速度非常快,真的就是风一样的女子,她自己的感受就是身体非常的轻盈,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非常强。   教练叫她跑,她就跑,实际上她的发力,她的姿势,手臂摆动频率等,很多都是有问题的,可天赋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就是明明她的这些都不是专业的,可她就是如一阵风般,从你身边蹿过去了。   这是她在长跑项目中,需要蓄力,需要匀速分配体力是不一样的,短跑需要的就是你短时间内的一个大爆发。   师兄在摁下秒表后,将两人所用的时间记了下来,他没想到她长跑不得要领,短跑速度却这么快,又过来跟江柠讲她刚刚在短跑中,有哪些需要注意和改进的地方,纠正了一下她的起跑姿势和摆臂:“初始步伐不要太大,双腿和双臂要积极摆动,步频要逐渐加快,注意听哨音,起跑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江柠完全就是个野路子,跑步全凭身体本能和直觉,这中间其实有非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之前也是旁观了江柠跑完四次五千米的,纠正完了她的动作,又问江柠:“还能再试一次吗?”   他越说,大二女生脸色越黑。   她自己本身也是有天赋的,不然也不会作为体育特长生被特招进京大,所以她是知道真正有天赋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江柠在刚刚那次短跑中,起跑与她只差了半个身位,这要还能更快一些,想到江柠只是一个没有练过体育的纯靠身体素质就能做到如此,她脸色也正了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模样。   她再度回到起跑线上,这次是半点不敢再分心。   她已经知道,为什么这次为后年大运会选拔的秋季运动会,江柠为什么也会被选到这里了,这样的身体素质,这样的反应能力……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江柠的长胳膊长腿。   短跑的天赋其实是看多方面的,心理素质、身体构造、心肺耐力、起跑速度、技巧和技术等等,这其中,技巧和技术都是可以通过后天训练的,心理素质和心肺耐力是肉眼最难以察觉的东西,而身体构造和起跑速度,却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   刚刚的两次短跑中,江柠的起跑速度进步之快,让她也心头一惊,再看她的身体构造……大约是这些年长跑没有停下过的原因,还有上了大学有时间和机会后,一直在做力量训练,她身材看着瘦长,实际上大腿的肌肉很是紧实,在之前跑了四次长跑后,居然还有余力做短跑训练,且爆发力刚刚也看了,十分惊人。   咻!   哨声又响!   这一次江柠的反应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再快一些,与她只差一个肩膀的距离,这样的学习能力,简直叫她心惊!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去跑,除了没用蹲踞式起跑外,拿出了她比赛时的状态,一心想将江柠彻底甩开。   可上一次两人还有半个身位的距离,这次的差距却再一次缩短。   这让她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实在是江柠给她的压迫感太重了。   可这三次跑下来,看江柠表情,依然还犹有余力的样子。   之前的大一女生好奇的凑到江柠面前,笑着问她:“师姐,你之前真的没有练过体育吗?”   这身体素质,委实惊人了些。   江柠笑着摇摇头。   江柠他们小时候,哪里有练体育的途径啊,山村里的孩子,全都是野蛮长大,哪怕是家里最受宠的江松,也不过是在家庭资源上,向他偏斜一些罢了,但在社会资源上,和山村里的普通男孩子其实差不多,哪怕江松从小表现出优越的身体素质,也依然没有将他送去练体育的打算,更不知道往哪里送。   不知道是不是今生在人生成长关键期的青春期吃饱了,营养也跟上来的缘故,江柠很明显感觉到,自己今生的身体素质,比前世要好的多,身体没有前世的沉重感,而是整体有种轻盈的对身体的掌控力,这使她更敏捷,也更具爆发力。   原本大二女生说给她当陪练,只是想打击江柠而已,没想到到后面,真的成了陪练。   三次之后,她没再说给江柠做陪练的事,而是因为这三次赢了江柠,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走到江柠身边,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句:“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江柠不知道这姑娘犯了什么病,只唇角略勾了勾,没理她,就回去了。   她大约知道这姑娘说的是什么,只是她此前与她毫无交集,大概又是与网上,或者文学社的人有关吧?   就像那女生自己说的,真的就是真的,自己立身持正,自然会立于不败之地。   她跑了两万米后,又试跑了几次短跑,虽说短跑不长,但肌肉的疲惫丝毫不比长跑要少。   晚上吃过晚饭后,她也没回寝室,而是回到了校外的出租屋,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洗漱了一遍出来,在给吹头发的时候,转头看到门被推开,就知道是宋培风回来了,在他进门时,就眼朝他笑的灿烂,张开双臂就朝他软绵绵的走了过去,边走边撒娇:“小宋同时,我今天跑了两万米,好累,你快来帮我按按腿。”   她整个人都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宋培风身上。   宋培风忙抱住她,一把将她打横了抱起,到沙发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抬起她的小腿,帮她揉按:“是这里吗?”   她的腿洁白细腻。   前世她因为冬季被子衣服被人倒了水,又没有衣服换,只能穿着半湿的裤子,后来换下来,也是一条单薄的单裤,后来冻的一到天阴下雨,膝盖就酸疼的厉害。   那时她曾遗憾过,自己为什么腿毛不能长长一点,如果腿毛长到能当毛裤穿,或许她就不用怕天阴下雨了。   因为曾有过老寒腿的经历,今生她特别注重腿部保暖,再不给自己半点受寒的机会。   这点宋培风是知道的。   他的掌心特别热,且有越来越火热的趋势,力度不大不小的按压她的小腿肌肉,让她舒服的都有些昏昏欲睡。   在他已经摁了好久的小腿后,她又忍不住踢踢腿,故意逗他:“大腿,大腿也摁摁。”   逗的小宋同志面红耳赤,她也忍不住乐的哈哈大笑。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反了过来,总是她在调戏他,可她实际上又怂的很,调戏完了就没下文了,似乎只是享受她逗他的过程。   宋培风无奈,拿起吹风机,继续帮她吹半干的头发。   江柠就枕在他的腿上,任由他的指尖在她发丝间穿梭,他动作很轻柔,让她不知不觉就困意袭来,抱着他闻着他身上干净清新的味道,陷入了梦乡。   江国泰那边还打电话问江柠十一要不要回去看看家乡如今的变化,看还有哪里要改进的呢,江柠只说让他们自己看,家乡的发展主要还是要靠他和江四伯,她只是提一点建议,京城这边她也走不开。   她在三环新买的房子也要装修了,这些都交给了装修公司去做,又关注了一下股市情况,在国策利好的大环境牛市下,她买的几只股票涨势都非常好,也就丢在一旁没再管。   电影《大宋》剧组那边,还想邀请江柠进组看看,想沾沾她身上的玄学之气,可十一之后,马上就是秋季运动会,今年的秋季运动会,学校比往年任何一届都要重视的多,京大体育教研组那边,专门请了运动训练与竞赛管理中心的教练,专门给京大的体育特长生和今年春季运动会上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进行加练,江柠恰好是其中一员,实在是走不开。   去年江柠是被人报名秋季运动会,今年却是她自己报名的,和去年报的全部都是长跑项目不同,今年她只报名了两项,一百米短跑和两百米短跑。   因为要求是每个人都至少要报名一项,401寝室的女生们全部都报名了,只除了奚魏璐。   奚魏璐并不是她们数院的,而化院那边不知是因为她年龄太小,没有给她报名,还是暂时忘记了她,也没人给她报名,把张敏等人给羡慕到不行。   江柠是在教练的安排下,在练一百米和两百米短跑的,正好和大二的女生练的项目重合了。   江柠虽然天赋好,爆发力也强,跑的速度也不慢,但她之前毕竟从没有练过,她算是这个领域的新人,练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且学校的田径项目并不缺人,一百米、两百米的体育特长生不少,而能够被京大特招进来的特长生,每一个都是这个领域的天赋卓绝之辈,江柠的起步还是太晚了,她目前的成绩,想要压过原本田径队的人,短时间根本不可能。   教练放不下她优越的身体素质,想了想,将她的情况报告给了总教练,总教练又过来看江柠练了几回,又把她单独拎了出来,让她去试试110米跨栏。 第235章 235   对于110米跨栏, 江柠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的04年雅典奥运会,翔哥夺冠的那一幕,打破了我国一百米跨栏项目的零金记录, 举国沸腾。   但她没有想到, 自己有一天,也能和跨栏扯上关系。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   这项运动似乎离她很远, 在此之前,它与她毫无交集。   要说跑步她还可以,毕竟从小跑到大,前世今生两辈子都跑习惯了。   可突然被喊去跨栏,她人也是懵的。   不过本着自己不过是代表数院来走个过场, 重在参与的想法,教练叫她去练跨栏她也去了。   不是江柠没有集体荣誉感, 没有要为学校比赛争光的想法,实在是体育距离两辈子的她都实在太过遥远。   学校这么多从小就被发觉体育天赋, 从小就练习体育的体育特长生,实际上根本用不着她去代表学校参赛什么的,她会被选上,也不过是他们四大疯人院,尤其是她们数院, 实在是一个体育特长生都并没有, 总不能他们数院在这次的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中, 全军覆没吧?   这才一群矮子里拔高个, 选出了她这么个体力耐力都不错的, 至少说出去, 他们数院也是有人参加了的。   此前江柠已经在教练手下练了一个星期的短跑了,她身体素质确实优越, 跑步天赋确实很好,可到底是起步太晚了,一般从初中开始练,就已经有些晚了,何况她是从大学才开始,与这些从小就被发掘,练田径的体育特长生们相比,光是身体的天赋,并不足以弥补这种后天长时间练习的差距,将她放在短跑项目里面,属实鸡肋。   可她的身体素质又实在太好,从她之前的特侧项目中,不论是心肺功能、腰腹力量、纵跳摸高,还是在练习短跑时所展现出来的体力、耐力、爆发力,都让教练舍不得放弃这颗好苗子,反正都是从头开始,总教练看过她的短跑数据和一系列体测数据后,让她去试试跨栏。   江柠被叫去学校跨栏队负责专项训练的老师那里时,一直和她在一起练习短跑项目,并凭借自己多年田径比赛的经验,狠狠压过江柠一头的大二妹子,唇角不由露出一抹讥诮又得逞的笑。   练习短跑都出不了头,更别说是技术难度更高的跨栏了。   成功将她挤兑出去的大二妹子心情相当不错,尤其她还看到了远远坐在看台上的师兄,像是打了胜仗一般,向她的师兄挥了挥手。   她师兄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给她也挥了挥手,注意力继续放在江柠身上,胸前还挂了个相机。   他既然说要找出江柠背后的团队,自然不是说说而已,不光是在学校里面,调查江柠日常上课的情况,课后也调查她在校内校外的人际关系。   她背后既然有团队,就不可能长时间不联系,只要他们联系上,被他抓住,自然也就能顺藤摸瓜,将她背后的一大串团队都能摸出来。   到时候他再去向学校申诉委员会申请复议撤销大过的处分。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解决他未来工作的最好办法。   是以,在从师妹这里得知江柠也被派遣到这里来训练为秋季运动会做准备后,他就也来了这里,远远的看着江柠训练,自然也看到在练习过程中,被师妹利用经验进行干扰的事情。   不过不愧是在IMO中取得金牌的人,心理素质确实足够强大,任凭师妹如何干扰,她都八风不动,丝毫不曾影响她的情绪,甚至被叫走去练跨栏的时候,她也什么话都没有的去了。   跨栏与其它田径项目不同,是有专门的跨栏队老师负责专项训练,江柠过来的时候,他先是向江柠要了她的体测资料表,看了她在体测项目中的各项数据后,也是问了同样的话,就是:“之前有练过跨栏吗?”   江柠自然说没有。   老师先是打量了她一番身体条件,又看了眼她的纵向摸高数据和心肺功能数据,点头说:“身体条件不错,就是练的太晚了些。”他说,“你先试着跨一下,感受一下高度。”   大学生运动会的使用的是国际通用的高84cm的国际赛道,个子太高其实并不太占优势,跨栏队老师主要是看她腿很长,大腿结实有力,还有体测表上写的爆发力强。   同样是让高年级的师兄来教她跨栏的要点、动作要领等,然后开始教她如何跑、如何掌握步伐的节奏,这一点非常重要,可她之前练的短跑是完全不同的。   讲完教完之后,师兄才问她:“要试试吗?先感受一下。”   因她是第一次跨栏,师兄并没有将跨栏的栏杆设到国际通用的标准高度,而是降低到四百米的七十六厘米。   学校里不少人都认识她,见她要过来跨栏,也都走到跑道两边站着,笑着看她跨栏。   江柠先试着跨过拿几个栏杆,她身体较为轻盈,跨过这几个栏杆并不难,那种感觉有些向小时候和小伙伴玩立定跳远、跳橡皮筋、跳草垛等游戏时的感受。   她总是能轻轻一跃,便能跃的很远,像一只弹跳力优越的青蛙,又像一只身姿轻巧的燕子。   跨栏不难,她又试了一下自己的步频和节奏,向师兄点了下头之后,就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可以了。   或许天赋这东西真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江柠第一次跨栏,就轻轻松松的跃过了十个栏杆,一个栏杆都没倒,全部跨过去了。   这让站在跑道两边的人有些吃惊。   她们这些人,初学跨栏时,都多多少少经历过踹到栏杆或者摔倒的事情,可江柠既没有摔倒,也没有踹到栏杆,在平跑跨越的过程中,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做游戏时的感觉,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到了极致,这种掌控力在告诉她,她可以,她可以轻松越过去。这样的节奏、步频与爆发力,属实惊人。   虽说这与栏杆调低,降低了一些难度也有关系,可她们第一次跨栏时,栏杆高度,也是随着她们当时的年龄与身高,调解到相应高度的。   师兄有些吃紧的问她:“你真的没有练过跨栏?”   再确定了江柠真的是第一次后,又让她跨了一次。   江柠稍稍感受了一下刚才的感受,再次轻松的跨越了过去。   当然,这只是跨栏,还没上速度。   能够轻松跨栏,和参加比赛还是两回事,不过这已经让她在跨栏这项运动中,展现出足够的天赋了。   这让跨栏队的老师着实有几分惊喜,实在是目前跨栏运动员的苗子还是紧缺。   自九三年女运动员在全运会上创下了十三秒多的记录后,如今已经六年过去,仍然未出现一个可以打破这个记录的人。   专项老师又让江柠加速度试一试,加速度后,难度果然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让专项老师惊喜的是,江柠对节奏的把控实在是好的出奇,她始终能够稳定自身的步频,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确的计算,丈量好了每一步的距离似的,让她在跨栏的时候节奏始终不乱,达到正正好的效果。   “哎呀!这练晚了呀,这要早练几年,以你这天赋和身体条件……”话到这里,他突然顿住。   田径项目一直不算是亚细亚洲人的强项,阿非利加州的人确实在这一项目中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他们国家的女子跨栏项目,自九三年除了个天降紫微星后,就一直沉寂至今,也没发现什么特别出色的好苗子。   如今发现一个天赋不错的,还是个大学生,此时再练,已经来不及了,可不是可惜吗?   要是早几年发现,不说在世界级的运动会上,至少在亚运会上,说不定能多个出线名额。   被跨栏队老师说的,江柠自己感觉也挺奇妙。   她从小就知道,江松身体素质卓绝,运动神经发达,前世她和江柏偶尔提到大哥江松时,曾不止一次笑言,如果江爸江妈舍得,从小把他送到管理严格的体校去,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撞的头破血流还仍自我感觉良好,死不回头的江·哈士奇·松了。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也是有运动天赋的。   或许她确实有,但没有想过自己的运动天赋很好,前世她整个青春期都在饥寒交迫的窘境中度过,完全没有心力,也没有精力去关注生存以外的东西。   哪怕她已经学会欣赏自己,正确的看待自己,她也依然学不会高看自己的任何天赋。   就如同此时一样,哪怕跨栏队的老师说她在跨栏上有天赋,又说她练的晚了,她便觉得自己在跨栏上,不太可能取得很好的成绩,不过跨栏运动练的轻松,使她在练习这个项目时,意外的感受到了愉悦的情绪,当她将一个栏杆一个栏杆的跨过去时,心理上是有成就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每次练习都非常的认真投入,她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每一次的进步,这样的进步非常明显,主要是开始逐渐掌握师兄教她的加速跨栏的技巧。   她就这样不知疲倦的练习了十来次,这十多次的练习她始终保持着一致的频率,像是不知疲惫般,一次跨的比一次好,一次跑的比一次快。   就连还在关注其他人跨栏联系的教练,都忍不住朝她侧目。   一趟跨栏110米,十来次就是一千多米,还都是全力奔跑的高消耗体力的过程,和匀速的长跑对身体的消耗,完全是两个概念,况且她还加上了不断的跨栏。   若没有充沛的体力,练到后面,你连抬腿都会觉得困难。   这样的体力和耐力,也难怪教练组那边会舍不得,短跑上出不了成绩,还将她扔到跨栏队这边来继续练。   不过到底没有经过系统训练过,感觉到自己在跨栏时,抬腿的动作出现酸疼的滞涩感,步频和节奏开始紊乱时,江柠才停下。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发现,在体育场上肆意的奔跑和挥洒汗水,也是释放自己的一个途径,她还挺喜欢这种纯粹的,完全不用动脑的,只专注于一项事物的运动。   或许是从小就大脑皮层过于活跃的缘故,江柠赶紧自己的脑子除了深度睡眠的时候,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即使是在跑步的时候,都停不下来,要么是在构思小说情节,要么是在思索别的事情,比如在练习拳击和散打的时候,她的大脑就会自动思索该往哪里出拳,才能更有效的击倒对方,达到更高效的伤害值。   大多数时候,这种感觉是不知不觉且不受她控制的,她越是要控制大脑不要去想,反而会想的越多,将自己折腾的失眠。   像这些天她在跨栏运动上,除了专注于一件事,只需不停的修正自己的动作与跨栏姿势,不去想其它事情,于她而言也是一种非常难得的体验。   这种感觉她和宋培风说过后,发现宋培风居然也是一样,他们都属于多思多虑型,大脑长期运转不止。   第一次练,江柠就将自己的两条大腿练的酸疼不已,当时在练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处于亢奋状态,其实还不觉,等她回到出租屋,洗漱完出来,躺在沙发上,大腿那叫一个酸疼。   等宋培风回来,她立刻晃着自己的一双大白腿叫了起来:“小宋同志,好疼,大腿好疼啊!”   江柠叫着叫着,自己都忍不住把脸埋到枕头里闷笑起来。   不知是和宋培风在一起后,还是被401寝室的室友们影响,江柠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活越像小孩儿了,就像是把自己曾经过于早熟和过于懂事的童年,又重新来了一回似的,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耍赖、放飞自我、只做自己,无需想太多,因为有人会事事回应你,让你不知不觉,就像个孩子一样,疼了你就可以喊疼。   宋培风也是发现她的变化,好像认识的越久,越发现她不同于平时的孩子气的一面,也乐意纵着她,工作中的她和生活中的她,像是被分隔开,工作中的她严谨的像个姐姐,生活中的她幼稚无赖的像个小妹妹。   江柠一边享受着小宋同志的按摩,一边与她分享自己今日所得,略有些得意地说:“没想到我还有跨栏的天赋,说不定我哪天还能成为跨栏高手呢。”   她脑中想起的,是她小时候在山野间。   那时候她也是活泼调皮的,在山里追兔子和野鸡时,遇到灌木丛,都不是绕路而行,而是直接跳过去的,山野间各种石头各种坑,各种树丛,她都跳习惯了。   似乎不止是她,她记忆中,小伙伴们好像都是如此,遇到拦路的枯树,跳!遇到荆棘丛,跳!即使没有这些,大家都要制造障碍去跳着玩,最好玩的玩具,莫过于双抢时节,堆在操场上的一个又一个的草垛子,那是他们这一代多少农村人的童年记忆。   宋培风看着她脸上活泼生动的表情,也是笑着回应:“你可以的。”又问她:“你学习工作能排开吗?”   宋培风所在的清大,也是要举办秋季运动会的,宋培风参加的是八百米和跳远。   这段时间,他也在练习。   江柠道:“舞蹈社、武术社、话剧社暂时先不去了,把时间留出来专心练跨栏。”   不光是她一个人这样,因这今年申办大运会成功,已经不是他们一个学校的事了,而是整个体育总局都重视起来,所有的活动都要为后年的大运会让路,许许多多同样有天赋的京大清大学子,和体育特长生们,将课后的很多活动都暂停了,专注的练体育,争取要为国争光,为种花国大学生争光,气氛十分热烈。   不光是江柠,整个401寝室的人,虽说只有江柠一个人被选入跨栏队,其他人都没有进入校队,却丝毫不影响他们为今年申报大运会成功的喜悦和激情,她们没能进校队不要紧,她们可以作为啦啦队加油啊,毕竟她们寝室也有进入校队的呢。   自从江柠进入了跨栏队后,401寝室的人,就经常组团过来看江柠在体育场上的专项练习。   张敏这个捧哏大王,不管江柠跑成什么样,她都一旁积极的鼓掌叫好:“江柠好棒!江柠加油!”   现在已经和张敏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余倩倩,一改刚上大学时的性格绵软,在张敏的带动下,比张敏还会起哄,欢呼加油声的比张敏还要响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柠在跨栏队跑了第一呢。   实际上她现在依然是个新人,还在练习和熟悉阶段,只是惊人的天赋也让她在以惊人的速度在进步而已。   可张敏她们才不管那么多呢,她们就是喊的很起劲。   回到寝室,她们还商量着,给江柠组个啦啦队。   “我们就用白布,在上面写上‘江柠加油’,然后系在额头上,怎么样?”余倩倩兴致勃勃的提议。   越来越追求时尚却又不得法的她,最近跑去将自己的头发染成了枯黄色,还烫成了狮子卷,衬的她脸上的肤色越发的黄了,可她自己却乐此不疲,性子也越发的活泼开朗。   坐在小方桌前看书的沈新兰忍不住从书里抬头吐槽说:“你真的不觉得这样像是戴孝吗?”   ‘戴孝’一词直接让余倩倩懵住了,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忙摇了摇头,重新提议:“那红布条!红布条总可以了吧?”   张敏想象了一下寝室里的一群人头扎红布条,去为江柠加油打气时的场景,倒在床上笑的肚子疼。   笑的余倩倩恼羞成怒,要去锤张敏,张敏这才抱着肚子,笑哑了嗓音说:“我们老家,孙辈戴孝是用红布条的。”   余倩倩:……   余倩倩不死心,跺了跺脚,继续提议:“那那那……那绿布条,绿的总可以了吧?”   刘燕不解地抬头:“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布条?别的不行吗?”   沈新兰也抬头不解道,“对呀?我们直接订做文化衫穿在身上不行吗?”   余倩倩纠结地对着手指:“可是定做文化衫要很多钱吧?”   她每个月做家教挣的那点钱,都被她捣鼓头发,买化妆品了。   这年头的明星不知道怎么回事,流行绿色、紫色、蓝色眼影,余倩倩每天对着明星的画报学化妆,眼皮不是涂成绿的,就是涂成紫的、要么就是深蓝色。   原本她是因为情窦初开才学的化妆,结果却迷恋上了打扮本身,把暗恋的师兄早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每天沉迷于各种护肤化妆,玩的不亦乐乎。   张敏也不太会化妆,两个新手就凑在一起捣鼓自己的眼皮,每次出来的效果,张敏越来越时尚美丽,余倩倩始终不得要领,却偏沉浸于自己的化妆手艺里,美的不可自拔。   沈新兰说:“文化衫的事交给我好了。”   刘燕也参与进来说:“还可以拉个横幅。”   京大的学生很时尚,大礼堂每周都有电影可以看,很多都是国外最时兴的经典电影,里面就有现在西方国家啦啦队的影像。   寝室里一直走在时尚最前沿的张敏说:“不如我们排练个拉拉操,到时候在跑道边给江柠加油,你们看怎么样?”   刘燕看了看自己一米七多壮硕的大高个,想了想,自己在操场上跳拉拉操时的情景,觉得自己会把操场震翻的,忙拒绝:“要跳你们跳,我就不跳了。”   余倩倩跃跃欲试,她对一切她初高中时没有尝试过的新事物,都很感兴趣。   沈新兰也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跳什么拉拉操,结果只有余倩倩和张敏两人兴致勃勃的准备起来,化院的奚魏璐没有任何比赛项目,也被张敏拉着一起练了,三个人租了个录像带,整日的对着录像机,练习给江柠加油用的拉拉操。   沈新兰原本就是宣传委员,订做文化衫的事情交给了她,横幅的事交给了团支部书记刘燕。   江柠还不知道401寝室的室友们,在背着她给她搞惊喜呢,在一遍一遍的练习了跨栏要领后,也开始练习蹲踞式起跑,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训练。   好不容易到了秋季运动会,由于整个数院,就出了她这么一个跨栏队的,虽然大家都有各自报名的项目,但还是都来为江柠打气。   原本这事只是401寝室单独的行为,没想到张敏、余倩倩、奚魏璐学习拉拉操的事情,被同院系的其他女生们知道了,虽没有加入她们两个的拉拉队,但在得知刘燕在准备横幅的时候,由班长带头,干脆搞了个大的,长长的拉在跑道边,上面写着:祝我院江柠,跨栏得胜!   沈新兰也干脆自掏腰包,给他们数院的每个人都定了一件文化衫,是长袖运动型卫衣的样式,质量非常好,完全可以直接当日常的衣服穿,只是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数院江柠!跨栏得胜!   只要你不嫌尴尬的话,这绝对是一件顶顶好的衣服。   谁会嫌弃这样的好衣服啊?马上冬天就要来了,大不了就穿在里面呗。   再说了,这样的衣服,一个人穿会尴尬,可整个院系的人都穿,谁还会尴尬啊?   又不是人人都是沈新兰那样的富婆!   就连化院的奚魏璐,都被401寝室的姐姐们,在身上套了一件数院的文化衫。   小姑娘面无表情的混在数院的队伍里,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化院的,还是数院的。   张敏反正也不管,她到哪儿都拉着奚魏璐的手,将她带在自己身边。   因为今年申报大运会成功的缘故,今年的运动会开幕式,搞得非常隆重,除了体育场周围拉的‘京城大学一九九年秋季运动会’这样的横幅外,开场还有校领导的入场仪式,之后是五十六只代表队入场。   江柠他们代表的是数院,不知是不是因为数院只有她一个人进了校队的缘故,数院的大旗还交给了她。   和今年春季运动会不同的是,春季运动会,学校的教工们,也拉了三十多支代表队,代表教工组参加校运动会,这次的秋季运动会,可以说是全然的从学生中,选拔真正的体育健将。   虽然目前的校队已经囊括了全部的体育特长生,但今年的大一新生还没有军训,也没有参加过今年春季运动会,对于今年的大一新生中,还有那些体育项目特别厉害的好苗子,尚未可知,这次的运动会,主要选拔对象,也是今年的大一新生。   数院的其他人,基本上全部都是走个过场,有竞争力的没有几人,真正在运动场上有竞争力的,几乎全部都是各个院系的体育特长生们,整个广播站,全都是各个院系的人给自己院系的同学写的通讯稿,广播站全是激情盎然富有节奏和诗意的加油声,唯独四大疯人院安静如鸡,一直听不到什么他们发来的加油的稿子。   他们倒是想加油,没人可加啊。   江柠的跨栏比赛在下午,整个上午的时间,张敏都抓着江柠的手臂:“下午你一定要好好跑知不知道?其余后勤全部交给我们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你可是我们院唯一的独苗苗了,我们全体师生都会为你加油的!”   说着,当场就和余倩倩、奚魏璐三人,在草坪上给江柠跳了一段拉拉操,还满眼期待的问江柠:“怎么样怎么样?”   余倩倩也是双眼亮晶晶的:“有没有觉得跳的特别好?”   这个……怎么说呢?   三个人,一个一米六八,一个一米五九,一个一米四九,三个站在一起,有些像手机信号。   江柠当下就竖起了大拇指,“特别棒!跳的特别好!我觉得自己有被鼓舞到!”   “我就知道!”余倩倩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我就知道柠柠肯定会特别喜欢吧?柠柠我跟你说,这是我和张敏两人练了好几天的成果,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是不是很惊喜?”   江柠特别用力的点头,眼神别提有多真诚了:“嗯,很惊喜!”   自己用心准备的,被人肯定了,张敏也是笑的龇起了两排小白牙,一双眼睛笑的是见牙不见眼。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奚魏璐,嘴巴抿了抿,也浅浅的向上扬了起了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   江柠好多次,都发现人群中有人在看自己,转过身朝人群中看去时,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很快,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就又来了。   前副社长也没想到江柠居然会这样敏锐,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察觉到什么,整个人都藏到了人群之后。   江柠倒不怕什么,只要不是遇到那种极端分子。   即使遇到那种极端分子,最终倒下的会是谁,也不知道呢。   到她比赛时,张敏她们极为热情的迎上来,又是递水的,又是按摩大腿的,又是怕她冷了热了,给她拿衣服的,就希望给她一个最好的比赛状态。   等江柠走到起跑线上时。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数院江柠!跨栏得胜!”   竟是整个数院的同学,都在举着横幅在为她加油呐喊,尤以张敏、余倩倩喊的最大声,两个人还拖着奚魏璐,就这么在跑道的草坪上,旁若无人地跳起了加油拉拉操,嘴里喊着加油的口号。   刘燕和沈新兰都默默的离她们远了一些,生怕让人知道,她认识她们仨。   江柠也是满心的哭笑不得,在比赛的关键当头,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觉温暖窝心的很,朝她们比了握拳加油的手势后,就随着一声枪响,整个人便敏捷如猎豹一般,猛地冲了出去! 第236章 236   江柠奔跑时的表情十分的专注, 心中仿佛只有那一个目标,就是冲!奋力向前冲!   副社长在她奔跑的一瞬间,于人群中, 将她目光犀利朝前的刹那给捕捉了下来。   他也不愧是拿过奖的摄影爱好者, 不论他拿的奖项是不是他们内部分猪肉分蛋糕拿到的奖项,他也是有一定的实力的, 在捕捉到那瞬间的表情与延伸的刹那,他赶紧自己像在紧盯着一只随时可能扑上来捕猎的猎豹!   他又想到她日常总是笑眯眯时无害的模样,那种赶紧,就像是一直有着超强捕猎能力的食肉型野兽,偏偏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只无害的猫咪, 隐藏在人群之中,那一刻带给他的心悸, 让他心脏陡然跳漏了一拍。   就在他这一晃神的功夫,江柠的初次跨栏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第二名。   饶是她没有得第一名, 副社长依然感到心惊,他是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从一个田径小白,到去练短跑,又从短跑转向跨栏,这才多少时间?   他自己本身就是聪慧之人, 能够考上京大的人, 谁的智商不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他能在众多人之中, 从寻找文学同好, 到很快摸清成人世界的规则, 利用这样的规则, 成为文学社副社长,只差一步之遥就是社长, 保研,从此仕途一片坦途,谁又能说他悟性不高呢?   可这样的智商与悟性,在这一刻看到江柠刚学习跨栏没多久,就在校运动会中,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他心头不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另他难以企及的天才?   或者说,这世上真的有在各个领域,都能够达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的全才?   这样的全才,世界上当然有很多,众所周知的,达尔文,举世闻名。   可他不信江柠也是。   就他了解的江柠,是个妥妥的理科生,高中读的就是理科,又是通过理科竞赛项目进的京大,读的还是纯理科专业,可这样的人,居然写出那么多题材各不相同的近百万字的长篇著作,每一部作品都取得那么高的销量,和影视界人士的青睐,他一个纯纯的文科生都做不到,这真是一个纯理科生所能做到的?   他不信。   可他又亲眼所见,这个人在运动上的天赋。   张敏和余倩倩早就在终点处等待江柠了,在江柠冲向终点的瞬间,就全部涌上来接住她,江柠却看到了同样在终点等待她的宋培风,不禁张开双臂,向她抱去。   谁知余倩倩这个没眼色的,直接拿了水来递给她,“快喝点水,累不累?”   张敏也是笑的无比灿烂:“你好厉害!差一点点就第一名了!”   余倩倩也是笑的一脸喜色道:“得了第二名也不错,也有奖励呢!”   余倩倩和张敏,一个帮她捏腿,一个给她递水,刘燕和沈新兰也围了上来,彻底将宋培风挤在了人群之外。   江柠对宋培风安抚地笑笑,宋培风也不在意,在几个女孩子围绕的人群之外含笑看着她。   崔玉洁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看着周围的人,全都穿着沈新兰给他们准备的文化衫,只有她没有穿。   此时见到401寝室的人,这样和谐友爱的相处,她微鼓着脸,沉闷地看着。   她的新宿舍并不是数院的,而是像奚魏璐从化院的宿舍调到了数院的宿舍一样,她的宿舍也是由几个院系或孤僻或不太好相处,或是自己院系多出来名额,重新组合的宿舍,里面只有两个人是同一院系的,剩下的四个都是别的院系分进来,组在一起。   这样的宿舍,一般来说,舍友都比较有自己的个性。   崔玉洁的性格并不属于很好相处的类型,表面上看去对谁都表示友善的样子,可骨子里身为京城人的自傲,让她始终看不上外地来京大上学的同学,可她又不似沈新兰那样真的出身很好的白富美大小姐,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她的底气,又不足以支撑她看不起别人的高傲。   这就让她出现一种违和的矛盾感。   哪怕她已经很克制,可在日常说话做事中,还是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京大学生谁又是笨的?几次之后就感觉出来,加上新宿舍的人,各有各的脾气,各有各的个性,也不乐意惯着她,她又是被记过处分调到新宿舍的,新宿舍的舍友们,就更不愿意搭理她,导致她不论是在宿舍,还是在班级,都不太受欢迎,像是隐隐被人排挤了一样。   这让内心自傲的她非常的难受,偏偏越是这样,她外表就越表现的孤高自傲,仿佛不屑与她们为伍。   此时看着401宿舍新来的和张敏她们打成一片的样子,哪怕她瘦瘦小小的一个站在旁边,仿佛没有融入到401寝室里,但她手里拿着水,江柠很自然的就接过她手中的水,喝了几口后,又塞回到那个瘦小的跟小老鼠一样的女生手里,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被张敏她们簇拥着回来她们班级的休息区看台,那个黑瘦的小女生就这么跟在她们身边,被张敏伸手揽住了肩膀一起。   崔玉洁是越看心里越不舒服,让自己转头不去看,就看到了人群中,盯着江柠的前文学社副社长,心底不由冷哼了一声。   一直到确认江柠真的不累,张敏她们无处安放的热情,才逐渐消退一些,江柠也趁机跳出她们的包围圈,跑到宋培风身边。   江柠和宋培风在一起这么久,因为她上课时间和张敏她们不一致,一直没有介绍过宋培风,导致她们都不认识宋培风,刚刚宋培风站在旁边挡事的时候,张敏心里还暗暗吐槽呢,这是哪个院系的,这么没眼色的挤在她们旁边,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早一个白眼就翻过去了。   此时见到江柠之间投到宋培风怀里,轻轻抱了一下,然后牵着他手过来,张敏她们才反应过来,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满脸都是揶揄的表情。   余倩倩更是直接激动的跳了几下,跟着大叫了起来:“哇哦!”   虽然江柠第一次去宿舍就将宋培风介绍给她们了,但后来一直就没见过了,她们都快忘了宋培风的样子了,现在又见到,江柠还是直接扑到宋培风怀里,余倩倩这个总是想恋爱的恋爱脑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八卦之色的,在江柠和宋培风之间来回的看,捧脸激动的粉红笑。   江柠不由的失笑。   她记得刚来401宿舍时,余倩倩是个胆子很小性格很绵软的姑娘,崔玉洁吩咐她做什么事,都不懂拒绝的,每回都是看张敏和她行事,她和张敏拒绝,她也学着拒绝,不到两年时间,这姑娘就越发的活泼了,那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吃瓜时就跟电灯泡一样闪亮,唇角还带着揶揄的笑。   江柠给她们介绍:“宋培风。”她举起她和宋培风交握的手:“是什么关系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我知道~~姐夫嘛?开学的时候你给我们介绍过的嘛~~”张敏笑的贼兮兮的,特别自来熟的就喊:“姐夫好!”   江柠身份证年龄比实际年龄大三岁,她们都以为江柠比她们大,不过实际年龄确实比她们大很多,江柠就一直没解释,笑眯眯的应下了‘姐’。   余倩倩马上跟上:“姐夫好姐夫好!”   懵懵懂懂的跟着两个人的奚魏璐居然也开口:“姐夫好姐夫好。”   宋培风原本就拎了一大包水果零食过来的,突然被叫姐夫,顿时高冷范就端不住了,手上的一大袋子的水果零食,立刻就成了见面礼,喜的张敏小白牙的咧出来了,拉着余倩倩、奚魏璐,忙到旁边去分零食去了。   她还不是个小气的,拎着一大包零食就嚷嚷开了:“江柠的对象给我们带的零食,见者有份了见者有份了!”   一大袋子零食和水果,不一会儿就被班里同学给瓜分了干净。   原本还对江柠有想法的男生,在看到宋培风后,更是化悲愤为食欲,愤愤的吃着宋培风带来的零食。   他们院系的女生原本就少,江柠算是他们院系长得最好看的,不知多少师兄、同学都在宿舍卧谈会的时候,都谈论过江柠,可惜江柠每天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部分有想法的师兄同学们都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但看师妹每天的心思全在学习上,一点想要恋爱的想法也没有,大家还是留了点希望的,谁知道居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捷足先登,摘走了他们数院的高岭之花。   师兄们一时间都咬手绢流泪,愤愤的咬着手上的零食。   其实,要说数院最受欢迎的女生,绝对不是江柠,江柠看着太高冷了,与他们有距离感,哪怕她长得好看,也没有一个人敢和她搭话,敢去表白,敢追求她。   也不是白白净净嗓音娇娇软软,出手大方的白富美沈新兰,理由同上,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没点自信的,根本不敢攀折这朵人间富贵花。   当然,也不会是崔玉洁了,崔玉洁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居然让男生女生都统一的不太喜欢她,这一点也真是很难得了,一般人真做不到这样。   整个数院最受师兄师弟同学欢迎的女神,实际上是张敏。   张敏一个人,统一了大半个数院男生的审美。   张敏一米六八的个头,不高不矮,一百二十的体重,不瘦也不胖,正是男生女生都喜欢的‘微胖’型身材,关键是人家脸不胖啊,可可爱爱的不说,说话做事也是热情又大方,性格活泼开朗还特爱撒娇,她撒娇的对象还不分男女,并且做事还有主见有脾气有性格,还有点小作,又可可爱爱,是男生女生对她都讨厌不起来的那种,说话时更是未语先笑,一笑两只眼睛就弯成月牙状,亲和力十足。   至于她懒,懒怎么了?师妹都这么完美了,还能没点缺点?懒那是缺点吗?那是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至于刘燕笑着评价的‘馋’,‘馋’是缺点吗?谁还不喜欢吃点好的了?   知道她喜欢吃零食,他们才能知道她的喜好,可以投其所好啊!   她接了人家零食,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不管回礼多少吧,她还给回礼。   这谁能不喜欢?   她为人还大方,不管收了多少别人送的零食,只要是在场的,她就立刻大方的大家分分,虽说最后还是她吃的最多,可大家心里熨帖啊。   此刻数院的师兄和同学们,吃着张敏分来的零食,看着师妹的笑颜,又觉得安慰了。   张敏不光招呼男生,对女生更是大方,反正又不是她花钱买的,她凭什么不大方?没一会儿,宋培风拎过来的零食就散了大半去,剩下一点留着她们寝室自己吃。   她的小心思是毫不掩藏,可明明大家都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脸上却只有姨母笑。   看到江柠拿到跨栏比赛第二名的大二女生,心里也不舒服的很,她太明白这个名次代表了什么,别看江柠这次好像只拿了个第二名,那也要看和她同台竞技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可以说,全都是天赋很好,从初中,甚至更早就开始练跨栏的体育特长生。   她一个之前从来没有练过体育的新人,去跟练了好多年的体育特长生们比,还能拿到校第二名的好成绩,这就足以证明江柠强悍的身体条件了。   要知道,跨栏是极其吃天赋的。   她坐在师兄的身边,忍不住迟疑地问师兄:“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作品真的就是她写的?”   她在把田径练到国家二级运动员的前提下,文化课还能够上京大的录取分数线,她在其中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丝毫不比全力备战高考的高考生少,这样的女孩子,自然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只是人都是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在的,加上她本身就和师兄更亲近,师兄给她讲的那些证据,从逻辑上听来也是无懈可击。   可江柠在体育上展现出来的天赋,又让她忍不住生出怀疑,或许有人就是天赋卓绝,在各个领域都能取得旁人难以企及的成绩呢?   副社长内心稍稍动摇了一瞬,想到自己找到的那些证据,还是坚定的摇摇头:“我们从小也是聪慧过人,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她现在创下的任何一项成绩,单凭你一个人,你能做到吗?”   大二女生很实诚的摇摇头。   前副社长说:“我也做不到。”   大二女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被记大过的是他,前途受到影响的也是他,这些不是她三两句劝诫之语就能过去的。   之后就是颁奖,江柠作为数院跨栏队的第二名,自然也是拿到了奖的,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校级奖项,数院的老师同学们,却仿佛是捧回来什么重量级的奖牌,不仅对江柠展现出格外热情的庆祝仪式,沈新兰还自掏腰包,请整个数院的同学喝奶茶,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从江柠身上,转移到大小姐身上了。   晚上401寝室的人,包括宋培风一起,还下馆子吃了顿好的,当然,这次是宋培风请客。   江柠还是挺享受这次的校运动会的,这是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大学生活。   前世的大学生活,叫生存,今生没有了经济压力后,才全然的去感受和享受这种校园氛围,这种感受,估计也只有在学生时期的校园里才会有,出了校园,再想感受这种纯粹的氛围,是很难了。   晚上江柠没有回宿舍,依然是和宋培风在一起,和宋培风说着自己这段时间,在校运动会上的感受和感悟。   江柠的很多感受,是现在的宋培风还体会不到的,但他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会认真去倾听,并理解和尊重,等多年后,再回想起江柠此时说过的话,那种忽然就明了的感受,就像是又回到少年时代,与当时脑中的感悟再次撞在了一起,像是时隔多年,突然收到了一份跨越时空而来的,令人惊喜的礼物。   校运动会结束后,江柠的日常除了上课、写作、去话剧社放飞自我的玩儿,就又多了一项固定的活动,就是每天中午要练一个半小时的跨栏,和傍晚放学后进行的有针对性的身体力量的训练,以及爆发力的训练等等,对专业运动员来说,她的这点训练时间当然不够,可每天三个小时的练习,已经是江柠能够挤出来的全部时间,这还不包括她每天早上的十公里长跑和每周一次的在外面要做的散打和拳击的练习。   进入十二月份之后,电影《我在大宋当捕头》这部电影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到了最后的剪辑和宣发阶段。   投资人导演那边,找到了江柠,想和当初的《白蛇》一样,先来京大进行路演,毕竟他们投资的第一部 电影《白蛇》宣传的第一站就是京大,之后全国跑宣传路演,票房一路走高,直接创下了同年票房第一。   对于这次《大宋》的拍摄,他们历时更长,不论是选角,还是服装,制作也更加精良,就是想再次复制《白蛇》当时创下的奇迹。   不说像《锦衣卫》这样,全球狂揽近八个亿的票房吧,能够维持《白蛇》当时的票房,于这群跑到电影圈内来混的二世祖们而言,就已经是巨大的成功,可以让他们在自己的圈子里,吹到天上去了。   为此特意联系上了江柠,想让江柠帮着一起做宣传,借着她本身自带的名气,让《大宋当捕头》这部电影未播先火,甚至为了蹭柠萌本人的热度,和《锦衣卫》这部电影的热度,《大宋》这部电影的名字都没有改,直接就用了原著的名字,只是在原著名字后面加了个‘之……’,就是想打造成系列电影,可以圈更多的钱。   可江柠实在太忙了,她本身学习就紧张,数院可是真正的天才聚集地,江柠这在数院,那都不叫天才,并不是随便上几节课就行的,她也得投入很多的心思和精力在学习上,才能有余力去做别的。   江柠的拒绝,一下子让几个迷信江柠身上有几分好运气在的几个青年投资人们,顿时坐不住了,亲自来到京大找江柠,找了关系摸进了京大,才知道,江柠居然在体育场上练体育。   “您这不是不务正业嘛不是,您这跟我们去宣传一天,得挣多少钱啊?你好好一个大才女,咋跑来练体育了?这不是浪费人才不是?”前年《白蛇》电影剧组宣传时,还不太将江柠放在心上的张姓投资人,今年对江柠那叫一个客气,恨不能在江柠手上摸几把,沾一下这个妹子的好运气。   运气能不好吗?暑假《白蛇修仙传》央视一播出,就创下收视破四的超高收视率,《锦衣卫》更是直接拿到全球三大电影节的四个奖项,全球票房直接破八个亿,这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啊?电影里印□□赚钱都没有这么快的!还又安全又稳定。   提前抢到柠萌的《大宋》电影版权的几个二世祖们,这段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多少过去看不上他们的二代们,捧着钱想来投资《大宋》,可他们缺钱吗?毫不客气的说,在去年分了《白蛇》的电影票房后,他们几个人在二代圈内的资产,不说数一数二,绝对是靠前的。   他们现在缺钱吗?不缺!   现在只等着《大宋》上映,就能再赚一波,况且他也计划好了,《大宋》第一部 拍完,明年再搞第二部,后年再搞第三部,就跟《古惑仔》一样,都拍到第六部了,今年还又搞出来个《古惑仔之决战香江》。   也为了后面的《大宋》二三四部,《大宋》的第一部 电影,于导他们都是花了大价钱大力气,请了比较厉害的编剧团队来写剧本,整部电影从剧本,到完成,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这在现在追求一两个月就出一部电影的时代,《大宋》绝对已经算的上是精雕细琢了,就为了第一部名气打响后,为二三四部的挣钱做准备。   不然第一部 就扑街了,后面的二三四部就不用说了。   张姓投资人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可惜江柠不接,他塞钱给江柠都塞不出去。   他们也知道江柠不缺钱,说不好她的身家比他们还丰厚呢,可没有柠萌这个运气很好的吉祥物坐镇,对这部电影投资比《白蛇》还多的张二代,还真有些坐不住,想了想,还是把一袋子钱给江柠塞过去说:“你不参与路演,行!那用你京大高材生的脑子,给我们想个宣传策略总行了吧?”   今年贺岁档的几部电影,很不巧的,跟前年《甲乙双方》的导演组又撞上了,这个导演组成员可都是京城本地都有名的地头蛇,关系网硬着呢,宣传上,肯定比他们这些野路子强。   江柠没想到这群年龄最大也不到三十岁,普遍都才二十多岁的二代们,这么舍得花钱,这一袋子钱,少说也有一二十万在这。   江柠想了想说:“京城现在不是流行公交车身喷漆打广告吗?你们去把别的城市的公交车车身广告也包了,不比你们一个个城市跑宣发强?”   被人称作‘张少’的投资人,猛地拍了个巴掌:“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说,还得是你们京大高材生的脑子,就是好使!”   这年代其实已经有公交车广告了,从最早的只在车头的位置拉个横幅,到后面在公交车两边绑上宣传木板或者玻璃钢板,但这两种宣传手段都有限制,比如制作成本和周期都很长,又受下雨天限制等,他们的电影贺岁档上映,恰好在年底,那大多数都是阴雨天啊。   一直到到近期,喷绘机技术的引进。   但喷绘这种宣传手段,目前还属于刚从国外引进没多久的新兴技术,知道和使用率依旧不高。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公交车广告,目前也只有在京城流行,京城以外的城市,那都还没开始呢! 第237章 237   九九年之前的公交车广告, 都是用手绘油漆做广告,用油漆画在展板上,这样的成本和制作周期, 可想而知有多高, 也因为有这个制约,公交车广告虽然最早从九五年就出现了, 却始终没有得到大规模发展,京城以外的城市,更属于一片空白。   是以,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了,用公交车打广告, 可在电影宣传上,愣是没人想起来, 可以用公交车来宣传电影。   这个张少会在江柠提点后,立刻想起这一点, 还是因为喷绘机在前两年的价格非常高,但到了今年,随着喷绘设备的一次次的改进和耗材的减少,喷绘价格已经大幅度的下降,但画面的品质却是一年比一年的增高, 这也使得目前市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喷绘设备。   他们自家公司的业务中, 就有喷绘机这一项。   于别人而言, 引进设备少, 制作费用高, 但于这些有着家族企业的二代们而言, 却不是问题。   这群人中,虽然投资对多的是张二少, 其余很多人,都是他的好兄弟,当时会跟着他一起投资电影《白蛇》,一方面是于导拍电影缺钱,使劲忽悠二世祖,把张少给忽悠瘸了不说,还一起带过来不少好兄弟,这些好兄弟都跟他一样,手里握着些大几十万的资金,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干脆跟着张少一起,多多少少的往电影《白蛇》里投了些,其中就以张少投的最多,赚的最多,其余人虽也翻了两三倍,这个收入固然比做实体生意来钱快一些,可总资金却没有那么多。   这次就想趁着《大宋》上映,再狠狠赚一笔,这样他们手头的资金,就从九七年的大几十万,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就翻到两三百万,这样的投资回报率,不可谓是不高了,有了这些资金,他们后续再想做什么,就有充足的资金可以去做了。   更重要的是,在家族里,或者圈子里,大家再提起他们,都不再是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了,而是有了事业的青年才俊。   为了将《大宋》的版权最大化的孵化出来,这群二世祖们,还聚在一起,开了影视娱乐公司,目前的股东们,除了这群二世祖外,还有于导。   他们像是突然找到了事业的方向,自然是全力为这次的电影《大宋》做宣传,全部都卖足了力气,通过各自的人脉圈子,搞来了,现在市场上很少有的喷绘机。   二世祖们齐齐上场,通过各自的人脉关系网,将全国的省会城市和观影的主要城市的公交车广告,全部承包了下来。   京城以外的城市,因为尚未有过公交车广告的使用,初次尝试的城市公交广告的价格极为低廉,以荆楚省省会城市江城来举例,全城三千辆公交车一个月的车身广告,总广告费用才三万五千块钱,有些省会城市贵一些,也没有超过五万块钱的。   这比在电视节目上插播广告的价格,也不知道便宜到哪里去,而这个时代,除了少有的大富之家有私家车外,其余人出门,即使不坐公交车,也很难不看到公交车,只要看到穿梭在各个街道的公交车,那么你的眼睛就已经被动的遭受了公交车广告的洗礼。   全国共有三十四个省级行政区,再加上一些省份的重要城市,总共一起算五十个城市好了,广告费加喷绘机作画宣传费,一个城市五万,十个城市五十万,五十个城市,总宣传费用就是二百五十万,再加上他们在《武侠》等报刊的主流媒体所打的广告,他们总共的宣传费用,大约在两百八十万左右。   这样的宣传费用,在后世动则几千万上亿的宣传费用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可在这个还没到二十一世纪的年代,接近三百万的宣传费用,在很多资金不太足的剧组,就已经是一部作品,或一部电视剧的全部投资了。   这些二世祖们,不可谓不是大手笔。 就好像一夜之间,全国各大城市,全部都是【柠萌作品《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改编,自电影《锦衣卫》后,又一力作!电影《大宋神捕之鹤舞九天》,一月三日,全新上映!】   旁边是女主和男主的喷绘照片。   《大宋当捕头》这本书,因为是大女主文,女主作为绝对的一番,男主也并非原本的展昭人选,反而在改编中,弱化了‘包青天’这个形象,在电影中,基本上都是以武侠与探案为主,最后引出盗贼,探明真相,与男主角一起将案犯追拿归案的一个过程,包拯也只在电影开头和电影的结尾象征的作为背景板出现了一下。   他们也没有追求什么拿奖,就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适合过年看的合家欢苏爽商业片电影。   原本是想找江柏来出演男主角的,可今年江柏被他导师推荐,要考研,实在是没时间拍戏了,加上江柏觉得自己钱赚够了,有了房子,又有了铺子,大概是从小受江爸影响,死脑筋的他,还是觉得学习最重要,在解决了温饱这个生存问题后,他从小被灌输的,一切都要为学习让路的想法就战胜了他想要赚钱的欲望,又专心去为考研做准备了。   最主要的是,拍戏与他而言,只是一个谋生赚钱的手段,机械才是他真正的爱好,在他拍戏那段时间,他带过去的笔记本,每一页都画满了各种机械图纸,他甚至都没有学过画画,纯粹凭借一腔兴趣爱好,做到将每一个细节画的分毫不差。   没有邀请到江柏,可电影《大宋》系列,当初签约的时候,江柠也是占了百分之十的股份的,所以除了不能参与宣传路演,在电影借住她的名气来宣传电影这件事,她也是没有拒绝的,也因为于导和柠萌的名气,邀请到另外一位现在炙手可热的男演员当男主,一起参与宣传路演。   这样大规模的宣传,导致整个九九年年底贺岁档,几乎铺天盖地,全部都是《大宋神捕之鹤舞九天》的信息,直接打了今年贺岁档的另外一部《不散不见》的电影团队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已经订好的宣发计划肯定是不行了,公交车广告已经被《大宋神捕》抢占了先机,《不散不见》的电影团队,在连夜经过商量之后,只好加大宣发资金,在电视、报刊、纸媒这个主要宣传媒体上加大投入。   《不散不见》本来和原来的《甲乙双方》一样,属于小成本投资的电影,之后不论赚到赚少,都是赚的,现在宣发成本一增加,整个电影的投入成本,也增加了两三百万。   可是没办法,《大宋神捕》不讲武德,在他们那样铺天盖地的宣传下,他们如果不加大宣发投入,那贺岁档基本上都要成为《大宋神捕》的天下了,他们的电影最多只能跟在后面喝口汤。   之前和他们同台竞争《白蛇》的时候,电影票房就输了一筹,同年票房排行第二,在九八年的万花电影节中,奖项更是平分秋色,谁知道冤家路窄,这回又撞上了。   今年最具竞争力的一部电影,应该是星爷的《戏剧之星》,可惜这部电影是在香江上映,大陆的电影市场,主要就是《大宋之鹤舞九天》《不散不见》《妇女男主任》等几部电影上映,可以说,今年的电影市场,基本上没有太过具有竞争力的对手,这样导致,《大宋之鹤舞九天》一上映,就直接席卷了电影市场,横扫今年的贺岁档,没有敌手。   原本还有些竞争力的《不散不见》,在《大宋》铺天盖地的宣传下,最终也只沦落到喝汤,《大宋》剧组最终以五千二百多万的票房,成为今年贺岁档票房第一。   五千两百多万的票房,除去给院线那边和宣发的成本,江柠的百分之十,一共分到了接近三百万的分成。   这可以说是江柠如今除了《星际机甲》这本书的影视版权外,收到的影视方面最大的一笔收入。   江柠也没和他们客气,直接将这笔钱,再度投入了股市里。   自去年519行情到现在,江柠投入在股市里的钱,已经翻了好几番,但她仍然嫌赚的不够多似的,只要是除了连载稿费以外的收入,本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她都通通投入到股市里。   江柠他们回老家的时候,老家的变化不说是天翻地覆,也确实让许许多多的在外面打工的年轻男女,回到家乡时,第一反应有种,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的错觉。   明明自己才出去一年,怎么会来都快认不出自己的家乡了?   首先是船经过距离他们临河大队很近的小岛时,小岛上多出来的一块人造沙滩,沙滩不远处还矗立着几个滑滑梯、数人可以一起摇的秋千、跷跷板等许多儿童设施,人造沙滩就直接对着他们回来的这一边,让所有从外地归家的打工人,都能第一时间看到这座岛上的变化。   原来只有一座小砖瓦屋的小岛,那岛顶上的小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一座庄园,靠水的边沿的地方,栽种了许许多多的小树,此时正值冬季,他们也看不出那小树是什么树,初次之外,仿佛还移栽了许许多多其它的树苗。   年轻男女们站在船上,船都开过去很远了,他们还在眺望,并且不时的相互谈论:“那个岛是怎么回事?怎么多了个沙滩?那上面的房子呢?怎么换人了?”   以前他们也不知道有谁住在那座岛上,就是岛顶端的一个小房子显眼的很。   江爷爷也在看着,脸上全都是满足的笑意。   船开过去之后,却不是往许家村的堤坝处行驶,而继续往江家村的方向走。   坐在乌棚里的年轻人看到,忍不住问船老大:“三哥,船是不是走错了?这是往江家村方向吧?这时候江家村的河水应该降了下去,岸边停靠不了船了吧?”   河水下降,河滩露出水面,河滩上全是烂泥,船如果搁浅在河滩上,就只能用竹篙撑船,将船撑到水深处,才能继续行船。   江家村的地势因为比许家村那边要高一些,每到冬季,江家村的河堤距离水面就有一大片露出水面的河滩,是靠不了岸的,这才是他们每年冬天都要从许家村的河堤靠岸回来的原因。   没想到船老大的老婆,手里拿着个竹篙,注视着河面笑着说:“今年不同唻!你们江家村的江国泰你晓得吧?他把整片河滩都承包了下来,叫人下来挖了河渠,把你们村沙河水通往堤坝的这一段挖通唻!”   这其实并不是多大的工程,只需在河滩处,再挖一条宽四五米的沟渠,都不需要多长,通往沙河水面就行,沙河的水倒灌入沟渠中,船自然而然就能到达堤坝。   等他们到了堤坝,才发现,江家村的堤坝与过去的泥土路堤坝也大不相同了,居然全部用水泥浇筑起来,过去烂泥塘一样,上堤坝下堤坝,都只能拽着堤坝上的野蒿,借力,上上下下才不至于滑倒,爬不上来,或直接滑溜下去的羊肠小道,如今全部用水泥浇筑成干净整洁的楼梯,回乡的人,完全不必像过去那样会滑倒,踩着水泥楼梯,直接就上去了。   江柠和江柏就扶着江爷爷,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   江柏如今名气大的很,回来不仅戴上了帽子,还用围巾将自己的脖子围了一圈又一圈,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饶是如此,还是被人认了出来,一路上,就不停的被人搭话:“哈哈,你是江柏吧?你脸就别藏了,我都认出你了!”   还有些人是好奇的盯着两兄妹看,目光中透着善意、崇拜和向往。   不善言辞的江柏就有含蓄的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堤坝的路,依然不是水泥路,还是过去的雪路,但堤坝两边两米多深的野蒿,已经全部被人砍伐干净,与之相对的,是种植了许许多多的小柳树苗,不光是上面种了柳树苗,下面靠近河圩的岸边,同样种了柳树苗,除了每隔三五十米一颗的柳树苗,还有他们小时候用来当‘红灯笼’玩的‘小辣椒’苗,也没有被砍去,不仅没被砍去,还插了竹竿呈‘井’字型,将这些野生‘小辣椒’保护在其中,从前野蛮生长的藤蔓不再是弯弯的向地面垂落,而是用草绳细心的系在了‘井’字形的竹竿上,让‘小辣椒’的藤蔓可以顺着竹竿,向上生长,每株‘小辣椒’的竹竿上,都挂了牌子【请勿攀折,违者罚款五十】。   也别管江国泰有没有罚款的权利,在这个地界,他说违者罚款五十,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村里一群戴着红袖套的大爷大妈们在巡逻呢,都是村里的长辈,被他们抓到,不交罚款,耳朵都给你拧三圈过来。   回来的年轻人,看到这一株株被保护起来的‘小辣椒’,有些不解地问老家的长辈们:“大伯,这些小辣椒绑到竹竿干啥?这东西难不成还能吃吗?”   他们都是从小看着这些东西生长的,他们也都从小就被长辈们耳提面命,说这东西是‘小辣椒’,吃到嘴里很辣的,有毒,不能吃。   哪怕有小孩子尝试过,发现这东西不能吃,也觉得红艳艳的果子,长得就不太能吃的样子,加上他们这地方蛇多,草丛里到处都是蛇,这些果子上随时都有蛇从上面游过,就更不敢吃了。   所以从未有人质疑过长辈们的话。   被问到的大叔笑呵呵地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小辣椒’,这是枸杞,枸杞子你们知道吧?”   就是再无知的人,出去打了几年工,看到厂长、车间主任杯子里泡的枸杞,也知道枸杞是啥了,不由惊讶的叫出声:“什么东西?这是枸杞子?”   “对啊,这你们都不懂吧?所以说还是要上学,要多读书啊,不读书,谁能想到这遍地都是没人要的玩意儿,会是枸杞子呢?你不晓得,这些野生的枸杞子营养比人工养殖的枸杞子还要高,今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特意来我们这里采摘这野生枸杞,原本说是免费摘的,后来价格涨到五块钱一斤,还有人来买,他们买了也不晒干,就新鲜着吃,那专家都说了,生吃这枸杞子,可以降那个什么……”   旁边又妇女听不下去了,忙接话说:“降血脂、降血压、降血糖!”   “啊对对对。”年龄四五十岁,出去打工也难找到工作,一年到头在家务农的瘦高个男人说:“还有那么什么……”   旁边的大姐比他机灵多了,记忆力也好多了,说:“调节免疫、抗衰老、抗疲劳、增强身体免疫能力!”   他们也不懂什么叫增强身体免疫能力,反正大概意思是,增强身体抵抗力,可以让身体少生病。   这可是好东西啊!   被这些专家说了后,今年只有一些擅种植的人家种植了枸杞,很多今年没种枸杞的人家,明年开春,也打算种个一亩地两亩地的枸杞子呢!   江大伯娘他们今年是第一年种,种的枸杞子产量不多,很多都被省农科院和省农业局那边就包圆了,枸杞子的晾干方法实际上非常简单,只需用食用碱破坏枸杞子表皮的腊质,然后放在竹箅子上面晾晒。   她们晾晒出来的枸杞子,全部都是在专家的指导下,没有添加任何添加剂的枸杞子,所以颜色可能没有市场上的枸杞子那么好看,而是有些发暗。   但是这些专家们喜欢啊,农业局的领导们喜欢啊,各家亲戚朋友送一些,说是今年省农业局和农科院的专家们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安全无公害,不知道多受欢迎哦。   江大伯娘光是今年种植的两亩地的枸杞子,就有三四千块钱的净利润呢,更别说她今年还有茶叶和开小饭馆和旅社挣的钱,今年她和两个儿媳妇,没出门,只在家,一年挣得就有小两万块钱,其中茶叶是大头。   这还是因为茶叶和枸杞都是头一年种植,产量不高的缘故,等再过个三五年,枸杞子到了结果的黄金期,一年光是枸杞子的收入,估计都有近小一万块钱。   这个收入,都快赶上江大伯带三个儿子,在外面给人建房,一年挣的钱了。   他们今年的茶叶都没有单卖的,茶叶采摘完后,统一送到江国泰在山下开的茶叶初制加工厂,进行统一加工和包装,但送到江国泰那里的茶叶,也是按质量来定价的。   这时候,好的茶地,和背阴的茶地的区别就出来了,同样是火炉山的茶叶,向阳的茶地生长出来的茶叶,普遍要比山谷和背阴处的茶地生长的茶叶收购价格要高一些,同时,茶叶采摘也会影响价格。   这世上永远不缺少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家茶地产的茶叶,在采摘的时候,将老叶子也摘进嫩芽的茶叶里面,以为混在里面,别人就看不出来,还有更过分的,将茶叶果子,掺杂在里面,还有往里面掺碎石子和在竹篓下面垫一块砖头的,以此来给茶叶增重。   这简直就把别人的智商往地上踩。   江国泰从不惯着这些人,一旦发现在茶叶里面掺石子的,全部不要,掺了茶叶果子的,让他们将茶叶果子挑干净了再送来,送来的茶叶,哪怕原本茶叶质量再好,也不会用高质量茶叶的收购价格来收购了,而是放到次一品的茶叶里。   包括掺杂了老茶树叶子的茶叶也是一样。   这下子,直接让那些送茶叶到江国泰的茶叶加工厂的人傻了眼,还有想闹的,都不需要江国泰自己动手,老村长就带人将那些闹事的收拾了。   闹事的人,他们的茶叶江国泰也不收了,那些人就自己带回去炒制,自己卖。   当地人,几乎没有不会炒茶的,不过是手法和火候不同,造成的茶叶口感差异而已。   他们以为自己炒制,就能自己定价,肯定比送到江国泰的茶叶初制加工厂更合算,却没想到,他们炒出来的茶叶,全部都是散装茶,没有经过精心的包装,根本卖不上价。   江国泰花了那么多钱打广告,修家乡的水陆设施,难不成是为了贱卖‘五公茶’的吗?‘五公茶’的广告都打到央视去了,连京城中央的人,都在喝‘五公茶’,连市委的领导们都在喝‘五公茶’,五公茶的咖位已经抬上去了,江国泰就不会轻易让它掉下来。   是以今年产的最好的一批明前茶,都不是用来卖的,全部被包装的无比的精美和高大上,用来送人的。   如此,他茶叶加工厂里的茶叶价格自然要比普通市场上的要贵上很多,可那些茶商们,就是要这些包装精美的,领导们都在喝的‘五公茶’,哪怕市场上有散装的,茶商们也知道,这些是当地五公山产的‘五公茶’,他们也不要,他们就要已经打出名气,带着‘五公茶’LOGO的茶叶。   于是,那些想要占便宜又没有占到,只能自己散卖的人家,就只能低价卖给过来游玩的游客。   游客们又分为两类,一类是自己喝的,一类是送人的,只要是送人的,或者是想自己带回去装B要点面子的,通通买带‘五公茶’LOGO的包装精美的茶叶,只有喜欢喝茶,又囊中羞涩的游客,才会考虑买市面上的散装茶叶。   不过,不论赚多赚少,今年家家户户都可以过个肥年,这是肯定的。   这些打工回来,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干了一年,也只能挣个五六千块钱,就这,都是省吃俭用,舍不得花钱,这才带回来这么多,回来一听说,老家光是山上茶地的收入,少的都有小一万块,多的一万五两万的都有,都惊呆了。   他们这才出去一年,怎么就跟出去了大半生一样?   江爷爷一双眼睛也跟看不够似的,一路上听着别人介绍家乡,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不时的停下来眺望一下一望无际的冬季已经枯萎的残荷,和紧挨着河滩的大片的农田。   那些农田,很多周围都围了尼龙网,养着河蟹和小龙虾。   今年许多养小龙虾的人家,挣得也不少,虽还发不了财,但对于他们这些年龄稍大,出去打工已经没有竞争力,甚至没人要,一年到头就靠田地里那点收成吃饭,挣不到什么钱的人来说,这些钱,已经是他们过去想也不敢想自己能挣到的钱了。   比出去打工的人挣的还多哩!   他们一路踩着积雪,往江家村走。   往年每到年底,那一望无际的河滩上,全是挖野生莲藕的人,今年却一个挖莲藕的人都没了。   他们问村里长辈,村里长辈们,马上肃着面容说:“什么野生莲藕?这河滩的野生莲藕去年一场洪水,全淹的连根都烂没了,哪里还有什么野生莲藕?现在这河滩上的莲藕,全是国泰一个人花大价钱,请了这十里八乡的人,今年三四月份人工种植的!”他指着这一大片的河滩:“这块现在全部被国泰一个人承包了,种的全是红莲,那红莲盛开的时候,美的呀,连央视的电视剧都来我们这里取景了,你们晓得吧?”   年轻人们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白蛇修仙传》是在暑假上午播放,下午重播的,这个时间段,都是他们在厂里打工,哪里有时间给他们看电视?偶尔有假,年轻男女们也都想要处对象,约着出去逛逛街,吃点好吃的,谁还会在上午下午那个时间点,找地方看电视啊。   不过他们也是听说了这个电视剧的,只是不知道这部剧里穿插的为五公山和五公茶打了广告,毕竟都是穿插的毫无广告痕迹的软广,不是硬广,厂里有看过电视剧的,也不知道五公山就是他们的老家,自然也不会跟他们说。   他们会知道,也只是因为这部电视剧太火了,还是江柏主演的,他们多多少少瞄过几眼。   村里长辈们说:“现在这片河滩,成了我们临河大队的景区了,这莲花才刚种下去一年,不光不能去挖藕,以后连荷叶荷花都不能随意采摘了,不然伤藕!”   这人工种植的,到底不如以前野生的莲藕生长的旺盛,花开的面积更广,这里要彻底恢复过来,没有个三四年,五六年,估计是别想。   等他们到了村口,就在村口的大队部旁边,见到了一栋外面全部贴着红色瓷砖,外表看上去比村里很多人家的平房还要大,建造的还要豪华的房子,不由好奇地问:“那是谁家的房子?怎么建在大队部的旁边?”   按道理说,那块地可不是宅基地啊。   听到年轻人说话大叔大婶们,闻言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挺着胸膛带着些自豪和炫耀大声地说:“哎哟~,那可不是什么人家的房子,那是我们村的公共厕所!” 第238章 238   年轻人们全都瞪大了双眼, 拿着那栋修建的精致又古色古香,甚至旁边还有一丛细竹的建筑,有些不敢置信地惊呼:“公共厕所?您跟我开玩笑呢吧?这……这么好的房子你说是……”   “哎,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 不信你去看一下嘛!”村里的大婶们笑的骄傲又得意。   年轻人们半信半疑的走到公共厕所前,想要进去, 却被坐在厕所门口的老太太给拦住了。   老太太是大房的孤寡老人,一见年轻人回来,脸上笑容就绽开了,驼着背笑着说:“这不是大胜子吗?大胜子回来啦?”老太太笑呵呵的抽出两张粗糙的足以硌屁屁的卫生纸,问他:“要纸不?要纸两毛, 不要纸一毛。”   原本不要纸是五分的,现在五分钱用的越发少了, 他们去镇子上卖东西,五分钱的硬币人家都开始不收了, 只能拿到银行去换,渐渐的村里用五分钱硬币的也少了。   平时没这么贵的,这不是年底过年了吗?这群年轻人们挣了钱回来可嘚瑟了,男孩子有小半都是往赌桌上送的,又好面子的很, 花个一毛两毛的上个好厕所, 都可愿意了。   可刚回来的年轻人, 却倒吸一口凉气, 惊叫道:“上个破厕所还要两毛钱?”   老太太不乐意了:“你个龟儿子, 纸不要钱啊?赌桌上的钱不是钱, 上厕所收你两毛钱还给你纸呢,这还嚷嚷上了!”   老太太嗓门大的, 喊的年轻人羞窘着脸,有些下不来台,忙掏了五毛钱递过去,说:“我不要纸!”   老太太找了他四毛钱,片刻后,年轻人从公共厕所里走出来了,夸张地对因为要交钱,而止步在厕所外面的人惊叹道:“我滴乖乖,这哪里是厕所?里面比你用舌头舔过了还干净!”   被他一起回来的女孩子一顿锤:“江大胜你会不会说话?你才用舌头去舔过了!”   “真的!不骗你!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旁边的老太太听到就笑的骄傲地说:“那可不是咋地?三奶奶我天天打扫,哪个小王八犊子敢把厕所弄脏,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公共厕所就建在大队部旁边的沟渠边上,不论是洗扫把,还是洗拖把,都方便的很,沟渠的水还是流动的,常年的上游的水往下游流,不怕拖把将沟渠里的水给弄脏了。   女孩子们见这栋看着比很多人家的房子建的还要豪华漂亮的房子,居然真的是厕所,不由频频侧目,惊叹地说:“居然真的是厕所啊?谁这么有钱,居然话这么多钱,建这么大一公共厕所?”   村里婶子和大叔们就笑道:“你也不想想你国泰叔现在多有钱!整个河滩和五公山都给他承包了,还有你们回来时看到的那个河边岛,你们瞧见了吧?也是你国泰叔叔的,你国泰叔叔现在在我们这地,可是这个!”   说话的人竖起一根大拇指,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旁边婶子接着说:“不光这厕所是你国泰叔专门修给那些外地游客用的,就这十里八乡的水泥路,都全是他修的呢,你瞅瞅我们村的路!”   年轻人们这才注意到脚下的路,不光是通往村子里的路,全部都浇筑成了水泥的,就连横向的往许家村方向的路,都全部是水泥的。   因为是江国泰自己的修路团队修的路,没有人从中间中饱私囊贪污,或者说,即使是贪也贪的极少,这条水泥路修的极其扎实,路宽有四五米,可以供两辆车同时交汇而过。   前世江国泰没有拿到中间那个沙厂,从邻市到许家村的这段路,自然不是江国泰修的,毕竟那已经不属于临河大队范围了,甚至都不算水埠镇和吴城县范围,而是属于邻市邻县的地区范围。   江国泰修的只有自己临河大队到隔壁石涧乡乡镇府的那条路。   他们在这河对岸,山里面,因为交通不便,那时候承包修路的人,只在从邻市开往这沙河以南的开头处,修了大约两里路的四米宽水泥路,等到了里面,就窄到只有一辆车可以走,过年车子会车,就只能一辆车倒车倒入田埂上,等这辆车过去了,田埂上的车再开上水泥路,继续走,每到过年,他们这地经常一堵就是四五个小时,前面的人走不了,后面的人退不出去。   后来路太窄了,实在没办法,就有人举报到市里了,说修路的钱全部被贪污了,这才有了原本承包水泥路的人,又过来加宽一米,这才勉强可以借着田埂和偶尔的土路,稍稍通行了些,算是勉强能走。   这就导致,原本应该往邻市方向的车,因为到邻市的路太窄,邻市邻县这一条道上的人,都不愿意往邻市方向走,全部往江家村到石涧乡的方向走,只因这条路是江国泰私人为家乡修建的,更宽敞,路不堵。   往这个方向的人多了,临河大队到石涧乡这条路的经济状态,自然也要比里面往邻市方向的那条道路上的经济更好一些。   这也是前世临河大队包括石涧乡的人,都那么感激江国泰的原因之一。   见年轻人又望着自己脚下的水泥路,村里的大爷大妈们脸上的笑容比这冬日里的暖阳还要灿烂,说:“你看到了吧?我们江家村,可是十里八乡第一个全部通了水泥路的村子,等你到了村上头你就晓得了,村里现在都见不到泥土路,这水泥路一路修到了山上,等你年三十那天祭祖,以前一脚踩下去,全是黄泥巴土,泥土甩的半身都是泥点子,现在好了,黄泥巴路现在全都铺上了水泥,再也没有过去的黄泥啦!”   他们这些常年与山林打交道的人,感受更为明显。   秋季,他们是要上山砍草砍柴的,以前砍得草,都是晾晒在山上,每次挑上挑下都特别难,现在砍完了,就顺便铺在了水泥路上,水泥路没有草丛树木遮阳,水泥路又吸热,砍过的茅草铺晒在水泥路上,到了傍晚就能轻一大半,再用牛车拖着板车拉着带回家,半点不吃力,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只能用人力挑担子,吭哧吭哧的挑回去了。   还有很多种了水稻的人家,稻场不够用,往年都是两家甚至兄弟好几个用一个稻场,你家用半边,我家用半边。   有了水泥路后,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稻场不够用了,很多人直接把割好的稻靶平铺在江家村大房到许家村的这条路上,来来往往有骑摩托车的,三轮车的,牛车的,都呼啦啦的从这些铺好的稻靶上面过,都省了租牛打稻谷了,这些车子在稻靶上两天这么一滚,稻子就全部从稻靶上脱粒了,再将上面的稻草掀走,留下金黄的稻谷,放在水泥路上暴晒,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生怕自家稻子还没晒干,暴雨就来了,好不容易收成的稻子发了芽,一年白干。   年轻人有些肩上扛着蛇皮袋,时髦的就拖上了带滚轮的箱子,这些箱子,以前到了江家村,都是要扛回家的,因为路上凹凸不平,还都是泥水,脏的很,如今水泥路上雪被铲到了路的两边,中间露出一道干净的水泥路来,不论是他们自己走,还是手中的滚轮行李箱,都可以从上面呼噜噜的滚过。   他们走近村子里。   村子里的主体变化其实不大,最大的变化,也只有路上全部铺上了水泥路,再也不用受小时候的道路泥泞之苦,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年底了,挖宅基地,准备建楼房的人家,又变多了。   到处都是已经打好的宅基地,或者正在打的宅基地,还有很多人家的房子,正建了小半的,都是年底挣了钱,回来建房的。   和过去的宅基地只有一堂屋两卧室的格局不同,现在的宅基地明显比过去建造的房屋面积要大的多,主要体现在,除了前面的堂屋和房间,后面的面积也都利用了起来,也就是说,过去一层只有三间房,现在至少有六间,楼上也不搞什么大露台了,全都做成房间。   这些房间,未来可能都是可以供游客租住的旅馆呢!   其中,以二房和三房打宅基地建新房的人家更多。   他们见到都很不解,开口问建房的人家:“二叔,你家这房子不是前几年刚建的吗?怎么又要建新房了?”   建新房的人就笑着走过来,递过来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抽了一口说:“这不是以前的楼房建小了吗?前两年哪晓得村里发展这么快?因为国泰带着我们种茶叶,今年大个子家的江柠,那真是好本事,把央视的人都请动了,下来拍摄我们江家村,宣传我们江家村的五公山和五公茶,一下子把我们五公茶带火了,你国泰叔又把我们这建设成什么旅游休闲区,今年暑假和十一,也不晓得有多少游客来我们这游玩,家里有大房子的人家都光是搞旅社都发了。”   说话的人吸了口烟:“就大个子他家的房子,今年估计挣了有五六千块。”他一边吸烟,一边望着自家正在加宽加盖的房子,说:“要不说还是读书有用呢?你看看大个子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欠了那么多年债,一朝把债还完了,马上就不一样了,人家家家户户都还在建这老式的二层楼,他就已经晓得跟外面大城市的人学,把自家房子建的那么大,哪里像我们,没读过几本书,认不得几个字,见识有限,房子建的小,现在还要加盖。”   他说是这样说,唇角的笑容却止都止不住。   他家五口人,共分得五亩茶地,这五亩茶地让他们在家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净得两万块钱的收入,不然他哪来的钱再加大房子,加盖房子?   他止不住的感慨说:“你说大个子到底怎么生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本事的儿女,儿子能干就算了吧?生了个姑娘更厉害!”他指着远处的一座座山头,和脚下的水泥路说:“国泰回来都说了,这些主意,全都是大个子家的女儿给他出的,没有柠柠,别说这什么茶叶、枸杞,靠我们自己,狗屎都想不到吃!”   一句话说的,他家的防水高台上的人,全都噗嗤笑了,他老婆笑骂道:“行了,还不快回来干活,这要在年前就要把宅基地全部打好,开春就要把房子建起来了,别等到三四月份,旅游的人都来了,眼巴巴的看人家挣钱,到时候你又眼馋!”   众人又都哈哈笑了起来。   给这家人打地基,浇筑水泥建房的人,并不是江家村的泥瓦匠,而是从别的村子请来的,如今江家村到处都在打地基建房,江家村的泥瓦匠根本不够用,全都是十里八乡的泥瓦匠聚集到了江家村,闻言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涩,和同行的同村人感叹地说:“你说说,咱们村咋就出不来一个江国泰,出不来一个江柠呢?”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村里的路是江国泰给修的,但村里人也都清楚,江国泰、江柠,二缺一都不行。   江国泰有钱,但是请不来央视,江柠能请来央视,但若没有江国泰花大钱来建设家乡,家乡也不可能有限制这样,虽还称不上天翻地覆,但已经足以让村里人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电视新闻里,村里的宣传墙上,不是每天都在喊,还带领老百姓奔小康吗?   江柠和江国泰是真真实实的带领他们在奔小康了,想到村里的前景,他们连过日子都有奔头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再没有一丝愁苦之意。   有听到这些泥瓦匠说话的人就哈哈大笑着说:“那文曲星还是能随便出的吗?我们江家村,百年来,也就出了那么两个!”   江柠和江柏扶着江爷爷回来,往江大伯娘家里走。   往日里看到他们回来,全都涌上高台和他们打招呼的人,今天要么是忙着去给自家打地基,准备加盖房子去了,要么都涌到了江钢琴家看热闹去了。   原来,江家的老宝贝疙瘩,江钢琴,居然带着对象回来了。   就江钢琴从小那个娇惯的劲儿,都好奇,该找个怎样的人,才能让钢琴妈妈满意。   江柠扶着江爷爷路过江钢琴家门口的时候,之间江钢琴家的高台上全都是人,全都探头往里面瞧热闹呢。   江钢琴比江柠大三岁,和江柠身份证上年龄一样大,翻过年都二十三了。   在农村,二十三还没嫁人的,真的是大姑娘了。   只是江钢琴是在读书,要明年上半年才毕业,虽然她妈妈心里着急,可在外面,她一直都表现的是,她女儿还在读书呢,还小呢!   这下,江钢琴可算是把对象带回家了。   江钢琴也大方的很,确定了对象后,也不耽搁,就把对象带回来见她父母,让她妈妈帮着掌眼。   她是典型的妈宝女,什么都听她妈妈的,她妈妈说好的,她从来都言听计从的听,也只有把对象带回来,让她妈妈点头,她才愿意接着跟他处。   江柠从江钢琴家门口经过,听着耳边热闹的说话声时,内心是有一点点羡慕的,也只有一点。   她已经得到的够多,人生不可能事事都圆满。   旁边的荷塘,今年也没有了残荷,光秃秃的,水面平静。   终于有人看到了江柠和江爷爷他们,忙都起身往高台边沿走了过来:“柠柠回来啦!”   “哎哟喂,真的是柠柠回来了!”   又有人喊:“你大伯他们不在家,在你家旁边那里建房子呢,你们路过你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没?”   还有人指着那栋正建了一半的房子说:“你看到没?那栋建的最大的,就是你三堂哥家的房子,我滴乖乖,房子建这么大,真是发财了啊!”   江爷爷立刻笑着回道:“都发财!都发财!我看你家也在建房子嘛,可见今年是都发财啦!”   江爷爷一句话说的高台上的人,人人都眉开眼笑地说:“是啊,托了您老人家的福,养了这么好的孙女,现在我们村靠她和国泰,可不是都发财了嘛~!”   江爷爷笑的眼角的褶子都挤成金鱼尾巴状,笑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老爹爹快上来坐,上来喝杯热茶,是咱们五公山的五公茶,咱们这五公茶如今可不得了,上了央视了啦!听说京城的大领导都在喝我们五公山的五公茶,是不是真的啊?”最后一句,是问的江柠。   她们每个人眼里都是自豪,看着江柠的目光慈祥中又透着满满的期待,很是期望自己山上的五公茶,真的走入了这个国家最核心的那群大人物的眼中。   江柠迎着她们的目光,浅笑着点了下头说:“李老师说,他的领导们也在喝我们五公茶呢!”   期待着江柠的话的众位婶子们,更是喜的见牙不见眼,脸上全部都是纯然的喜悦的朴素的笑意,说:“明年领导们要喝茶,我们还送!”   “就是!我家的明前茶不要钱,领导们爱喝,就多给他们送点!”   “哈哈哈哈哈哈,这要在古时候,我们的五公茶,那就和贡茶没区别啦!”   高台上充斥着快活的笑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要跨世纪的缘故,今年的年,和往年的年是大不一样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不光在自家门口的走廊下,都挂上了通了电的大红灯笼,每家每户老人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新鞋子。   这些老人们满足的坐在高台上,带着笑,静静的看着江柠他们,脚上是晚辈们给他们买的崭新的鞋子,身上是崭新的棉裤棉袄。   因为分茶地的事,他们这些老的没了用的老头子老太太,也都每人分到了一亩茶地,家里小孩子们,不分男女,人人有份,这让他们哪怕在家里,什么事都干不了,摘摘茶叶总行的,江国泰人实在,只要他们不偷奸耍滑,用老叶子老茶树果子替代茶叶,都不用他们操半点心,江国泰就把卖茶叶的事情半的妥妥当当,分到他们手中的钱,一分不少。   即使是晚辈们要求,把老人的钱给他们保管,江国泰也是不管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如今这些老人们,谁身上没有个三五千块钱?身上有钱,不光是心里不慌,也因为这些茶地的存在,晚辈们对他们也是和颜悦色,他们再也不担心,自己老了,干不动活了,儿女晚辈们就嫌弃自己光吃饭不干活啦!   他们这些老人的日子,过的可不就快活了。   过年他们还准备了红纸包,他们也有钱,给孙辈们发红包啦!   现在村里可没有过去的,怀了女娃就打掉的事情存在了,趁着现在还有茶地分,甭管男娃女娃,生下来都是宝,别挑男娃女娃,挑到最后,一亩茶地分不到,那才是哭都没地方哭。   这茶地可不是随时都能分的,没见大房四房今年有多积极,整理山头的整理山头,种植茶树的种植茶树,那劲头,没人在后面催,他们都积极的不行。   家里添新丁的,甭管男娃女娃,那都是掌上的宝啊,那就是多出来的一亩茶地啊!   而且这茶地,分到谁头上,以后就是谁的,每个人都固定一亩,不能多沾,是女娃的,那未来这亩茶地上的收益,都是女娃自己的,她们没有成年前,长辈们还能帮着管理茶地和收益,等她们大了,这些茶地就是她们自己的,谁都夺不走。   虽然刚开始有很多男人不服气,觉得女娃嫁人了,茶地就该给家里的兄弟,可江国泰直接一句:“那柠柠结婚后,就不是我们江家村的人了?”   一句话说的谁都不敢吭声了。   江柠这才还是个没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将来本事有多大,还说不好呢,谁敢说她结了婚就不是江家村的人了?怕是江家村的村长族老们,先把他们开除江家村村籍。   高台上的人都想让江爷爷、江柠、江柏到他们的家里喝茶,他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江爷爷一听大儿子一家都在建新房子处,忙笑着说:“我们都还没进家门呢,就不坐了。”   然后带着江柠、江柏往江军的新房子跑。   现在村里房子建的最大的,就是江大伯家的三儿子江军。   江红军和江红兵都结婚了,他这个小叔子和哥哥嫂子们住一起,就不太方便了,全家人便商量着,给江军重新盖房子,江大伯和江大伯娘两口子,也跟着江军一起,到新房子里去住,一直住到江军结婚。   用江大伯说的话就是:“我也不跟你们一块儿住,我自己在旁边再建个小平房,你妈有一手好厨艺,开个小饭馆也能挣几个钱,我现在也还能干的动,每年也有万儿八千的收入,加上你妈还种了两亩枸杞子,虽说现在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多少也是个进项,暂时不需要你们养,我就带着你们奶奶一起住,等到我们老了,干不动了,你们三兄弟再商量养老的事!”   和江爸一心想让三个儿女都在身边,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同,江大伯因为和江大伯娘感情好,从来没想过要和儿子们一起住,他还嫌儿子们老是来他们这里蹭饭呢,只想把几个儿子都独立出去,自己和大伯娘两个人住,儿子们离的近,不怕没人照顾,日子过的还清净。   他现在就想赶紧把小儿子的房子建好,到时候自己也在旁边建个房子,堂屋面积建大一点,每天卖卖吃食,也有个进项,不比伸手跟儿子们讨钱花要舒服的多?有两个儿媳妇帮忙,到时候他不在外面建房子了,也跟在老婆子后面给她打下手,洗洗刷刷的事就他来做!   江军是赶上了好时代的福,本来打算在镇上新街买房子的他,今年直接在老家建房了,因为房子建的大,他在高台上的宅基地没有要,直接分给了大哥和二哥两家,因为他出让高台上的宅基地的缘故,两个嫂子对这个小叔子也很满意,对于小叔子的新房子,比两个哥哥家建的房子要大的多这件事,也就没话说了。   毕竟两个哥哥的房子建的早,那时候行情和现在也不一样了,加上他让的宅基地,可以让两个哥哥在他们原本房子的旁边,还可以再加盖个两个房间,加上他们原本的房间,和楼上比一个房间还大的大楼台,全部建起来后,估计能多出来四五个房间。   他新房选择的地址,就在距离江爸家不到百米的地方,也是下面的水田,就是曾经江柠刚重生回来,去许家村买肉时,江大伯娘弯腰割稻喊住她的那块田地。   这块地也有一亩多大,地形是紧邻着沟渠的一块横着的长方形。   这个时候,还没有农用地不能作为宅基地的说法,江军就用了这块地当自己的宅基地。   这个地方建房,就和江爸一样,有个很大的弊端,就是要在下面建一层防水层,二楼开始,才是住人的地方,比江爸家的房子要好一点的地方在于,他这亩田的地势,比江爸家的地势要高一米多,加上他能吃苦,没活的时候,就和两个哥哥一起去山涧里挖沙子,捡石头,硬生生将他的宅基地的地基,又加高了大半米。   他自己的宅基地总面积大约有五分地,大约有三百三十多平米,他自己当然用不完这么大一块地,他住宅的面积大约有两百六十多平,剩下的七十多平打算起个院子,或者修个水泥的平台,到时候江大伯娘要开小饭馆,坐不下的话,就可以在外面摆放几个小桌子,供客人吃饭。   这话被江大伯狠狠白了几眼说:“我们还用得着你给我们搞桌子?”他旁边那接近六分地,是用来干嘛的?不会以为他是留着给这臭小子做院子的吧?这块地他是打算,等过一两年,自己再建个房子,自己和江大伯娘带着老太太,在旁边住的。   江大伯的算盘也打的精。   大儿子二儿子房子老早就建好了,这几年存的钱,除了两个儿子娶媳妇,就是给小儿子存的建房子的钱,现在因为小儿子的房子比预期的要大上许多,今年他和江大伯娘挣的钱,大半都补贴给小儿子建房子了。   可今年他们家,光是江大伯娘种的枸杞子,和茶地,加起来就分了有两万块钱,旅社挣的钱,都给两个儿媳妇收了,加上开小饭馆挣的钱,和他自己这一年挣的钱,两口子挣的钱加在一起,得有三万多块钱。   明年要是有三万块钱,他和江大伯娘的房子,他两三年就能建起来,哪里还用和儿子们住一起?   到时候来临河大队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是光靠房子建的小旅馆,日子都过的舒舒服服的。   不过,他现在和儿子们说的,都是以后自己要建两层楼的平房,一楼防水,二楼住人,几个儿子也都没怀疑过。   一楼说是防水层,去年的洪灾过去后,他们这里起码十年都不用担心有这样的特大洪水了,到时候只要跟小儿子家一样,把地基加高一些,一层其实和平时住家的房子有什么区别?   大不了到时候一层都当小饭馆就是了。   江大伯带着三兄弟,给小儿子建房时,不光充分借鉴了江爸的房子,还在原基础上,将三楼的阁楼,由江爸家的中间两米,四周一米,给加盖到,中间三米五,四周两米的高度,这样上面的阁楼,就完全可以当做正常楼层来住人,隔成六个房间,用来做旅馆的房间刚刚好。   江军小两口住二楼就行了,三楼和上面的阁楼,就可以用来当旅社。   目前江军建的房子,可以说是超越了江爸的房子,成为了全村最高最大的房子。   房子目前还没完全改完,只盖了大半,估计要到年后,才能全部盖完呢。   江柠江柏带着江爷爷来到江军建的房子前,就见江红军夫妇,江红兵夫妇,全都在这,两个嫂子都是能干事的人,也都在帮着搅拌水泥浆。   还是坐在高出的江红兵先看到江柠他们,立刻惊喜又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哎哟!柠柠、柏子和爷爷回来啦!” 第239章 239   整个江家村人的精神面貌, 就和此时的江红兵一样,红光满面,远远的都能看到他脸上纯然的灿烂的笑, 人人脸上都带着蓬勃的希望。   江军的房子已经建到三楼了, 肉眼可见的大。   江红兵就站在三楼的木板上,手里还拿着一块砖。   大堂嫂是个非常能干的女人, 用铁锹搅拌着水泥浆,倒入灰色小桶中,两只手一手一个,拎到楼下,挂在钩子上, 喊一声:“拉!”   楼上的江红军和江红兵就将水泥浆拉上去,将桶中的水泥浆平倒在砖墙, 再将塑料桶‘啪’地一声扔下来,利刀快速的在水泥上一抹, 水泥便平整了,再快速的将红砖一块一块的摞在水泥上,用利刀敲敲严实,一层墙砖就这么砌好了。   像他们这样的经年老手,砌墙的速度非常快, 砌的又平整又直。   等这两桶水泥浆砌完, 江红军和江红兵都擦了擦脸上的汗, 快速的接着绳索下楼, 迎了上来:“现在家里有电话, 你们回来提前打个电话, 我们去码头上去接你们啊!”   江家村现在的码头,比渡口还要近一些, 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走到了。   江爷爷还是一如既往慢悠悠地笑着说:“有柠柠和柏子在呢,哪用得着你们接?你们一年到头事情都忙的很,不用接!”   江红兵又看向江柏,摘下手套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可看看自己的手,又收了回来,在身上擦了擦,还是擦不干净,就一脸赞叹地笑着说:“好小子,你这是吃化肥了啊?怎么长的这么高?比二叔都高了吧?”   江柏就抿唇腼腆的笑。   江红兵又看向江柠:“连柠柠的身高都快赶上我了!”   江柠现在净身高已经一米七二,家乡因为冬季有雪,还有泥地,她每次回来,都会穿有三厘米鞋跟的粗跟皮鞋,既可以防水也可以防滑,加上女生看上去就是会比真正身高要稍稍高上一些,她穿鞋身高一米七五,看着就跟一米七八似的,又高又瘦,气质不笑的时候很有几分清冷模样,一笑又如冰雪消融。   她笑着看了眼江军家正在建的大房子,朗声对江军笑着说:“三哥,恭喜你呀,很快就能吃到你的上梁酒了吧?”   江军年龄比江松还要小一岁,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江红兵立刻取笑说:“你不光能喝到他的上梁酒,年底还能喝到他的订婚酒呢!”   一句话,把江军闹了个大红脸。   二堂嫂在一旁就笑着高声喊道:“你三哥到时候还想让你滚床!”   一时间,江军新建的房子门口,全是哈哈哈的大笑声。   江大伯娘原本在楼下,给楼上的江红军和江红兵抛砖,她手里拿着稻草叉,快速的往地上一叉,一到两块砖,便被她轻巧地抛了上去,江红军和江红兵动作熟练的一捞,快速地捞了十来块砖后,并排摞在木桥上,很快又垒在了墙上。   江红军和江红兵都下楼了,江大伯娘也不需要抛转了,去一旁的沟渠里洗了手,脱了身上脏兮兮的围裙过来,笑着说:“回来饿了吧?走,大伯娘给你做饭去!”   江柠看到她的一双手冻的又红又肿,像青嫩的胡萝卜,忙走过来,握住大伯娘冰凉的手,帮她捂手。   和前世总是四肢冰凉不同,今生江柠的手又暖又干燥,捂着大伯娘的手,像是一下子暖到了她心里,让她一张脸都笑开了花,怎么都觉得,柠柠怎么就不是她女儿,真是越看越爱,喜的满眼都慈爱的拉着江柠的手,又怕冰着她,想松开她的手,却被江柠紧紧拉着不放,将她一双手都拢在自己温暖的掌心,细细的摩挲温暖她。   江大伯娘抬头看着江柠,眼里都是慈霭的光:“哎,你不用拉着我,别冻到着你了,你们年轻小姑娘可不能冻着。”   她今年又是种枸杞子,又是采茶叶,又是开饭馆,和去年相比,大伯娘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圆圆的宛若弥勒佛似的圆脸,今年瘦的下巴都出来了,双下巴都快消失了。   可她身上衣服穿得多,里面毛衣、马甲、羽绒服、罩衣,让她的身材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富态又臃肿,可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大伯娘,反而觉得亲切又和蔼。   大伯娘见她不松手,就拉着她的手,从村口老井这条水泥小路,往家走。   走这条小道,要近一些,可以直接通过村口老井,到达高台下的荷塘,再上防水高台,就到大伯娘家了。   去年江红兵结婚,江爸江妈他们都回来的早了一些,今年在火车站附近卖盒饭的人多了起来,哪怕江爸饭菜做的好吃,价格也实惠,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一点生意,年底火车站人多,生意好,他们今年就想多做几天,多挣点钱。   今年寒假,江柠没什么事,江柏因为要考研,寒假也没有拍戏,加上江爷爷想念老家的老伙计们,他们就回来的早了一些。   大伯娘打开大门。   他们现在还和老二江红兵住在一起,搬家的话,要等江军家的大房子全部建好后,才能搬过去。   江柠注意到,今年家家户户的高台上,都多了一些小树苗,因是冬季,小树苗的叶子都落的光秃秃的,光看树枝也看不出是什么树,便问江大伯娘。   江大伯娘笑着指给她看道:“呶,那几棵是桃树,我家这桃子长的好吃,今年那些游客都喜欢吃我家桃子,今年不少人家都跟着种了,那几棵是柿子树和板栗树。”   江大伯娘种什么都比别人家的好吃些,就连她种的桃树结的桃子,都比别人家的甜些。   江柠对待本地柿子树的印象,就是家家户户满树的柿子,挂在树上一颗一颗的落在地上,腐烂,都没人摘,甚至很多人家,像前世的江爷爷一样,种了西瓜、西红柿、柿子没人吃,喂猪吃。   因为太多了,本地到处都是,家家户户都有柿子树,少的一两棵,多的三四棵,卖又卖不掉,柿子饼又不会做。   可这些东西,在江柠的小时候,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东西,山上的野柿子,刚长出青黄色,就被人一筐一筐的摘回家,埋在草木灰里,等待着柿子变软,变红。   小时候想吃寻不着的东西,不知为什么,长大后却泛滥到无人要,无人吃。   倒是本地人板栗子种的很少,因为漫山遍野,都是野生的毛栗子,小时候她就经常见到江奶奶用蛇皮袋,采很多很多的毛栗子,堆在墙角,在毛栗子壳上洒些水,过几天后,这些毛栗子壳就全部脱落,只需将毛栗子壳扫开,下面露出的,就全是乌黑的毛栗子,再带到水埠镇的江姑姑家,让江姑姑帮着卖钱。   江柠觉得,老家其实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资源,只待一点一点全部挖掘出来,产生经济效益。   这真的是一块宝地啊!   那些毛栗子壳也不会扔,晒干后,冬季和米糠、木屑一起,就是制作火盆的好材料,一些带着火星的木柴木枝,倒入破了洞的铁盆中,上面撒上一锹毛栗子壳,再盖上米糠或木屑,一盆火盆可以温暖一天一夜,一直到次日,都还有余温。   小时候她们的衣物、鞋子、鞋垫,就是这么在火盆上的竹罩上烘烤干的。   就如此时,大伯娘直接掀了给小孙女烤衣服的竹罩,将里面的炭盆用棉布包着端出来,放入长方形火桶中,再盖上婴儿被大小的厚棉被,让江柠和江爷爷进去烤火,她去厨房去给江柠做吃的去。   进去前还笑容满面的问江柠:“你要吃米面还是炒年糕?今年杀了猪,做了好些腌肉和腊肠,等你开学,和柏子一起带些去学校吃!”   江大伯娘往年虽只是家庭主妇,并不在外面挣钱,但每年都养两头猪,九十年代,一头猪能卖一千多块钱,两头猪就是将近三千块,这三千块钱,是江大伯娘自己挣的钱,这也是她在江大伯面前底气十足的原因之一。   今年她因为开了小饭馆,每天都会剩下许多剩菜剩饭,今年她就多养了一头猪,两个儿媳妇也养了两头,光是每天的剩饭剩菜和米糠,就足以让家里的猪吃的膘肥体壮,于是今年卖了两头猪后,剩下的一头就没有卖,而是自家宰杀了,一来是年二十八小儿子订婚,到时候亲家来了,需要办订婚酒,二来年初六,小儿子结婚,也要办酒席。   往年一桌酒席能有个二十斤肉,每桌能有一只鸡,就已经是大席面,可今年江大伯娘家却足足准备了半扇膘肥体胖的黑猪肉冻在那里,剩下的半扇,除了猪尾巴、四肢、下水这些,又买了几副肠衣回来,晒了很多香肠和腊肉,这腊肉混着蒜叶一起炒年糕最香了。   江大伯娘一说起,江柠就觉得自己的口腔内,已经分泌出口水来,三个人都忙点头说:“要年糕!”   江奶奶刚从村口老店家里,和一群老太太们唱完基督教的歌回来,就听到江爷爷也两眼放光的想吃腊肉蒜叶炒年糕,忍不住骂道:“你个作死的老头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吃年糕?吃的你不消化胃疼起来就晓得难受了!”   江柠忙道:“对对对,我去给爷爷下面条。”   江奶奶现在也不嫌江柠懒了,笑呵呵地走进来道:“你刚回来,哪里用得着你给他下面条?我来就行了!”   吓得江柏一双大长腿,忙从火桶里跨出来,“我来吧!”说着就去了厨房,和江大伯娘一起弄吃食。   就江奶奶那几十年如一日的厨艺,谁都不敢让她动手下厨,别人都说谁谁谁做的饭跟猪食一样是夸张,江奶奶煮的东西真的就和猪食没两样。   从这一点看,江爷爷江奶奶也不愧是两口子,煮的饭菜一样的难吃!   江大伯娘用煤炉下面条,江柏在一旁切年糕。   切年糕是个力气活,平常在家都是江红兵和江军的活,江红军夫妻俩分出去单过,也单独开伙。   江柏不善言辞,江大伯娘自家三个小子,和江柏也不知道聊什么,就说起村里妇人们最爱聊的话题:“你明年也大学毕业了吧?这年纪也要找对象了,等你三哥结婚,就剩你和松子了,你在外面找对象了没有?”   江柏切着年糕,脸都有些红了,说:“哪有对象,每天学习的时间都不够。”   是真的不够,又要拍戏,又要学习。   他对赚钱的渴望,可比恋爱什么的,劲头要大多了。   可能是从小就缺衣少食的缘故,他特别爱存钱,要不是妹妹提前让他贷款买了两套房一个铺子,他能把钱存到天荒地老。   身上有钱,他就有安全感。   江大伯娘坐在火炉边,火炉浅黄色的光将她的面容映的十分柔和,她温言细语地笑着说:“差不多也好找啦,在大学里面找个大学生。”   虽说现在老家的日子过的好了,可农村人普遍的想法,还是觉得村里的孩子能够走出农村,才有出息,大学生就应该找个大学生过日子。   整日里在老家的一亩三分地转悠,能有什么出息呢?   江柏就不好意思的笑。   江大伯娘就笑着说:“你也别不好意思,柠柠都找了对象了,别到时候柠柠都结婚了,你们上面的两个哥哥还打光棍。”   她这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和侄子实在是没话题聊,她眼睛能看到的,就是江家村这么大的地方,关注的也就孩子们的这点事,能聊的也就这些事。   江柏将年糕切好后,江大伯娘又拿出一条她晒的腊肉出来。   同样是做腊肉,也不知道江大伯娘是怎么做的,她做的腊肉就是又香又好吃,还没那么咸,配合着鸡蛋、绿豆芽、冬季的绿蔬菜、大蒜叶,用菜籽油炒出来,香的江柠在外面都坐不住了。   前世她在外面待了好多年,每到过年回来还是想念江大伯娘做的这一口吃面,外面再是山珍海味,都做不出家乡的味儿,就连家乡的年糕,都与外面吃的不同,格外的软糯些,却又不是纯糯米的软,而是他们家乡特有的大米制作出来的恰到好处的口感。   年糕饱腹,江柠和江柏两人都吃了个肚子溜圆,也没回江家,就直接在江大伯娘家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下午的时候江柠还没醒来,江柏就已经早早起来,去江家的房子里打扫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今年江家的房子,因为被江大伯一家,用来做旅社用了,除了江爸江妈、江松的房间被锁的紧紧的外,其余房间全部都用来供游客们租住了,房子打扫的很干净,家里的新棉被褥子,都晒的满是阳光的味道。   江家的房子主要问题,还是空。   空荡荡的,没什么烟火气。   哪怕建了两三年了,也因为长期的没人在家居住,家里的家具除了常用的桌椅、橱柜和床,其余什么都没有,桌椅橱柜也都是崭新的。   厨房也没多少使用痕迹,灶台下面连柴火都没有,有几十颗去年剩下的煤球。   江大伯租用了江家的地种粮食,也要等江爸江妈他们回来了,才能将粮食给他们送来,人没回来时,粮食轻了重了,也不太好送,另外就是说菜地。   江大伯娘和去年一样,给江家在院子里开了两块小菜地,夏天的时候,这块菜地他们自己也摘菜回来卖给游客们吃,即使是冬季的菜蔬,长得茂盛了,江爸江妈不在家,他们也会时不时的过来摘些香菜、大蒜、蔬菜什么的自己回去吃。   江柏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着厨房冰冷的锅碗瓢盆,一时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知从几何时,他好像有些习惯了沪市的生活,习惯了沪市的抽水马桶和电热水器,时时都有热水洗澡,有干净的卫生间,习惯了新房子里的天然气和抽油烟机,习惯了想洗菜刀和砧板,打开水龙头水就哗啦啦的来了,不用费力的去村口老井里一担一担的挑水回来喝。   朋友们来到他新房子里聚餐时,随时都可以炒菜做饭,他可以一边做菜做饭,一边就将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和朋友们欢闹着吃喝玩闹,因为都是同学校同专业的同学,他们在一起哪怕是聊学校的女同学,都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题,他在旁边安静的听他们吹牛聊天,都觉得说不出的放松。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就把沪市的房子,当成了他自己的家,自己的窝,他在那里,有爷爷在身边陪着,他感到安全又舒适,对这个爸妈一直强调的大哥的房子,没有了刚建起来时,对家的归属感。   他的双手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站在厨房中,看着厨房中的所有锅碗瓢盆,都有种自己站在别人家中,这些东西,他都不能轻易去动的感觉。   站在这屋子中,他脑中随时都会响起江爸的笑声:“这房子是给松子的,再把柏子的房子建起来,我们夫妻俩的任务也完成了!”   这句话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提醒他,这不是他的家,这不是他的房子,他是借住在这房子里的外人。   这也让他站在这栋空荡冷清的大房子里,有些站在别人家的无所适从感。   他迫不及待的想和爷爷、妹妹在一起,只有这样,他的周身似乎才有温度。   他走到大门口,朝着大伯娘家的方向看了眼,妹妹还在午睡没醒,爷爷估计醒来找他的老伙计们玩去了。   他卷起袖子,拿起扫把,起身去将爷爷的房间、自己和妹妹的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窗台上的灰尘,外面走廊的灰尘,阁楼上的灰尘,都一一的清扫干净。   至于江爸江妈的房间和江松的房间,门都是被锁的死死的,江柏并不知道钥匙在哪里,自然打不开房门,无法帮着一起打扫。   只有这样让自己忙碌起来,他才能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才能压下心底的逃离感,继续在这个地方,在这个生他长他的村子里,在这个‘家’里,住下来。   江红兵结婚了,江柠和江柏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借住在江大伯娘那里了,以前那栋房子江大伯娘是女主人,现在女主人换成了二堂嫂,江柠就不能再为难大伯娘,晚上三个人又回到了江爸的房子。   江柏从大伯娘家提了五十斤大米、一塑料桶年糕、一袋子米面、一桶菜籽油回来,还有一些江大伯娘自己做的红薯粉、腊肉、香肠、猪血之类,晚上三个人用红泥小火炉,简单的烧了个锅子,做了个猪血粉丝煲。   江柠如今越发的懒了,家里做饭的活都是江柏在做,饭后洗碗的事也是江柏做的。   为此江柏自然是有意见的,说江柠:“你现在怎么这么懒了?”   他记得小时候妹妹也不是这样的啊。   江柠懒洋洋的捧着家乡的‘五公茶’,在氤氲的雾气中,轻轻的抿了一口清澈的茶汤,甜甜的笑眯眯地说:“没办法,谁让我有个好哥哥呢?”   好哥哥江柏被夸的唇角迅速的扬了个弧度,又控制着自己不要笑的太明显,满足地快速的收拾了碗筷,三个人面面相觑的坐在堂屋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农村的娱乐极其有限,夏季游客多的时候还好,傍晚的小龙虾、炒河蟹、烤鱼,晚上还有广场舞迪斯科,冬季这里没有了游客后,天太冷,雪地路滑,广场舞的迪斯科也取消了,家家户户都关上门,在家猫冬,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电视。   江家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机,在江爸江妈的房间,房间紧锁着,他们也看不到,此时吃完晚饭,也才六点半,三个人中午都在江大伯娘家小睡了一会儿,江柠睡的长,足足睡了两个小时才起来,此时三个人都精神的很,实在是没事做。   冬天的晚上,很少有老头子们会聚在一起吹牛的,都是早早就在家里躺下了。   年轻人没事的,就聚在一起打麻将,打扑克牌,或是推牌九、炸金花。   江柠和江柏都会,极其厌恶村里赌钱的风气,江柏是宁愿自己和自己下棋,都不愿意打牌打麻将。   坐了一会儿,江柏拿出棋盘来提议:“要不我们还是下棋吧?”   江柠不是对下棋没兴趣,是对和江柏下棋没兴趣。   江柏爱下棋,总是一个人没事就对着棋盘打棋谱,从小下棋就厉害,江柠和他下,十局九输,下到后来,对象棋一点兴趣都没了,闻言忙摇头:“我不下。”   她对这东西不太钻研,可没江柏下棋的那股劲儿。   三个人又坐着,过了会儿,江柏突然说道:“大哥好几年没回来了吧?他今年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江家人都默认江松去坐牢了,可自九六年严打过去都好几年了,大家觉得,江松即使是打架,也差不多该有消息了吧?   连做了三年牢的江荷花今年都出来了。   江荷花的哥哥江胜志已经大学毕业了,在江荷花坐牢之前,前大队书记一家人的计划,是江胜志回来考公,到县政府或镇政府里工作,江荷花将来也走同样的路子。   如今他们都定居在外面,原本的计划肯定是行不通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外面是什么打算,也没人关心。   今年清明的时候,前大队书记只一个人回来,给家里祖先上了坟,又将门口的野蒿砍了,锁上了家门就又走了。   当大队书记时,面容总显得年轻精神十足的他,如今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皮肤也黑了许多,还瘦了。   他似乎也不太想让村里人看见他的样子,也没和村里人打招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江柠转动着手中温暖的玻璃杯,上升的雾气遮挡了她脸上冷漠的表情,连她的语气仿佛都带着几分缥缈:“谁知道呢?”   江柠知道,江松前世是一直失踪了六七年才回来,外面传的消息是他做生意失败后,进了传销窝,这才不敢往家里打电话,不敢和家里联系,就怕把家里亲戚们都害了,这年头,人们是闻传销色变,他的这番说辞,倒是把江爸江妈和舅舅家的那些亲戚给感动坏了。   那时候江爸江妈因为担心他,日日夜夜睡不好,短短几年时间,头发白了大半,一直到有了他消息后,精神才又恢复了。   但江松还是定居在川省,好几年才回来一趟,不过对于江爸江妈来说,有儿子消息,知道他过的好,知道他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们就满足了,要知道,在他们原本的想法里,已经做了最坏最坏的打算,后来知道儿子还好好的,成了家,有了孙子孙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川省那边,江松在去年去女朋友家里,和他女朋友家长也说好了,会在川省省会买房子,将来定居在川省,房子就买在他们原本住的小区不远,这样以后女朋友想回娘家,随时都可以回。   这让他女朋友父母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对待他就像对亲儿子一样照顾,他和女朋友两人很是过了一年的恩爱日子。   他女朋友和江柏一样,也是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在寒假去女方父母家里,当了半个寒假的孝子后,争得了女方父母的同意,决定今年过年,就带女朋友回来见父母了,等明年他女朋友毕业,两人就结婚。 第240章 240   江爸江妈不在家, 江柠其实要轻松一些的,这轻松是心理上的放松,没有人可以从身份礼法上来压迫她, 对她理所当然的道德绑架。   当然, 村里不是没有继续对她进行道德绑架的,可这些人对她产生不了负面情绪。   现在村里都修了水泥路, 江柠就又恢复了她每日的长跑,她从最下面的大队部,沿着水泥主路,往山上跑。   路过高台下的池塘边时,不知是谁家养了几只大鹅, 一大早就徘徊在这条上山毕竟的主路上,见她小跑着过来, 居然拍拍翅膀朝她追来。   吓得小时候深受大鹅阴影的江柠,一下子蹿的比兔子还快, 飞快的跑过了这一段。   好在大鹅追了七八十米就不追了,又跑去池塘边,时不时的叨些小鱼小虾来吃。   冬季早上起床的人很少,只有零星的一些老人起来了,一大早就去稻场扯了些稻草回来, 喂他们养了几年十几年, 也是陪伴了他们几年十几年, 很多水牛说是他们家的牲口, 很多已经成为这些老人的老伙计了。   从年轻时候, 水牛是家里的壮劳力, 要精心伺候,到如今伺候习惯了, 老人们自己可以不吃不睡,都不能让牛冷了饿了,牛棚虽是过去的老土屋,却不能漏风漏雨,还得时常给他们换干净的稻草,保障他们冬季草窝干净温暖。   为了防止水牛早上醒来肚子饿了没吃的,就吃它们窝里的稻草,这些老人都是一大早就起床,扯稻草回来喂牛,牵着它们去喝水,再将它们送回窝里。   有些和家里老牛感情好的老人,还拿出大鬃毛刷子,给牛身上刷一刷,一边刷一边和老牛说话。   冬季早晨的村子,静谧的像是一幅水墨画。   她沿着水泥路一直往山上跑,山间薄雾冥冥,远山近景都仿佛笼罩在冬日雾气之中,耳边时不时的听见山间鸟鸣和潺潺溪水之声,鼻间吸进呼出的,全是山林清澈冰凉的气息。   她一直跑到水泥路的尽头。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山里没什么人的,没想到小叔爷爷和小叔奶奶这个时候就已经起了,山上小屋前,点燃了一个路子,炊烟袅袅,远远的看到有人上山,小叔奶奶不知是江柠,喊了一声:“那谁~!上山是做啥子滴啊?”   总是有人上山偷树回家做房梁,小叔爷爷和小叔奶奶都警觉的很,看到有人上山,就要注意他们身上有没有带柴刀斧头。   想砍草的人,带砍草的镰刀没事,带柴刀就有问题了,因为非砍树需要,一般用不着柴刀,镰刀就足够用了。   镰刀刀头轻薄,用来砍伐细枝枯草还行,砍手腕粗衣裳的树,就很容易豁口,一般来说,没有人舍得用镰刀来砍树的。   江柠就提高了嗓音喊:“小叔奶奶,是我!柠柠!”   小叔奶奶当知青的那些年,经常哭,哭的一双眼睛有些不太好了,近处看人还好,离的远了,就看不太清人脸,听到江柠声音,立刻笑了出来,往下迎了过来:“是柠柠回来了呀?没吃早饭吧?快上来,我给你烙鸡蛋饼吃!”   小叔奶奶烙的鸡蛋韭菜饼也是一绝,江柠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一回。   她也不太记得为什么两家不太往来了,在她记忆中,好像从未去小叔爷爷家做过客,都是小叔江国良来她家居多。   她也是个怕麻烦别人的人,就双手作喇叭状窝在嘴巴朝江叔奶奶喊:“小叔奶奶,不用啦!我跑完步就下去了,好久没上山,就上来看看!”   山还是那座山,溪水还是潺潺流淌的溪水,山上的一草一木似乎没有变化,但又变化很多。   近处家门口的山头,过去全是一丛一丛的野生毛栗子树,如今全都种上了茶树,反而是山脚下,为了响应现在的口号,退耕还林,水泥路两边原本是山脚菜地的地方,种植了很多不到大腿高的松树和杉树树苗,可以想见,再过三五年,这里又会起来一个松树林和杉树林。   之所以会选择山下的菜地,就是因为,松树林和杉树林的位置,要稍稍离山包要远一些,树荫不能遮挡了茶叶的阳光。   她看着整座山头的茶树,一丛一丛,排列的整整齐齐,不远处还用木牌插在土里,上面写着‘五公茶三号’‘禁止采摘’等字样。   小叔奶奶见她不肯上来,又转身去了小屋里,拎了两只腊兔出来,快速的走下山,给江柠塞过来。   这两只兔子,她原本是想等过年,两个儿子儿媳带大孙子回来,她留给儿孙们吃的。   江叔爷爷不会使用□□,但他会用细铁丝制作捕捉兔子的陷阱,他们这些山边长大的人,很容易就找到兔子常的路,寻着兔子脚印,在它们毕竟的路上放上几个陷阱,一抓一个着。   江叔爷爷的工资现在涨到三百块钱一个月了,快赶上他们临河小学的老师一个月工资了,加上今年他们分了四亩茶地,虽然他们家运气不好,分的地全是山谷背阴处的茶地,茶的品质不高,卖的价格也不如朝阳方向的人家茶叶高,可也因此,她家茶地的明前茶,江国泰并没有收走,反而让他们赚了一笔,今年光是茶叶收入,就有将近一万块钱。   山上巡山的工作他们是不会辞的,但他们打算用这一万块钱,也给家里建个新房子,省的每年儿媳妇们回来,总是嫌弃他们乡下又脏又乱、房子破旧,孙子也不爱住,回来的越来越少。   他们总是认为,儿孙们不愿意回家,是他们的原因,是他们没用,没给他们一个好的环境,以为只要他们将家里房子建的好一些,儿孙们就愿意回来了。   他们所求也不多,别人过年团团圆圆的吃团圆饭的时候,他们家也能热热闹闹的。   所以江叔奶奶格外感谢江柠,如果没有江柠提议收拾山地,种茶叶,又带着央视的人下来拍摄电视剧宣传,就没有他们现在的茶山茶地,和今年小一万的卖茶收入。   年底又要分茶地了,她想着大儿子一家回来,三口人,至少也能有个三亩茶地,儿子在儿媳妇家腰杆也能挺的直些。   在江叔奶奶看来,儿子过年不回来,就是因为他在亲家和儿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才听老丈人儿媳妇的话,过年都不回来。   总之,自己儿子都是不得已的。   江柠拎着两只腊兔子,又跑回家。   江爷爷年龄大了,觉少,一大早就起来了,江柏也早起惯了,江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江柏正弯着腰在院子里砍枯萎的野蒿。   江柠拎着两只兔子,站在走廊上问江柏:“二哥,大清早的,你干啥呢?”   “家里没柴,我砍些干枯的野蒿当柴火做早饭!”江柏很是认真勤恳的砍草。   实际上冬季的早上有露水,这些干枯的野蒿,即使是现在被砍了,也不能马上当柴烧的,至少得晒个一天,才能烧的着。   江柏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家里没柴火,他也没办法,他也不能早饭就没吃就去山上砍柴啊。   江柏此生最不想经历的是,就是饿肚子,所以任何时候,填饱肚子对他来说,都是第一需求。   江柏砍得正起劲呢,江柠刷完牙洗完脸,就喊江柏:“二哥,别砍了,走,咱们去大伯娘那蹭饭去!”   相比较从小就被江大伯娘投喂惯了的江柠来说,江柏实际上比江柠还怕麻烦别人,他总是习惯性的自己解决一切的事情,不敢,也不习惯麻烦别人。   他习惯了把自己放在照顾别人的位置,去照顾身边的人。   比如他宁愿自己去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砍些枯萎的蒿草回来做早饭,都不好意思的去江大伯娘家。   倒是江柠习惯了去大伯娘那里蹭吃的,拉着别别扭扭还想自己做早饭的江柏,和乐乐呵呵的江爷爷就往大伯娘家去了。   江大伯娘果然早早就做好了一大锅大骨头和土鸡熬好的鸡汤面,见他们过来,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   二堂嫂也笑呵呵地用不同于本地的方言对江柠说:“妈从昨晚就开始熬大骨鸡汤,我可算是沾了你的光,妈做的鸡汤面也太好吃了,你们赶紧去吃!”   二堂嫂的性格和大伯娘有些相似,性子有些慢慢的,一大碗面吃完肚子已经饱了,可实在太好吃了,又忍不住去盛了一碗,二堂哥江红兵就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她笑。   江柠也不客气,赶紧要去盛面,倒是江柏很不好意思。   江大伯娘哪里要江柠动手啊,让江柠坐在火桶里不要动,自己就用盛汤的大碗,端了满满一汤碗的猪大骨和一只鸡腿,还有满满的面条到桌子上,投喂江柠。   给江柠的盛好后,才轮到江爷爷,至于江柏,一个大小伙子了,自然是自己去厨房盛了,难不成还要她来帮着盛饭不成?   江柏也不好意思叫大伯娘盛面,自己特别乖觉的去了厨房盛面吃。   江大伯娘昨天给了江柠江柏他们许多食物,一时竟然忘了柴火的事,又叫江红兵去建房的时候,顺便挑了一困柴火去了江家。   可这一担柴火,是远不够江家年底这些天烧的,下午,江柠和江柏又去山上砍柴,刚走上山还没下刀呢,就被江叔爷爷发现,被江叔爷爷又拉着江柏,挑了一担木柴下山。   江柏还在江叔爷爷的带领下,找了两颗枯树,他自己手里拖着一根,江柠拖着一根,两个人吭哧吭哧的拖回到院子里,整个下午,别人眼里的大明星江柏,都在院子里,尽职尽责的砍柴劈柴。   江柠就坐在二楼防水层的走廊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她二哥专心之致的砍柴。   江柏不知道的是,周围许许多多的人,都站在自家的楼上,笑嘻嘻的看着在院子里砍柴的江柏。   他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偏偏他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江柠就觉得,她二哥有时候特别的贤良淑德。   年二十五的时候,江国良夫妻俩回来了,倒是江叔爷爷江叔奶奶眼中‘不得已’的江国安,今年又没有回来。   江国安的爱人觉得,去年他们都回江家村过年了,今年怎么着也得留在吴城,陪她父母过年了吧?   已经一年没有回过江家村,却看着今年吴城发展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漂亮繁荣,江国安就觉得城里待着也舒服,她将来是肯定不回江家村,是要住在城里的,加上他岳父也快退了,他岳父想退前,将江国安推着更进一步,他就更愿意留在岳父家过年了。   反正往年都不回去,去年他都回去过年了,还想怎么样?就心安理得的留在城里了。   江叔爷爷江叔奶奶一直望眼欲穿的等到年二十八的凌晨,江镇长带着家小坐江国泰的小汽艇回来了。   江国安还没回来。   大年三十那天,是要全村集体祭祖的,所以今年分地的事情是在年二十九进行的。   年二十八当天的晚上,村里的干部们和回到村子的江国泰、回来过年的江镇长他们,一起开了个会。   江柠、江柏两个出息的年轻人也在。   会议内容,主要说了两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之前说好的,年底分茶地的事。   二房三房已经分过茶地的人就不说了,这次分地,主要是针对二房三房个别去年没有跟着一起种植茶树的人家,和大房四房的人。   右边山头的茶地,几乎都是大房四房的人,今年一起整理出来,茶树也是他们交钱然后出力种下去的,给他们分地当然没问题。   只要是年三十回来的年轻人,都可以分茶地,至于没有回来的,只能等下一次了。   第二件事,是江柠提出的,给家乡女孩子们分宅基地的事。   江柠这话一出,顿时在村委会就引起了骚动。   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给女孩子分宅基地的传统,女孩子要嫁出去的啊!而且村里的地就那么多,别看现在还有的分,可村里孩子是不停的生,再过十年,别说女孩子了,连男孩子说不定都分不到宅基地了,如此有限的资源,本来分茶地给女孩子,都是看在江柠也是女孩子的面子上,现在还要把宅基地分出去,他们就有些不太愿意了。   “不行,那不行,给女娃们分地,那她们嫁人了还咋说嘛!”   二房的一个男人说:“那咋不行?有嫁人的女娃,也有招赘的女娃,都是咱村的,招赘的女娃留在村里,凭什么不能有宅基地?”   说话的男人,就是去年提过的,自江柠这一代后,村里最有希望再出了一个女大学生的父亲,他女儿实际只比江柠小一岁,却比江柠小了三届,翻过年就要高考了。   他家对女孩子的重视,是村里自江爸和江钢琴的妈妈外,最出名的一家了。   他家出名,不是因为他女儿成绩好,眼看着村里又要出一个女大学生了,而是他家里对他妹妹的重视。   他父母因为格外疼宠他妹妹,从小,他和他兄弟们的孩子们,对他妹妹的称呼,不是姑姑,而是叔叔。   江柠小的时候,总是很奇怪,为什么江玮玮的姑姑,要被叫做叔叔。   用现在的思想,自然觉得一个女孩子,被叫做男子称呼的‘叔叔’,似乎很怪异,可在他的父母,和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以及村里人看来,这就是他们对他妹妹的重视,因为他父母看来,他们的女儿和儿子是没有区别的,他们对他妹妹的培养,跟他们兄弟们一样,甚至更加疼宠几分。   他父母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该叫做姑姑,可他们就是坚持让孙辈们喊她叔叔,以示对女儿的重视。   他父母曾经不想让女儿嫁出去,想留在村里,但当时的生存环境,女孩子长大了,好像除了嫁出去,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了。   他妹妹已经离婚两三年,年龄已经三十出头,他父母年龄也大了,唯一担心的就是离了婚没有地方去的女儿,心心念念全是这个从小放在手心里疼的女儿没有归处。   现在村里给女娃们分茶地,他就想给自己妹妹也争取一下,如果他妹妹也能在村里有宅基地,妹妹就可以回到村里生活,有他们兄弟几个照应着,妹妹带着外甥外甥女,怎么着生活也不会差的。   大房的在镇上税务局工作的江书俊说:“女娃要是能分宅基地,那我家钢琴是不是也能分到宅基地?我也不求多大地方,能给她建个房子就行,你们也知道我小婶是怎么疼她的,年近五十岁才得来的一个宝贝女儿,她又是个大学生,能留在村里,不比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强?”   他看了一眼江柠说:“以前我总听到有人说,女孩子读书都是给别人家读的,要是村里能给不外嫁的女孩们也分宅基地,这书总不是给别人家读的了吧?”   众人的目光又落到江柠身上,眼睛都同时一亮。   是啊!   要是女娃们也有宅基地可以分,那他们村飞出去的金凤凰,就可以继续留在他们说村,而不是飞到别人家去,去造福别人家了!   不过众人又愁上了。   给女娃们分茶地还好说,山头多的是,那么大片的山,分都分不完,不过是好与坏的差距罢了,可村子里的地就这么多,女娃们要是不想嫁人,都招赘,这宅基地往哪里分呢?   江鑫江淼他们坐在人群的最外围,听着村委会的人讨论给村里女娃们分宅基地的事,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村子似的。   去年还在商讨给女娃们分茶地的事,今年就轮到宅基地了?   他虽出生在农村,却生长在城市,自认思想已经是很开明的了,大学四年在省城,眼界和思想越发开阔,自然不认为给女孩子分宅基地的事有什么。   让他诧异的是,村里人的思想几时也这么开明了?   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人,都是坐在主桌上,与江国泰、江镇长他们坐在一起的江柠,似乎察觉倒是他的目光,就见江柠的目光也直直的向他看来,朝他露出个浅笑。   江柠朝他点了下头,就转开了目光,继续当个被人争夺的吉祥物,为村里女孩子们争权益。   眼见他们商讨没有结果,江国泰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说:“哪有那么麻烦?红兵房子旁边不是有座荒山吗?想留在村里招赘不嫁人的女孩子们,宅基地就分在那里就是了!”   众人一听,居然也是个好主意。   距离江红兵现在建房子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是一座荒山,居于江家村和许家村正中间,将江家村和许家村一分为二。   这座荒山地势较周围的田地高两米多,是自山上延伸下来的一道地势平缓的地面,因为种植着许许多多茂密的树,在那些年不太好的时间里,这里是知青点所在之处,等知青们全部回城之后,这里就彻底荒芜了起来,也因为在不太好的年岁里,埋葬了许许多多的尸骨,到处都是荒坟,从而导致这里常年阴气森森,很少有人敢涉足此地。   去年那场特大洪水,连着荒山的树大多都一起淹死了,自今年起,荒山的很多树虽然还矗立着,却一只绿叶都不生长,越发衬的这里阴冷荒芜。   前世,后来的大队部和老年活动中心,就是建在这里,那时候附近几个村子有什么事,都是往这里跑,也就没人觉得这里阴气森森了。   也因此,荒山这块地,是村里人都不要的地。   大家一听,把村里女孩子们的宅基地分在这里,也不侵占村里男孩子们的利益,自然没人反对,反而都赞成的很,于是给村里不想外嫁的女娃们分宅基地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给女孩子们分宅基地的事,既然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各家有女儿又不想外嫁的人家,为了女孩子们的宅基地的事,又争夺了起来。   因为荒地,也是分好地和坏地的。   最好的地块,自然就是曾经的知青点,后来的大队部和老年活动中心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荒山的最外围,朝阳的位置,地势高,只需建少少的一点防水层,就可以防住洪水不说,还和江红兵现在建的房子并排而立,虽说是在荒山,实际上位置比江红兵家的位置还要好!   只是过去没人想到要荒山的地,现在这么一想来,如果荒山真的被开发出来,最外围的位置,真的是好位置啊!   至于更里面些的位置,因为从山上一路沿下来的,所以越是靠里面,地势越高,所要建的防水层就越低,建房子的成本也越低,其实是比较适合没有多少钱建房子的女孩子们的。   其次是面朝江家村这一边边沿的位置,因为与江家村遥遥相对,有什么事朝着村里喊一声,因为距离不远,住在村子最外围的三房和二房,其实是能听到喊声的,相对来说,安全性也会高很多。   最不好的位置,一是靠江家村的那头,二是越是往里面,荒坟越多,越是往山里方向的位置。   因为有狼。   江国泰当场拍板,将最外围靠近江家村位置的一亩地,给江柠做宅基地,紧挨着江柠位置的,他给自家女儿江淼也划分了宅基地。   江淼将来十有八九不会回村里住,但现在村里明显是发展的越来越好,江国泰傻了才不会为自己女儿争取福利,他又不是真的做慈善的。   江镇长笑呵呵地说:“那我家妍妍的宅基地,就挨着淼淼吧,她们三个人玩得好,将来房子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这句话纯粹就胡说了,江柠、江淼、江妍妍三个人从小分隔三地,就从来没有在一起玩过。   江书俊也立刻说:“我家钢琴和柠柠从小就是同学,她在村里最好的朋友就是柠柠,那我们就紧挨着柠柠,要靠江家村这边面向咱们江家村的这亩地!”   正好江钢琴的家就在三房下面最靠前的地方,江钢琴的宅基地在这里的话,刚好和江钢琴家面对面,有什么事喊一声,招呼一声,她的哥哥就能听到,而她的长姐嫁在了许家村,她刚好在许家村和江家村中间的位置,将来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见这几个人眼疾手快,很快把最好的几个位置给定了,二房的江国旗赶紧给自己妹妹和女儿争取说:“那靠着妍妍的那块靠许家村方向的那块地,给我家玮玮,我晓得我妹妹是外嫁女回来,我也不跟村里小姑娘们争多好的地,就靠着我家玮玮,要朝许家村方向的那亩地,没问题吧?”   许家村的人性子野,他妹妹从小被当做男孩子一样养着长大,脾性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不怕许家村的人来捣乱,况且他们兄弟四个,他儿女这一代,儿子也不少,虽说年龄还小,可也不是吃素的。   在座的这些人,基本上全都是村里要么是村干部,要么是村里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家的当家人。   四房一概的小透明,在村里大房二房三房说什么,他们跟着就行了,这里是一个人都没有,大房也就只有江书俊和一个村干部加村里的电工,村干部加的女儿早就嫁出去了,电工家里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好像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二房三房的人在抢过去无人问津的荒山。   江柠虽说不回来住,可江国泰给她抢了荒地上最好的那块地,作为她的宅基地的时候,她并没有反对。   因为她知道,只有她、江妍妍、江淼,这些在村里女孩子们看来,最有威望的江镇长的女儿,最有出息的江国泰的女儿,包括她这个大学生,都愿意在这里建房,将来可能在这里生活,她们才敢也要这里的宅基地,才能真的将这块荒山开发出来,成为今后,只要女孩子们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家,就可以选择自己独立,在村里就有块落脚之处的地方。   而不是只能嫁人,只能飘零。 第241章 241   半夜三更, 冒着风雪,江爸江妈走了好久的堤坝雪路,一路打滑着回来了。   整个村子一片寂静, 连夏日的蛙鸣声都没有, 如墨的黑暗,在他们打开走廊昏暗的廊灯时, 终于将黑如墨的黑夜驱散了,带来些许的光亮。   他们看到了走廊上,放着的几双鞋子,其中一双,明显是个成年男性的大脚。   江爸江妈的第一反应, 就是他们的大儿子江松回来了,然后他们就又看到, 旁边明显的一双女式皮鞋和老年皮鞋。   几双皮鞋回来的时候,沾了很多泥土, 江柠顺手就去沟渠里将上面的泥土洗了,又擦了鞋油,放在了门口。   江爸江妈心底没有来的一阵失落,不过很快又振奋起精神来,因为和往年, 他们俩一回家, 面对的就是空荡荡的冷清清的屋子, 今年明显是儿女们都回来了。   江爸心里高兴了些。   晚上因是雨夹雪, 他们脚上泥泞不堪, 幸好在水埠镇上, 去江姑姑家换了长筒靴,不然他们穿回来的一双鞋子得废了。   他们敲了敲门, 高声喊着:“松子!柏子!柠柠!”   门是铁门,拍的时候发出砰砰的响声。   江爸拍门的时候,江妈已经开锁将门打开进了屋。   江爸去开了灯,两人见雪白的地板砖上被打扫的一层不染,江爸走下防水层的台阶,去沟渠里简单的将雨靴在沟渠了摆了摆,江妈则先换下了干净的棉鞋,将满是烂泥的雨靴放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打算明天早上再洗。   江爸看到,就顺手拿过去放到沟渠里摆了摆。   天黑湿冷,江爸也没怎么洗,只简单的去了下雨鞋上的污泥,就扔在了走廊外进去了,换了拖鞋后,就一边换鞋一边高声喊:“松子!柏子!柠柠!是不是你们在家啊!”   睡在楼下的江爷爷是第一个被吵醒的,他打开房间的灯,披着厚厚的大羽绒服,吸着拖鞋走出来:“你们咋半夜回来了?夜里多冷?就在你妹妹家住一晚,明天早上坐船回来多好。”   他披着羽绒服往厨房走:“我给你们烧水去。”   江爷爷几十年在山里巡山的经历,让他睡觉习惯性的穿的很多,里面的棉毛衫,毛衣,中间还有个棉马甲,裤子倒是单薄的很,只有一层棉毛裤。   江柏觉轻,一点动静就惊醒了,江柠觉倒是很重,可听到动静后,还是一个激灵就猛地醒了过来,然后就听到了江爸大喊的声音。   江爸向来是个没什么边界感的父亲,可能这是农村父母的通病,他们并没有进孩子房间要敲门的概念,更没有半夜回来,轻手轻脚不吵醒孩子们的概念,是以大半夜的大声拍门和将孩子们都叫醒,真的就是常规操作。   江柏第一时间就穿上长裤和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哒哒哒的下楼,江柠是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的,可她知道江爷爷的性格,江爷爷是一定会起床,给江爸江妈烧水做饭忙活的。   她不想江爷爷这么晚起来忙碌,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穿上衣服,冷着一张脸下楼。   她这个人只要没有睡好,起床气就极大,就如她此时,在深度睡眠中,突然被惊醒,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太好。   再看到江爷爷外套拉链也不拉,就那么披在背上,穿着棉毛裤坐在灶台底下引火烧水的时候,火蹭一下就上来了,“爷爷,天这么冷,你衣服怎么不穿好就出来呀?要是冻感冒了怎么办?”   她真是服了这个老头子!   “你一到阴天下雨,本就腿疼,你还不好好穿衣服!”江柠真的要气死了。   江爷爷已经把火点上了,灶台里昏黄温暖的光照在江爷爷的脸上,江爷爷有些不在意地说:“灶台底下烤着火,哪里就那么容易冻着了?你赶紧上去睡觉去,我不要紧。”   江爷爷是真的觉得不要紧,冬日里要说哪里最暖和,无疑就是灶台下面了,火光暖洋洋的。   可随着距离前世江爷爷去世的时间越近,江柠对江爷爷的健康状况就越是小心紧张。   她忙走过来,强硬的将江爷爷披在背上的羽绒服拉链拉上,又拖着他回房间,直到将江爷爷押在床上躺下,上面盖着两层厚厚的被子,被子上还压着羽绒服,才双手是叉腰的站在江爷爷床前生闷气。   江爷爷在被子里动了动,叫江柠:“你赶紧给我把上面的大棉袄拿走,这两床厚被子盖的,晚上都烧的慌!”又抱怨道:“我就烧个水,在灶台底下有火烘烤着,哪里会冷啊?你赶紧上去睡去,这大冷的天还下来。”   江爷爷叹口气。   他知道大孙女关心他,有时候大孙女又把当小孩子一样紧张照顾,其实他哪里就到那种程度了呢?又没有老的腿脚不能动了。   江爸江妈今年回来的很轻松,不仅儿女们都在家,家里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回来还有儿女帮着烧热水洗澡,能吃上一口热乎面。   今年总算是不用去哥哥嫂子家吃面了。   其实他们也不愿意去,每次去都是没办法,自己儿女们不在家,家里冷锅冷灶,什么都没有。   哪怕江柠寒着脸下楼,生气的把在灶台后面烧水的江爷爷给拉回房间里,强硬的让他躺下,她自己跑出来也不烧水,而是坐在椅子上冷着脸生闷气,江爸也不生气,反而心情很好地打开箱子,喊江柠:“柠柠,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江爸给江柠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娃娃领的粉色有着猫咪图案的毛衣,一条崭新的牛仔裤,一件长款粉色狐狸领厚款大衣。   光是看这一套的颜色,就知道有多粉,穿在江爸眼中,是不是粉嫩嫩的像个小公主一样?   可江柠已经好多年没有穿过粉色衣服了,她已经习惯了简洁大方舒适的款式,已经不追求这些粉嫩嫩的小女孩的东西。   她记忆里唯一一套粉色的衣服,是姑姑给她买的,她特别喜欢,以为可以穿到天荒地老,可是她长的太快了,明明已经买大了,可还是穿了两三年,就小到她完全穿不进去了。   “快拿去试试,这是我和你妈给你买的过年穿的新衣服,看喜不喜欢!”灯光下,江爸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是期待。   江爸又拿出一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色大衣,喊江柏:“柏子,柏子,快来看看我和你妈给你买的新衣服!”   这两套衣服,着实花了江爸不少钱。   衣服是江爸单独用私房钱加一点公款买的,骗江妈说价格才一百多块钱,可江妈跟着江爸打工的那些年,也不是一直都在工地上的,她自己也是在服装厂打过工的,江爸这话简直就骗骗傻子,这料子,她伸手一摸,去批发市场一问就知道多少钱了。   可她没作声,没和江爸吵,只当做不知道,一直沉默的回家。   她抬头看了眼楼上,已经没有人下来。   她走到楼上,大儿子的房门依然紧紧的锁着,她打开房门,里面落了厚厚一层灰,显然没有人回来住过。   她眼泪倏地落下来,在大儿子的房间待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吃江柏煮好的面条。   江柠将衣服拿到楼上去,挂在了衣柜里。   小时候看着大哥二哥身上的新衣服,她知道自己过年的‘新衣服’都是表姐们穿剩下来的旧衣服,可穿出去,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她还是会说,这是自己的新衣服。   小孩子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就指着她裤腿卷了好几道卷笑话她说:“哈哈哈哈哈,柠柠你的新裤子怎么长那么多啊?”   那时候她最渴望的,就是和哥哥们一样有一套真的新衣服。   后来,她已经不期待过年的新衣服了。   她可以随时给自己买新衣服。   江爸江妈他们睡了一觉醒来,就是江军的订婚宴。   说是订婚宴,其实就是媒人带着女方全家来男方家里,吃一顿订婚酒,将彩礼和三金情况都说清楚,当场定下来,然后男方就要给钱给两个年轻人,去镇上或邻市的金店去买三金了。   通常三金是指耳环、项链和戒指。   江柠江柏也作陪。   吃了午饭,江军便带着他的对象,以及对象的姐姐妹妹去挑金子了,江柏、江柠回到江家写对联。   和去年全都是村里的大哥大嫂大叔大婶来江家求江柠的一副对联不同,今年江家除了大哥大嫂子们之外,还涌进了一群年轻男女,劝都是打工回来,穿着打扮都十分时髦又羞涩的女孩子们。   要不是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几房之间,哪怕早已出了五服,在他们村依然有着同姓不婚的习俗,甚至江家村,和分出去的小江家村的人,也都不通婚,只因村里长辈们都十分清楚,他们江家村的祖上,是嫡亲的四兄弟。   这些看江柏看直了眼的年轻女孩们,还是一个个害羞的不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还有要给江柏做媒的,这个说自己有个表姐,那个说自己有个表妹,自己盯着江柏的脸使劲看。   因是冬季,江柠、江柏皮肤都是干皮,一到秋冬季节,如果不涂护肤霜,被刺骨的冬风一吹,便有种割裂般的疼。   江爸也是,所以江爸在他们小时候,就是买散装的蛤蜊油,直接用小黑陶坛子,买整整一坛子蛤蜊油回来,用来全家人抹脸、抹手、抹脚后跟,全家人都抹的手上脸上油乎乎的。   江柠冬天也需要用很厚重的滋润面霜,才能保证冬天笑起来,皮肤不会像动画片里一样直干的裂开一样发疼,江柏也是,他表面上嫌弃用面霜太过娘娘腔了,才不会涂抹护肤品,可冬天皮肤、耳朵和嘴唇真的干的发疼时,他又会忍不住真香起来,不光是脸和耳朵,他的手背上也抹了凡士林,抹了后,冬天手背好像真的没有往年冻的裂开了,而是只有一丢丢的红肿。   主要是冻疮痒的让他有些受不了。   他皮肤原本就好,每日往脸上抹防止冻的干疼的护肤霜,皮肤越发的柔润,嘴唇也因为涂抹了润唇的,并没有像往年的冬天一样干的起皮,加上他纤长如鸦羽般的长睫毛,在专心写对联时,脸上表情认真又专注,直看的江家堂屋的女孩子,你拽我一下,我拽你一下,激动到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没有人起过心思,可真的是同族兄弟,她们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被自己一房的小姐妹们的话给打消了念头:“唉,江家三兄妹都长的那么好看,以后也不知道他们的老婆长什么样!”   “你想那么多干嘛?肯定不会是我们!人家可是大学生呢,就算不找个大学生,起码也要是高中生吧?”   一句话,就说的这些小姑娘们黯然。   她们中,家里最疼她们的,也不过让她们读了初中,大部分都只是小学毕业。   “算了,别想了,反正跟我们无关,我们看看就是了!”有女孩笑着咬耳朵说。   一直在江家磨磨蹭蹭,等到傍晚四点多了,她们要赶紧回家吃饭了,才慢慢散了。   江爸也一直在焦急的等待江松回来,哪怕人不回来,回来一个电话也好。   很可惜,江松依然没有回来。   就在江松开开心心要带他女朋友回来见父母的时候,之前与他有过露水情缘,他给了她五千块钱,让她离开的,在歌舞厅上班的女孩子,抱着一个小男孩找到了江松和他女朋友。   她直接在他们准备去看电影的大街上,抱着孩子跪下求江松的女朋友,哭的满脸是泪,凄凄惨惨:“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没有办法养活她,求求你,把孩子爸爸还给我吧~!”   江松女朋友只是个从小到大被父母保护的很好,还在象牙塔内,满心都试试粉红色泡泡,享受爱情,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转脸去看江松的表情,江松的第一反应却是:“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而不是,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而且,不得不说,江松的基因强大,那被包裹的严实的小男孩,长得起码有六分像江松,还有四分长得和跪着的女孩子很像。   跪着求她的女子,将孩子抱着举到他们面前,才半岁大的小婴儿,吓得哇哇大哭。   江松从小人缘极好,上至七八十岁老头老太太,下至几个月大的小婴儿都很喜欢他,当然也不是没有缘故的,他本人就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人,从小到大,看到谁家小孩子,都能耐心的抱在怀里哄,一抱就能抱半天不撒手。   他看到这个疑似他儿子的小婴儿,被跪在地上的女孩子就那么托着包被,随时都能掉下来的模样,江松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将跪在地上的女孩子手里托着的哇哇大哭的小婴儿抱在怀里,动作熟练的轻声哄着,皱着眉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见他抱起孩子,眼里就是一喜,忙破涕为笑地顺着江松的力道就站了起来,依偎到了江松身边,就像两口子一样。   江松的女朋友看到江松的动作后,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脸色一下子煞白,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江松忙要解释,被他女朋友狠狠一耳光扇在了下巴上。   但她却没有离开,还想听江松解释。   和江松在一起的两年时间,江松像是将她当做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一样,对她有求必应,此时她的心里就像是被猛地插入了一把刀,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感情上却还想再给江松最后一次机会,想听他的解释,想他告诉她,他和这个女人没关系,这个孩子不是她的。   哪怕这个女人,之前就去她们学校门口找过她。   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周围围了很多人,全都是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依偎在江松身边,却被江松如避瘟神一样避开,大步跨到他女朋友身边的女子,却丝毫不介意江松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还能脸上挂着泪的仰脸对江松笑着:“阿松,你快看啊,咱们的儿子长的多像你!”又对他女朋友哭求:“对不起,孩子真的很需要爸爸,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可我一个人真的养不活孩子,求求你了,把我孩子爸爸还给我吧!”   这句话宛若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女朋友脸上,气的她女朋友又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前歌舞厅上班的女子身上,女子顺着他女朋友甩过来的力道,猛地向地上一摔,直接摔到在地上,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已。   江松怀中的孩子又哇哇大哭起来,江松条件反射要哄孩子,去扶狠狠摔到在地上的女子。   他女朋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就在他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女子时,她已经哭着抹泪跑了。   江松要去追,却被孩子妈妈哭着抱住了大腿,“阿松,阿松,我好疼,我好像摔到腿了,你快扶我一下~!”   江松要是在男女关系上拎得清的人,他就不会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和歌舞厅的女孩子搅和在一起了,哪怕他心里明知自己女朋友更重要,可看抱着他大腿的女孩子哭的梨花带雨,哀哀戚戚,他居然心软的拉起女子,将她半拉半抱的抱到商场休息的椅子上,把孩子塞给她后,再拔腿去追自己女朋友。   女孩子在他半抱起她时,唇角就忍不住露出个得意的笑,本以为她已经将江松留住了,没想到江松还是拔腿就跑去追他女朋友了,气的她起身就去追,可她哪里追的上身高腿长运动神经极为发达的江松?   不过她也不担心,她早就摸清了他女朋友的家住在哪里,大不了她就跑去他女朋友家里闹,她就不信,她女朋友忍得下他,她家人也能忍的下他。   江松已经是她贫瘠的二十一年生命里,遇到过对她最好为她花钱又最为大方,是她能够抓住的最好的人,她就是拼尽全力,也会将他抓住,不会松开的。   江松原本是今年过年带女朋友回来过年的,结果因为他前面搅和在一起的女孩子抱着娃出现,今年回来的脚步,再度被阻,又回不来了。   *   年二十九,过年挣到钱的没挣到钱的年轻人,基本全都回来了,原本他们出去见了世面之后,对老家这个偏僻贫穷的地方,开始有些看不起了,觉得自己见过了大世面。   很多女孩都在外面找了对象,找的对象也是厂里一起打工的工人,他们在厂里朝夕相对,时间久了,就很难不走到一起。   他们很多人都是与他们本地相隔千里的外省农村人,有些地方,可能比他们临河大队的日子过的更为艰苦。   可从小没有受过多少疼爱的女孩子们,在青春年少又缺爱的年纪,特别容易被人用一丁点的好处,就跟着他们回去了,从此在相隔千里之外的地方,为他们生儿育女,数年再难回来一趟,有些甚至就这么失踪不见了。   这也是之前江妈打江柠时,江爷爷气的想要带江柠单独分家单过的原因之一,他怕他一手养大的孙女,也和村里的一些姑娘一样,跑出去就再也找不到了,从此茫茫人海,杳无音信。   也有从小被洗脑的姑娘们,觉得自己嫁人可以,一定要有八千到一万八的彩礼,拿到这样高彩礼的姑娘们都很得意,嫁到婆家去头颅都要高几分,而她的婆家人也确实不敢对这样的姑娘太过份,因为沉默成本太大。   除非是娘家太过刻薄,半点不把女儿当人,而自身又完全立不起来的姑娘。   想要高彩礼的姑娘,也不可能随便被男孩子哄几句跟男孩子回去,所以过年都回到了村子里。   本来村里决定在白天抽签分地的,可年二十九江松还没有回来,江爸就跟江镇长、江国泰、江村长他们说,能不能再等一天。   江村长有些不乐意,不过看在江柠和江柏的面子上,加上江国泰和江镇长都和江国平关系好,就点头同意说:“那就等到今天晚上七点,在电影院举行抽签仪式。”   电影院和祠堂的位置离的很近,都在村中心,祠堂里面的位置没有电影院大,站不下那么多人,现在外面又下起了雨夹雪,总不可能让众人站在外貌上抽签,就只能放到电影院了。   光一个抽签仪式,没有三四个小时都完成不了,因为抽签之后,还要确定位置,年三十祭祖那天,祭完祖正好城中中午时间,去他们各自圈好做好标记的茶地里,去认领他们的茶地,下午家家户户都要贴对联、准备年夜饭,也没有时间来组织抽签仪式。   确定了时间后,大队部的大喇叭,就在村子里喊:“喂!喂!喂!”   “下面广播一项通知啊!今天晚上七点,江家村四房,还有没结婚的女娃,和没分茶地的人家,晚上都来电影院集合,抽签分茶地,女娃们分宅基地!”   “喂!今天晚上七点,江家村四房,还有没分茶地的人家……女娃分宅基地!”   广播一连叫了三声,不光江家村的人听到了,整个临河大队的人,头听到了大队部的广播,其它村的人,听到广播后,有在外面打工,不了解家乡情况的人,突然听到这个广播,都懵了一下:“妈,广播在讲什么东西呢?什么分茶地?还有给女娃分宅基地是怎么回事?女娃也能分宅基地了啊?”   被喊做‘妈’的中年妇人,也懵了一下,忙从厨房里走出来,想仔细听大队部的广播在说什么,是不是她们都听错了。   怎么江家村还给女娃们分宅基地了?   许许多多的各村女孩,听到广播,从家里走出来,竖起耳朵仔细听,想听的更清晰些,可三遍广播,很快就结束了。   可这个广播,却像是让平静的湖面里,丢下了一块巨石,掀起阵阵波涛。   这个波涛,不只是在没有结婚的女孩子们之中,还有那些深受家暴困扰,却无处可去,无处可依,对生活已经绝望麻木的妇人们。 第242章 242   江家村要给女孩子分茶地和宅基地的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实在无数先辈女性们用鲜血为自己争取权力后,很多地方已经给女孩子们分地了。   江家村这个地方也是。   但说起来给女孩子分了地,实际上, 这一亩地, 都是默认分给女孩子所在家庭的,这么多年, 也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嫁人之后,有谁带走过这一亩地的,这块以她们名义分的地,实际上还是她们的父母兄弟的。   可宅基地不同,一旦女孩子分到了宅基地, 就意味着,这个女孩子可以不嫁人, 或者说,即使嫁人了, 她也可以回村里居住,甚至带着自己的丈夫孩子一起在村里居住。   这样就大大避免了女孩子在外面,遭受家暴的可能性。   因为她们居住在自己的村子,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和族人, 男的上门到江家村来居住, 势单力薄, 真要敢家暴打女人, 那女孩子喊一声, 就算她家人不给力, 是个怂包软蛋,还有整个江家村的人, 还有村委族老们呢,能在自己本村让姑娘给人欺负了?   一旦开启了,给离婚女人也分宅基地的头,那么以后外嫁的女儿,在夫家过不下去了,就可以回到江家村来,不说分到一亩宅基地,哪怕只有一分地两分地的宅基地,那也是有个自己落脚的地方,不需回到娘家遭受爹娘哥嫂的白眼,她们有个自己的小窝,父母哥嫂能够帮着看顾一下孩子,她们自己如野草般的韧性和生命力,就足够她们在这片土地上肆意生长。   只要给她们一块容身之地。   而荒山这块地方,一旦形成了许多不想外嫁的女孩子们的聚居之地,还从根本上解决了流言蜚语的问题。   当一件事是个例的时候,大家背后都会讨论指指点点,当一件事成为常态的时候,大家只会说江家村的人出了名的对女儿好,不想嫁人就可以留在村里招上门女婿,离了婚回来还给你分宅基地。   此时村委的人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他们现在还并不在意荒山那块埋着许多尸骨坟茔白日里都显得阴气森森的地,所以二房的江国旗,给他的幼妹江国歌争取宅基地,还是面朝许家村方向的那块宅基地的时候,因为触及不到他们的利益,当时没有一个人反对。   许许多多在外面打工回来的人,都听家里长辈们说了,今年很多人家光是茶叶收入,就有小一万块钱。   现在大队部的通知上说,要她们晚上也去分茶地,分宅基地,从此以后,这个茶地,她们也有份,只要她们还没结婚,就要给她们分茶地。   一亩茶地,就是位置再差的茶地,少说一年的收入也有两千块钱呢!   “真的假的啊?真给我们分茶地和宅基地啊?”   “我们女孩子也有宅基地,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能住村里,有自己的房子啦?”   可又有很多女孩子担心,即使自己辛辛苦苦建了房子,建好后也会被家里父母兄弟抢走,不给她。   她们所谓分到的地,不就如此吗?   甚至很多女孩子,都没有自己也有地这事的概念,因为在她们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中,已经给她们植入了一个根深蒂固的概念,什么你的我的?家里的地,全是家里的,是父母的,将来是兄弟们的。   她们自己也默认这个规则。   带着各种忐忑的心情,腊月二十九晚上七点,村里许多去年没有分茶地的人家,和许许多多还没结婚的女孩子们,绞着手指头,茫然地踏进了村中心位置的电影院。   村长怕还有人没来,又去大队部的大喇叭那里喊:“喂~~~!喂~~~!喂~~~!”   “还有没有十八岁以上没结婚的女娃没来电影院的?赶紧过来开会分宅基地了!不来的今年就没你的份了啊!喂~~!”   大喇叭回声不断,村长连喊三遍。   这一次,整个临河大队的人,都听到了大喇叭声,就连相隔不远的小江家村的人,都听到了大喇叭声,喊家里的当家人:“水根,水根你听到没有?大江家村在给女娃们分宅基地呢!”   “你别急,我去打听一下什么情况!”   很多小江家村的人,都从自家走出来,往江家村的方向跑。   因为修了水泥路,哪怕外面雨夹雪,他们依然在风雪中走的很顺畅。   到了江家村,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大房的聚居地,他们顺着大房聚居地的宽敞水泥路,就往上面的村中心跑。   他们和大江家村虽然分出来了,有独立的村委,村里所有的一切都和大江家村无关,也不受大江家村的村委和村长们管,但他们依然是属于临河大队的人。   今年大江家村因为卖茶叶和搞旅游,连带着他们这个距离石涧乡山涧较近的小江家村,都见识了大江家村惊人的人气。   因为一车一车的人往石涧乡的山涧拉,玩什么漂流。   别说那些游客们玩的不亦乐乎,就连附近村子的小孩子们,看的都眼馋。   他们从小在山涧边长大,在山涧里玩的最快活的事,就是夏季跳入山涧游泳玩水,山涧的水最深处也不过到成人的胸口,有些水深直到大人大腿的地方,最适合孩子们玩了,山泉水干净清澈,里面全是常年被山涧溪流冲刷的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小孩子下水玩,既不怕被淹到,又不怕脚被玻璃渣扎到。   因为距离山涧最近的村子,都有七八百米,即使周围村子里的人扔一些破碗破玻璃的,也不会跑这么远,往山涧里扔,即使有往山涧里扔玻璃瓶的,也都被常年不止的水流给冲走了。   加上周围村子的人洗衣服洗被子洗菜,都会来山涧洗,夏日小孩子们喜欢在山涧里嬉闹,周围村子的人别说往里面扔玻璃渣了,偶尔在山涧里看到了,她们都要捡出来扔掉,并打骂谁家缺德,往山涧里扔玻璃瓶,小孩子们的脚被玻璃扎破了怎么办?   别说小孩子了,大人夏天去山涧里洗澡的都不少。   所以这个山涧十分的安全。   于是这个夏天,附近的大人孩子,就见三轮车,一车一车的拉人到上面的小山头上。   小山头如今被人承包了,用铁丝网拉了个院子,禁止人入内,好像在建上面山庄。   然后他们就看着每天都有人坐着皮艇,身上穿着橙黄色救生衣,从山包上面急冲下来,看的那些调皮的小男孩,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实在太好玩了!   小江家村的人因为离的不远,整天都有小男孩光着屁股去山涧里玩水,看游客们漂流冲浪,有生意头脑的人,还在自家做了糍粑、饺子、春卷等小吃,在下游的山涧边等着,一个暑假下来,多了挣了两三千,少也有挣了小一千的。   这些钱看着不多,可来这里卖小吃的,几乎全是老人、妇女,她们有了这些钱,于她们而言,就是很大的底气。   现在听到江家村要给女娃们分地、分自留地,她们这些嫁到了小江家村的人,只恨自己不是江家村的人,甚至有些妇女们生出了,再和大江家村并宗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并不是她们能决定的,现在只能心急火燎的想知道江家村关于分茶地、分宅基地的具体情况。   因为自古以来,都是默认给男娃分宅基地的,如果给男娃分宅基地,根本不需要特意在大喇叭里面说一声。   她们焦急地在家中,等待着她们男人出去打听消息。   小江家村距离大江家村不远,因为从小就去大江家村看戏曲下乡的唱戏、看电影,他们对大江家村非常熟悉,直奔电影院就去了。   此时才刚过七点一刻,电影院的门是大开的,里面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还有许许多多听到消息的人,都站在电影院外面朝里面看。   小江家村的人到电影院外面的时候,外面站着许许多多不清楚情况的大江家村的人,有相互熟悉还沾亲带故的人,就直奔自己熟悉的人,问他们:“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听大喇叭说,你们大江村要分茶地,还给女娃分宅基地啊?”   大江村也还有好多不清楚状况的呢,顶着黑色大雨伞说:“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前两天国泰和四哥他们回来开了个会,回来小队长就说,要给村里十八岁以上未婚的女娃儿分宅基地,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就是,村里的宅基地就这么多,男娃儿都不够分,咋还能分给女娃儿呢?”   还有些人家,已经默认这个宅基地,就和女孩子们分到了地一样,是属于他们的,说是说给女娃分宅基地,真的分下来,还不是家里男娃的?到时候男娃们就能有两块宅基地,房子建的更大一点了。   不是听说了吗?今年大个子家的房子当旅社,据说挣了五六千块!   他们儿子要是有两块宅基地,房子不是能建的更大?   江家村的电影院,原来是临河大队的粮仓改建的,面积非常大,只在大门口旁边的位置,建了个小房间,开了个对外的窗口,当做放映室和售票窗口,里面的凳子,全是一块块长条形木板简单的钉在木凳腿上,从上而下,依次摆放开,形成前低后高的地形,在最前端的位置,有个一米高的高台,高台的后方是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   高台上,现在摆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还有一排椅子。   不论是开大会也好,放电影也好,还是戏曲下乡,到他们大队来唱戏也好,表演场地,都是在这个电影院。   许许多多的人徘徊在外面朝里面看。   江柠作为现在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还是给家乡发展带来惊天变化的女大学生,早早就已经进入到电影院里面,只是没有去台子上入座而已。   江镇长已经上去找位置坐下了。   他作为全村身份地位最高之人,却并没有选择坐最中间的位置,而是让五六十岁的村长坐在最中间,两个人谦让了一番,最终村长还是坐了下来,江镇长坐在他旁边,江国泰坐在村长另一边,还有一些村干部们,也一一落座。   江国泰和江镇长喊江柠:“柠柠,来,你坐到叔叔旁边来。”   江国泰拍着自己身边位置,江镇长也说:“是,你作为发展咱们江家村,发展咱们家乡的首位大功臣,你就坐在你阿叔边上。”   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和大房四房来分茶地的人,都已经找位置坐下了。   江国泰和江镇长面前的话筒是开着的,两个大音响就在台子的两段,声音响彻电影院内,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之前江柠给江国泰和江镇长出主意时,都是私下里,哪怕江国泰和江镇长一再在外面表示,他们的这些主意,出自江柠之手,但很多人还是愿意相信,是江镇长和江国泰自己的能力,江柠再有本事,那也只是个小姑娘,二房三房的一些了解情况的还好,大房和边沿人的四房,对江柠最直观的了解,就是知道央视拍摄的剧组是她请下来的,此外,就是开辟茶山种茶树,分茶地的事,是江柠提的,其它江柠还具体做了什么,大家并不知道。   此时江镇长的一句话,将发展和振兴整个江家村,甚至临河大队、姚坝镇这件事的首位大功臣的帽子,扣在了江柠头上,他们才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就是江柠如今的分量有多重。   建设家乡、振兴家乡的首要大功臣,居然不是江镇长,不是江国泰,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黄毛丫头。   江柠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就走上台,坐在了江国泰的旁边,是除了江国泰和江镇长外,最中心的位置,她神色自若,气场强大,她坐在那里,仿佛她才是中心,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从村长和江镇长、江国泰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   不论谁看她,她脸上都露出个浅浅的笑意,朝大家点头,然后淡定自若的坐在那,好像她一个女孩子坐在全村最有能力最有地位且是长辈的人中间,是那么天经地义的事。   她身边的村干部们,对她都十分客气,丝毫不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有什么不妥。   村长拿起话筒:“喂!喂!”了两声,又用手去拍话筒,发出砰砰的回声,确定了话筒是好的,这才端正了神色,说:“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讲两件事!下面,让我们用掌声邀请姚坝镇镇长江国定同志,为大家汇报今年我们江家村发展取得的重大成绩!”   下面的人听的有些懵,但还是不自觉的举起双手,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   江国定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讲话,同样是‘喂!喂!’了两声后,这才说道:“这些年,我因为工作,回村的次数不多,但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   村里如江爸这一辈人,当然都知道江国定,但像江柠他们这一辈,甚至更小一辈的人,还真不太知道江国定,很多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村,居然还出了个姚坝镇镇长。   要知道,‘吴城三霸’之一的姚坝镇,在他们吴城地界可太有名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姚坝镇的镇子,居然是他们村的。   一时间,许许多多年轻人,都瞪大了眼睛,听着台上中年男人的讲话。   江国定嗓音有些沙哑,他咳嗽了一声说:“今天要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年我们三房的江柠,提议给我们家门口的山头种茶树的事,在得到村委会的同意和支持后,去年,二房三房的大部分人家,已经在去年,出钱购买茶树品种,种茶树,分茶地,并在今年通过我们三房的江国泰开的茶叶初制厂,和江柠邀请的央视电视台的拍摄剧组,对我们吴城、姚坝镇、五公山、以及我们整个临河大队、江家村进行了拍摄和宣传,着重宣传了我们村的‘五公茶’和枸杞子,为发展我们吴城、临河大队,尤其是我们江家村的旅游经济,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并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他这一停顿,下面不自觉的就发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伸手向下压了压,表示让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说: “今年,我们村在江国泰和村长,以及我们村委会的带领和支持下,在江柠给村里的发展进行的规划下,今年的村里分得茶地的人家,平均每户年平均收入,基本都破了万元大关,跨出了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第一步!”   众人讶异。   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多人是一边鼓掌,一边相互交头接耳:“二房三房今年家家户户都赚了一万多块钱啊?”   “你没听说是基本都破了万元大关吗?估计还有赚的更多的!”   “这卖茶叶这么赚钱啊?”   “卖茶叶不挣钱,还有什么挣钱?你没看到前些年,我们村好多年每年都要去江南去给人家摘茶叶?”   “一年就能挣一万,两年就能建起来一个小楼房啦!”   她们很多人在外面厂里打工,手脚十分利索,经常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人,一天最多也就拿到七八百块钱,大多数人只能拿个四五百块钱一个月,哪怕吃厂里住厂里,平时也不给自己买什么东西,一年最多也就存个四五千块钱带回家,这已经是很简省,很会赚钱的姑娘、嫂子们了。   一年能带回来五六千块钱的,过年在家里,家里人都把她们哄的跟花儿一样,姑娘们在家腰杆子挺的别说有多直了。   虽然她们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过年这几天,仿佛能在家里享几天福,甚至该干的家务活其实也没少。   但她们怎么都想不到,她们这个破村子,居然靠着种茶树卖茶叶,一年能挣一万块钱!   她们家也有茶树,好几颗呢,每年都是摘了炒了自家喝,最多给河对岸的亲戚们送个几斤,或者外出打工的带几斤出去喝,也没听说谁家的茶叶卖出去过啊!   这样想着,她们心里更加崇拜江国泰和江柠,却也不知道这件事具体和她们有多大关系,就算是她们也分到了茶地,她们嫁人后,还能带走吗?   很多人,既期待,又漠然地听着。   倒是很多大房四房以及去年没有参与进来的二房四房的大人们,都很激动,显然,他们的想法和那些年轻女孩们想到一块去了,说是分给女孩的茶地,不就是分给他们的吗?   江国定继续说:“关于给我们村姑娘们分的这一亩茶地的事啊,姑娘们未成年之前,她们分得的这一亩茶地所得收入,必须得保证她们的读书求学和日常生活的需求,如果不能保障村里女孩读书和基本生活的需求,那么这一亩茶园的收入,可以在争得女孩同意后,暂且交由其家庭来代为管理,并每月保障女孩读书和生活基础的生活费和学费,最低不能低于三百元。”   “其次,在女孩们成年后,她们所分得的茶地茶叶收入,由她们自由掌管,她们是愿意分村里的宅基地,在村里建房招赘也好,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留在村里生活也有好,或是想继续求学深造也好,茶地所得收入都由她们自己掌管!”   这段话下去,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光女孩们听到这样的规定惊讶,就连很多将姑娘们茶地视作自己茶地的男人们,也都惊呼且愤愤不平起来,想要反对。   江国定看着下面骚动的人群,已经电影院大门口站着的许许多多在大声讨论的人,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笑呵呵地说:“当然,在分茶地之前,我们这里有一份协议和合同要签,要是不想签,不同意这些规定想要抢占他人茶地的,可以暂且不分茶地嘛!我们分茶地都是自愿原则,愿意签,就分,不愿意签的,也可以缓缓,观望两年再说。”   像他们这种,以族群聚居的同村大姓,族老们和村委的权力极大,别说什么去上面告,或者法律怎么样,在这个时代都行不通。   这样族群聚居的村落,坏的,极其的封建落后,好的,比如像江家村这样,出了江国定、江国泰这样的人,由他们带好头的,办事情又极为的利索方便,因为他们本身在村里权柄就极大。   很多人被江国定这笑呵呵的话说的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顿时就安静下来,只敢小声嘀嘀咕咕,不敢大声反对了。   江国定说:“我要说的这第二件事,就是我们经由村委会共同商议决定,给我们村女娃分宅基地的事了,宅基地的地点呢,就是坐落在江家村和许家村中间的那块荒山,村里有不想外嫁出去在家招赘的,或是想继续留在村里生活,或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想要离婚回村居住的,村委会决定,在女孩们满十八岁以后,将在荒山给女孩们分一块两分的宅基地,供女孩们建房居住,她们过去分到的田地,和未来会分到的茶地,都归她们个人所有,其他任何人不得强占!”   他看了眼下面轰动的人群说:“这件事,回头村委会会去落实的,还是那句话,这些都是自愿原则,我这里有打印的协议,你们先看一下,看完同意的,留下来,我们一会儿抽签分茶地了,不同意的,可以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明年或许还会再分茶地。”他语气轻松,脸上带笑:“到明年再分也是一样的嘛!” 第243章 243   这些提议, 全都是江柠提的,不然以江国定和江国泰的男性思维,又如何想的到, 去为村里女孩子们争取利益?毕竟几十上百年, 甚至上千年来,都是男性在主导这片土地, 他们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给男娃分宅基地是应该的,就没有给女孩子分宅基地的传统。   不过江柠在提出这样的意见后,江国定和江国泰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且大力支持江柠的决定, 只为一点,为江家村留住江柠。   他们十七八岁时也是踌躇满志, 也是敢想敢干敢拼,从他们毫无背景的出身, 一个干到了吴城县下面三个最重要镇之一的实权镇长,一个是未来的邻市首富,也都能看出来,他们年轻时,也都是极为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可他们自问, 他们谁都无法在十六七岁时, 就做到江柠这样的程度, 她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让自己致富, 而是带领一镇一县, 甚至有更高的能力, 带领一方土地上的人,脱贫致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   更别说她还考上了国内顶尖学府的京大, 在校期间,就能遇通天的部级部门央视合作,说服央视下来拍摄宣传他们的江家村乃至整个吴城。   这要在古代,就是村子里中了个进士,这个进士直接当了京官,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这样的大腿,江国泰和江国定都不知道抱的话,他们也就不配有以后的成就了。   至于说女孩,女孩又怎么样?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计划生育都开始了快二十年,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女平等的时代了,江国定家更是只有江妍妍一个宝贝女儿,江柠为村里女孩们争取权益的做法,也是极符合江国定的利益的。   江国定、江国泰和江爸江国平三人,都是77年老三届参加高考的高中生,江国定险险的考了个大专,江国泰和江国平都没有考中,从此命运有了分界线。   但也因为他们是那个年代的人,是见识过社会大变革,男女一样出工挣工分,他们的年代是出过无数光辉璀璨的先辈女性的,他们的思想反而比同时代没有读过书的人,开明了很多。   所以在他们的思想中,没有男女,只有江柠这个极为出色的后辈。   台下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许许多多十八九岁,书读的不多,整日在厂里日复一日重复的做着同一项工作,见识也不太够的女孩子们,有些反应过来的,已经开始与身边的人大声的讨论这件事的真实性,有些自己还懵懵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不想嫁人可以留在村里招上门女婿?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过的不好离婚回村,村里给分宅基地?什么叫十八岁以后山上茶地的收入归她们自己管理,而不是交给她们的父母代为管理?什么叫她们在村里分到的地,归她们自己,而不是默认给她们的父母兄弟?   一些灵醒聪明的女孩,已经激动的哭了出来。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嚎啕大哭声,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人,让众人的目光,全都向这个嚎啕大哭的女人望去。   只见右边的角落里,那嚎啕大哭的女人,突然哭着喊了一声:“妈妈呀!我也有宅基地了啊!我有宅基地了啊!”   她突然冲上前,跑到放电影的台子上,对着江国定、江国泰几人,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   台子本身就是木头的,她叩的特别响,响到下面原本就朝她方向看的人,全都听到了这咚咚咚的响声。   之后就是个年迈分老妇人走上台去,也要给江国定、江国泰磕头,还要给江柠磕头,江国定、江国泰吓得忙拉开面前的桌子,一把半抱着搀扶起老妇人,嘴里忙叫着:“婶子,婶子,可不能这样,你这不是要折我们的寿吗?”又喊下面的人:“国旗!国辉!你们还不上来把婶子拉下去,还有江国歌,你搞啥呢?还不下去!”   江国歌抹了一把眼泪,没忍住又抱着她妈又哭又笑的大声哭嚎:“妈妈呀!妈妈呀!我有宅基地了啊!”   她离婚三年,这三年,她只有离婚的第一年在娘家住了半年,那半年,她在娘家受尽了嫂子们白眼。   哪怕她后来在外面打工,定期给家里交钱,没有在娘家住很久,每次回来看孩子,也是家里家外的活儿都抢着干,可她父母年龄大了,现在跟大哥一家住,可她父母帮她带两个孩子,她每回回来,都仿佛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她两个孩子也抬不起头,因为她寄人篱下,她的一双儿女寄人篱下。   如果她有一块宅基地,能正大光明的在村子里住,她哪里需要和父母子女分离,她父母都那么大年纪了啊,她从小也是被父母兄长们,像宠掌上明珠一样宠大的啊!   可都等不到她嫁人,她就没有家了啊!   这么些年,她都没有家了啊!   江国歌和她妈妈的哭声太过凄惨,哭的在场许多女孩子鼻头都是一酸,也不由落下泪来。   她们很多人都不认识江国歌,她们记事的时候,江国歌已经嫁人了,等她们也长大记人了,她们又跟着家里大人出去打工了,只有过年那几天在家,即使是在家,也是与家里人团聚,不会满村跑,各房与各房之间,仿佛有壁一般,都和自己这一房的人玩的比较多,不会相互串门,是以她们见到江国歌,可能都不认识。   即使小时候见过那个少女时期神采飞扬的女孩,也与如今这个三十出头,留着短发,看着干练的同时也面带风霜的女人大大不同,任谁看到,都不会将她与记忆中的阳光明媚的少女联想在一起。   可江国歌今天的遭遇,又何尝不会是她们的明天?   她们又突然想到,她们可以分宅基地,这个宅基地不是给她们父母兄弟的,是属于她们自己的,还有村里以她们名义分的地,如果愿意住在村里,也可以在她们成年后还给她们。   等下面平静一些了,江国定才继续说:“关于分宅基地的事,还有一些补充协议,你们自己也看看,嫁出去的女娃们,宅基地自动回到村委,不会转移给你们的父母,但如果有一天,你们带着你们的孩子、家属,又想回到江家村居住了,是可以再分两分地的宅基地的!”   这条规定让很多男人不满,可想到分的是荒山那块没人要的阴森森的地,他们又不说话了,那块破地方,早些年枉死的人,都是埋在了那里,有亲朋的,还给你堆个坟堆,能找着地方,今后清明、年三十,还能有个祭祀,可大多数的尸骨,连个坟包都没有,坟头的野草都不知道涨过几茬又几茬了。   那地方大男人大白天的都不愿意过去,更别说在传统观念中,体质属阴的女孩子们了。   很多女孩子想到自己要分的宅基地是那块无人敢去的荒山,也是面色发白。   关于那块荒山,她们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真真假假的鬼故事了,几乎所有大人编的鬼故事,地点都在两个地方,一个是荒山,一个是从许家村通往吴家村方向的一块千年古树。   这块古树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树上挂满了红色布条,靠近树根的地方,有个浅浅的树洞,树洞里摆放着一只石像菩萨,常年香火不断,在它的对面,同样是一个又一个的坟包,它周围方圆五里内杳无人烟,那阴森诡异的氛围,也是鬼故事常年集中地。   现在听到自己的宅基地,居然在两大鬼故事聚集点之一的荒山,很多女孩子都不想要宅基地,只想嫁人,她们还年轻,对嫁人这件事,充满着美好的向往。   男人们对那块地,自然也不屑一顾。   江柠和江国泰他们早就想过了这一点,江国泰直接拿过了话筒过来,说:“我知道荒山那块地荒凉了点,但除了那块地,村里也找不到那么大的合适的地来分给女娃们当宅基地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那里太过阴森寒凉,既然把这块地留给村里女娃当宅基地,我自然也会找大师来做场法事,将里面的坟头尸骨重新收敛,再给他们集中立个碑,以后住在荒山的人,有心的话,就过去给他们上柱香,烧些纸钱。”   “另外啊。”他说:“给你们分宅基地这事呢,三房的江柠,你们也都晓得她,天降的文曲星落在了我们江家村,有她在,你们怕啥呢?就凭她文曲星下凡,什么妖魔鬼怪镇不住,你们说是不是?”   江国泰极其的迷信,不然他也不会因为算命的说他儿子五行缺金就叫江鑫,女儿五行缺水就叫江淼了。   他这话听起来荒谬,他却说得真心实意,极具信念感,这种信念感也通过他严肃的态度,感染到了全场所有女孩子,她们目光全都不由地朝江柠看过去,仿佛要听到她的亲口说出来,才敢信这件事。   江柠就笑着接过话筒,用水埠镇方言说:“文曲星这事,咱们阿叔开玩笑呢,不过我确实会在荒山寻一块地当我的宅基地,今后我和村里的很多姐姐妹妹可能就是邻居了,还望阿姊阿妹们将来多多照顾!”她起身弯腰鞠躬说:“我先谢谢阿姊阿妹们了!”   在水埠镇的方言体系中,兄弟姐妹叫的是兄弟姊妹,阿姐喊阿姊。   她的神情可太淡定了,她的气场看着就让人相信,她是一个可以凭一己之力,镇住所有妖魔鬼怪不敢动弹的人。   这让许多心生忐忑的姑娘们,心底微微有了些安全感。   实在是,这年代的独居女性,是真的很危险,真的会遭遇到很不好的事情,而遭遇到这事之后,别人不会骂男人,只会骂女人,各种荡|妇羞辱,从社会的各个方面对她们进行全方位的绞杀,清清白白的姑娘、妇人,也会被舆论逼着成为了他人口中的‘鸡’,这样他们就更有理由去欺压她们,逼迫她们成为真的他人口中的‘鸡’,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欺压她们。   这也是很多农村家庭,明明很疼爱女儿,也会逼女儿嫁人一样,那张证书不是结婚证,而是农村女性的良民证。   有了这张‘良民证’,她们才能避免舆论和各方面的欺压。   正是因为江柠也是出身社会的最底层,出身在这样偏远的小山村,她才更加明白,这些农村妇女处境的艰难,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江国歌在听到自己有宅基地后,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激烈的情绪,她的母亲也抱着女儿痛哭。   江国歌作为和兄长们一样疼爱长大,甚至被侄子侄女们称呼‘叔叔’的农村女性,本身性格就足够刚强,才会在这个年代有勇气离婚,可还是被大环境逼的处境艰难,更别提很多从小被规训被洗脑性格真的柔弱的女孩子们了。   社会大环境逼着她们不得不嫁人,不得不依靠男人,因为她们没有宅基地,没有宅基地,不依靠男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可现在,江柠说要在荒山建房。   江国定和江国泰很快也表示说,他们会为他们的儿女也在荒山建房。   这下女孩们心头就更安定了。   江国定和江国泰的保证,才是女孩们彻底有安全感的保障,江柠可能因为工作、学业身在千里之外,江国泰和江国定却是村里实实在在的话事人,可以说是方圆几十里内,只要有这两人一句话,就没人敢去荒山打她们的主意,安全性就有了保障。   很多人都在好奇的看着坐在江国泰旁边的江柠。   包括台下的江妈。   她看着江国歌母女冲过去给江柠磕头,那一幕极为强烈的冲击到了她。   她坐在观众席上,像是不认识江柠一样,看着台上与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女儿,突然间,她生出一股极为陌生的感觉,那不是她的女儿。   那是和她在电视上,不,是比电视上的人还要带着光芒的人,就像她曾经在一些电影电视中看到的光芒璀璨的女人。   她距离她是那样的遥远,遥远到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遥远的像是隔了一片星辰。   那怎么会是她的女儿?是她能生出来的女儿?   她以为她生出来的人,和她一样,和村里许许多多的小姑娘一样,出生、长大、打工、嫁人,等她老了病了,她会回来照顾。   许许多多的女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没有区别,就像每日的日升与日落,那么平凡普通又理所当然的一生。   她有些恍惚的拿着台上明明面容相似,一些小动作小表情也一样,眉宇间却全然陌生的女孩,心头不由闪过一到怀疑,自己和她爸不过去深市待的三年,有那么漫长吗?长到自己的女儿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直到江国定将一叠合同给村委的几个人,叫他们发下去,给下面的人看,同意上面条款的就签上名字,等待抽签,不同意的,也可以不签。   这份合同,实际上还是一份土地承包合同,因为这片山头,说白了还是国家的,他们说是分茶地,实际上签的是十年的承包合同,合同中各色条款,写的很细,很分明,其中有他人茶地任何人不得强占转让的形式,去抢占茶地所得收益等种种条款,可以说是将每一条抢占家中女儿姊妹的路,都给堵死了。   这其中还有一条,如果外来的女婿愿意上门,孩子跟江家的姓,那么上门女婿和孩子也是可以分到一亩茶地的,当然,将来要是离婚,离开江家村,这亩茶地就会收回归村委带回管理。   很多人看到这份合同后,女孩子当然是毫不迟疑的就签了合同,男人们,既眼馋今年二房三房的茶地收入,又犹犹豫豫不想签合同。   江国定就笑着对着话筒看着下面说:“怎么?不会真有老爷们儿想抢自家姐姐妹妹的茶地吧?”   他笑的仿佛一脸和善,江国泰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接过话筒,放话道:“这份合同是我叫律师起的,具有法律效用的合同,要是不想签的,现在就可以滚蛋!我江国泰费劲心思,花钱又是请专家又是找销路,是为了造福乡民,是为了每一个和我同姓的人,不分男女,而不是只为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他寒着脸把桌子用力敲了敲:“有些人要不要脸了?一个大男人不想着出去挣钱,和自己姊妹抢饭吃?这样的人走出去别说是我江家村的男人,我江国泰丢不起那人!”   这话说的很多起了心思的女孩子的父母和兄弟面上臊的慌,推推搡搡的过来把合同给签了。   还有一些人,不想签合同,也想分茶地,江国泰和江国定以及村委的人,根本不搭理这些贪心不足的人。   连村委的干部们都签了这个合同,他们凭什么不签?   等他们签完后,江国泰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对台下的女孩子们说:“你们也别担心你们分了宅基地没钱建房子,都说了满十八岁后,收益就归你们自己所有,这茶地每年分的钱,都够你们建个小平房了,你们都能给你们兄弟挣个大楼房回来,没道理轮到你们自己建房了,反而挣不到钱了吧?”   这话让女孩子们眼睛一亮,也让下面理所当然的将姊妹们挣得钱,当做自己所有的男人们,再度掀起了轩然大/波,让刚刚就犹犹豫豫没有签的人,就更不愿意上去签这个合同了。   现在整个江家村,就是以江国泰、江国定、江柠等人为核心,他们说的话,基本上没人会反对,尤其是在今年的茶叶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后,这还是第一年,茶树都还没到生长的黄金期,今年就为他们的家庭带来了一万多块的收入,这简直是坐在家里掉钱的事,以后每年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傻子才不签。   可就是有这样的傻子。   大房的一些人仗着自己是大房,一向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惯了,动不动就打架闹事。   他们以为这次也一样,聚在一起闹一闹,就能逼着村委的人不签合同把茶地分给他们,村委直接就一句话:“土地都是国家的,你不签承包合同,凭什么给你茶地?”   这事不管是走到哪里,说出来都是他们村委占理。   一直到分地抽签结束,江爸江妈都没有等到江松回来,江爸坐在堂屋前的桌子上,撑着额头重重地叹气:“分茶地这么好的事,生生被这大孬子错过了,你就是打个电话回来也行啊!”   江妈就坐在一旁哭着不说话。   自从江柠真的带着全村赚钱了后,在面对江柠的事情上,她的话就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沉默。   尤其是今年,她家加上江爷爷,一共分了五亩茶地,其中江柠、江爷爷、江柏三人,分到的都是位置极好的茶地,江爸江妈的差上一点,可也是受到光照比较多的茶地。   不说江柠、江柏、江爷爷三人茶地今年的收入,光是江爸和江妈的,两人一年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坐收了六千多块钱,还有他们家房子当旅社的收入,他们和江大伯家一人一半,也分得了三千五,加在一起,差不多是整一万块钱。   这是他们什么都没干,就跟天上掉的钱一样,今后每年掉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还有江爸去年挣得十万块钱,没有用来给江柏建房,而是投给了江国泰的沙厂,今年光是江国泰给他的沙厂的分成就有五万块。   五万块相较江国泰三个大沙厂的收入,不过九牛一毛,但也要看看江国泰今年花费出去多少钱。   光是从邻市修到五公山的水泥路,就花掉了两百万,还有五公山两座最矮的山头,全部请专家和茶农,种上了茶叶,石涧乡山涧上面的山头上修建度假山庄,江家村堤坝上修建码头,河边岛修建集休闲、娱乐为一体的休假岛屿。   这都没算他在邻市和乌江市上上下下打点的钱。   江国泰看上去挣了很多钱,可他撒出去的钱更多。   而五万块钱,也是他结合了现在人平均收入水平与江爸现在一年的收入,所综合而定的一个分成收益。   未来等他把家乡的一切都建设好了,五公山和家乡的旅游项目,茶山也开始挣钱了,那时候当然也会给江爸分的更多,现在就给江爸分那么多,这钱用到哪儿去都不知道。   江爸也不愧是从小和江国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江国泰给他钱,他第一反应不是江国泰的沙厂挣了多少钱,只给他这么点分成,而是推回去说:“今年你也不知道往外花了多少钱,现在资金都紧张死了,还给我钱?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说,你先把该打点的都打点好,我这里不着急!”   江国泰一把将一摞钱塞到江爸怀里:“给你你就拿着,不差你这点钱!”   江爸见江国泰一脸认真强势,知道他是真的不缺,就笑呵呵的接了。   他们夫妻俩这一年在深市挣得十多万,加上江国泰给他分的,和老家茶地、房子开旅社赚的钱,光是这一年,他们的收入就将近二十万。   之前江妈对于江爸一声不吭,就将他们前年辛苦一年挣的钱就全部拿去给了江国泰,江妈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气的头晕目眩,躺在床上好几天,都起不来床,什么事都做不了,像是整个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她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卖盒饭,一份盒饭只挣几毛钱,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攒,才攒了一年的钱,就那么被江爸一股脑儿的,连个借条都没收的,被他全部拿去给江国泰了。   她当时只觉得脑仁儿突突地疼。   装盒饭炒菜的不锈钢盆,都摔凹了好几个。   她知道自己没读过书,见识少,可她不想着发大财,她就想挣踏踏实实的钱,那会让她有安全感。   她知道江爸有抱负,总是想着挣大钱,可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即使现在江爸一脸得意又炫耀的将六万块的现金和一张十几万的存折都拿到她面前,和她说:“去年你都急死了,我就跟你说投国泰的沙厂不会亏吧?你自己就在深市,光是深市现在一年需要的河沙数量,那就是个天文数字,那几个沙厂,完完全全就是金矿!要不是我和国泰关系好,这十万块钱他都不会收!你还担心他贪了你这十万块钱,你也不看看他给家乡修的这条水泥路,都花了几百万了!”   江妈就冷着脸接过钱说:“我不想发大财!”   江爸其实知道江妈的害怕,所以也笑着安抚她说:“你也别看今年只有五万,哪怕将来一直都是五万,这五万块钱都是我们白赚的,还有这茶山,这茶叶是每年都会长的,光是这两亩茶地,将来我们养老都不用伸手跟儿子们要钱了。”   这一句话,才是真正抹平江妈满身利刺的关键。   这么些年的不安与漂泊,仿佛都因为这两亩茶地的收入,将她始终漂浮在空中没有着落的心,给落到了实处,可她还是不敢信,冷着脸说:“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好?我就自己踏踏实实挣自己的钱,不想那些花的!”   她也听说了江国泰那三个大沙场有多么赚钱,她知道这三个沙场是江柠给他提的,去年江爸就想承包,被她阻止了。   因为她不懂,她不懂就不想冒险。   可村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是看到的。   她是真的想不到,一直都认为是赔钱货,只晓得花钱不会挣钱,读书是给别人家读的女儿,居然真的和江国泰一起,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将江家村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就在今晚,她还为全村的女娃和嫁出去过的不好或离了婚的女人,都争取到了只属于她们自己的宅基地,从此她们再也不是什么别人眼中的赔钱货、别人家的人。   她们有了自己的家。 第244章 244   这一晚, 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江家村许许多多得到消息的女孩子们,抽完自己的茶地签后, 就懵懵懂懂的和自己的同族姐妹们去聊这事了, 自己不懂没关系,总有脑子灵醒聪明反应快的姑娘, 和她们说这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其实没有嫁人的小姑娘们,对于女孩子长大后就没有家了这件事感受不深的,但是所有已经嫁人的妇人们,都明白,女孩子有宅基地, 对她们而言将意味着什么。   况且,江柠、江国定、江国泰他们, 将她们最为在意的安全问题和流言蜚语问题,都解决了。   江柠自己是大学生不说, 她五个哥哥,她大伯娘又很疼她,她为家乡建设作出如此重大的贡献,九八年洪水又回乡赈灾,救济家乡灾民, 只要她在荒山一日, 谁要是敢动她一根寒毛, 十里八乡他就没了生存之地, 会有无数人想要搞死他。   还有江国泰和江国定的女儿。   随着姚坝镇去年和水埠镇抢人, 整个镇的旅游经济发展起来, 带动着整个周边商业经济产业链也发展起来,用不到三年, 江国定必然还要往上升一升的,他的女儿也在荒山建房定居,谁敢去荒山撒野?   前两者都还好,你真犯了事想要搞你,可能会通过法律手段,最多就是十几二十几年牢,要是遇到九六九七年那样的严打,就是一粒花生米。   可是江国泰。   别看江国泰在江家村对江柠和他未来的儿媳妇王曦悦看着挺和善,实际上在这个年代,能够抢到高速公路建设工程,可不单单只是对上面打点关系,跟下面,更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前两年严打,江国泰在江柠的提醒下,越发的看着和蔼可亲,哪怕是跟死对头,都是笑容满面和颜悦色笑眯眯的模样,可真正的狠角色才是他,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试试看?   他的女儿在荒山建房定居,敢去荒山打主意的,要命不至于,腿是真的不用要了。   而且,有这三个人在,敢用流言蜚语来绞杀那些在荒山聚居的江家村姑娘们,不用江柠出头,江国泰和江国定首先就摁死他们。   这次分茶地,四房的人全都签了合同,大房的人只有和电工一家亲近的,以及与三房混居在一起的,围绕江书俊父亲几兄弟的人家,也签了合同,其余靠近小江家村方向,聚居在村子最外围的那一圈,都想要姊妹们的茶地和宅基地,都没有签。   围观完了江家村分茶地和给村里女娃分自留地这事的小江家村的人,也都披着风雪回去了。   夜里雪越下越大,到了次日清晨,地面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但整个临河大队,乃至隔壁的大队,都没有因为这一场大雪而沉寂,反而热闹非凡,不论是因为今天的祭祖鞭炮声不断,还是昨晚听说了江家村要给女孩子分宅基地的消息,这都是一件足够震惊十里八乡所有人的大事件。   只是很多人这个消息还不清晰,只模糊的听说了些,电话里又说不清楚。   许许多多在这一天回到村里祭祖的人,都聚集在了山上,山上各地鞭炮声不断。   又因为这场大雪,埋火堆更容易,江叔爷爷江叔奶奶也不用太过在意森林大火的问题了,心情也放松一些,听着儿子讲昨晚的会议。   小江家村的人和大江家村的人,祭祀的是同一个祖先,所以哪怕分宗,分成了两个独立的村子,后面的坟茔也都埋在小江家村的山上,可小江家村的人每年祭祀完他们的山头,还要到大江家村来祭祀他们共同的祖先,很多祖先的坟墓随着时间变迁已经不可考,他们就在山头的位置,摆上纸钱、鱼肉、酒水,圈出一块地来,嘴里大声喊着:“我们家的老祖宗来收钱了!”   连喊三声。   山头上全是各村的人。   往年许家村的人是不往江家村这边过来的,可今天祭祀完了他们的祖先,很多人都往江家村的山头上走,还没完全走近,就大声喊着:“听说你们江家村昨晚上挺热闹啊?说是给女孩子分宅基地,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许家村作为这十里八乡,和江家村齐名的大村子,村子面积实际上比江家村还大一些,江家村是人不够住后,就分宗了,许家村却没有。   小江家村的人也在跟大江家村的人进一步打听。   因为目前已经确定分了自留地的姑娘们,其实就只有江国平的女儿江柠,江国泰的女儿江淼,江国定的女儿江妍妍,江书俊的堂妹江钢琴,江国旗的女儿江玮玮和妹妹江国歌,这么几个人而已。   所以哪怕这事定下来了,实际上真正去落实的,也就以上这些人。   其他人,能够下定决心留在村里生活招女婿上门的人,极少,因为这并不符合她们从小到大受到的家庭观和爱情观的教育。   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   女孩子肯定要嫁人的啊!   许许多多的人都还处在观望状态,只知道她们心里有底了,即使将来嫁人过不下去,或者不想嫁人,她们是有退路的,这让她们底气足了一些,在见到小江家村的人和许家村的人时,都抬头挺胸的,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格外的神气些。   国泰阿叔不是说了吗?她们成年后,茶地的收入可以给她们建房子,哪怕只是一个小房子呢?   因为家里居住条件有限,而至今没有自己房间,和姐姐妹妹一起挤一张床,将来也不可能有自己房间的女孩子们,对有个自己房子这事很兴奋。   “到底是不是情况啊?咋你们村还给女娃们分宅基地呢?女娃不是要嫁出去的吗?就剩这点地,男娃都不够分,你们咋还同意给女娃分地?”   大江家村的人很多人自己也搞不明白呢,不过他们对外都是很团结的,尤其和相邻的许家村之间,若不是他们这里靠河,不需要为争水打起来,不然估计也和电视上演的一样,要为争什么,天天干仗。   江松小时候不就是带着江家村的小伙伴天天和许家村的小男孩们干仗吗?   大江家村的人虽不明白江国泰和江国定一定要给女娃分宅基地,可只要一想,江国定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就明白了,笑呵呵地说:“咱们这不是响应国家政策嘛,现在都啥年代了?二十一世纪了!男女平等你明白不?村口大队部的墙壁上的宣传语还写着呢!‘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   说话的是老大队书记的大儿子,说出的话都跟他爸一样,很有觉悟的样子,实际上他前面生的两个都是女儿,一直追生到第三个宝贝儿子,在家里宝贝的和什么一样,长女被洗脑成他人眼中的扶弟魔,二女儿夹在中间是个小可怜。   但他的二女儿和江柠一样,小时候看着普普通通,被姐姐弟弟欺负的畏畏缩缩,没想到越长大越好看,尽挑她父母的优点长,如今也不过才十六七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水灵灵的模样。   可惜,她姐姐还读上了高中,她小学毕业就跟人进厂里打工了,也就过年会回来。   但不知道他家情况的,又会觉得他家里十分的重视女儿,因为他的长女名叫江金珠,二女儿叫江银珠,小儿子叫江玉琪。   两个女孩都是掌上明珠的感觉,现在也只有小儿子还在上学了,两个大些的女儿都在外面打工。   许家村的人也只得他是老书记的长子,对他还是挺客气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出来,递给他,笑着打听说:“我晓得你们江家村的人思想都先进,这不是突然听到这消息有些意外吗?咱们都是一个大队的人,今年你们江家村的热闹我们也看到了,你看我们两家的山头,都是连着的……”   他目含羡慕的望着江家村原本和他们一样的山头,如今已经成为了栽种的整整齐齐的茶山,又看着老书记的大儿子说:“我们两个村子,多少年的关系了,又是一个大队,你们村现在那路修的好哇,十里八乡谁不夸?这是你儿子吧?个子都这么高了,长得这么俊这么体面,一看就是个引许多小姑娘喜欢的俊小伙,唉,你们夫妻俩长得好,儿女们也生的一个赛一个的好。”   这话还真不假,江爱党的父亲是曾经的老书记,那个年代的老书记权利大着呢,他母亲年轻时生的明媚大气,他和他两个妹妹也都生的好,年轻时也都是出了名的俊俏人,大妹妹就嫁在许家村,现在的大队书记就是他大妹夫,小妹妹嫁在了镇上,日子过的也十分和美。   只下面两个弟弟,二弟还好,长的斯斯文文,一身的书生气,就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又心高气傲看不上农村没读过两本书的女人,想娶个读过书的镇上或城里姑娘,三十多岁了,还在打光棍,简直成了全村所有男人不能成为的反面教材。   他小弟就跟变异了一样,不仅随了他爸的矮,还隔代遗传了他们爷爷的丑,生的十分普通,十五六岁的时候,偷看别人洗澡,被人打断了腿,如今这条腿都是瘸的,以至于同样没有对象没孩子,他们家三兄弟,第三代就他家玉琪一个宝贝大孙子,那可不就是宝贝蛋吗?   没有追生出江玉琪来,他们家就绝后了!   许家村的人夸江玉琪,真的就是挠到江爱党的痒处了,脸上笑容顿时就大了起来,不自觉的嗓门就大了起来,夸道:“说到我这儿子,还真不是我自夸,全村除了国平阿叔家,就我家玉琪长的最好,你看看他这模样!”他伸手去摸他儿子的头,“真是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比我年轻时还要俊几分!”   他真是看他儿子,怎么看怎么好,关键性子还乖,一点不像大房那些小子一样,整天打架、闹事、赌钱、调皮捣蛋,从来没有,从小就乖乖的在自家院子里,和两个姐姐一块儿玩,也不愿出去找别的小男孩玩的浑身是泥的回来,学习也认真。   见江爱党被夸的高兴,许家村的人就随机提道:“你爸是我们临河大队的老书记,德高望重,现在的大队书记又是你妹夫,你看你能不能和老书记提一提,带着我们许家村的人,一起搞一搞这茶山。”   江家村今年的热闹,许家村作为距离江家村最近的村子,真的是见到不少,更是听说了今年江家村种茶树人家挣的钱。   许家村和江家村一样是大村落,从来不比江家村差的,十里八乡唯一的诊所,就在许家村,江柠她们小时候读的老小学地址,也在许家村,还有年糕加工厂、猪肉铺、豆腐铺子等等,这些都是许家村的。   可许家村就是没出现一个像江国泰这样的领头人,带着全村一起发家致富。   实际上许家村也不是没有出有钱人的。   也是有的!   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打架打的特别厉害,他们村一个打架最狠性子最野,做事也最狠辣的人,去了沪市旁边一个重要镇上,带着半个许家村的年轻人,占领了那个镇子。   那个镇子的本地居民,因为靠近沪市,生活的很安逸,居民性情也很温和,哪里见过如许家村这样野蛮霸道蛮横的人?加上他们人多势众,又真的敢打敢杀敢拼,很快就成为当地一霸,开了个/赌、场,这些年着实挣了不少钱,风光又嚣张的很。   但是他的风光,是一点没惠及到村里,反而将村里的年轻人们,全部带到了那边的镇上,成了他的打手,一年到头,不是在打架,就是在赌博。   实际上江家村大房的很多年轻人,也跟着许家村去了那边,整日在那边混。   别说原本就调皮的男孩子们,就是原本好好的孩子,进了那样的地方,时间长了,也被驯养成赌棍来。   不光是年轻男孩,还有很多的年轻女孩,也被带过去了,在那边定居嫁人,那边因为靠近沪市,本身工厂也多,女孩、妇人们过去就在厂里打工,许家村本身就是大村落,人口非常多,大半去了那个镇子后,那个镇子上如今一半是本地居民,一半是被许家村的人带过去的石涧乡和水埠镇人,那地方的语言都从原本的吴侬软语,变成了满地都是水埠镇方言了。   不过九六九七年严打,抓了许多人,那个开赌场的许家村老大反而没被抓到,据说是跑国外去了,谁也不知道真假。   江爱党也自觉自家在村子里很有面子的,从小他就因父亲是大队书记的缘故,村里人就对他很客气,他虽然同样是三房的人,却和二房的人混居在村中心的位置,他家就在村中心开了个小卖部,逢年过节有看电影的人,就会就近来他家买东西。   村口老店虽然开的年限长,是村子里的第一家小卖部,但位置离的远,不方便啊,还在村下面靠近村口的位置,上面大房、二房、四房的人买东西还要从上面跑到下面,从后面跑到前面,太远了。   他被恭维的舒服,就笑着说:“这事吧,我可以帮你们提一提,我妹夫不就是你们许家村的吗?你们自己跟我妹夫提啊,是不是?你也说了,都是一个大队的!”   江爱党其实很得意的,因为现在整个江家村都全面的把许家村给压过去了。   许家村的人又向江爱党打听江国泰和江国定的事,问他们的喜好,家里都有哪些人。   江国定和江国泰因为常年不在村里住,虽然因为他们年轻时也是风云人物,许家村的人都知道他,但他们后来的家庭情况,他们就不知道了。   直到在此时听说了江镇长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啊!   虽说计划生育开始了快二十年,他们当地在江柠这一代,几乎就没有独生子女家庭,都偷生多生,但像江国定这样的公职人员,是必须只能生一个的。   打听清楚江国定家的情况,他们又打听江国泰,知道江国泰是有一双儿女,就默认将来江国泰的家业肯定是要交给儿子继承,所以才要在老家,给她女儿分茶地,分宅基地建房。   许家村的人自觉了解到江国定和江国泰的情况,就准备回去,约上村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些人,去大队书记许长江家,和许长江说说,要让江家村的人带着他们一起发家致富的事。   他们村的人,做事强横野蛮惯了,他们也不懂什么好言相求,打着过年村里年轻人全都回来了,打算强逼江家村带着他们一起发家致富。   江国泰是个行动力极强,做事极有效率的人。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说了给女孩们分宅基地的事,腊月三十的一早,就叫儿子和江柏一起,开车去隔壁石涧乡,请那个据说算命十分准的老瞎子和五公山上道观里的道士过来看风水。   五公山上的几座庙宇,实际上是道观,里面的人也都是道士,但是本地人,都习惯了说去‘庙里上香’,久而久之,都习惯了称呼‘庙’,而非道观。   但里面的人,都是实实在在的道士。   江家村距离五公山不近,即使是修通了水泥路后,也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开车起码半个小时以上才能到五公山,到了五公山,又要爬好久的山,才能到上面的道观,他们接了五公山道观里的道士和算命的老瞎子后,又赶紧开车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江国泰他们也正好祭完祖,上午九点半就结束回村,叫上二房三房和以江书俊家为中心的大房的人,带着锯子、斧头、铁锹、铁钎就去了荒山。   江红军、江红兵、江军三人是最热心的那个,杠着铁锹和斧头,指着最靠前的朝阳位置,与江红兵家相邻的位置,画大致范围:“这……这一块就……就是柠柠的宅基地了吧?正好这些树可以砍了给柠柠的房子当房梁,都不用另外找地方砍了!”   江国泰指挥着人:“树先别管,先把这些荆棘和野草都砍了,这荒山好多年都没什么人进来,野草都长这么深了!”   实际上不是没人进来,只是没人从荒山向阳的这一面进来,而是往深处走,有一条小路,今天是祭祀的日子,里面的小坟包,或者平坦的地面上,都用石头围城了一个圈,在里面烧纸钱,让荒山里面埋着的人去收钱,里面还残留着烟火气,和一些酒杯、酒水、小碗的鱼肉之类。   这里埋着的除了那混乱十年造成的枉死之人,这里面其实还有女婴的尸骨,死了入不了祖坟的女人,包括因为靠沙河而居,每年都有各种原因淹死的孩子,尸骨也都埋在了荒山里。   江鑫他们开着桑塔纳,回来的很快,不光带上了老瞎子和和道士,就连做法事的装备都带齐了,只需提供一张桌子,就可以现场做法事,超度亡魂,收敛尸骨。   因为荒山外面聚集了许多人,就连许家村的人,很多住在下面村口的人,也都跑过来看热闹,包括江家村几房的人,也都聚集了过来,一时间,荒山入口处的水泥马路上,站着的全是人。   很多不了解情况的许家村人,问这是在做什么,在知道江家村居然要将荒山开发出来,给村里女孩们当自留地后,又是震惊,又是看热闹。   但却没人反对江国泰找人来收敛尸骨,尤其江国泰还准备在荒山深处,专门建立一座墓碑,将收敛的所有尸骨,都集中到碑下,从此由住在荒山的人集中祭祀,原本想要反对的人,也都打消了念头。   因为这样,一些想要祭祀的人,就不需要偷偷摸摸去祭祀,有朋友的、有女儿的、有孩子的,今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祭祀,让死去的人享受香火。   江红军他们一顿砍伐之后,荒山入口位置的野草枯枝总算被清理干净,行程了大片的空地。   江红兵早就搬了桌子过来,让道士做法事。   做完法事,又请老瞎子和道士测算风水和日子,可以动土收敛坟茔。   老瞎子和老道士都表示,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今晚今天正是祭祀,亡魂们收钱的日子,不宜打扰,不过倒是可以动工,将入口处被洪水淹死的树木,先砍了,里面的不需要动。   因为尸骨都在荒山靠里面的位置,荒山朝外面的位置,实际上是没有尸骨的。   做了法事,又被算命的算过了可以动工,江国泰就带着江家村的一群人开始砍树整理荒山宅基地的行动。   一排排的树被砍掉之后,又被安排着用麻绳绑在一起,形成一个一米宽的简陋木桥,搭在荒山与水泥路之间相隔的沟渠上,这样就不用通过一条条田埂和江家沟,就能直接从水泥马路上,直接穿过沟渠到荒山来。   江国泰站在荒山地头,看着众人干活,皱眉和江国定说:“这里离村里还是远了点,吃水是个问题啊!”   姑娘们洗衣洗菜,可以去荒山下面的江家沟,可吃喝用的水,就得去村口老井去挑了。   村口老井距离江爸家和江军家不算远,可那是对男人的体力来说,挑点水不算什么,可对聚居在荒山的女孩子们来说,那么远的距离,光是挑水吃水的问题,就足够麻烦了。   江国泰首先想到的,不是在荒山给她们打口井,而是给在荒山居住的女孩子们解决自来水的问题。   他带着全家早早就搬到了水埠镇上,后来又定居到邻市,可以说是村里出了江国定之外,最早用上自来水的人,已经习惯了自来水的他,是无法接受女儿将来还要辛苦去井里打水吃的,从他的思维里,全村安装自来水,是迟早的事情,那为什么不去解决自来水的事,而去费力的打井呢?打井将来不还是要安装自来水?何不一步到位?   于是他又和江国定商量给全村都装上自来水。   水埠镇的人吃的水都是沙河的水,再经过自来水厂层层过滤。   但他们这个地方,有山涧溪流,有个天然的水库,常年水流不断。   在七八十年代,他们村的人,就已经在山上挖了两个水坝,上面的称大坝,下面的叫小坝,两个水坝很深,水质十分清澈,形成湛蓝的色彩,犹如镶嵌在山口的两块璀璨的宝石,即使是村里最擅长游泳的男孩子们,都只敢在热闹的沙河里游泳,而不敢去幽深的水坝中游泳。   江国泰决定,他们江家村如果要通自来水,不用去接沙河里的水,完全可以将入山口的两个水坝利用起来,直接给荒山的女孩们接山泉水。 第245章 245   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 江柠、江妍妍、江淼、江钢琴等几个女孩子的宅基地已经给清理出来了。   其实清理这里不麻烦,主要就两件事,清理枯草木枝, 砍掉去年淹死的树。   像荒山入口这一段, 地势是整个荒山最低的,越靠里面, 地势是从山上到下面,有个浅浅的斜坡的,所以入口处的树基本全被淹死了,里面的树大多还活的好好的。   这些树被砍掉后,全部堆积在了一旁, 一共大概收拾出来六亩地。   并不是树砍掉,枯草荆棘砍掉, 就能马上用的,要想在此建房, 将地基打的深,防止今后的特大洪水,还要将这里的树根全部挖掉,再用砂石水泥将这里填补起来,浇筑防洪地基。   因为荒山的地势本身就比两边的稻田高两三米, 倒是不用像江军家一样, 需要建造防水层了, 但基础的加高和门槛还是需要的。   荒山外围的水泥路站的全都是人, 江爷爷却没有走近, 而是站在了人群最外围, 江军家房子的前面一些,遥遥地望着荒山上, 热火朝天的整理宅基地的那些人。   时间有时候就像是一把无情又快速的梭子,那些知青刚到他们村时脸上茫然无助的神色,仿佛还没有从他记忆中褪色,那临时搭建的土屋,早已经成为废墟,废墟中间长出了一颗颗粗壮的大树,如今这些大树,又被砍伐,要在那里建起新的屋子了。   那是他孙女的屋子。   江柠搀扶着江爷爷。   江爷爷只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脸上带着笑,眼里也是笑,笑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往村子里走。   厚厚的积雪踩在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声。   他们这一代人,普遍的五六十岁就去世了,如今与他一代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老伙计们就都走了,过去的岁月都仿佛尘烟,渐渐从他的记忆中失去了色彩,或许有一天,就像被关掉的电视机,忽地就漆黑一片。   他回到了村口老店的高台上,高台上坐着许多老头老太太,目光都看着荒山的方向。   “真是时代不一样喽,我们那时候要是能分到宅基地,飞凤那丫头,哪还会疯了啊!”   “去又没地方去,到处都容不下她,还大着个肚子,……不疯能怎么办?”哪像现在的丫头们,即使没这片茶地,出去打工也能活。   江国泰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拍着手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头大家伙到市里,我请大家伙吃饭,马上就是年夜饭了,都回去热热闹闹的吃个年夜饭,咱们过完年再干!”   村里壮小伙一下子来了四五十人,还有很多壮劳力壮小伙想来干,都找不到活了。   谁看不出现在村里就江国泰最出息?江国定哪怕是个镇长,在这十里八乡有什么事,说不定都没有江国泰一句话好使,都想着能扒上江国泰,所以江国泰一句话,二房三房和部分大房的人,能来帮忙的,全来了。   江爸也在荒山中,和江红兵他们一起,奋力地砍树,再和江红兵一起,拖着砍下的大树,往江柠的宅基地边沿的地方放,江红兵还笑着说:“这些树放在着,有我们每天看着,保证不叫人偷了去,这么多树,当房梁如果有多的,就打柜子、床、桌子凳子也是好的。”   江爸看看距离荒山不过两百多米的自家房子,又看看荒山,只觉得心满意足。   他年轻时错过太多家中孩子们的成长,年轻时没感觉,只觉得身上背负了一座高山,压的他快直不起腰来,只想着赚钱还债,现在随着年龄增长,就越发想要孩子们都留在身边,尤其是这几年江松失踪,杳无音讯之后,他就生怕剩下的一双儿女也不回来。   前两年经历的和爱莲两个人过年的清冷场景,那滋味,真是在工地搬砖都没那么难受过,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自己的心,简直叫人发疯,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三个儿女,一个都不回来。   现在好了,柠柠就在村子边上建房了,到时候她两个哥哥也在旁边,相互能有个照应。   他也不由佩服的看向江国泰。   江国泰他知道,行动力一向都是杠杠的,魄力十足,但是真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前一天说了分宅基地的事,第二天就把行动落实了,六亩地这么快就被整了出来。   他和江国泰比,始终欠缺了几分魄力。   江红兵过来问江国泰:“阿叔,这接下来的树根怎么搞?这么多树的树根,不好挖啊。”   江国泰说:“这有什么不好挖的?回头我调一辆挖掘机过来,年后先把这些树都处理了。”   一群人又扛着铁锹、斧头回去,众人的脸上都是兴奋之色,尤其是年轻人,跟着江国泰,总有种自己村子在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有盼头的感觉。   许家村和小江家村,还有更远一点的吴家村的人,也都带着复杂的神色回去了。   他们回去后,就有他们大队和村子的人向他们打听:“我听我家大姑姐说,江家村正在给女娃分宅基地,是不是真的啊?”   打听这事的,大多都是妇人,还有男人不满她们打听,训斥她们说:“别人家的事你少打听!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江家村的人啊?就算江家村给女娃分宅基地,关你什么事?他们还能给你分啊?还不快滚回去做饭!”   被骂的妇人心里不满,却不敢说什么,瑟瑟地转身回家继续做年夜饭,家里大老爷们儿糊对联的糊对联,看电视的看电视。   过年家里的活,都是女人的。   曾经有个网友说他理想中的生活,就是每天下班回家就有热乎的饭菜,他和老爸、兄弟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看看电视,热闹又有烟火气。   女网友们看到这个理想中的生活顿时觉得惊悚了,那他们在喝酒聊天看电视的时候,在准备热乎乎的饭菜的人是谁?   是的,都是家里的女人。   男人口中的温馨家庭生活,立刻成为女人眼里的惊悚恐怖片。   这样的恐怖片,就是这个年代普遍的现实。   男人们都垂头丧气,或是想不通的找村里男人们吐槽去了:“江家村的男人是不是都是软蛋啊?给什么女娃们分宅基地,那以后这些老娘们儿,不得爬到我们脖子上拉屎拉尿啊?”   他们是真想不通,怎么还有男人同意给女人分宅基地的。   还有从许家村打听了消息的人说:“你不知道吧?好像是为了留住那个江柠,你想想看,她才考上大学两年,她们整个村子都通了路了,那山头种的茶叶,一年能挣好几万,他们村可不想把江柠留下来吗?”   “他们村的茶叶和路不是江国泰叫人修的和种的吗?跟江柠有啥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江家村都穷了多久了,江国泰之前也没这么有名吧?我听说就是那江柠在他背后给他出谋划策,他才发了大财,不然他怎么早不发财晚不发财,江柠一考上大学回来,他就发大财了,你看看这条路修的,没个几百万能修的出来?”   “我怎么听说是江镇长就一个独生女,不舍得独生女外嫁,才决定给村里女娃分宅基地的?”   “嗨呀,都一样地!”   “那差不多了,这就说得通了!”   千禧年的年三十的跨年晚上,很多回来的年轻人,最震撼的话题,不是谁家赌桌上,又赢了几千输了几千,而是江家村给女娃们分宅基地。   这件事,原本还是小范围流传,但随着大年初二,外嫁的姑娘们回门,这个消息迅速的在十里八乡都传了个遍,甚至传到了乌江市和邻市去了。   就连王曦悦的父亲,都听到了这件事,跟他闺女打听这件事的真假。   他闺女虽是在城里长大的,可王曦悦也是他的独生女。   江鑫早就跟王曦悦说过这事了,王曦悦笑着和她爸说:“是真的,宅基地都整理出来了。”   江国泰本来想大年初一,让大家过个好年的,可江家村的人谁不想扒着他?都不用他吩咐,大年初一吃完早饭,就有积极份子,包括江红军和江红兵他们,就有抢着锄头、铁锹、斧头,来到荒山。   树桩他们是挖不动,但地面上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可以先捡到一边堆起来,到时候是加高地基也好,还是做别的,这些石头都是用得上的,省的再去山上拉石头下来了。   年初二江姑姑和小姑父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下船就是码头,看着这完全是水泥浇筑的码头,还有堤坝两旁每隔五六十米就种植的一颗小柳树,还有用竹竿架起来的野生枸杞。   江国凤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对家乡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看着竹竿上的牌子,惊呼道:“这居然是枸杞啊?我滴娘哎,我小时候这东西到处都是,我们肚子饿的半死都不敢吃,早晓得这是枸杞,我小时候就摘枸杞吃了!”   她的一双儿女也好奇的左右张望着看外公外婆家完全变了样的环境。   其实冬天他们过来感受不大,河滩只剩下残荷,与往年相比稍稍好一点的是,往年每到冬天,河滩上的野生莲藕被人挖的乱七八糟,河滩上到处都是翻过来的泥土,坑坑洼洼,今年却还有水,皑皑白雪中,浅银色湖面上的点点残荷,像一副漂亮又干净的水墨画。   江国凤去年就听说娘家分茶地了,但因为生意忙,都没有过来看过,这次回来后,带着丈夫汪大伟和一双儿女,先去了她爷爷奶奶的坟茔上了坟,烧了纸钱,然后就看着被手势出来的整齐的山头。   家门口的山头,因为要留着砍柴,现在种的还是毛栗子树和柿子树,还有些桑葚,茶山是以火炉山为中心,向下种的,今年大房四房收拾的,就是紧挨着火炉上边上的朝北边的山头,光照没有去年那座山好。   江国凤满眼喜色的看着这三座茶山,眼底满是惊喜,拍着手说:“哎哟,这下好了,有这些茶树,哥哥嫂子们也有个进项了,前些年我都替他们担心死了,这下好了,他们日子好过,我也不担心了!”   江国凤结婚十几年了,脸上也有了风霜之色,可眉眼间依然一派天真和善的模样。   江姑父就笑着说:“这下你放心了吧?偏要拉我过来看看,就过年这几天赚些钱,停一天少赚许多钱,看完了就走吧!”   江姑姑就笑道:“听说了我娘家变化这么大,我不回来看看哪行?不然人家说我是江家村出去的姑娘,问我娘家的事,我一问三不知,人家不得笑话我?”   “行行行,现在回来看过了,放心了吧?”   表弟汪明亮眼睛亮晶晶地说:“听说暑假这里特别好玩儿,到时候我也来外婆家玩儿!”   “还有我还有我!”汪明月也兴致勃勃地说。   过去她们除了过年来外婆家,平时都不来的,即使来,也不会在这边过夜,实在是住太不方便了,不论是洗澡住宿,他们都更愿意回家。   可现在大舅舅二舅舅家房间都多,村口的厕所他们都去上过了,比他家旱厕好了几千倍,汪明亮在这里待着就不想回家了,正好江姑姑也想让儿女和娘家多亲近,江爸也是热情人,就让汪明月汪明亮姐弟留在江家村多玩几天。   今年陪江妈回娘家的是江柏,那边也得到消息,问江妈宅基地的事,江妈点头说:“我也不晓得,哪晓得这宅基地是什么情况?”   按照江妈的想法,姑娘哪有不嫁人的?估计还是给父母兄弟留的,她娘家嫂子们也这么认为,不过江妈还是邀请嫂子们去她家里玩。   江妈那么多年在娘家都抬不起头,现在家里房子比大哥家房子还要大,还要好!   她娘家哥嫂弟弟弟媳侄子侄女们都好奇江家村的情况,就包了一辆三轮车,一车拉到了江家村。   这一路都在感叹从五公山到江家村这条路修的好,路上半点都不颠簸,水泥路又宽敞,完全容得下两辆车会车。   到了江家村更是不得了,村子里全是水泥路,最关键的是,他们来到江家村,正好见识到了江家村正在整理荒山的地。   江国泰、江国定因为太忙,能留在江家村的时间并不多,正好年初二道士和日历上都是宜迁坟的日子,就在年初一这天调了挖掘机过来,年初二这天上午,就将荒山被淹死的树全砍了,然后开始一边挖掘树根,一边收敛尸骨。   村里的许多老人都来到了此处,收敛尸骨这事,年轻人是做不了的,也不是随随便便说收敛尸骨,挖开就行的,每个村里都有专门负责白事丧仪的人,这就像是一个技艺,一个手艺,一代人一代人的往下传,这一代的负责白事丧仪的人,是二房的一个男人,这事有专门的仪式和讲究,所有人都要听他的,他去做,其他人只能辅助。   而因为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选择出去打工,留在村里的年轻人极少,年轻一代继承和学习这种技艺,将来继承白事丧仪的人,不是二房男人的儿子,而是江红军。   所以主要做这事的人,就是那个男人和江红军。   江红军也一点都不怕,指挥着众人从砍树开始,挖掘机每挖到尸骨,就会和收尸人一起将尸骨收敛好。   汪明月、汪明亮,江妈娘家的人等,全都来了荒山,还有许许多多年初二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的各个村的人。   江红军的师父见很多年轻姑娘和孩子们都在围观,赶紧驱赶她们:“你们女的在这里看什么?还不带着孩子们离开!小孩子本就魂轻,别把孩子都吓出好歹了,赶紧把家里姑娘和小孩子都带走!老人也走!只留四十岁以下的汉子来!” 第246章 246   收敛尸骨这事, 江柠其实不怕,她前世也不是没有见过,都经历过一次重生, 还怕什么鬼怪呢?   可江国泰和江爸他们, 还是让她离开荒山,不让她在这, 她也就没有多待,跑到高台上陪江爷爷去了。   有挖掘机挖掘就是不一样,年初二加初三,两天时间就给荒山全部整理出来了,主要是针对今年靠外围和中间位置, 全部被淹死的树木,至于更深处, 地势也更高一些的里面,那些都还活着的树木, 都还没有动,收敛的主要都是埋葬在中间位置的尸骨,事实证明,这一块大大小小的尸骨最多。   江红军和江红军的师父,将这些尸骨全部收敛后, 放入到一口棺材内。   这口棺材还是江国定贡献出来的, 他今年四十五了, 他父亲都快七十岁了, 家里早已备好了刷红的棺材, 吊在房梁上, 他女儿江妍妍没次回老家来,看到那口红棺材, 都觉得害怕的很,不愿意在老家多待。   这次总算是送出去了。   其实村里有老人的家里,基本上都会备上一口棺材在家里,以防不测,有些棺材还是老人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棺材就跟他们命根子似的,一般人都是不让碰的。   江国定的父亲见他将自己的棺材贡献出去,还有些不乐意,是江妍妍好生哄了一通,这才勉强答应下来,不过也让江国定过了年就立刻重新给他定一口棺材,江国定自然是满口答应。   家里梁上没了那口红棺材后,江妍妍都乐的在村里多待了几天,直到年初五,才跟着她父亲离开了江家村。   荒山的地整理出来后,趁着有挖掘机在,又用挖掘机挖了很多土石,来垫高荒山被挖开的地势。   村里江钢琴的哥哥,就是开拖拉机拉货的,一车一车的鹅卵石,从石涧乡的山涧里拉回到荒山上。   石涧乡的山涧,非常的长,地跨好几个大队,不光鹅卵石多,沙子也多,生活在山里的人家,建房用的沙子,都是从山涧里挖的,都不用去沙河的河滩。   因为是要建自己的房子,江柠给自己的房子,也做了初步的设计。   她自己想也知道,将来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最多也就是过年回来待几天,所以房子大概率会租给别人当民宿,江柠想的是租给大伯娘。   因为她的宅基地面积总共有一亩地,所以在她在房屋设计上,使用了四分地当做宅基地,六分地当院子,也就是实际建筑面积在266平米,三层独栋别墅风格,偏欧式庭院风格设计,到时候再在院墙上种满粉色玫瑰,用大面积艳红的色彩,减少此地常年留有的鬼故事造成的阴森氛围。   很多人不敢来荒山最重要的一个点,就是此地阴森,又因为过去树木密集,光照很难照进树林中,导致里面常年有种阴森幽冷之感,加上里面到处都是坟包,偶尔还有裸~露在外面的棺材板和死人骨头,让人对荒山里面是望而生畏。   如果用偏中式庭院风格的话,好看是好看了,就怕别人更觉得此地鬼气森森了,欧式建筑在这年代的人眼中,还是较为‘洋气’的,洋气,谐音阳气嘛!   江柠的宅基地虽然在荒山最外围朝阳的位置,可为了杜绝这种幽冷之感,江柠还是决定大面积使用玻璃墙墙体,力所能及的让每个房间,都受到大面积的光照,来减少这种森冷之感。   “这个好,这个好!”江国泰一听江柠的谐音梗,立刻拍案叫绝:“一听就很有‘阳气’!咱们这荒山,最缺的就是这阳气来冲一冲!”   至于房间里面的装修风格,江柠和江国泰商量了,刚好荒山这些死树被砍了后,可以用来做一些原木色的装饰,打木地板,每个房间都要带单独的卫生间,卫生间干湿分离。   “阿叔,具体的设计图纸,回头我用邮件发给你,或者传真给你。”   光是用口述和她有限的画技,江柠并不足以表达出她想要建的效果来,她准备先去沪市找钱经理,不对,现在是钱总了,找钱总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帮她先房屋设计出来。   沪市的发展一日千里,更是在打造国际化大都市的时尚之都,为了能接到更多的业务,钱总现在的装修设计团队里,不光有国内建筑系室内设计的员工,还有出国留过学的。   江国泰虽然也是生活在市里,但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省城和沪市,主要还是在家乡内闯荡,他现在脑子里的房屋样式,就是板板正正的三层楼,要说好不好看,好看哪有好住重要?   更别说,江柠还打算将每个房间都装上独立洗手间,房间设计上,还要好看。   其实江柠房子的位置,在取景上,并不是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其实是紧挨着江柠建房的旁边江钢琴的宅基地。   她的宅基地面相江家村,七八十米外,就是江家沟。   江家沟的水,就是许家村与江家村山与山之间相连的中间那道溪水里留下来的山泉水,水质特别干净,江家村爱干净的小媳妇们,就喜欢来江家沟洗衣服,觉得山泉水洗出来的衣服颜色特别漂亮。   江柠的房子将来要做成民宿的话,客人们出门就是江家村潺潺的流水,视觉上可能会更漂亮。   江柠的房子,正对面就是水泥马路,今后车子多了起来,车子来来往往,灰尘多,不过穿过马路,下面一马平川都是水田,再下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河滩,夏日放日眼望去,除了大片的青绿的秧苗,就是河堤两边摇曳生姿的荷花,也是美丽。   年初三许家村还没来闹事,到了初四不光是许家村的人来大队部来闹,就连江家村大房的人也一起去大队部闹,想用大队部的权利,来压江家村,大队书记许长江毕竟是许家村的人,原本江国泰当初就说,是带着整个临河大队一起种茶树的,结果第一年除了许家村二房三房的愿意跟着干,其余村子听说要自己出钱请专家买茶树,一个愿意的都没有,还笑话他们傻。   现在看着江家村的人挣钱了,一个个都眼红眼馋了。   许家村的人不同意种茶树,许家村的人想让江家村的江国泰带着他们一起种茶叶,江家村大房的人闹,是想不签合同,也分茶地,将来姊妹们的宅基地和茶地,全是他们的。   许家村和江家村大房的人来大队部给大队部施加压力,许长江就半推半就的带着大队干部们去找江国泰,“国泰阿叔,你看这……”   许长江年龄其实比江国泰小不了几岁,但老大队书记的辈分小,他的儿女们都比江国泰、江国平他们小一辈,所以新任大队书记许长江是跟着他媳妇喊江国泰‘叔叔’的。   江国泰就冷眼抬眸看了许长江一眼,连屁股都没动一下,冷哼了一声说:“想靠人多来压我是吧?他们是不是忘了这是江家村了?”   他平时在村里笑呵呵的,态度和蔼的跟个弥勒佛似的,可此时脸色一冷下来,整个人给人的压迫感十足,那股凌厉的气势,让一直没有正面感受过的许长江,忙抹脸上的喊,求救地看向自己的大舅哥,赔不是说:“阿叔,阿叔,真不是这意思,就是都想跟着您发财……”   “想跟着我发财,就把态度拿出来,我江国泰也不是小气的人,第一年,我说没说带着临河大队一起干?你们同意了吗?现在见别人挣钱了,就眼红了是吧?”他眼神极其冷厉:“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跟我横?他们怕是不认识我江国泰?”   他们想的倒是美,以为通过闹,就能让大队部的人出面,去逼迫江国泰和江国定,可江国泰是被吓大的?   江国泰前世后期那么刚愎自用,本身性格就是极为强硬的,你软着跟他好好说还行,用这样强硬的方式去压迫他,他会怕?别说江家村本身就是他的主场,他干工程,下面有多少人啊,一个电话直接叫了三个汽艇带了两个船的人过来,江国定还叫了警察过来。   许家村的人横归横,可他们闹事想要的结果是为了让江国泰带他们一起发财,不是真的想得罪死了江国泰、江国定、江柠,江国泰一强硬起来,许家村的人反而怂了,开始说软话。   不光是许家村的人怂了,连江家村的大房的人也都缩了,因为大房的人本来就不团结,分成两部分,以江书俊家为首的这一部分大房的人全都已经签了合同了,有些去年都得了好处了,他们和江国泰是利益共同体,是天然的维护江国泰的利益的。   这一番闹腾下来,今年分茶地又没了他们的份。   江军年初六结婚,江军还想让江柠滚床呢,江大伯这次说什么都不同意,生怕生的全是孙女,找了个村里健壮漂亮长得虎头虎脑,宛若小牛犊子的小男孩去滚的床。   可惜江军嫌小男孩不会说祝福语,硬是拉着江柠来又滚了一次,江大伯就赶紧在一旁说:“儿女双全,儿女双全!”   早些年村里计划生育管得没那么严的时候,他们还能躲到山里去追生,现在时间长了,二十年的计划生育,导致大家将计划生育这事看的寻常了些,加上一胎女儿的话,五年后还能再生二胎,现在超生的人就少了,从这两年开始,村里也少量的出现了独生子的存在。   江军的婚礼一结束,江柠和江柏就带着江爷爷一起离开了江家村,这已经是他们寒假在村里待得最长的一次了,就为了把这些女孩们分宅基地的事彻底落实下来,现在有江国泰在跟进和落实这件事,江柠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走的时候,江国泰还送了江柠一大堆土特产,让江柠去送给李制片、袁姜两位编剧等央视的工作人员,江国泰还教她:“礼多人不怪,你别觉得不好意思,这能攀的关系攀上了。”他压低声音教江柠:“今后对你都是大有裨益。”   江柠笑弯了一双眼,点了下头,对江国泰露出‘我懂’的表情说:“谢谢阿叔,我都明白,你放心。”   她又不是傻子,在官场,要是这点厚脸皮都没有,她也不用混了。   江爸不是不知道由江柠、江柏带着江爷爷出去,其实是不合适的,但他和江妈也没办法把江爷爷带在身边,他们在深市租的房子太小了,只有一间房,只够他和江妈两个人住,就连他们做菜,都是在走廊用九个煤球装的大炉子,江爸自己买水泥回来,用旁边倒塌的老房子的灰砖,搭了个简易切菜台。   不是他们不想租个好点的房子,一来,好点的房子房租更贵,他和江妈就两个人,现在住的房子是红砖瓦房,比他们老家的老房子新了许多倍,除了不是楼房外,也没什么不好的,离火车站又近,门口就有个大池塘,洗东西也方便,他们就没想着换。   第二点,也是在他们老家,太多太多的年轻人出去打工,留老人孩子在老家,当留守儿童,留守老人,没人觉得这是一件不应该的事,实在是他们农村的普遍现象,况且老家还有江大伯一家在老家照应,他们不觉得江爷爷留在老家有什么不对。   就连江国泰现在都已经混的这么好,他爸妈都还留在老家开店呢,叫他们去市里住,他们都不愿意,住惯了老家的房子,习惯了每天有一堆老伙计来他家高台上聊聊天,吹吹牛,听听评书,日子比在市里,住鸽子笼那么大的屋子,好不要太多!   江国泰过去在镇上的房子是两层楼房,可是院子小啊,周围又都是不认识的人,那时候他就不愿意去,主要也不想和儿媳住在一起。   江国泰到了市里后,现在的房子是四室两厅的,他和沈红云住主卧,儿子江鑫一间房,女儿江淼一间房,他们没请保姆,还有一间房平时是江国泰、江鑫、江淼的书房,老两口偶尔过去住两天,就是老两口的房间,按道理来说也不小,可在老家住惯了的老忠华夫妻俩看来,就是小,挤死了。   就跟他们小时候和兄弟姐妹们挤在一个小房子里一样,老家有楼房不住,跑去跟他们挤?老忠华爷爷才不愿意呢,关键是,他觉得自己身子骨健朗着呢,又不是不能动了!   现在江国泰在沙河有三个沙厂,临河大队又修建了码头,江国泰和孙子孙女想要回来看他们,坐个快艇,半个小时就到了,他们干嘛还要去市里?   农村这种普遍的观念,让江爸江妈都不觉得,将江爷爷留在老家有什么不对。   至于江爷爷这几年都跟着江柠、江柏去城里,他们都以为江爷爷是到城里给江柠挣学费去了,哪怕现在每学期江爸都给江柠、江柏定期打学费和生活费,可每回江爷爷回来,他们问江爷爷在外面做什么,江爷爷都笑呵呵地回答:“做什么?给人家饭店烧火,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做什么?”   问江爷爷给人家烧火,一个月多少钱,他就说:“三百块钱,怎么?你也想去挣?”   口风严的,都好几年了,都没人能从江爷爷口中套出一句话。   江爷爷从年轻时就这样,不然他一个从十一二岁就钻碳洞、挖煤、背煤的老煤农,又是如何谋到守林员的工作的呢?   那时候有个有工资还没那么累的工作多难啊,他嘴巴要是那么大,守林员的工作哪里还轮得到他?   是以,一直到现在,江爸江妈和村里人,都不知道,江柠不光在沪市有房,还有一套大别墅!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江柠这次要建房,江爸十分积极,听说江柠要建三层楼房后,立刻表示,他给江柠掏钱!   原本想说掏十万的,因为给老大家建的这个房子,前前后后加装修在一起,差不多就花了十万。   可说掏十万,他估计江妈得撕了他!   又想说六万,担心六万都拿不到。   犹犹豫豫间,江国泰不耐烦地说:“行了,我知道了,柠柠这房子我来建,你明年在沙厂的分成我也不给你了,就给柠柠来建房子吧,不够的我来补!”   他实在是看不上江爸该拎清时这犹犹豫豫拎不清的样子,很是恼火!   “我当初说了给柠柠百分之十的分成,就有百分之十的分成,你那点钱你就自己守着吧,柠柠现在也不差你那点钱了!”   别看江国泰今年投出去大把的钱,可该给江柠的,他是一分也没少。   要是往常,江柠也不会收,但是今年不同,江国泰给江柠的钱,江柠他们到了吴城与宋培风集合,到了沪市后,直接投股市了。   江国泰九九年一年,光是三个沙厂的净利润,就接近两千万,给江柠的这笔分成,就刚好凑了个整,两百万。   江柠现在投在股市里的钱,比江国泰三个沙厂一年挣的都多了。   今年因为江柏没有出去拍戏,但童金刚之前结交了那么多人脉,和打寒假工的何小芳、卢雪花、刘萍她们一起,在剧组过的年,今年就没跟他们一起回沪市了。   沪市的别墅暖气早就开了,虽已经是春节之后,可正月依旧很冷,江爷爷一到江柠的别墅里,别提有多舒泰了,身上的大棉裤、狼皮马甲全都脱了,也不愿睡床上,就爱睡在硬邦邦热乎乎的地板上,觉得舒坦。   江柠就和宋培风一起去钱总的装修公司,找钱盛利。   钱总的公司就在江柠当初买的复试公寓楼的小区,这个小区本来就是商住两用的,他当时在江柠的影响下,也买了两套,一套自家住,一套跟着江柠一起,装修成出租房,对外出租,后来又买了一套三期的,隔成了上下两层的公司当装修公司的办公室。   江柠一到,他就笑着迎了上来:“哎呀,柠萌妹子,好久不见,你一来我这小地方简直蓬荜生辉啊!”他热情的与江柠握手,一只手还虚揽着江柠的背,他本想揽肩膀的,无奈江柠穿着三公分高的皮鞋,个子比他还高一些,只能亲热的将手虚扶在她背上,让公司员工一眼就看出来,他和江柠关系很好:“你别墅的卫生我都叫人去打扫过了,暖气也开了,怎么样?还行吧?”   “谢谢钱哥。”江柠亲热的一声钱哥,让钱盛利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又和宋培风握手:“这是柠萌妹子的对象吧?果真是一表人才!”   说话间,已经将两人引进他的办公室。   他这房子当初买的大,总共有两百平,除去公摊面积,两层建下来,总共有三百多平方,所以他的办公室很大,目测至少有四十多平,而且在公司设计上,他也参考了最初给江柠装修时,江柠的建议,大面积的落地窗,使得他办公室,或者说他的整个公司采光都极好,坐在办公桌前,就能看到下面的黄浦江,视野也非常好。   可以说,江柠绝对是他进入装修行业的领路人了,他公司后面给别人做的设计,很多都是参考了江柠当初给自己房屋的设计,比现在同行的装修公司的装修风格与理念相比,至少领先一二十年。   这让他们装修公司自成立以来,哪怕经济最不好的时候,也还有生意。   “来来来,坐坐坐。”他将江柠和宋培风引到他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给两人泡茶,笑着说:“我知道柠萌妹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又买房子了?”   江柠将自己带的‘五公茶’递给钱总,笑着说:“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点特产‘五公茶’,钱哥如果喝的好,回头告诉我,我在家乡还有一亩茶地,茶叶喝完了,钱哥只管和我说。”   江国泰的影响力目前还仅限在本地,他的销路也多以邻市、乌江市、省城等地方为主,还有一些外地茶商,在看到央视的宣传后,闻到商机,来到江家村订购茶叶。   但他的影响力尚未辐射到沪市来。   钱总现在大大小小也是个公司老总,又是这个年代最火爆的建筑装修行业,这个行业未来至少还能再火二十年。   不说他自己现在本人的地位,他作为前国营单位的副厂长,在沪市本地的人脉也不可小觑,别的不说,他的弟弟可是《武侠》在沪市分公司的总编,银行系统也是一堆熟人。   江柠笑道:“钱哥可别小看我老家的这‘五公茶’,它可是上了央视作专项宣传的,现在中/央的很多领导,都在喝我们的‘五公茶’,去年的电视剧《白蛇修仙传》中,就出现了我们这‘五公茶’,不知钱哥听过没有?”   沪市远离京城,钱总所在的圈子,和李制片的那个圈子又是完全不重合的,钱总整个夏天不是在工地上跑业务,就是在和装修团队在一起,哪里有时间看电视剧?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五公茶’。   “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了!”他忙接过江柠递过来的包装精美的茶叶,发现江柠带来的居然还不少,起码有个五六斤,每半斤一盒,包装在制作精美的白色有着青花图案的圆肚瓷瓶当中,每个都是独立包装,非常适合送人。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江柠,江柠只品了口茶,笑而不语。   都是聪明人,他也是一眼就看明白了江柠的用意,不过他也不在意,如果真是如江柠所说,是去年央视重点宣传的茶叶,中/央的领导们的领导们都在喝,他这里能搞到几斤明前茶,也是他的本事不是?   钱总先是打开陶罐看茶叶颜色和芽叶,发现居然都是小芽叶的明前茶,虽是去年的,可这些茶叶保存的极其好,只打开陶瓷罐,一股清新的茶香就幽幽飘来。   他用竹片挑了一些到透明茶具中,用开水冲泡,一股清幽的香味,就随着热腾腾的烟雾弥漫开,茶汤清澈、冲开的芽叶更是灵动飘逸,茶香四溢。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叫了声:“好茶!”   江柠笑道:“茶当然是好茶,不然也不会上央视,因为我们那地方的水土好,这些五公茶也是经过专业检测机构检测,其中氨基酸和各种于身体有益的元素含量,比同类型茶叶同比高尚百分之二十。”   接着她将她们‘五公山’上‘五公茶’的由来又说了一遍。   不管啥产品,首先都要给它们包装上一个高大上的背景,所谓品牌故事,背景故事。   钱总作为前体制内副厂长,当然是听的津津有味。   江柠一直将这些说完了,才进入正题说:“其实我这次来找钱哥,说起来也跟着‘五公茶’沾点关系,去年央视不是去我们老家拍摄宣传‘五公茶’了吗?也因为我们老家的风景过于优美,电视剧《白蛇修仙传》中的大量的取景,都是在我老家吴城和我们大队取的,现在我在村里分了一亩地的宅基地,我就想在这个宅基地上,建上一座欧式阳光独栋别墅,在采光上,依旧和以前一样,要大面积落地窗,但在室内装修风格上,要简约时尚,我想,这个设计任务,还是要拜托给钱哥我才能放心啊!”   钱总一听有是有大业务来了,这次不光是室内的设计和装修,居然还包括整体建筑设计。   他们设计团队做了这么多的室内设计,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建筑设计与室内装修设计为一体的单子,他们团队里可是有好几个建筑设计专业的呢,马上说:“你放心,交给我,保证给你设计的漂漂亮亮!”   不是江柠不信任江国泰建的房子,实在是小地方,见识的有限,不像沪市这边,大都市,钱总这几年搞得全是室内装修,在房屋设计的前瞻性上,确实是高于江国泰的。   钱经理很快叫了他的装修设计团队过来,因是春节刚过,江柠这一单,目前还算他们年后接的第一个单子,在江柠说了她的装修诉求后,钱总一下子叫来了好几个设计师,还有一个居然是外国人。   江柠就跟钱总说笑,说:“钱哥的公司都开始走国际路线了。”   钱总就谦虚地笑着说:“见笑见笑。”   原本江柠是想建三层的,但在江柠说了她的宅基地有一亩,打算用四分地来建房,六分地留作院子,地下一层又不好做,主要用途还是做旅馆那样的特色民宿后,几个设计师都建议她,房屋可以建造的稍稍高一点,层高也可以加一层。   “当然,预算方面,江柠小姐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肯定会比你之前的预算要高一些,但从长远来说,建四层肯定比建三层要更符合江柠小姐的利益的。”   现在沪市还没有什么特色民宿的说法,包括钱总办公室的人,很多也只住过沪市的一些宾馆,即使是五星级的酒店,他们也只是参观学习过,自己没有设计过,不过一个在国外留学回来的设计师,和来自奥地利的设计师,因为在国外见过很多案例,倒是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听了几个设计师的想法后,江柠最终决定使用那位建筑设计专业又去国外留学回来设计师的设计理念,让他给她做全套房屋设计。   她这次没有急着去京城,沪市这边的房子已经全部装修出来,除了别墅和买在江柏大学边上的一套房子、当初装修的第一套公寓楼没有出租外,其余的房子,全部交由钱经理装修成适合出租的出租房,让江柏帮着贴上出租信息,帮着收租。   除了别墅和在江柏大学后面买的两套房子,江柠的大多数房子,都买在了钱经理当时卖房的公寓楼小区和隔壁小区,当时还没想过买别墅,将她买的第一套三百平公寓房装修好后,准备是和江爷爷一起住在这里,让江爷爷从今以后当个包租公,方便收租的。   谁知道后来在距离那个小区不远的地方买了套别墅,现在江柠在沪市常住的地方是这套别墅,江爷爷反而经常住在江柏大学后面小区的房子里,那套房子里也有暖气,关键是江爷爷很喜欢大学悠闲又朝气蓬勃的氛围。   那现在叫江爷爷当包租公,就有些不合适了,江柠只能将这些房子收租的事,交给了江柏。   江柏早已经知道,自己妹妹名下的房子,好像不止自己知道的他学校后面的两套,一套别墅,一套复式公寓楼,但他没有想到,他妹妹名下的房子,居然有这么多啊!   除去他知道的那几套外,另外居然还有十二套!   突然知道了妹妹全部房产的江柏都惊呆了!   他妹妹到底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套房? 第247章 247   江柏当然知道妹妹在写作挣钱。   他已经拍了这么多戏, 早已经知道,当初于导第一次来找他拍戏的原因了,除了因为他的外形比较符合角色外, 最重要的就是, 他拍的戏,大部分都是出自江柠的作品改编。   另外, 大概就是他和童金刚真的经济实惠吧,名气有一些,国民度有一些,票房成绩也有,就是没什么脾气, 认真敬业负责。   加上有童金刚那个社牛拉关系,几乎与他合作过的导演, 都愿意再和他合作。   实在是太敬业太安份太不作妖了。   除了不是科班出身,就没别的缺点。   至于说演技, 他确实不如科班和戏曲出身的小生们演技好,但他们拍的都是商业片,只要他愿意学,肯努力,演技没有到五官乱飞的程度, 都是可以调教的。   但是江柏一直都不知道, 江柠写作究竟有多挣钱。   他以为最多一篇稿子几十块钱、几百块钱, 他拍电影, 也了解了一下大致的版权行情, 前两年都是两万块钱左右, 今年涨了一些,也不多, 大概就三四万,四五万的样子吧?   可这点钱,也不够妹妹买这么多房吧?   光是他知道的,他妹妹一个人在沪市就有十六套房,还买的都是大户型!   妹妹一个人也住不过来啊!   光是妹妹精装修全屋通暖气的,就有别墅,上下将近六百平的复式公寓楼,他学校后面现在他和爷爷在住的一套房子。   虽然他自己房子也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可以住人了,可妹妹总说,爷爷一个人住她不放心,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他和爷爷在一起住,反倒是他自己的房子,空在那,偶尔童金刚会过来住几天。   童金刚自己也有房子,就在和江柠、江柏同小区的公寓楼,目前也在装修中了,他当时买的不大,只要九十跑,可这个不大针对的是江柠的大豪宅,和他老家的七十平住一家三口的房子比,去掉公摊,上下层隔出来大约有一百六十平,他一个单身狗住,那是宽敞的能在里面跑马了。   可他不愿意一个人住自己那空房子,就爱往江柏这跑。   他一个单身狗,江柏客房内随便按张床,他去夜市上买两床被子被单,随便睡!   他现在已经大四实习了,只是他现在的目标,已经从原来的大学毕业后,当个体育老师,变成了在进入演艺圈,现在也是天天泡在剧组。   他的外形限制了,让他注定演不了伟光正的主角,不过什么悍匪啊、警察啊、将军啊、猛男啊,他都可以演,他演戏还放得开、豁的出去,丝毫没有包袱,这几年蹭在江柏和江柠身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连个镜头都没有的小群演了,他至少也在观众们眼中混了个眼熟,从原本的群演,到现在有些台词的配角,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反正他演的很快乐,路上有人认出他,还有要他签名的呢。   江柏其实不太懂妹妹为什么买这么多房子,他只要算一下妹妹每个月要还的巨额房贷,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了,那样的巨额债务,让他一下子想到小时候家里欠的巨额外债,那就像一座山一样,一直是江柏的心理阴影,他简直无法想象,妹妹在小时候经历过那样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阴影后,怎么还敢让自己背这么多贷款。   之前江柏贷款买了两套房一间铺子,他真的是只要有空就去拍戏,拍广告,赚的钱,他没有给自己添置过一件奢侈品,反正自家的店铺里就有衣服穿,还能为自家店铺打广告,他赚的所有的钱,都用来还贷了,这些贷款一天不还完,他一天不安心。   *   面对江柏的疑惑和担忧的目光,江柠笑了一下,语气淡定地说:“你不是看到新闻了吗?《星际机甲》的电影版权卖了一百一十万美元,你算一下多少钱。”   这个新闻江柏确实听到过,但他进入演艺圈后,看到了八卦杂志小报上不真实的内容,也没有将这则新闻当真,一百多万美元啊,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数字,那怎么可能?   童金刚倒是问过他,他当时就十分笃定地给否了:“怎么可能?你别听报纸上瞎说,他们都是往夸张了说的。”   童金刚当时也这么觉得,他们觉得,十万美元都高了,更别说一百一十万美元了。   加上他们和江柠分隔沪市、京城两地,不常见面,江柠又非常忙,他们也没有机会问江柠,后来时间长了,自然也忘了,没想到此时却被江柠提出来。   江柏愣了一下:“新闻是真的?”   “嗯。”江柠点头。   江柏的反应依然是那么朴素,他说:“那你赶快把你房子的贷款都还了,欠了那么多贷款在那,一天不还完,这房子拿着心里总不踏实。”   江柠就笑着点头,看着他说:“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只是爷爷这边,还要你多照顾了,今年给爷爷安排的体检别忘了,还有我这些房子,如果你不方便去收租,就叫金刚哥去,跟他签个委托合同……”   江柠还没说完呢,一旦涉及到钱财方面守财奴本性就立刻发作的江柏就说:“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房子都在一块,房子租出去后,就每个月定期收租呗。”   这些钱虽然都是妹妹的钱,妹妹的钱也是钱,他和童金刚之间关系再好,那也和妹妹无关,他能办到的事,为什么要花钱叫金刚来办?   江柏是能为妹妹省点钱,就省点钱。   这几年他们虽然两地分隔,实际相处时间并不多,但他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妹妹就是个和大哥一样,手松到根本握不住钱,一点都不知道攒钱,凡是能用钱能解决的事,就坚决不出力,这点真是跟江爸一模一样,大哥江松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江柏担心不着,但他真是为妹妹这大手大脚手松的习惯操心啊,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将江柠的租房好好打理好。   江柠对江柏倒是很放心,江柏一直都是个做事非常认真负责,十分值得信任的靠谱的人。   安排完了沪市的事,江柠才和宋培风一起回了京城。   哪怕早已知道自己女朋友豪横,但连宋培风都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居然豪横到这程度,恐怕江柏都不知道,江柠在京城还有两套大house!   不过这一切,在他跟在江柠身边,眼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将她老家,将吴城发展到现在这程度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一个人为自己积累财富容易,为一个地方财政积累财富,用古代的话说,就是王佐之才。   去年还是吴城变化的第一年,他这次回去,听他父亲说,最多两年,他的位置就要动一下了。   他父亲也让宋培风平时在江柠身边,也跟着她多学一学,哪怕宋书记知道自己的儿子很优秀,可是在江柠这颗耀眼的明珠面前,他儿子也不由失色几分。   关键是,她如此出色,却丝毫不见傲色,不管对上还是对下,态度始终谦逊有礼,谦和有度,这才是能走的长远的关键。   江柠离开沪市没多久,钱总和他装修设计公司的员工,就出差去了江柠的老家。   因是刚开春,大地依然一片萧瑟,河滩中,除了残荷也看不出来其它,堤坝两边种的柳树也都还只是光秃秃没有叶子的小树苗,绑在竹竿上的枸杞子,冬季也是光秃秃的垂着它的枝条,一片叶子都没有,就连夏日在水里生长的芡实和菱角都没有,堤坝的路面,因为雪融化了,十分泥泞。   目前江家村只修了主路,堤坝的水泥路还没有修,主要是,堤坝的水泥路修起来,并不想主路那么简单。   首先便是,堤坝主路的宽度,大约在两米五左右,过去两边都长满了两米多长的深深的野蒿和枸杞,只中间被人常年累月的走路,将中间的杂草踩的生长不出来,踏出个半米的宽度,两边都是呈梯形向下的斜坡。   堤坝的水泥路修是肯定要修的,不然夏季遇到了雨天,光是这条泥泞不堪的堤坝路,就让多少游客望而却步,再不想来第二回 了。   之前江国泰问过江柠,是只上面的主路,还是连着两边的梯形斜坡一起修了。   要是连着梯形斜坡一起修,那工程就大了,这么长的堤坝,就是江国泰有了三个沙厂在给他源源不断的挣钱,这个工程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花费。   江柠的意见当然是只修主路。   下面斜坡上全是绿油油的纯天然绿色草地,为什么要用水泥来替代它们?不过在非洪水季节,下面的水位其实很低,在靠近水面堤坝中间靠下的位置,可以修一道鹅卵石路,供游客行走,游玩,近距离欣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喜欢钓鱼的游客,也可以在这里钓鱼,同时,绿色草坪也方便喜欢露营的人,来这里露营。   这样不光花费少了,在美化环境这一块,也能更好的发挥它的优势。   至于鹅卵石,石涧乡的山涧里,有取之不尽的鹅卵石,只需要花费些人力和运输,一分钱都不需要多掏。   江国泰自然也是听了江柠的建议。   堤坝的路面实在太窄了,两米五的宽度,汽车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通自行车,和吴城县城里流行的只能勉强挤得下四个人的小三轮,按照江柠的说法,这条堤坝路,可以给喜欢骑行的游客提供骑行的路面,就是要注意,安装护栏,不然游客很容易一不小心,掉到下面的河里。   此时,钱总和设计师,刚登上码头,还没见识,尚未修上水泥路的堤坝,只见钱总站在水泥码头上,眺望不远处种满茶叶的火炉山和冰雪消融后,微风下,宛如撒了碎银般的湖面,钱总感慨地说:“果然是山清水秀的福地,难怪能出柠萌妹子那样有灵气的人。”   他抬头看向山顶最高处,那座标志性特别明显的巨石火炉说:“那应该就是柠萌妹子说的‘五公山’了,走!我们到柠萌妹子家瞧瞧去!”   钱盛利兴致勃勃。   他中年失业,原本落魄不已的他,在事业焕发了第二春之后,整个人显得精神勃发的同时,又不失成熟稳重。   他会跟着设计师一起来江家村,一来是他的确对给自己带来无数订单的大客户江柠很重视;另一方面,就是年后,他将江柠送给他的茶叶,过年送礼的时候,送给了几个他认为比较重量级的人物,从他过去现在都要努力维系甚至要攀上的关系那里,证实了江柠说的不假,这真的是今年央视力推,且中、央的领导们都在喝的‘五公茶’。   钱盛利这礼物一送,还真送到这些个领导的心坎里了。   没有别的,就为紧跟央/央/领/导的脚步,为的就是一个‘我有你没有’。   真正的大领导当然不是钱盛利能够攀得上的,但能够让他攀上的领导们,说大不大,说小也都是在自己部门都有些实权的。   他们这些人,舌头都灵敏的很,其实不用喝,他们也知道,这必然不是今年的明前茶,今年的明前茶,都还没开始发芽采摘呢。   不过这些领导,还是狠狠夸了一下这‘五公茶’,从前也是体制内还干到了副厂长的钱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东西是好东西,送也可以送,但他们要今年新出的‘明前茶’,他们拿到手后,自然也不会是想着自己喝,而是送人。   这东西送人,可一点不磕碜。   钱总意会之后,立刻和领导们笑着喝茶,这才有了他的这趟临河大队之行。   刚从码头下来,踏上了堤坝泥巴路,就给从沪市过来,穿着体面皮鞋的钱总和设计师,带来了非常不好的体验,他们身上还都背了个大包。   走了几步,钱总就不行了,他抬头看着眼前依然山清水秀的山水,又看看自己深陷黄泥地几寸深的皮鞋,皱眉说:“这路要是不修好,这里想要发展起来,还是难啊。”   设计师是他花高价请回来的留学生,也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好几次都差点滑倒了,两个人是半搀扶着,不顾两边草地上的水了,不敢再走中间的泥地,只走两边的草地。   一直穿过水电站和稻场,到达水泥路面时,钱总和设计师两人身上的裤腿和屁股上,已经甩的全是泥点子,鞋子上的泥倒是在草地上蹭掉不少,可还是脏。   两人看到水泥路紧挨着的水渠,走到石桥的沟渠边,钱总从稻场旁边的稻草堆上,扯了些稻草,分了把给设计师,两人用沟渠里的水,清洗自己鞋面上的泥,然后茫然地看着这个在他眼里落后,却又没那么落后的村子。   他已经听江柠说过,她的老家正在打造成旅游休闲文化村,村里目前全通了水泥路,大队部旁边的一座古风建筑,就是洗手间,这样的建筑,他们之前已经在码头上看到一回了,他们当时去体验了一把,都觉得非常不错,这个小地方,洗手间居然造的和他们沪市的公共洗手间比也不差什么。   靠近马路最边上,大队部前面的那栋红色三层楼房,就是她在村子的家,前面不远处一座正在建的房子,就是她堂哥的家,如果她家没人,可以直接去她堂哥家,她已经给老家打过电话,说会有设计房子的设计师过来,让他在堂哥家借住几晚。   房屋的建造设计,不光是只靠嘴巴和想象就行的,还是要实地考察,根据地形,要将房子与周围的景色融合起来,这样才能设计出最适合的房型,这也是他们过来实地考察的一个原因。   村里要出去打工的,基本上年初三初四初五这三天就走的差不多了,极少会有留下来等到初八之后再走的,因为工厂开工都早,但因为今年有茶地,很多四十岁以上的壮劳力和妇女们,有些留了下来,准备好好伺候茶地,所以过年时十分热闹的江家村,此刻又冷清下来,只剩下一些留守老人、留守儿童和部分青壮年,比如江红军一家。   钱总和设计师看了眼村里的白墙黑瓦的古风建筑二层楼,和江柠家风格完全不同的小洋楼,那正在建的那栋楼,走过去,用他的沪市普通话和江红兵他们打招呼:“这是江军的家吗?我们是受江柠委托,从沪市过来,给她设计房屋的!”   江红军他们在楼上建房,早就看到他们两个明显与他们村子的破旧相比迥异的着装了,毕竟他们村子里,目前还没出现一个穿西服的人,眼前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羽绒服,一个里面穿着西服,外面穿着大衣,看着就跟电视剧里的穿着似的。   听到钱总喊话,江军忙笑着顺着绳子从楼上滑下来说:“你们就是钱总和楼设计师吧?你们好你们好。”   钱总习惯性的伸手和江军握手,江军刚刚才拿过水泥浆和红砖的手,脏的不能看,他刚要伸出去,看到自己的手又忙缩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赶忙回头用方言喊道:“快打电话喊下江鑫江淼过来,是给柠柠设计房子的人来了!”   要江军三兄弟说,建房子还要设计?不都是那么建吗?   他们也不懂什么房屋设计,他们只会建房,把房子建的结实好住就行。   可江柠是个讲究人,她离开前就跟江国泰说了,她会去沪市请设计师过来,专门为她的房子做设计,不论是外观还是内里装修,还有园林设计,都听设计师的。   没想到设计师来的这么快,还一下子来了俩。   钱总说的沪市普通话,有些沪市口音,江军的水埠镇普通话就更不用说,吴城方言都比他说的更像普通话,一下子把他紧张的不行,赶紧摇人。   江鑫江淼因为都还在寒假,加上江淼也要建房,他们就留在了水埠镇,暂时没有离开,如果有什么事,现在开车,坐快艇,打电话都方便,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邻市。   江鑫过来接待了钱总和楼姓设计师,才知道,才刚离开村子没几天的江柠,就给他们村的五公茶,打开了在沪市的销路。 第248章 248   钱总自己虽不是卖茶叶的, 但是他作为沪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之前还坐到副厂长的高度,要不是厂里效益不好, 厂子破产导致他中年失业, 他现在说不好都当上厂长了。   当然,当上厂长收入上肯定比不过他现在自己当老板, 赚的钱都是他自己的,但人脉、地位肯定是比现在高的。   他在沪市认识许多的人,自然也有这方面的。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交给旁人来卖。   一个在被央视主推的茶叶品牌,目前在沪市的市场一片空白,他要是不懂的抓住, 也干不到副厂长的位置,也不会在厂子效益不好关闭后, 还能当上房地产销售经理,更不会在察觉到室内装修的前景后, 又果断成立了装修设计公司。   自从跟着江柠买房后,他自己挣了钱,也是买了铺子的,他准备自己来拿下‘五公茶’在沪市的销售代理权,自己拿到沪市去, 交给他媳妇去。   他媳妇同样是沪市本地人, 人脉资源丝毫不比他差, 他们是半点不用愁销路问题。   至于更好的精品明前茶, 大家懂的都懂, 这种送礼佳品, 又怎么会往外流露,基本上能流到外面的, 哪怕都是明前茶,都不会是最好的那一批,当然,在对外说的时候,都是最好的,实际上各地最好的那批茶叶都哪里去了,懂的都懂。   不过他们觉得,这个‘五公茶’的名气,在沪市还是差了些,毕竟沪市与杭市很近,目前市场的名茶当中,‘五公茶’还只是个没有底蕴的新茶,想要进一步的巩固其名气,光靠一个央视的广告植入是不够的,随着《白蛇修仙传》的下播,它带来的影响力必然是逐渐下降的。   好在,《白蛇修仙传》的首播结束后,并不是就不重播了,再没有拍出下一部央视自制剧来替代它之前,它现在依然还在央视的其它时段重播着,只是重播的收视率和影响力,远没有第一次播出时,影响那么大!   钱总说了自己的来意后,江鑫等人可谓是大为惊喜,就连听到消息的江国泰,都坐着汽艇赶了回来,亲自来接待钱总。   江爸江妈今年因为江柠要建房的事,并没有那么快去深市,今年也因为现在有了山上的茶地,四十岁以上的人,出去打工的也少了,都留在家里精心伺候他们家的几亩茶地,所以村里还有不少人,一听说有江柠介绍的茶商过来订购他们的茶叶,今年新分了茶地,正在愁江国泰的销路能不能吃的下茶地的茶的他们四房和部分大房的人,都激动了,赶紧过来推销自家的茶叶。   江爸知道是自己女儿推荐来的后,也是与有荣焉的跟在江国泰身边一起接待,见江妈不在,又赶紧让江军帮着找下江妈。   他们大老远的来了江家村,他们得做饭招待啊。   江妈此时正沿着去年新修的水泥路,一路往山上走,去看她的茶地呢。   因为妇女不用跟着去祭祖上坟,这还是路修好后,江妈第一次往山上走,过去熟悉的路,此刻在她眼里无比的陌生了起来。   山上的树木枯草,全部都被清理干净,种上了一排排整齐的茶树,倒是原本山下的田地,退耕还林,种上了一株株幼小的杉树苗。   她走到了自己抽的到的那一亩茶地旁,为了方便打理,她和江爸的茶地是分在一块儿的,江柠、江柏他们的茶地并不在这。   去年还没在意,觉得江爸在花钱乱搞,可现在这茶地真的挣钱了,按照江爸的说法,今后这些茶地还会越来越挣钱。   现在的茶树,都是前年九、十月份刚种下不过一年多的茶树,茶树枝稀且矮小,与他们家山下面那六颗已经养了十几年的老茶树完全不能比。   要说江妈不知道茶叶挣钱,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家虽有茶树,不买茶叶喝,和水埠镇上就有茶叶店,便宜的茶叶,一斤也要几十块,贵的,一斤两三百块的都有。   只是人人都知道茶叶好,没人来买他们的茶叶啊,他们没销路啊。   谁知道,一年时间,就让江国泰和江柠两人,把茶叶的销售市场给打开了。   她和江爸的两亩地就挣了六千多,相当于一个月五百块钱了,如果她有退休金,退休金一个月有五百块,那她还会愁什么?还用求到儿女,老了指着儿女们的脸色过日子吗?   不会的。   所以她此刻心情极为复杂。   过来找到江妈的,不是江军,而是江军的大嫂。   江大伯母性情极为厚道,两个儿媳妇也都是性子很好的厚道人,气喘吁吁的找到江妈,笑着说:“哎哟,我就晓得二婶在茶园,这茶树不错吧?一年间长了不少呢,你家这茶地位置好,我抽的那亩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不过去年一年也有两千块钱收入呢,红军的茶地位置好,他一年挣了差不多有四千!”   她拉着江妈的手说:“赶紧跟我下去,你家来客人了,你说说柠柠本事多大,这才出去几天?就在沪市认识了个茶商,人家下来定茶叶了,二叔要做饭,叫我上来喊你去接待客人呢!”   江妈闻言诧异说:“她请的?别是江柏请的吧?她在沪市认识什么人?要说是她哥还差不多,江柏在沪市上大学呢。”   “哎呀,人家说的是柠柠请的,一起还带来了个房屋设计师的什么人,好像是来给柠柠建房子的!”   江妈他们下山来的时候,钱总和江国泰他们已经在谈起来了,江爸遗憾的发现,自己停滞了这几年,是真的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哪怕他们说的话,他都能听得懂,却插不进去话,见江妈过来,江爸起身叫江妈来接待客人,说是接待客人,就是倒茶,准备些茶点之类,江爸要进去做饭,总不能主家一个人不留在这。   那边钱总已经跟江国泰提起,‘五公茶’的名气在沪市还不够大。   国人爱喝茶,沪市人自然也不例外。   以钱总和他圈子里的人来举例,除了特殊场合,他们会喝普洱茶外,一般情况下,他们首选都是绿茶,绿茶首选就是龙井、碧螺春、铁观音。   为什么?   除了这几个品种的茶叶本身品质好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名气大。   尤其是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名茶的追捧比二十年后还要更高一些。   这一点,其实在最开始江柠和江国泰他们说,如何为‘五公茶’打造名气时,就已经计划过了,《白蛇修仙传》其实是意外之喜,让‘五公茶’提前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但最正确的路线,就是关注全国的国际茶业博览会。   只要是世界国际茶博会上打出了名气,才是真正的订单云来。   这一点,江柠也早有计划,拜托了广市那边的李昂主任和王咏在帮忙留意,他们都是杂志媒体行业,是这个时代的报刊媒体主流,消息灵通,加上《武侠》杂志的五个分社,都分别在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几座城市,沪市、南市、津市、重市等等,哪里举办茶博会的消息,一般都会提前在各大杂志上广告预热,电视上也有放出消息,一般关注茶叶这一块的人,得到消息后,都会去参加。   各地消息就靠他们。   江国泰说了江柠曾经说过的打造名茶计划后,钱总心底对江柠更添了几分佩服。   这手段老道的,这哪里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啊?而且两年前她就已经提前想到这些了,心中对江国泰和这个村子,不由又郑重客气了几分,说:“我在沪市还有些人脉,到时候我也会关注一些茶博会信息的。”   沪市毕竟是国际化大都市,茶博会这样的盛事,一般都会选择经济较为发达的城市举办,吸引足够多的外商参加。   江国泰一听,当然也是十分感谢,他们这地方,到底还是太偏太小了,即使是他,也只在当地有些能量,出了邻市,别说在外面这些大城市,就是省城,他目前的能量也有限,所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有限,这些消息,都得靠江柠。   江国泰也不知道,江柠哪来的这么多的消息渠道,只以为是京大高材生云集,来自全国各地的才子才女都有,她的消息是来源于此。   至于京城,有江柠自己在关注。   江柠也在考虑,要不要再在李制片的下一部央视自制剧中,再插入一些软广,不过第一次能够说服李制片成功,主要还是因为当时李制片身上本身就有宣传地方旅游经济的任务在身上,加上当时一部分支持以洪水为题材,拍抗洪剧,他拿到了《白蛇传》的拍摄计划,实际上是背负了不小的压力的,加上原著又是江柠自己的,江柠自己也是编剧,恰好他们拍摄时间在冬季,荷花枯萎,没有取到景,这才阴差阳错,促成了此事。   她现在再想薅央视的羊毛,基本不可能了,再想插入软广,就得掏钱了。   央视广告的钱,她可掏不起。   不过李制片对吴城到底是有一份香火情在的,如果吴城经济真的能腾飞,那可以说是李制片占最大功劳,所以他对吴城的情况也是有关注的。   江柠一回到京城,就打电话礼貌询问李制片有没有时间,家乡在李制片的宣传下,大变了风貌,去年整个县的经济都被带动增长了很多,还有她自己家乡的变化等,江柠想代表家乡的父老乡亲,她和宋培风想上门拜访感谢李制片对他们家乡的大力宣传和扶持。   一番话,将吴城去年一整年的变化,功劳全都放到了李制片的身上,李制片哪怕明知是这小姑娘在拍马屁,也不由的被拍的通体舒泰,因为他在其中做出的贡献,才是吴城经济迅速腾飞的关键。   李制片一般不会接受江柠这样还在学校的学生的拜访的,但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后辈,还有宋培风,居然是京城宋家的人,虽然曾经因为受到影响,沉寂过一阵子,不过后来还是回京,势力虽不如从前,那也是有名姓的人家,就连他都要客气几分,自然不觉拒绝宋培风的拜访。   江柠在与李制片约好了时间后,又向袁凤编剧和唐姜两位编剧先是拜了晚年,再是表达了谢意,和想要拜访的意思。   两位编剧和江柠还没到可以上门拜访的程度,但她们对于江柠居然还记得给她们拜年,心里也是高兴的,又转弯问了她拜访了李制片没有,江柠没有具体说,不过倒是委婉表达了李制片那边接受了江柠的拜访消息后,也笑着欣然接受,不过时间上,肯定是要跟李制片错开的。   江柠第一次上门拜访,又是新年,自然是不能空手的,但带什么礼物方面,也是有讲究的,这样正大光明的上门,自然是不好带贵重物品的,所以江柠带的,全是家乡的特产。   今年新的明前茶还没出来,不好送去年的陈茶,江柠就带上了老家的纯天然的野生枸杞子、芡实、大伯娘腌制的土猪肉和腊肠。   她今年离开的时候,江国定还给她带了许多姚坝镇产的上好的珍珠粉和珍珠。   这些珍珠粉可不是贝壳磨制而成,虽然营养成分没有区别,可珍珠磨成的粉和贝壳磨成的粉,说出去还是有区别的。   至于淡水珍珠,姚坝镇养殖淡水珍珠的技术目前还没有那么好,像后世直播间里随处可见的圆润光滑的大尺寸的紫色珍珠、粉色珍珠、洁白圆润光滑的白色珍珠等,姚坝镇也生产,但目前为止,产量较小,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大的气度,将这些出品的最上等的珍珠拿出来,给江柠带到京城送礼的。   这些上好的珍珠粉,还是江国定亲自开口,珍珠厂的人才精挑细选送来的,江柠当时看到第一眼,就和江国定说了:“包装太过粗糙,不够精致。”   江国定叹口气:“珍珠厂目前的效益不是太大,让他们将钱花在珍珠粉的包装上不现实。”   江柠点头同意,实在是这年代,有像赵丽蓉老师演的小品《包装》里,已经开始给自己商品进行包装的企业,可更多的,还是像珍珠厂这样,就一门心思的养殖珍珠,其它什么心思都不会的。   珍珠粉这个提议,还是江柠和江国定说的,江国定和珍珠厂那边说的,不过珍珠厂那边并没有太把珍珠粉当回事,主要就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护肤品类的合作商。   他们本土并没有适合的化妆品、护肤品企业。   所以,哪怕他们生产了一部分珍珠粉,也是用透明包装袋,上面除了贴了几个江柠提供的珍珠粉做面膜的用法,简直毫无包装可言,他们在姚坝镇上散卖,卖给去年被江国定从吴城截留到自己镇上的游客们,珍珠粉分成两个档次,最便宜的,一块钱就可以买半斤的贝壳磨成了珍珠粉,贵些的,是长的幼小又歪瓜裂枣的珍珠磨成的粉,价格也就是两块钱可以买半斤,半斤用来敷脸,都可以敷半年了。   可一个小镇上的销量再高,也是有限的,这若不是镇长给他们提的,他们都不想开这个业务,赚不到什么钱不说,清洗贝壳还麻烦,库房里还堆积了许多珍珠粉,都卖不出去呢,很快,他们又会有新的贝壳出来了。   江柠将这批打磨的十分细腻的珍珠粉,重新买了个精美的瓷瓶装了,还有一坛子酒,提着这些土特产和宋培风一起上门拜访。   李制片一看他们上门,居然还拎了这许多东西,吓了一跳,说:“你们来我这吃顿饭也就得了,怎么还带了这许多东西?”   江柠穿的极其朴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大学生的打扮,见着李制片就笑着高声说:“李老师,都是我家乡的一些土特产,这坛子酒还是我们家自己酿的,还有我大伯娘自家养的黑猪肉,就是一点咸肉,没啥好东西,都是乡亲们感谢您对我们吴城的宣传和扶持,您是不知道,今年我们吴城在李老师的宣传下,经济效益增长了好些个点,这个一会儿让培风给您好好汇报一下吴城这一年的工作!”   这段话自然也是说给左右竖起耳朵,眼睛往这边看的邻居们说的。   李制片当下眼睛就是一亮,心里暗赞这个小机灵鬼。   他当然不在乎江柠给他送的什么,但江柠能不空手上门,这本身也是对他的一种尊重和礼貌,而可以这样大大方方送的东西,最合适的,就是土特产,更别说,是自家养的猪肉和自家酿的酒了。   李制片笑着说:“你还别说,去年吃住在你大伯娘家,她手艺我是知道的,还真想念这一口了。”   江柠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说:“那我得给您露一手,我厨艺可是深的我大伯娘真传!”   这就是更进一步的拉进关系了。   李制片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邀请江柠他们进门。   李制片爱人也在家,闻言也出来热情的邀请江柠进门。   江柠上门拜访,李制片自然要和爱人说的,同时也将他去年拍摄《白蛇传》,由江柠从中穿针引线,促成他去吴城拍摄宣传吴城和她家乡的事情说了,当然,语气中不乏对这个后辈的欣赏,但也仅此而已了。   李制片家在二环,家里面积说不上小,但也绝对说不上大,约六七十平,只他们夫妻俩住,家里孩子送出国留学了。   江柠大大方方的,李制片家里虽有开了暖气,可窗帘什么的都是拉的开开的,说话做事十分敞亮。   江柠放下东西后,也笑着介绍说:“李老师,这就是今年我们村种的枸杞子,您当时在我们村拍摄取景,给我们宣传这些农产品时,这些枸杞子才刚种下没几个月,也没吃上我们老家的枸杞,这是老家的父老乡亲们特意叫我给您带的野生枸杞子,就是为了表达父老乡亲们对您由衷的感谢,如果没有您,可没有如今的吴城,没有如今的临河大队!”   “这是我大伯娘叫我带给您的她自己养的土猪肉,这腊肠也是她自己做的!”   “这一瓶是我们姚坝镇珍珠厂产的珍珠粉,是带给师娘的,东西粗陋,师娘可以试着用珍珠粉做个手膜!”几句话功夫,李制片就成了江柠老师,李制片爱人就成了江柠师娘了。   江柠是一口一个‘师娘’,喊的是别提有多亲热。   左右邻居,眼睛盯着这边的,透过窗户,就看着江柠从袋子里真的拎出一条腊肉,一串腊肠,还有个包装特别简陋的白瓷瓶,一看就知道里面不会是珍贵东西,还有一盒枸杞子,剩下的就是那坛子酒了。   那酒坛子用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他们虽听不到里面在聊什么,但光是看到这些东西,就意兴阑珊了。   江柠这才没有再故意高声说话,只是脸上依然是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国泰阿叔让我给您带的酒,是我们老家一种名为‘牛大力’的野生草药酿的,有通经活络、补虚润肺和健脾的作用,您别看这名字不起眼,它在我们老家,还有个美称,叫做‘南方人参’,最是滋补养人,您要是喝的惯,我下次再叫我阿叔给您寄。”   不管再是什么‘南方人参’,只要不是买的,是自家酿的,都是土特产,都‘不值什么钱’。   要说对于前面几项,李制片还只是笑着接受心意,最后面这个,可算是送到李制片心坎里来了。   李制片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他爱人,笑着说:“你看,这都是孩子们一片心意,这可不是我买的!”   李制片爱人一听是药酒,还是有着‘南方人参’之称的药酒,也没说不让李制片喝,只笑着说:“行了,既然是你小徒弟送的,那就一餐只能喝两杯,不许贪杯。”   李制片就朝江柠眨了下眼睛,拉着师娘的手笑:“你也陪我喝两杯。”   宋培风坐在江柠身边,就看着江柠几句话的功夫,已经从一起合作过的后辈,到亲昵的称呼师娘,到现在,已经成为被师娘亲口认下的小徒弟了。   这攀关系的功夫,饶是自认已经见过江柠许许多多面的宋培风,也不由在心里惊叹了。 第249章 249   这样的关系可不是随口瞎说的, 一旦承认了,今后他们的关系,就真的会成为关系非常亲近的家中小辈的关系。   之前李制片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 收一个徒弟什么的, 但此时自己爱人这么说了,李制片对于自己收一个江柠这样的徒弟这事, 还真不排斥。   说起来,江柠这样聪明、有眼色、悟性强、政治敏感度高的徒弟谁不想要,当下李制片就乐呵呵地对江柠说:“听你师娘的!”   这就是认下这个徒弟了。   江柠也立刻顺杆往上爬,态度亲昵自然地笑道:“那我去给师父整两个下酒菜!”   她不笑的时候高冷,让人看着好像不好接近, 可一笑起来,整个人就宛如自家和长辈撒娇的小辈, 别提有多亲昵了。   江柠前世是个异性绝缘体,今生也就只有一个她主动狩猎的宋培风一个异性, 可她两世的同性缘和长辈缘,就没有出错过,就像是出生时点技能,她将技能大半都点在了同性缘和长辈缘上,异性缘只点了一点一样。   可如果再让她重新点一次, 她依然会觉得这样很好。   江柠拍了拍宋培风的手, 笑容满面地说:“培风, 你在这跟师父师娘汇报一下吴城这一年所做的工作, 我去厨房给师父整两个下酒菜。”   师娘忙说:“你坐着, 你坐着, 你上门做客,哪有让你去做饭的道理?”   江柠脸上都是笑, 宛如家中小辈般撒娇地说:“师娘,我给师父做饭,是孝敬他老人家呢!”   还不到五十岁,就被称作‘老人家’的李制片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对师娘指着江柠说:“你瞧瞧你瞧瞧,才跟你夸过她稳重,调皮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江柠撒娇道:“那也是在师父师娘跟前。”   说着像只欢乐的小鹿般,拎着咸肉和腊肠就脚步轻快的往厨房去了。   宋培风看的叹为观止,并由衷的感到佩服。   宋培风自问自己是无法做到像江柠这样,毫无表演痕迹的与上面领导拉进关系的,尤其是像她这样毫无背景的女孩子,他在生活中和学习中,见过不少与她同出身的女孩,但很多都受限于强烈的自尊心,她们努力、勤奋、克己,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永远都是矜持有度的,许是从小家庭教育影响的缘故,他对下和对长辈,都可以,却也无法做到如江柠这样灵动自然。   他完全不会因此觉得她谄媚什么的,反而更加的佩服。   其实从她回乡赈灾,到带领老家的百姓发家致富奔小康开始,他就已经明白她的理想与抱负了,恰恰是与他一样,他更加明白,像江柠这样毫无背景的人,走这一条路有多么艰难。   她的开局可谓是一条地狱模式,可硬生生被她打出了王炸。   宋培风知道这是江柠给他创造的,将他父亲这一年在吴城做的事情,吴城这一年来的变化,产生的经济效益,今年会持续做哪些工作计划等等,向李制片汇报的机会。   这些京城的宋家人自然也知道了,但这件事通过宋家人的嘴说给上面人知道,和通过李制片这边报告给上面人知道,这两者的意义也是截然不同的。   李制片汇报工作,汇报的是他自己去年一年做出的成绩,吴城的宋书记,那是顺带的,可这顺带的,就能否定宋书记这几年在吴城做的政绩吗?   别的不说,在李制片来到吴城之前,九十年代的治安有多差多乱,他们这些常年到下面拍摄取景的人是最清楚不过了,可吴城呢,那真的是对罪犯打击到底,什么小混混、什么地下赌场、什么小偷抢劫,吴城不说路不拾遗,但这些他在吴城一个都没有见着,整个古城十分安全。   还有古城风貌。   这个偏远的小城,一看就是财政收入不高的,想要修建古城比较困难,这也是这个年代普遍的困难,上下一样穷。   可吴城却在宋书记能力范围内,做到了安全、卫生、干净,将原本一个脏乱差的现成,治理的宛如桃花源般的城市,他们去的时候是五月份,真真是满城槐香。   他问过当地百姓,在宋书记来之前,吴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的吴城人,在巷子里随地大小便,别说满城槐花香了,走在大街上,路过巷子口,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尿骚味,这股味道是常年弥漫在吴城的。   治安就更不用说,如果下面治安好,也不会有九六九七两年的严打了,严打那两年被抓走了几十万人,吃花生米的也达到了上万人之多,可严打一结束,下面的乱象又起,想吴城的宋书记这样有魄力彻底改善当地风气的,极少。   还有护城河的治理,下面乡镇的旅游经济和工业经济的发展。   别的地方他没去,去的只有吴城,姚坝镇,水埠镇、五公山等地,治下可以说是官民同心,真正是在建设地方,发展地方经济,这些如果没有宋书记的支持,姚坝镇和水埠镇、五公山这些地方,也不会发展的如此顺利和迅速。   好多地方,不是没有想要发展的人,却一再的被人卡脖子,为什么?   因为钱没有送到位!   李制片虽人在央视,坐在京城,但他却因为要拍电视剧,经常去下面地方政府打交道,比如这次去杭市取景,很多食宿都是地方政府给他安排的,他就避免不了与地方政府打交道。   只要这些,李制片能够如实的汇报上去,宋书记的政绩就跑不了。   师娘听着他们谈话,自己起身,去厨房帮江柠去了。   江柠正在切腊肉。   这一条腊肉大约有三斤多,是肥瘦相间的五花,知道江柠说想寻几条腊肉腊肠送人,江大伯娘忙将家里最好的几条腊肉拿出来了,还说明年帮她多腌制一些。   若不是江柠只爱江大伯娘的手艺,江国泰和江爸他们,都想在村里帮江柠多找一些让她带着。   就连江国泰,都被江柠提醒了,他给上面领导送礼,这个自家养的黑猪肉,也是可以送的嘛,礼物不贵重,还显得亲近。   江国泰就叫江大伯娘,明年养的猪别卖了,留着自家用,他全包了。   前世江国泰就建了一个巨大的国产酒酒窖,今年更是提前就开始在老家建酒窖,准备泡人参、鹿茸、鹿鞭、虎鞭、牛鞭、牛大力等,这样的酒。   别看这样的酒,名字听着不太好听,在送礼上,极其受欢迎。   当然,私下该有的打点,那是不能少的。   在江柠跟师娘问清楚厨房中物品、调料所在后,就将师娘推出厨房,宋培风就很自然的进来帮忙了。   这让师娘对宋培风的感官也好了起来,笑着和李制片说:“这两小的看着都还不错,尤其是你这小徒弟。”   成年人的世界,有感情,但也有利益,师娘也不是随便一个人上门,就给自家丈夫找个小徒弟的。   很早之前,李制片就回来跟师娘说过江柠的事,后来与江柠合作宣传她老家的事后,更是不止一次的在师娘面前称赞江柠聪明,钟灵毓秀,未来不可限量等等。   此时,师娘的脑海中就已经大致刻画出一个形象。   一个出身贫苦的山村女孩,在考上大学后,老家受灾,会组织同学和社会人士捐赠物资,回乡赈灾,光是这一点,就能判断出,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孩子。   更别说,她刚上大学,就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就,还与央视合作,获得了李主任的认可,并趁机说服李主任,宣传她的家乡,带动她家乡的经济,这哪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这些还只是判断这个女孩个人能力的突出和优秀,她能顺着杆子就很自然的攀关系这一点,就连师娘自己也自叹弗如。   在李主任和师娘他们的眼里,江柠这不光不是一个缺点,反而是个非常难得的优点。   想想她十八岁时,还在和李主任一起在乡下当知青,而眼前这个小姑娘呢?已经认下央视台的主任当师父了。   李主任和师娘这辈子也就生了一个儿子,在京城,单打独斗的孤狼是很难混的,她是真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姑娘,这要不是已经有了对象,她都想把拉回家当自己儿媳妇。   这么聪明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江柠在宋培风进来后,就和他相视一笑,宋培风很自然的就接过了打下手的活,江柠做主厨,她动作很快的整了几个家常菜出来。   两人长期一起配合做菜,通常在洗菜做菜的功夫,厨房就已经被收拾的一干二净,丝毫不会有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情况发生,原本师娘家中物品在何处,江柠全部都回归到原位,一丝错漏都没有。   江柠端着菜出来时,师娘也进去端饭碗,看到这些细节什么都没说,心底对这个小姑娘越发喜欢起来。   等江柠他们离开后,喝了两杯的李主任,得意的跟师娘炫耀:“我的这个小徒弟,不错吧?”   师娘笑着说:“何止是不错,你还真是捡到个宝了,这小徒弟,还是我给你找的呢!”   李主任不由的哈哈一笑,夫妻俩相视的笑了。   江柠出来后,李主任自然的就问起了江柠接下来几天的事情,江柠说了明后天去拜访袁、唐两位编剧的事。   李主任浅浅抿了口江柠带过来的酒,笑了一下说:“那之后的时间空出来,等我电话,你《白蛇》的动画片制作的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动画部门去看看,顺便认认人。”   这是真正的拿江柠当自己的小辈了。   江柠反应也是十分迅速,立刻起身举杯,声音清脆:“谢谢师父!谢谢师娘!”   从李主任家出来后,宋培风还处在对自己女朋友的震惊中,他目光奇异的的看着江柠。   江柠转头,笑着朝他调皮的眨眼:“干嘛这样看我?”   宋培风笑着拉她的手,冬季京城的路面上,两人和这个年龄所有普通的小情侣一样,悠闲的手拉手压马路,突然想到了一句他曾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此时用来形容她,却是再精确不过。   “斯人若彩虹。”他嗓音有些低沉,年轻的脸上真挚又有些羞涩。   他并不擅长这样露骨的表达,此时却是他发自肺腑的赞叹。   江柠手指在他掌心内勾了勾,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笑:“小宋同志亦如是。”   江柠和宋培风回去后,接下来两日,江柠又单独去拜访了袁凤和唐姜两位编剧,这次江柠倒没有像在李主任家里那样亲昵,又是做饭又是敬酒什么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辈来拜访前辈,带了一些较为体面却又不过于贵重的拜年礼物。   袁凤和唐姜两位编剧愿意和江柠拉近关系,一部分自然有欣赏这个后辈的成分在的,一方面就是她们也看出了江柠毕业后,前途必然不会差,相当于提前交好了。   京大才子千千万,但在校期间,就能遇央视有深度合作,交际能力也不错的学生,少见。   实际上京大从来不缺天才,尤其是江柠所在的数院,简直就是天才集中地,江柠的天赋在里面都排不上号,但他们全都是科研人才,是研究数学方面的天才,实际上与她们的交集很小。   反而像江柠这样的,与她们交集更多,眼看着将来走的不会是科研道路,更重要的是,除了《白蛇修仙传》之外,《白蛇修仙传》的动画版,也即将在央视台每天傍晚五点半的动画节目中播出了,还有《星际机甲》这部作品的儿童剧,预计也会在今年的暑假上映。   这一下子,就与央视有了这样的深度合作,将来她们还会不会继续合作,甚至进一步成为同事的可能,也不好说。   这样一个前途无限又懂事的后辈,说要来拜访她们,她们怎么会不接受?   其实江柠原本只是想电话拜年的,上门拜访不过是客气一下,毕竟已经拜访过李主任,回头她们一问就知道,可单独拜访李主任,却不拜访她们是什么意思?李主任地位高、级别高,巴结李主任呗?   不过江柠也是真的准备都很充分,之后两位编剧也对江柠更加亲近了几分。   江柠在拜访袁、唐二位编剧的时候,宋培风也回了京城宋家。   倒不是宋培风不愿意带江柠一起回宋家,这不是与她拜访袁、唐二位编剧的时间冲突了吗?况且江柠自认现在还小,她也没有早婚的打算,她和宋培风两人谈恋爱,如果现在这么早就去宋家拜访,将来假如她和宋培风因为什么不成了,那不是平白得罪人吗?   所以,至少是现在,江柠还没有去宋家拜访的打算,他父母现在是吴城父母官,这样的接触避免不了,但京城宋家就算了。   宋家早就在江柠通过宋家渠道向军队捐赠救生衣时,就已经知道了江柠,也从宋书记口中听说过孙子的对象做的事,知道宋书记夫妇是很认可江柠,本以为孙子回来,会带江柠一起上门,没想到却从孙子这里得知,江柠认了央视电视剧制作中心主任当师父的事。   这话听得宋家人都诧异了:“李济民居然收了她当徒弟?”   这师徒关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名分一旦认下,真的就跟认下了个女儿一样,今后李济民关系圈、人脉圈,都是要认江柠这个后辈的,江柠今后在外行走,那代表的,就是李济民的关系了,这无疑是加重了江柠在京圈的分量。   这让他们如何不吃惊?   要知道,李济民可不是无名无姓之人。   哪怕宋家人已经在宋书记和宋培风这里听说过江柠不少事迹,在此时,还是不由的加重了江柠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宋培风其实是知道爷爷他们是希望他将来能找门当户对,对他未来有助力的妻子的,可宋培风有自己的想法。   人生短暂,与自己相伴半生,如果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一生又有什么趣味?   江柠拜访完袁、唐两位编剧之后,宋培风不在,她就去自己在京城买的两套房子去看了,一套精装,一套简装,两套都已经装修完毕,简装的还在通风阶段,精装的已经可以随时住人了。   他们回京算早的,时间还多,江柠又去市场上大采购了一番,将这个精装修的房屋内家电配备齐全,又去了出租屋内,继续码字。   《星际机甲》这篇文因为有存稿,回老家的这些天,她没有码字,可防止存稿用完,她后面还有别的事,她都是找到时间就写稿,每天一万两千字,雷打不动。   原本她时速六千,适应了现在的键盘后,她现在的时速快到八千了,和前世她听说过的很多时速一万的大神们不能比,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一万两千字,有时候写的不用两个小时,之后再去学校的体育馆里,练练跨栏。   此时学校的人还不多,但京大的体育馆内,每天都有人,江柠并不是特别那个。   她倒没有想过在体育上出什么成绩,也没觉得自己体育天赋能有多高,只是既然参加了大学生运动会,自然就要加强练习,为自己的院系,为自己的学校,也是为自己去争取一个好的成绩,如此才不枉费自己重生一趟,参加了一次运动会,这对她来说,还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她练了没两天,李主任就给她打电话了,和她谈《白蛇修仙传》动画片制作的事,问她有没有时间,他带她去看一下。   这实际上就是带着江柠去认人了。   既然认了江柠为徒弟,那对待徒弟和对待合作过的后辈的关系,那是完全不同的,合作后辈的身份,与李主任小徒弟的身份,在央视的待遇,也是完全不同的。   江柠到央视大楼的时候,李主任是难得的等在门口接江柠,这也是拿出了重视江柠的态度。   江柠这次没有带上宋培风,也没有师娘在,只有江柠和李主任两人。   李主任年龄算不上大,很瘦,央视大楼的大门口没有暖气,李主任穿着一件大衣,系着围巾,站在寒风中,有种儒雅萧瑟之感。   不知是不是年轻时下乡的经历,让他两鬓过早的就白了,外表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十岁以上。   江柠一见到李主任,就亲热的小跑上来,非常自然亲昵地喊:“师父。”   同时还带着一些小姑娘的腼腆,乖乖巧巧的走在李主任身边。   李主任笑的也很和蔼,向江柠招手:“外面冷,快进去吧。”   江柠的一声师父,让一楼的工作人员目光都向李主任和江柠看了过来。   之前他们看到李主任等在门口,明显就是来接人的,以为接的是什么大人物,能让李主任亲自等在寒风中来接,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个看上去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见众人目光都看过来,李制片就大大方方的介绍说:“《白蛇修仙传》的作者柠萌,都听过吧?我爱人帮我收的小徒弟,《白蛇修仙》动画片快出来了,我带她去动画部去看看。”又叫江柠:“柠柠,来认认人,”   众人眼睛又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江柠。   柠萌他们自然听过,也知道她是京大的学生。不过让他们知道她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央视台签了她的《白蛇修仙传》的电视剧版权,而是《星际机甲》的电影版权卖出了一百一十万美元的天价一事,在他们圈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外面人不知道天价版权这事是真是假,但他们这些人,是绝对的消息灵通,当然知道这事是真的。   这是目前国内卖出过的最高版权费!   让他们吃惊的是,李主任居然收了这小姑娘当徒弟!   没有人会因为江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就会质疑她和李主任之间的关系,真有那样的关系,李主任不会就这样将她带到央视大楼来的,况且李主任自己都说了,这是他爱人帮他收的徒弟,那江柠明显就是得到了李主任爱人的认可的。   她自己有那样的天价版权费在身,又与央视有了深度合作,本身又是京大高材生,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这样一个前程一片坦途的人,没道理会急功近利,自毁前程。   所以,李主任是真的看中这个小姑娘,收了她当徒弟。   江柠也是特别乖巧,李主任介绍一位,她都笑着听话的喊人,既不轻狂,也不怯懦,大方又自然。   袁、唐两位编剧并不知道今天江柠来了的事,她们说突然听到有人说,李主任带着他的小徒弟来了,还诧异李主任啥时候收徒了,然后她们就看到了,跟在李主任身边乖乖巧巧走进来的江柠。 第250章 250   江柠抬脸就朝两人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袁、唐两位编剧看到跟着李主任身边的是江柠时, 忽然就明白了他们说的李主任的小徒弟是谁,心底惊讶了一瞬,毕竟在剧组的时候, 李主任虽表现出对这个后辈的欣赏, 但她们都看得出来,那纯粹就是对对方业务能力和政治敏感度这些的工作能力很认可, 江柠在剧组时,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李主任与对她们有什么不同,也正因为江柠身上没有那种谄媚的,见到她们这些人,就想贴上来占好处的态度, 才让她们愿意与她进一步相处。   没想到只一个过年的功夫,江柠就成了李主任的小徒弟了, 也不知道这事是李主任主动提出,还是江柠私下去找的李主任。   她们眼睛只在江柠身上一闪而过, 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来,笑着过来和江柠亲亲热热的打招呼、虚虚的抱了下江柠。   其他人看到也讶异,江柠和《白蛇》剧组的人,关系居然都这么好,心底对江柠的第一反应, 就是这小姑娘不简单, 绝对不是如外表给人看到的, 乖巧听话的模样, 不然无法同时得到李主任和袁、唐两位编剧的认可。   前面的人都见过了后, 李主任又带江柠去动画制作部门, 这一路上,江柠是走到哪儿, 都在被李主任介绍着人人,也是走到哪儿,都在受瞩目。   《白蛇》的动画片已经制作到尾声,这还是江柠第一次看到自己作品改编成的动画。   一部动画片的制作,不光是有剧本,或者出品发行方就行,还得与动画艺术公司方合作才行。   这部动画片的制片人依然是李主任,但总动画监督和导演,都另有其人。   李制片首先给她看的是动画人物形象,因为考虑到受众群体,人物画的有些可爱的Q版人物形象,小白蛇的形象就是一个Q版的身穿白衣服仙气飘飘又淘气可爱的小女孩,不得不说,画师不愧是国家队的,画工太强了,江柠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画质十分精美。   剧本因为是她自己提供的,剧情较为可爱搞笑,也比较简单,基本就是打怪升级的路线,虽然小白蛇自己就是‘妖怪’,可她第一集 刚出现,就智斗天敌老鹰,被老鹰追的上蹿下跳的画面十分生动搞笑。 第二集就是把自己吃成了‘小白龟’遭一些刚生了灵智,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生了灵智成为了妖怪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们的嘲笑,小白龟自闭的哇哇大哭,一觉醒来,她就化形成为了一个Q版的小姑娘,去找之前差点吃了她的老鹰的麻烦。   老鹰同样吃了帝流浆成了妖,可以说是前期女主要打的第一个妖怪,却又因为是自己天敌,一方面想打怪,一方面又害怕,总之过程就是笑料百出。   央视台的动画老师们,不愧都是国家队,动画片制作的比她剧本写的更有趣,画面也十分精美。   因为是拍给孩子看的,剧情一点都不复杂,就是以搞笑和打怪为主,然后就是小白蛇开始认识好朋友了,好朋友帮她一起去找老鹰的麻烦。   当时她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加了一些家乡的元素在里面,前期这样的元素在动画中并没有显现,但剧情到了女主和好朋友们,听别的小妖说人间有多好玩,有好多好吃的时候,他们决定下山看看人间。   来到了杭州城。   江柠发现,动画片里的很多动画素材,都是来源自《白蛇修仙》这部电视剧的取景,动画片里的很多景色,直接还原了李制片这一路拍的景色中,有些在电视剧里用上的,有些没有用上的,比如吴城长街满树槐花的景色。   这个景色,其实是没有用到电视剧中去的,但是动画制作的老师,在看了李制片拍回来的素材后,经过他们的艺术加工,那古城中的景色美的如仙境一般,任谁看到这样的美景,都难以想象这是现实中的景色。   江柠突然就想到了某岛国的动画片中,经常有这样唯美景色的出现,来渲染气氛。   甚至动画片中还出现了‘五公山’,火炉山,小白蛇和她的好朋友下山的第一幕场景,竟然是动画老师将江柠家乡的荷花盛开的景象,与古城吴城混搭在一起的,然后里面才是正常的杭州城的一些著名景物。   甚至连‘五公茶’,都有出现在动画片中的街景中。   这着实让江柠感到惊喜,哪怕动画片的受众主体,不是成年人,而是小朋友,如果小朋友能够感受到吴城的美,火炉山的美,想要来火炉山玩的话,那么江国泰还在建设打造的人造沙滩和上面适合小朋友们玩的一些项目,就可以吸引到一大批暑假带小孩出来玩的游客了。   动画片中的火炉山,被动画制作老师们加以了想象和加工,写成了一座火山的形象,里面还有一只想要造成火山喷发的小火妖,小白蛇她们为了防止火山喷发,去找小火妖,和小火妖打了一顿后,最终和小火妖成为朋友,制止了火山的喷发。   江柠一上午的时间,都待在动画部门的放映室,看《白蛇修仙》的动画片,看的是津津有味。   动画部门的老师还笑着走进来,问她:“怎么样?有画出你心中的小白蛇形象吗?”   动画片其实在她剧本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再创作和改动的,江柠真心实意地赞道:“老师们画的非常好,简直就是将我脑海中小白蛇的形象画进了现实,故事情节也更流畅,更适合孩子们看了!”   江柠毕竟是成人思维,在写剧本时,虽然已经刻画的足够幽默有趣,但前世体制内待久了,就忍不住想给作品上价值,这基本就是一种职业习惯,可对于给小朋友看的动画片来说,其实没有意义。   这就和去年同时期央视制作的另一部神级动画片《西游记》一样,只需把一个故事讲好,这就足够了。   《西游记》这部动画片立项实际上比《白蛇修仙》还要早,它在九二年就已经立项,但是真正的制作完成上映,还是在去年,《白蛇》的动画团队立项,正好是《西游》动画制作完成的时候,便使用了《西游》的原班人马来打造《白蛇》,但人物形象设计上,又更仙更唯美一些。   动画部的主任就笑道:“你满意就好,这可是你老师亲自监督制作的动画片,我们也看到你老师对于宣传地方旅游经济上做出的努力,在取景上,也参考了你老师的意见,将他拍摄的一些地方特色的景色融入到了动画之中。”动画部的主任走过来,给江柠和李制片都递了一杯茶,里面的茶叶,还是李主任回京后,送他的五公茶。   江柠忙起身接了道谢,只看一眼茶叶,闻了闻茶香,便知道是自己老家的五公茶。   偏动画部的主任还笑着问江柠:“能喝的出是哪里的茶吗?”   茶杯有些烫,江柠将茶杯放在桌上,正襟危坐地笑着说:“正是我们老家的五公茶。”   动画部的主任笑道:“不错,是个真喜欢喝茶的。”   若不是喜欢喝茶的,很难从各种绿茶中,分辨这个茶是哪里的,只有常喝茶的人,才能从它的芽叶、汤色、香味等,去判断这个茶是龙井还是碧螺春,是明前还是明后茶,是今年的新茶还是去年的陈茶。   江柠谦虚地说:“也就喝我们自家产的五公茶,从小就喝惯了的。”   至于其它茶叶品种,她是真喝不太出来。   上午李主任带江柠去动画部,看了《白蛇修仙》的动画,下午又带她去了《星际机甲》儿童剧制作剧组,实际上就是趁机带她去认人。   江柠表现出了十足的乖巧可人,遇到有职位的喊敬称带职位,没有职位的,见谁都是哥哥姐姐好。   前世有位成功人士总结了一条经验:“见人就喊哥,好处自然多。见人就喊姐,关系自然铁。”   这话不一定适用于所有人,但不得不说,在交际中,是有一定道理的。   六十岁以下的都是小姐姐,六十岁以上的,都是大姐姐。   一天下来,江柠算是在央视都混了个眼熟,下次如果她独自到央视来,大家也都知道,她是李主任的小徒弟,至少不会发生将她拦在大门外不让进的现象。   要知道,央视可是部级单位,安保工作严密着呢,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这边结束了后,江柠再一次上门去感谢李主任和师娘,师娘拉着她的手,让她常来,“你哥还在漂亮国留学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再介绍给你们兄妹认识。”   师娘真是越看江柠是越喜欢呀,正好这次宋培风不在,她是真想把江柠介绍给自己儿子呀,有这个乖巧聪明懂事的小姑娘陪着说说话,师娘觉得自己都跟着年轻了许多,重要的是,她说什么,江柠都能接得住话,且十分聊的来,她还能清晰的感觉到,江柠不是在应和她,而是很多事情的看法,她就是那么想的。   当然,也有很关键的一点,江柠的厨艺着实是不错,这小姑娘也一点不觉得到人家家里,给人做饭是什么折辱她的事,她是真的喜欢做饭,师娘当然也不会真的让她一个人做,都是在厨房里陪着,两人一个做饭一个洗菜,聊聊天,聊的师娘拉着江柠的手,都不舍得让她走了。   江柠原本是过来看师父李主任的,结果几次一来,她倒是跟师娘处的跟忘年交似的。   之后师娘就时不时的给江柠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喝茶,约她来家里玩,李主任工作非常忙,经常要全国各地的跑,师娘一个人在家没事做,就给江柠打电话,两个人没事就一起往脸上折腾珍珠粉面膜,处的跟闺蜜似的。   后来知道她现在每天还要写一万二的《星际机甲》的稿子,每天还要在学校练习跨栏,师娘知道她训练辛苦,居然在家煲了汤送去江柠学校。   两人处的,居然比李主任这个真师父更亲密几分,真的是又像母女,又像闺蜜。   又过了几天,江国泰给她寄的大包裹也到了,拆开包裹,全是江国泰给她准备的,让她送礼的‘土特产’。   江国泰和江柠两人都深谙送礼的精髓,对于有些人,送这些东西是没用的,他们就喜欢真金白银的有价值的东西,可有些人有些关系,是万万不能送那些东西的。   比如此时的江柠,如果她真送一些具有高价值的东西,就会显得太过钻营,如果想要把这礼物送的又自然还又不显得钻营,还让人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也是们学问。   土特产是真的土特产,今年的明前茶还没长出来,江国泰寄的全是枸杞子、珍珠粉、芡实米等物,要不是现在不是吃螃蟹的季节,估计江国泰恨不能小龙虾和螃蟹都给她寄一大筐来,让她送礼。   江柠看着自然是哭笑不得。   江柠还想分给宋培风一些,宋培风倒是拿了几包枸杞子送给了自己室友们,剩下的全被江柠拿进了学校。   开学第一天,江柠就给寝室里的每个人都带了新年礼物,礼物都是一样的,一人一包枸杞子,一包芡实米,半斤珍珠粉。   珍珠厂的珍珠粉卖不完啊,江镇长一说要珍珠粉,珍珠厂立刻给了江镇长一大堆,江镇长四下分了分,给江柠的,全是最好的那批珍珠粉。   宿舍里的室友们,还是第一次收到新年礼物,都兴奋的很,尤其是爱上了打扮自己的余倩倩。   余倩倩在看到珍珠粉包装袋上贴着的关于珍珠粉面膜美容护肤的几个方子后,简直喜出望外。   尤其是上面说的,珍珠粉搭配蛋清、牛奶、柠檬汁可以美白的面膜,简直让她心动不已。   她肤色暗黄,一直是她对自己不满意的点,她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看,就是肤色太暗的锅,不然你看她眼睛圆圆的,鼻子小巧端正,嘴巴小小的,没道理长的不好看啊。   每回她照完镜子,都觉得,如果自己像江柠和沈新兰一样白就好看了,哪怕不能像沈新兰她们那样,有张敏那个健康红润的肤色也好啊,一看就气血充足的模样。   她可太喜欢江柠的冷白皮和沈新兰白瓷一般分润透亮的皮肤了。   她的好基友张敏自然也是兴致勃勃。   蛋清柠檬汁都是常用材料,好买的很,寝室里的人经过一个春节,现在身上都有钱呢。   她和张敏两人一个人买鸡蛋,一个人买柠檬,就连刘燕也兴致勃勃的加入进来,买了柠萌,剩下的鸡蛋黄,还能泡方便面吃,简直一举数得。   晚上401的女孩子们,就拿了一个干净的白瓷碗,用珍珠粉、蛋清、牛奶、柠檬汁等,调制了个美白面膜,往脸上抹。   就连黑瘦的奚魏璐,都被她们拉了过来,一个个宛如挺尸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让江柠给她们敷脸。   奚魏璐就像个被张敏强拉进来的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被拉过去,和张敏躺在一起,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了,两只小手无比乖巧的搭在肚子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瞪的大大的,无措的看着江柠。   张敏看着江柠给刘燕和余倩倩抹的时候,很快就学会,拿了汤勺的背面,让奚魏璐躺着别动:“我来给你抹!”   不得不说,张敏的动手能力真的很强,就跟她学化妆一样,很快就上手,将奚魏璐的小脸跟刷墙似的,刷的平整。   从小用惯了各种大牌的沈新兰,就好奇的看着她们捣鼓自己的脸,好奇地问江柠:“你自己怎么不做?”   江柠问的倒是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回问沈新兰:“你觉得我需要做吗?”   几个人都看着她,白着一张脸同时摇头:“不需要!”   江柠冬季皮肤干燥,倒是可以做个补水的面膜,又怕自己把脸折腾的过敏,她现在除了日常的补水护肤,最主要的护肤流程,就是防晒,每天给自己抹防晒。   因为是珍珠粉抹在脸上,这样的好东西,到了二十分钟的时候,余倩倩还舍不得洗掉,又听江柠说,不能敷太长时间,又不得不洗掉了,洗完后,不知道是不是余倩倩的错觉,她真的感觉自己皮肤好像白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暗了,惊喜不一样,素着一张脸,满寝室的问:“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白了?”   自己寝室问还不够,还跑去隔壁寝室问。   好嘛,全都知道江柠给她们带了珍珠粉了。   也还好江柠珍珠粉是真的带的多,给隔壁寝室的女孩子们也送了些,并告诉她们:“是我们老家珍珠厂产的珍珠粉,具体效果我也没试过,你们可以尝试一下,如果有过敏现象的,就要立刻停止使用,如果觉得用得好,可以跟我说,我帮你们打电话回去问,让珍珠厂那边邮寄过来,你们放心,厂家直供,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必然以最便宜的价格给到大家,对了,有想给自己买一些珍珠首饰,或者给家人送珍珠首饰的,也可以自己找厂家联系,珍珠粉的包装袋上都有珍珠厂的电话号码,有语言上觉得不通的,也可以来找我,我来帮大家联系沟通。”   除了这些同学,江柠还给代她课的每个授课老师、系主任、辅导员、她去蹭课的那些老师教授们,全都送上一份‘家乡的土特产’当新年礼物,理由都是:“都是我们村里自己种的枸杞子和芡实米,纯天然无添加,老师日常泡水的时候放几粒,要是觉得好,就帮我们村的枸杞子宣传一句,说是来自吴城五公山的纯天然无添加枸杞子就成了,教授、老师、辅导员能吃我们五公山的枸杞子,是我们五公山沾教授您的光了!”说着,她还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是我们老家的农业局专家们指导乡亲们种的,真的是一点添加剂都没有,所以颜色可能没有市面上卖的枸杞子那么好看,还请老师不要嫌弃。”   老师、教授们被江柠的新年礼物闹的哭笑不得,不过看东西确实不贵重,真的就是一些土特产,以为是江柠家乡生产的枸杞子滞销,还真的在用枸杞子泡水的时候,想起江柠,在身边人想要买纯天然无添加的枸杞子时,想到江柠送的她们村的枸杞子,帮她跟身边的亲戚朋友宣传推荐了起来,未来还真的为她老家的枸杞子增加了不少订单。   江柠要不是只有一个包裹,放不了太多东西,她真的能做出将整个班级,或者她认识的人,全都送一遍的事。   不过江国泰寄过来的珍珠粉是真的多,她只要是认识的,包括曾经和她一起去灾区赈灾的女孩子们,人人有份,一个不落,有些男孩子开玩笑也想要的,她只要还有,就全都有份,就连因为和她有矛盾,搬出寝室的崔玉洁,她都没放过,给她也塞了一袋。   突然被塞了一袋新年礼物的崔玉洁都麻了,心说,我不是和她有过节,有矛盾吗?为什么她要给我带新年礼物?   可在江柠看来,那多小的事,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几乎将与她同届不同届,认识的所有女生都送了,何必落下崔玉洁?不过一包老家都卖不完仓库里堆了许多的珍珠粉罢了。   反而是她的举动,搞得崔玉洁心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有心想将珍珠粉给扔了吧?   又知道珍珠粉美容护肤效果特别好。   她容貌上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肤色和余倩倩有些类似,肤色暗黄,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很没有起色,容色寡淡。   她拿着那包珍珠粉,真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还有点怀疑江柠是不是在珍珠粉里下毒了,想要让她毁容。   不怪她会用如此阴暗的心思来想江柠,实在是前几年的两次下毒事件,让清大京大的学生都有些警惕,别人还好,崔玉洁可是一直在暗戳戳的想看江柠笑话的呢,她用自己的心理去代入江柠的心理,真是越看那包珍珠粉就越有问题。   珍珠粉一直被她放在抽屉里放了好久都没用。   可系里,从401寝室开始,突然就流行起给自己敷珍珠粉面膜的风潮来。   不得不说,珍珠粉还真是有些效果的,更别说搭配蛋清、牛奶、柠檬汁了,柠檬汁里面的VC含量,本身就有美白效果,一次两次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还真就出现较为明显的效果了。   其中效果最为明显的,就是一周一到两次,并且坚持不懈雷打不动的往脸上敷脸,想要美白变好看的余倩倩。   几个月过去,她肤色明显比去年好了许多,因为太明显了,一下子就将她给显出来了。 第251章 251   余倩倩每次敷完面膜, 都会走一个流程,就是把脸凑到寝室里每一个室友们面前,让室友们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她:“你看我是不是真的有变白?是不是?”   室友们哪好意思说不是?就肯定的点头:“是, 真的变白了!”   而且刚做完面膜的皮肤, 皮肤表皮补足了充足的水分和VC,加上有牛奶、蛋清、珍珠粉的效果, 确实会有紧致美白的效果,刚洗完脸当然会给人一种效果特别好的感觉,这也确实不是余倩倩的错觉。   余倩倩每次做完面膜洗完脸,都有一种自己的皮肤水润润的在发光的错觉,这种错觉导致她一直坚持做面膜。   和她一起坚持的, 还有张敏和奚魏璐。   两个人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反正都是搅拌珍珠粉面模糊, 搅拌一个人的和搅拌三个人的没差。   但奚魏璐因为不是数院的,平时上课和她们不在一起, 其他人也看不到,对她也不熟悉,自然感受不到她的变化;张敏则是本身皮肤就不错,属于偏白的肤色,只是没有沈新兰和江柠那么白, 才没显的突出而已, 所以她只感觉自己皮肤有变好, 但没有余倩倩那么明显。   等到余倩倩这个实体效果出来了后, 大家这才惊觉:“倩倩, 你是不是变白了?你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了!”   “哈哈, 你也觉得吧?”余倩倩颇有些自得的摸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在变美的路上一路狂奔, “我每周都用江柠送给我的珍珠粉做面膜,要不是她说不能天天用,我恨不得每天都给自己抹上呢,我也觉得效果很好!”   虽已进入千禧年,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科技水平的发展速度也越来越快,但从八九十年代走过来的余倩倩她们,还是习惯了节省。   江柠送给她们没人一斤的枸杞子,寝室里的小姑娘们,没有一个舍得浪费的,不是用来泡水喝,就是干着吃,她送给她们的芡实米也被她们用来悄默默的在寝室里煮水喝。   芡实米本身就有润肠通便、补充营养、补脾止泻的作用,是滋养强壮的食物,里面的一些维生素和营养成分,甚至比莲子的效果更佳。   她们怕枸杞子和芡实米放坏了,这段时间可没少生吃,外敷内补之下,余倩倩的气色可不就越来越好?   余倩倩的肤色发黄发暗,其实主要还是气血不足的缘故,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只要补足的气血,面色红润起来,可不就看着气色比过去好多了嘛。   系里的其他人,基本很难像余倩倩这样坚持在脸上捣鼓的,主要是数院的学业真的太难了,她们每天花在学习上的时间非常多,刚开始还能跟风一阵,买些牛奶、鸡蛋的往脸上捣鼓,几次之后,她们就觉得,有牛奶鸡蛋这样的好东西,她们用来吃不好吗?为什么要用来敷脸呢?本就是青春无敌学习至上的学霸学神们,很快就放弃了敷脸,全身心学习去了。   然后坚持下来的,就只有余倩倩、张敏、奚魏璐。   奚魏璐原本又黑又瘦的,今年在姐姐们的投喂下,尤其是江柠看她又黑又瘦又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其他人的枸杞子只给了一斤,江柠给了她两三斤,还有芡实米也给了一大包,有时候张敏和余倩倩做贼一样在寝室里偷偷摸摸用电饭煲煮芡实烫的时候,就带着她一起,三个人像偷腥的小老鼠一样,吃的别提有多愉快,有时候刘燕也会加入进来。   每次沈新兰看着那画面,都觉得十分搞笑。   不知是面膜有效,还是姐姐们的投喂成功,奚魏璐今年看着个头开始长了,肤色看着也比过去好一些,但依然话不多,性格十分被动,但姐姐们带着她,她也不拒绝,有时候吃饱了,还会露出个小孩子一样浅浅的纯然的笑。   张敏一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成就感爆棚,捏着奚魏璐的小脸和短头发一阵搓揉,搓的奚魏璐小脸通红,目光沁水,晕头转向,头发乱糟糟无辜又无助的看着姐姐们,惹的姐姐们又是一阵大笑。   三月初,又到了每年的明前茶采摘的季节。   临河大队的火炉山和五公山,再一次热闹起来。   五公山上的两座低矮的山头,因为是去年新种的新茶,其茶树尚小,所出芽叶也不多,主要产量还是要靠火炉山的主要山头,和已经种下两年多的江家村茶叶。   其实早在江家村种茶卖茶之后,临河大队,乃至附近的大队,眼馋江家村的收入,也开始在自家地里种茶了,只是他们种茶都是凭以往的经验,在茶树的选择上,都懵懵懂懂,也不知道择优选择最适合当地水土的茶叶,更别说像农业局和农业大学的专家教授们那样,给每亩地的茶叶品种分类观察,每年都带一些不同品种的茶叶回去检测其茶内物质含量,加上不会系统的养殖茶树,很多茶叶泡出来的味道很苦。   加上他们也没有销售渠道,哪怕种植了茶叶,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江家村的人挣钱。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跟着赚钱的,因为江家村的两座茶山,加上被江国泰承包的火炉山山头和五公山的两座山头,往年村里妇人们,都要去江南采摘茶叶挣钱,今年都不用了,所有采茶女们,都集中在了江家村,身上背竹篓的,腰间挂竹篓的,山上到处都是采茶女的身影。   说是采茶女,当然不是限制只有少女能够采摘,实际上不论老人、中年妇女,只要会采茶的,都会来采茶。   当地因为家家户户都有那么几株茶树,几乎没有不会采茶的女人,就是男人们,也都是采茶的高手。   不过男人们大多进了江国泰的沙厂工作,沙厂可是体力活,一年到头沙河上运沙的船几乎没有停过,他们工作之余,已经没有力气再干采茶的活了。   倒是村里放假的孩子们,快活日子到了,跟着老师们一起上山采茶,有些能干的小女孩,采茶的速度丝毫不比大人差,挣的钱都是她们的零花钱。   也有懂事的女孩儿将钱交给家中父母的,男孩子可管不了那么多,挣的钱立马送进了小卖部,什么铁皮青蛙、玻璃球、唐僧肉、泡泡糖、辣条……一时间,春天成为了农村孩子们最热闹甜蜜的季节。   因为去年就有人在采茶叶的时候,为了增加茶叶重量,想卖高一点的价格,在茶叶中藏砖头的、撒泥土、撒碎石子的,还有故意将老叶子和茶树果子混入其中的,这些去年江国泰通通不收不说,还拒收了这些人家里的全部茶叶,导致去年一整年,别人家里茶叶挣的盆满钵满,还因为卖到江国泰的茶叶初制长里,统一售卖,不仅省心钱赚的还多,而那些耍小聪明的人,因为江国泰拒收他们家茶地的茶叶,不仅需要他们自己炒制茶叶,还没了卖茶的渠道,只能自己在村里卖。   可村里的游客们就那么多,除了部分买一些次等的茶叶自己喝外,好的明前茶,他们全部是买回去送礼的,送礼的茶叶,当然都要包装精美,上面印着五公山五公茶LOGO的茶叶了,不然他们拿去送领导,鬼知道你送的什么茶叶?   所以哪怕同样是明前茶,他们的价格却卖不上来,又眼馋别人家茶叶卖的贵,不想降价太多,而导致滞销家中,成了陈茶。   今年这些采茶叶的,一个个无比的乖巧,再不敢动什么小心思闹幺蛾子。   还有别的村不知道的,在领到自己的茶叶篓子时,也被村里的主管人员警告了:“一旦发现以次充好的事情,从今以后就再不录用,你们不想在家门口摘茶叶,就要去江南去摘!”   在家乡采茶,和去语言不熟的别的地方采茶,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很多人都害怕出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听了主管的警告后,这让一些自认有些小聪明的人,不光不敢在茶叶里面动手脚,自己在采完茶叶之后,还要仔细的检查一遍自己的茶叶篓子,里面有没有不小心混入的老叶子和茶叶果子,或是被人不注意,趁机往自己的茶叶篓子里塞了一把茶叶果子,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有时候,有些人的恶意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你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与他们完全不相干的人,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往你茶叶篓子里洒把土,或者洒把老茶树叶子,甚至你问他们,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反正顺手就做了。   总之,经过去年江国泰的严格打击,今年的采茶进行的非常顺利。   明前茶作为每年茶叶的第一次采摘,经过一个冬天的蓄养,茶叶内所含物质丰富,口感甘甜清爽,又因其芽叶饱满、产量低,成为茶叶爱好者们追捧的对象和送礼的佳品。   江国泰在今年的明前茶中最好的一批收上来后,就给他在省城大学的儿子、江柠、江镇长等人寄了过来,就连江柏那里都没有放过,也寄了几斤,让他送给老师、教授。   江镇长当了这么多年的乡长、镇长,一向都是一步一个脚印 ,踏踏实实,老老实实的干实事往上升,从来没有想过走礼什么的。   主要也是他工资低,他又没有干过贪污的事,也是真没钱走礼。   他早就知道江国泰脑子活,但他没想到,江国泰脑子活到,让他送明前茶给领导的事。   这一下让江国定红了脸:“这这这……这哪好意思?”   江国泰就唾弃他:“你还不如柠柠!”他说:“柠柠拿到好东西,都晓得往上面送,不管有用没用,关系先拉近了再说!你不主动,难道还指望人家主动给你送?”江国泰无语地说:“这都是自家产的不花钱的东西,你都不敢送,也难怪你四十多岁了,才是个镇长!”   要不是江国泰当年没考上,江国泰觉得,就自己这机灵劲,现在说不定都当上县长了。   当然,他要真进了体制内,干实事是没问题,估计也忍不住走歪路,所谓的歪路,倒不是贪污受贿,而是行贿。   他自己性格他还是了解的,他的宗旨就是干好事情,一起发财。   江国定就笑笑不说话,喝了一口江国泰带了的米酒。   对送礼这事,江国定还真不太会,犹豫了一下说:“那我是只送给陈县令,还是宋书记也一起送?”   他会这么问,是陈县令实际上吴城地头蛇,负责的是地方经济这一块,刚开始宋书记降下来的时候,他还宋书记对着干,跟宋书记争权夺利,后来是争不过宋书记,被宋书记压着了,这才有了吴城的快速发展。   江国定自然是陈县长的人。   江国泰都无语了,一巴掌拍在江国定大腿上:“四哥,你这一点,是真不如柠柠啊!”他也闷了一口酒,压低声音和江国定细细地说:“现在吴城发展的这么好,这么快,你觉得宋书记还能在吴城待几年?他都在这待……”他伸出四根手指:“四年了。”   “我打听到消息,他当初后面的人倒了,他受了牵连也才被降到我们这吴城来的,估计最多要不了两年,他就能回去了,吴城经济发展起来了,到时候陈县令不得往上升一升?到时候你这三坝镇镇长之一,不跟着往上升一升?陈县令这宋书记现成的大腿,你们不知道抱,想什么呢?送点茶叶,还扭扭捏捏,就你这性子……”   江国泰啧啧嘴。   只能说一个人一个性子,江国定性子就是较为严肃板正,擅做实事,他要像江国泰那样活络,现在还真说不好进了县委了。   经过江国泰点拨,江国定还真拿着江国泰给他准备的明前茶和一些江国泰请人酿的酒、家乡土特产等,难得的拎着进了陈县令的家门。   陈县令看到江国定居然也学会送礼,不由哈哈笑着指了指江国定,“这么些年都没见过你送过什么东西给人,今天拎了什么东西来了?”   江国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我们老家最新的五公茶采摘了吗?我和我家属、闺女都一人分了一亩茶地,茶叶摘了又喝不完,这不,我知道领导爱喝茶,给你带了些过来。”说着有些羞恼:“虽都是自家产的东西,毕竟是上了央视的,央视和上面的领导都在喝,这上好的茶叶,我不得先给领导送来些?不然我哪里敢喝?”   “还有这酒,这不是去年我们村一些老黄牛老了,得了些好东西泡了酒……”越说到后面,江国定干脆豁出去脸皮了,虎着脸巴巴地说:“你要不要?不要我可就拎走自己喝了!”   “哎,那可不行,好你个老江,哪有送来的东西还拎回去的道理?”陈县令年龄比江国定还要大几岁,也将近五十了,知道江国定这性格板正的家伙,是真跟他亲近,这才得了点好东西,就给他巴巴的送来,不过还是提点他说:“东西我收下了,不过宋书记那里你也别落下了。”   宋书记将来总是要走的,江国定的直属领导还是陈县令,闻言江国定故意犹疑地说:“这……这不好吧?”   气的陈县令想打他:“我还以为你这脑筋是开了窍,哪晓得一点都没变,还不快去!”   江国定这才装作一脸老实的笑呵呵的走了,从陈县令家出来后,抹了抹自己的脸和头发,第一次干送礼这样的事,还怪不好意思的,然后提着东西给宋书记送去。   对于江柠的这个族叔,宋书记印象还是很好的,虽然是陈县令的人,却是个真正干实事的人,这两年他在姚坝镇和临河大队做的事,他都是看在眼里,他有考虑过,过段时间先将他调到县委来,等干出点成绩,再放到副县长的位置上,专门负责发展地方经济这一块。   江国定本来就是陈县令的人,相比升他的人,陈县令那边也不会反对。   要不是他空降吴城,陈县令作为地头蛇,在地方上根基已深,他都不需要和陈县令争什么权夺什么利,可前些年的社会形态就那样,地方上抱成一团,他要是不争,整个就被地方上架空了,什么都做不了,他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养老的。   还是江柠意外的助他好几次,才让陈县令退了下去,他彻底掌握了吴城,也才有了这两年吴城经济的飞速发展。   随着五公山的五公明前茶的采摘,吴城在附近电视台上的广告也打了起来,从去年就开始宣传预热的端午赛龙舟。   各地的龙舟都被人从水里起了上来,重新休整刷油,平时没什么乐子耍的汉子们,一个个的,都在家练习起了划龙舟,就等着今年在吴城博得头筹呢。   宋书记这边,不光联系了县电视台,还有乌江市市台,邻市这边,因为有江国泰在,说服了邻市这边领导,跟着一起搞,还加了奖金。   江国泰自己也在老家,组了个龙舟队,到时候要代表临河大队去赛龙舟。   一时间,老家无比的热闹。   去年年底还想逼迫江国泰不成的许家村的很多年轻小伙子们,见有龙舟赛,纷纷报名。   他们村的人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股横冲直撞的蛮力。   另一边,江国泰给江柠寄的几十斤包装的十分完好的五公茶,江柠也收到了,江柠收到的第一时间,就给自己的师父师娘送了过去,一起大大小小送了有二三十斤。   这把师娘给乐的,实在是江柠的意图太过明显,半点都不曾掩饰她的想法,就是想让李主任帮她把五公茶都送出去,让领导们也尝一尝这五公茶,自上而下从核心地方,增加五公茶的名气和地位。   李主任简直哭笑不得,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吴城的地方旅游经济本来就是他促成的,要是真发展的好,将来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小徒弟都把茶叶送来了,能怎么办?自然是帮她啦!   于是五公茶再一次出现在核心阶层的部分领导们的家中。   四月份,又是江爷爷和何小芳的生日月,江柠给何小芳寄了生日礼物后,就和宋培风一起赶回了沪市,陪江爷爷吃了一顿简单的生日宴。   江爷爷嘴巴上一直说着:“大老远的,回来就陪我吃顿饭,我吃什么不是吃,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过生日?去年过了一回就行了,你们赶紧回去,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学业要紧!”   真是江爷爷的心里话,半点不掺假的那种。   他虽高兴于孙女孙女婿回来陪他过生日,可也担心孙女这样两头跑,会耽误学习,小孙子已经今年考上了华东理科的研究生,导师还是他在沪市理科的老师的师弟,现在学业非常忙,也没时间拍戏了。   他孙女还这么小,也应该考个研究生啥的。   他虽然不懂研究生是什么,就是觉得,比大学生更厉害的,那就要考。   年纪这么轻,不多读书干啥呢?   江柠一边翻看江爷爷的体检报告,一边和江爷爷笑道:“爷爷,您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呢,您别担心。”   江爷爷就笑呵呵地坐在躺椅上,脸上笑容是纯然的舒展与满足地说:“我不担心哦,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我晓得我大孙女聪明。”   说着,他又忍不住唇角咧开,想要和老伙计们吹牛了,每次回去,吹起他两个孙子孙女来,也就只有老忠华那老家伙能和他对着吹了。   说起他大孙女,他是怎么吹都吹不完的话,吹到后面吹嗨了,他甚至吹出他大孙女出生当天,朝霞漫天,一只火凤从云层中冲天而起,落入自家院落的话来。   江柠出生时天刚破晓,正是霞光突破云层的时候,那日又正巧是个冬日里放晴的天气,因为和江国定家的江妍妍,一个晚上出生,一个早上出生,同一天出生两个女娃,一个是江乡长的女儿,一个养鸡场厂长的女儿,以至于很多人都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现在吹起来,就格外不同些。   偏偏村里的那群老头儿老太太,还听的津津有味,江爷爷不记得或者有错漏的地方,这群老头儿老太太们,还会自动给他补足,一点儿都不觉得江爷爷吹的有多离谱。   就连觉得离谱的老忠华爷爷,在他们一人一句肯定的声音中,都不禁怀疑,难不成他们才是正常的,自己觉得他们吹的太过了才不正常? 第252章 252   这一次的明前茶, 和之前送枸杞子、芡实米时一样,江柠同样是将自己系的教授、老师、主任、辅导员都送了一遍,还有自己去蹭课的那些老师、教授都没有放过, 用的理由, 全都是,自己茶地的茶叶成熟了, 喝的好的话,就跟旁人推荐一句‘是来自五公山的五公茶’。   江柠的话说的特别客气,你要说她是想拍老师、教授们的马屁吧?她连自己蹭课不需要考试的老师、教授们也都送了,这些人,总不需要她拍什么马屁吧?完全没有必要, 而且她都说了,自己村里盛产茶叶, 这些茶叶都是她自己的茶地生产的,就是名气不够, 才想着送给老师、教授们,只为教授们喝了觉得好,帮忙宣传一句。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她送茶叶、送土特产都只是为了宣传她老家的土特产, 没有任何人怀疑过江柠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江柠原本就在老师学生中出名, 她三番两次给老师、教授们送土特产的行为, 还是让江柠的名字被这些老师们都记住了, 每次喝茶, 给茶杯里泡枸杞的时候, 都能想到江柠,不光如此, 想到江柠说过的,她老家的枸杞是在当地农业局和农业大学的专家教授们的指导下种植和制作的,没有任何添加剂,还有教授因为职业习惯,见五公茶的宣传页上,写的五公茶同比其它绿茶,氨基酸和其它营养物质的含量,高出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左右,真的拿了江柠送的五公茶和枸杞子做了检测。   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是不缺茶喝的,就也拿了他们自己喝的绿茶去检测,检测结果显示,高出百分之二十不至于,但高出百分之十一到百分之十五,是稳稳的,枸杞子里也确实没有别的添加剂,这个结果出来后,做了检测的老师、教授当然也不会藏着掖着,也会和自己身边交好的老师教授说起这件事,这就导致,后来老师和他们的亲属们,想要喝茶和枸杞子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江柠老家的‘五公茶’和枸杞子。   因为喝的放心,喝的安心。   这件事也数院、物院很快传到了学生中,很快学生们就发现,老师们都开始统一的喝起了绿茶泡枸杞,有消息灵通的人,就知道,这些绿茶和枸杞子都是数院数学经济系的江柠送的。   崔玉洁听到后,当时就翻了个白眼,骂了句:“马屁精。”   可又看着江柠送的珍珠粉纠结起来。   这年代还没有网购呢,买别的珍珠粉也没有十年后在网上购买那么方便,她即使是想去商场里找,人家卖珍珠的地方,也没有买珍珠粉的。   她有心想先在室友的脸上试一试,看珍珠粉里有没有毒。   可她寝室的人,全都各院系人缘不咋地的边沿人士组成在一起的,一个个都个性十足,根本不搭理她。   她无奈之下,只好先在自己手上试了试,观察了二十分钟,洗完手,发现手上一点红肿反应都没有,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珍珠粉混合这蛋清、牛奶、柠檬汁的糊糊,往脸上抹,一边抹一边心惊胆战的等着,生怕自己烂脸。   一直等到二十分钟后,将脸上的珍珠粉糊糊洗去,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挑剔了半天,见刚做完面膜的皮肤确实水润清透的几分,这才嘀咕了一句:“也没什么效果嘛!”   下次接着往脸上抹。   和江柠同住的那两个月,她其实也发现了,江柠虽然不好欺负,但人品还过得去,不然她也不敢用江柠送的东西,现在看着这包珍珠粉,她又觉得,江柠心胸还过得去。   她其实一直在练习写作。   原本是想和江柠一样,成为销量千万的大作家,将自己的作品也拍成电影电视剧,并且十分自信的投稿,结果投出去的每一份稿件,都石沉大海。   她不信邪,又往低一等的报纸、杂志上投,还是不行,搞得她不禁自我怀疑,开始往学校各大文学社创办的校刊上面投。   她最新投的一篇稿子,名叫《我眼中的‘柠萌’》。   稿子居然上了校刊。   在文中,她自称是数院的学生,和柠萌有着长期的近距离接触,【‘柠萌’能够在高二就被录取进入天才无数的京大数院,智商无一是出类拔萃的,但有着数学思维的‘柠萌’,会同时拥有感性思维,写出《我在大宋当捕头》《我当锦衣卫指挥使》《我当白蛇修仙那些年》和《我在星际开机甲》这些销量千万的作品吗?   众所周知,网上对于‘柠萌’最大的争议,就是她在参加CMO和IMO期间,作品依然稳定的每周连载两万字以上,以此来判定‘柠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为此,作者本人也经过了长时间的观察……’】   接着,崔玉洁在文中列出了江柠每周的课表。   课表上的课程排的非常的满,【通过课表我们可以看出,‘柠萌’大一的时候,就已经在上大二和大三的课程,同时还旁听了许多别的系的课程,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不是在上课,就是去上课的路上,我不否认她在学习上的认真和刻苦,毕竟我们每个数院学子的日常都是如此,可如此紧张的课程之余,她又是从哪里挤出时间来完成每周两万多字的写作任务的呢?】   这张课表在别人那里,或者难拿到,可对于曾住同一个宿舍,且记忆力同样不差的崔玉洁来说,并不难拿到。   在这篇文中,不乏对于江柠个人的溢美之词,比如对她高二就被京大数院录取的肯定,对她每周课程安排的刻苦和努力等等。   可字里行间,每个字都在说:‘柠萌’代笔!   前面说过,京大不止一个文学社,除了官方的五四文学社外,还有很多学生自己成立的文学社团,并有自己的文学社刊。   崔玉洁因为性情高傲,看不上学生自己成立的民间社团,稿子投的便是五四文学社创办的校刊。   五四文学社的副社长虽然瘦了处分退了,可他曾经交好和跟随过他的部分成员,还在文学社内,文学社最喜欢看的就是什么稿子?除了真正才华横溢的,就是这类有话题度有争议的作品。   刚拿到这篇作品时,他们想到被记了大过的前文学社副社长,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放到校刊里来,已经被保研了的文学社社长雷天华看完这篇稿子后,就不禁笑了,“放心发,没事的。”笑着说:“写这篇稿子的人,必然是她身边的人,通篇都是在夸赞‘柠萌’的,没有说‘柠萌’一句坏话,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字说‘柠萌’代笔,却字字都在说‘柠萌’代笔,是个人才呀。”   雷天华实际上和江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对江柠也没有任何恶感,甚至还挺佩服这个小学妹,但作为文学社社长,雷天华又非常清楚,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文学社真正才华横溢的人,都去了民间社团,民间社团的社刊销量的影响力,在京大越来越高,甚至别的学校看京大社刊,都更任何民间文学社社团的社刊,而非他们官方文学社社团的校刊。   这就使得,他们文学社发布的校刊影响力,非常的尴尬。   在看到这封名为‘春日的暖风’写来的稿子时,文学社社长雷天华的敏感度就倏地动了,他有预感,这一期的校刊绝对会大火。   结果不出他所料,‘柠萌’就是这个年代流量的象征,这篇稿子果然在校内,甚至周边的学校引起了热议。   张敏是最先发现这篇稿子的,看到稿子,气的半死,快速的拿回来给江柠看:“肯定是崔玉洁写的!还叫什么‘春日的暖风’,我看是‘冬日的恶风’还差不多,呕!”   “就是就是。”余倩倩也是义愤填膺。   江柠接过来看完,神色倒是淡然,还笑眯眯地说:“这不是夸的挺好吗?”   确实夸的挺好,通篇没有一个字在骂江柠的,全是夸,夸她聪明,夸她努力,夸她刻苦,夸她勤奋。   “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都不生气吗?”反正张敏快要气死了。   江柠笑着说:“人家不是没有敢正面的说一句吗?”   通篇都是暗示,江柠确实不能因此拿对方怎么样,甚至前世各种小报杂志,胡编乱造一些什么‘据说’‘据了解’‘听说’等词,你就是知道他胡编乱造,也拿他们没办法。   况且这篇稿子写的,还没有一句是在骂她的。   江柠笑着说:“行了,别气了,何必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置气。”   江柠这边没反应,崔玉洁那边,却像是突然发现了稿子过刊的密码。   这个密码就是,只要带有‘柠萌’的名字,基本都能过。   接着,她又写起了第二篇稿子。   她是很想写一些江柠的坏话的,可江柠还在学校里呢,副社长和她自己的前车之鉴还在这呢,副社长还有一年就能毕业了,她自己还有两年半呢。   所以这稿子吧,她还不能瞎写。   于是吧,她只能这样写:【众所周知,柠萌出生在一个南方农村,她是她们那个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她在高中时所获得的荣誉,就在她所在高中围墙上,绕了一圈。附图】   江柠的很多资料,被网友们或扒,或爆料,在网络上被大众所知,包括她在高中时,所获得的的一切荣誉,和一中、吴中两个学校像是打PK似的,在各自校园的门楼上拉横幅,拉了一年的事,一中将江柠在一中所获得的奖项,用横幅在一中院墙上绕了一圈这事,也成为了柠萌本人和一中的一大轶事。   【我其实不太喜欢她的,这样一个小地方走出来的女孩子,与我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因为一场高考,我们在人海中相遇。   她还生的那样好看。】   她写‘柠萌’练体育:【从她进入京大那一天起,她每天五点四十起床,简单洗漱完毕后,就下楼跑步,每天十圈,雷打不动。   她明明这么会跑步,在运动会上,她却拒绝了学校给她安排的长跑项目。】   想到她那么会跑步,自己给她报了那么多她擅长的运动项目,她却拒绝了,还让自己记了过,崔玉洁便又是一阵胸闷气短。   她很想把江柠的这段事写上去,让广大同学来评评理,可她又不敢写,写了不就让人一眼看穿是她了吗?   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写道:   【就在我以为她绝对不会参加运动会的时候,她给自己报名了短跑,并在第一次练习短跑的时候,就跑的比那些体育特长生们还要快,还要好,并很快被学校体育部跨栏组的老师们拉过去练习了跨栏,在去年的秋季运动会中,第一次亮相,就和众多体育特长生们同台竞技,跑了全校第二。】   写到这里,真的好气啊!   她又只能憋屈又讽刺的写:【都说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关上一扇窗,我很想知道,上帝到底为她关上了哪扇窗。   哦,我知道了,可能是‘文学’哪扇窗吧。   也不对,她在文学这条路上,明明是‘通天大道宽又阔’。】   这一段写出来,谁还不知道这是个‘春天的暖风’是谁啊?这种又夸又骂的风格!   张敏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都快笑死了,第一时间就跟寝室里的室友们分享了。   刘燕看到也是好笑不已。   张敏笃定的说:“这要不是崔玉洁写的,我都不姓张!”   不是崔玉洁不想写江柠的不好,一来是不敢写;二来是写着写着,回想起她和江柠同住一个寝室所待在一起的时间,回想起江柠做过的坏事,特么一件都没有,她真的是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来江柠的不好。   除了江柠找学校给她记了个过这件事,还是她自己自找的。   崔玉洁: (╥﹏╥)   于是她努力的写江柠的‘坏话’,每一句‘坏话’看着都像是在夸她,那种又爱又恨的感觉,通过她的文字,简直扑面而来。   第一期的时候,张敏还生气,看到崔玉洁忍不住想找她当面对质。   两期之后,张敏和数院其他一些认识崔玉洁的人,看到崔玉洁,就忍不住面色古怪起来。   还有人跑去问崔玉洁:“玉洁,这一期的校刊你看了吗?”   崔玉洁就忍不住斜眼看她,面无表情:“看了,怎么了?”   问她的人,就指着校刊上的文章,问她:“你知道这篇文是谁写的吗?”   崔玉洁顿时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一样反应强烈地说:“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写的!”   接着反应更激烈了,就差跳起来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不会以为是我写的吧?”   “我说了不是我写的!”   “哼!”说着她就抱着书转身气哼哼的跑了。   余倩倩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也不禁私下疑惑的问:“你说……这到底是不是崔玉洁写的?”   看第一篇第二篇的时候,她们几乎默认这个‘春天的暖风’是崔玉洁,可看到后面,又觉得不像了。   张敏笑看余倩倩:“倩倩,你是不是傻?”   从小到大都是学习委员,第一次被人说‘傻’的余倩倩,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之后她就观察其他同学有没有可能是‘春天的暖风’,观察了一圈之后,发现她们数院的人,真的很少有心思放在别人身上的,基本上都在专注学习,而且对江柠还这么了解的,又这么爱恨交杂的,真的很少啊!   但是后面每期,都有‘春天的暖风’的作品,期期写的都是‘柠萌’。   崔玉洁发现,她写别的,就过不了稿,只有写‘柠萌’才能过稿,这是一种什么人间疾苦。   文学社社长雷天华倒是想给崔玉洁过稿,可看了她其它的稿子,比他写的还假大空,连做梦都不会做,这写的都是什么?只能通通打回去。   不是没有人去模仿‘春天的暖风’也去写‘柠萌’,可别人写的‘柠萌’总是差点意思,要么就是纯黑,要么是纯夸,不论是纯黑,还是纯夸,都无法像‘春天的暖风’那样,写的生动又细致,明显就是近距离的接触过‘柠萌’,对她有着一定了解的人写出来的,不想别人写的,都是想象中的‘柠萌’。   也是因为这种真实,看的读者们是大呼过瘾,也让文学社所说出的校刊的销量一次一次的超过了民间社团所创办的社刊。   民间社团创办的社刊还是‘文学性’太高了,并不是人人都爱看高雅的‘文学艺术’,还有很多人,就喜欢看这种下里巴人的爱恨情仇,尤其是名人的八卦,谁能拒绝呢?   很明显,‘春天的暖风’对柠萌是又爱又恨。   读者们更是通过‘春天的暖风’的作品,看到了一个更加生动、真实的‘柠萌’。   三月初到四月初,是明前茶的采摘时节,明前茶的采摘结束,并不意味着采茶工作就结束了,实际上,清明之后的采茶工作才是真正的开始,清明一过,雨水就丰沛起来,茶树就快速的进入一个飞速的生长期,新长出来的茶叶如果不及时采摘掉,很快就会越长越大,长成老叶子。   所以,之后以水埠镇为中心的十里八乡,只要是有空闲没工作的男人们女人们,都结伴去临河大队采摘茶叶和种植枸杞子去了。   今年种枸杞子的人家就更多了,很多在山边有地的人家,都将自家的地在专家们的指导下,种上了枸杞。   由于本村的青壮年大多出去打工了,本村人手不足,招了许多附近的乡民来种植枸杞和修建堤坝、休闲山庄,很多乡民说是来种植枸杞的,还不如来偷师的。   江国泰做事向来大方,他已经大致知道江柠的志向,并不禁止这些乡民们偷师,,给的工资比他们去外打工、采摘茶叶要高上些许,还包吃住。   因为这个季节的临河大队,还没有进入旅游期,整个临河大队基本都还在发展建设中,有许多空出的房子,供他们住宿。   不过临河大队的发展建设,也通过这些过来打工和采茶人的嘴,快速的向周围的城镇扩散,让周围的城镇都知道了。   临河大队有一座河边岛,岛上有个人造沙滩,专门供小孩子玩的,上面还有很多的游乐设施,那好玩的程度,给那些过去建岛的人吹的天花乱坠。   临河大队的堤坝上也修建了水泥路,堤坝左岸是一片‘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嫩荷,右岸是生长出来的芡实和菱角藤,堤坝两边还修了一条一米宽的鹅卵石路,据说穿着袜子走在鹅卵石路上,还能按摩脚底心,对身体有好处呢。   又夸临河大队做的饭菜有多么的好吃,临河大队的厕所建的比很多人家的楼房还要好,还要干净。   这使得很多听说了临河大队的人,都想来临河大队玩一下,于是‘五一’假期,吴城水埠镇临河大队迎来了第一批游客高峰。   实际上,早在去年整个吴城和姚坝镇、临河大队,都在如火如荼的搞建设的时候,过去县里开会的窦坝镇、柳坝镇、水埠镇这些镇长们,就都在看到了这几个地方游客如织,给去年的县财政收入带来很大提升后,就开始跟着改变了。   别的地方不说,首先是水埠镇。   水埠镇因为是连接着邻市、吴城、省城的交通枢纽,交通要道,水陆交通发达,它人流量密集,镇子繁荣的同时,也会因此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街道的脏乱差。   因为长期各种车辆从十字路口分散到四地,导致十字路口这段路被毁坏的非常严重,坑坑洼洼,又常年没有修补,不下雨还好,一下雨,那路简直没法走,又湿又脏。   尤其是去年大量的游客从周围城镇涌向水埠镇的临河大队,在给水埠镇的经济创造了效益的同时,也暴露了水埠镇过去一直存在,但从未改进的缺点。   水埠镇从去年冬季开始,就着手整修和拓宽街中心十字路口那纵横五里的柏油路。   原本十字路口的柏油路就是省道,道路宽敞,却因为是四散交通枢纽,在十字路口的前后左右,停满了去各地的车,导致中间真正能够同行的马路,只能并行两辆车,还有许许多多四周乡民挑着担子来这里摆摊的,专挑这人流量密集的十字路口摆摊,就越发的拥挤。   今年经过整修和拓宽后,不仅将原本商铺前约二三十米的黄泥石子路,一起拓宽成马路,还规范了摆摊的位置和方式,从原本随意的放下担子,抽出个小板凳就能摆摊,规范为中心固定摊位,每月收去五十元租金,并提供一个古色古香的木质摊位架,供摊贩摆摊,至于下面村里挑担子的农民,也可以免费摆摊,但不能摆在容易拥堵的中心位置,只能摆在四边的收费摊位的外围。   这样既给镇镇府的财政创收,同时也保障了出钱长期租摊位的摊主的利益,又让下面乡民的农产品有一个可以固定买卖的地方。   窦坝镇、柳坝镇在去年姚坝镇开始积极发展旅游经济的时候,也开始积极的发展自己治下的镇子。   吴城三坝都是紧紧围绕着吴城存在的三个镇子,位置却又各不相同。   窦坝镇坐落在吴城和乌江市之间,从吴城去乌江市,必然会经过窦坝镇,从窦坝镇到吴城越二十五分钟的距离,到窦坝镇到乌江市也不过三十五分钟的距离,因为位置好,窦坝镇上的工厂极其多,是吴城重要的税收大镇。   柳坝镇却是坐落在长江边上,水上交通发达,镇上就有码头,在过去许多年,柳坝镇整个镇子的人都靠这个码头生活,镇子繁华无比,曾是‘吴城三坝’之首,吴城有名的富豪基本上都出自柳坝镇,窦坝镇和姚坝镇是远不能比。   也就是近十多年来,工业经济的发展,才使得窦坝镇追了上来,但柳坝镇的底蕴和富豪们,还是将柳坝镇发展的非常好,姚坝镇可以说是‘吴城三霸’中的老三,发展最差的那个。   但只去年一年,姚坝镇居然开始有后来居上的趋势,这让窦坝镇和柳坝镇两个老大哥,如何不紧张心惊?   柳坝镇同样是座古老的小镇,小镇约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镇子水系交通发达,古色古香,但不具有像姚坝镇那样的河面,养鱼可以,却无法养殖小龙虾、螃蟹、珍珠一类,急的两个老大哥的镇长是抓耳挠腮,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来改变目前的窘境,将进入姚坝镇和水埠镇的游客们抢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今年五一节,一批一批的游客,进入吴城,再涌入水埠镇和姚坝镇。 第253章 253   五月, 正是吴城最美的季节。   又经过一年的治理,吴城不光治安比去年更好了些,黑恶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 地下赌场、扫黄打非、和人口拐卖的事, 在宋书记这两年的高压政策下,也从吴城绝了迹, 尤其是全村人的骄傲江柠当初差点被人骗进夜总会的事,更是让水埠镇的人对此事十分警惕,江家村的人对江月琴一家深恶痛绝。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月琴家人自觉对不住江柠,江家村两次分茶地,江月琴家里都没有参与。   第一次是大房参与的人本就少, 第二次是想混在人群之中浑水摸鱼,又不敢出头, 怂的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被拆穿一事,让江月琴没了脸回来, 江家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江月琴了,按理说,她这个年龄,应该是嫁人了,可她又是在那样的地方工作, 至今都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由于吴城县县政府和县镇公安局, 对黑恶势力和人口拐卖这一块管的特别严, 三天两头的骑着警用摩托车下来巡游检查, 别说赌场了, 就是私下大家打麻将, 都心惊胆战的,生怕被人举报抓去拘留了。   一时间, 整个吴城县辖区的民风一阵清明淳朴。   主要还是过来的游客太多了。   四月份,动画片《白蛇修仙传》的动画片就上映了,很多吴城和乌江市的小孩子看了动画片后,看到和当地一模一样的‘五公山’,傍晚吃饭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就会问自己父母:“妈妈妈妈!你看!五公山!”   五公山的五公茶现在在本省可出了名了,就连没见过五公山的小孩子,在看过《白蛇修仙》的电视剧和动画片后,也都认识了五公山,和当地知名的茶叶五公茶,在看了动画片后,更是吵着要去五公山玩。   于是五一期间,出了年轻游客外,还有大批的带孩子出来游玩的家长们,也来到了吴城县五公山。   所有要来五公山的人,他们都要先坐车来到吴城才行,一到吴城,就被这座古色古香有鲜花似锦的古城给迷住,尤其是去年栽种的各种鲜花,如今都长成了鲜妍娇丽的模样,在春日里绽放风姿,在护城河边栽种的小柳树,如今也发了嫩芽,长成了‘千条万条绿丝绦’的模样,盛开的野桃花也别有一番野趣。   更重要的是,五一了,天已经不那么冷了,为了赢得下个月的龙舟赛,现如今,护城河里每天都热闹的很,每天都有好几个船队,在护城河里练习划龙舟,有时候划着划着,就忍不住比赛了起来,每天都有无数本地居民和游客们,站在护城河的两岸,为这些练习划龙舟的壮汉们欢呼打气。   尤其是这些汉子们为了向两岸的姑娘们展示自己精壮有力的身材,有些显眼包,居然还脱了上衣,露出他们健壮结实的肌肉,引得两岸观看的媳妇大婶们欢呼不已。   这种热烈的氛围下,就连未婚的小姑娘们都跟着尖叫起来,为各自家乡的龙舟队加油。   这些龙舟队中,就有姚坝镇、窦坝镇、柳坝镇的龙舟队。   窦坝镇和柳坝镇不知该如何将这些游客招揽进自己的镇子,总不能跟姚坝镇的江国定那样不要脸,直接截胡自己老家的人吧?   就只能在龙舟队上打注意,想着自己镇的龙舟队,要是能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获得第一,那谁还能不知道他们窦坝镇/柳坝镇的大名呢?到时候他们在宣传一番,不愁没有游客去他们的镇子。   游客到了水埠镇后,发现水埠镇的码头不远处,同样是在拼命练习划龙舟的队伍,有些不了解的游客就问起什么情况,当地居民就和游客们说起吴城在端午节的时候,举办龙舟大赛的事,着重说起了:“第一名有一万块奖金呢,第二名八千,第三名五千!”   还有本地人补充说:“没拿到前三名的龙舟队也不要紧,还有优秀奖,安慰奖呢!”   说起下个月即将进行的龙舟赛,本地人脸上都眉飞色舞,纷纷自夸起了自家大队的龙舟队!   谁让他们这里是江南水乡呢,尤其他们水埠镇下辖的各个大队,几乎全部围绕着沙河而居,人人都有着一手的好水性,不说人人都划船,也都是从小在船上长大的,对于赛龙舟这事,是谁也不服谁,人人都觉得自己大队一定会获得冠军。   爱凑热闹是国人的天性,游客们的五一长假才刚开始,就又开始想着下个月的端午小长假,继续来吴城玩了。   临河大队的龙舟队,目前在由临河大队的大队书记许长江在负责,龙舟队上有一半都是他们许家村的人,剩下的一半江家村的人占了一些名额,其余名额平均的分给了小江家村、丁家村、施家村、万家村等。   这些村子的人早就想跟着江家村一起玩,想让江家村的人带他们发家致富了,对于这次一起赛龙舟的活动,十分的积极主动,派过来的赛龙舟的年轻人,在自己的村子里就进行了一番角逐,最后选出来的,全都是村里身强力壮还说的上话的壮汉,就想趁着这次龙舟赛,和江家村的人拉近关系,好让江家村的人带他们一起发家致富呢!   没看许家村的人跟着种了茶叶,也卖不出去几斤?没有销售渠道,靠他们自己卖的话,那火炉山上的茶叶,也不会荒废了这许多年了。   其实许长江也不是不想让龙舟上有更多的江家村的人,实在是江家村的人太忙了,根本找不出那么多的年轻壮汉来。   江家村的年轻壮汉,更多的都和许家村一样,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子里的本来就少,四月份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江柠,还传回来一件重要的消息,千禧年的世界国际茶业博览会,将在六月份于广市举行,要江国泰安排人,准备好五公山最好的茶叶和茶叶检测证书、宣传包装背景、茶具、茶艺师等,干净进行准备和练习,将报名表提交到广市茶博会那边,获取进入茶博会的资格证,六月份就要去广市参加国际茶叶博览会。   按照江柠的说法,茶叶博览会,不是你带着茶叶和检测报告过去就行的,最重要的是包装和宣传。   首先,最好将‘五公山的五公茶’在央视电视剧和动画片《白蛇传》中出现的所有片段、五公山风景、临河大队风景,都剪辑下来,加上音乐、字幕、配音,最好是能准备两个大电视,在茶博会的摊位前显眼的位置,用让别人听到又不至于吵闹的声量,反复播放宣传。   其次,就是展位的布置,一定要凸显出‘五公茶’的主题,同时还要兼具古色古香、简约、素雅,总之就是两个字,要显得高级。   第三,最好安排一个气质古典、茶艺精湛的茶艺师,一张古朴大气的茶桌,一个优雅具有古韵的背景音乐,几套上好的茶具、洗茶杯工具等,现场表演茶艺,让游客也好,茶商也好,有位置坐下现场品茗。   第四,关于五公茶茶内物质含量的检测报告,要打印出来,贴在显眼之处,让走过路过之人,都能一眼看到。   总之,就是全方位的进行包装。   这个准备,可不是一日两日仓促就能完成的。   首先,就是展位设计。   茶博会报名这事,江柠可以委托李昂和王咏二人在拿到资料后,传真或者寄过来,让江国泰这边准备好资料后,寄过去,帮着报名。   可报名成功后的租赁展位和展位设计这事,就需要他们带人现场去看过之后,设计好,再叫人去市场上买东西来布置。   好在,展位设计的事,不用江国泰操心,人都是现成的,就是当初过来给江柠设计房屋的留洋归来的设计师楼设计师。   楼设计师不光擅长中式设计,同时对于欧美的风格设计也十分擅长,更擅长将两者融合起来。   在这一点上,楼设计在设计江柠的四层洋楼上,就做的非常的漂亮,江柠的自建房,才用的就是中西结合式的设计,同时又与周围的景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现在江柠的自建房,也已经成为了临河大队一景,成为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宅子。   在看过楼设计师给江柠的房子设计的图纸和室内装修图纸后,江国泰当时就拍板决定,淼淼和妍妍的房子,也按这个建,也按这个装修!   江国泰给钱给的大方,楼设计师干脆就将江淼江妍妍的房子一起设计了,三合一,设计的更为完美,又各有各的特色。   现在去广市设计展位的事,自然也是一事不烦二主,直接交给了这位楼设计师。   更重要的是,楼设计师本人有国外留学经验,这次的世界国际茶叶博览会,不光有国内的很多茶商参加,还有很多的外商也会受邀来参加。   他们这一行人,除了江淼会说一些英语,还不太熟练外,楼设计师的存在,不光是作为他们团队中的展位设计师,还要作为翻译的存在。   这边,在江国泰将报名的资料寄到江柠给他的地址后,又过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收到了广市茶博会那边发来的邀请函和入场通知,让他们带着更详细的资料和证件的原件去广市做好登记和签署展位租赁协议等一系列事情。   江国泰本身老家的事情就忙的脱不开身,儿子儿媳今年还被他安排出国留学了,他身边除了他的妻子女儿,就是妹妹和妹夫,能够帮他的人手十分有限,他倒是有心想将江爸和江松叫回来帮他,又想到他身边的江妈,而且江松如今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至于江柠和江柏,江柠江国泰是别想叫回来了,她自己都说了,她未来注定不在这个赛道,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至于江柏,现在都是明星了,虽然去年年底到现在好像没有什么新的作品上映了,但过年的时候江柏也说了,他去考华东理科的研究生了,现在也是忙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一辈的,江国旗家的小女儿今年即将参加高考,尚未成长起来,大房电工家的儿子大学还没毕业,将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况且大房的人也不一定愿意过来帮他,二房前大队书记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回来,他女儿江荷花小时候看着还聪明,谁知道长大后心眼比针尖还小,现在一家人都搬到了外地生活,没个信息,算是废了。   其实除了三房自己的人外,江国泰本身是不太愿意用太多亲戚和除了三房之外的人的,这也就导致他手下无人可用,现在他还年轻,只等着长子和儿媳留学归来后,能够帮他了。   江国泰没办法,只能让自己妹夫在老家坐镇,自己带着他女儿江淼、江红军、楼设计师等一些人去了广市。   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要他亲自出马的,可广市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他妹夫人品还行,可也太老实憨厚了些,妹妹倒是精明,如今也替他管着一些事情,也走不开,另外,他还要亲自走这一趟的原因,在于这些年深市和广市那边发展的越来越好,对河沙的需求量越来越大。   他虽开着三个大沙厂,可到底一直龟缩在小地方,不是直接与外地大城市的工程接单,中间也不知道转了几道手,他沙厂的价格实际上被压的极低。   他虽也赚钱,但中间的几道手赚的更多,这让江国泰如何甘心?   这也是他想亲自去广市、深市走一趟的原因。   他不知道江柠在广市那边有没有人,但他临走时,还是跟江柠打了电话。   江柠一听江国泰居然要亲自去广市,也和江国泰说了自己在广市那边认识的人,说:“阿叔,我这些年因为写作投稿,认识了两个广市的编辑,一个是我的直属责编,一个是《武侠》杂志社的创始人李昂李主任,李处现在已经升到市委宣传部负责市文创这一块,你们这次去的茶博会正好也是他负责,我这次的茶博会的消息,也是李处给我的。”   国际茶叶博览会,本就属于文化产业这一类,刚好是李处的管辖范围内,这也是江柠能这么快获得第一手消息的原因。   江柠说:“我直接接触过的,也只有我的责编王咏,他现在也已经升为了影视版权部主任,我可以在这边帮你跟咏哥打声招呼,但对你开辟那边的市场有没有帮助,我就不知道了,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江柠这些年与王咏的关系极为单纯,也正是因为这种单纯的关系,使得江柠和王咏的关系也极好。   江柠毕竟是王咏手下接收到的第一个作者,还是他当时刚毕业实习期想要转正却面临杂志社要被撤销转不了正的关键时期,后来不光是编制的事情多亏了江柠,连升任影视版权部主任的事情,都和江柠息息相关。   所以哪怕这些年他和江柠几乎没有再见过面,但两人的联系却从未停止过,哪怕他的关系已经转到了版权部去了,但江柠这个摇钱树,他却从未放手过,这些年江柠的责编始终是他。   他对江柠的感情也极其的不一般。   江国泰一直以为江柠是通过自己在京大的同学得到这些消息的,完全没有想到,江柠在广市那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脉。   江柠虽然没有直接说,她跟这个王主任、李处长的关系有多么的好,但能够跟他说出这一层关系来,那关系必然是不一般的,不然她完全没必要说这番话。   江柠挂了江国泰的电话后,又给王咏和李处那边打了电话。   江柠跟王咏说话就随意多了,一直都喊咏哥,两个人关系处的和兄妹也不差什么了。   倒是对如今升到市委去的李处十分的客气,实际上李处对江柠的好感度也是极高的,可以说,如今他能升到市里来,这一切都是离不开江柠给《武侠》杂志社带来的影响力的,对于江柠说,自己的叔叔要来参加世界茶叶博览会一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事江柠当初和王咏说,拜托他来留意,他有了消息立刻打电话给王咏,让王咏通知江柠的。   李昂哪怕已经升到市里去了,对江柠的事情都一直很关心,李昂虽升到了市里,却也依然是文化产业这一块的直属领导,江国泰去参加世界国际茶叶博览会,就必然要和李处打交道,有这一层关系和没有这一层关系,在茶博会上的差别,那就是天差地别了。   和王咏和李处那边沟通好,征询过他们同意后,江柠就将王咏和李处的私人手机号码给了江国泰,并告诉江国泰,自己和广市的王主任和李处那边联系好了,他们到了后,会有人去机场接他们。   进入千禧年后,人们的联系方式已经不像九七九八年之前那么麻烦了,包括王咏、李处、江国泰这些人,全都有了手机,联系也方便了很多,也只有江柠的心思全在学习、码字和跨栏上,加上有固定时间的固定电话,才没有给自己买手机。   不过江柠现在也在考虑,给自己买个手机。   江国泰挂了电话之后,内心更是感慨。   他一再的以为自己将江柠的能量高估了又高估,毕竟是在学生时期就能把央视主任说动请下来,为自己家乡做宣传的人,又怎敢低估她?可她一次次表现出来的能量,还是远超了他的预估。   他以为她的能量最多也就只有在京城那边,没想到,她居然在广市那边还有认识的人,还是市委的人。   对方能够因为江柠的关系,到时候会来机场接他们,这可就不是一般的关系了。   对方如此重视江柠,当然也不只是因为江柠这些年给《武侠》杂志社带来的巨大的利润,和李处自己因此也从杂志社快要撤销的边沿一步步升到了市委,还有江柠自己在京城所展现出来的能力。   江柠在今年的明前茶采摘后,当然不止给京城的李主任,京大的教授、老师们送了礼,远在广市的王咏、李处、鲍总编等人,她同样没有忘记,全都给他们寄了她老家的土特产过去,既然寄了‘五公茶’,关于五公茶的宣传册,她当然不会忘记,里面关于央视是如何宣传‘五公茶’的,虽然没有具体写央视是怎么知道五公茶,和怎么下去拍摄宣传五公茶的,可央视宣传和推广五公茶这事,却是实打实的。   有时候上面一个很小的举动,就足以让下面的地方官员放到无数倍来对待,况且还是央视直接宣传这样大的事。   今年吴城为什么如此热闹,五公山的五公茶为什么销售如此火爆?还不是因为如今五公茶已经成为省级重点政策扶持项目?江国泰在关于‘五公茶’上申请的很多事情,都通过的很顺利,基本不会遇到任何卡脖子的现象。   这就是上面对下面产生的巨大的影响。   这样的影响,同样影响到了远在广市的李昂。   尤其是在江国泰将更多更详细的资料寄到广市之后,作为广市政府针对文化产业类的最高负责人,李昂也看到了江国泰寄过来的更为全面的资料,也知道了央视那边对于江柠老家的经济宣传扶持到了何种地步,一部自制的电视剧不算,在今年的动画片中,居然还有大量的关于江柠老家的五公茶的宣传内容,这就很不一般了。   以上,才是李昂如此重视江柠,在江柠打电话过来拜托,都没有明确说过帮忙,他就说了会安排人去接江国泰他们的原因。   他也在看完江国泰寄过来的资料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安排了下去,给江国泰他们在茶博会上,安排个最好的展位之一。   江红军作为村里已经算是较为沉稳的人,但到底是第一次出市,到另外一个大城市,心里不是不忐忑的,但因为有江国泰神色镇定自若的坐镇在那里,他也还算稳得住。   有留学经验的楼设计师也西装革履,一派精英派头,站在江国泰身边,把江国泰这一行人的格调都抬高了几分。   江国泰在机场等的时候,转头就看到了楼设计师和江红军这些拎着大包小包,土里土气宛如进城打工的村里娃形成的鲜明对比,觉得不行,准备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这群小子从头到脚先换身行头。   用江柠的话说就是,得先包装一下。 第254章 254   江红军他们这次因为要去大城市, 他们已经拿出了他们自认为最好的衣服了,可他日常干泥瓦匠的活干习惯了,再干净的衣服上, 都难免留几滴水泥点子, 头发还是过年的时候理成的小平头,现在长长了, 平时短发没有梳头习惯的他,头发十分的潦草。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没结婚的小年轻还注意些形象,恨不能把皮鞋擦的锃亮,头发抹油能滑的苍蝇摔断腿, 结了婚的,就真没多少打扮自己的想法了。   他们这个年代从农村走出来的, 都看习惯了江红军他们这样土里土气的穿着,本来没觉得怎么样, 可楼设计师本来就是出身走在时尚前沿的沪市,在校时读的就是建筑设计专业,后来出过留学,更加关注国外一些知名的不知名的设计经典时尚优美的建筑和室内建筑,后学成归国, 气质本身在钱总的公司就数一数二的, 此刻和江红军他们站在一起, 他个头虽算不上高, 却真的把江红军他们衬托的跟土鸡瓦狗一般。   其实江国泰本人穿的也不咋时尚, 上身白衬衫, 下面西裤,中间系个腰带, 腰带上穿了个手机包,手机显眼的挂在腰上,腋窝里还拿了个包。   他其实是斯文的长相,鹅蛋脸,这个年代普遍的郭富城发型,除了没有大肚腩和戴着金戒指金链子,完全一副土老板的打扮,包括前世一直干到邻市首富的位置上,除了跟着领导参加一些重要的场合会穿西装外,其它时候,都是这样一副舒服随性的装扮。   可他的气质,让人一看就忽视不了,一看就是这一行人的领头的。   这年头坐飞机贵,原本江国泰也不舍得花这么多钱,带这么多人一起坐飞机的,可他的时间太紧了,他在老家这边,不论是沙厂、砖厂,还是他现在又接的一个大工程,都离不开他坐镇,所以几天几夜的火车他不能选,只能选速度快的飞机。   这飞机,也只有上回他送儿子和未来儿媳去国外留学时坐过一回。   这一行除了江国泰外,只有楼设计师是坐过飞机的,其他人全都第一次坐飞机,在机场好奇的东看看细看看。   他们在楼设计师的带领下,给他们办理行李托运。   江红兵就很担心的问江国泰:“这……这东西不会丢吧?”   江国泰装作见多识广的样子:“不会丢的,跟着楼设计师,走吧。”   江红兵这才忐忑地望着行李被拉走,见大哥和阿叔他们都很淡定,只好也放下心,一边走一边和江红军笑道:“没想到我还有坐飞机的一天,之前我听爷爷说他坐过飞机,我还当他吹牛呢。”   江红军讲话带一丢丢的结巴,说:“爷……爷爷跟柠柠在一块儿,今后坐飞机的时候多了去了,用……用得着……跟你吹牛?”   “我那不是没坐过飞机,就以为爷爷是吹牛的嘛?”江红兵兴奋的满脸通红的东张西望:“等我回去我就跟大兰子讲,我也坐飞机了,嘿嘿。”想到跟自己媳妇说自己坐过飞机,恨不能长八只眼睛,将自己在机场看到的一切都看个遍,回去能好好的吹。   江红军因为从小有点结巴,做事一直是很沉稳,属于多看多听少说的类型,做什么事都稳得住,这也是江国泰这一趟会带上他的原因。   实在是他能用的人太少了,除了江红军、江红兵兄弟俩,同行的人中,还有个是他妹妹的儿子,另外三个都是他原来工地上表现还不错,做事踏实也肯动脑子敢拼敢干的年轻人被他发现,提溜上来的。   而他会带这么多人,也是听江爸说了深市火车站的乱象,怕出什么意外,身边多些老家的自己人总好过在他乡遇到什么事,身边没人。   到了飞机上,这群人的兴奋劲就没停下过,又不敢大声的说话,生怕被人看出来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土包子,等飞机升上了天空,一个个探头看下面的云层和云层下面越来越小的地面建筑。   他们是从沪市机场出发,到的广市红云机场。   这是一个与他们过去所待的小山村,古老的吴城,完全不一样的现代化都市,哪怕他们已经见到过沪市的繁华,来到广市后,他们依然惊叹不已。   就像从一个封闭的世界,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他们不了解的快速发展的世界,这让他们一下子拘束住了,紧紧的跟在江国泰他们身边,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走散了,到时候怎么回家都不会。   同行的其他出去打过工的小年轻还好,像江红军、江红兵,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吴城、邻市和临县的江大伯娘的娘家。   他们虽常年在外面跑,给这家建房,给那家建房,实际上连火车都还没坐过,第一次去外省,就是坐飞机来到千里之外的广市,这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和震撼。   千禧年的广市,已经是高楼大厦遍布,车水马龙不断。   一下飞机,江红兵他们就开始到处看,刚出机场,就看到有人举着一个大大的纸牌,上面写着‘江国泰’三个字。   “阿叔,阿叔!那是不是接我们的人?”江红兵第一个看到举着纸牌的人,忙拉着江国泰的胳膊,指给江国泰看。   江国泰低声和众人说了句:“等会儿都少说话,少东张西望,多听多看,拿好东西跟着我走就行了。”   嘱咐完后,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就朝着举牌子的年轻男子走过来。   年轻男子一看一群人向自己走过来,就知道是自己等的人到了,忙走上前和他们握手,用广谱笑着说:“是江国泰先生吧?我是市委宣传部文创办的王晗,你喊我小王就好。”   江国泰已经一把握住年轻男子的手,热情洋溢地喊:“王主任,您好您好,真是不好意思,还劳烦您亲自来接我们,真是深感荣幸。”   一声‘王主任’让文创办的普通科员的王晗哪怕忍了又忍,唇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王主任太客气了,这样年轻就在广市这样的大城市的市政府里工作,真正是年少有为,辛苦领导来接,辛苦领导。”江国泰紧紧握着年轻男子的手。   年轻男子又去和他身边的楼设计师握手,接着是江淼。   王晗一边握手,大家也都自我介绍,介绍完了,王晗领他们上了一辆商务车,说:“李处已经为大家安排了住处,就在里茶博会展馆不远处的酒店,我先带大家去酒店办理入住,再带你们去茶博会现场看一下。”   江国泰也笑着说:“哎呀,李处太客气了,替我谢谢李处,不知李处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做东,一定要亲自谢谢李处。”   王晗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现在是茶博会前期,有许多工作要做,到时候还有来自二十几个国家的外宾茶商过来,要不是李处实在是忙的走不开,李处就亲自来接了。”   这话当然纯属扯淡。   李处现在什么位置,这些又是什么人,李处现在接待各国要来的外宾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空来接这些人?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人,实在是除了为首的三个人,其他人真的和广市这座城市差距太大了,就和他有时候在路上看到的农民工差不多。   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他们。   若说这些人不重要的话,李处又绝对不会特意安排他过来接,还给他们在展馆附近把酒店都安排上了,还给了最好的展厅位置。   更别说,这些人还是来茶博会参展的人,必然是当地有着重要影响力的人,他们所带来的茶叶,必然也是很知名的茶叶,不然拿不到广市的报名资格和入场券,更别说给他们最好的展厅了。   王晗自己就是土生土长的广市人,广市这些年经过开发,多得是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家中可能有好几栋楼的拆迁老农民,本地很多人,都靠拆迁家中资产千万。   王晗摸不准这些人跟李处是什么关系,但通过李处对这些人的安排来看,一定是关系相当不错的,所以哪怕江红兵他们表现的就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王晗对江国泰他们都十分客气。   跟着他们一起过来当展厅设计师和翻译的楼成宇,听着王晗的自我介绍也震惊这些吴城小山村的暴发户们,居然在广市还有这样的人脉,能让市委宣传部的人亲自来机场接他们,心里对自己的雇主江柠的房子,不由更加用了几分心,在对待这趟的广市之行上,态度也更郑重了。   等他们到了李处给他们安排的酒店外面时,更是震惊了。   这其实是广市举办的第一届世界国际茶叶博览会,地点在出口商品交易会流水展馆内举办,李处给他们定的酒店,也是流水展馆不远处一个新建完不久的完全现代化的星级大酒店。   除了江国泰、楼设计师、江淼之外的其他人,看到这么豪华现代的酒店,一时间望着这座仿佛高耸入云国际化大酒店,望着窗明几亮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一时间都站在酒店外面,差点都没敢进去。   还是江国泰和楼设计师他们见过世面,神色自若跟在王晗身边往里走。   江红军还好,江红兵他们简直就是土包子进城,开了眼了,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迈哪只脚好,最后僵硬着身体,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进去,仰头四处看着这与他们的小山村完全不一样的高大巍峨的现代建筑,心底不住的感慨,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大楼建起来,要花多少钱啊?   还有地上的地砖,真真是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还是上面巨大的水晶吊灯。   真是穷极江红兵所有的想象,都想不出来,这么大的酒店和建筑,该要怎么建起来。   难怪柠柠不想让他们帮她建房,还特意从沪市给她找来个留过洋的设计师亲自来帮她设计装修。   与这些大城市的建筑和装修相比,他们在老家建的那些房子,那些所谓的装修,真的就是毛坯。   除了将墙刷白了,实际上什么都没做,最多就是给房间吊了个顶。   其他跟着江国泰一起来的几个年轻人,其实都是在邻市跟着江国泰之前在高速公路工程上干活的年轻人,江国泰从中挑选了几个性格还算沉稳,体格高大能做事的人,一起带到了广市,这样的酒店,他们在邻市都没见过,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路过这样的酒店,他们都是在外面远远的看着,都不敢走近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也跟着江老板一起住进来了。   一直到办理完了入住手续,王晗将他们送到房间后,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张盖了章的粉色饭票,让他们稍稍休整一下,洗把脸,他去楼下大堂等他们,一会儿去下面二楼的餐厅吃饭,下午再带他们去展馆看展位。   等王晗下去后,江红兵他们放下东西,就开始在酒店的房间里东看看西摸摸,兴奋的不行,江国泰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也在看着这个被安排好的酒店,表面淡定,内心却十分震惊。   他以为江柠和这个李处只是工作关系,认识,但也仅此了,没想到居然能劳动李处派人来接,把酒店都安排好了,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这至少说明,江柠和这李处的关系,比他以为的要深厚紧密的多!   不好让领导久等,江国泰很快的洗了把脸,用酒店的毛巾擦了擦脸,顺便把头发一起擦了下,见洗漱台里有梳子,又将头发梳了几下,喊隔壁其他人:“你们好了没?别让领导久等,快点下去了!”   对江国泰来说,所有在政府工作的人,统称领导,不过是大领导与小领导的区别。   他们的房间都是标间,江淼和他们邀请来的茶艺师一个房间,其他人也是两人一间,江国泰和楼设计师被安排在一间,江红军兄弟俩一间,还有另外一起过来的四个人,两人一间。   由于王晗说的是广谱,江国泰他们说的普通话也有口音,全程只有江国泰、江淼、楼设计师在认真听,茶艺师都全程微笑。   其他人到了电梯里时,已经忘了要在哪里吃饭了,还是江淼一直在认真听,直接按了二楼,又跟着餐厅指示牌,来到了二楼餐厅。   王晗下楼之后,去给李处打了电话,汇报了一下自己已经将江国泰他们接到酒店,吃完午饭后,就带他们去展厅的事,挂了电话就回到二楼,在二楼的餐厅外面等他们了。   餐厅有好几个,王晗领着他们进入其中一个餐厅。   他们原本以为李处准备的餐厅是包间,里面一个大圆桌,一个个上菜的那种,没想到却是自助餐厅,一排排热气腾腾的饭菜装在不锈钢的菜盆中,想吃什么自己用盘子去夹,餐厅内有非常多的铺着餐布的圆桌,里面已经有不少住客下来吃饭了,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来参加茶博会的各地茶商。   江国泰进来第一件事,不是看吃的,而是看这里所有和他们一样在这个餐厅吃饭的人,观察他们。   江红兵他们头一次在这样的大酒店里吃饭,看什么都新鲜,又因为被江国泰叮嘱过,不敢表现的太过兴奋,也不敢东张西望,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跟在江国泰后面,拿上餐盘去排队打菜打饭。   餐厅的菜品也非常丰富,遗憾的是,都是偏清淡的口味,江红军这些从小住在河边,因空气潮湿,习惯了吃重辣口味的人来说,这里的菜品虽然种类丰富,各种鱼、虾、肉、蟹,品类周全,一圈看下来,一个他们想吃的都没有,但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只将自己的盘子里夹满了肉、虾、蟹。   鱼他们是从小吃惯了的,基本上人人都避开了鱼,每个人都堆了满满两盘子,又夹了许多水果,围了一个桌子坐。   等到了桌子上,看到王晗只夹了简单的一盘子,自己这边堆了好几个盘子,又不好意思起来,王晗却像是丝毫没看到似的,笑着与他们说:“吃完饭,你们是要回房间休息一下,还是马上就去看展厅?”   江国泰行程很紧,赶时间,说:“吃完饭就去吧。”   王晗笑着说:“行。”他脸有些圆润,皮肤白白嫩嫩的,脸上时刻带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们这次展会的展厅位置总共有236个,李处给你们安排的是这次展会最好的几个位置之一,如果你们时间充裕的话,建议最好能充分利用李处给你们安排的好位置,将展位好好规划设计一下,到时候除了我们国内的茶商会来参展之外,还有来自将近二十个国家以及港澳台茶界人士参加这次的茶文化博览会。”   这就是已经在提点他们了。   江国泰也立刻将他们这次带来的楼设计师拉出来介绍说:“这位是我们重金邀请过来的沪市设计师,也是我们这次的展位设计师兼翻译——楼成宇,本科毕业于沪市大学建筑设计专业,又有海外留学经历。”他对楼成宇笑道:“楼设计师,你也跟领导介绍一下自己。”   王晗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们这个团队中,楼设计师迥然于江红军他们的气质了,但没想到,这居然是他们特意从沪市请的设计师和翻译,这让他又对这群人高看了许多,也对他们对这次茶博会如此重视和准备充足赶到满意,对他们的好感度也直线飙升。   这次不是因为他们和李处的关系了,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   这次茶博会的主办方是他们广市市政府,但具体主办单位,还是他们市委宣传部的文创办,对于来参展的茶商如此重视这次的展会,作为文创办的人,王晗对这次茶博会的事,也是跑上跑下忙前忙后,虽有广市茶文化促进会的配合他们工作,可这次的茶博会,还是付出了他们不少的精力和心血,就为了办好这次展会。   江国泰很敏感的感受到了王晗对他们态度的变化,立刻进一步向王晗打听这次茶博会的事。   王晗因为对他们好感度增加,自然说的也就多了些,让江国泰他们对这次来到茶博会的人,各国的茶商等资料,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些如果江国泰他们不问,王晗原本也没打算说的。   吃完饭后,他们也没在酒店多停留,就立刻赶到了这次的茶博会展厅现场,对外出口商品交易会流水展馆。   江国泰一听这地方名字是‘对外出口商品交易会’,心里就是一动,问王晗:“王主任,这里的商品原本都是对外出口的吗?”   王晗笑着道:“李处应该有跟你们说吧?我们这里是第一届世界国际茶博会,上面领导对这一届茶博会非常重视,也是希望给你们能创造更多的条件,将我国的茶叶倾销到海外,为老百姓创收,为国家创造更多的外汇!”   现在国家的外汇储备实际一直在稳步增加,这次的世界国际茶博会的开展目的,主要还是想要吸引外资规模增大和吸引外资质量提高,保持国内对外的经济活力,这是政府大的政策方面,就不需要和江国泰说了。   江国泰原本来参加茶博会的目的,是为了将‘五公茶’打出知名度,如果能让更多的外地茶商知道‘五公茶’就已经是这趟来广市的最大收获了,没想到这次的茶博会,居然主要还是针对海外市场,这对江国泰来说,还真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而这一切,都仿佛是江柠不经意间的一个指点,就给他们带来这样的机会。   现在就看,这样的机会他们能不能抓住!   江国泰的心脏砰砰砰砰直跳,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听江柠跟他说起老家的三个沙厂时,像是有个巨大的金矿,突然被抹开了面纱,展现在他的面前。   王晗不知江国泰此时内心的震动,他带着江国泰他们走到距离展厅门口处不太远,非常显眼的一个展位停下说:“这就是你们这次的展位了。” 第255章 255   王晗说的没错, 这确实是整个展厅最好的展位之一,就在一楼,既没有靠大门口靠的太近, 又不至于靠里面, 正正好是中间的位置,又正对着大门, 可以让游客们进门就能看到他们的展位。   展厅里并不止他们这一行人,也有别的在看展位的人。   王晗既然带他们来了,自然也要让他们感受到李处对他们的用心程度,于是又带着他们将整个展厅都逛了一遍,让他们切身体会到, 李处给他们安排的展位有多好。   因为越到里面,可能过去的游客就越少, 很多茶商可能在下面就有看中的茶叶,在下面把单子就签了。   整个展厅面积非常大, 足足有两万平方米,中间空出来一个很大的广场一样的地方。   王晗给他们介绍说:“这里到时候会安排人过来表演,有三十多个表演节目。”又指着整个围绕着这块空出来的椭圆形空地说,“这一楼是茶叶展示区,二楼是茶具展示区, 我们特意邀请了一些制作紫砂壶的大师, 还有他们的名作, 到时候你们如果感兴趣也可以来看看。”他们又慢慢走上三楼:“三楼是茶服、茶食、香器。”   此时展厅内还空荡荡的, 但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 在里面看着展位商讨着如何布置。   也有干脆不怎么布置的, 比如三楼卖茶服和茶食的一些展位,直接搭个白色背景板, 将茶服挂上去,下面是一排排衣架。   茶食,一般就是点心累,有茶叶制成的点心,也有配合茶品吃的点心。   目前能看出什么的很少。   王晗带着他们逛了一圈,又将他们领到展会的工作人员那里去,签了租赁合同付了展位费后,跟工作人员说了这是李处的朋友,让他们有什么事多关照一下,又对江国泰他们说:“我下午还有工作,要先回去了,这里你们自己逛逛,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把他的私人手机号码给了江国泰,江国泰那里也有李处的手机号码。   江国泰自然也不会就这么让王晗空着手走了,给王晗也塞了不少他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里面除了来自五公山的五公茶外,还有一捆沙参,江国泰说话都将自己的位置摆的特别低,对王晗说:“您也知道我们都是来自山区,大山里面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就一点老家的特产,这是我们老家山里野生的沙参,领导千万不要客气。”   王晗虽不知道这沙参价值几何,但光是看‘参’这个字,就知道是好东西,况且还是野生的。   而且江国泰也说了,就是一点‘土特产’,这东西说有价值吧,确实不算什么,但要说没有价值吧,又的的确确是好东西。   王晗自然是不收的,可这东西又是和茶叶放在一起送的,这段时间他们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茶商,他们办公室都快被来自全国的知名茶叶给塞满了,都是想让领导喝自己带来的茶,喝了觉得好,就多推荐自己的茶。   江国泰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其实还给李处带了礼物,因为不知道李处的为人,现下当然不合适送贵重的物品,像茶叶之类的‘土特产’就是最适合的,这些东西当然要背着人的时候当面送,不好叫人转交的。   而且江国泰说的没错,这些东西,还真就是他们当地产的土特产,只是较为贵重稀少而已,即使是江国泰自己,也是花了不少钱,才收集来一些,他自己是一点没留。   王晗一走,江国泰他们就没有再继续逛,而是立刻开始了展位设计的事,楼成宇负责设计展位,江红军他们负责将周边环境打听清楚,购买楼成宇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这次过来,他们请的茶艺师是自己带了茶具的,但王晗和他们说二楼是茶具展示区的时候,江国泰还是想看看要不要多买几套茶具,或者准备一些一次性杯子,供周围的游客品尝,这样的话,就需要许多的开水。   要开水,自然少不了电热水壶。   光是一个展位布置,至少都要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准备,好在这些并不需要江国泰自己亲自盯着,只需交给楼成宇和江红军就行,他自己带着江淼和江红兵等几个人,先是在展厅里面,看别人的展厅是怎么布置的,或是打听一些情况。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茶商,能够聚集到此处,在各地无一不是有一些势力和能量的,这都不需要江国泰满广市的自己瞎寻摸,能够将这些人情况摸清楚,如果恰好有做工程需要河沙这一块的,光是这些人,就足够江国泰忙的了。   刚好,除了外宾之外,这些人的住宿,全部被广市市政府给安排到了一个酒店,江国泰本身就是个社交悍匪,带着自己的女儿,趁着晚上餐厅吃饭时间,端着餐盘,找到一个已经坐了不少人的圆桌的两个空位,就坐了下去,听大家聊,聊着聊着,他就很自然的加入到其中。   江柠在知道江国泰他们那边一切都顺利,一切都好,也知道了李主任对江国泰他们的关照后,又给李处打了电话一顿感谢,李处对江柠就跟对自家小辈一样,尤其是知道江柠的《星际机甲》被国外知名的影视公司高价买走影视版权后,让她好好学习,写出多多的作品,让更多的作品走出国门,让外国人也要了解我们的文化等等。   如今连载了大半年的《星际机甲》也完结了,江柠将后续的存稿全部发给了王咏,《武侠》那边依然还在连载,李昂虽从杂志社这边被调到了市委宣传部去,但对于自己一手创办并打造出如今这个体量的杂志社依然很关心,在知道江柠已经将全部稿子都交完后,问她下一部作品有没有想好要写什么。   人处在什么位置,就会想做什么事,比如李昂,处在《武侠》杂志社主任的位置上时,想的都是如何将《武侠》这本杂志做好,影响力扩大,但他到了市委宣传部后,想的就是整个大方向的文化输出。   他对江柠说:“正好我们广市不是马上要开茶博会嘛?你也可以写一些宣扬我们国家传统文化的作品,国外不光是对《星际机甲》这样的科幻作品感兴趣,对我们的传统文化也是很感兴趣的,要是能将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输出到西方国家……”   江柠在电话中听着李处的话,心里想着,人真的是在其位,谋其政。   不过她还是和李处说:“李老师,我这段时间正在为考研做准备,要将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中,这段时间先不考虑写文了。”   李处这才遗憾的挂了电话。   江柠一连写了好几年,像是与时间赛跑一般,一刻不敢停歇,如今终于积攒够了足够的资金在股市里,她自己本身也想休息一段时间,将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去。   李处这边电话挂了后,李制片这边也给江柠打来电话,问她是不是还没有加入国家作协。   江柠愣了一下,说:“没有呢。”   “我把申请表发给你,你赶紧打印一份出来,把申请表填好给我拿过来。”李制片说完很快就挂了电话,将申请表用邮件的方式给她发了过来。   现在其实已经到了核实申请材料的时候了,本来李制片也没在意这事,他以为江柠都这么有名了,应该早就加入了作协才对。   他之前因为带着江柠在央视晃荡了一圈,人人都知道了他收了个小徒弟是新锐作家柠萌,恰好作协今年的申请材料递交上来,他不光在央视电视剧电影制作中心任主任,同时还担任光电总局电影管理局副局长和分党组副书记。   别说江柠是他的徒弟,就是江柠不是他的徒弟,在江柠这么有名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加入国作协的,国作协这边在核实今年的申请材料时,没有看到柠萌的申请表,打电话问了李制片一嘴,李制片才知道,这小姑娘写的书都这么有名了,电视电影拍了一部又一部,居然还不是作协成员,立刻给她打了电话。   加入作协后,国家有很多扶持项目,她就可以申请了,虽然这些如今她都已经不需要,但一些奖项李制片能给她争取的还是会为她争取。   师父的好意,江柠自然也不会拒绝,很快去学校边上的打印室,打印了表格,按照表格格式填好资料,又将自己这些年的作品一一罗列,打车给李制片送了过去。   李制片看到她送来的申请表的时候,还说她呢:“我还以为你早就加入作协了,你也写了好几年了,书也出了好几本了,怎么没加入过?”   江柠刚开始写作纯粹就是为了赚学费和生活费,那时候写作、上课、竞赛、买房、养好爷爷身体等各种事情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重生后她就只想着弥补遗憾了,这样对她来说不太重要的事,江柠还真没在意。   李制片只当小姑娘精力都在写作和学习上,过去也没接触到这一块,所以才没有加入,收了她的申请表,又问她最近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江柠说了自己预计在今年将大学四年学分全部修完,开始准备考研的事。   李制片沉吟了一下,让她好好学习,就让她回去了。   在京大文学社的很多人,还在为学校的一些奖项争夺的时候,李制片已经在考虑为江柠刷一些重要奖项了。   不光是李制片在考虑帮江柠申请一些奖项,江柠自己也开始为考研开始刷奖项和论文。   时间很快到六月份。   六月五日,吴城第一届龙舟赛拉开帷幕。   关于这一次的龙舟赛,江柠其实和宋培风说过很多关于赛事的注意事项,由于这次龙舟赛从去年就开始预热,原本只是吴城本地赛事,结果因为影响力过大,不光有乌江市和邻市加入进来,周边的县市在知道这个龙舟赛后,也都加入了进来。   宋书记当初本就是从省城给调到吴城的,在省城还是有关系的,很快,这个小地方的龙舟赛,在各地方的配合、幕后军师的出主意、宋书记自己使力等,多方结合下,端午节还没来临呢,吴城的各种装扮就起来了,还在护城河边上竖了个半圆形大牌子,上面写着【江南省国际龙舟文化节】。   好家伙,一个小小的吴城县龙舟赛,成了‘国际龙舟文化节’了,省城电视台还专门安排了记者来采访,于是省台傍晚收视率最高的《新闻六十分》中,专门花了三分钟,来采访和讲解这个‘省国际龙舟文化节’,记者的声音也清晰的通过新闻传递到全省每一户每天傍晚观看新闻的人耳中:“端午节即将到来,江南省第一届国际龙舟文化节将在吴城拉开帷幕,届时将有二十多只来自全国各地的龙舟队伍,参加角逐,到时候那支队伍能够最终获得冠军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江南省台虽然没有出过什么火爆的自制剧,但他们自制的综艺节目做的特别好,加上什么电视剧火,他们就买什么电视剧的版权,所以他们省卫视台的收视率虽然不是全国电视台中的前三甲,但也一直都在前五之列,很多外省的人也会看江南省台。   一下子就看到了江南省台的‘国际龙舟文化节’的龙舟赛事了,从电视中的画面上看,如今的吴城和两年前的吴城相比,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此时虽是阳历六月份,却是农历五月份,正是一年中鲜花盛开的时候,护城河两岸是桃红柳绿,倒映着碧水清波,镜头拉远,整个古城映入观众们的眼帘,街面上人流如织,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整个城市干净整洁,一派繁荣景象。   虽只有短短三分钟的拍摄景象,却将如今的吴城的繁华展现的淋漓尽致,最重要的是,整个吴城被拍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端午节是有三天假的,这个季节,没有冬天那么冷,也没有夏天那么热,正是一年中最适合出去游玩的季节,江南省和周边省市很多不知道该去哪里玩的人,在看到江南省吴城居然还有龙舟赛,吴城居然这么漂亮后,不知道去哪里玩的人,都纷纷下定主意,端午节就去吴城看赛龙舟。   吴城这边,已经练了大半年的各地龙舟队们,原本以为自己参加的只是本地的一个小龙舟赛,没想到居然成了国际龙舟赛了,还上了电视,到时候还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加上如今天逐渐热起来了,这群浑身都劲的精壮小伙子们,天天没事就在河里练习划龙舟,务必要在这次的国际龙舟赛上,拿到一个不错的名次!   李制片这边也看到了江南省台的这个新闻,在确定是他宣传过的吴城后,想了想,也叫人下去采访采风,到时候采集到的资料不一定会在央视一套放,但央视有那么多台呢,他叫人去采访,也是有私心的,也想看看如今吴城发展的到底怎么样了。   想要举办好一个国际文化节,其中要统筹的事情是方方面面的。   治安就先不说了,这是最基本的基础,还有美食文化。   要将当地的特色美食给挖掘出来,最好能在护城河旁边弄个专门的美食街,还有其它的商品都要跟上,像现在临河大队已经在养殖并且今年已经开始上市的小龙虾和螃蟹,姚坝镇的各色水产,吴城下面其它乡镇的各种特色美食,要全部统筹出来,到时候集中到一起。   宋书记还联系了本省的啤酒厂,到时候跟着龙舟赛一起,在吴城再搞个啤酒节,到时候搭配着吴城的小龙虾,夜晚广场舞迪斯科不要停,一边畅饮啤酒,一边跟着千人一起跳迪斯科。   六月份说热不热,可也是冰激凌、雪糕这些也要高   正好护城河旁边别的没有,就是地方超大,除了有个纯天然的自然湿地外,还有广茂的没有被开发的土地,过去这里是城外,被成为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一座座简易的小木屋搭了起来,许许多多制作美食的商家在这里租了个小摊子。   这些主意大多都是江柠在出,她嘴里随随便便说出的一个小点子,都让宋书记拍案叫绝。   不是他们想不到这样的点子,实在是吴城太偏僻古老了,吴城县政府内的工作人员,又都是本地人居多,很多人根本没有到外界看过,他们的眼光和思维已经定死了,很难突破,而年轻一代,又都还没有成长起来。   宋书记同样是个行动力惊人的人,他甚至还想到了,在护城河旁边可以容纳万人的大草坪上,搭上一个舞台,邀请这个年代的摇滚乐队来表演。   可惜由于财政压力,他们邀请了好几个,都没有邀请到知名的摇滚乐队来他们这样的小地方,至于不知名的乐队,他们也没有联系方式,更重要的是,不认识。   宋书记又从省城那边找了几个歌舞团和艺术院校唱歌好听的老师、学生们。   贺乔生进入大学后,就和同学一起组了乐队,他既是乐队里的键盘手,又是主唱,自然也是知道了老家的信息。   他是从别的玩乐队的朋友那里得知了他老家正在邀请乐队去表演的事,吴城县县政府那边也就去年的财政税收才上来一些,可大头全用在建设吴城上了,吴城县政府给这些乐队报的价格都不高,也就比邀请的那些艺术院校的老师、学生们价格高一点,这些远在京城繁华圈的乐队们光是跑这一趟的路费都不少了,自然是不愿意去。   可贺乔生愿意去啊,他今年就大学毕业了,目前的主要发展方向,就是想当歌手,之前答应过他家人,要先将学业完成,才能去追逐梦想,现在大学毕业,他就想回老家,将老家的这场表演,当做自己在人前的第一次公开亮相,也当做他对过去做一个告别。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江柠了。   这几年时间,他和他的乐队们白天在学校上着课,晚上在酒吧驻唱,与她越来越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也只能从网络上,偶尔看到一些她的消息。   最近看到她的消息,还是从她们学校的校刊上,从‘温暖的春风’写的‘她’眼中的江柠。   哪怕明知这是在黑江柠,可贺乔生还是看的津津有味,这是他目前仅有的,能够获取到一点她消息的渠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柠萌’根本不是代笔,那些作品,全都是她自己在繁重的课业之余,自己用电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所以现在京大的校刊,他每期都看,他们自己学校没有,他还特意找人,帮他去拿到,从‘温暖的春风’的笔下,知道她现在的近况,知道她现在每天在练习跨栏,为明年的大运会做准备。   于是他的室友和乐队队友们都知道了,贺乔生还是个资深‘柠萌迷’。   对于室友和队友猜测,贺乔生也是笑而不语。   回家乡演唱这事,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还是征询整个乐队团体的意见,不过他的朋友们听说是他老家的国际文化节,而且还有钱拿,虽说不多,可他们在京城也只是一个小酒吧的驻场,每天赚的钱也有限,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等待机会,还不如去这样的国际文化节上亮个相。   于是贺乔生立刻打电话给他爸妈,让他爸妈帮他报名。   贺乔生爸妈在县政府还真有认识的人,很快就找到县委宣传科,说了他们儿子在学校组了个乐队,在酒吧驻场了好几年,现在大学毕业了,听到老家正在搞国际文化节,要找乐队,找到他朋友那,他朋友没空,他就来自荐了。   又将贺乔生他们平时在外面表演时录制的光盘带过来,递给县委宣传科的人看。   贺乔生他们乐队唱的主要歌曲,还是贺乔生自己写的那些歌,有时候客人也会点一些此时正当红的一些歌,他们也会唱。   宣传科的人一看是自己现成的歌手和乐队,唱的又很不错,再加上他们自己经费不多,也没得选,当场就拍板,定下了贺乔生他们的乐队。   贺乔生那边得到了他父母的肯定答复后,也很快就动身,回到了吴城。   他也不过一年多没回来,等下车看到汽车站人潮涌动,比过去热闹了不知多少倍的吴城的时候,贺乔生一时间也有些时间错乱之感,好像他不是一年多没回来,而是时隔了好多年似的。 第256章 256   街面上变化其实并不太大, 还是以前的老房子,白墙,黛瓦, 墙面斑驳, 就是干净、整洁、规范了许多。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小吃店,就连巷子口一眼看进去, 都是在自家的后门口,摆了个摊,支了个油锅,炸糍粑和春卷在卖,各种麻辣烫、鸭血粉丝、馄饨铺……一眼望去, 街道两边全是各种吃的,有本地的, 有外地的,很多过去他没见过的店铺全都开了起来, 街面上都是人。   “哇,你老家这么繁华吗?”他乐队的队友们看到这样古色古香的小城,也很吃惊,他还以为贺桥生的老家是一个很偏僻的穷乡僻壤的地方呢,没想到是个如此有韵味的古城。   贺乔生也有些意外。   车站边上一排排的三轮车, 看到他们这群明显不像本地的年轻人从车站出来, 用蹩脚的吴城普通话喊他们:“是去看赛龙舟的吧?一块五, 去不去?”   贺乔生的乐队四个人, 都各自带着乐器, 长胳膊长腿的, 四个人一辆小三轮坐不下,得来两辆。   贺乔生用地道的吴城话说:“一块钱。”   小三轮的司机很爽快一甩头:“上车!”   与此同时, 另外一辆小三轮司机也眼疾手快的开车过来,四人坐着小三轮一路往护城河方向开。   六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小三轮两边的门都没有关,而是扣在了外面,初夏的风徐徐地垂在贺乔生的脸上,吹的他发丝飞扬。   司机四十岁左右,是个健谈的,一边开车一边问贺乔生:“听你口音是什么吴城本地的啊?是吴城哪儿的啊?”   贺乔生笑着说:“就吴城的,师父哪儿的?”   “我下面杨沟镇的,这两年吴城发展的好,宋书记把吴城旅游搞起来了,现在来吴城的游客越来越多,我这年纪出去打工人家都不要我了,我就在家乡搞了辆车,拉拉游客,赚些钱嘛。”司机说话时,脸上全都是轻松的笑。   贺乔生望着车窗外说:“感觉街上小三轮车多起来了。”   “那肯定的啊,你不看看现在游客有多少?我们镇上跟我一样过来开小三轮的,来搞小吃的,就有十几个。”司机脸上都是喜意,不过还是用感叹的语气羡慕地说:“不过还是姚坝镇好啊,以前就养鱼、养虾、养珍珠,现在也搞起旅游了,镇子搞的那叫一个漂亮,听说他们去年每家每户起码赚了一万块以上,那个珍珠厂,赚十来万!今年还搞起了大规模的小龙虾、螃蟹养殖。”   他羡慕地说:“唉,人家有个好镇长啊,以前吴城三霸之首是柳坝镇,前些年窦坝镇也赶上来了,这两年姚坝镇的势头明显比柳坝镇还要好,吴城三霸不愧是吴城三霸。”   贺乔生去年寒假一直在京城的酒吧里驻场,并没有回来过年,问司机:“这都是这两年搞起来的吗?”   “是啊,就这两年,听说是水埠镇和姚坝镇先搞起来的,水埠镇你们晓得吧?那个江柠,就是水埠镇的,听说就是她出的主意,那水埠镇临河大队现在风光的,姚坝镇镇长也是临河大队的你们晓得吧?”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聊天:“乖乖龙地咚,一个人带动一个县,你看她没考上大学前我们吴城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谁能想到吴城还有现在这模样。”   他用下巴朝外面扬了一下,看着外面花坛内一排排开的鲜艳的花,笑容满面地问贺乔生:“就你说我们吴城现在搞的漂不漂亮?”   春末夏初,那真真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花坛内一株株艳红的映山红开的灿若骄阳,与从植物园里买回来的品种不同,这些映山红花全都是从山上挖回来的野生映山红,花色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水红色,而是正红、朱红,叶小而花密,不是被修剪的一样高方方正正,而是姿态万千,在初夏的阳光照耀下,花瓣都在透着艳红的光。   “你们回来的晚了,要是五一节回来,那才叫热闹呢,槐花路你知道吧?马路两边全是雪白的槐花,开的一串一串的,还上过央视电视台,你看过没有?那叫一个漂亮!”司机师傅的语气中满满都是骄傲和自豪:“等你们到了护城河边就晓得了,护城河两岸也都种上了槐花树,等再过几年,这些槐树长大了,就又是一串串的槐花长出来了。”   护城河很长,以护城河和城墙为界,护城河内被成为内城,河外被成为外城。   护城河外现如今大部分都还处于原始未开发状态,只在沿着河边的位置,建了一些新的小区。   原本这里的小区是最便宜都没人要的位置,现在因为护城河的治理和湿地公园的开发,附近的低价和房价一下子涨了上来,这里也从原来都没人要的小区,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主要是旁边有个超大的草坪,现在成了吴城最热闹的跳广场舞迪斯科的地方,内城的电影院旁边的小广场上,倒也有个跳广场舞迪斯科的地方,不过那里还是太小了,最多能容纳几百人一起跳,哪里有这里壮观?上千人大晚上的一起来这里跳迪斯科。   附近镇子上的年轻人,晚上也骑摩托车来这里跳舞,跳完了再在旁边的美食街上,搞两斤小龙虾,一扎啤酒,或是烧烤、臭豆腐之类,这里每天晚上都要到十一二点钟,人才算散完了。   司机将贺乔生他们拉来的地方,就是这个大草坪。   他将车子停在造型古朴却又崭新的拱桥边:“过桥要收过桥费,我就不送你们过去了,反正过了桥那里就是了。”   他指着河对面的位置。   这座桥是去年开始建的,一直到今年五一前夕,才开始正式通桥。   但目前只免费给行人过桥,车辆过桥要收过桥费,桥面也并不很宽,才六米多,勉强够两辆汽车同时会车,两边还能留一点空间让行人走路。   去年吴城财政税收的大头,就花在建造这座长一百五十米的跨河大桥上了,直接将护城河两岸给连接在了一起,这样就不用像过去那样绕很远的路才能到河对岸去,或者要走一个颤颤巍巍的竹桥。   贺乔生下车后,看到桥头的位置刻了三个字:五公桥。   在桥的中央,居然还建了个亭子,亭子里面是五个古人相对而坐,两人在下棋,一人站在旁边观棋,另外两人面前还放了个茶杯,看神情是在观看护城河的景象。   宋书记明显是将‘五公山’这个热点蹭到底了。   穿过这座新建的拱桥,又走了不到两百米,就是一块巨大的大草坪,大草坪的下方是热闹的美食街,就这么露天摆放着,人流如织,非常的热闹。   贺乔生他们没有直接到草坪上去,而是先逛起了美食街,找了个摊位坐了下来,吃招呼自己乐队的队友们吃吴城的地道小吃。   “来来来,你们快来尝尝这个春卷,是我们吴城最地道的春卷,以前在我们四中和二中那条街口摆摊,现在都摆到这来了。”贺乔生对卖春卷的中年妇人说:“花婶儿,五个春卷!”   被称作花婶儿的妇人忙碌中,一看是他,忙笑道:“是乔生回来了啊?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是不是大学毕业啦?”   因为游客实在太多,花婶儿的摊位上同时摆放着三个平底锅,她在煎春卷,旁边一个老妇人在一旁安静的包,动作极快。   花婶儿指着旁边装钱的小桶说:“五毛一个,钱放桶里就行,自己找零。”   贺乔生问花婶儿:“花婶儿,怎么没在原来地方摆,到这里来了?”   花婶儿笑着说:“摆,怎么不摆?原来那地方我家属在摆呢,现在不是端午要来了吗?人都跑到这边来了,我就在这边也摆个摊卖几天,等龙舟赛完了我再回去。”   “最近几天天天都这么多人吗?”   花婶儿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地方人,都喜欢凑热闹,又好吃,听到哪里有热闹有好吃的,就往哪里钻,听到我们吴城举办国际龙舟文化节,还搞了一条美食街,别说别的城市的人,就是下面村子里的,都天天往城里跑,人多的都挤不下,这还不是人最多的时候,五一的时候才叫多呢!”   花婶儿的手麻利的用夹子在平底锅上飞快的给春卷翻面,都快出残影了。   她煎的春卷也是真的好吃,皮薄酥脆,里面馅料放的非常多,一个春卷有人巴掌大,胃口小的,一个春卷就吃饱了。   但眼前几个大小伙子显然是不可能一个春卷就吃饱的,贺乔生又带队友们去吃吴城特色的五宝饭。   所谓五宝饭,就是由肉糜、花生、玉米粒、芝麻、雪菜等菜,盖在下面的蒸饭上,也不知道下面的蒸饭用的什么米,口味又是怎么调的,反正极其的香,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油了,一碗饭吃下去,基本上都饱了。   他们这才穿过长长的美食街,到了上面的草坪上。   草坪上有许许多多的小孩子在玩,还有人带了野餐垫出来,买了小吃在野餐垫上野餐,有大人带着小孩放风筝的。   在草坪的一头,还搭了一个木制的舞台,舞台上不光有几个大音响,居然还有射灯。   后面是巨大的背景墙,背景墙上用广告字写着:吴城第一届国际龙舟文化节。   他们走上台去感受了一下,舞台搭建的很结实,是木制的,背景墙是个巨大的广告布,上面的话和艺术字还是人手工画的、写的。   忽然,他们听到一阵剧烈的欢呼声,目光不由朝欢呼声方向看去,只见护城河两岸站满了游人,之前他们过桥的时候,也看到了护城河边很多人,但并没有欢呼声,此时听到热闹的叫喊和加油声,他们也背着自己的乐器,往护城河边走去,不过并没有下去,而是站在高高的草坪上往下看,许许多多带着孩子们的家长,也站在大草坪上往下看。   只见远远便划过来好几艘龙舟,站在龙头的人,穿着金黄色的马甲,敲鼓敲的激情四射,划龙舟的人也是将手臂挥的很有节奏。   原本只是在两岸游玩的人,看到龙舟划过来了,全都站到护城河边,高声喊着:“加油!加油!加油!”   也不知道他们在为哪只龙舟队加油,偶尔也能听到:“窦坝镇!加油!窦坝镇!加油!”   “牛埠镇!加油!临河队!加油!”   贺乔生的队友们也不由被这样激情四射的画面所感染,也跟着激情澎湃的喊了起来,一直到七八只龙舟队迅速的驶过去,他们才好奇地问:“不是说龙舟赛端午节才开始吗?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他旁边听到他们话的吴城人转头笑道:“你们都是外地来玩的吧?你们都不晓得,这些龙舟队啊,都在他们各自的大江大河里练习过了,他们现在在熟悉我们吴城护城河的赛道呢,那有哪些转弯的地方,不提前练习,到时候船翻了怎么搞?”   划龙舟这样的比赛,肯定不能在大河中举行的,不然游客还怎么观看?像吴城的护城河,就是个十分合适的赛道,河道宽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两边都可以站游客,方便观赛不说,护城河因为是沿着古吴城所建,所以是有弯道的,龙舟比赛,哪里能直来直去呢?当然得有弯道才有看点啊!   贺乔生他们这才了解,问:“他们一整天都在这里练习吗?”   被问话的人说:“那肯定不能啊,二十多只队伍呢,都聚一块儿练,撞了咋办?都是上午几个队伍练习,下午几个队伍练习。”   贺乔生的队友好奇地问:“晚上不练吗?”   被问话的本地人得意地笑道:“晚上大家都去跳迪斯科了,谁还练那玩意儿啊?你们都是头一次来吴城吧?我跟你讲,晚上你们哪儿都别去,就来这大草坪,晚上的迪斯科,就在这里蹦,可带劲儿了,到时候你们都来,保证你们来了我们吴城,就不想走了!”   贺乔生的队友们还是头一次听说迪斯科是在室外跳的,问要不要钱,被问的人连连摆手说:“不要钱!都是免费跳的!跳舞哪里还能收钱呢?”   现在本地的一些歌舞厅都快没人去了,纷纷改行把歌舞厅改成了卡拉OK,或者溜冰场。   他们从京城坐火车回来,又转车到吴城,吃了些东西,踩了下点后,就跟着贺乔生去了贺乔生家。   贺乔生家算大的,套内面积有九十多平,除了他的房间和他爸妈房间外,还有个书房。   他们来到贺乔生家,第一眼就看到靠墙放着的盖着蕾丝白布的钢琴,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贺乔生会弹钢琴,可看到贺乔生家里有这样一架看上去就有些年头的钢琴,还是看出来贺乔生家境应该相当不错。   贺父贺母都还没回来,贺母是县医院的医生,经常要加班,贺乔生都习惯了自己烧吃的,不过他们都刚吃过,也不饿,跟着贺乔生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现在初夏并不冷,他几个队友也不是很讲究的人,就在贺乔生房间打地铺,贺父贺母还没回来的时候,几个年轻人就坐在干净的地板上,或是坐在床上,椅子上,一起合奏贺乔生写的歌。   休息了一阵之后,到了傍晚,他们又坐小三轮,一起来到了吴城的护城河边大草坪。   大草坪上起码有几千上万人,晚上的美食街摆的更长了,除了前面的小吃摊外,前面围绕着大草坪,还摆出了卖香辣小龙虾的摊子,这个前几年河沟里、湿地里到处都是,爬在田埂上带回家喂鸡、喂鸭的东西,现在不仅走上了人们的餐桌,还和啤酒厂的啤酒搭配,成为这个夏日里,最受欢迎的东西,每天的小龙虾的消耗数量,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各种五香的、香辣的、蒜香的小龙虾,一铁盆一铁盆的油炸好了后,摆放在不锈钢盆里,谁要了,就称两斤,卖家免费送些黄瓜段、芹菜段、葱段、香菜段等,和干辣椒放在一起爆炒后,装了满满一个不锈钢盆,端到折叠桌上,吃的那叫一个过瘾。   还有香辣螃蟹。   螃蟹并不是特别大,大的也流不到夜市上来,可那种两元钱大小的螃蟹被从中间切开,沾上面粉放油锅里炸的金黄,五块钱十块钱就能吃上一大盆,螺蛳和田螺就更便宜了,有五六十岁的老头,就拎着两个大塑料桶站在夜市中,也没有碗,只有塑料袋,一块钱一大铁勺小螺蛳,两块钱一袋大田螺,给你几根牙签,一边走一边嗦,香辣过瘾。   吴城因为三面环水,周围不是河就是江,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鱼、虾、蟹,夜市上各种烤鱼、煎鱼、油炸小酥鱼、剁椒鱼头、香辣虾、油焖虾、串成串的油炸大虾、烤虾之类,是便宜又量大,让很多外地来的游客,吃的没有不叫好的。   等到六点钟一到,舞台上的音响音乐就开始了,音量开到了最大,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这里周围住户又少,周围大面积的湿地都没有开发,音量开到最大也不会扰民,音乐全都是现在各大歌舞厅内最时尚最酷炫劲爆的歌,还有一些歌舞厅的常客,或是艺术院校较为时尚的老师们,在舞台上领舞,台上跳的那叫一个专业,台下跳的那叫一个群魔乱舞,主打就是一个热闹。   贺乔生的队友们,都是第一次感受吴城的广场舞迪斯科文化,先是站在外围看这样群魔乱舞的景象,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外地游客都是如此,在看热闹,很快,就被当地热情的居民一起拉进去跳了,有些是他们的同伴先去跳,跳到后面,就拉着自己的同伴也进去跳,不会跳的,就手拉手或者肩膀扶着肩膀,蹦蹦跳跳的玩起了火车,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一起跳。   结束后,贺乔生的队友全都跳的满头大汗却意犹未尽满脸兴奋的和贺乔生大声说:“你们老家的这个广场舞迪斯科,很像音乐节现场的氛围啊!”   “你老家也太棒了吧?”   他上大学前还完全不是这样子的贺乔生,也是一脸恍恍惚惚。   这个吴城,不是他记忆里的吴城。   县委县政府那边,宋书记接到电话,听到央视的领导看到了江南省省台关于吴城举办的国际龙舟文化节的事,也安排了记者下来采访的事,立刻将县委的干部们又聚集了起来开会,还打电话向乌江市市委说了此事,市委那边将吴城的这次龙舟赛的重视程度,更是提高到了十分,连夜派了市公安局的很多警察到吴城来维护治安,严厉打击在吴城举办龙舟赛期间可能存在的违法犯罪活动。   主要是针对小偷小摸和人口拐卖这一块。   因为每到这样热闹、人流量增多的时候,就是小偷和人贩子们想要浑水摸鱼的时候。   这两年吴城这边经过宋书记一轮又一轮的打击和排查,本地基本没有再听说有地下赌场和人口拐卖的事情发生了,也没听过谁家还有姑娘、孩子丢了的事情。   吴城因为没有火车站,这些警力主要是被安排在几个汽车站和码头。   与此同时,宋书记还特意调了几辆公交车专线,专门走护城河到码头、汽车南站、汽车西站、汽车北站等几个站口,公交车票价也很便宜,五毛钱一趟。   现在很多拉学生的三轮车,都要一块钱一趟了。   等这一切全都搞好了,筹备了一年多的端午节龙舟赛,终于来临了。   下面村镇的人,全都齐齐跑到吴城来,吴城这个古老的小县城,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当真是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龙舟赛在白天举行,分为两天。   上午先是争夺前十名,下面角逐前五名,第二天角逐最后前三强,并颁奖仪式!   晚上是表演加广场舞迪斯科。   剩下的留一天,可以到吴城里面再逛逛,或是去下面的吴城三霸逛逛,买些特产什么的,如果有时间有空闲还想玩的,还有再远一点的水埠镇临河大队和五公山,那是上过央视电视台的。   端午节当天,吴城像是一个沉睡了多年的小城,一下子苏醒了过来,周围城镇的人全都集中到了吴城来,护城河两边全是来为各自的龙舟队加油的人,各种穿着地方队服的人,站在各自的龙舟上,只等到九点半就开始。   八点半,一艘艘龙舟,就已经随着护城河边的欢呼声,一艘一艘的进入了比赛场地。   护城河是围绕着吴城的内城而建的,整个龙舟赛的赛程,就是从‘五公桥’的起点出发,沿着护城河绕吴城一圈,再到达起点,全程快的话,大约三四十分钟就能全部赛完。   很多人都骑着自行车过来,准备在岸边沿着护城河骑车跟在龙舟队后面跑,给他们加油。   还有骑摩托车的。   省电视台、市电视台、县电视台,邻市电视台、央视的电视台采访记者,都在前一天就已经达到了吴城。   临河大队的龙舟队也早早就来了吴城,已经沿着护城河练习过好几圈了。   江国泰不在,临河大队的龙舟队,是由三十岁的大队书记许长江领队的,他也是负责站在龙头敲鼓的那个。   贺乔生他们也来到了护城河边,嘶声力竭的喊加油。   不得不说,许家村的那帮人,脑子不行,但那股子横冲直撞的蛮劲,那是相当给力,当天上午和下午的十强赛和五强赛中,临河大队都获得了名次,最终进入了第二天的决赛。   下午的龙舟赛结束后,游客们便又是逛吃逛吃,不只是在护城河边逛,还有吴城里面,一时间,不管是商场、超市、小商品市场、街面,全都是人,全都是游客,喜得这些商贩们一整天下来,嘴角咧开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到了晚上,就是吴城县政府请来的省舞蹈团、省文艺院校的老师学生、市文艺院校的老师学生、以及贺乔生他们的表演。   这些表演,也被各个省市级电视台的摄像师们,都录入到了他们的镜头中。   包括央视的镜头。 第257章 257 【正文已完结】   包括被吴城县政府请来唱歌表演的老师、学生、省歌舞团的人, 都没有想到,吴城的舞台不大,但观众却出奇的多, 黑压压一片从舞台向下望去, 起码得上万人,这样的大场面, 这样多的观众,除了省歌舞团的人,即使是艺术院校的老师们都极少经历,更别说,自从成立乐队以来, 除了在自己的学校里表演过两回,就只在酒吧里表演过的猎豹乐队了。   可这群年轻人, 他们都是人来疯,现场的人越多, 他们越兴奋,唱的就越疯。   前面的艺术院校的老师们那嗓子,一开腔就是民族唱腔,歌声动听,宛若天籁, 学生们表现也不差, 她们都是各自学校选出来的校园十大歌手什么的, 第一次遇到这样多的观众, 也兴奋着呢, 唱的基本全都是《青藏高原》《烛光里的妈妈》《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之类, 这样的舞蹈和歌曲,好听也好听吧, 但下面人太多了,远的又都看不太清,就容易走神,然后就轮到猎豹乐队了。   猎豹乐队唱的是摇滚,是贺乔生写的原创作品,还是当初在四中时写的歌,一上来就激情四射。   习惯了每天晚上广场舞迪斯科的吴城居民,现在就喜欢这种劲爆的摇滚乐曲,唱的热闹,听着上面主场的嘶吼,上万人又在大草坪上跳了起来,贺乔生他们一连唱了两首,后面接着他们的小姑娘直接唱了一首现在正当红的《眉飞色舞》,现场气氛起的那叫一个高。   可以说,吴城的这个国际龙舟文化节,举办的可以说是非常成功,吴城一下子就火了,游客多了,带动的地方经济就起来了,百姓们也有了更多的赚钱的途径。   李制片听着电话中,自己派过去的摄影师和记者给自己回报吴城那边的情况,自己虽然没有看到那样的盛况,但通过记者的描述,也知道吴城发展的有多成功,这样的功劳,他当然不会压着不报。   记者和摄影师都是坐飞机回去的,端午节的第三天,关于吴城第一届国际龙舟文化节的新闻,就登上了央视新闻频道的新闻上,而且出于李制片如今的关系,光一个吴城国际龙舟文化节的报道,就足足有三十秒中,其中画面切换,除了有以宋书记为首的县委领导班子出境,吴城热闹繁荣的景象,龙舟赛的竞技和颁奖,夜晚猎豹乐队在舞台上激情开麦时,下面百姓万人齐跳的热闹景象,全都录制了下来,其中光是猎豹乐队在舞台上唱歌,下面百姓跳舞的场面,就给了足足十秒钟的镜头。   如此也能看出,摄影师对猎豹乐队是真的很喜爱了。   这个新闻会在新闻频道有如此长的时间的曝光,第一点当然是因为李制片了,第二点就是新闻组的人也知道在这样一个节日,上面的人想让下面的人看什么样的新闻,除了各种国家大事,和各项政策,以及国外人民生活的多么的水深火热外,还有国内人民生活的多么幸福,要给老百姓展现国泰民安。   还有什么比吴城龙舟文化节的新闻,更能展现国内百姓生活幸福安康的精神风貌和国泰民安的?   这个新闻不光早上播了,晚上还播了,就连弯省那边都有个新闻台都转播了。   虽然不是央视一套,可那也是央视频道啊,央视电视台的各个频道,在千禧年初,都是有着巨大的流量和收视率的,吴城的繁荣景象,一下子就让吴城名声大燥,也让猎豹乐队这个过去一直无人问津寂寂无名的小乐队,一夜之间就这么爆火了。   央视新闻台都播了吴城龙舟文化节,自己省内出了个这么个经济繁荣的县城,省新闻台能不播吗?   省新闻台不仅播,用的时间比央视新闻台的时间更长,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在早晚的《新闻六十分》当中,播报了吴城龙舟文化节的龙舟赛的热闹景象,还一起将五公山,在《白蛇修仙传》中出现的著名景点‘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色,以及游客们漂流冲浪时玩的兴奋的表情,一起在镜头中出境了。   由于端午节三天假,流量全都被吴城给吸引走了,只有最后一天,已经在吴城玩了两天,龙舟赛也结束了的游客们,到姚坝镇、水埠镇、临河大队、五公山去玩了一下,这一次龙舟节的主要大赢家,还是吴城。   但省台新闻这么一播报,就让很多有钱有闲的人知道了,吴城下面那个五公山和荷花已经打了花苞,可以去玩了呀。   于是端午节三天假期过去后,很多游客虽然已经回去继续上班了,但吴城的热闹却丝毫没有褪去,这次不光是吴城有流量,更多的游客却是奔着五公山、临河大队、姚坝镇去的,这三个地方都是被央视重点宣传过,都是上了电视的,也是游客们来到吴城必打卡之地,谁来吴城玩,要是不去临河大队河滩那一望无际的荷花打卡拍照,就跟没来吴城似的。   另一头,江国泰也在广市那边,受李昂邀请,也在观看广市的龙舟赛。   广市这边的龙舟赛习俗,可比吴城早多了,从八五年开始办,这都第十五届了,每年端午节,广市各村镇之间,都会有赛龙舟的盛事。   但广市这边的老百姓和官员们是万万没想到,这赛龙舟盛事的风头,不在他们广市,居然被一个南方不知名小县城给抢了风头,一时间都有些不服气。   龙舟赛结束后,经过本地土豪们的商议,都觉得是他们自己龙舟赛的名头取的不够大,不够响亮。   看看人家,同样是赛龙舟,人家给自己取个‘国际龙舟文化节’!   那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县城,有个鸟国际?有他们广市国际化吗?因为过些天就是茶博会,现在广市可是聚集了来自十几国家及港澳台地区的华人华侨和国际友人的,他们这才是国际龙舟文化节!   不过他们生气也没用了,所以都聚在一起商讨明年的龙舟赛要怎么搞。   江国泰在广市的酒店里混了几天,几顿饭的功夫,就已经打入了这群来自全国各地茶商的内部,并收到了许许多多人的名片,也发出去很多人的名片。   这些茶商,有些是纯纯的茶商,只做茶叶生意,可还有一大部分人,也和他一样,名下产业多面开花,其中就有做房地产这一块的,一听江国泰手中居然握着三个大沙厂,那看江国泰的目光就完全不同了,这在广市不算什么,但在他自己的地方,那绝对就是大地头蛇啊。   而且是源头沙厂!   更别说,江国泰这次带来的茶叶,居然是最近这段时间风头很劲,上了央视,被央视主推宣传的‘五公茶’了,‘五公茶’的名头,这些茶商们现在谁不知晓?毕竟对这些人来说,一向都是关注上面人动静的,上面的风向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   还有自己不做房地产,但有这方面渠道,也想牵线自己从中间赚钱的,江国泰干脆就提议,他们一起组成一个商会,将大家的资源聚集整合到一块。   这么多来自全国各地有影响力的茶商和商人们聚集在一起,这对他们也是一种资源,他们难道就不想将资源整合在一起吗?当然是需要的啊!   而且商人中,几乎各个能说会道,一张嘴巴牛皮吹的都能吓死人,各个都是社牛。   有江国泰这么一提议,哪有不同意的,都纷纷留下电话号码,加好友,有几个性子和江国泰一样,特别爱揽事的,就特别积极的推动此事。   没多少天,江国泰就和这些人熟的跟拜了兄弟似的,见面都开始称兄道弟了。   这边人脉结交完,李昂那边也终于抽出空来,在端午节这天,亲自接待了江国泰。   这天的李昂非常的忙,作为宣传部文创办的一把手,不光是茶叶属于文化产业,龙舟赛同样也属于文化产业类,他当然要带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茶商和游客们,去看广市本土举办的龙舟赛了。   他就把江国泰也叫上了。   江国泰是李昂身边,难得的几个非华人华侨和国际友人的国内茶商,其实就是在给江国泰创造条件。   当然,他只是给了江国泰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他能不能抓住,就不关李昂的事了,他能在今天把江国泰带到身边,就已经是看在江柠的面子上,在帮她了。   江国泰觉得,江柠真的就是他的福星啊。   原本以为他广市这边两眼一抹黑,什么人都不认识,没想到江柠居然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这就算了,关键是江柠还给他送来一个楼成宇。   如果没有楼成宇这个留过洋的翻译在,他即使被李昂带在身边,和外国茶商和华人华侨茶商们认识,他不会英语也没用啊,他女儿江淼虽说会说些英语,可那水平,和在国外待过几年的楼成宇是完全不能比。   若不是江柠特意从沪市找来这样一个设计师,给她设计房子,要不是他看江柠的房子设计的好,干脆连江淼、江妍妍的房子一起交给楼设计师设计了,楼设计也不至于在江家村待这么久,可能早就回沪市了,也就没有这一次的广市之行,也就不可能如此顺畅的抓住这次机会。   所以江国泰觉得,江柠真的就是福星。   其他几个同样被李昂带在身边的茶商,就完全没想到在身边带个翻译,于是全程就看着江国泰果然是不负他社交悍匪本色,在人群中是如鱼得水,带着真诚憨厚又不失精美的笑容,茶博会还没正式开始呢,他就已经快给自己拿下好几个订单了,并且这些人都表示,等龙舟赛结束,他们可以单独约地方喝茶。   喝什么茶,当然是喝江国泰带过来的五公茶。   等到了茶博会开始这一日,他在茶博会当天,他展位的设计,和展位的两台电视上,反复播放着‘五公茶’登上了央视,这比别的茶叶怎么吹自己茶叶好,都来的更加直观和权威,于是国内的单子也签了许多,连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枸杞子,都一起被签了好多单。   江国泰的这次广市之行的目的,基本上都完成了,不仅提前和国外以及港澳台地区的茶商们,成功签了单子,沙厂的事情,也解决了大半。   原本他还计划去趟深市的,这下也不用去了,直接满载而归。   临走前,他当然也不能忘了李昂和王咏,因为不清楚李昂喜好,他也不敢给李昂送价值太高的礼物,于是就送‘土特产’,野生沙参,南方人参,茶叶等等。   李昂其实不缺这些东西,也不缺钱,他是在八十年代,就让《武侠》杂志社的财务账面上有几千万资金的人,更别说现在《武侠》杂志社赚的钱,都超十亿了。   但江国泰有礼数他也依然是高兴的,至少这人没将他帮他的事当做理所当然。   江国泰还没离开广市呢,就给江柠打电话了,跟江柠说了这一趟的收获,以及李处这次在广市给他的帮助等等。   江国泰前脚挂了电话,江柠后脚就给李昂的电话打过去了,打的还是李处的私人电话,电话中,江柠一口一个叔叔,一口一个什么时候来京城,请李处赏脸给她一个请他吃饭的机会。   江柠在电话中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自己有个师父,没有说自己要为李昂怎么怎么样,就纯纯的感谢。   可李昂能够感受到,这小姑娘态度里的真诚。   更重要的是,这次端午节龙舟赛,吴城又上了央视这事,李昂也看到了。   如果没有央视台下乡去宣传五公山五公茶这事,他可能会以为,这事是吴城县的领导自己办的,可有了宣传五公茶这事,加上江柠自己就在京城,李昂就知道,这事和江柠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她背后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但这个不重要,李处只需要知道,她在京城还有这样的关系就行了。   对李昂来说,也很好猜,他虽没见过江柠本人,却有身份证照片的,哪怕这年代身份证照片严重失真、模糊,照片中那面容齐整清秀的姑娘,也能看的出来,绝对的好相貌。   这一点,他也听王咏说过不止一次,毕竟他曾经还想过给江柠打造‘美女作家’的人设。   江柠一个南方偏僻小山村里出来的小姑娘,又考入人才济济的京城大学中,他就以为,江柠给自己找了个背景强大的对象。   这也并没有什么错,相反,如果江柠能够嫁进京城红圈的家庭,还能站稳脚跟,李昂对她也只有佩服的,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对很多人年轻人来说,婚姻的本质是爱情的结合,可对李昂这个年龄又身在体制内,看多了各种情况的人来说,有时候,婚姻的本质,又是一种利益的交换,只看你是理想主义者,还是现实主义者。   小说中很多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但李昂比谁都清楚,现实中女孩子靠婚姻来跨越阶级,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就算姑娘们运气好,遇到个恋爱脑的傻小伙,你自己能力不够强,对方的家人可不是恋爱脑。   不过李昂也没有过于的去想这件事,他会帮助江柠,更重要的还是在于江柠本身,以及这些年她对《武侠》的影响和帮助,他半辈子的精力都放在创办《武侠》这本杂志上了,临到快退休的年纪,还能升到市里,将来能在市里退休,于他而言就已经满足了。   又是一年高考季。   这一年,江家村的江玮玮也终于高考了。   女孩子中,虽只有她一个参加高考的,可参加中考的女孩子却有很多,比村里男孩子们还要多,这一代年轻女孩子中,已经没有小学毕业就跟着去厂里打工,初中毕业就去厂里打工的了。   这些女孩子自己就有茶地,今年整个临河大队游客多到不行,生意自然也好到不行,不说赚个十万八万,每户平均收入达到两万应该是没问题的,尤其是下面与河滩相邻的水田里跟着养殖了小龙虾和螃蟹的人家,从五月份开始,光是每天卖小龙虾的收入,一年起码能挣五到十万。   今年的茶树,除了大房四房新种的茶树,已经种了两年多的茶树,今年的茶叶长的更多了。   除了第一年的明前茶大部分被江国泰拿去送礼,今年虽然也送了不少出去,但大部分都出自江国泰自己的茶山和江柠、江国定自己的茶地,并没有动用到村里其他人的,所以,光是今年的明前茶,家家户户都起码有一两万的收入,更别说一直到现在还在采摘的清明后的茶叶。   原本本地茶叶的销量,就只够原来已经种植的茶农的茶叶,江国泰自己在五公山的两座山头是没有算在内的,可一场茶博会,江国泰不仅将他今年茶山上的茶叶全部签了出去,连明后面的茶叶都已经开始预订了。   还有枸杞子,去年江大伯娘种的两亩地的枸杞子挂果不多,一亩地带来的收入也就只有两三千块钱,今年因为江国泰直接帮他们把枸杞子的单都给签了,加上枸杞子的挂果量也上来了,枸杞子的收入直接翻了个番,江大伯娘光是和江大伯两人的两亩茶地的收入就达到了五万块,加上枸杞子,养的三头大肥猪,客栈民宿旅馆的收入都是三个儿媳妇的,但开餐馆的收入是她自己的,光是这一年,江大伯夫妻俩的年收入就达到了近十万块。   把江大伯给高兴的,当下就决定,不用等过两年了,今年年底就起屋子建房,“就建和柠柠一样的四层大楼房!到时候一楼我们两个人住,二楼三楼四楼就当旅馆,我们两个人以后不是坐在家里收钱了?”   人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老了赚不到钱,手里也没钱,看儿子儿媳妇脸色过日子。   遇到孝顺的还好,遇到不孝顺的,那真是一辈子受气。   现在好了,江大伯是再也不用担心老年挣不到钱了。   江大伯娘也是笑容满面的拿着抹布擦桌子。   他们这还没有背井离乡呢,就能挣这么多钱,这是过去江大伯娘想都不敢想的事。   江爸江妈两人在深市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忙碌一整年,一年收入也就十来万。   今年江家村人的年收入都在涨,整个江家村除了大房的一些想要贪了姐姐妹妹茶地和宅基地,没有签合同的人家,那些分了茶地的人家都喜气洋洋的。   原本江柠暑假没打算回来的,江钢琴暑假结婚,打电话让她一定要回来,作为娘家人给她撑腰。   其实江钢琴哪里用得着江柠回来给她撑腰?她哥哥姐姐堂哥堂姐一大堆,她是最小的那个,可她走到哪儿都跟人说,江柠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最好的朋友,她结婚江柠要是不来,她多没面子?   江国泰也打电话来,说她的房子建好了,让她暑假回来一趟,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江柠对于家乡的改变,其实很高兴,自然也没有什么芥蒂,打电话问江柏要不要回去,江柏暑假在给他老板工作,根本走不掉,于是江柠就和宋培风一起,扶着江爷爷回去了。   家乡的变化之大,大到江爷爷都快认不出这里是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几十年如一日都不曾变化过的临河大队。   粉红的荷花香飘十里,堤坝全部修了水泥路,下面还有两条鹅卵石小道。   小道上全都是人,有散步的,有采摘莲蓬的,有坐在翠绿的柳树下钓鱼的,有骑自行车从堤坝上悠闲骑过的。   即使不用江柠扶着,这样的路,江爷爷自己也能走,一点不怕摔着。   等到了江家村,他没有去大儿子家,也没有去小儿子家,而是穿过了江爸的房子,穿过江军的房子,一直走到了过去的荒山前。   他佝偻着身子,双手惬意地背在身后,抬头望着沟渠对岸的荒山上,矗立着的好几栋造型别致豪华的别墅,双眼含着满足的笑。   其中一栋,是他大孙女的房子。   他缓缓穿过搭建在沟渠上的造型精美的石桥,走到江柠的房子前,伸手推开房子的院门。 第258章 258   这栋乡村别墅被楼设计师设计的非常精美又宜居。   和江柠在沪市的别墅不同。   沪市地价寸土寸金, 哪怕江柠当时买的早,房价还没那么高的时候买的,院子也就一百来平, 还送了个一百多平的大露台, 但江柠的这个院子,足足占了六分地, 有一千五百多平,分为前院和后院。   楼设计师并没有在院子里设计什么假山假水,而是靠墙边全部砌成了一米多宽的花坛,靠着院墙大门的位置,种了很多江国泰特意找人寻来的粉色玫瑰。   如今正是花开的季节, 一朵朵灿若朝霞的粉色玫瑰开的正艳。   设计师想要造成的效果,是有朝一日, 粉色玫瑰花藤爬满整个整个铁杆围墙,对院内形成天然的保护, 但因这些花是今年新种下去的,现在都还小,只用细草绳将玫瑰花藤系在了铁艺院墙栏杆上,让它今后成长的话,就沿着铁艺院墙生长。   为了防止宵小和山上野狼, 院墙修建的很高, 下面是石砖, 上面是铁栏杆, 既能起到阻挡山中野狼的效果, 又不会遮挡阳光和视野。   推开院门, 就是一条铺设的蜿蜒的鹅卵石路,大约有一米二宽, 连着花坛边都铺设了鹅卵石路,方便给花浇水。   花坛内的花,除了这粉色玫瑰是江国泰特意找来的品种,其它花草都是本地常见的竹节梅、太阳花、虞美人之类,好养活,生长的也快,不需人多麻烦的打理,明年就能自己长成一大片。   鹅卵石路两边是个非常开阔的草坪,草坪上的草也不是城市里特意买来的青绿的草地,而是本地随处可见牛也爱吃的盘根草。   临河小学刚建在江家村的时候,校长就带着全校师生去擅长铲这样的草皮来铺设足球场,每个人要铲一张方桌大小的草皮带回来,这些草皮堤坝的斜坡上,山脚下到处都是,只需花费功夫,也不用花钱。   楼设计师还从一棵在洪水中没有被淹死,所以也没有被砍掉的巨大梧桐树伸进院子内的大树枝上,挂了个秋千垂在院中,这算是院中唯一的树荫。   因为在设计的时候,江国泰就说了,荒山阴气太重,院内就尽量不要种树了,荒山里的树多得是,要多多的日照,要光线好,采光好,要多多的阳气。   江柠就指着树荫下的位置对江爷爷说:“爷爷,到时候就在那给你支个躺椅,搞个桌子,上次国泰阿叔去广市参加茶博会,说是给你带了正宗的紫砂壶回来,你就在那躺着,握着紫砂壶喝喝茶。”   江爷爷只要想到那样的画面,就美到不行,笑着说:“我要他给我的紫砂壶干啥?你给我买的那把就是最好的!”   村里的老人们都爱喝茶,江爷爷特别羡慕江国泰的父亲老忠华爷爷的紫砂壶,在江柠拿到奖学金后,第一时间,就给江爷爷买了把壶,三十几块钱,说是紫砂壶,但究竟是不是紫砂的,江柠也不懂,就给江爷爷买了,壶柄设计成梅花树枝的模样,壶身上刻画着几朵梅花,短短几笔勾勒出梅花的婉约坚韧之美,壶盖的把手也是梅花枝。   这么一把几十块钱的不知真假紫砂的紫砂壶,一直是江爷爷的大宝贝,在电视机普及之后,已经成功取代了江爸在八十年代给他买的收音机,成为他的大宝贝,走哪儿都带着,和人聊天吹牛,手里都要握着把壶,时不时的喝一口。   谁要问起来,江爷爷就笑呵呵的说:“我大孙女孝顺,当初考试拿的第一笔奖学金,没想着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新鞋子,第一时间就给我买了这把紫砂壶,给我喝茶用,这紫砂壶泡茶泡久了,现在不用放茶叶,开水往里面一冲,就有股茶香,你说神奇不神奇?”   那笑的一脸惬意的样子,那得意炫耀的表情,把一众老头们酸的哟,一个个都回去想让儿孙们都给自己买一把紫砂壶。   谁还没有个壶咋地?   现在老忠华爷爷的紫砂壶,终于不是全村独一份啦。   外地游客来江家村,看到槐花树下的老头们,那是人手一把造型古朴的壶。   江爷爷背着手站住,抬头望这个高大、宽阔、精美的房子,直直的看了好久。   几年前,小二媳妇打小孙女时,他还想着,带着柠柠单独分出去,不跟小儿子一家在一起过了,他在山上有个小屋,大不了他带着柠柠两个人单过,总好过孙女挨打。   她打了不心疼,却把老头子都心疼坏了,他在的时候还能拦一拦,挡一挡,让小孙女跑,他不在的时候,小丫头就只能任她打,她一个小孩子跑都跑不掉。   那时候他就想,哪怕是带着小孙女住在草棚子里呢?   才几年功夫,小孙女终于有房子了,还是这么大一栋房子。   不是在沪市,而是在老家,有了自己的家。   房子通风了一段时间了,江军的媳妇站在楼上晾晒衣服,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江爷爷,忙下楼喊上大嫂往荒山这里赶,看到江爷爷正站在院中看着江柠的房子发呆,大堂嫂人还没进院子,笑声就先传了进来说:“咋还在院子里发呆呢?快进来看看柠柠的房子,我和你三嫂刚打扫过,里面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有,哎哟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楼设计师是见过江柠在沪市的别墅装修的,江柠在沪市的房子,都是钱总装修公司的典型案例,他公司的设计师、客户都见过,知道江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这个别墅也参照了江柠在沪市的风格,整个墙面都是用了奶油白和原木色,尽量做到光线明亮,阳气足。   在经历了江柠在沪市的别墅后,江爷爷现在看到江柠如此大的乡村别墅,一点都不觉得这很大很惶恐了。   乐呵呵的看着江大嫂打开大门,走进去。   哪怕江柠和楼设计师说过别墅的用途是当民宿给游客住,江国泰知道后,还是让楼设计师将整个一楼都留了出来,二楼三楼四楼可以给旅客住,但一楼必须是江柠这个主人家的。   房屋的实际建造面积是四分地,也就是光一个一楼就有两百六十多平,不管是江柠带着江爷爷自己住,还是她将来结婚有了孩子,带着丈夫孩子一起住,这个面积都足够宽敞了,屋后还有个单独的大厨房。   厨房是真的大,大约有五六十平,大小两个厨灶,两个大锅中间接了个水管,洗锅碗用完的脏水,可以通过埋在地下的粗水管流到下面的田沟里去,洗衣洗菜池和白色瓷砖砌成的水缸的上面,都已经通了水龙头,接的就是山上两个大坝和小坝的自来水,水质清澈甘甜。   江柠要来扶江爷爷,被江爷爷挣开:“哎呀,用不着扶。”   这是江柠的房子,江柠自己却是第一次走进来。   房子虽说楼设计师监督设计的,但施工的人,却是江红兵江红军他们,房子造的解释又仔细,后期装修又有钱总在跟进,后期的所有硬装软装,江国泰全部给她解决了。   楼下是江柠自己住的,不论是衣柜还是床、沙发,用的都是好材料,楼上是给旅客住的,主要是材质结实耐用,装修温馨、好看、舒适,按照江柠的要求,每个房间都配备了独立的卫生间。   江大嫂就领着江爷爷去看江爷爷房间,笑着说:“这是老爷子的房间,听说还安装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地暖,以后冬天老爷子的屋子都是热乎的,也不怕潮气了!”   他们这些生活在河边的人,不怕冷,就怕潮湿,一年到头空气都是潮湿的,春冬二季要是没有太阳,内裤袜子干不了,没两天就要长霉斑,家中衣服被子一年到头都要勤晒,要是哪天偷个懒不晒了,过不了几天,就生了黑色霉点。   江爷爷打量着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是按照江柠在沪市给江爷爷的房间格局装修的,有个半面墙的超白玻璃墙,只在两边开了两扇小窗户,有防蚊床,采光十分好。   江爷爷在自己床上坐了下来,床板是他睡习惯了的硬板床,不是软绵绵的那种。   他坐了一会儿,又走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胳膊肘搭在大腿上,满意地左右看着。   江柠对这个房子装修的也十分满意,哪怕她今后回来的时间不会太多,但回来后,总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再住到江爸的房子里去。   江柠看着旁边同样建好还没住人的两栋别墅,“旁边就是淼淼的房子吧?还有妍妍的房子,都没住进来?”   江大嫂笑着说:“妍妍和淼淼都和你一样,在外面上大学,哪有时间回来住?这建好了不还得通风吗?每天窗户都开着,没关过,都给你们通着风呢!”见江柠还想去隔壁参观,江大嫂说:“你们仨的房子建的都一样的,里面装修也差不多,都是照着你这个建的,就是里面油漆颜色上不同些,淼淼喜欢彩色的,墙壁涂的果绿色、浅橙色什么的,妍妍喜欢粉色,给她的房间里面装的都是粉色!”   江大嫂说:“要我说啊,你们小姑娘就要那些纷纷嫩嫩的颜色多好,你这房子装的好看是好看了,就是太过冷清了。”   “就是,像淼淼和妍妍装的多好,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的房子,你这房子本来就大,还装的这么简洁,看着就跟个雪洞似的。”在他们参观江柠的房子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江大伯和江大伯娘、江军他们也赶来了,江大伯肩膀上骑着他的小孙女走进来说。   江大伯他们依然在当泥瓦匠,只是今年建房最多的就是江家村,光是江家村的房子他们都建不完,从开春开始,他们就在忙活江柠、江淼、江妍妍的房子,一直忙活到六月份,中间江红军和江红兵还去广市待了半个月,家里就只有江大伯、江军带着姑父汪大伟等一些小工在搞,还是采茶季到来,钱总要来带茶叶去沪市,顺便带了一个装修团队过来,干完了三个别墅的装修工作。   这些后期的花草的布置,除了粉色玫瑰,其余都是江军带着几个小工去山上挖的花花草草。   江大伯又说江爷爷:“现在柠柠出息了,你和柠柠都有茶地,一年挣个小一万块钱,够你们花了,也不用你在外面给人家烧火做饭还是捡破烂,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这么大年纪了,柠柠和柏子要上学又顾不上你,你在家待着我和红军他们离的近还能照顾。”   这几年江爷爷一直没说他在外面是卖衣服、鞋子,早年跟着江柠出去的时候,他是真的打算捡破烂当乞丐也要挣钱供孙女读书的,谁知道孙女直接给他开了个服装店让他看着卖。   老头子看着憨厚,内心其实有自己的一杆秤在的,要是人人都知道他卖衣服挣钱,也过来和他抢生意怎么办?或者看他挣了钱,过来借钱怎么办?他自己都还要养孙女呢。   后来就是看小儿子小儿媳挣的钱,一分都不给小孙女花,挣的钱都给他们大儿子攒着,怕他们拿他和小孙女辛辛苦苦挣的钱补贴江松,就一直没说过自己在外面卖衣服,只是他每回回来穿的越来越好,气色也过的越来越好,再说当乞丐捡破烂,老头子们也不信,他就说给人家灶上烧火,回来穿的好衣服,都是孙子孙女用奖学金给他买的。   高台上吹牛的老头子们也信了。   老爷子也真的是嘴巴严的厉害,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具体干啥。   江大嫂也劝江爷爷:“是啊,爷爷年纪都这么大了,跟柠柠他们出去,他们还要照顾你,不如在老家待着不知道多舒服,平时没事到高台上晒晒太阳打打小麻将,这么大年纪别出去忙唻!”   江柠可不愿意把江爷爷放在老家,正好江柏考上研究生后就忙了起来,没多少时间照顾江爷爷,江柠笑着说:“正好,暑假过后,我还想带爷爷去京城住两年呢。”她询问江爷爷:“爷爷,你和我去京城住两年好不好?”   江爷爷笑着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说话,不说话。   江大伯将小孙女抱到腿上坐着说:“柠柠这房子建好后还没开过火,一会儿叫江军拿些米粮过来,晚上就在这里吃,热闹。”又问江柠:“你这上梁酒还办不办?不如趁着暑假在家,把上梁酒办一下。”   江柠不想折腾,拒绝说:“算了吧……”   “那哪能算了呢?不办上梁酒,不暖房咋行?听我的,还是要办!”   对江大伯的这个提议,所有人都一致觉得要办,就连江爷爷都说:“上梁酒不办不行哦!”   上梁酒不光是让亲戚朋友们知道江柠家以后的具体位置,方便亲戚们来走亲戚,还有收礼钱的意思。   人家建房你都给了礼钱,你建房不把礼钱收回来,那不是傻吗?   江大伯说:“你要是怕麻烦,都交给我们来!”   江大伯是看出来了,他这大侄女就是懒,自从考上大学后这么久,连碗都没见她洗过一回,现在是越来越懒了。   江大伯说:“也还好你自己有房,将来住自己的房子,没人说嘴,不然像你这么懒……”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大伯娘不高兴的打断了,说:“什么懒?我们柠柠这叫有福气!天生就是吃公家粮的料,不用洗碗做饭!”她一把抱过了小孙女到自己腿上,笑着教小孙女:“以后也要跟姑姑一样,考大学,吃公家粮知不知道?”   江大嫂喜笑颜开地拉着女儿的小手笑着说:“对对对,跟你姑姑学,考大学!”   江大伯被江大伯娘怼的说不出话,嗫喏道:“我就这么一说……”被江大伯娘瞪了后,忙说:“行行行,我不说了。”   自从江大伯娘钱越挣越多后,在家里说话是越来越有底气了,江大伯现在也怕她,在家里地位越来越低,生怕她哪天生气了,不愿意做饭,他就要吃老娘做的饭了。   吃过江大伯娘做的饭,再去吃江奶奶做的饭,那简直就是猪食。   江大伯这一点,一点都不像江爸,他做的饭菜简直和江奶奶一模一样,也是猪食。   江大伯被江大伯娘怼的没办法,招呼江军一起去给江柠搬粮食和柴米油盐去。   油都是他们拿着粮油本去隔壁许家村打的菜籽油。   江大嫂起身往厨房走,说:“这沪市来的设计师就是不一样,柠柠这厨房修的,看的我们谁不眼馋?还没见过修的这么好的厨房,这后院还留了两个花坛,我没事就在这花坛里种了些辣椒、丝瓜、蔬菜,现在都熟了,我去摘两根一会儿给我来做饭!”   江大伯娘快五十岁的人了,从五一开始,村里游客就没断过,她每天给游客做饭,确实有些累,不过她还是笑着说:“还是我来烧吧,柠柠就喜欢吃我做的菜。”   江大嫂闻言也没和婆婆抢,笑着说:“那我来洗菜切菜!”   江柠也去帮忙,被江大伯娘和嫂子们都推出厨房,江大嫂笑着说:“哪有让小姑娘做饭的道理?姑娘家什么时候最金贵?那就是在娘家的时候了,这么多嫂子在,还能让你进厨房?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以前女孩子们回娘家,就是回来干活的。   可自从江柠考上京大,又和江国泰带着家乡父老发家致富,给女娃们分茶地和宅基地,现在村里女娃们越来越金贵,地位越来越高,比江柠小几岁的这一辈,现在在家里地位丝毫不比男娃差个什么,反正她们要是不想外嫁,村里有宅基地,有茶地的收入还不怕建不起房,有房有茶地,那些父母们将来和儿子住的不快活,还有闺女在,谁舍得对女儿不好?   晚上一大家子吃了个热热闹闹的晚饭,村里其他人听说江柠回来了,也到江柠家里来串门,每个来串门的,都在夸江柠的房子建的好,建的漂亮,以后他们也照着这个建云云。   还有后悔没早点和江国泰处好关系的,不然说不定他连他们家的房子都一起建了。   唉,江国泰也真是的,在外面发了财,只给大个子家的柠柠和江镇长家的妍妍建房,有钱不能将村里楼房都建了吗?   江钢琴听到江柠回来的消息,也跑来找江柠玩,还让江柠给她当伴娘。   江钢琴看着江柠的房子高兴地说:“今年我妈也种了两亩枸杞,今年茶叶卖的好,我妈说了,到了年底,也跟我建大楼房。”她望着江柠这气派的房子,满眼的憧憬:“就建和你这一样的房子!”   江钢琴没说的是,为这事,她嫂子还跟她妈吵起来了,原因是江钢琴家现在的楼房,是村里最早建的楼房之一,现在已经有些旧了,眼看着村里开始修建一栋又一栋新的楼房,江钢琴的嫂子也想重新建个大的,跟江爸家房子一样,到暑假给游客们当旅社,能坐在家里还赚些钱。   江钢琴的大哥是开拖拉机的,帮人拉货,一年也能挣个几千块钱,加上他们全家分的茶地,她和钢琴哥哥、一双儿女加起来四亩茶地,今年也有一万多,江钢琴爸妈加江钢琴三亩茶地,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一家七口人的茶地加起来,怎么也有三万块钱了,她想的很好,三万多块钱加上家里存款,即使一口气建不了江爸家那么大的房子,可分两年建也行。   谁知道钢琴妈妈不给儿子建房,要把他们今年茶地的收入拿出来给小姑子建房,她哪里能乐意?   只是江钢琴妈妈在家当家做主惯了,以前没有茶地的时候,她就宠小女儿宠的最厉害,有什么吃的都要留给江钢琴,现在她自己和丈夫都有茶地,都不用靠儿子儿媳妇养了,她就更说一不二,不用看儿媳妇脸色了,她甚至都不想跟儿子媳妇住在一起,打算将来跟小闺女住一块儿去。   江钢琴对她爸妈的心也很赤诚,天天喊着要爸妈跟她住,她是真的这样打算的,她从心理上,就觉得自己还是个离不开妈妈的大宝宝,她妈妈理所当然要跟着她一起住的。   可她嫂子默认公公婆婆将来肯定是跟他们养老,他们茶地的收入理所当然就应该给他们才对,怎么能给小姑子呢?小姑子自己茶地的收入拿去建房子,他们不反对。   只是她嫂子在家不当家惯了,她并不是那种很强硬的性子,心里不高兴就绊了几句嘴,不敢跟婆婆吵,就关上房门跟自己老公吵了一架,虽说关上了房门,可吵架的声音还是让全家都听到了。   江钢琴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江钢琴现在就很羡慕江柠有自己的房子。   如果自己的房子也建好了,她就可以带着她爸妈也搬出来住了,不用还住在哥哥嫂子家里。   那房子明明就是她爸妈建的,是她从小生长的家,可现在她就莫名觉得,那是哥哥嫂子的家,不是她的家,她是寄人篱下的。   她对江柠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说:“我现在就想赶紧结婚,赶紧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