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朋友世界第一可爱》 作者：车厘酒 文案： 某日，舍友讨论起什么样的女生最可爱。 苏临从头到尾没说话，等他们说完，不屑地嗤笑了一句，“照你们这标准，长得好看点的，蠢点的小矮子，都叫可爱。” 后来，他去法语系上选修课，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大眼睛，白皮肤，长得好看个子矮，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鹿园园看着男生俊朗的面孔，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不好意思，你能往里让一让么？” 声音很小，音色和人一样，软软糯糯。 …………好他妈可爱啊。 苏临心脏要跳出病了。 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舔舔唇：“行啊，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让。” [小剧场]： 舍友A：最近苏临和一个小萝莉走得好近啊，不会是…… 舍友B：不可能，他不是不喜欢那型的，嫌蠢么？ 某日。 几人去采购生活用品，看到某人大大咧咧地拉着小萝莉的手在街上散步。 苏临见到他们，毫不避讳，“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仨室友：“……” 晚上回了宿舍，苏临笑：“我女朋友是不是贼可爱？” 仨室友：“……” 所以你之前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还不是找了个好看的小矮子？？？ 一句话简介： 这大概是一个小狼狗把小白兔叼回家，然后每天对着全世界吹爆小白兔的故事。 软绵好脾气小姑娘X吹妻狂魔傲娇小少爷 1v1小甜饼，谢绝扒榜。 本文又名《鼻祖级真香打脸型男主见过么》《我女朋友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谁敢说她坏话试试》《人间萌物的威力了解一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鹿园园 ┃ 配角：苏临 ┃ 其它： 第1章 第一可爱 　　正值盛夏，烈日高悬，C大校内的道路两旁的香樟茂密繁绿，排列得整整齐齐，树叶的沙沙声和阵阵蝉鸣不绝。 　　偶尔吹过的风都像是热浪卷在人身上，整个城市堪比一个大蒸笼。 　　鹿园园打着带黑胶的防晒伞，能挡住部分阳光，却隔不住源源不断传到她身体各处的高温。 　　她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从半裙的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宿舍的群有八条未读消息。 　　她从一堆表情包中准确地提取出有效信息。 　　——分享会在经管系教学楼B101教室。 　　鹿园园步伐减慢，有些困扰。 　　她一手拿着伞，不方便打字。于是点了[按住说话]，然后微微低头，凑到手机下方，发出的声音小小的。 　　“我刚从家回来，经管系教学楼在哪个区呀？” 　　然后松手，发送。 　　因为分享会还没开始，群里的几人都是秒回。 　　她看着她们发来的消息，对照着校内的指示牌开始找B区。足足花了十五分钟，她才走到教室。 　　进了B101，扑面而来的冷气把她打得一个激灵，鹿园园一打眼就看到了宿舍的人。 　　她走过去，坐在空出来的位子上，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 　　之所以能快速从一堆人中辨认出自己的室友，还要源于这几位显眼的发型。 　　棕色大波浪、黑色酷哥头、挑染五彩辫。 　　相比之下，仅仅是黑长直的鹿园园显得尤为清汤寡水。 　　大波浪亲热地搂了搂鹿园园的肩，“忘了咱们园园是个路痴了，连本系的教学楼在哪都记不住还谈什么经管系呢。” 　　“就是，要是哪天我们集体翘课，看你怎么办。” 　　另外两个人也笑着调侃她。 　　这是一个阶梯教室，空间大、设备全，冷气都比普通上课的教室开得足。 　　鹿园园略微环顾了一下四周，戳了戳身边的大波浪，“茜茜，怎么来的……好像都是女生？” 　　偌大的教室，她一偏头，入目的都是女生。 　　而且看得出来，有不少都是长相出众、精心打扮过的。 　　“啧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茜往她身边挪了挪，“今天这个分享会其实没啥重要的内容，主要是学姐学长给咱们分享经验的，但是呢，有个贼出名的学长也来了。” 　　她顿了顿，换上一副八卦的口吻，“据说长得贼好看，贼帅贼有范儿，关键是学习还贼好！” 　　“……” 　　林茜用了四个“贼”，然后语气急转弯式地下滑：“唉，可惜我连照片都只见过个糊的。” 　　大一新生要提前入学，军训两周，现在是正式开学上课的第一周。 　　经过军训半月的相处，鹿园园和宿舍里三个女生也算是熟悉了。林茜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她这样的反应，反而让鹿园园生出了点好奇心。 　　“那个学长……有那么好呀？” 　　“啧！”林茜瞪圆了眼，一本正经给她科普，“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了，我听说他大一期末考试之前，帮他们班同学押题，照着他说的复习的人，最后都得了B 以上啊！这不是神人么！” 　　“……” 　　鹿园园很给面子地道：“哇……” 　　“其实学长这么出名，最主要还是因为脸吧。”林茜感慨，“毕竟咱学校分数线那么高，经管系比咱们系估计还得高好多分，出了这么个帅哥，就被传成名人了呗。” 　　鹿园园点头。 　　C大是真的难考，她高中时一直拔尖的成绩，在这里也没有多突出。 　　考经管系，那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想着，她心里已经对这个不知名的学长生出了隐隐的佩服。 　　又等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定好的开讲时间，前面的几位教授却迟迟没有开始。 　　林茜有些坐不住了，“这次分享会的主要演讲人也有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还不来呀……急死我了！” 　　鹿园园看着她一脸的不耐，好笑地摸摸她的手臂，软声道：“别急，一会儿就见到啦。” 　　林茜盯着鹿园园看了又看。 　　实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小声嘀咕：“萌妹子真的是宝贝……” 　　“……” 　　鹿园园好像没听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啊…… 　　就是这种眼神。 　　鹿园园的眼睛生得最好，黑白分明，带着股一眼能望到底的透彻，看人的时候像是带着灵动的光。 　　她脸盘很小，尖尖的下巴颏十分精致，皮肤经过了军训的荼毒也没有黑多少，还是又白又嫩。 　　整个人看着就像个会动的瓷娃娃。 　　林茜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弯腰铺床，见到林茜进来，有点害羞地做了自我介绍，还表示可以帮她整理一下床铺。 　　当时，林茜看着面前妹子娇娇小小的一只，眼睛又大又好看，声音甜软。 　　她一个女生，都忍不住萌地肝颤。 　　教室的音箱发出教授试麦的声音，林茜收回了摸上鹿园园头发的手。 　　偌大的教室安静下来，比起之前菜市场一样的吵闹，总算有了点儿开讲座前的氛围。 　　鹿园园也坐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最前面站着的几个人。 　　经管系的刘教授正值中年，但身材保养得不错，戴着副无框眼镜，往那一站就很有几分儒雅教授样子。 　　他刚才似乎是接了个电话。 　　“跟同学们说一下，今天原定的五位演讲者，有一位——”说到这，刘教授扶了扶镜框，才继续道：“——临时有急事脱不开身，不能到场了，希望大家能专心听其余四人的分享内容，下面掌声有请……” 　　尽管刘教授已经无缝衔接了自己的讲话，台下乌压压的一片人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唏嘘声。 　　鹿园园右手边隔着一个座位，紧挨着坐了几个女生，她们的抱怨声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我天，起个大早就为了看苏临啊，结果他不来了？” 　　“这都几点了？你这叫起早？” 　　“哎呀，老子音乐系的来听经管系讲座，容易么……” 　　“唉我是真的还没见过他本人，急事是什么事啊……” 　　苏临……就是林茜口中的学长？ 　　鹿园园边注意着台上的动静，边竖起耳朵听身边的女生讲话。 　　那几人抱怨了没多久，又开始小声八卦：“我有同学大一的时候跟苏临上同一门选修课，说期末考他直接睡过头，没去。” 　　“我靠不是吧哈哈哈哈！” 　　“那他这不是还得补考？笑死……” 　　“……” 　　睡过了期末考……？ 　　那位没露面的学长，事迹还真够传奇的。 　　鹿园园忍不住小幅度地翘起唇角。 　　随后正了正神，专心听着台上的人讲话。 　　- 　　下午的课上完才三点多，鹿园园没和宿舍几人回寝室，想去图书馆看看。 　　掏出随身携带的校内地图，她再三确认了方位之后才出发。 　　C大建校多年，经过数次翻修之后，不仅保留了最初的古朴风格，处处都有茂盛植物，校园里多条大道宽而阔。不时有学生老师经过，谈话说笑声与这里的一切都很相符。 　　鹿园园心情蓦地变好。 　　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这样的校园生活，不管是同学、老师、还是舍友，都是她喜欢的。 　　经过了学生停放自行车的车棚，换了个弯，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又走了几分钟，隐隐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她把伞微微向上抬了抬，看清了前路。 　　拐过来一个目测很高的人。 　　是男生。 　　他……在跑。 　　动作很好看，速度很快，很快就从道路尽头到了她身边。 　　男生穿着白色t恤，经过鹿园园的时候，像是带起了一阵小范围内的强风。 　　空气里有种淡淡的，她说不出来的好闻味道。 　　她只瞥到了一闪而过的侧脸，能确认的只有肤色很白。 　　因为他跑得太快，五官没看真切。 　　那男生跑走有一会儿，鹿园园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背影还看得见。 　　她瞅了几秒才回过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 　　“……” 　　人家怎么能长那么高呢。 　　腿怎么能那么长呢。 　　唉。 　　鹿园园的情绪低靡了一会儿，感慨了一下长得高的人大概都是上天眷顾，就迈着小短腿继续向图书馆进发。 　　没走两步，再次停下。 　　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她收回迈出的步子，低头一看。 　　——是一把钥匙。 　　捡起之后，她四处看了看。 　　走了这条路几分钟，除了刚才跑过去的高个子男生，她还没遇到别人。 　　鹿园园苦恼地微微皱了皱眉。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掏出来。 　　是林茜。 　　她打来是想让鹿园园回宿舍之前帮忙买个雪糕。 　　鹿园园应下之后，看着手里的钥匙，问那头的人：“茜茜，你知道……学校有没有失物招领之类的地方呀？” 　　“……” 　　“啊，是图书馆的反方向么？” 　　“……” 　　鹿园园按着电话那头的指挥走，随意和林茜聊天，“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去过吗……” 　　“……” 　　等把钥匙送到，又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才到了图书馆。 　　顺利借到了自己想要的书，想到今天在路上又帮别人捡了东西，觉得收获颇丰的鹿园园心满意足地回了宿舍。 　　男生宿舍楼3栋401室。 　　一声巨大的摔门声惊起宿舍内三个人。 　　秦放正打着游戏，被吓得差点拿不住手机。 　　稳住之后，他冲着门口的方向高声抱怨：“怎么回事儿啊？谁惹您了回来跟我们撒气？” 　　另外两人也附和：“就是啊临哥，我们可啥也没干，乖着呢。” 　　“……” 　　几人的话没得来回应。 　　不一会儿，独立的卫浴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虽然心里奇怪，但秦放还是很快把注意力转到手里的游戏上。 　　十几分钟后，游戏结束，秦放看着屏幕上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心情大好。 　　转头就看见头发湿漉漉的苏临。 　　秦放想起这少爷今天出门的目的，问他：“诶，您内补考怎么样？” 　　苏临大一下半学期的选修课期末考，被他给睡过了，而C大的补考统一安排在学期初。 　　正是今天。 　　“……” 　　闻言，苏临拿着白毛巾的手一顿，转头看他。 　　同寝室一年了，秦放很能理解那些追着堵他的女生的心。 　　就这脸，这浑身散发的“老子有钱又迷人”的矜贵气质，搁哪都是焦点。 　　此时，苏少爷一张俊脸轮廓分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黑沉沉的眸子，锋利的视线有如实质。 　　秦放吞了口水：“……” 　　被盯得背后凉飕飕的，他小心翼翼道：“所以这是……考得……不好？”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苏临的点。 　　秦放听到他低声骂了句“操”，一下把毛巾扔到床边桌子上，随后传来的声音里还带着郁气，“自行车钥匙丢了，没赶上考试。” 　　“啊？”秦放没反应过来。 　　苏临顿了顿，接着道：“回头找了也没有，估计是掉路上，被人捡走了。” 　　补考区被安排在离男生宿舍楼最远的教学楼，除了考试，平常没有课安排在那。那距离，要是不骑自行车可能要走个三十分钟。 　　考试迟到十分钟不能进场。 　　靠双腿走到那，黄花菜都凉了。 　　他干脆直接没去。 　　“…………” 　　宿舍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 　　随后，秦放最先憋不住，开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临哥，你是真的牛皮，卧槽哈哈哈哈神他妈钥匙丢了。” 　　秦放的上铺探头：“临哥也有今天，哈哈哈老天爷都不让你过！” 　　苏临的上铺探出头：“没事，这学期重选一门，哥几个监督您。” 　　苏临：“……” 　　苏临看着笑到抽搐的三人，冷冷掀了唇角，“还他妈笑，以后老刘的作业，别来求我。” 　　虽然挂了，但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C大的选修课一学年只要修一门就够学分了，所以这门错过了补考，在别的学期多上一门，补上学分就可以。 　　不过。 　　这就意味着他大二上下学期都要上选修。 　　苏临沉着脸坐桌子前，一把拖过电脑。等待开机的时候，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加载好之后，他登录了校园网，看了眼还有空位的选修课。 　　【基础会计学】 　　【社会学导论】 　　【法语】 　　“……” 　　一个也不想学。 　　好过的课早就被抢没了，直到现在这时候还没被选满的课，想想也知道有多无聊。 　　最后衡量之下，他点了[重修]- [法语]- [确定]。 　　系统提示成功之后，他直接关了机。 　　苏临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越想越气。 　　妈的。 　　到底谁把钥匙捡走的？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每天盼着上法语的苏临：这钥匙捡的好。贼他妈好。 　　：） 第2章 第二可爱 　　选完课，苏临躁郁的心情还有些没缓过来。 　　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把玩手机，心不在焉。身后几人谈论声传到耳朵里。 　　“诶，还真别说，南方的妹子跟我们那儿的就是不一样。”最先挑起话茬的是苏临的上铺。 　　按年龄排，苏临上铺在宿舍里是老大，纯正的东北爷们，这几天在学校里看着新涌入的大一学妹们，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一边的秦放听到这，起了兴趣，也不打算打游戏了。他抬头看老大：“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就……”老大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形容词。 　　还是老二接道：“就是比较萌吧，说话什么的小声小气的，长得也小。” 　　老大一拍大腿，“对！就是这意思！贼可爱啊南方妹子。” 　　老二是本地人，秦放和苏临都是B市的，B市那边，本地和外地的早就没什么地域区分，全国哪儿来的都有。 　　但是秦放还是很同意老大老二的观点，“对对对，我也觉得，我不是早来了两天吗，军训那会儿我看着好几个可爱学妹，啧啧啧。” 　　他说完，老大又接上：“我昨天还遇到一个问路的小学妹，眼睛大，人长得可小，那表情叫一个单纯，我差点就没控制住去要了微信。” 　　秦放立马揭穿他：“你他妈要的来么你，苏临还差不多……” 　　“就他那德行，还去要微信？”老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说他注孤生我信。” 　　“……” 　　三个人热火朝天地谈论起萌妹子，一本满足。等静下来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苏临忽然嗤笑了一声。 　　很不屑的那种笑。 　　几人一脸懵：？？？ 　　“嘁，”他那声笑在宿舍里格外明显，“可爱？” 　　苏临原本靠着床头，这下直起身，不咸不淡地看着对床的秦放，“照你们这标准，长得好看的，再蠢点，是不是都叫可爱？” 　　“……” 　　仨人忽然被怼，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哦。”苏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吊着唇角加了一句。 　　——“还得是个小矮子。” 　　表情漫不经心不说，还慢悠悠地拖着长腔。 　　听起来格外、十分欠揍。 　　“…………” 　　他说完这话，老大气了足足三小时。 　　第四个小时，到了日常要四排吃鸡的时间，老大才选择性地遗忘了苏临之前嘲讽的话。 　　开启日常抱紧苏少爷大腿模式。 　　打完游戏，已经是后半夜了。 　　老大老二两人在上铺，已经睡着了，就剩下秦放和苏临还醒着。 　　秦放回想了一下苏临这位大哥面对女生时的表现。 　　大一他最受欢迎那会儿，每天都要在校园贴吧被轮一遍，尤其是艺术系体育系的女生，那疯狂劲堪比追星。 　　不过，好像，高的矮的成熟的可爱的他一个也没兴趣。 　　秦放躺在床上，突然叹了口气，“唉，无欲无求的临哥。” 　　他声音很担忧：“你是要成佛吗？” 　　苏临：“……？” 　　苏临翻了个身：“皮痒直说。” 　　大学的课相比高三来说实在是太少了，鹿园园上了三天，觉得简直太幸福。 　　周三上午的时候，酷哥和彩虹辫有别的课要上，就剩下林茜和鹿园园在寝室里。 　　几个女生用了半个月的功夫，上淘宝买了一堆小东西，什么星星灯串，好看的帘子，还有地上铺的泡沫板和小毯子，把宿舍装饰得好看又舒适。 　　林茜扎着马尾，正坐在毯子上，把电脑放在膝盖上，边啃着苹果边跟鹿园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园园，”林茜飞快地刷着贴吧，嘴里不闲着，“前天你没见着苏学长，真是亏大了。” 　　鹿园园正在书桌前看自己借回来的书，听到她的话，脑子里自动回想起那天听到的关于这个学长的事。 　　她笑了一下，“嗯。” 　　又安静了十分钟。 　　“啊啊啊啊！” 　　鹿园园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向出声的人：“怎么了？” 　　“找到了找到了，我看的那个帖子，”林茜双手一撑站了起来，单手把电脑提到鹿园园的桌子上，“看！” 　　【主题】#我的妈妈啊！这届大一有个巨帅的学弟快来看啊我疯了姐妹们！！！# 　　[图片] [图片] 　　第一张是一个眼冒红心的动漫表情包。 　　鹿园园往下拉到第二张，看到了林茜说的照片。 　　拍照的人似乎很紧张，可能是镜头抖了。 　　的确……有点糊。 　　但大致的轮廓还是看得清的。 　　那是一张侧脸，背景好像阳光很好的样子，照片里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被拍下来了，眼睛半阖着，眼尾狭长，唇角平平，从鼻梁到下巴的线条流畅而好看。 　　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下面的评论和楼主差不多，全是感叹号和一长串的“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样怎么样？”林茜迫不及待地问她。 　　虽然照片不清晰，但鹿园园很服气地大力点了点头，“好看的。” 　　能被那么多人惦记，果然不是没道理的呀。 　　- 　　下午的课只有选修，林茜选了园林美学，两人上课时间相同，但教室不一样。 　　吃完午饭一起出宿舍，林茜挽着鹿园园的手跟她炫耀，“我在贴吧提前搜了，据说教园林这门的老师贼好，就开学第一堂课点名，然后平常作业少，还没测验，我能抢到真是撞大运了。” 　　说完，她好奇道：“你法语是哪个老师教？我帮你查查有没有科普他的帖子。” 　　“嗯，”鹿园园打开自己截图的课表，放大了看，认真念出两个字：“严川。” 　　“等我会儿啊。”林茜说完，在屏幕上噼里啪啦一顿打。 　　半晌，鹿园园感觉到身边的人手臂紧了紧。 　　“园园。” 　　“嗯？”她一转头，就看见林茜满脸的同情。 　　“……” 　　林茜直接把手机递过来：“你自己看吧。” 　　【主题】：#过来的学姐告诉你们，假如必修课没有严川，选修课一定不要选他啊啊啊啊啊！# 　　1L[楼主]：老学姐我是重修大一的选修，选的法语，阎王爷（严川的外号）的专业水平那是没得说。 　　但是他似乎不太了解学生们的水平。 　　我们几个人抱团儿去学了法语，觉得小语种老师可能比较好说话。 　　然后…… 　　五个挂了四个。：） 　　…… 　　鹿园园：“……” 　　下面，这位学姐又具体吐槽了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变态的，扫完帖子，已经出了宿舍楼。 　　林茜拿回自己的手机，看着鹿园园一张泛着苦的小脸，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没事儿，内学姐不是说了么，他愿意提问前排的，你记得上课别坐太靠前啊。” 　　“唉，我知道的，”鹿园园点点头，和林茜挥挥手，“你快去吧。” 　　她和林茜的方向正相反，为了找到外语系的具体位置，怕自己迟到，她上午还特地提前走了一遍。 　　踏进教室的一瞬间，她惊呆了。 　　选修课的人数要比普通班级的人数多，所以通常是大教室。 　　十几排座位，前三排一个人都没有，后面坐地满满当当。 　　鹿园园：“……” 　　明明算好了时间，是提前十分钟到的。 　　她在正门踌躇了一会儿，想到刚才看过的帖子，心里发寒。 　　还是没胆子坐到前排。 　　她从外面的走廊快步绕到后门，当看清最后一排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 　　这一列座位是靠着墙的，最后一排三个座儿，只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生趴在桌子上，他坐在靠过道的座上，里面还空了两个位子。 　　在挤满人的后面几排里，显得很突兀。 　　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位子就好。 　　鹿园园大喜着走过去。 　　男生趴在胳膊上，脸朝下，长腿在桌子下面曲起。 　　鹿园园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 　　但一想到往前坐可能要被提问，她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指头—— 　　戳了他一下。 　　苏临昨晚又和几个室友打游戏打到半夜，今天上午两节课全都翘了。本来想一天的课都不上了，但中午自然醒之后吃了顿饭，时间刚好离选修开课半小时。 　　每门科目翘课不能超过四节，他觉得，既然清醒着就来上吧。 　　他到教室的时候，还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女生坐在后排，看到他的一瞬间，她们的谈论声变小，直至消失。 　　苏临习以为常。 　　他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特地坐在最外面，就为了不和别人挨着。 　　而且还趴下装睡。 　　就不信还有人会特地叫醒他让他往里挪。 　　感受到后背上一个轻微的力度，他皱了眉。 　　没想到…… 　　还是有。 　　他缓慢地直起身，转头往左看。 　　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个……小姑娘。 　　个子不高，尽管站着，他不需要太仰头就能看见她的脸。 　　她的眼睛在小脸盘上显得很大，眼珠乌黑，黑澄澄的清澈。肤色瓷白，裸露在外的手臂纤细，黑色的发长度垂到胳膊肘处。 　　他的视线撞进小姑娘的眼里，有一瞬的怔愣。 　　随后，他看见她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抬起细白的手指抓了一下头发，粉嫩的唇瓣开合，“同学，那个……你能往里让一下么？” 　　听到她的嗓音。 　　苏临忽然生起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好像在见到她的外貌之后，她的声音也本就该是这样的。 　　软软糯糯，又细又小。 　　像棉花糖。 　　他的大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混沌，就这么看着她，思索着该做什么举动，顺嘴应了一声：“嗯？” 　　小姑娘大大的鹿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她双颊泛上一点粉色，忽然微微弯下腰—— 　　距离他更近了一点，两人几乎是平视状态。 　　她说：“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往里面坐一个位子呀？” 　　不光离他更近了，音量也加大了。 　　可能她是以为，他刚才没听清她的话。 　　骤然拉近了距离，他嗅到了她身上有股好闻的甜香。 　　她满脸期待，尾音不知道为什么，带着点怯，像是根小羽毛扫过耳边，微微发痒。 　　他站起身。 　　这才发现，她只到他的胸口。 　　刚才被她自己抓过的、毛茸茸的发顶，就在他跟前很近的地方。 　　苏临左眼眼皮一跳。 　　想起前天在宿舍时，他自己说过的话。 　　蠢？萌？矮？ 　　长得好看？ 　　“……” 　　全都对得上。 　　顿了几秒，他直视着她，点了点头。 　　然后离开座位，侧过身子给她让地方，稳着自己的声线—— 　　“进。”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少爷：真他妈可爱。真香。 　　本章自带tag：#我不玩手机、装睡才保住的座位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让给了你# 第3章 第三可爱 　　……进？ 　　鹿园园愣了一下。 　　因为还没上课，周围都是说话声，很嘈杂，但她还是听清了男生说的话。 　　他站起来之后，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眨了眨眼：“……啊？” 　　面前的男生挑了一下眉。 　　他的眼型很好看，内双窄窄，眼尾很阔，垂眸的时候，显得眼睛狭长。他的表情看起来又冷又淡，五官却奇异地偏柔和，皮肤白，又带着十足的少年感。 　　“不是要坐？”他的身子又侧过一点，露出里面的座位，对着她再次开口，“进来。” 　　刚才他只说了“嗯、进”两个字，所以鹿园园没注意他的嗓音。现在发现，他声音清泠泠的，带点鼻音，听着格外舒服。 　　“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 　　他在让她进去坐。 　　鹿园园一下子低下头，为自己的理解能力感到羞愧难当，脸上生起热意。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小声道：“谢谢。” 　　一排的座位是三个，就像电影院那种连排椅。 　　想着他之前的座的位置，估计不会想和陌生人挨着，鹿园园自认非常识趣地挪到最里面，想要和他隔开一个位子。 　　刚理了理裙子准备坐下—— 　　“那里有虫子。”依然是刚才那把嗓子。 　　鹿园园半弯曲的膝盖僵住。 　　然后极快地直起身子，离开靠墙的地方，一步跨回中间的座位。 　　她最怕虫子一类的小东西，只是听他说，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心有余悸地看向椅子，上面…… 　　什么都没有。 　　鹿园园疑惑转头：“虫子……在哪呀？” 　　在哪？ 　　他怎么知道在哪。 　　“……被我打死了。”苏临撒谎撒地脸不红心不跳。 　　“……” 　　小姑娘站在他旁边，像是犹豫了一会，脸上红晕又深了一层，讷讷道：“那……同学，你介意我坐你旁边么？” 　　“不介意。” 　　话刚落音，就看到她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一样，对着他笑了一下：“谢谢你呀。” 　　说完，直接坐下，把书包塞到桌洞里，开始拿书和本子。 　　她笑起来的时候，右侧脸颊似乎有一个很小的酒窝。 　　一闪而过。 　　苏临站了一会才坐下，依然是之前靠着过道的位子。 　　与此同时，教室正门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边上讲台边调随身带的扩音麦，挂到耳朵边之后，他的声音放大传遍整个教室。 　　而苏临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旁边的人身上。 　　这姑娘可能是不知道人有余光这种东西。 　　尽管他看上去像在看着正前方，但她的动作他都能看地一清二楚。 　　落座之后，她明显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她先是转头看了她的右手边——也就是被他污蔑了“有死虫子”的凳子一眼。 　　然后，向左转头，看了他一眼。 　　最后，动作幅度很小很小地，往他这边挪了一下。 　　“……” 　　苏临抬手，撑在右脸上，微微向外偏头。 　　掩了一下自己压不住的笑意。 　　- 　　“我叫严川，教你们法语，废话不多说了，下面我强调一下上我的课要注意的事情。” 　　“第一，我每节课都点名，自己算好，旷四节的话直接不要来了。” 　　这话一出，下面已经有很大的感叹声。 　　毕竟上了大学之后，大部分的老师不会挨个叫一百多号人的名字，再加上能考上C大的学生，自律性通常不会太差，老师们也乐得清闲，顶多三四节课点一次名。 　　严川像没听到一样，接着道：“第二，我布置的作业一定要完成，我不管你做的成绩怎么样，但是不可以不做。不做、不交作业的，我就当作旷课处理。” 　　“……” 　　“最后一点，法语很难，希望你们好好学，上课我会随机提问。” 　　“………” 　　教室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没了声响。 　　点名、作业、提问。 　　这是在上高中么？ 　　严川打开投影设备和电脑就开始点名，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都没给。 　　相较于满教室的窃窃私语，鹿园园听到这些已经不惊讶了。 　　这都要归功于她来之前看的那个帖子。 　　她知道的，严川不光变态在这些方面，他还会搞突击测验，分数会计入期末考试的那种。 　　“鹿园园。”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鹿园园高高地举起手，“到。” 　　她知道自己声音小，所以只能尽力抬高胳膊。等看到严川点头，并在手里的本子上画了一道，她才放下手臂。 　　点名的过程实在是冗长而无聊，鹿园园在桌子上摆好了本子和笔，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她没什么事做，偏头随意往旁边一扫。 　　视线正好和左边挨着的男生撞上。 　　他的半张脸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耳朵到下巴处的弧线十分漂亮，鼻骨高挺笔直，薄唇抿着，神色淡淡，瞳仁漆黑有光。 　　这个角度…… 　　这个侧脸…… 　　鹿园园越看越觉得像，名字就在嘴边。 　　这不是—— 　　她刚想试探着问他，就听见严川的声音：“最后一个，苏临。” 　　男生慢悠悠地抬高左手，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转头看着教室前方，“到。” 　　他就是苏临啊…… 　　星期一那天听到的八卦，再加上这两天被林茜一直在磨耳朵，苏临学长这个名词在她心中已经非常的遥不可及了。 　　没想到，他居然成了选修课的同桌。 　　鹿园园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林茜知道之后，肯定要疯了吧。 　　第二个想法。 　　他比照片上还好看。 　　正胡思乱想着，教室前方传来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这节课的ppt我传到课程共享文件上了，也发邮件提醒过你们了，都打印了没？” 　　“……” 　　鸦雀无声。 　　谁会检查整天收垃圾邮件的邮箱啊？ 　　谁会为了选修课跑到图书馆打印啊？ 　　苏临皱了眉，觉得有些头疼。 　　他只是想来混够学分，没想到C大还有这样的老师。 　　往右边一看，他新同桌的面前摆着一堆东西。笔记本，笔袋，一摞纸。 　　那叠纸，看着像是严川口里的ppt。 　　……居然还真有人乖乖去打了。 　　可能是他盯着的时间有点久，她注意到他的视线，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 　　苏临不知道她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随后，他看到她往前探了探头，把那摞资料移到两人桌子中间的缝隙上，乌黑的眼眨巴眨巴，用很小的气声对他道：“学长，您要看吗？我打印了的。” 　　极其小心，看起来像是在做贼。 　　“……” 　　看着她的动作，他忍了忍才压住上扬的唇角，对她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随即看向她推过来的资料。 　　在白纸最上面的地方，像个高中生一定要在卷头写上自己的姓名一样，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小字。 　　鹿园园。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写的。 　　- 　　一节课是一个半小时，中间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严川讲课虽然有些枯燥，但是不得不说，讲的全都是重点。要是认真听他的课，一学期下来肯定能学到不少。 　　比如笔记记得飞快的鹿园园。 　　苏临没怎么用心听课，基本左耳进右耳出。他身边的少女却一直在奋笔疾书记下老师说的语法重点，那架势简直让人不好意思打扰。 　　休息的时候，苏临看她终于放下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刚刚一上来，就叫他“学长。” 　　苏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歪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一的？” 　　鹿园园怔住。 　　总不能说是舍友拉着看了照片、又偷听了别人谈论他的话吧…… 　　她有些心虚地道：“因为我有去那个……就是，经管系办的分享座谈会，看到了学长你的名字……所以才知道。” 　　她睫毛又翘又长，眨眼的时候像把小刷子，一扫一扫地。 　　闻言，苏临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起前四十多分钟，下半节课过得飞快。 　　两点开始的课，现在已经快要三点半了。 　　也就是，马上就要下课了。 　　严川已经开始进行知识点总结，鹿园园该记的也记完了，没再动笔。 　　略微思索了一下。 　　苏临抬手拨了拨头发，状似不经意地伸手，点了点鹿园园的桌子，“以后都坐这吗？” 　　“嗯？”她转过头看他，眼里迷茫。 　　“……” 　　他顿了顿，解释道：“坐这，不会被他提问。” 　　他观察了下，严川似乎热衷于问靠前的人，倒数几排一个人都没被点到过。 　　虽然，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但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哦，那好呀，那就……” 　　鹿园园右颊的酒窝隐隐浮现，眼看着就要点头—— 　　“……就苏临吧。” 　　苏临：？ 　　严川放下手里的点名册，语调依旧平平，“你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苏临：“……” 　　鬼知道你问了什么？ 　　他紧了紧腮帮子，微闭了一下眼，正要站起来。 　　上衣一角忽然被小力度地扯了一下。 　　紧接着，他听到旁边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 　　音量小，语速却很快。 　　——“学长你别怕，我知道答案的！” 　　说完。 　　鹿园园开始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十秒钟后，他彻底站直。而她头都不抬，把写着答案的本子迅速放到他面前。 　　苏临看着桌上的本子，又看了看她乌黑的发顶。 　　左眼皮又是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少爷：赶快，给老子把严川安排一下。：） 　　#装逼失败。还要靠她给答案。心情复杂。# 　　#左眼皮它好像不听使唤# 第4章 第四可爱 　　苏临回到宿舍的时候差不多四点。 　　他推开宿舍门，迎面撞上正准备出去的三个舍友。 　　双方俱是一愣。 　　秦放穿着一身运动装，右手夹着个篮球，左手上挂着水杯。 　　“临哥，”他很快回过神来，拍了拍夹着的篮球，“去打球啊？一起。” 　　“跟谁？” 　　“国贸1班的那几个，正好闲着没事儿呗。” 　　“……” 　　苏临沉默了会。 　　没过多久，点点头：“行，我换衣服。” 　　401宿舍的都在金融班。 　　大一下半学期，他们体育课刚好和国贸班的人排到一块去了，两拨人打了几次篮球，觉得势均力敌，一学期下来也算是熟络不少。 　　下午四五点钟，这个时间上体育的很少，大部分专业要么就是有社团活动，要么就是有公共课。 　　篮球场很空，两队人打得酣畅淋漓，到最后也不记什么分了，纯打着玩。 　　到了饭点才停下。 　　苏临喝完一整瓶水，国贸班前锋过来打趣他，“临哥一暑假不见，怎么打法更凶了呢。” 　　不是截球扣篮就是三分的，防不胜防。 　　苏临刚打完球，心情不错。 　　他扯了扯唇角，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语气不咸不淡，“是你菜了吧。” 　　“……” 　　几个大男生边聊着天边出球场，经过食堂的时候，苏临脚步缓了缓。 　　他眯起双眼，定在一处。 　　在他正前方，他选修课的同桌挽着旁边女生的手，正朝着食堂拐弯。 　　她的t恤和半裙都没换，只是在上衣外面加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外套，乌黑的长发垂在上面，露在外面的小腿白皙纤细。 　　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和。 　　鹿园园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食堂。 　　看到她，苏临想起两小时前的时候。 　　他被提问之后，她迅速推过来的本子上写着两行字。 　　“选1 　　2是抱歉的意思” 　　很好理解的答案。 　　他视力很好，她字迹清晰，只扫一眼就看懂了。 　　就这样答完之后，严川让他坐下，宣布下课。 　　鹿园园把本子收回去，开始收拾纸笔装书包。 　　因为低着头，头发挡住了一部分侧脸，他能看到她的长睫随着眨眼不断抖动。 　　神使鬼差地，他开口问她：“他刚才问的什么？” 　　鹿园园刚要站起来的动作一顿。 　　随后又坐回座位，黑眸看过来，一脸认真：“他问的是，在问路的时候要用pardon还是désolé。” 　　“………” 　　要用什么？和什么？ 　　可能是他面上的疑惑太明显，鹿园园又打开书包，掏出笔记本。 　　她翻到第一页，指到一行，“就是这两个词，pardon是英语里excuse me的意思，désolé是sorry或者表达遗憾的意思，所以问路用的是pardon。” 　　因为放学的缘故，周围人声嘈杂，虽然声音依旧软绵绵地，但看得出她在很努力地放大音量给他讲。 　　用力到脸上都有些微微泛红。 　　- 　　几人打球打了一身汗，回宿舍冲了澡才去吃饭。 　　从食堂出来，老大和老二在前面走，秦放和苏临在他俩后面。 　　眼看前面就是宿舍楼，秦放兴致昂扬，“今晚再吃两把鸡，就上王牌了。” 　　“临哥，”秦放勾上苏临的肩膀，“一会儿靠你了啊，好好表现。” 　　开学这几天，几人晚饭后的时间都泡在刺激战场里，很规律，很固定。 　　谁知，苏临一把扯下他的手，语声淡淡，“今晚不打。” 　　秦放愣住。 　　随后问：“你有事？” 　　“嗯。” 　　“啥事儿？” 　　“去图书馆。” 　　“……啊？去那干什么？” 　　“看书。” 　　秦放又是一愣。 　　几秒后，他再次勾上苏临的肩：“临哥，这不好笑啊，您这脑子还看什么书呢，赶紧的回去吃鸡了。” 　　“自己吃。”苏临再次拨下他的胳膊。 　　秦放看着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说谁去图书馆他都信。 　　可面前这位，大一两个学期，也就期末复习的时候进了几次图书馆，还是硬被他们几个给拉去押题讲题帮他们复习的。 　　而且。 　　苏临这人爱好很少，打游戏算是一个。 　　大晚上的，放着游戏不打，要去什么图书馆？ 　　他秦放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不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楼下，秦放看他还是没有进宿舍的意思，再次出声：“你是真要去图书馆？” 　　“……” 　　苏临这下理都没理他，径直继续朝前走。 　　“我操。”秦放站在原地骂了一声，几步追上前，问：“那行，那你能说出来你要去图书馆学啥吗？” 　　他真就不信了。 　　闻言，苏临停下脚步，沉默了几秒。 　　然后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法语。” 　　秦放：“……” 　　鹿园园她们的课表很有规律。 　　周一上专业课，周三是选修，周四周五上的是公共课。 　　专业课是在本班固定教室上，人最少。选修和公共课就不一定跟哪几个专业混了，教室也要来回窜。 　　“园园。” 　　周四下午，两人正走在去下一个教室的路上，林茜忽然叫了她一声。 　　鹿园园偏了偏头：“嗯？” 　　“你记得之前咱俩报了社团的吧？” 　　“啊，记得呀。” 　　上周军训的时候有社团招新活动，休息的间隙经常会有三两个学姐学长来做宣传，她那时候快热晕了，林茜拉着她商量的什么她都听的稀里糊涂的。 　　只记得最后好像是报了什么音乐社。 　　“咱俩的报名表不是我填的么，电话我只留了我的，刚才收到短信，说是下午五点可以去面试啦。” 　　……面试？ 　　鹿园园疑惑出声：“进社团……还要面试吗？” 　　“当然要！”林茜给她解释：“社团虽然比学生会门槛低，但也不是填张表就能进的。” 　　她点点头：“好啊，下课去吧。” 　　下了最后一节课，刚好四点半。 　　林茜方向感极好，半个月的时间把C大学生常去的地方几乎都摸了个透，确认过地点，没多久就找到了指定的教学楼。 　　面试地点在地下阶梯教室。 　　随着电梯“叮”一声，两人走出去。 　　正对着电梯出口的教室门是敞开的，门口竖了块牌子，写着“音乐社招新”。 　　牌子后面，沿着墙壁，排了一走廊的人。 　　两人走到队伍最后方。 　　站了没多久，有个人抱着一摞文件过来问她们的名字，随后找到了报名表，发给了她们。 　　鹿园园刚想和林茜说话—— 　　教室里传来一阵异常震人的歌声。 　　是高亢的、雄浑而有气势的女声。 　　鹿园园默默听了一会儿，发现她是在唱《我爱你，中国》。 　　里面的人唱的时间不长，可回音却在地下一层的走廊里来来回回地回荡。 　　把她那点信心全都荡没了。 　　这女生唱得太好了，简直和她在春晚上听到过的美声歌曲一模一样。 　　鹿园园心里退堂鼓打得哐哐的。 　　要是来面试的都是这种水平的，她还是别丢人现眼了吧…… 　　等歌声停了之后，走廊里一堆起哄声、口哨声。 　　“茜茜……”鹿园园戳了一下身边的人，“不然我不进去面试了，我在外面等你吧……” 　　“……” 　　林茜正探头探脑地想看看是哪位大兄弟这么牛掰，就听到鹿园园细声细气的话。 　　一回过头，看见她微微皱着眉，大眼睛湿漉漉地。 　　林茜觉得，假如她是只兔子，现在的耳朵肯定是耷拉下来的，蔫巴巴的那种。 　　“噗。”她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伸手顺了两下鹿园园柔滑的长发，“这种人才还是少数啦，咱俩肯定能过的。” 　　“但是——” 　　林茜又安抚道：“你放心吧，我提前查过了，这是一轮面试，主要面的是唱歌的，乐器的都是来走个过场，二轮才会去音乐教室面试。” 　　军训填报名表之前，她特地问了鹿园园会不会什么乐器。鹿园园几乎是没犹豫就答应了，她这才给两人报的名。 　　因为据靠谱的贴吧所说，基本上会唱歌或者某样乐器的，在音乐社都很好过。 　　排到林茜的时候，她进去没几分钟就出来了，还对着鹿园园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鹿园园冲她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报名表，深吸一口气就进了教室。 　　偌大的教室只有第一排坐着人。 　　三个人，两男一女。 　　打完招呼，她做了自我介绍，最中间的男生率先开口：“我看你报名表里面打勾的是……会乐器，对吧？” 　　“嗯。” 　　“会什么乐器？” 　　“口琴。” 　　“……” 　　嗯？ 　　秦放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听错了。 　　他回忆了一下鹿园园刚才的发音，试探道：“钢琴是吗？” 　　“不是的，学长，”面前的女孩子摇摇头，一脸认真，细软的声音坚定：“我会吹口琴。” 　　“……” 　　进音乐社也一年了，秦放现在也是个副社长，面试过不少学生，连葫芦丝他都没少见过。 　　但这还是第一个，才艺是吹口琴的。 　　这不是乐器吗？是。 　　这不是才艺吗？好像也是。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那个，这样，同学你先等一下，你情况比较特殊，我问下我们社长哈。” 　　秦放跟旁边两人打了声招呼，立马到教室后面给苏大社长打电话。 　　苏大社长隔了很久才接，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浓浓的倦意，“谁？” 　　“让你能在宿舍安安心心睡觉的人。”秦放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面试这种事，没见哪个社团社长一面不露的，他个副社长坐了一上午一下午，屁股都麻了。 　　苏临丝毫没觉得愧疚：“有屁，快放。” 　　“……”他忍了。 　　秦放没忘了正事：“临哥，吹口琴算才艺不？能过吗？” 　　“……吹什么？” 　　“口琴。” 　　“……” 　　那边沉默了一会。 　　随后传来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你这他妈也问我？你还不知道？” 　　啧，听这语气，肯定是不算了。 　　也是，他们社每年都得搞演出，乐器独奏合奏之类的，口琴……怎么搞好像都不行啊。 　　“诶，”但秦放还是不满：“你怎么这么暴躁，我就是看人家小姑娘来报个名挺不容易的。” 　　“嗤。”那边传来一声苏大社长惯来的讽笑，“这哪个神仙啊？” 　　他一搭话，秦放就来了精神：“你还别说，人家长得好看，姓还挺特别。姓鹿，不是陆地的陆，是小鹿的那个鹿。” 　　“……”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苏临忽然问他：“全名？” 　　“鹿园园。” 　　秦放答完，疑惑道：“你问这干——” 　　“算吧。”那边忽然道。 　　“……啊？” 　　苏临的声音睡意全无：“你这他妈还问我，口琴当然算了。” 　　“……？” 　　“她过了，你让她参加二轮面试。” 　　秦放：“……？？”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又来了一句。 　　——“二轮就不用你了，我去面。”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大社长[正经脸]：百度百科说了，人家口琴是小型吹奏乐器。必须给过。 　　秦放= =：……就问你脸疼吗。 　　#是什么让期末复习也不进图书馆的我主动去学习呢# 　　#啊，是那该死的爱情# 第5章 第五可爱 　　教室里很安静，但足够大的空间，秦放在后面说话，完全不担心别人能听见。 　　这通电话打得有点儿久，他一侧身，就看见前排两个社员对他招手。 　　那吹口琴的姑娘还在最前面站着。 　　秦放没回话，也没挂电话。 　　没一会，苏临在那边又问了一遍：“你听见了没？” 　　听听，这语气。 　　合着他这是给谁干活呢？ 　　秦放是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了点儿。 　　放着休息的时间游戏都不打，在这儿面什么试，越想秦放咽不下这口气，边往回走边道：“你今晚上自觉点，带我上王牌。” 　　“……” 　　赶在苏临开口之前，秦放抢先一步，“你丫欠我的。” 　　说完，立马挂了电话调成静音。 　　妈的，叫他昨天晚上去学什么法语。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发泄完的秦放神清气爽地回了座位，给了鹿园园乐器类二轮面试报名表，“填完这个就行，到时候面试时间地点另通知，差不多是在下周这个时候，记得留意一下短信。” 　　“好，谢谢学长。” 　　鹿园园填完之后，再次道了谢才出了教室。 　　她走了，秦放还在回味。 　　他是不知道苏临刚才是在搞什么鬼，还是被什么鬼给附身了。 　　反正让长得好看的妹子过了，他也是挺喜闻乐见的。 　　啧。 　　能赶上苏临抽风，小姑娘挺有福气。 　　- 　　有福气的小姑娘参加完面试，回到宿舍就接了个电话。 　　是通知她领奖学金的。 　　C大设立了非常多项奖学金，鹿园园得的这个是每专业入学成绩排前三的奖，金额在所有的奖学金里算偏低的，但是她还是很开心。 　　问清了地点之后，她和林茜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宿舍。 　　C大最标致的建筑物就是大礼堂，只有一层，顶部呈拱形，离校门口不远，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几栋鹿园园能不用想路线、就直奔而去的建筑之一了。 　　奖学金就是在这领。 　　推开雕花大门，里面站了一排的学生，看上去正在做登记。鹿园园拿着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也排到他们的后面。 　　过了半小时，才轮到她。等办好之后准备出礼堂时，她又被几个人拦下来。 　　“同学你好，”为首的男生礼貌地对她点点头，“打扰你了，我叫李严，是学生会新闻部的副部长。” 　　“啊，”鹿园园有点懵，眨巴着眼睛，小幅度点了点头，“副部长好。” 　　“没事儿，别紧张，”李严笑了一下，“是这样，校园网上有一块专区是专门放奖学金得奖者的采访视频的，学校历来的传统，是每一位的视频都要放上去，我们想要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方便之后采访，可以吗？” 　　鹿园园这下听懂了。 　　她给他们留了手机号，才出了礼堂。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忍不住翻来覆去地看手上的东西。 　　是一个轻飘飘的信封，上面印着C大的校园图景，还有专属印章。 　　里面有两千块。 　　鹿园园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刚才，她听到前面排队的几个同学抱怨钱少的声音。 　　可她觉得，两千块已经很多了。 　　开学的时候不好找家教，所以这笔钱…… 　　对她真的很重要。 　　周五早上七点二十。 　　苏临关了震动闹铃，摘了眼罩和耳塞，在几头猪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冲了个澡，随后换上衣服出门。 　　选修课一周就两节。 　　周三下午两点，周五早上八点。 　　昨晚，苏临硬是把秦大坑比给带上了王牌，打到最后一把，刚枪刚得眼睛都有点儿花。 　　半夜三点才躺下，早上七点半就爬起来的时候。 　　他其实整个人都有点儿懵。 　　课这东西，苏临惯来都是能翘多少节翘多少节。像昨晚这情况要是搁大一，他今天绝对不带来上课的。 　　然后，他走在去教学楼的大道上。 　　不算困，就是依然还没挣脱开睡醒后懵了的那个状态，有点儿没缓过来。 　　时间充裕，他也就慢悠悠地晃，大清早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苏临就这么晃到了教学楼，进了阶梯教室的后门，放眼一扫，座位都空荡荡的。 　　没几个人。 　　他又看向上次坐的位子。 　　鹿园园正在收拾书包，坐的和上节课是一样的位子。 　　他的那股莫名的懵劲好像瞬间就没了。 　　苏临走过去，先把手机放桌子上，才坐下。 　　身边的人听到动静，唰一下回过头。 　　鹿园园今天穿着嫩黄色的短袖t恤，长长的黑发扎成一个马尾，鬓角处垂下的碎发修饰得脸更小了点。 　　她本来就骨架小，没了披肩的长发，肩膀薄薄一层，显得更瘦了。 　　比起第一次，这么一看，感觉她的年龄更小了。 　　苏临对上她澄黑的双眸，点了点头，“早。” 　　鹿园园小幅度地弯起唇，又是那种略带这点不好意思的笑，右侧脸颊的酒窝一闪而过，“学长，早上好。” 　　“……”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鹿园园桌子上还是摆着上次那些东西，只是又多了几样早餐。 　　平常这个点，苏临还在梦里，当然是感觉不到饿的。 　　来的这一路，起床直到现在，他胃里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现在，旁边有香味，他几乎是瞬间就生出了股饥饿感。 　　他叹了口气。 　　随即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拿起手机刷朋友圈，想转移注意力。 　　下一秒—— 　　“学长，你吃饭了吗？” 　　“……” 　　苏临愣了一下，才转头。 　　她也看过来，正等着他答复。 　　他犹豫了一下，脑中闪过数个想法，最后还是诚实道：“没有。” 　　“那……”鹿园园把手边一个袋子拎到他面前，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喝豆浆？” 　　“……” 　　他又愣了一下。 　　这是……要请他喝么？ 　　小姑娘水灵灵的双眼正看着他，尽管这么早的课，她的眼下也没什么颜色，一看就精神很好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刚喝了水，粉嫩的唇上有一层光泽，饱满又亮。 　　苏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伸手把袋子接过来，声音有点哑：“好啊。” 　　“吸管在这里面呢，”鹿园园指了指袋子，“这是新的，我没动过。” 　　苏临点点头，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感受着手上的温热，他咽进肚子里，沉默了几秒，才道：“谢谢。” 　　“不客气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雀跃。 　　她问：“学长，好喝吗？” 　　“……”其实他喝豆浆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分不出什么好不好喝。 　　但是……这杯是她买的。 　　苏临于是点了点头：“好喝。” 　　“真的吗？”鹿园园显得很开心：“我跟你讲啊学长，这豆浆是学校食堂最近搞活动，凡是七点半前去买早餐都会送的，我对豆制品过敏，又觉得扔掉太浪费了，就拎了一路。”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桩大事被解决了一样，“学长你能喝真是太好啦。” 　　苏临：“………” 　　苏临：“哦。” 　　鹿园园的兴致依旧没减：“送豆浆一直到十一月呢，学长你喜欢喝的话，一定记得每天都去领呀。” 　　软糯的声音，说出的话像在搞推销的。 　　但苏临还是对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说还好，这一说话，他才意识到嘴里还有豆浆里残留的豆子渣滓，有种说不上来的蜜汁口感。 　　他妈真扎心。 　　“……” 　　喜欢？ 　　每天七点半去领豆浆？ 　　他喜欢个锤子。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是舍不得扔才给我的# 　　#唉_(:з」∠)_# 　　今天不是打脸的苏少爷了。 　　是扎心的苏少爷。；） 第6章 第六可爱 　　虽然口感不怎么样，但温热的豆浆喝进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 　　鹿园园一直安安静静的，他也没再说话，边刷手机边把豆浆囫囵喝完，起身准备扔垃圾的时候，严川踩着点从前门进了教室。 　　苏临随意把空杯放到桌边，身子向后靠上椅背，百无聊赖地看着严川翻开点名册，开始念名字。 　　“学长。” 　　“……” 　　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有点愣。 　　“学长。”鹿园园又叫了一声。 　　苏临转头。 　　看着鹿园园推了一小摞纸到他光秃秃的桌子上，纸用了订书机在左上角固定住。 　　封面页写着：Deuxième cours【第二课】 　　这是—— 　　还没等他问出口，鹿园园的名字就被严川喊到。 　　她应了之后，微微往他这边靠近了一点。 　　本来就小的声音被她压得更小，“严老师发了邮件，说这节课还不带ppt的人周末就要有作业。” 　　“……” 　　苏临看着她说完之后，白皙的脸颊上晕出些粉色，“那个……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忘记打，就打了两份。” 　　表情有点害羞，还有点尴尬。 　　鹿园园昨天去打印的时候，想着她和苏临算是定下了要同桌了，而上节课，苏临只带了只手机来上课。 　　她莫名觉得，他这次也不会看严老师的邮件，很大几率会不打ppt。 　　她在这个班也就认识这么一个人，索性就干脆打了两份。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他正看着桌上她递过去的纸，睫毛覆在眼上，微微抖动。 　　过了会儿，苏临撩起眼皮，直直地看着她。 　　他那双眼内勾外翘，眼尾有着小小的弧度，眼睛下方的淡青色依旧无损这张脸的好看。 　　“一人一周。”他薄唇开合，忽然蹦出一句话。 　　什么一人一周？ 　　鹿园园疑惑道：“……嗯？” 　　“我说法语的ppt，”苏临看着她，“我们轮着打印，下周我打。” 　　“……” 　　他说出这话的表情淡淡的，语音语调都与平常一样，像是在说“今天的豆浆很好喝”这样的话题。 　　鹿园园明白过来。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少去几趟图书馆。 　　她点点头：“好呀，那就麻烦学长了。” 　　接下来，严川果然下来挨个检查。他把没带ppt的人名字全记在小本上，才开始今天的课程。 　　中途小课间休息的时候，鹿园园想要出去上厕所，刚站起来，没想到苏临也同时站起来。 　　他比她高了好多，她仰头，他低头。 　　两人对视了会儿，鹿园园率先回神：“学长，我……出去一下。” 　　她的手指了指走廊。 　　因为两人的座位是靠墙的那列，她坐在里面，想要出位子，苏临就得站起来给她让地方。 　　他点了点头，侧过身让她出去。 　　鹿园园经过他身边时，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 　　一瞬间，她觉得这味道有那么一点的熟悉。 　　但直到上完厕所，她也没想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想不起来也不硬想，她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后门进了教室。 　　正要回座位时，脚步一顿。 　　苏临的座位旁边，围着几个女生。 　　鹿园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龟速挪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她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生问道：“……那学长，请问下能加个微信吗？” 　　“……”鹿园园实相地站住没动。 　　随后传来苏临略带着不耐的声音，“我不用微信。” 　　“……”嗯？ 　　鹿园园睁大了眼。 　　她明明看到他上课的时候打开了微信界面啊…… 　　那几个女生愣在原地，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但她们依然没有放弃，继续盘问，“那学长平时是用q……q的吗？” 　　学长：“没有，不用。” 　　“……那，手机号行吗？” 　　学长：“我手机没装电话卡。” 　　鹿园园：“……” 　　这就尴尬了。 　　“都回座位坐好，我们接着讲课了。” 　　就在双方都静默下来，鹿园园卡在后门进退两难的时候，严川的声音传来。 　　那几个女生脸上有些悻悻然地散开了。 　　鹿园园松了口气，也赶紧回了座位。 　　一整节课都结束后，严川布置了没打印ppt的人要完成的作业，就给他们准时下了课。 　　鹿园园收拾好书包，想拎起早餐的垃圾袋去扔掉——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纹干净。 　　她看向手的主人，他正拎着装着豆浆的袋子。 　　他看着她，眉眼淡淡，“帮你一起扔了。” 　　鹿园园眨了眨眼。 　　“……啊，”明白过来之后，她立马把袋子递到他手上，“好的，谢谢学长！” 　　说完，她有些出神。 　　听林茜的讲述，感觉苏学长是个很难接触的，活在传说中的人。 　　刚才小课间那会儿，她也的确看出来了。 　　可是…… 　　鹿园园的脑子里自动回放着刚才他去教室前门扔垃圾的背影。 　　很难接触吗？ 　　好像……也不完全是。 　　苏临今天起得太早，昨晚又睡得太晚，回宿舍冲了个澡就躺下玩手机，宿舍里的谈话声有一句没一句地进到他耳朵里。 　　老大这周末准备去附近的城市看老同学，老二家就在本市，也正打算回家，下午的时候，几人在宿舍边收拾行李边闲聊。 　　秦放不回B市，也没地儿呆，周末就想老老实实地在宿舍，跟苏临泡在刺激战场多吃点鸡。 　　“诶，你周末回家，周一还要翘一天的课，你们部门那个奖学金采访你不用弄么？” 　　老大在学生会的新闻部，这星期的奖学金已经下发完了，基本部里每个人都得负责一两个采访任务。 　　他想到自己部长给安排的任务，顿时蔫了：“用啊……周一我交不上去视频我部长杀了我……一会儿问问他俩有没有空帮我去采访。” 　　秦放在打游戏，听到这话，还分心回了一句：“没空儿！别问！” 　　老大：“……” 　　老大不死心：“放儿，我负责的人家是个萌妹子。” 　　秦放不为所动。 　　老大：“真萌的那种，我加了她微信，看过照片的，不好看我头砍掉。” 　　秦放犹豫了一会，拿着手机边打边走到老大身边，“你给我看两张，好看我就帮你。” 　　“等着。” 　　说完，老大掏出手机，摆弄了没多久，往秦放跟前一递：“看吧。” 　　秦放腾出三秒钟飞快地扫了一眼。 　　这一扫，给他吓一跳，“卧槽！” 　　老大也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你！” 　　秦放刚才动作幅度太大，一个走位失误就成了盒。 　　他关上游戏，又凑过去仔细看了几眼。 　　“这他妈不是吹口琴的小妹妹么！” 　　老大懵了：“……你他妈说啥呢？什么口琴小妹妹？” 　　“就——” 　　秦放正准备给他讲讲那天音乐社的面试，就听一直没动静的苏少爷突然出声：“谁？” 　　“……” 　　没人回答，他坐起来又问了一遍：“你们刚才说谁？” 　　老大看着苏临的头发还是乱的，眼神却清明地看着这边。 　　虽然觉得奇怪，他还是又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苏临掀开被子下床，揉着头发走到老大和秦放身边，就那么一瞥。 　　老大的手机屏幕上…… 　　是他法语课的小同桌。 　　刚才，他本来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秦放咋咋唬唬地说什么口琴。 　　这个词儿瞬间把他给炸醒了。 　　没想到……还真是。 　　他心里有点烦闷，更用力地拨了拨头发，说出口的声音也发闷。 　　“我帮你去。” 　　老大，老二，秦放：“……” 　　“兄弟你睡醒了？” 　　“你他妈被鬼上身了？” 　　“卧槽你真够意思！”只有老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质疑，他不管苏临是为什么，只要苏临肯去，为了什么都可以！ 　　老大直接揽过他：“来来，我给你妹子的联系方式，我一会儿跟她说声，你再加她。” 　　“不用了。” 　　“……啊？” 　　“你直接给我就行。” 　　“那行吧……”老大解锁了手机，“我微信发给你。” 　　苏临收到之后，没立刻加上。 　　他抿了抿唇，突然说起别的话题：“你知道，最近出了个比吃鸡还好玩的游戏么？” 　　“？！” 　　老大对吃鸡的热情丝毫不亚于秦放，一听这个，立马两眼放光：“是啥是啥？赶紧说啊！” 　　“你手机给我，我给你下载，”苏临表现的相当善解人意：“你行李不是还没收好？” 　　老大觉得今天的苏临简直像个天使。 　　他乐颠乐颠地把手机解了锁递给苏临，“临哥牛逼。” 　　老二也凑热闹，把手机放到苏临床上：“临哥牛逼。” 　　秦放也学他们：“临哥牛逼！到底啥游戏啊赶紧给哥儿几个下！” 　　苏临虽然嘴毒，说话刻薄，但是游戏方面还是非常让人信服的。 　　最关键的是，最近也没听说哪个大公司出新游戏，所以他们格外好奇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苏临看着三台手机，默了一瞬。 　　他没吭声，拿着老大的手机，调到微信界面，搜索了一下那个微信号。 　　是一个昵称叫“鹿OO”的人。 　　这意思是……鹿，圆圆？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勾了勾唇。 　　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击删除联系人。 　　是否删除联系人？ 　　是。 　　做完之后，他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苏临起身把三部手机挨个还给他们。 　　“……这么快就下好了？” 　　“诶？”秦放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主界面，“我没有新游戏啊，临哥你下的什么玩意？” 　　“……” 　　他他妈怎么知道什么游戏？ 　　他就是为了要老大的手机，结果那两个二缺也跟着凑热闹。 　　老大正好收拾完行李，检查了一遍手机，一个软件也没多。 　　他一脸懵逼：“说好的游戏呢？不是比吃鸡还好玩？” 　　秦放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临哥你别是在瞎几把吹吧，哪来的新游戏比吃鸡还好玩儿？怎么从来没听说？” 　　“真有。”苏临说。 　　几人急得不行：“所以是啥啊你倒是快他妈说啊！！” 　　苏临眯着眼，慢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吃屎。”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少爷：你他妈还想留我园园的微信？ 　　苏少爷：做梦。 　　#我的沙雕舍友怎么能这么沙雕# 　　#是什么让期末复习都不去图书馆的我现在开始打印选修课的ppt呢# 　　#哦，是那该死的爱情# 第7章 第七可爱 　　宿舍里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我操！”最先反应过来的秦放想到刚才自己那副狗腿的样子，差点没蹦起来。 　　“你搞这一顿，有意思吗你？”老大老二也纳闷，苏临平常多说句话都懒得说，居然会开这种低级幼稚的玩笑。 　　“群殴群殴！上！” 　　“……” 　　最后，苏临到底还是没被群殴。 　　毕竟，游戏还是要打，试还是要考，只要他们还玩游戏，还得考试，就还是得抱住苏大腿。 　　老大老二收好行李就一起出了宿舍。 　　七点多的时候，苏临和秦放去食堂吃完饭，回来之后洗了澡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 　　是微信的添加好友界面。 　　他看着搜出来的“鹿OO”，头像是一个卡通兔子，白色的背景，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微信。 　　犹豫了一会儿。 　　他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然后输入了名字，发送。 　　做完这一切，心跳加快，手心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他没切出去，就在微信里刷朋友圈。每隔一分钟，就要退出朋友圈看看她通过了没。 　　十分钟后，终于。 　　【鹿OO】：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苏临有点烦躁地拨了下头发。 　　她真的通过了，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怎么和女孩子打招呼…… 　　还没等他憋出点什么话，那边的状态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苏临等。 　　等啊等。 　　等了得有两分钟吧。 　　【鹿OO】：不好意思刚到家，通过晚啦，苏学长请问是你吗？/疑问 　　【鹿OO】：咱们……对个暗号？ 　　“……？？”暗号？ 　　苏临想了想，打：法语课？ 　　那边又输入了很久。 　　【鹿OO】：啊，学长好！我是怕有人重名^o^ 　　……所以就要对暗号？ 　　苏临垂眸笑了一下。 　　【鹿OO】：学长找我有事吗？ 　　【苏临】：嗯。 　　【苏临】：你的奖学金的采访，之前的人有事，现在是我负责，所以要约个时间拍。你这周末有空吗？ 　　这次，“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一分钟。 　　“……” 　　到底是为什么会输入这么久。 　　【鹿OO】：有的～但是要周日下午五点钟以后，可以吗？ 　　苏临数了数。十七个字，打了一分钟？ 　　他犹豫了一下，没回答她的问题，打字问她：你现在方便回微信吗？ 　　不知道等了多久。 　　【鹿OO】：对不起啊学长QAQ……我只是打字慢，我其实很方便的…… 　　“……” 　　看着这句话，苏临脑补了一下她说这话时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下。 　　他想了想，给她提建议：你可以发语音。 　　随后，他看到最上面的状态变成了“对方正在讲话”。 　　居然……这么听话。 　　【鹿OO】：[语音消息] 　　苏临点开。 　　——“学长好呀，我平时和朋友也是发语音，但我怕你觉得奇怪，才没发的。那个，我周日下午四五点钟回学校，可以吗？” 　　鹿园园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她软软的嗓音滤过电流，清晰地传递到他耳朵里。 　　她说话时，好像会习惯性地加一些语气词，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也会略长一些。 　　听完这条语音，苏临过了一会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然后缓慢地，摸了一下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有点麻。 　　正好这时候，宿舍里的水声停止，秦放边擦头发边走到床边，坐下捞起自己的手机，“来开始啊临哥？” 　　“等我几分钟。”苏临回过神，快速给鹿园园回了消息。 　　等她回复了“OK”之后，他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觉得好像再说下去会变得奇怪。 　　他退了微信，打开游戏，“来吧。” 　　苏临昨天睡了四个小时，白天也没休息，打了一个多小时就有点儿撑不住了。 　　“我困了，你自己打。” 　　“行行行，我带耳机，你睡吧。” 　　躺下之后，他戴上耳塞和眼罩。 　　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鹿园园的声音在环绕，而且还带着她的影像，一闭眼就像是出现在他眼前一样。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他摘下眼罩，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又看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 　　顺便，又听了一遍她的语音。 　　他无声地弯了弯唇，拿下手机之后，长按住那条语音。 　　然后点了[收藏]。 　　C大位于S市，鹿园园的家却不在S市。 　　她高三毕了业就来了爷爷奶奶家住，上了大学，因为离得远才住校，但依然每周末都回爷爷奶奶家。 　　这周日，她比平时早走了一会儿，因为下午和学长约好了要采访。 　　她坐了四十分钟的地铁到了学校，一进宿舍，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苏临】：四点五十在图书馆公共休息区见，可以吗？ 　　鹿园园把书包放在床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发出了三个字：可以呀。 　　她算好了时间，四点四十就到了图书馆。 　　休息区人很少，只有一排座位坐了三个女生。 　　她走过去随意找了个位置，鹿园园等了没多久，就隐约听见身后那排女生在窃窃私语。 　　“……你快看门口！十二点方向！快看！” 　　“啊啊啊啊卧槽，那是苏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他怎么会来图书馆啊？” 　　“不知道啊啊啊，我头回见着活的苏学长，我的妈耶！” 　　“……” 　　鹿园园抬头看向闸关处。 　　和前两次上法语课的时候不同，苏临今天穿了黑色的短袖，衬得头发不再那么黑，图书馆的闸关正面对着窗，四五点钟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圈金边。 　　不像平时给人的感觉，整个人变得柔和了很多，这光效，再配着他没有瑕疵的脸，简直像是演电视剧的。 　　苏临也看到了她。 　　鹿园园看他停顿了几秒，然后径直朝着她的位置走来。 　　她身后那排座的女生已经压不住分贝了。 　　“卧槽啊啊啊啊啊他走过来了！卧槽！他为什么！” 　　“好几把帅啊……” 　　“……” 　　苏临一打眼就看到了鹿园园身后的那排人。眼神如狼似虎。 　　他看出她表情有点尴尬，“……不然，换个地方？” 　　话刚落音，鹿园园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她大眼睛迸出喜悦的光芒，声音也有些激动，“好啊学长！” 　　苏临：“……” 　　他别回头，不那么明显地扯了一下唇角，“走。” 　　出了图书馆，苏临带着她走到经管系教学楼，两人一路上没怎么交谈。 　　因为是周日，公共教室都是空的。 　　他就在一楼随意找了个开着门的进去。 　　他看了一下窗的位置，走到靠窗的那排，转头叫她：“来这里坐。” 　　“嗯嗯。” 　　鹿园园走到他身边，坐在了在他指的第一排的座位上，随后抬头看他，“学长，我们现在开始么？” 　　“……嗯。” 　　他昨晚问了老大关于录视频的设备有什么要求，老大的回答很随意。 　　——能看清人长啥样就行。 　　之后，他从宿舍翻出了大一之后用过一两次的相机，一晚上充满了电。 　　苏临单手拎过一个凳子，放在鹿园园的桌子正前面，然后坐下。 　　他打开相机，镜头里出现了鹿园园的脸。 　　她看起来像是有点紧张。 　　他想了想，视频肯定是要剪辑，干脆直接摁了开始录制，“你放松就好，问题不多，别紧张。” 　　听到这句话。 　　鹿园园忽然闭上了眼睛。 　　正在录的苏临：“……” 　　他看着镜头里的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极为缓慢地睁开眼。 　　一脸平静地对他讲：“学长，我不紧张的，可以开始了。” 　　“……” 　　她的头发被阳光照得发黄，肤色很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头，睫毛都在抖，看着镜头的眼神有一丝怯意。 　　嘴上说着不紧张。 　　满脸都写着紧张。 　　他强压下想要翘起的唇角，“好，开始了。” 　　老大昨晚发了那几个要问的问题，他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请先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鹿园园，是数学系应用数学1班的学生，今年18岁。” 　　最后，她还“嗯”了一声。 　　像是要确认自己的话是正确的一样，绷紧小脸，一脸严肃地“嗯”了一声。 　　苏临用尽全身的力气，没有笑出来。 　　他接着道：“谢谢你的自我介绍，请问鹿园园同学，得了奖学金之后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鹿园园面上出现了一丝迟疑。 　　随后接着说了下去，“就是……特别的高兴，非常的开心，谢谢学校给我这笔钱……啊不是，这笔奖学金。” 　　“……咳，”苏临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那请问你，平时除了学习，还喜欢做些什么？” 　　鹿园园的眼睛一亮，“是问我的才艺吗？” 　　苏临愣了下。 　　这么说好像也行，于是点了点头：“对。” 　　她回答这个问题时，是真的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一双鹿眼亮亮的，“我有呀，我喜欢吹口琴。” 　　“……”苏临拿着相机的手抖了一下。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你能得奖学金，说明了你学习的优秀，请问，有什么学习经验传授吗？” 　　鹿园园明显渐入佳境。 　　“我先说说我高中的时候吧，我呢，就是上课认真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定会完成，而且还要额外多做题才行，然后语文和英语就是多看多背，理科……” 　　少女说着说着，甚至把两只手拿到桌子上，开始边掰手指边讲。 　　五分钟后，刻苦学霸鹿园园终于讲完了了她的高中学习经验。 　　“……然后到了大学呢，因为我只上了一个星期的课，所以还没什么能传授的。” 　　“……” 　　她突然歪了一下头，像是想了一下。 　　然后肯定地看向镜头，“嗯，对。” 　　从她滔滔不绝开始，苏临的手就一直有些不稳。 　　她用那副软乎乎的嗓音，讲出这样死板如教科书一样的学习经验，还要故作严肃的样子，真的是…… 　　他真的快憋不住了。 　　“最后一个问题。”他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有什么对自己未来的期望吗？” 　　“啊……”鹿园园皱了下眉，有些伤脑筋的样子。想了几秒钟，才开口：“我想拿更多奖学金呀……嗯，也会努力学习的。” 　　随后，又看着镜头补充了一句：“谢谢学校了。” 　　“……好，感谢你的配合，祝你实现自己的目标。” 　　按照台词说完之后，苏临保存了录像就把照相机关掉了。 　　还没等他装好相机。 　　鹿园园疑惑道：“学长，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笑什么呀……” 　　“……嗯？”苏临动作一顿，看向她，认真询问：“我笑了吗？” 　　鹿园园：“……” 　　不然呢？ 　　您嘴角天生向上翘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我笑了吗？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为什么笑啊？ 　　临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园园真可爱啊我操。 　　#不是我吹我以前笑点真的超级高# 　　#但我看到她就忍不住嘴角疯狂他妈上扬# 第8章 第八可爱 　　但那句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当然不能说出口。 　　苏临选的地方采光很好，他和她隔了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手边就是窗户。 　　她回想了一下见苏临的这几次。 　　大多数的时候，他表现得就和林茜给她讲得差不多，高冷，面无表情，不怎么爱说话。 　　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女生。 　　像那次被问手机号，他宁愿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想告诉那几个问的人。 　　而现在。 　　他额前的发有点乱，唇角勾起的弧度昭示着显而易见的好心情，那双形状极好看的眼睛里像是撒满了细碎的光。 　　这样的笑，带着点揶揄，像把小钩子。 　　她望进他的眼里，愣了一瞬。 　　随后很快回过神来，她努力忽视脸上有点发热的感觉，岔开话题：“学长，那我算是录完了么？” 　　“嗯。” 　　苏临的笑敛了一些，继续着刚才手里的动作，把相机重新装起来，“已经可以了，传上校园网之后，我再告诉你。” 　　她没想到录这个是这么简单的事，加上之前浪费的时间，找教室的时间，全程加起来也还不到一小时。 　　“那……今天谢谢学长，”鹿园园站起来，背好书包，从上往下的角度看着他，“我先走啦，学长再见。” 　　苏临对她点了点头：“嗯。” 　　他看着她，就那么坐在椅子上，靠在靠背上，神色淡淡，没有打算走的样子。 　　只是背着光，定定看着她。 　　鹿园园心里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她停住向前走的脚步，微微侧过身，试探着问他：“学长……你不走吗？” 　　没想到。 　　苏临刚听到她的话，就立马站了起来。 　　“嗯，一起吧。” 　　- 　　“园儿园儿——！” 　　鹿园园刚进宿舍。 　　就听见一声极具特色的“园园”。 　　她笑着走到床边把书包放下，看向上铺：“怎么啦？” 　　她上铺是彩虹辫，王一涵。 　　C大有明令禁止不准穿奇装异服，可以染发，但不可以染颜色鲜艳的，比如银色粉色这些。 　　其实这些条条框框主要是针对艺术系的。 　　可谁成想数学系还能有这么大胆的人。 　　王一涵军训的时候，帽子就没离开过脑袋，每天早上得提前十分钟起床，在脑袋上卡数不清的夹子，就为了把碎发都卡住，不让教官看见她五颜六色的挑染。 　　她正盘腿坐在床上化妆。 　　头型敢这么搞的女人，化的妆自然也不会平凡。 　　当她画完了一只眼睛，往下看的时候。 　　那条长长的黑线让鹿园园叹为观止。 　　“园儿，你让我帮你问的家教有信儿了。”她是B市人，说话时儿化音格外的多，叫宿舍里的人名都是直接叫最后一个字再加个儿。 　　“……”鹿园园惊喜地睁大眼：“真的吗！” 　　军训完之后，鹿园园就让几个室友帮她留意一下有没有认识的人家里有学生想要补习的。 　　没想到，现在才隔了一星期就有了消息。 　　“嗯，”王一涵开始画另一只眼，边翻着白眼画内眼线边道：“内小孩儿是我亲戚家的，朋友家的，亲戚的孩子。” 　　“……” 　　鹿园园在心里默默叨咕了一遍，才搞明白这关系。 　　“我记得，周三上午你没课对吧？” 　　“嗯。” 　　王一涵开始用化妆刷在鼻部两侧打阴影，嘴里也不闲着，“那行，那边没什么别的要求，家长想在开始补习之前跟你见面聊一下，定定时间什么的，就周三上午你行不？” 　　鹿园园点头：“行呀。” 　　王一涵没再说话，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鹿园园坐回床边，又站起来。 　　她仰着头看正在涂口红的人：“涵涵，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我请你吃饭吧。” 　　“嗯？”王一涵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回味过来她是要表达感谢，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可别整这些了。” 　　虽然才处了不到一个月，但她特别喜欢鹿园园。 　　鹿园园看着小小的，瘦瘦的，还不怎么敢说话的样儿，却在军训的时候主动帮了她好多回，她那时候中暑，也是鹿园园第一个发现的。 　　她认人准，高中的时候也算个半个不良少女，不算完整的那是因为她成绩好。那些整天扭扭捏捏装纯的女生，她见了太多。 　　所以她也看得出，这姑娘是真纯。 　　住了大半个月，她也有留心观察，鹿园园虽然生活不至于拮据，但肯定也不怎么宽敞。 　　假如宽敞，也不可能想找家教。 　　王一涵把镜子“啪”地一下合上，翻身顺着竖梯从上铺爬下去，踩着拖鞋，语气吊儿郎当的，“可收收你那点儿心思吧昂，姐忙着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啊园儿。” 　　“……” 　　王一涵坐在鹿园园的床边换了高跟鞋，衬得腿又长又直，她扶着连接上铺的梯子，刚要起身—— 　　站在床边的鹿园园一个转身，在一秒钟之内，飞速坐回了自己的床铺上。 　　王一涵：“……” 　　王一涵站直了，低头看她：“不是……这是干啥？表演瞬间移动？” 　　“……”鹿园园抿了抿唇，大眼睛往下扫到她的高跟鞋，“你穿了这双跟最高的。” 　　“……” 　　“你不穿鞋有168。” 　　“……” 　　她的声音添了几丝郁闷，尾音软软的：“……你现在都快一米八了，我才不跟你站一起。” 　　宿舍安静了几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穿上这鞋，的确得有175往上。 　　看着小姑娘略带控诉的眼神，满满都是“你明知道我是个小矮子”的样子，王一涵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笑完，伸手拨了下鹿园园柔顺的黑发，“我操，我园儿怎么这么好玩儿啊？” 　　“……” 　　鹿园园被揉着头发，看着舍友的小短裙大长腿，幽幽叹了口气。 　　她不想好玩儿啊。 　　她只想长高啊！！！ 　　- 　　周三一早。 　　鹿园园按照王一涵给的地址和电话，顺利找到那家人的小区。 　　面谈进行得十分顺利，对方听说了她的大学还有高考成绩之后，眼中的惊喜和满意显而易见。 　　顺利地敲定了补习时间之后，鹿园园就回了学校，算上路上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才一个半小时。 　　她总觉得今天似乎一切都顺利地过头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她就倒霉了。 　　鹿园园虽然每天上课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暗示自己要好好听课，但她总有走神的时候。 　　法语课上，严川的声音实在是太不吸引人注意力了，她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脑子里的想法早就飘得老远。 　　然后—— 　　“鹿园园，来回答一下。” 　　然后她就被点到起来回答问题了。 　　鹿园园呆坐了几秒，认命般地站起来，正准备说不知道的时候。 　　左手边有轻微的触感。 　　她垂眸，一下子就看到桌子上的白纸上，写着的法语。 　　她照着念出来，严川满意地点点头。 　　直到坐下，她还处在有点懵的状态。 　　- 　　傍晚的校园被暖黄色的阳光笼罩着，天边有几朵云格外的好看。 　　刚才下课之后，她走着走着，发现身后跟着苏临，说是和她刚好顺路。 　　鹿园园两手空空，只有背上有个书包。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 　　他手里拿着刚刚上课时候用的打印课件，包也没背，就拿了只手机。 　　面上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路上没怎么说话。 　　到了学校食堂附近，校内奶茶店的生意格外火爆。 　　看到的那瞬间，鹿园园立马就挪不动步了。 　　她今天上课的时候忘记带水杯，看到奶茶店的时候倒不是有多渴，就是想起来奶茶那股甜甜的香味，莫名其妙地特别想喝。 　　她转头看看苏临，“学长，不然你先走吧。” 　　苏临一愣：“怎么了？” 　　“我……”鹿园园看了眼奶茶店，“我想喝奶茶了，但是估计排队要排挺久的……” 　　听完之后，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好，那我在这等你。” 　　“……” 　　他这个样子，鹿园园反而觉得不太好意思了。 　　而且，他还是今天她在法语课上的救命恩人。 　　鹿园园觉得，自己可以借机表达一下谢意。 　　她问：“学长，你喜欢喝奶茶么？” 　　“嗯？”苏临不解。 　　“那个，”鹿园园的脸颊有点发红，眼睛有些躲闪，“那个，谢谢你上课给我看答案，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呀……” 　　“……” 　　苏临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像是中了彩票的感觉。 　　不。 　　他又很快在心里否定。 　　中彩票有个屁值得开心的。 　　她红着脸，有点害羞的样子，说要请他喝奶茶。 　　小姑娘的头发披着，露出的侧脸线条格外柔和，长睫毛一眨一眨地。 　　忽然觉得心里塌了一块。 　　他舔了舔唇，喉结滚动：“好啊。” 　　听到他的回答，她立马转身，向着奶茶店小跑。 　　苏临的目光一直放在她书包上的挂饰上，是个白色的小兔子，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颠的。 　　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 　　十分钟后，大兔子和小兔子回来了。 　　苏临看着鹿园园明显慢吞吞的脚步，有些诧异。 　　她几乎是以龟速挪到他面前的。 　　等离得近了，苏临才看到，她手里只拎着一杯奶茶。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鹿园园一下子就把奶茶给拎到了身后。 　　——给藏了起来。 　　苏临：“……” 　　苏临：？？？ 　　这护犊子一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还说要请他喝？ 　　“学长……”鹿园园抬起头，细细的眉头微皱，很犯愁的样子。 　　“我没带够钱，所以只能买一杯……” 　　“……” 　　“真的不好意思呀学长，”鹿园园咬了咬粉嫩的唇，抬起空着的手抓了抓头发，“我下次再请你好么？” 　　她仰着头，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咽了下口水；一脸认真中透着浓浓渴望。 　　—“我今天实在是，太想喝奶茶啦。” 　　作者有话要说：　　鹿OO：好吃哒比什嘛都重要！(*/ω＼*) 　　苏少爷：……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 第9章 第九可爱 　　苏临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其实他对奶茶这种甜腻的东西没什么感觉，也不会主动想喝。 　　但是，是她主动要请他喝的。 　　结果，他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她的神情有些紧张，又绷着小脸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清澈。 　　像个小动物。 　　毛茸茸的那种。 　　苏临忽然，很小幅度地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里都是笑意。 　　“好啊。”他说。 　　鹿园园松了一口气。 　　“你打算去哪？” 　　“去……图书馆吧，严教授不是布置了作业么……”鹿园园把奶茶从身后拿出来，地咬上吸管，说出的话有点囫囵，“正好去捉捉业呀。”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从透明的吸管外，能看到一串黑色的珍珠伴随着液体进入了她的嘴里。 　　苏临喉咙有点点痒。 　　他清了清嗓子，“……我也去。” 　　“……” 　　“一起吧。” 　　鹿园园嘴里还含着一嘴的珍珠，听到之后没说话，点了点头，就开始向着图书馆的方向走。 　　苏临跟在她身侧，需要放慢一点速度，才能和她一直在并排着。 　　小姑娘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在手里的奶茶上。 　　从他的角度看，她白皙的侧脸鼓鼓的，一动一动的，不间断地嚼着珍珠，眼睛微微眯着，表情餍足。 　　唇角不可避免地沾了点棕色的液体。 　　盯了一会。 　　他有点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 　　新学期刚开始不久，再加上这才下午四点，图书馆的人很少。 　　两人随意在自习区找了排长桌坐下。 　　严川布置的作业是一张只有一面的卷子，尽管只有一面，却足足有30道选择题。 　　鹿园园掏出笔做了前三道题，眉毛皱起来。 　　她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粗略的扫了眼下面的题，她觉得有些题是在严川的ppt上找不到答案的。 　　其中几道题，她有印象，应该是严川上课的时候给他们拓展的知识点。 　　一个选修课而已…… 　　他是真的……好严。 　　鹿园园叹了口气，咬着笔杆，开始凝眉写题。 　　又写了一道，她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转过头，就撞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苏学长刚才……表情好像有点不自然。 　　“学长，”鹿园园看他桌子上摆着作业，却一道题也没做，试探道：“你是没带笔么？” 　　“嗯。”回答地很快。 　　“……” 　　鹿园园想说学长你连ppt都打印了却不带笔来上课。 　　你怎么能酱紫呢。 　　但最后，她只是小小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书包侧袋里拿出一支笔，递给他，“呐。” 　　苏临看着面前…… 　　画着粉色小猪的、笔盖上有一个立体猪头的笔。 　　愣了一下。 　　鹿园园歪头，拿着笔晃了晃：“学长学长？呐，给你呀。” 　　“……”苏临迟疑着拿过“猪头”，看着她晶亮的眼睛，点了点头，“……谢谢。” 　　她的大眼睛弯起来：“不客气。” 　　鹿园园接着回过头做题。 　　做着做着，遇到了今天下午讲的知识。 　　那时候她在神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理所当然的不会选。 　　于是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神游。 　　她想到，可能是因为他们同桌了几节课，加八起来也有了五六个小时。好像现在已经能习惯苏临这个人在她身边坐着的这种模式了。 　　尤其是。 　　偶尔和他对视，还会觉得这位学长真是特别的养眼。 　　“你不会么？” 　　突然传来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鹿园园唰地转头：“嗯？” 　　苏临眉眼淡淡，没什么表情，垂眸看着她桌上的作业，“你很久没写。” 　　而且卡在的那道题，刚好是今天她神游时被提问时讲的知识点。 　　“啊……”鹿园园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走神之前，好像正在为这题苦恼。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对，学长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话刚落音。 　　她看到苏临的唇角似乎极快的翘了一下。 　　紧接着，耳边传来他磁性好听的声音。 　　三分钟后。 　　“学长！”鹿园园眼睛睁大，“你居然这么厉害！” 　　不等他答。 　　鹿园园接着道：“你连笔都没带诶！” 　　苏临：“……”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嗯了一声。 　　想到她那句“这么厉害”，还有夸张的表情。 　　有些抑制不住地想笑。 　　鹿园园不会的那道题是倒数第二道。 　　很快，她做完了全部的题，收拾好书包，出了图书馆。 　　鹿园园在门口对他摆摆手，“学长我回宿舍啦，今天谢谢你呀。” 　　“不客气。” 　　顿了顿，他接着说：“奶茶。” 　　鹿园园有些疑惑，“……嗯？” 　　“记得下次请。” 　　“……” 　　- 　　苏临回宿舍的时候。 　　老大老二不在，只有秦放自己坐在床上看手机。 　　听到动静，秦放探了一下脑袋，“哟。” 　　“……” 　　“大学霸回来啦，今晚还去不去学法语啦？” 　　苏临：“……” 　　苏临：“……你他妈是想以后都单排组野队是吧？” 　　这句话对秦放最有效。 　　“不不不不我就是嘴上一骚！”他狗腿地笑了笑，白净的脸咧成了朵花儿，“临哥您是我亲哥。” 　　苏临懒得理他。 　　“诶对了，”秦放忽然想起来，“下周末，就是乐器二轮面试昂，您还记得您当时说了啥不？” 　　“……” 　　见苏临不搭话，秦放急忙撇清关系：“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做苦力的了，呵呵呵。” 　　“我去面，把心放回肠子里，”苏临不咸不淡地撇他一眼，“不用你。” 　　秦放：“……” 　　不用就不用呗。 　　这他妈说话眼神明嘲暗讽的是几个意思？ 　　离吃饭的时间还有几小时，苏临答完秦放就坐在桌前玩手机。 　　突然收到一条微信。 　　【鹿OO】：[语音消息] 　　“……” 　　苏临看到弹窗，愣一瞬才切到微信。 　　点开之后，他把听筒放在耳边，那端传来熟悉的，软软的声音。 　　——“哇学长，我刚到宿舍了查了下邮箱，你知道么，严教授居然说下节课要随堂测验啊！那个，我怕你不看邮箱就来告诉你啦，你记得复习一下呀。” 　　苏临听着听着，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止不住笑意，怕秦放看到之后大惊小怪，只好别过脸给她发消息。 　　发完之后，又听了一遍她的语音。 　　带着对老师的控诉，那种义愤填膺的语气，俨然是把他当成一个战线的战友来对待的。 　　他又笑了一下。 　　突然间，脑海里闪过小姑娘满嘴鼓鼓的、认真而满足地嚼着珍珠的模样。 　　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周五早上。 　　苏临吸取了上星期的教训，昨晚早早十二点就上了床，今天虽然还是七点二十起床，却比上次好受得多。 　　当然，和平时睡到中午自然醒的那种很舒适程度还是没法比的。 　　他进教室的时候，只有鹿园园一个人。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她很快回头，看到是他，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学长早上好。” 　　“早。” 　　等苏临坐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立马从桌洞里掏出个袋子，“学长，给你。” 　　“……”卧槽。 　　“学长你忘了吗？这就是你喜欢喝的那个豆浆呀。” 　　苏临：“………” 　　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 　　最后还是从她手上接过豆浆，“谢谢。” 　　没多久，班里的人陆续赶来。 　　严川一进教室宣布这节课的任务时，好几十将近一百号人差点惊讶到把屋顶掀翻。 　　严川没受到任何影响，一脸平静地宣布换座位的原则。 　　三个座一排，也就是说每排坐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位子，防止互相对答案。 　　只是…… 　　鹿园园看着她右手边的凳子，心情复杂。 　　她从小就特别的怕虫子，是近乎精神洁癖的那种怕，以至于只是苏临的随口一说，却一直像个警旗一样插在她脑海里，特别牢固。 　　她右边那个凳子，这么多天她碰都没有碰触过。 　　那可是曾经死过虫子的地方！她甚至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虫子！ 　　万一是那种绿的、带毛的、还有…… 　　鹿园园光是想，就浑身打了个哆嗦。 　　苏临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出声道：“……你怎么了？” 　　“没没没，没怎么。” 　　教室里的人来来回回地走动，苏临看着鹿园园一动不动，再次出声提醒：“要换座，你进去？” 　　点了点头，鹿园园抽出了张纸巾，开始擦旁边的那把凳子。 　　等擦完之后，她起身。 　　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学长，那个你之前说的死虫子是什么样的呀？” 　　苏临：“……” 　　他看着鹿园园写满紧张的脸，开始回忆。 　　他之前说的死虫子……？ 　　是第一节课的时候说的？那是他随口胡编的，居然被她记到了现在……？ 　　她说完，看到苏临一瞬间的神情很诧异。 　　鹿园园突然又怕他给她描述的和她自己想的一样，于是又连忙阻止：“算了算了，学长你不用告诉我了！” 　　她抱着书和笔，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虫子已经死了！她！不！怕！ 　　鹿园园深吸一口气，正要坐下—— 　　“鹿园园。” 　　“……”名字乍一被叫到，她有些懵。 　　随后转头，看着叫她的人。 　　“出来一下。”苏临站在过道上，对她说。 　　“……哦。”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言走了出去。 　　然后—— 　　她站在过道上，看着苏临—— 　　坐在了那个死过虫子的椅子上。 　　？！ 　　鹿园园瞪大了眼，“……学长？” 　　“嗯。”苏临对她扬了扬下巴，方向是自己的位置：“你坐那。” 　　“……” 　　她还是有点懵。 　　然后她看着苏临已经把笔拿出来，开始玩手机。 　　…… 　　他坐在那里了。 　　他是知道她害怕之后，才进去坐的。 　　鹿园园抱着书，慢吞吞地坐在了最外面、苏临平常的座位上。 　　其实怕虫子这件事，她是真的没辙。尤其是她的脑补能力也强，要是坐在那里，可能就什么题也做不进去了。 　　想到这，鹿园园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小激动。 　　苏学长…… 　　人也太好了吧！！！ 第10章 第十可爱 　　测验时间是一小时。 　　可能是之前做了严川留的作业，鹿园园觉得测验的题没有很难，虽然需要多看一会题，但真正做完了才发现，一道不确定的都没有。 　　一小时考完之后，课的时间还剩半小时，严川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直接放学。 　　所有的人都陆续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鹿园园以前坐在苏临里面的时候，和在角落是差不多的，加上她长得小，估计班里的人都看不太清她。 　　而现在，因为换过来太麻烦，苏临考完试就坐在了她旁边，等于是两人平常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坐在过道旁边才半小时，她就有些难受了。 　　“学长，”鹿园园别过头，小声对右手边的人道：“你平时坐在这里，也这么多人看你么？” 　　“……” 　　苏临顿了一下，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她说的“这么多人”。 　　他语气随意：“嗯，他们闲，不用管。” 　　“哦……”鹿园园点点头，“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呀……” 　　她话里面的“呀”又被微微拖长，语气带着点小抱怨，尾音软软糯糯。 　　苏临听得心里痒痒的。 　　可能是刚测验完的缘故，鹿园园好像没什么心思专心听课，和他说完话之后，拿着支笔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顺势看她的本子。 　　黑色的、很醒目的几个字： 　　【哎呀好烦呐！o(^｀)o】 　　“……” 　　苏临一瞬间，差点笑出声。 　　他移开视线，假装咳嗽了两声，才压下那股笑意。 　　鹿园园闻声回头：“学长，你不舒服吗？” 　　“没有。” 　　刚说完，不知道哪里不对，嗓子有点痒，他偏过头又咳嗽了两声。 　　鹿园园见状，突然从桌洞掏出自己的手机，偷偷摸摸地在桌子下面捣鼓着什么。 　　苏临回过身来，就看到她在百度搜索界面，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键盘打字，但看不清她在搜什么。 　　过了几分钟。 　　“学长你看！”鹿园园压低的声音带了点激动。 　　她把自己的手机换了右手拿着，把屏幕调亮，然后移到两人中间。 　　百度：【豆浆止咳】 　　【豆浆止咳吗？-专家在线回答】 　　问：喝豆浆能治咳嗽吗？ 　　答：“您好，喝热豆浆能治咳嗽。豆浆加冰糖……” 　　——李xx 副主任医师 x县中医院 　　鹿园园收回手机，黑亮的大眼睛里全是认真：“学长你看到了，豆浆可以止咳的，你快喝点吧。” 　　苏临：“……” 　　苏临真是服了。 　　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 　　他又喝掉了一杯学校食堂免费送的带着豆渣的、没任何味道的豆浆。 　　周日早上。 　　尽管是不用上课的日子，鹿园园的生物钟依旧准时。 　　她浑身陷在柔软的床里，眼前从一片雾蒙到清晰，盯着米白色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和谈话声，眨了眨眼，从床上坐起来。 　　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因为对光敏感，爷爷奶奶特地给她的窗帘装成厚重隔光的。 　　拉开的一瞬间，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 　　柔和，不刺眼。 　　窗外面是小区里熟悉的景色，明明看不见鸟，耳边却能听见它们清脆而不恼人的叫声。 　　看了眼时间，鹿园园发现自己睡了足足九小时，浑身舒适。 　　她揉了揉长发，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就出了房门。 　　——“园园醒啦？” 　　鹿园园看着奶奶正在摆碗筷，边应了一声边走过去，“奶奶我来吧，你坐。” 　　奶奶没说什么，依言坐下，笑眯了眼，“今天不等你爷爷了，咱们先吃。” 　　“嗯？”鹿园园看向她，“爷爷去哪儿啦？” 　　奶奶一脸无奈，“刚去你陈爷爷家下棋了。” 　　“……” 　　陈爷爷是邻居，就住在楼上。 　　不过大清早的下棋，爷爷还真是…… 　　鹿园园翘起嘴角，“那爷爷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他送点去。” 　　“吃完才去的。”奶奶点点头。 　　“……” 　　吃过早饭，鹿园园帮奶奶洗碗，注意到平常熬药的位置今天空空的。 　　她奇怪：“今天爷爷没有患者来拿药吗？” 　　爷爷是中医，上了年纪之后不想太累，就不愿意再开门店。尽管如此，鹿老中医早就名声在外，依旧有以前积累下来的患者一个介绍一个地来家里看病。 　　“明天才有，到时候现熬。” 　　听到奶奶的话，鹿园园点点头，弯起大眼睛，“我上午学校有会要参加，奶奶你帮我跟爷爷说声，我下周再回来。” 　　她说完，从背后搂了一下奶奶，就那么站着亲昵地贴了一会儿。 　　奶奶的皱纹笑地更深，“知道了，路上小心点儿啊。” 　　“知道啦。” 　　她离开厨房，刚换好鞋准备出门时，奶奶忽然叫住她：“园园！” 　　奶奶走出来，眼里带了点担心：“你爸来过电话没？” 　　“……” 　　鹿园园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眨了眨眼，“还没有呢……” 　　奶奶走过来，皱着眉，“他要是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混账话，你就回来告诉我和你爷爷。” 　　“嗯。”鹿园园的僵硬消失不见，扬起唇角对老人笑：“奶奶你放心。” 　　- 　　鹿园园出了单元门，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相熟的长辈。 　　奶奶家在靠近郊区的位置，离喧嚣的市区较远，寂静安谧的氛围、绿树成荫的环境很适合养老，不少人都给自己家里的老一辈在这个小区买房子。 　　离开小区走到地铁站，没多久就搭上了2号线，坐了半小时，下车走了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其实根本没有会要开，今天出来，是因为之前说好的家教。 　　搭地铁到地方之后，又走了十分钟才找到地方。 　　上次谈时间的时候，她见到的是一个很美的中年女人，和善又有气质。 　　鹿园园推开房间门，看着转过头来的女孩，不由感慨基因力量的强大。 　　“你好呀姐姐，”女孩弯起杏眼，肤白细腻，下巴尖尖，笑得狡黠，“我叫舒甜。” 　　介绍完自己，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姐姐快来坐！” 　　“你好。”鹿园园走过去坐下，把包放在一边。 　　她看着舒甜一脸的好奇，也抿唇笑了：“我叫鹿园园，是你家长帮你找的家教。” 　　…… 　　接下来的补习进行的异常顺利。 　　鹿园园以前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给别人补习，教过的几乎每一个都是费时又费力。 　　而这几小时下来，她发现舒甜不仅聪明，还特别听话，再加上舒甜性格好像是很活泼的样子，一整个上午的气氛都很愉快。 　　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和舒甜互相留了微信，她搭了半小时地铁回到学校。 　　鹿园园进了宿舍，正准备回身带上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瞬间僵住。 　　鹿园园攥着手机，看了眼一个人也没有的宿舍，抿了抿唇，摁下接听键。 　　“爸爸。” 　　“嗯，”那头男人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平淡，冷漠，“怎么样，得奖学金了吗？” 　　“……”她依然杵在门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得了。” 　　“发了吗？” 　　“发了。” 　　那边立即问：“多少钱？” 　　“两千。” 　　鹿园园隐约听到男人的嘀咕声，“……怎么才这么点……” 　　“……”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拽着书包带，越扭越紧。 　　“那你这月先用着吧，我下个月再给你打生活费。”男人的语调带着不耐，“好好学习，挂了。” 　　“嗯，爸爸……” 　　耳边传来的“嘟嘟”声，昭示着那边已经挂了。 　　她默默咽下那句“再见”。 　　鹿园园平静地收起手机，背着书包走到床边，把带回家洗干净的衣服收到柜子里。 　　随后坐在床上，低垂着头，发了会儿呆。 　　周末在爷爷奶奶家、还有上午见到舒甜之后的那些细碎的开心。 　　好像一下子，都不见了。 　　心里也特别的闷。 　　幸亏有继续做家教啊。她想。 　　- 　　和爸爸那通电话之后，鹿园园的情绪一直不怎么高。 　　对什么都不排斥，也提不起兴趣来。 　　直到周三的时候。 　　下午的法语课下发了上周随堂测的成绩。 　　所有人都拿到了批改完的卷子之后，严川简要说了一下情况。 　　“及格的人数还不少，我比较满意，”他顿了顿，接着道：“特别表扬两位同学吧，苏临和鹿园园。” 　　鹿园园一愣。 　　随后看向苏临桌上的试卷。 　　三十道题，每题一分，两人的卷子右上角都有个大写的30。 　　鹿园园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 　　她的正前位也回过头来。 　　她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还没等她再深想，严川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两位同学考了满分。很棒，其余人多多学习。” 　　这话一出。 　　更多的视线聚集到了两人身上。 　　鹿园园有点不适应地想要低头看卷子，却在扫过前面的人时，顿了一下。 　　她正前方的女生直勾勾地看着她。 　　表情有些…… 　　她不知道怎样去形容，只是觉得不是很舒服，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鹿园园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来。 　　前排这三个女生，好像就是上次被她撞到问苏临要微信号未果的那几个人啊。 　　回过头的女生头发是蓬松的中短发，烫着内扣，看起来像个可口的巧克力蛋糕。 　　巧克力蛋糕和她对视了几秒，就转了回去。 　　鹿园园定了定神开始听课。 　　应该是想太多了吧…… 　　过了四十多分钟到了小课间，苏临起身离开了教室。 　　鹿园园不想去厕所，手机也没有新消息，她就在桌子上趴着，脑袋里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纯发呆。 　　就这么趴着趴着，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谈论声。 　　“是啊，她自己怎么可能得满分啊……” 　　“连这种小测验也要抄，嘁，真好意思。” 　　“就是，上次起来回答问题也不会，说不是抄的，谁信啊？” 　　“……” 　　鹿园园直起身。 　　她再怎么傻，也该知道她们在说谁了。 　　她前面的那个巧克力蛋糕讲的最大声，语气说不出的嘲讽，“人家苏学长能考满分，鹿园园抄的时候也不知道改改，她怎么不看看，是一个水平的么。” 　　鹿园园默默地听完。 　　有些后悔自己给她取的外号。 　　巧克力蛋糕是多好吃的东西呀，她不配叫。 　　这么想着，身边突然有了细微的动静，她偏头一看。 　　是苏临。 　　他手上还滴着水，坐下之后看了一眼鹿园园，眼神意味不明。 　　没多久，他移开视线，看着前面没有丝毫压低音量的女生，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凳子板。 　　那女生转过头来，看到苏临的脸，狠狠一愣。 　　他说：“对，是抄的。” 　　她又是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自己的话。 　　而且，他不光听到了，还肯定了她的话。 　　女生有些激动地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表达出自己的欣喜—— 　　面前的学长再次开口。 　　“不过，你们要搞清楚。”苏临眉目淡淡，眼神却含着冷。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是我抄鹿园园的。”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你他妈再说她一句坏话？？？？？ 　　（临哥摸着手里的大刀） 　　#是什么让我喝完了两杯学校食堂免费而扎嘴又难喝的豆浆？呢？# 　　#噢，是那该死的爱情# 第11章 第十一可爱 　　“是我抄她的。” 　　苏临这句话说出口，鹿园园看见那盒巧克力蛋糕的脸瞬间就变了。 　　本来带着笑意的表情瞬间僵住，脸黑得像锅底。 　　“哈，哈。”她干笑了两声，“学长，你别开玩笑了……” 　　闻言，苏临扯了一下唇角。 　　他的脸线条柔和，唇上扬的时候，显得愈发好看。 　　“我开个屁。” 　　“……” 　　女生的脸瞬间涨红，咬着唇，眼神里满是羞耻和不甘，最终什么也没说，飞快地转过了身子。 　　“……” 　　鹿园园还有些懵。 　　刚刚那个人，不是当着她的面说的那些话。 　　以她自己的性格，就算明白地知道他们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会去主动质问或者澄清。 　　她看着苏临的侧脸。 　　这个角度，和她第一次在贴吧上看到的照片很像，只是比那时候更清晰，更立体。 　　他恢复了平日淡淡的、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种样子，刚才对巧克力蛋糕所散发出迫人气势也不见了。 　　这个小插曲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好像他只是上了个厕所回来，等着上课而已。 　　其实，和这几天有些难过的情绪比起来，刚才那种程度的话，她听了之后居然没多大的感觉。 　　就只是因为被质疑抄了别人的，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 　　但是被他这样一弄…… 　　那一点的不舒服，也消失不见了。 　　过了会儿，苏临似乎对她的注视有所察觉。 　　他转头，正对上了她的视线。 　　鹿园园没有防备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出口的话干巴巴地，“那个，学长……” 　　“……” 　　“谢谢你啊。” 　　他挑眉：“谢什么？” 　　“……” 　　谢什么？ 　　他说他是抄她的，是在维护她啊…… 　　可是这要怎么说。 　　“反正……”鹿园园抓了抓头发，干脆忽略他的问题，别开眼：“哎，反正就是谢谢你啦……” 　　她的说话声很轻。 　　软软的，像是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挠人。 　　其实宿舍里，老大喜欢萌妹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从大一开始，他就能频繁听到他们谈论喜欢的女生类型。 　　他每次听到，不光内心毫无波澜，还会不时出言毒奶几口。 　　他的目光落在鹿园园脸上。 　　她披着头发，挡得侧脸小小的一条，看得出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本来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躲闪，白嫩的脸上晕上淡粉色。 　　她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连衣裙，没有任何图案，因为教室空调温度低，几乎每次上课都能看到她穿着针织外套。 　　从来没想到会认识这么一个小姑娘。 　　除了自行车钥匙被人送到失物招领处、从而导致了他错过补考时间之后，很久没有过强烈情绪的他。 　　在听到她被人光明正大地嘲讽的时候，那瞬间觉得胸腔里那团火灼得不行。 　　小课间的时间一到，严川准时回到讲台，开始整顿纪律讲课。 　　他收回视线，心情蓦地变好。 　　- 　　苏临上完法语，上午还有节体育。 　　他想着以宿舍那几头的尿性，翘什么课也舍不得翘了体育，所以径直去了操场。一到地方，果然看见仨人站在篮球场旁边，边拍球边说着什么。 　　四人跟着一起上体育课的班里男生打了一节课的球，才去吃饭。 　　“对了临哥，”秦放走到苏临身边，“还有个事儿，下个月月底迎新晚会，你可别忘了，之前赵哥在的时候，年年都上台的。” 　　“……” 　　苏临动作顿住。 　　秦放口中的赵哥，全名赵间，是他们本系的学长，也是上任的音乐社社长。 　　他们大一的时候一起吃过饭唱过k，赵间当场就非让苏临和秦放到音乐社，那时候两人还没这么沉迷游戏，每天闲着也是闲着，又挺喜欢玩儿音乐，去就去了。 　　赵间去年大三，今年大部分时间已经不在学校了，社团里面的职位没有学生会那么麻烦，不需要演讲投票那些，除非全社团的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一般社长想给谁，基本就是谁。 　　他想给苏临。 　　音乐社在C大的历史其实只有三年。在此之前，有吉他社、钢琴社、声乐社等等，很杂很乱，据赵间所说，每个社人都不多，也没什么纪律，瞎搞一气。 　　他干脆就亲自建了个音乐社。 　　苏临被他的苦情戏一打，脑子一热就应下了当这个社长的要求，这才有了这些破烂事。 　　社团的社长基本都要准备节目，也是每年迎新晚会上最大看头。 　　“我不去。”他喝了口水，答秦放，“我答应他当社长的时候，就说了不参加这些。” 　　“而且他还跟我打赌，我要是上去演节目，我给他一千块钱。” 　　秦放忍不住问：“那你不上节目呢？” 　　“谁也不给谁。” 　　秦放：“……” 　　那赌个什么劲？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 　　秦放：“诶不是，我他妈就不懂了，这么吸粉的事儿，怎么就和要杀了你一样？” 　　苏临没说话，撇他一眼。 　　这一眼，让秦放蓦地想起，苏临是怎么被全校人熟知的。 　　大一刚开始的时候，苏临就在本系掀起了小范围轰动，但要说在学校里出名，还是因为被他拉进了音乐社之后的一次钢琴独奏。 　　本来是社团里的小活动，但后来那段视频被放到校园网上好久，有不少他的面部特写，被校园论坛轮了数不清多少次。 　　本系的女生、还有理工系那些的女生倒还好。 　　主要是学艺术的，啧，那疯狂劲儿他算是见识到了。 　　秦放长得也不赖，那段时间甚至有人在苏临那碰壁，想要曲线救国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的。 　　……行吧。 　　秦放打消了念头，顺口提醒：“那下下周的二轮您可别忘了昂。” 　　苏临拧紧瓶盖，“……嗯。” 　　那个，他当然不会忘。 　　周五，苏临的惯常早起日。 　　他发现，习惯这东西要想养成也简单。 　　由于前一天晚上又提早了一点睡，这第三次的早起，已经比前两次都要舒服太多。 　　他到了教室，看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背影，心情很好地走过去。 　　“学长早上好啊。” 　　“早。” 　　打完招呼，鹿园园没再说话，接着低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 　　他三番几次地想要找点什么话题，都在脑海里就被一一否决。 　　随后，他总算想起来借口。 　　苏临伸手敲了敲她的桌面，“你打印ppt了吗？” 　　“嗯？”鹿园园先是转头看着他愣了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立马从桌上拿起一摞纸递给他，“在这！” 　　不等他先说话，鹿园园再次传来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学长，我们这节课要学关于乐器的内容诶。” 　　苏临随意翻了翻手上的材料，应了一声：“嗯。” 　　“唉，好羡慕呀。”鹿园园看着看着，忽然发出一声感慨。 　　“……嗯？” 　　“弹钢琴的人都好酷啊……”她的脸都快贴到ppt给的图片里面去了，“这个人长得也很好看，总之弹钢琴的人，手也好看，气质就觉得和别人不一样。” 　　苏临：“……” 　　“我昨天翻译了一下这篇课文的意思诶，这个钢琴家真的很厉害，他……” 　　鹿园园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散发出的越来越低的气压。 　　“……” 　　居然还提前预习了…？ 　　“你……”他抿了抿唇，在她间隔的空隙插了一句，“你这么喜欢？” 　　“是啊是啊！”鹿园园点头：“而且我好像还没见过真人在我面前弹钢琴的呢。” 　　她从小在县城长大，前后左右的邻居也没有哪家给孩子买钢琴的，虽然喜欢看别人弹琴，但也只在电视里看过。 　　“我觉得会弹钢琴，学了很多年的人，真是超级厉害了。”鹿园园补了最后的补充。 　　“……” 　　上课之后，苏临有些听不进去严川的课。 　　他满脑子都是鹿园园刚才的话。 　　在她眼里，会弹钢琴的人，好看、手好看、很酷。 　　小姑娘仿佛带着星星一样憧憬的眼神，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啧。 　　真是…… 　　苏临拨了拨头发，打开微信。 　　他先是找到许久没联系的赵间的对话框。 　　是否确认转账？ 　　是。 　　转完1000块。 　　随后，他又打开和秦放的对话框。 　　【苏临】：迎新晚会。 　　【苏临】：给我报个名。 　　- 　　下了法语课，他回到宿舍。 　　第一件事就是刷牙。 　　老二和秦放还在打呼，只有老大是醒着的。 　　老大在上铺翻了个身，“诶，你整天的，每个周五就抽风？大中午的刷个毛线牙？” 　　“……” 　　苏临没答话。 　　几分钟后，他口腔里充斥着牙膏清爽辛辣的味道，总算是舒服了许多。 　　两小时前。 　　坐在教室里给秦放发了消息之后，他刚放下手机，旁边有个微弱的力道戳了他一下。 　　苏临回过头。 　　瞳孔紧缩了一瞬。 　　“学长，那个，上次你帮了我。”鹿园园好像有点紧张，抬起右手顺了顺长发，脸颊白皙细腻，大大的鹿眼清澈明润，盯着他看的时候，样子专注极了。 　　“那个，我其实就是想谢谢你啦……”说着，她把手伸进桌洞里。 　　苏临突然有种不详的—— 　　“呐！”鹿园园献宝一样把装着豆浆的袋子摆在他面前，“学长，直到十一月份活动取消前，我每周五都能去帮你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周一到周四，你就要自己早起啦。” 　　苏临：“…………”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我是真给跪了。 　　鹿OO：QAQ不好喝嘛？ 　　临哥：超好喝。 　　鹿OO：>v< 第12章 第十二可爱 　　周五除了选修，还有公共课。 　　上完法语，鹿园园接着奔赴下一栋教学楼，摸到了教室花了十五分钟，她再次凭借大波浪和酷哥头准确找到了组织。 　　这门课是唯一一门宿舍四人在一起上的课。 　　鹿园园走过去，拍了拍林茜的肩，“茜茜。” 　　又和酷哥头打了声招呼。 　　酷哥头这个词儿还是林茜给起的。 　　酷哥头叫莫清，非常淑女文艺的一个名字，但她不管是头型，身高身材，还有性格，都真的是鹿园园长这么大，见过最酷的女孩子。 　　没多久，王一涵也匆匆赶到。 　　她坐在酷哥身边，头上反戴一个帽子，那头挑染五彩的头发也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诶，”王一涵转过头来找她们说话，“你俩不是报了音乐社么，我报的都面试完了，你们还没定下来呢？” 　　林茜摇摇头，“没呢，但是快了，过了这个周末，下周二晚上就是二轮。” 　　鹿园园没听王一涵在宿舍里说她去报社团，好奇道：“彩彩，你报的什么社呀？” 　　因为王一涵的头发，宿舍里的人都叫她彩彩。 　　“我啊，”王一涵咧开嘴笑得开心，“跆拳道社。” 　　“……” 　　“啧，打打打，贼带劲儿。”她补充道。 　　鹿园园咽了口唾沫，“你那么瘦……” 　　“瘦是天生的啊，园儿。” 　　“……” 　　“就比如，个儿高，也是天生——哈哈哈哈哈别生气别生气！乖，我错了。” 　　“别扯这些了，”林茜等她俩闹完，把手机锁屏，贼笑着问王一涵：“你昨晚夜不归宿……去哪儿嗨了？” 　　“……” 　　王一涵的笑脸僵了一下。 　　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 　　的确是够“嗨”……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恢复原状，“……就是那个我总去的club啊，不说了，说了你们这些乖宝宝也不知道。” 　　她不想被看出端倪，转移话题，“你俩去音乐社，是唱歌还是弹琴啥的？” 　　“我学古筝的。”林茜说。 　　“你呢园儿？” 　　鹿园园眨了眨眼：“我吹口琴的。” 　　“？？？” 　　这下，连酷哥也回过头。 　　三人一起，诧异地盯着她。 　　鹿园园看着三人齐刷刷的动作，有点懵：“……怎么了吗？” 　　“那个……”林茜最先问出声，“他们一轮让你过了？” 　　“是呀。” 　　“……” 　　“……卧槽，咱学校音乐社还招口琴？？？” 　　林茜迅速掏出手机看贴吧，翻到音乐社招新的帖子，看了下条件。 　　她念出声：“……乐器类，各位同学会以下几种的，均可报名：钢琴、电子琴、吉他……” 　　直到念完了，也没有口琴。 　　鹿园园也傻了：“我不知道……那天的面试学长问完我，去打了个电话，再回来就告诉我通过了……” 　　“……” 　　王一涵听了，皱了眉：“那学长……是不是给你开后门儿啊？” 　　鹿园园更震惊：“我不认识那个学长呀，不可能的。” 　　“……” 　　王一涵和林茜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 　　紧接着，她们两个展开了一系列对话。 　　“绝逼是。” 　　“没错。” 　　“妈的，面试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社长什么的，竟然为了泡妹子滥用职权？” 　　“应该就是社长……” 　　“那你们去的时候叫上我，老子看看是谁要泡我们园儿……” 　　鹿园园：“……” 　　她想了想上次面试的时候见过的学长，长得白白净净，对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有虎牙，说话语气也特别和善。 　　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位学长，她戳了戳王一涵：“彩彩，你别去了吧……他们的报名须知我没有看过，要是没有口琴的话我就换个社团。” 　　“那怎么行！”王一涵笑得开心，“正好明天晚上我没事儿，去看个热闹。” 　　“……” 　　王一涵信誓旦旦：“你放心，我绝对不打人。” 　　却满脸都写着兴奋。 　　鹿园园：“……” 　　你还是别说了吧…… 　　- 　　周末的时候，鹿园园和林茜都收到了音乐社发来的二轮面试通知。 　　周二晚，酷哥有别的事，鹿园园和宿舍里剩下的两个人在食堂吃完饭，然后三人一起去了音乐社二轮面试的地方。 　　这次和第一轮那时不同，地点定在了C大艺体楼的音乐教室。 　　坐电梯到了三楼，出门一拐弯，右手边的走廊尽头有张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个人，看不太清脸，桌旁摆着一个大大的牌子： 　　音乐社二轮面试登记处。 　　王一涵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掉包装纸叼在嘴里，一把挽上鹿园园的胳膊，“走！” 　　鹿园园紧跟着她，看她这架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等走到桌子前。 　　坐着的果然是那天一轮面试的学长。 　　她觉得以王一涵的性格，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刚想拽住她—— 　　王一涵突然止住了脚步。 　　“卧槽！”她大喊。 　　“……” 　　她喊得太突然，鹿园园吓了一大跳。 　　还没回过神来，面前坐着好好的学长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明显。 　　他紧紧盯着王一涵。 　　也“卧槽”了一声。 　　鹿园园：“……”这是怎么了？ 　　“你他妈！”王一涵抬起手指着他，想要说话，却又发现自己嘴里的棒棒糖有点碍事。 　　她也忘了自己的胳膊还挽着鹿园园，当即几步走到桌子前，另一只空着的手把嘴里叼着的棒棒糖给揪下来。 　　“你他妈……”王一涵看着对方同样不可思议的脸，声音压的低低的，“是C大学生？！” 　　昨晚实在喝太多了，他说他是个上班族，她居然就信了。 　　却忘了，上班族的脸怎么能这么年轻。 　　秦放看着面前处于炸毛边缘、头发鲜艳五彩的少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他妈，不也是？” 　　呵呵，还撒谎说自己家里开奶茶店的？ 　　“……” 　　王一涵牙都快咬碎了。 　　“你那天早上——” 　　“你上周五早上——” 　　两人同时开口。 　　又同时沉默。 　　过了会儿，秦放脑子里闪过一件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你那一千块钱什么意思？” 　　“……”啊。 　　她那天早上提前走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本来想给他更多的，但是没带那么多现金。 　　王一涵视线飘了飘，声音也有点虚，“就……嗯……还挺舒服的……” 　　“……” 　　操。 　　秦放的脸变得又红又黑。 　　他深呼吸，想开口之前，余光瞟到王一涵旁边站着的，大眼睛瞪的溜圆的少女。 　　有点眼熟。 　　他稳着声音道：“来面试的话，进去吧。” 　　没等鹿园园说话。 　　王一涵已经完全忘了她来这里的初衷了，也转头看鹿园园：“园园，你先进去吧，我……” 　　她视线转回秦放身上：“我有点事儿。” 　　- 　　鹿园园糊里糊涂地进了音乐教室。 　　教室里的灯光比走廊要亮，她进来的一瞬间，微微闭了一下眼，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空间很大，有一半的位置都摆着各种乐器，和门正对着的地方摆了张桌子。 　　她关上门，低头往桌子处走过去。 　　等到了之后，站定抬眼。 　　“……学长？！” 　　她刚才满脑子都是王一涵和门外学长的对话，想来想去也还是一头雾水，进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是谁在教室里面。 　　居然是苏学长。 　　她看着面前黑衣黑裤的男生，五官立体，肤色冷白。 　　他也正看着她。 　　对视半晌，他点了点头，“嗯。” 　　她迟疑道：“学长，你是……音乐社的……” 　　“社长。”他接话道。 　　“……” 　　鹿园园的嘴不自觉的张开，作十分惊讶状。 　　苏临：“……”有必要这么惊讶？ 　　鹿园园憋了半天，舌头有点打结：“啊，啊，社长好。” 　　他仰头看着小姑娘有些懵逼的表情，唇角勾了一下，随意问道：“外面怎么了？” 　　鹿园园顿时来了劲。 　　她刚才努力地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想要搞清楚那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未果。 　　他们的对话和打哑谜一样，她实在是不太懂，可是又特别好奇，简直迫不及待想要来个人解答她的疑惑。 　　“是这样，我舍友陪我一起来的，但是她好像和门外的那个学长认识……” 　　“……”？ 　　“他们一见面，就同时说了……说了卧槽。” 　　“……” 　　行吧。 　　她突然就讲起了故事，苏临也没说话，就只是静静听着。 　　“然后，我舍友问那个学长。”鹿园园忽然顿住，表情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苏临不懂她怎么忽然停下，“问了什么？” 　　“……那个，不是我骂的脏话，是他们骂的。”小姑娘忽然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 　　然后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接着道：“我舍友说：‘啊，你他妈也是C大的学生呀？’” 　　苏临一愣：“……？” 　　鹿园园还在讲：“然后那个学长说：‘你他妈不也是嘛？’” 　　“……” 　　“然后学长问我室友，你那一千块钱是什么意思呀？我室友说……”到这里，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疑惑：“她说，因为就是挺舒服的？？？” 　　鹿园园把自己能记得的片段都告诉了苏临，然后急切地盯着他，想要寻求答案：“学长学长，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 　　其实听了鹿园园的这几句话，再加上…… 　　星期五那晚，秦放好像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夜不归宿。 　　秦放干了什么，他大概也猜的出来了。 　　但是。 　　他本该有的震惊完全被另一种心情盖过。 　　鹿园园表演的，和他在教室里听到的吼声可不太一样。 　　小姑娘说话时的尾音总是有些娇，自动给对话加了许多拟声词。明明听起来挺激动的话语，她却用那把软乎乎的嗓子说得平淡无奇。 　　并且，面无任何表情。 　　他耳边忽然回响起，她语调平平讲的两句话。 　　“你他妈也是C大的学生呀”、“你他妈不也是嘛”。 　　苏临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 　　鹿园园看着面前的人听完她的疑惑，愣了一下，然后忽然低下头，抬起手臂撑着额头，她看不清脸。 　　但能看到他肩膀处一颤一颤地在轻微抖动。 　　嗯？ 　　鹿园园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带着不解，“……学长？你怎么了？” 　　“……你等一下。” 　　突然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鹿园园分辨了一下，觉得他好像……在极力地憋着笑？ 　　苏临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她进来已经五分钟了。 　　虽然他是不想这么早开始，但是还要考虑到外面有别的人在等。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面试吧。” 　　“你的乐器——”苏临话还没说完，就被鹿园园给打断。 　　“我没带乐器来。” 　　“……” 　　鹿园园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因为矮，不用太弯腰胳膊就能撑在桌子上。 　　苏临的目光落在她像藕一样白嫩的小胳膊上，耳边传来她软糯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还带着点气声。 　　“我知道口琴不在音乐社报名的乐器种类里面了。” 　　她在得知苏临是社长之后，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能通过的原因。 　　醍醐灌顶的那种。 　　鹿园园义正辞严：“学长，你这样不对。” 　　“……” 　　苏临心中一凛。 　　她这是在说……他怎样不对？ 　　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变了个表情。 　　“学长，就算我们俩关系好，”她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好像突然之间又有点不好意思，出口的声音也没什么底气。 　　软绵绵的。 　　——“但是……你怎么能让我走后门呢！” 　　苏临：“……” 　　作者有话要说：　　苏临：咱俩关系好……是铁哥俩的那种好吗：） 第13章 第十三可爱 　　鹿园园有点后悔了。 　　她说完的那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太冲了。 　　虽然用错了方法吧，但毕竟苏学长也是为了让她能进入音乐社……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样把话圆回来。 　　教室里很空，又只有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她正想随便扯点什么，苏临突然抬起头。 　　“我们……”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关系好？” 　　“……” 　　他的因为坐着的缘故，要仰头看她，整张脸一览无余。 　　苏临平时给她的感觉，就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眼皮总是半阖着。而现在，他的眼整个张开，她连睫毛都能看清。 　　他的眼睛…… 　　亮得有些不正常。 　　鹿园园一愣，随后点点头，“是呀。” 　　她答得毫不犹豫。 　　苏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有点儿快。 　　她居然会觉得，他们关系好。 　　他稳住情绪，声线沉稳，“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小姑娘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表情变得生动，拿起两只撑在桌子上的胳膊，掰着指头数起来：“学长你看啊，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让了位子坐，然后我们就成了同桌。” 　　“……” 　　“之后，因为被严教授提问，我们还互帮互助地回答问题。”说到这，她腾出一只手，比了一个“2”，加重语气：“两次！” 　　“……” 　　“然后测验成绩发下来，有人说我是抄的，你也帮了我。” 　　“……” 　　就在苏临以为她说完了的时候，她的眼睛蓦地睁圆，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他觉得，假如在她脑袋旁边画一个电灯泡，就是典型的那种“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的动漫表情。 　　“对啦！学长你忘了么，你最喜欢喝的豆浆，第一次还是我带给你的呀！” 　　苏临：……？ 　　上上次，在她嘴里还是“你喜欢的”豆浆。 　　现在已经进化成了……“你最喜欢的”？ 　　说完豆浆，鹿园园的表情忽然变得感慨。 　　“学长，其实之前你考试跟我换座位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不光表情，她的声音也很感慨。 　　——“你人真好！” 　　苏临：“………” 　　长这么大，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夸“人真好”。 　　却并不觉得开心。 　　对上小姑娘认真漆黑的眸子，他僵着表情说了句：“……谢谢。” 　　从鹿园园进来到现在已经十分钟，再呆下去的话，外面的人肯定会奇怪。 　　苏临调整了一下心情，对她道：“所以，你不参加音乐社了是么？” 　　鹿园园点头：“嗯。” 　　她又不会规定里面的乐器，怎么好意思浪费名额。 　　“好。”苏临没再说什么。 　　鹿园园觉得，他这是要结束的意思了，于是笑着对着他摆摆手，“学长，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啦。” 　　“嗯。”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 　　正对上苏临的视线。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回头，先是愣住，然后隔着老远，唇角勾起，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鹿园园的手还放在门把上，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觉得他自己一个人，整个晚上都坐在这个教室里挨个给单独面试。 　　而且他刚刚对她的那个笑，淡淡的，好像…… 　　有点惨啊。 　　- 　　鹿园园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排上了队。而王一涵和本来坐在门口的那个学长都不见了。 　　林茜就在队伍的第一个，一看到鹿园园出来，她立马走上前：“园园！怎么样呀，你问过了没？” 　　“嗯，”鹿园园点头，“我说我不会别的乐器，就不参加音乐社啦。” 　　“唉，没事儿，”林茜摸了摸她的头发，“等我再陪你报个别的。” 　　鹿园园点点头：“你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就在之前那张登记处的桌子旁边站着，期间教室里隐约传来悠扬的古筝声，三五分钟之后，林茜就出来了。 　　她满脸都写着激动，冲出来就立马抓着鹿园园往外走。直到离开外面排着队伍，林茜才终于嚎出声：“啊啊啊啊啊园园！里面那人居然是苏临！卧槽我一进去都懵了你知道吗！苏学长居然是音乐社社长啊卧槽！贴吧里怎么也没个人科普一下！” 　　“……” 　　鹿园园没答话，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她已经跟苏临认识快一个月了这件事……要是现在告诉林茜，她可能会被打死吧。 　　林茜也只是激动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没多久就开始和她聊起别的事。 　　两人很快就到了宿舍。 　　林茜先去洗澡，鹿园园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脑海里不断不断地重复着苏临最后对她笑的那一下。 　　明明隔着很远，但她就是莫名地觉得…… 　　他好像心情不好。 　　- 　　面试其实很快。 　　除了晚上的第一位特殊，时间在十分钟开外，其他的人全部都在三到五分钟。 　　毕竟对于乐器的熟练和把握程度，三分钟就能看出来大概。 　　尽管如此，等面试完全部的人也已经八点多了。 　　苏临一回宿舍就先洗了个澡。 　　他出来的时候，另外三个人正在各干各的事，宿舍里难得的安静。 　　刚才无故失踪的秦放也在，但是苏临一点都不想问他去干了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我问你们。”擦着擦着头发，苏临突然出声。 　　“女生对男生说，你人真好……是什么意思？” 　　“……” 　　宿舍里的人静了会儿。 　　接着就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秦放最先回答：“通常在男的告白之后吧，女的假如回了这句话，那就是‘你人真好啊你对我也好可是我是不会跟你在一块儿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的意思。” 　　老二也说：“差不多就那意思吧，反正就是拒绝人的万金油。” 　　“哟，总觉得挺到位啊放儿。”老大笑得贼兮兮，“是不是被发太多次好人卡了？” 　　秦放炸毛：“滚丫儿的，老子这么帅，怎么可能！” 　　苏临一直沉默，听到这句，他抬头看了眼秦放的脸。 　　他有些疑惑：“你帅吗？” 　　秦放：“……” 　　秦放咬着牙道：“老子虽然比你差那么一丁丁丁点儿吧，但是老子当然帅啊！” 　　苏临还是很疑惑：“帅……就不会被发好人卡？” 　　“也要看多帅吧。”秦放撇撇嘴，随即视线落在苏临没有缺点的脸上，眯着眼，嘴角撇得更甚，“比如你这种长相的，你要是追女生能被发好人卡，我把我自己的头给吃了。” 　　苏临：“…………” 　　……操了。 　　越说越烦。 　　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他把毛巾扔到一边。 　　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的声音。 　　他拿过来，随意扫了眼屏幕。 　　又立刻愣住。 　　【鹿OO】：[语音消息] 　　“……” 　　苏临解锁了手机，点进微信播放她的语音。 　　—“学长，你面试完了之后，能来一趟图书馆吗？” 　　他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看向手机最上方的时间。 　　八点半。 　　已经不早了……她是在面试完，又去了图书馆？ 　　苏临打字：好。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现在过去。 　　他换了双鞋，头发也不吹了，拿了钥匙就出了宿舍。 　　- 　　马上就要到十月份了，晚上和白天已经开始有明显的温差。在宿舍的时候不觉得，一出来，顶着一头湿着的头发还是有点凉意。 　　这个时间大部分的人都在宿舍里呆着，图书馆附近的人很少，到了地方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鹿园园。 　　她也看向这个方向，然后自发地开始下台阶。 　　C大的图书馆很大，门前的台阶长而宽阔，具体多少阶没人数过。不知道是不是个人习惯，她下台阶的时候蹦蹦跳跳的，人小小的一只，远远看起来和小兔子一样。 　　苏临有些突兀地回忆起，她似乎有一个背包，上面挂了一只小白兔。 　　……还真是和她特别搭。 　　鹿园园终于下完所有的台阶，小跑着到了他面前。 　　她的衣服和刚才面试的时候一样，白t和及膝的裙子，露出的小腿又白又细。 　　校园里密集存在着照明路灯，灯光微微泛黄，打在她的脸上有种柔光。 　　她站定之后，先是惊讶了一下：“学长，你……头发没干呀？” 　　“……嗯。”他出门前把头发擦到不滴水，但是仍然能看出是湿的，“找我有事？” 　　他话音刚落，鹿园园面上晕出点红，表情带了点她惯有的不好意思。她一只手顺着头发，另一只手递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的。” 　　苏临顿了顿，随后低头，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 　　居然是……奶茶？ 　　“啊……就之前欠你的，给。”她说着，又往前递了一下。 　　等他接过之后—— 　　“那我先回宿舍啦学长再见！” 　　不带标点地说完这句话，几乎是下一秒，面前的小姑娘立刻掉头，往女生宿舍的方向小跑走了。 　　“……” 　　苏临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小的背影，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又原路走回男生宿舍楼。 　　在楼下打开了手里的袋子，插好吸管，喝了一口。 　　然后迅速拧起眉。 　　……怎么这么甜。 　　他抬起手里的袋子，眯着眼辨认了一下标签。 　　珍珠奶茶。 　　去冰。 　　多糖。 　　……行吧。 　　他笑了一下，刚想上楼，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解锁，进到微信里。 　　【鹿OO】：学长，喝了奶茶就不要不开心了呀^o^～～～ 　　“……” 　　苏临看着那三条波浪线。 　　口腔里全是奶茶过剩的甜，他无声地弯了唇。 　　想象了一下，她很慢很慢地戳键盘打字的样子。 　　他抬起手摁了一下眼角。 　　妈的，怎么会不开心啊。 　　开心飞了。 　　- 　　苏临又在宿舍楼下站了会儿，再次看了眼周围没人。 　　他拨了一通电话。 　　接通后，答了几个日常问题。 　　“妈，”他压低了声音，切入正题，“你和我爸大学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吧？” 　　“……” 　　“你当时……为什么答应我爸？” 　　那边沉默了五秒。 　　“……啊啊啊啊啊你有喜欢的女孩儿了？是不是是不是！快说！！！” 　　“……”苏临看了眼手里的奶茶，舌头顶了顶上颚，笑着轻声道：“嗯……” 　　苏母在那端又是一阵激动的叫声。 　　等她平静下来，开始正经回答：“可是……阿临，你爸年轻的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他可帅了呢。” 　　“……？” 　　这意思是他……不够帅？ 　　苏临皱着眉想了想，刚要开口反驳—— 　　“所以，是妈追的他呀。” 　　苏临：“………” 　　苏临一声没吭，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我为什么打这通电话？？？ 　　为什么园园不因为我长得帅来追我？？？？ 　　为什么？？？？？？？？？ 第14章 第十四可爱 　　苏临把奶茶喝完才上楼，嘴里的甜味浓郁，一直没散。 　　回了宿舍，秦放和老大看样正坐在秦放床上打游戏，老二没在，但浴室里有水声，估计是在洗澡。 　　从刚才挂了电话开始，他手机就一直在震动。他调了静音之后，微信又不断跳出提示。 　　[苏女士邀请您语音聊天] 　　“……” 　　他揉了揉鼻梁，点了挂断。 　　然后打字：怎么？ 　　【苏女士】：儿砸！刚才是不是不高兴啦！你这孩子你怎么说挂就挂了呢？！妈还没跟你说妈是怎么追到的你爸呢！你不想听吗？ 　　“……” 　　她追他爸，跟他追别人，性别掉了个个儿，明明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地方。 　　斟酌了会，他回了串省略号。 　　【苏临】：…… 　　那边很快回复。 　　【苏女士】：你这是不想听？还是不信我的秘籍？妈跟你说吧，女生最受不了的呢，就是示弱。 　　…… 　　……… 　　【苏女士】：阿临人呢？？？ 　　【苏女士】：快问我怎么示弱啊？？？？ 　　“……” 　　苏临呼出一口气。 　　打字：嗯，怎么？ 　　苏女士这次打字的时间长了一些。 　　然后，他的屏幕下方蹦出一大段话。 　　【苏女士】：比如你平时给人家姑娘的印象是个很猛的男人，很man让人很有安全感，然后你突然生病了，病得很重，在她面前展现出你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她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 　　一种？ 　　苏临本来只是打算一扫，却没想到她说的好像挺像那么回事，就看了进去，结果突然卡住在关键的地方。 　　【苏临】：一种什么？ 　　【苏女士】：等会儿，我想不起来那词儿，正问你爸呢。 　　“……” 　　于是他等了几分钟。 　　【苏女士】：你爸说，那叫怜惜之情…… 　　【苏女士】：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何止不对劲。 　　看到那个词，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苏女士】：你爸还说，大学有一次我肚子疼还是哪里疼的，生着病还去给他送早餐，他那时候感动绝了，就觉得你妈我特别惹人怜爱。 　　“……？” 　　他觉得，照这么下去，对话马上就要跑偏了。 　　【苏临】：…… 　　【苏临】：知道了，妈我睡了。 　　【苏女士】：！！！追到手了之后记得发那姑娘的照片啊！！！ 　　【苏临】：嗯。 　　怜惜之情…… 　　苏临把这四个字自己那面瘫一样的亲爹联系起来。 　　浑身都抖了一下。 　　不过，虽然这个词恶心了点。 　　但是苏女士说的，好像大部分都还挺合理。 　　刚才在楼下吹了太久的风，头好像有点隐隐的不舒服。他拒绝了秦放他们的游戏邀请，早早地上床闭眼。 　　脑子里浮现出今晚鹿园园给他发的那句话。 　　其实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要说心情不好，是有一点。 　　从她去了音乐社，告诉他她不想走后门之后，又或者是在她一脸认真地夸他人真好的时候。 　　他向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也并不知道这种略带压抑的烦躁心情从何而来。 　　可是。 　　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被她一杯奶茶给冲散了。 　　突然想起，似乎还没回复她。 　　苏临翻身拿起手机，调出鹿园园的对话框。 　　【苏临】：谢谢。 　　【苏临】：奶茶很甜。 　　- 　　第二天早上起来，苏临头痛欲裂。 　　痛到他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喝了几瓶酒，之后失忆了。 　　他皱着眉摘下眼罩，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习惯性地看了下微信消息。 　　…… 　　【苏女士】：对了，再说一句。 　　【苏女士】：妈告诉你这也不是希望谁生病，但是你得知道，生病的时候人最虚弱，心防最脆，最容易被感动，一定得把握机会。 　　【苏女士】：正所谓，趁虚而入！！/机智 　　“……” 　　苏临一阵无语。 　　他感受着头部传来一阵阵密集的痛感，脑子里像是有个锤子在敲。眼睛酸涩，喉咙也有点疼。 　　应该是感冒了。 　　但毕竟他昨晚，是头发没吹干就跑下楼，之后又打完电话喝完奶茶直到头发都被晚风晾干才回的宿舍，感冒也是活该。 　　盯着上铺木色床板发了会儿呆。 　　苏临突然就特别想问问他妈，她教了他趁虚而入。 　　可是这个“虚”是他的话……要怎么入。 　　- 　　把上午的课果断翘掉以后，苏临又睡了过去，直到中午才起床。 　　吃完午饭，走在去外语系的路上，脑子里的锤子虽然消停了一点，但还是不容忽视。 　　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 　　到了法语课教室，鹿园园又比他早到，她坐在里面，米白色的外套，背影瘦瘦小小的。 　　他走过去坐下之后。 　　鹿园园回头，和平常一样打招呼，“学长，早——啊。” 　　看到他之后，她的声音顿住，疑惑道：“你怎么带了口罩？” 　　“……”他还没说话，就听她接着道：“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问：“……是因为……昨天晚上么？” 　　她今天穿的衣服和平时差不多，色调看着就很软，头发披着，小脸素白干净。 　　只是微微皱着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了点愧疚。 　　“……” 　　苏临本来想点头。 　　但是他看到小姑娘的眼里的情绪，突然就有点儿不怎么忍心。 　　“不是。”他顿了顿，胡扯了个理由：“昨晚……宿舍空调开太低温度了。” 　　她的表情将信将疑，“这样啊……” 　　“……” 　　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突然突然同时沉默下来。 　　好在，马上到了上课的时间，很快严川就进了教室。 　　“看着ppt，今天我们讲的是……” 　　今天学的是和职场用语有关的内容，其中有许多小对话，为了让学生明白什么样的场合要说什么样的话。 　　“这样，两个人一组，五分钟的时间，照着我刚才讲的句式互相提问一下问题，比如家里人的职业……” 　　严川刚才讲的句式，是询问人的职业。 　　鹿园园一手拿着笔，把视线从ppt移到旁边的人身上。 　　苏临戴着口罩，可能是因为不舒服，眼睛也不怎么有神，半阖着，给人一种很困的感觉。 　　但平心而论，好看的人就算是只露出小半张脸，那也是能一眼看出好看的。 　　好看的人突然看着她开口：“要对话了么？” 　　“……嗯。” 　　“你……家人有做什么职业的？” 　　家人…… 　　鹿园园怔了一下。 　　其实真正算起来，她的家人可能是爷爷奶奶吧。 　　“……我爷爷是中医，”她随手翻着资料，“但是好像没讲这个职业……” 　　“是哪种中医？”他突然问。 　　鹿园园一时没回过神来，“……嗯？” 　　苏临解释：“是在医院工作的话，可以算是医生这个职业。” 　　“不是诶，”她摇头，“我爷爷之前是自己做，现在年纪大了就在家里，熟人介绍才会给看病。” 　　闻言，苏临本来没想太多。 　　突然，准确地捕捉到几个词。 　　中医、在家、熟人。 　　而他现在有病。 　　有病……就得治。 　　心情略有起伏，他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跳。他抬起一只手摁在额头附近，和她对视：“你记得，你之前说我们关系好。” 　　小姑娘愣愣地点头：“……嗯。” 　　“所以……我们算是熟人。” 　　“……” 　　“那我能去找你爷爷，看病么？” 　　“……” 　　找她爷爷，看病？ 　　鹿园园睁大了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才好，毕竟她从来没把同学带回家里过。 　　她试探道：“学长，你……是特别的不舒服么？假如是感冒的话，其实吃西药好得更快……” 　　“不光是感冒。”苏临直勾勾地看着她，“头特别疼。” 　　他用了“特别”。 　　这句话，配上他露出的眼睛里可见的血丝，以及下眼皮处的淡淡青色，格外的有说服力。 　　鹿园园咬着唇，有些开始动摇。 　　他接着道：“不方便的话就算——” 　　听到他的话头，她脱口而出：“方便的，我下课和我爷爷说一下，然后学长你把你没课的时间告诉我吧。” 　　“……好。” 　　谈话间，严川给的五分钟已经到了，他整顿纪律的时候，苏临也转过头看着前方讲台。 　　双眼微眯，唇角在口罩里勾起。 　　趁虚而入……原来是真的。 　　因为周一到周五的课表差的太多，最后两人定好了周六。鹿园园周五晚上依然住在学校，为了方便第二天带“患者”回家。 　　坐地铁半小时，等到了小区之后，鹿园园边走边给他介绍，“这个小区住的大部分人都年纪比较大，因为不吵，环境也挺好哒，就很适合养老……” 　　“嗯。”他点头。 　　苏临以前没来过S市的这个区，这里不算在市内，和她说的一样，小区面积很大，周遭没有城市里喧嚣的车水马龙，安静又舒适。 　　没多久，到了单元门，他看着鹿园园开门，然后跟在她的身后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 　　这…… 　　好像…… 　　算是见家长了吧？ 　　没等他再想下去，门开了。 　　家里好像只有她爷爷，打了招呼之后，他们进了门，换好鞋，鹿园园进了一个房间，而他则被叫到沙发处。 　　鹿园园的爷爷头发是纯纯的白色，长得一看就很和善。把脉用了几分钟之后，鹿老中医开始问他问题。 　　“我听园园说，你叫苏临？是吧。” 　　“嗯。” 　　“喉咙疼吗？” 　　“……”点头。 　　“头疼吗？” 　　“……”再点头。 　　“你是怎么感冒的？” 　　苏临大概讲了一下过程。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老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你这叫外邪入侵人体导致气血静脉不通，引起的头痛和咽喉肿痛。” 　　“……”听不懂，反正点头就对了。 　　“痛多少天了？” 　　“四天。” 　　鹿老中医沉思了半分钟，撑着膝盖站起来，“你跟我来。” 　　苏临跟着他拐了一个弯，来到一个隔间。 　　里面摆了三台他叫不出名字的器械，还有一个有些倾斜的台子，像是用来给人躺着的。 　　鹿老中医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块毯子，铺到台子上，随后拍了拍，转头看他，“你躺上来。” 　　苏临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 　　“你玩儿会手机，等我一下。” 　　想到刚才，他就是和鹿园园一样叫的“爷爷”，于是他点了点头：“嗯，谢谢爷爷。” 　　对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苏临长这么大，也生过几次病，但是看中医这还是第一次。他有那么点好奇，也没玩手机，就这么躺着打量房间。 　　直到传来脚步声。 　　鹿老中医边进来，边说：“我要给你同学扎大椎穴，还有风池穴，其余的说了你也不懂……” 　　……嗯？ 　　苏临往门口的方向偏头，就看到鹿园园和老中医一起进了门。老中医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被窗外的光一照，有些亮眼。 　　等他走近了，苏临才看清。 　　……？！！！！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手心渗出汗，心跳也开始剧烈跳动。 　　鹿老中医拿着一排银针，边用酒精棉消毒，边对着他笑：“你这种情况，喝药太慢，扎后脑的穴位最有效。” 　　“翻个身，爷爷给你针灸。”老中医说。 　　苏临：“……………”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不行，不能怕，不能慌。园园在看我，我要淡定，淡定。 　　临哥：我操操操操操操要扎头吗老子淡定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趁虚而入：趁身体虚弱，入侵园园的家：）# 　　#苏妈妈攻略技能满分# 　　（虽然结果她儿砸被扎了……） 　　今天是：苏·慌得一批·少爷 第15章 第十五可爱 　　屋内很安静，除了鹿爷爷在给针消毒，偶尔传来的衣服的摩擦声，没有人说话。 　　鹿老中医盯着躺在推拿台上的青年看了会儿。 　　这孩子长得是真不错，就是额头上冒的，那是……汗？ 　　难不成是吓的？ 　　这么害怕，怎么还顺着他孙女找来看病？ 　　鹿老中医心里腹诽，手上动作不停，嘴也不闲着：“现在的年轻人啊，药嫌苦，针灸推拿嫌痛，唉，这也怕那也怕，看什么中医哟。” 　　但其实，他刚才说的全是真话。 　　苏临的情况，和他自己说的也对得上，湿着头发晚上吹那么久的风，要是还能不头痛，那才是运气好。中药这种东西，着重点在于调理，他这样邪气入体引发的头痛，很急很猛，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刺激穴位，排湿排气。 　　但是鹿老中医就是不想解释。 　　年轻人啊，心理素质可得好点儿。 　　“……” 　　苏临觉得，鹿爷爷那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老中医说的话字句都在理，他余光还能看到鹿园园白白的裙子边。 　　苏临闭了闭眼，拼命做心理暗示。 　　可是脑海里还是止不住地出现针刺进头骨的血腥画面，耳边甚至还有那种令人发怵的配音。 　　以前似乎有人说过，中医这职业，越老越吃香。还有人说，看着头发花白的颜色，听着苍老的声音，就能让人心生安定。 　　……都是骗鬼的。 　　他特么根本是本能一样地发慌。 　　“爷爷，”鹿园园突然出声打破沉默，趿着拖鞋走到台子旁边，看向老人，“那个，一定要针灸嘛？喝药不可以吗？” 　　鹿老中医的医术那是没得说，关了自己的诊所以后，依然老患者大批大批地介绍人来家里看病，而且十个患者里，八个都是需要针灸的，一个暑假呆在爷爷家，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 　　从刚才开始，鹿园园站在旁边，苏临的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他来的时候还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看着没什么精神。 　　而现在…… 　　她觉得自己认识了学长一个月，刚才爷爷亮出一排针的一瞬间，可能是他眼睛最大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他平常淡定的样子，就算被叫起来提问不会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现在这样，她居然有些想笑。 　　“嗯？”鹿老中医被孙女质疑，顿时不高兴了，皱起与发色一样白的眉毛，“你懂啥，我都说了这样好的快，你爷爷还能瞎整吗？” 　　鹿爷爷是南方人，但鹿园园的奶奶是东北人，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奶奶的一口纯正东北话一点儿没变，反倒是爷爷，被彻底带跑偏。 　　“……”鹿园园无奈。 　　爷爷有时候，真的和他沉稳的外表不符合。 　　她正试图再次劝他，屋外的玄关处传来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 　　应该是奶奶回来了。 　　鹿园园刚打算出声—— 　　“你奶奶回来了！”鹿老中医把银针重新放回盒子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你们俩搁这儿说会话，我一会回来。” 　　嘴里也没停下念叨，“我得去帮她拎东西，不知道买了多少菜哟……” 　　鹿园园：“……” 　　老人虽然年纪大，着急的时候走起路来的速度，也是一点都不含糊，三两步就拐了出去。 　　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俩。 　　鹿园园看着苏临正慢慢支起身子坐起来，台子有些小，他那大长腿颇有几分无处安放的意思。 　　她觉得这场面有点尴尬。 　　“那个，”她出声解释，“我爷爷……平常是和奶奶一起去买菜的，今天没去成，他就……” 　　想了会儿，她硬着头皮往下说：“……他就着急去接她，学长你别介意呀。” 　　苏临面上一愣。 　　随后摇摇头，“不介意。” 　　“学长，”鹿园园咬了一下唇，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你是不是，不想针灸呀？” 　　毕竟，当时他的意思应该是想来让爷爷给开药喝吧，万一他特别怕疼，或者是晕针什么的…… 　　多不好。 　　苏临沉默了。 　　看病是他要来的，人家甚至委婉提醒过他，西药可能好得更快，但。 　　是他自己说自己头疼，非要来的。 　　他觉着，要是今天下了这个台子……简直，那成什么事儿了。 　　下是肯定不能下的。 　　不就扎个针，以前打架还头破血流过，这有什么—— 　　还没做完心理建设，他看到立在一边的小姑娘突然走了过来。 　　小姑娘歪了歪头，“学长，你是害怕吗？” 　　她小巧的脸近在咫尺，肌肤白得发光，眼瞳黑得澄澈明亮，发顶毛茸茸的，粉唇边带着微笑的弧度。 　　“……” 　　她手里拿着一包粉色的纸巾，撕开包装，抽出一张纸递给了他，“给你，擦汗。” 　　苏临那瞬间，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大脑一片空白。接过纸巾的同时，神使鬼差地。 　　他抓住了小姑娘伸过来的手。 　　触感温软，和她一样。 　　鹿园园倏地睁大了眼。 　　外面传来老夫老妻对话的声音，还有在厨房忙碌的声音，最里面的小隔间却十分静谧。 　　推拿台靠着窗，外面的阳光洒进来，第一个照在苏临的身上，他的轮廓晕在光里，近乎静止的场景像幅画一样。 　　肌肤相触的一瞬，鹿园园整个人都呆住，完全忘了把手拿回来。 　　也并没意识到，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鹿老中医帮老伴儿把买回来的菜都洗好放好，又说了两句贴心话，才回来打算干正事儿。 　　本来哼着小曲儿，心情极好。 　　结果一到隔间的门口，就看到宝贝孙女和人家拉着小手深情对视的一幕。 　　“……？！”目瞪口呆。 　　他孙女什么性格，他是最清楚的。 　　来家里住了几个月了，暑假的时候，小区里也不少小年轻会来家里长辈家住一段时间。 　　他们总是带鹿园园去散步，去串门儿。就他那邻居家老李的孙子，看着还对他们家园园有点儿意思，可是后来人家去外地上大学，他听老李说，园园连微信都没给人家。 　　那现在这？ 　　他才走了几分钟？？ 　　园园和这臭小子？？？ 　　鹿老中医只觉得怒火顷刻冲上头顶，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当即进屋，深吸了一口气吼：“你们俩！！！！” 　　巨大的音量，让屋里正对视两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鹿园园马上松开了手，往后一蹦，瞬间远离了推拿台。 　　而苏临则一下子坐直，后脑勺直接重重撞上了身后的窗玻璃上。 　　发出闷闷一声“咚”。 　　……操。 　　好几把疼。 　　他咬着牙，在头晕目眩的痛感中，看着白头发白眉毛的老中医脸都气红了。 　　一把年纪，吼出的话依旧中气十足。 　　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破音。 　　——“你俩！刚才搁这儿干啥呢！！！！！！” 　　鹿园园：“……” 　　苏临：“…………” 　　苏临现在，十分想给他妈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爷爷：小！兔！崽！子！（拔刀 　　临哥：妈……救我阿……TAT 　　#摸了喜欢妹子的手被妹子爷爷抓包肿么破# 　　#今天的我，比昨天还要慌。# 　　#没有最慌，只有更慌。# 第16章 第十六可爱 　　苏临本来就头疼，被吓了一跳之后又撞上了玻璃窗，而鹿老中医的吼声堪称振聋发聩。 　　总而言之，用头晕目眩来形容他现在的状况，是完全没任何问题的。 　　而当他看着鹿老中医从外面进来、鹿园园挣开他的手蹦走、头上传来疼痛感的那瞬间。 　　一个词突然就这么蹦到苏临的脑子里。 　　水逆。 　　他最近这星期，实在是点儿背过头了吧？ 　　没等他再往下想，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儿啊？” 　　苏临看向门口。 　　是个老奶奶，发色和鹿老中医简直像是情侣款，雪白雪白，看上去一根黑头发都没有。 　　她走路有点慢，边走边问：“都干嘛呢这是？什么事儿啊？” 　　鹿爷爷生气的表情僵了一下，瞬间缓和了大半，但脸色依然是臭的，“你问你孙女。” 　　鹿园园看到奶奶的一瞬间就回过神来。 　　她对着老两口眨了眨眼：“爷爷，我刚刚……在给他递纸巾啊。” 　　说着，抬起左手的一包纸，展开右手刚抽出来的一张纸巾，“你看呀。” 　　鹿爷爷心中冷笑。 　　但是他依然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鹿园园和颜悦色道：“园园，先跟你奶奶出去，她买了你爱吃的水果，爷爷给你同学扎针，你一个小女孩儿，别看了。” 　　鹿园园看着爷爷信了自己的话，立马放心下来。又觉得可能看着别人针灸的确不太礼貌，她对苏临摆了一下手，“学长，那我就出去了。” 　　走出两步，还回头补充道：“你加油呀。” 　　苏临：“……” 　　还能怎样，他只好点头。 　　等门被带上之后，鹿爷爷的脸瞬间就变回了最开始生气的样子。 　　苏临叹为观止：“……” 　　他沉着脸走到台子边，重新打开刚才合上的装着银针的盒子，开始用酒精棉重新消毒。 　　居然什么话都没说。 　　鹿老中医做完一切，一抬头，就看见坐着的苏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本来生得就好，没有任何皱纹的皮肤又透出年轻人独有的气息。 　　一下子就想到刚才在门口看到的画面。 　　……看着更烦了。 　　“看啥！趴下！” 　　“……” 　　苏临翻了个身，推拿台最前端是专门设计的放置头部的地方，他脸朝下趴好。 　　随即，感受到了老人手指上的茧粗砺的触感，在在他后脖颈和后脑处来回摁压。 　　头顶传来厚实的声音。 　　“这儿什么感觉。” 　　他犹豫了几秒，如实道：“……疼。” 　　老中医换了个地方，“这儿呢？” 　　“……也疼。” 　　“嗯。” 　　“……” 　　一声“嗯”之后，再没动静。 　　苏临听着老中医的问话，再次回想起那个“老中医让人安心”的说法。 　　还真是有道理。 　　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在耳里，他手心一片干燥，比起最开始的紧张，心里也很平静。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比针灸可怕的多的原因。 　　“疼就说。” 　　鹿老中医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临刚想点头—— 　　“反正我还是照常扎。” 　　“……” 　　“………” 　　- 　　鹿园园出了隔间，就开始帮奶奶洗水果，洗好之后，祖孙俩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园园，”奶奶手指了一下里面的那间屋子，“里面的，是你上次说的同学呀？” 　　“嗯。”鹿园园一边吃着草莓，一边说：“他是大我一届的学长。” 　　奶奶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他大你一届，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有一门一起上的课，就这么认识啦。” 　　“哦……” 　　等电视剧里奶奶最爱的女配角的癌症去世，鹿园园陪着她一起骂男主瞎眼的时候，她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离她出来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里屋还是没任何动静。 　　她想了一下，似乎之前爷爷有针灸的患者，他施针之后，一般都会出来透透气什么的，不会从头到尾一直呆在里面。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调出微信界面，趁着奶奶不注意，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发消息。 　　【鹿OO】：学长，你还好吗？ 　　她已经做好了等几分钟的准备，没想到那边秒回。 　　【苏临】：挺好的，快结束了 　　【苏临】：水果好吃吗 　　“……” 　　鹿园园看了眼自己手上还抓着的硕大鲜艳新鲜的半个草莓。 　　她想了一下，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 　　【鹿OO】：[图片] 　　【鹿OO】：好吃^o^～ 　　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鹿园园以为是他不方便用手机了，把自己的手机锁了屏，接着吃草莓，陪奶奶看电视。 　　……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鹿爷爷虽然嘴上说的话令人胆战心惊，但下针极快，扎得也不深，他几乎只能感受到针在皮肤上的一丁点刺痛，紧接着，是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的酥麻感。 　　……有点神奇。 　　鹿老中医一共下了五针，扎完之后并没有结束，苏临感到他似乎在轻轻转动已经扎进去的针。 　　依然不是很疼，可是…… 　　“麻不麻？” 　　苏临立刻答：“麻。” 　　太麻了。 　　“麻就对了，感觉到麻，是因为刺激到穴位了，我给你扎了大椎、风池……” 　　鹿老中医边转针，边因为职业的关系，习惯性地就开始给患者解释每个穴位的用处。 　　讲完之后，他突然意识到。 　　这不是他普通的患者啊。 　　这是走他孙女儿后门进来的患者。 　　不光走后门儿，还拉他孙女儿小手。 　　鹿老中医忽然就不说话了。 　　苏临正听地起劲，就差问一句“然后呢”。 　　就听见头顶传来重重一声： 　　“哼！” 　　“………”苏临一句话没说。 　　他觉得，现在的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鹿老中医没再说话之后，就坐在旁边的桌子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时不时地走过来捻一下针。 　　苏临趴在台子上，手机屏幕上是刚才收到的照片。 　　半个草莓，红艳艳的果肉，看着很诱人，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草莓的边缘。 　　能看出两瓣牙印，小小的，弯弯的。 　　“……” 　　他他妈是疯了吧。 　　连个牙印，都觉得可爱？？？ 　　苏临微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 　　长按图片——[保存到手机本地] 　　余光看到鹿爷爷站起来，他立刻锁上手机屏幕。随后感受到后颈上传来触感。 　　鹿老中医一手拿着酒精棉，压着针连接皮肤的地方，往下最后压了压，刺激穴位，才拔针。 　　苏临翻了个身坐起来，拖鞋还没沾地，就听老中医终于再次开了口。 　　“你能喝中药吗？” 　　苏临愣了一下。 　　他其实，连西药也很少喝。但是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最开始，鹿爷爷说的“现在的年轻人啊，针灸嫌痛，药嫌苦”的时候，那一脸带着点鄙夷的意味深长。 　　“……能喝。” 　　鹿爷爷的东西都收拾完了，闻言，看了他一眼。 　　“那先给你熬三天的，你跟园园不是同学吗，明天让她给你带去。” 　　苏临一愣，“那……麻烦您了。” 　　说完之后，被白了一眼。 　　“……” 　　几秒后。 　　老中医接着说：“你知道的吧，针灸要分疗程的。” 　　“……？” 　　老中医皱眉教育：“你以为一次就能好了？今天扎完立马就痊愈了？我是神医？” 　　“………” 　　老中医拍板定钉：“你算时间，不能一周来一次，太久了，每次针灸中间最好隔三天，大概要四次，你头就不会再疼了。” 　　“…………” 　　- 　　鹿老中医用洗手液洗了手，出了卫生间，家里没了鹿园园的身影，就看到老伴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笑眯眯的，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啊没事儿，你去吧去吧，多吃一会儿，不着急啊。” 　　“没事儿哎呀！你爷爷那儿我给他说。” 　　“嗯哪，好嘞，拜拜啊。” 　　…… 　　鹿老中医满头疑问，他走过去坐她旁边，“……你给我说啥？” 　　“园园呀，”鹿奶奶一脸兴奋，“园园带着她同学去吃饭啦。” 　　“……” 　　“诶，你别说，她带来内同学，大小伙子，我看着比老李家的孙子还好，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 　　鹿老中医听不下去了。 　　他不想听。 　　他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走，去给你说的内大小伙子抓药了。” 　　因为常年在家里给人看病，所以家里有房间专门放药，并且配有药柜，按照类别分，清晰了然。 　　他早就出了药方，递给老伴的时候，她还在念念不忘，“你说你年轻的时候啥样儿，有没有那么好看来着？我都忘了……” 　　“………？” 　　这真的过分了。 　　站在药房里，鹿老中医一边和颜悦色地应道：“嗯，好像没有吧，但也差不了太多，不然你咋能跟了我。” 　　一边，从标着【黄连】和【苦参】的柜子里取药。 　　二两，划掉。 　　改成四两。 　　多加了一倍的分量。 　　- 　　—“我请你吃饭吧。” 　　—“你介绍我来你爷爷家看病，我请你吃顿饭，可以吧。” 　　“……” 　　鹿园园送苏临下楼的时候，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刚想说算了吧这不算什么的，苏临再次开口。 　　“我不熟悉这附近。” 　　他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透出一种渴望。 　　鹿园园出神了一刹那。 　　她觉得，自己特别想喝奶茶的那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现在很饿……”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他偏冷的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委屈：“就当你陪我吃？” 　　“……” 　　两人是下午去的爷爷家，现在已经是饭点了，他说他饿了，应该是真饿了。 　　鹿园园刚才自己吃了很多大草莓，没有任何饥饿感，听到他这样说……她突然有种自己背叛了革命战友的感觉。 　　而且……他还被爷爷给扎了。 　　明明之前那么害怕，也还是扎了。 　　越想越可怜，鹿园园没再犹豫，点了点头，“那你等我，跟我奶奶说一声晚上出去吃呀。” 　　“好。” 　　苏临看着小姑娘掏出手机，拨号接通后，一本正经地和那边报备，“奶奶，我要带我学长去吃饭，你和爷爷不要做我的饭啦。” 　　“……” 　　“你不要担心我呀，没事的。” 　　她明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看不见，依然每应下一句话就点一下头，连着长发也跟着晃，像某种小动物。 　　很乖的那种。 　　他别过脸，用手背抵在唇边，无声弯起唇角。 　　“好啦学长！”鹿园园走到，或者说，是蹦到他面前，“我们走吧。” 　　苏临跟着她出了小区，她一路上提了很多建议，最后又被她自己一一否决。 　　他忍不住说：“挑你喜欢的。” 　　小姑娘想了会儿，转头认真道：“我都行。” 　　“……” 　　吃饭选地点时最怕的三个词： 　　都行、随便、你决定。 　　苏临本来针灸过后觉得自己比起刚来的时候简直神清气爽太多了，现在却因为吃的再次犯愁。 　　两人极慢地走在小区附近的人行道上，鹿园园忽然停住了脚步 　　“学长，”她看着马路对面的某个点，“我们去喝粥怎么样？” 　　粥？ 　　清清淡淡的，不会难喝到哪去。 　　他是没什么所谓。 　　“好啊。”他答。 　　苏临跟在她身后走到斑马线，等红灯的时候，随意问道：“你喜欢喝粥？” 　　她转头，想了想，“还好吧，我不讨厌。” 　　“那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明明几分钟前还说自己“都行。” 　　她的大眼睛忽然弯起来，声音软软的，“因为我刚想到学长你在生病啊。” 　　“……” 　　“生病，就要喝粥的。”她一脸认真地补充。 　　苏临怔住。 　　说话的功夫，红灯已经过去。 　　“学长你干嘛呢！”绿灯的时候，鹿园园抬步要走，却发现身边的人站着没动。 　　不光没动，还直勾勾地盯着她。 　　“绿灯了呀！”她心里着急，一下子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呀学长！” 　　苏临回过神来，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又小又白的手上。 　　她手的温度比他的胳膊要高一点，他还记得下午那时候的触感，现在和那时一样，贴在他胳膊上软软滑滑的。 　　过完马路，到了安全的地方，鹿园园马上就松开了手，动作万分自然。 　　她站定回身，对上身后人的眼：“学长，你怎么能在过马路的时候发呆呢！” 　　“……” 　　“那样很危险的啊！我们站在那里的位置，之前我奶奶告诉我，有一个女孩子就是等红灯的时候玩手机，没注意看车，然后她的衣服被一辆摩托车刮到，就……” 　　“就……”鹿园园想到奶奶说的这个故事结局，实在是太惨了，她不是很想提起。 　　“就……” 　　她想来想去，干脆用一句话总结。 　　“就好惨啊！！！” 　　“……” 　　她看到苏临的面上有了一丝变化。 　　“反正就是，”她硬着头皮往下说，“学长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呀……” 　　“……” 　　苏临愣了几秒。 　　耳边回响起刚才她那声“就很惨啊”，配上她故作严肃想要吓唬他，教育他的样子。 　　他突然忍不住开始笑。 　　没笑出声，但是是连眼泪都快出来的那种程度。 　　余光瞄到她似乎往前走了两步，苏临微微直起身，憋着笑，垂眸。 　　她和在爷爷家的时候一样，在他手边，近在咫尺。 　　鹿园园正仰起脸看他，眼睛瞪得溜圆，不知道为什么，眉目间疑惑又带着点羞恼，嘴唇不自觉地微微撅起。 　　苏临没忍住，伸手摸上她的发顶。 　　触感和他想的差不多，干燥的毛茸茸，发丝软软的。 　　他又微微用力地揉了揉。 　　随后就感到手下的脑袋顿时僵住了。 　　她的脸颊上呈出粉色，从双靥一直蔓延到耳朵根，整个人都变得粉嫩嫩的。 　　鹿园园张了张嘴。 　　苏临以为她要说什么。 　　结果——她突然毫无预兆地蹲了下去。 　　双手捂着耳朵，低着头，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 　　苏临也在她身边蹲下，看着她白皙的之间和粉粉的耳廓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听见她发出和蚊子哼哼一样小的声音。 　　“学长……你干嘛呀……” 　　比平时的尾音拖得更长，像是完全无意识发出的呢喃，像……在对他撒娇。 　　苏临浑身一僵。 　　他一手拨着头发，快速站起身，觉得腿都有点不稳。 　　咬了咬后槽牙，低声骂了一句。 　　我操。 　　周日上午。 　　吃过早饭，鹿园园照旧找了个理由提前出了门。 　　其实昨晚上回来之后，她没怎么睡好。 　　以前在自己那个家里住着的时候，爸爸在客厅不管出什么动静，她都能自动过滤掉，拼命用“快睡觉不睡明天上学没精神”这样的理由催眠自己，效果特别的好。 　　因此，这样的快速入睡的习惯，似乎也保持了下来。 　　上了大学之后，室友们没有不佩服她的生物钟的，准时到从来不用闹钟。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睡不着的感觉了。 　　可是昨天……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应会那么大。 　　只是因为亲密接触的话……之前，对门李爷爷家的哥哥来爷爷家玩的时候，也总是想要摸她的头，但她都能很快地躲开。 　　唉。 　　看着舒甜家小区近在眼前，鹿园园甩甩头。 　　不想了，想也发生了。 　　反正……就…… 　　摸个头发而已。 　　- 　　鹿园园周日固定上午来补习，因为舒甜是走读生，所以一个星期中间，假如她有听不懂或者临时的测验需要准备，鹿园园也会在晚上来给她讲。 　　算起来，她来也有七八次了，越熟悉舒甜，就越喜欢她。 　　“姐—姐—！” 　　鹿园园刚进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就听见了熟悉的、带着朝气、好听的少女音。 　　舒甜家很大，住在顶层，并且是复式结构，舒甜正穿着一身粉色居家服，趴在二楼的栏杆处朝她挥手，手臂摆动的频率飞快。 　　舒甜平时也会这样欢迎她，但今天看上去格外的急不可耐，“姐姐，你可算来了，你快上来快上来！” 　　鹿园园边上楼梯边笑，“来了来了。” 　　舒甜急急忙忙地拉着她进房间，神神秘秘地关上门，然后一下子坐在书桌前，“姐姐！” 　　“怎么啦？” 　　“我觉得……”舒甜似乎是憋了憋，再说出口的声音小了很多，“我觉得有个男生喜欢我。” 　　“……”鹿园园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她看着面前少女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下颌尖尖，杏眼眼尾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又乖又纯，笑起来像个小狐狸。 　　她这样的女孩，没人喜欢才怪。 　　“姐姐，我跟你讲，这跟男生和别人不一样……”舒甜压低了声音，表情依旧神秘。 　　鹿园园很配合：“怎么不一样？” 　　“就是……我以前初中的时候，最喜欢看那种很板正很好看的穿校服的好学生，我觉得那样的男生最有魅力了。” 　　“然后……这个男生其实是我搬家之前的邻居，他很照顾我的，比我大一岁，现在我就在他们高中读，他……” 　　“他什么？” 　　舒甜想了想，忽然露出了那种很夸张的迷妹表情：“他好帅啊！！！！！” 　　鹿园园：“……” 　　“你不知道！我们校园论坛上火的帖子几乎都是和他有关的！他在我对门的时候，我觉得他是那种虽然话少，但是挺温柔的大哥哥。” 　　说完，舒甜秒变星星眼：“我没想到啊啊啊！他居然是我们学校一霸！我们一哥！我们的扛把子！打架宇宙第一厉害！！！” 　　“……” 　　“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我给你看——” 　　“我觉得……”鹿园园迟疑道：“你是不是说反了？” 　　“嗯？” 　　“你确定……不是你喜欢他？” 　　鹿园园的话落音，面前少女的脸颊迅速染上绯红，“你说什么呢姐姐！” 　　“我们快来学习快来学习！”她一个转身把自己的书包拖过来，不由分说拿起一堆书摆在桌子上，“那个，我这儿没听懂，你给我讲讲呗。” 　　鹿园园：“……” 　　她最后笑了笑，没再问下去，开始给她讲她手指的地方。 　　除掉周六那次，苏临周二晚上又去了一次鹿园园的爷爷家。第二次针灸之后，再加上他按时喝药，折磨了他一星期的头痛有明显的好转。 　　除了，那药实在是一言难尽。喝中药变成了一天中最难的事。 　　周三的法语，他提前去图书馆打好ppt，到了教室的时候，鹿园园依然比他早到。 　　自从那天在一家砂锅粥的店匆匆吃完饭，两人就再没见过面。他好几次想要微信找她聊天，都以想不到话题而夭折在半路。 　　终于…… 　　又看到了。 　　苏临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正在对这手机讲话。 　　他瞄了一眼，是个微信界面，应该是在发语音。 　　“……嗯嗯好呀，没问题，那你去吧，有同学陪你吗？” 　　“那你要注意安全呀，路上小心。” 　　“好，后天见啦。” 　　“……” 　　小姑娘的声音甜软，她好像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 　　她好像和那边的人……关系很好？ 　　他看着鹿园园退了微信，转头看到他的时候怔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和往常一样打招呼：“学长早上好。” 　　“……早。” 　　她没再说话。 　　又过了会儿，苏临实在忍不住，转头问她：“你刚才……在发语音么？” 　　“嗯？”鹿园园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呀是呀。”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反正也没事，她顺口就往下解释：“是我家教的高一学生，本来今晚约好了要去补习，她说她临时要去市里的篮球比赛，跟我说要改时间。” 　　而且，听舒甜的语气，估计是上次她提过的那个男生也有在比赛。 　　想到上次舒甜的花痴样，她忍不住笑了笑。 　　“学长，怎么了吗？” 　　“……嗯，没事，就是……问问。” 　　上课之后四十分钟，到了小课间。 　　这四十分钟，苏临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放她的那几句语音。 　　篮球的话，应该是男生吧。 　　高中男生。家教。 　　她问那个人，有没有人陪。 　　还要他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她的语气……也太…… 　　苏临觉得他在脑海里回放了太多次，耳边都开始出现“嗡嗡嗡”的回音了。 　　他的舌头顶了顶上颚，左手重重捏了一下鼻梁。 　　“鹿园园。” 　　听到熟悉的声音，鹿园园立马回头，“学长，怎么了？” 　　苏临定定地看着她，“你……” 　　他吐出一个字，就没了下文。 　　鹿园园疑惑道：“我？” 　　“鹿园园。”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我打字很快的。” 　　“……？”嗯？打字？ 　　“我教你，打字好么。” 　　“………？“ 　　他忽然抬起一只手动了动头发，表情有些不自然，视线也从她身上移开。 　　“你……” 　　“别给别人发语音了。” 第17章 第十七可爱 　　不和别人发语音？ 　　教她打字？ 　　鹿园园懵了。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随口讲了一下舒甜的事，为什么苏临会突然说起这些？ 　　“教、教、教我，打字？” 　　“……嗯。” 　　可是打字这种东西，也是能教的？ 　　鹿园园有些好奇：“你要怎么教呀学长？” 　　苏临其实也不太知道。 　　但是他依旧面上淡淡，声音也控制地很正常，“我知道的，放心。” 　　“……” 　　“所以……你同意了吗？” 　　“嗯？”鹿园园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不发语音呢，发语音很方便的呀……” 　　“不是方便不方便。” 　　“……嗯？” 　　“发语音这种事，假如你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女生发语音，她会觉得你在主动套近乎。” 　　“……” 　　“假如你对一个认识不久的男生发语音……”苏临又想到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小姑娘软软绵绵的声音…… 　　操。 　　他收藏的语音……都不是这样的。 　　他深呼吸了下，接着说：“……那样，那个男生就可能会觉得，你对他有意思。” 　　尤其，还是那种语气。他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 　　鹿园园愣住。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可是……她好像没给刚认识的男生发过语音啊？因为高中毕了业才有手机，她微信里除了班级群里，联系人中只有很少男生的。 　　只除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苏临先一步总结：“其实打字才是最方便的聊天方式，我教你，很简单的。” 　　“哦……” 　　鹿园园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是被他抢了话头之后，又死活想不起来了。 　　她没再硬想。 　　其实说起来，她也很苦恼打字慢这件事，明明拼音也会，但每次一打字就觉得自己跟个文盲一样。 　　“那学长，你要怎么教我呀？” 　　“交给我，”他表情淡淡地，看起来小菜一碟的样子，“先听课。” 　　鹿园园点头：“好。” 　　苏临转过头看向讲台，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才……真的怕她说，她也给他发过语音 　　幸亏。 　　没让她来得及想到那一步。 　　- 　　周四的时候，下午的公共课老师生病了，群发了邮件说不用去，于是宿舍四人都宅在屋里不想出门。 　　王一涵破天荒地，也没出门。 　　或者说，最近这段时间，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和以前的她太不一样了。 　　王一涵盘着腿坐在鹿园园床上，边刷手机边问：“圆儿啊，上次音乐社黄了，你没再找个社团？” 　　“嗯？”鹿园园从书里抬起头，半晌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啊，没有呢。” 　　“我其实加不加入那些都无所谓的。” 　　她其实对社团这类东西不太感兴趣，上次音乐社，也是为了陪林茜一起。 　　“嗯哼，”王一涵笑了，扬起下巴点了点鹿园园手上的书，“知道，我们学霸园儿最爱的还是学习。” 　　鹿园园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她也没看专业相关的书，去图书馆借的都是一些以前在高中必读读物上面推荐的，而她一直没机会读的名著。 　　林茜在一边开着电脑打网游，听到两人提到社团的事，尘封的记忆仿佛被唤醒了一样。 　　她停下手里操作，疑惑道：“诶说起来音乐社的事，上次咱们怀疑有人给园园开后门儿，所以……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啊？” 　　“……” 　　鹿园园浑身僵了一瞬。 　　王一涵接过话茬：“是啊，我上次去本来也是为了这事儿，后来我——” 　　“诶等会儿，”王一涵突然看向她，“园儿，你认识秦放么？就那天……那天跟我说话的门外的那个男的。” 　　“……” 　　林茜插了一句：“我记得，是他给我面的一轮啊，园园，你是他给你面试的吗？” 　　“我是。”鹿园园点头。 　　王一涵看过来，表情有点儿惊讶，“所以……是他给你过的一轮？” 　　“……” 　　鹿园园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肯定地点头，“……嗯。” 　　虽然后门好像是苏学长给她开的，但是第一轮的确是另外那个学长面试的啊。 　　“我操。”王一涵突然沉下脸，“原来秦放喜欢——” 　　她的高音量又突然停住。 　　鹿园园吓了一跳。 　　她看着对面的人，不懂她怎么这么大反应，“你怎么了彩彩？” 　　“我……”王一涵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磨牙，“我去打个电话。” 　　随后立即下床，穿着拖鞋就出了宿舍门。 　　“……” 　　林茜目瞪口呆地看着王一涵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出了宿舍，半晌才回过神来。 　　“咳，园园，你国庆假要去哪儿玩？” 　　鹿园园还没答话，林茜光着脚踩在宿舍的毯子上，跑到她的床上，满脸兴奋，“我们社有个活动诶，学姐们说每年国庆都会搞，好像这次是副社长选的地方。” 　　“他说要去一个大家都没去过的游乐园，门票钱贼便宜，大巴社里会有人安排。” 　　林茜说完了，离她更近了一点，“园园，你要回家么？还是住你爷爷奶奶家啊？” 　　鹿园园一愣。 　　回家…… 　　回那个家，干什么呢。 　　她摇摇头：“不回家，还是留在S市。” 　　“诶那你就一起来嘛！感觉很好玩啊，我还没去过S市的游乐园呢！” 　　鹿园园想了想，国庆期间没作业也没别的事，刚想答应，又觉得哪里不对，“茜茜，可是我不是你们社团的啊……” 　　“这个没事儿！我问过我们社长啦。” 　　“……” 　　“就苏帅啊，我整天跟你念叨的苏临，我问他能不能带家属，你猜他说啥？” 　　“……说什么？” 　　林茜瞪大了眼：“他居然问我家属叫啥名！” 　　“……” 　　“然后我就说了你的名字啊，我说我要问问你的意见，假如你同意的话能不能加入我们那个活动，他立马就答应了。” 　　……问了名字？ 　　“哦，那——”鹿园园还想说什么，被林茜一把截住，“快别这那的了，就这么定了，国庆七天，你有六天都能呆在家里，出来玩儿一天怎么了！” 　　看着林茜这么不遗余力地劝她出门，鹿园园弯了弯唇，“好呀。” 　　林茜接着坐回去玩电脑，鹿园园有点出神。 　　苏学长……这次也是因为他们认识吗？ 　　她把书放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苏临】聊天框。 　　她打字：谢谢你啊学长～ 　　刚想摁发送的一瞬间，又停下了动作。 　　想了想，把这句删掉了，重新拿起书。 　　反正明天就见面了…… 　　还是当面道谢吧。 　　隔天下午，王一涵和酷哥都回了家，林茜说是音乐社要准备明天出游的东西，她得去帮忙。 　　鹿园园定好了闹钟，在宿舍里呆到了约好的时间，掐着点，提前了十分钟到了图书馆公共休息区。 　　没想到苏临比她到的还早。 　　公共休息区摆着十条长桌长椅，与座位相反的一面是开阔的大窗，近乎落地窗一样的大小，下午的光一丝不漏地照进来，他的轮廓看起来微微泛着金色。 　　因为是假期第一天，图书馆十分冷清，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正伸着长腿，微垂着头看手机，隐约露出侧脸流畅的线条，手指不时在屏幕上滑过。 　　明明逆着光，看不清五官。 　　可这人就是有能让人一眼就觉得他一定长得很好看的特殊能力。 　　鹿园园蓦地想起上一次，他要给她录奖学金采访视频的时候，本来也是约定好的这里。 　　之后转移地点，居然是因为他的小迷妹们太过激动，就差要尖叫了。 　　她笑了一下，朝他走过去。 　　“学长。” 　　她刚叫完的一瞬间，他就抬起了头。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出声，“……嗯。” 　　长桌长椅是需要并排坐的，鹿园园绕了半张桌子，坐在他身边。可能是因为做了一个月的法语课同桌，她已经完全习惯了他在左边的位置，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他右手边。 　　她坐下的时候，苏临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坐得比平时在法语课要近，不知道是她身上还是头发上的淡淡香味一下包住了他。 　　几秒后，他垂眸解锁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正准备说话—— 　　“学长，谢谢你啊。” 　　“？”他转头。 　　“就那个，你们社团的活动呀，”鹿园园一脸认真地解释：“我室友告诉我，她问了你之后，你才同意让我跟着的。” 　　“……哦，”他勾了一下唇，“不客气。” 　　鹿园园深吸一口气。 　　她突然把两个胳膊肘都放在桌子上，像要听课一样的坐姿，转头看他，声音里带着隐隐地兴奋：“那我们要开始了吗学长！” 　　“……” 　　鹿园园疑惑道：“你笑什么呀……” 　　“……你这样，”他比划了一下她的胳膊，“怎么打字？”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姿势，鹿园园瞬间反应过来。 　　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两只手捧好，“那个，现在好了。” 　　苏临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有些好奇，“所以你……为什么打字慢？” 　　“因为我初中高中都没有手机，然后高中毕了业，爷爷给我买了手机，我三个多月也没用习惯……” 　　苏临想了一下，转头对她道：“这样，你说一句话，我打，你看下正常打字速度。” 　　“嗯嗯。” 　　鹿园园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然后看着他，眼睛忽然锃亮：“鹿园园明年还会拿奖学金！” 　　“……” 　　“就写这句吧，不行么？” 　　“行。”他笑了一下，“看着。” 　　然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卧——”鹿园园差点脱口而出后面的“槽”。 　　她都快被宿舍里王一涵和林茜每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给洗脑了。 　　好在，她及时止住了后面那个字，“卧——的妈呀！” 　　“人打字可以这么快的吗！” 　　“……” 　　苏临嘴角一抽。 　　这叫什么话。 　　看着鹿园园三个字，他突然道：“你知道，其实打字有个捷径。” 　　“……”鹿园园有些无奈。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愿意说话带着悬念呢。 　　她配合地问：“是什么捷径呀？” 　　“你打一个词打多了，以后想打的时候，直接打这个词的首字母就可以。” 　　“……” 　　苏临干脆给她另起一行示范，“你看，比如就打你名字里的‘园园’。” 　　鹿园园本来听地好好的，突然听他说了声“园园”。 　　他的嗓音正常说话的时候不属于特别低沉的，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又很有磁性和辨识度。 　　……好好听。 　　鹿园园甩了甩头，集中注意力看他的屏幕。 　　“……我现在打了两遍‘yuan yuan’，输入法就已经记住了，这个时候，你就只需要打‘y y’。” 　　苏临摁出“y y”，边给她讲：“然后，就会出现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屏幕上，从左到右，依次显示为： 　　【意……淫、医院、园园】 　　第一个：【意……淫】 　　苏临：“……” 　　园园：“……” 　　苏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这他妈—— 　　“噗哈哈哈哈哈！” 　　“……” 　　忽然传来笑声，苏临一转头，就看见小姑娘笑得鹿眼都眯了起来，双颊粉粉的，她一边笑，还一边动来动去。 　　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哦，前仰后合。 　　苏临看着她前仰后合地笑，看着看着，别开视线揉了揉鼻梁。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等鹿园园终于笑够了，笑得黑白分明的眼里都是水光，边喘息边看他，“学长，你继续讲吧。” 　　“……” 　　苏临不想再让她记得刚才那一幕。 　　于是他开始胡扯：“嗯……照你说的，你其实不是不会，只是不熟练，刚拿到手机的时候都会这样，就算你脑子里会拼音，可是你记不住键盘的位置，就会打得很慢。” 　　妈的…… 　　他在讲什么鬼东西。 　　这不是傻子都知道的—— 　　“啊！”鹿园园突然出声，没了刚才的笑意，面上是十分认同的表情：“对对对就是这样！我每次！找想打的拼音字母都要找好久，真的特别痛苦！” 　　她软软的嗓音，配着十分感同身受的样子。 　　真是…… 　　“……嗯。”苏临忍着笑点头，拼命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所以，现在就开始打吧。” 　　“啊？” 　　“我说话，你打字，练练。” 　　鹿园园调出自己手机的备忘录，双手捧着，“我准备好啦。” 　　苏临点点头，“打这句。” 　　“苏-学-长-是-个-好-人。”他说。 　　“……” 　　鹿园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下头默默打字。 　　苏临看着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最后，在大概三十秒之后把手机屏幕亮给他，“打完了！” 　　他本来只是随意一瞟，刚想收回视线—— 　　“鹿园园。” 　　“嗯？”她举着手机，被点到名之后，条件反射一样应了一声，“怎么了？” 　　苏临脸上噙着笑，双眼半眯着，显得眼尾狭长，“你自己读一遍？” 　　……嗯？ 　　鹿园园疑惑地拿过来，认认真真，一字一句读出声： 　　“苏-学-长-是-个——狠、狠人？？？” 　　“……” 　　“………” 　　鹿园园“啊”了一声，瞬间反应过来，开始解释，“对不起学长！我看错了a和e，我看着长得差不多就……” 　　苏临额角一抽：“……” 　　a和e，哪里像了？ 　　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再打一句。” 　　“嗯。”小姑娘乖乖两手拿着手机，一副面对考试一样认真的姿态，“你放心，这次我会看清字母的。” 　　“苏-学-长-法-语-很-好。” 　　“……” 　　鹿园园又默默看了他一眼，才开始打字。 　　依然将近三十秒。 　　“好了！”鹿园园一打完，迫不及待把手机给他看。 　　“……” 　　苏临看着她的备忘录。 　　再次眯起眼。 　　她打字，是只戳拼音，完全不检查打出来的是什么字吗…… 　　她的上一句没改正，而刚才念的第二句—— 　　又打错了。 　　这次，她选对了字母，但是忘了选词组，直接用的默认频率第一的词组。 　　备忘录里连起来两句话： 　　【苏学长是个狠人。】 　　【苏学长发育很好。】 　　……？ 　　发育很好的狠人苏学长：“………” 第18章 第十八可爱 　　鹿园园一开始有点疑惑。 　　后来有点忐忑。 　　苏临已经盯着她的手机屏幕，足足几十秒了。 　　她是不是……又打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她皱着眉想了会儿，那么简单的话，好像没有错吧…… 　　“学长……你在看什么呀？”说着，她起身就要凑过来看。 　　她凑上来得太突然，苏临条件反射一样地往后一躲。 　　鹿园园是站着的姿势，一条腿屈膝放在长椅上，她没想到苏临的手会突然向后缩，伸出去的胳膊落空，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倾—— 　　下一秒，她的下巴重重磕在他的肩膀处。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苏临把她的手机往后拿，却完全没预料到她会因为这个动作失去重心，然后…… 　　趴在了他身上。 　　因为左手握着手机，苏临自然而然地，没过脑子，伸出右手搂上了她的腰。 　　……好细。 　　他手放上去的一瞬间，小姑娘立刻就僵住了。 　　鹿园园回过神来，一下子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回了长椅上。 　　她好像，从来没有跟家人以外的异性离得那么近过，初高中时候有男生同桌，也从来都是保持距离的。 　　心跳地飞快，她觉得自己脸要烧起来，“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她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小声解释了一句，“我就是……想拿回手机。” 　　她细细的尾音传到耳朵里。 　　苏临如梦初醒。 　　他喉结滚了滚，有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手机递了过去。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鹿园园飞快地拿走手机，拎着书包站了起来，“学长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 　　她小跑着出了图书馆，拐出门的时候，还能看到一小片红红的脸颊。 　　苏临忽然，垂眼笑了一下。 　　他看着刚才放在她腰间的手，觉得指尖莫名有些灼热。 　　这么害羞…… 　　以后要怎么办啊。 　　音乐社今年国庆决定的去处是“坑你没道理”游乐园，一个名字沙雕又赶客，但一建起之后，就迅速吸引了无数著名做旅游攻略的网红博主前去打探情况的神奇游乐园。 　　博主们蜂拥而去之后，评价分为两个极端，不是给十分夸得天花乱坠，就是就是给零分骂得毫不留情。 　　秦放以前也没想到，自己能大二就做到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大社团二把手的位置。 　　并且是在一把手是个挂名不管事儿的情况下。 　　这要是放古代，简直可以说苏临的职权全被他给架空了。 　　秦放自己很好奇这个地方，又觉得哪有一两个人去游乐园的，没劲。他干脆拍板，反正自己现在管事，不如直接搞个集体活动算了。 　　十月一号一大早，他站在校门口的大巴附近，摆好了【音乐社集合处】的牌子，就开始检查带的抽签箱、水、相机。 　　他在辛勤工作，而他的挂名社长，正在车上第一排闭目养神。 　　秦放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你好意思吗！你睡得着吗！” 　　对方眼皮动都没动一下。 　　已经陆续有人上车，秦放低声骂了一句，就开始跟社员打招呼。 　　- 　　历时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来的人陆续下了车之后，秦放在游乐园“坑你没道理”牌子下面发表了简短的小演讲。 　　“这样啊，同学们，咱们呢两个人一组，抽签决定，谁也别嫌弃谁，我刚才不是建了个群么，有事儿群里联系，晚上五点门口集合，要是有组你们想两组一起玩儿，都ok，随意。”秦放快速说完，把地上的箱子抱起来，“来来来抽签，一共二十个名儿，抽到的两个人就都作废了，谁第一个——” 　　他还没说完，旁边已经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他顺着胳膊一看，乐了，“呦呵，咱们苏帅也有打头阵的一天！” 　　苏临没答话。 　　他低垂着眼，手在箱子里摸来摸去。 　　很认真地摸来摸去。 　　秦放就这么端着箱子，看着他摸了一分多钟，才终于拿出来一张白纸条，忍不住冲天翻了个大白眼，“你特么慢死了。” 　　苏临没理他。 　　展开纸条的一瞬间，松了口气。 　　秦放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些什么，抽签两人一组这种事也想得出来，他早上这么困，也是因为这个破抽签。 　　苏临昨晚特地熬到秦放睡着了，去秦放的床底把抽签箱子拿出来，一个一个翻，翻到鹿园园的时候，做了记号，折的和别的名字不一样。 　　所以现在才能抽到。 　　他盯着站地最远的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眉眼淡淡地念出纸条上的名字：“鹿园园。” 　　突然被点到名，鹿园园一下抬起头。 　　这……这都能抽到？ 　　林茜在旁边激动地“卧槽”了好几声，“园园！加油！加油！加油啊啊啊加油！” 　　鹿园园：“……？” 　　加什么油啊…… 　　她看着苏临拿着纸走到她面前，白衣黑裤，身高腿长，俊脸闪闪发光，“走吧。” 　　“……” 　　唉。没办法了。 　　她对着林茜挥了挥手，垂着头跟上他。 　　直到给了票进了游乐园，两人都没说话。 　　鹿园园又叹了口气，昨天真的好尴尬呀……她算是逃走的吧。 　　今天居然又在一个组！ 　　“想玩什么？”她正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啊。”她条件反射一样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四周，随便指了个很大的棚子，“那是什么呀？” 　　“不知道，”苏临眯着眼看了会儿，“过去看看。” 　　鹿园园点头。 　　走近了之后，苏临看到几个荧光绿的小字印在棚子边缘： 　　【坑你碰碰车，坑你没道理。】 　　“……” 　　他再次在心里骂了一遍秦放。 　　这什么沙雕游乐园。 　　他一转头，想说去下一个看看的时候，恰好碰上鹿园园抬起的视线。 　　她今天扎着马尾，穿着白色运动服，刚才还有些拘谨的表情突然都不见了，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学长，就玩这个吧。” 　　他愣了一下，“……你想玩这个？”碰碰车？ 　　她大力点头：“嗯嗯。” 　　“那就玩……吧……” 　　“吧”还没落音，鹿园园立马迫不及待地往检票的地方走。 　　“……”行吧。 　　苏临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苏临不知道鹿园园为什么要玩这个，两人入场之前要坐车里，在她提出要坐在驾驶座的时候，他沉默了。 　　随后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要开？” 　　鹿园园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状态，“学长！你相信我的技术！让我开！” 　　“……好。”他还能说什么。 　　鹿园园动作麻利地进了低矮的碰碰车，扣好安全带，做完这一切不过用了十几秒。 　　苏临：“……” 　　他微微皱着眉，伸出腿迈进车里。 　　坐下之后，两个人再次沉默了。 　　鹿园园眼神万分真挚：“学长，你的腿可真长啊……” 　　他的膝盖就顶在低矮的车框上，长到碰碰车都快塞不下了。 　　鹿园园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就不一样了，她腿短，坐得就特别舒服。 　　苏临揉了揉鼻梁，“嗯，开车吧。” 　　“你还没系安全带呢。” 　　“……”他想说不用，一抬头却看到了小姑娘皱着的眉毛。 　　她苦口婆心地劝他：“学长，安全第一啊，快系上。” 　　苏临依言系好之后，垂着头，有些感慨地弯了弯唇。 　　妈的。 　　以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会陪一个女生来坐碰碰车。 　　还是坐在副驾驶的位子。 　　还没有丝毫的不愿意。 　　还没等他再感慨下去，一股极大的后坐力让他上身猛地靠向椅背，冲击力太大，他结结实实缓了一会儿。等缓过来之后，刚想出声提醒她小心点，车狠狠地撞向了前面慢慢悠悠的红色碰碰车。 　　前面的小红车被撞出去一长段距离，车里发出两个女生激动的尖叫。 　　“……” 　　这么刺激的么？？？ 　　他回头一看，鹿园园满脸都写着开心，察觉到他的视线，因为周围刹车和尖叫声太过嘈杂，她一边转方向盘，一边撞上另外一辆车，用软绵绵的嗓音朝他大吼： 　　“学长！开心—吗—！爽—吗—！” 　　苏临：“……” 　　- 　　开碰碰车的场地十分开阔，因为上面有棚遮挡，没有太阳，也十分凉快。 　　最开始，苏临不想让她坐驾驶座，是因为怕她不敢开，或者开着开着被人猛地撞到会吓一跳。 　　这半小时，他看着小姑娘白嫩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娴熟地拐弯、加速、狠狠撞别的车，动作之流畅熟练堪称一气呵成。 　　……他实在是想太多了。 　　开车时间到了，鹿园园还有些意犹未尽，解开安全带之后，依依不舍磨磨蹭蹭，和上车的她判若两人。 　　两人出了坑你碰碰车。 　　“学长！”开完碰碰车之后，她觉得浑身都舒服了，“我们接下来去玩什么呀？” 　　苏临的内心隐隐激动。 　　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他昨晚熬夜等秦放睡着的时候，特地查了一下，带女孩子去游乐园，玩什么比较好。 　　答案除了旋转木马、摩天轮等电视剧里拍烂了的桥段，获得最高票数的——是鬼屋。 　　游乐园每隔一段路程就会有地图牌，苏临带着在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兔子来到最近的地图边，伸手指着其中一处。 　　“玩这个。” 　　鹿园园看清之后，倏然瞪大了眼睛，“鬼、鬼鬼屋？！” 　　“嗯。”苏临点点头，“没事的，不用害怕。” 　　他开始回忆攻略上说的，“劝女生去鬼屋一定要说的三句话”。 　　第一句刚才已经说完了。 　　第三句…… 　　虽然很想说，但现在还不合适。 　　于是他说了第二句：“我会全程陪着你的。” 　　“……” 　　鹿园园从地图中抬起头。 　　她站直的时候，都比他矮好多，更何况现在是她弯着腰，他站直的情况。 　　不是说从下往上看一个人会很丑么…… 　　鹿园园看着他下巴好看的弧线，因为垂眸而显得眼尾略长的双眼，脑子里蹦出林茜花痴的时候和她说过的话。 　　——“除了明星，苏帅的颜值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能打的。” 　　…… 　　其实想想，也是她见过最能打的。 　　颜值特能打的学长，刚才好像说了什么……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鹿园园耳边忽然重播了一遍他说的这句话。 　　脸又快要烧起来，她立马直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就去吧。” 　　要去就去…… 　　干嘛说那种话啊…… 　　“鹿园园。” 　　“……”她停住脚步。 　　因为脸上的温度还没消，不想回头看他。 　　“你走反了，”他的声音再次传来，“鬼屋在我身后那边。” 　　“……” 　　苏临看着小姑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走回来，露在外面的小耳朵通红。 　　因为刚才的碰碰车，她扎起来的马尾有些松了，发顶也有点乱，看起来毛茸茸的。 　　他跟她并肩走，犹豫了一瞬，还是提起这么多天梗在心里的问题，“鹿园园。” 　　“嗯？”她歪头。 　　“你的家教……”他又停住。 　　要想办法，问得自然一点。 　　“你的家教，是高中还是初中生？” 　　要是初中生的话，就还好，毕竟小屁孩，能有什么—— 　　“高中的呀。”鹿园园没觉得哪里不对，又加了一句：“她特别可爱，还聪明。” 　　“……” 　　可爱？？聪明？？ 　　苏临觉得自己突然被扎了两刀。 　　“怎么啦学长？” 　　“……”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他直接问出口，“是男生么？” 　　鹿园园愣了一下，摇摇头，“是女生呀。” 　　“……” 　　女生？ 　　？？？？ 　　他抬手摁了一下眼角，波澜不惊“嗯”了一声。 　　随后朝另外的方向别开脸，无声笑开。 　　- 　　项目：【坑你鬼屋】 　　“通往地狱的小火车开动！每次乘客仅限二十位，我们小火车上有特殊服务哟～ 　　各位乘客需要戴着我们提供的耳机，边听故事，边游遍地狱的风景。 　　旅途愉快哟！” 　　“……” 　　这和苏临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了。 　　这是什么沙雕鬼屋？戴着耳机听鬼故事？坐在小火车上？ 　　苏临看完所有的介绍，叹了口气，带着鹿园园去排队的时候，刚好赶上新一批进去的大部队的尾巴。 　　进了鬼屋，他看到小火车座位与座位之间离得不远。 　　居然是……单人单座。 　　苏临看了一眼，连叹气都不想叹了，“我坐你后面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省得你害怕。” 　　这个鬼屋太奇葩，攻略上说的每一件事，比如她被吓到的时候，趁机牵手什么的，都做不了。 　　……这他妈单人单座小火车。 　　他真的服气。 　　他死心了。 　　“好。”鹿园园点点头，坐在了倒数第二位。 　　在了解过规则之后，鹿园园觉得“坑你鬼屋”其实也不算很可怕。 　　整个鬼屋的构造类似一山洞和隧道，周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墙壁，翻着隐隐的绿光，苏临的身后就是洞口。 　　还没等她再多观察一会儿，传来一阵仿真火车鸣笛声，伴着工作人员的吆喝，“坐稳了啊都！记得带耳机！不带耳机要被鬼打！” 　　“？！” 　　鹿园园本来想的就是不带耳机。 　　居然……要被打？？ 　　火车已经开动，她赶紧拿起在座位旁边挂着的耳机，手忙脚乱地带好。 　　耳机是包耳式的，隔音效果特别好，刚带上已经有一个女声隐隐响起。 　　一开始，鹿园园的手紧紧攥着裤子，紧张得直发抖，可是听着听着，她觉得这个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又伴着很多悬念，比如主角什么时候才发现家里有鬼，比如鬼会做些什么。 　　所以她一边害怕着，一边期待着。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耳机里传来：“……这时候，在房间里潜伏已久的女鬼突然出现在夏明的身后，并……拍了她一下——” 　　前文中，女鬼潜伏很久，马上就要出现了。 　　鹿园园的精神紧绷，正当耳机里的女声作停顿，留悬念的时候。 　　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被拍了一下！ 　　整个人瞬间僵住。 　　大脑已经完全停止转动，她只是睁大了眼看着前面的漆黑，屏住呼吸。 　　下一秒，耳机里传来主角夏明刺耳的尖叫声—— 　　鹿园园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激活了一样。 　　她瞬间从座位上蹲了下去，放声尖叫，抬起手，放在前面的人肩膀上想要求救，却没想到前面的人也开始尖叫。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拍了她，更不敢离开这个狭小的座位，只知道全车的人好像都在叫，他们这班“地狱号小火车”在中途就停下了，原路返回到了原出口。 　　火车停了之后，她还蹲在车里，感觉到有人在叫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苏临熟悉的脸。 　　他看起来表情很着急，“你怎么了？我拍你一下你怎么就蹲下了？” 　　“……？？？”是他拍的？！ 　　话刚落音，苏临看着面前的人瞬间就变了脸。 　　“学长！”鹿园园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抖，一副又气又委屈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故意吓我啊！” 　　“……”苏临完全懵了。 　　她一手捂着眼睛，又想起来刚才的场面，“你说服我来鬼屋，就是为了吓唬我吗！” 　　“……” 　　“你说让我别怕！是你让我来的！你居然故意吓我！” 　　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眼睛越来越红。 　　没几秒钟，忽然开始掉眼泪，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嘴里也没停下，“呜真的好吓人啊……” 　　苏临：“……” 　　他看着她低头拼命揉眼睛的样子，觉得心里又酸又软，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苏临完全不懂。 　　他就拍了她一下，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我没有故意吓你。”他蹲下，尝试着小心翼翼地解释：“刚才……车开了之后，我就发现我耳机好像坏了。” 　　“……”鹿园园抬起头，泪眼朦胧。 　　“等过了一会，还是没声音，我当时就想问问你……”苏临观察着她的表情，“我想问你，你的耳机有没有声音。” 　　“……？” 　　“然后你就……开始尖叫，我看你蹲下之后，又拍了你前面的人，你前面的人也开始尖叫……” 　　“然后一整车人都跟疯了一样地又哭又叫要下车，工作人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说疯了都是轻的。 　　那场景，简直是像中邪一样。 　　工作人员看他淡定，还一个劲儿的问他到底怎么了。 　　讲完之后，苏临还是很懵：“所以到底……怎么了？” 　　“……” 　　鹿园园也懵了。 　　他耳机坏了？ 　　耳机……坏了，才拍她？？ 　　鹿园园：……… 　　鹿园园深深把脸埋进膝盖里：T^T 第19章 第十九可爱 　　苏临蹲在小火车旁边，小火车停在洞口，车里蹲着鹿园园，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动一动的。 　　像个可怜的小动物。 　　苏临还是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但是看她这副样子，蹲在这里缩成一团，就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 　　他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发顶，揉了揉，“别哭了……” 　　手下的人有了点反应。 　　她埋着头蹭了蹭脸，然后手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突然“啊”了一声。 　　重新蹲了回去。 　　“我……”她一脸迷茫地抬起头，小声嘟囔：“……腿麻了。” 　　她哭得红红的眼眶，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醒目，黑漆漆的瞳仁还泛着水光，波光潋滟，就这么没什么聚焦地看着他的方向。 　　“……” 　　苏临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 　　他别开头，嗯了声，“那你坐会，我们再出去。” 　　他支着腿站起来，在旁边等了她五分钟，两人沉默着走出去。 　　途中，又经过了【坑你鬼屋】的木质牌，下面一根长木棍牢牢地固定在地里，牌子上面的Q版骷髅头一点都不可怕，却咧着嘴，笑得讽刺。 　　鹿园园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她快步走上前，想也不想地抬起腿，踹了一脚插在地里的棍子。 　　跟在后面的苏临：“……” 　　他看着她的背影，马尾辫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色，白色的连帽外套，帽子因为刚才的动作歪到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看背影都看得出她快气死了。 　　他垂眸笑了一下，快走了两步追上她，“解气了？” 　　“没有。”她答得很快。 　　这个角度看，她的侧脸气鼓鼓的，带着干涸之后的一条条泪痕，看起来格外滑稽。 　　“……” 　　他又想笑了。 　　仔细想想，从认识鹿园园的第一天起，只要是和她呆在一块儿的时候，他好像就变得情绪起伏很大。 　　比如，总是在憋笑。 　　她一些无意识的举动，尴尬的时候抓一下头发，或者刚才气极了，去踹鬼屋的牌子，他都莫名其妙地想笑。 　　无法抑制的那种。 　　看到她，连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 　　出了鬼屋，苏临把鹿园园带到一个树荫下面的长椅上休息。 　　他看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才问出口从刚才开始一直盘在心里的疑惑，“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园园转过头看他，眼睛的红肿也消了不少，“啊，都是因为那个故事……” 　　她大概讲了讲开头，很快就到了高潮部分，“……然后，那时候我耳机里讲故事的人就说，那个女鬼忽然拍了夏明一下，然后！”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你就拍了我！” 　　苏临：“………” 　　他再怎么猜，也他妈猜不到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她拍了前面的人之后，估计是本能的反应想向前面的人求救，一个拍一个。 　　……然后才有了中邪现场。 　　他看着鹿园园好像是因为给他讲了一遍，黑漆漆的眼睛里有开始泛上害怕。 　　他忍不住再次抬起左手，今天里第二次摸她的脑袋，“没事，那都是假的，巧合——” 　　“学长。”小姑娘突然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尾音带着颤。 　　他止住话头，看着她。 　　她抬手，把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 　　随后，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泛出汹涌的泪，抱着他的胳膊像抱着救命稻草，唇角向下撇，闭紧了双眼痛哭出声：“呜呜呜呜这个游乐园！这个鬼屋！也太坑了啊呜呜呜……” 　　苏临：“……” 　　她在哭。 　　她在抱着他的胳膊哭。 　　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喜还是该悲。 　　妈的。 　　他再次在心里骂了一遍秦放。 　　- 　　鹿园园给他讲完，被刚才在脑海里的回放又吓了一次，实打实地嚎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等看清了自己的动作之后，她瞬间放开他，“对不起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弱。 　　她刚刚只是本能地想要抓着一个东西，所以，完全是无意识地就近抱住了他的手。 　　但是…… 　　她瞄了一眼他手臂上被她捏出的两个红印，觉得脸侧有点发热。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苏临。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因为是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轮廓立体分明的脸上，有着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要亮一些，不知道是因为有光，还是别的原因。 　　他说：“没事。” 　　声音如常，清冽悦耳。 　　鹿园园一不小心愣了会神，听到他的话才猛地反应过来。她立马偏过头，想着他刚才的神情。 　　好像……没生气？ 　　就是盯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不是他惯有的淡淡闲散的样子，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可能是她看错了吧。 　　想不通的事她也不再纠结，不管怎么样，她刚才那么不礼貌，他不生气就好。 　　鹿园园松了一大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活动送的湿巾，擦了把脸，转头问身边的人：“那个……学长，我已经好了，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吗？” 　　“好了？” 　　过了一秒，他又问：“完全好了？” 　　“……嗯。” 　　她哭了这么久，被吓到的那点心慌也都没剩下什么了，再说，又不是真的有鬼。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和他对视之后，心情莫名变得有些高涨。 　　鹿园园笑了一下，“还有好久才集合，我们别坐在这啦，去玩会儿别的吧。” 　　苏临皱着眉，想了一下她刚才的样子，拒绝的话刚要出口—— 　　“我们买了全票的呢，一定要玩一整天，玩够本才行！” 　　小姑娘站起来，握紧拳头如是说。 　　苏临：“……” 　　行吧。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他也没想好要去玩什么。她喜欢玩碰碰车，那估计对摩天轮旋转木马一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你有想玩的吗？”他问。 　　大哭过一场之后，鹿园园的情绪缓和过来很多，她看向他的眼睛里重新有了亮光，“我想玩旋转木马啊学长！可以吗？” 　　“……可以啊。” 　　唉。 　　- 　　【旋转坑你木马】 　　“欢迎来乘坐小木马！ 　　我们和传统旋转木马不一样哟～ 　　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才可以检票哟～ 　　其余的嘛…… 　　不可说，不可说……” 　　苏临：“………” 　　他真的操了这个游乐园。 　　鹿园园也看完了介绍牌，声音十分兴奋，“走啊学长，我们刚好两个人。” 　　说完，就率先小跑去排队了。 　　“……” 　　苏临一点也不想去。 　　但是她刚才被吓成那样，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力，他…… 　　操。 　　算了。 　　他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跟上去。 　　排队的人不是太多，五分钟后，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准备进场。 　　苏临余光又瞄到【旋转坑你木马】几个字，这次，后面还加了一句，【你怕了吗】。 　　……？ 　　他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别的游乐园里，会有两匹马并列，而在这里，整个旋转木马台子的构造看起来很正常，但却又有些不同。他仔细看了看，每一排并列的是一匹马和一个……小船？ 　　船就是普通的小船形状，座位不小，坐一个人绰绰有余。 　　苏临松了口气。 　　坐船……总比骑着带着翅膀的马要好。 　　不然，他可能今后一想起自己骑马的那个场景，都会恶寒。 　　“学长，你坐船吧，我骑这个小马。”检完票，上了台子之后，鹿园园快速找到一匹带着翅膀的马，回头叫他。 　　他边点头边走过去：“嗯。” 　　因为上方都有悬挂的柱子吊着，马和船是离地一块距离的，所以两人各就各位之后，高度差不多平行。 　　鹿园园看着他，忽然歪头笑了，“学长，你这样好像个开船的。” 　　苏临顺嘴就回：“你这样好像个骑马的。”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回过神来之后，鹿园园当即笑趴在马背上，“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在说什么废话呀……” 　　“……” 　　苏临摸了摸鼻梁，想想刚才弱智一样的对话，也忍不住弯了唇。 　　“好！都坐稳了，准备开了啊！”工作人员在台子旁边站着吼了一句，随后，苏临感到船身传来隐隐的震动。 　　开始动了。 　　整个吊着一切设施的棚顶开始旋转，船和马相互交替，一起一伏，还有钢琴曲的前奏响起，曲调渐渐清晰。 　　“学—长—！” 　　他侧过头。 　　鹿园园满脸都写着兴奋，和刚才在长椅上嚎啕大哭的她简直是两个人。 　　因为音乐声渐大，她需要用喊的：“好—玩—吗—！” 　　“……” 　　对于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沾过边，现在只是因为要陪她，才觉得勉强能接受。 　　但是他还是点了头。 　　“我给你照相好吗！”鹿园园眼睛一亮，忽然道，“学长，你一定很少来这种地方，我照相之后，微信发给你，你做纪念还不好！” 　　“……”他还没说话。 　　鹿园园已经迅速掏出了手机，把镜头对着他，“准备啦！” 　　苏临想了想。 　　其实……要是能让她的手机里有他的照片……好像…… 　　挺好的？ 　　他其实很少照相，只记得，大一拍军训合照，照片洗出来之后，宿舍几个人纷纷感慨老天不公，怎么有人臭脸还能那么上相。 　　嗯……所以就这样吧。 　　他刚转头看她，鹿园园却歪了一下脑袋，指着他身边，“学长，你手边那是什么呀？” 　　嗯？ 　　苏临低头一看。 　　是一根白色的，系着扣的，很粗的麻绳。 　　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 　　“啊！”她叫了一声，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学长，这个好像是拉船用的。” 　　没等他答，她又兴奋道：“正好你坐在船上，你拿着绳子我给你照，好吗！” 　　“……”行吧。 　　一个绳子而已，总不会因为拿着这个，就看起来不好看吧。 　　他不是很想拿，所以只是左手虚握着，看向她的镜头。 　　鹿园园熟悉的嗓音传来：“3……2……” 　　“1”还没出口—— 　　旋转木马台子上放着舒缓钢琴曲的音响忽然没了动静，随后播出来的是一个女声：“对不起，各位游客，刚才由于我们的失误，播错了音乐，现在请您欣赏真正的配乐。” 　　鹿园园愣了一瞬。 　　听完之后，她也没在意，重新对着苏临倒计时了一遍：“学长看这里！3……2……” 　　“1”又没说出口—— 　　嘹亮的音乐声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传来：“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 　　“……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 　　骑着马，在岸上走的鹿园园。 　　和握着纤绳，坐在船头的苏临。 　　面面相觑。 　　时间好像，静止了。 　　苏临在吵闹嘈杂的乡村歌曲中，对上鹿园园和他一样写满懵逼的眼睛。 　　她的手指微动。 　　他好像隐约听到一声“咔嚓”。 　　“………” 　　苏临迅速扔下手里的绳子，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秦放的对话框。 　　然后打字：你这个臭傻逼。 第20章 第二十可爱 　　旋转木马的时间总共也就三分钟。 　　之前在放钢琴曲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纤夫的爱》也就剩下一分多钟的时间。 　　可是苏临却觉得他从来没这么煎熬过。 　　在骂完秦放之后，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个不停，绝对是那傻逼回复了。 　　他也没理。 　　他靠在船上座位的靠背上，把腿伸直，黑色的运动鞋顶在隔板处，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闭了会眼，回忆了一下认识她的这一个月。 　　很多个片段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里放了一遍。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事情，但总之，像是发生了许多绝对不会让鹿园园对他产生什么好印象的事。 　　苏临转了转脖颈，忽然生出一种挫败感。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样的关系。 　　鹿园园对他越来越熟悉，在他面前越来越活泼，大部分时候已经能很放得开，他都感觉得到。 　　但是，这些对着朋友，一样可以。 　　他好像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这么执着过，这么不受自己控制过。现在一想，觉得胸口简直像堵着个石头。 　　终于，当吵闹的乡村歌曲播完的一瞬间，身下的船停在半空中的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了一丝解脱。 　　苏临沉默地下了船，鹿园园沉默地下了马，直到出了【旋转坑你木马】的场地，两人还是沉默着。 　　鹿园园跟着他走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主动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还没等她开口，苏临停下了脚步。 　　他垂着头，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问她，“你……还有想玩儿的么？” 　　“……” 　　鹿园园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刚才在那个坑死人的旋转木马上，她骑在马背上的时候，一直有偷偷观察苏临的表情。 　　他那时候拿出手机，手速很快地不知道发了些什么，锁了手机之后，就开始皱着眉捏鼻梁。 　　……明明脸都气白了。 　　她都觉得，他会出来对着她发脾气，毕竟是她要来玩那个木马的。 　　可是他没有。 　　不光没有，还控制着脾气，好声好气地问她，要不要去玩别的……？ 　　鹿园园看了眼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学长，你饿吗？不然我们……先去吃饭？” 　　他那根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点头：“好。” 　　不远处就有指路地图，苏临看了看，就知道了大体方位。 　　本来走在路上的时候，鹿园园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提起个什么话题比较好。但她眼见着苏临只是看了一遍地图，就左拐右拐气定神闲仿佛把这条路走过无数遍的样子。 　　总算是想到了。 　　就夸这个。 　　“学长！”她叫他。 　　苏临微微偏头：“嗯？” 　　这个“嗯”，鼻音沉沉，听得鹿园园耳朵有点痒。 　　她歪头蹭了一下耳朵，稍离他远了一点，不遗余力地夸他：“你真厉害。” 　　“……？” 　　她指着自己说：“我，是一个路痴。” 　　“………？” 　　“就是，学长你知道有个笑话说，对于路痴来讲，在哪里都一样，因为所有的地方都是在某一片云的下面。” 　　苏临迟疑道：“……所以呢？” 　　“就……”鹿园园刚才只是闪过一个想法，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就是比如我吧，我平常从宿舍去上专业课和公共课的时候，都有室友陪我一起，不需要我记路。” 　　“……” 　　“但是法语课，我就要自己去，每次都要提前半小时出门……因为我照下来了所有要拐弯的建筑的图片，要对着手机找，才能找到教学楼……” 　　苏临：“……” 　　其实他不是很懂为什么突然话题就跳到了这里，并且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怎么回复她。 　　“那个……我其实是想说……”鹿园园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明显要小了很多。 　　她低着头，神情有点懊恼，声音越来越弱：“我就想说，学长你这种认识方向记得路的人，太厉害了……” 　　苏临：“………” 　　他现在懂了。 　　所以前面那些不着边际的是什么？ 　　苏临忍着笑，“你说了半天，就为了夸我么。” 　　“……”鹿园园正觉得尴尬，没想到他直接说了出来。她一转头，就看到苏临一副憋着笑，肩膀发抖的样子。 　　她的脸瞬间烧起来，“我没有！我哪里……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才说的嘛！” 　　中午的太阳有些晒，她看着他的时候需要抬头，说这话的时候想要用凶狠的眼神瞪他，却又因为强光不得不微微眯眼。 　　尾音拖得长，像是在不自觉地撒娇。 　　整个人看起来，软而无害。 　　“……” 　　苏临怔了一下。 　　她说，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似乎刚才那些突如其来的、被他努力压下去却依然存在的负面情绪，顿时散了。 　　上一次，他也是因为一些小事而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被她给察觉了。 　　然后面前的小姑娘，大晚上的，给他买了杯多糖珍珠奶茶。 　　甜得他嗓子发齁。 　　这次，又故意说自己的短处，不遗余力地夸他。 　　其实是很笨很直接的方式。 　　却莫名地，都戳在了他的点上。 　　经过碰碰车、鬼屋和旋转木马之后，鹿园园的辫子已经歪得不成样子，绑着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 　　苏临伸出左手，在她诧异的眼神中，绕到她的后脑，把她的辫子摆正。 　　鹿园园浑身僵住。 　　她感受到头发处传来的力道之后，又眼睁睁看着他伸出另一只手。 　　他现在的姿势，是两只胳膊虚环在她头的周围。 　　随后两手一起，紧了一下她的马尾。 　　“嗯，多亏你。”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收回手，应了她之前的话。 　　又突然间笑了一下，双眼熠熠生辉，额前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 　　“我现在……心情很好了。”他说。 　　“……” 　　又出现了。 　　那种心跳加快、情绪高涨的感觉。 　　鹿园园不再看他，低下头，抬手摸上自己的马尾辫，无意识地顺着头发，“噢……那就行。” 　　“那走吧。” 　　“……嗯。” 　　- 　　下午五点，所有人都准时到了集合地，上了大巴。 　　秦放一上车，就看到坐在第一排靠窗的苏临，从上午就攒着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几步走到座位旁边，自上而下看着苏临：“你他妈上午为什么骂我？” 　　其实苏临经常骂他。 　　但那通常是因为他在游戏里不小心坑了，比如他又冒死去抢空投，然后真的死了，又比如，决赛圈的时候他趴在地上埋伏，突然自己的枪一个走火暴露了位置，被打死了。 　　这种本质上的菜，他承认，挨骂他无话可说。 　　可是。 　　上午！他根本！没见到这位哥！ 　　他秦放！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苏临闻言，极缓慢地掀起眼皮，那眼神…… 　　比他在游戏里坑了要恐怖的多。 　　秦放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梗着脖子道：“怎么？看啥呀？我就问你，你为什么——” 　　“因为你是傻逼。” 　　“……” 　　“你敢说一个你不是，再也别拉我带你冲分。” 　　“………” 　　秦放的牙咬得嘎吱响。 　　苏临最知道他的弱点，对他来说，被苏临骂一句“傻逼”其实并没有太严重，苏临本来就嘴毒，而且他可以自我调节，自我排解。 　　但是，不带他吃鸡就太过分了。 　　能伸能缩才是真汉子。 　　这口气他咽了。 　　秦放当即坐在他旁边，“临哥。” 　　苏临斜眼看他：“……” 　　“你牛逼，我傻逼。” 　　“……” 　　“哥，今晚吃鸡吗？” 　　“……滚。” 　　车子开动后没多久，由于上了高速，车内愈发平稳，不少人已经开始打鼾。 　　秦放也是。 　　苏临回了一下头，看到鹿园园和林茜坐在一起，在第三排，她的头靠在林茜的肩上，闭着眼，脸颊粉红，微微张着嘴，睡得香甜。 　　没看太久，他转过身，垂眸看着黑屏的手机。 　　突兀地勾起唇角。 　　【苏临】：妈。 　　【苏女士】：诶！儿砸！怎么样了为什么找我是没钱了还是追姑娘遇到难题了？！ 　　“……”这还真是亲妈。 　　【苏临】：她为什么跟我说她是个路痴。 　　【苏女士】：？？你讲具体点儿！ 　　【苏临】：就是，聊着聊着天，说起她自己找不到去教学楼的路，很难找，要看着照片走半小时才能找到。 　　【苏女士】：！！！！！ 　　发完这几个感叹号，那边很久再没有动静。 　　苏临一阵无语，靠在床头，把手机放到一边。 　　昨天从那个地狱一样的沙雕地方回来之后，他越想越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她就偏偏提起了法语课的教学楼很难找？ 　　他想了一晚上，但是脑子就像被堵住了，实在没头绪，只能又找远在B市的苏女士。 　　【苏女士】：儿砸！你的春天要来了！ 　　【苏女士】：这是赤果果的暗示啊！这不是想让你送她上课吗？妈不可能理解错的！ 　　【苏临】：……… 　　【苏女士】：就算她没这个意思，这也是个好机会啊！你等啥呢你！赶紧的你不是有自行车吗？去搞个后座儿装上！ 　　他又看了一遍她说的话。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啊。 　　【主题】#所有迷恋苏临的妹子们！点进来！看这段视频！你8会后悔的！# 　　1L[楼主]：[视频] 　　2L[楼主]：姐妹们，我合理怀疑，苏帅这次是真的他妈找着了TAT…… 　　点开视频。 　　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卧槽我前面那人好像是苏学长！不行不行我得录下来卧槽！上大学两年我第一次见到活的苏临，我的妈我好激动……” 　　大概说了五分钟激动之情。 　　视频里出现了一个背影，黑衣黑裤，又高又瘦，头型也十分清爽，他似是察觉到有什么动静，微微偏了一下头—— 　　“啊啊啊啊啊就是他！看到侧脸了！我操！好几把帅啊啊啊……” 　　录视频的女生明显很激动，镜头在拼命地抖，只有第一帧是定格在苏临侧脸上的。 　　“现在……嗯？我才发现，苏帅手里拎着好大一个黑袋子，他现在进了车棚，嗯？车棚？”女生的镜头开始晃，跟在他身后一段距离，“……我就在这等着，看一下他去干啥，他要是骑车走了我就录个帅气的背影传到贴吧上哈哈哈哈哈……” 　　到这之后，镜头一直对着车棚的方向，视频突然开始了快进，与此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老娘居然等了足足三十几分钟】。 　　这行字消下去之后，视频的速度变回正常，此时天已经黑了一点儿，能看出苏临走出了车棚。 　　“脚都蹲麻了，唉，我现在就他妈一个心，我就要看看苏帅在黑咕隆咚的车棚里呆了三十分钟！他干嘛了！” 　　镜头晃晃悠悠地随着拍摄的人移动，进去之后，女生小声道：“我认识苏帅的车，大一的时候他总骑，你们说，半个小时，他能给他的车——” 　　镜头突然定在一处不动了。 　　低调炫酷的黑色山地车，与后轮轴、车座架连接着的，是一个崭新的、还有些反光的粉色车座。 　　屏幕出现四行字。 　　【粉红色的，车后座。】 　　【一看就是坐女生的。】 　　【苏临亲手装了半小时。】 　　【你们懂了么！！！】 　　…… 　　视频发完一小时，贴吧炸了。 　　#苏学长这样究竟是为何？# 　　#苏临恋爱了？？？？求知情人士科普！！！！# 　　#苏帅的粉车座儿……？人设崩了？！# 　　#[粉红色的回忆]——致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如今已经有主的苏临QAQ# 第21章 第二十一可爱 　　结束了和苏女士的对话，苏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学校，他打车到自行车配件专卖店，买了一堆东西之后，顺便学了下怎么安自行车后座。 　　全部搞定，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配件专卖店在挺繁华的市区商场里，周围有几个高档住宅小区，人多，坐公交、地铁、打车的人都多，他用软件叫了个专车。 　　上了车坐在后座，他随意往窗外看，国庆期间，即将步入夜晚的S市异常热闹。车刚起步，就遇上个红灯。 　　他的头依然偏着没动，看着看着，视线却忽然定在一处。 　　红绿灯旁边就是个地铁站，人来人往间，他准确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地铁入口处排队。 　　鹿园园今天穿了连衣裙和针织外套，和在学校里的打扮差不多，头发披着，掖到耳后，露出小巧的侧脸。 　　“师傅，”苏临瞬间身子前倾，问司机：“现在能下车么？” 　　不等司机答，又道：“钱我现在付。” 　　“不行啊，小伙子，不常来这块吧，”司机从后视镜看他，“在车道上不能下车。” 　　“……好，谢谢。” 　　“没事。” 　　苏临坐直，再转头看去的时候，鹿园园刚好进地铁口，米白色的裙角一闪而过。 　　这边，红灯也变了色，感受着车子启动时发出的震动，他把手机解锁，打开微信找到鹿园园。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一会儿。 　　他发现他想问的东西还挺多。 　　你去哪了。 　　去干什么。 　　去见谁。 　　动作就这么停滞了一会儿。 　　他脑海里蓦地蹦出昨天她的样子。 　　他帮她紧了一下马尾之后，两人去吃饭，路上走着走着，就发现小姑娘耳朵越来越红，吃饭的时候，眼神躲闪，直到下午才恢复正常。 　　他不自觉的弯了唇，锁了手机。 　　算了。 　　慢慢来。 　　半小时后，路上有点堵，还没到学校。苏临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听歌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他睁眼，掏出手机扫了眼。 　　笑了。 　　【鹿OO】：学长，爷爷说你记得明天来最后一次针灸～别忘啦^v^ 　　【苏临】：好。 　　【苏临】：你刚才出门了么？ 　　刚好她自己找来，那就问好了。 　　那边打了挺久的。 　　苏临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但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打字速度，耳边是音乐，他也不急，就看着最上方那行“对方正在输入……”，反而还挺期待。 　　过了会，手机一震。 　　【鹿OO】：Σ(っ°Д °;)っ…… 　　苏临：“………” 　　他突然憋不住地笑起来，后背贴在后座的皮质靠背上，笑得无声而不能自抑。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在电话那头敲了不少字，想要试探他怎么知道的，或者是想问他是不是看见她了，最后却又统统删掉。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表情。 　　他妈的。 　　怎么这么好玩啊。 　　笑完，他垂眸打字：明天见。 　　十月一有七天的假，鹿园园问过舒甜，舒甜说让她二号和七号去就行。 　　二号是昨天，她已经去了，意味着今天以后的四天都没事。 　　鹿园园正在看昨晚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的重播，正演到关键时刻，门铃响了。 　　男女主正在吵架，她心下着急，又不能不去开门，于是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到最大，才小跑着去开了门。 　　从猫眼里看了眼外面的人，她微愣了一下，才打开门。 　　门外的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走廊里的光线较暗，衬得他面部轮廓更深，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泛着光，她脱口而出：“学长？” 　　“嗯，”他抬了一下左手，“是——”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客厅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我告诉你实话吧，这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就死了这条心！” 　　鹿园园本来还愣着，此时像是被解开穴道一样，她大惊失色道：“学长，拖鞋在这儿，你先换上！” 　　“嗯。”苏临回首带上门，换好鞋之后，抬头：“好了。” 　　他话音刚落，她就立马跑回了客厅。 　　苏临：“……” 　　他走到沙发边，看着小姑娘一脸紧张地盯着电视机，还不忘拍拍身边，目不斜视，“学长，坐坐坐。” 　　“……” 　　苏临坐下之后，电视里正演到一个女人坐在床边号啕大哭，走过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啪”地把一摞纸甩在女人身上。 　　并说：“签了它，我们离婚。” 　　画面就此定格。 　　随后，开始了各式各样的广告植入。 　　苏临感受到身侧的沙发忽然起来一块儿，他一侧头，就看到鹿园园鼓着脸，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手指着屏幕：“怎么能卡在这里！快离婚啊！” 　　“……” 　　苏临开口劝她：“电视，不要当真。” 　　鹿园园气过了那一阵，再坐下的时候，才觉出点不对劲。学长算是爷爷的患者，也是客人，她居然一上来就拉着人家看电视。 　　于是她又站起来：“那个，学长你等一下哈。” 　　不等他答，小跑着去了厨房。 　　“……” 　　苏临看着她淡粉色的居家服，披着头发趿拉着拖鞋去厨房的样子，莫名地，胸口有些暖洋洋的。 　　大概五分钟之后，鹿园园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端着水，她走过来，把东西放到茶几上，“不好意思呀学长，刚才忘记给你倒水啦。” 　　“嗯，没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盘子里装着的是草莓，个个鲜红饱满个头大，鹿园园献宝一样拿起一个，给他展示：“学长你看啊，这个草莓是不是长得很可口？” 　　她的淡粉色衣服上也印着小草莓，正把手里的那颗往嘴里送。 　　她咬了一半，有些汁液沾在唇边，也没去擦，她的手机在沙发的另一端响起，她顺手把剩下的半个草莓放在了盘子里。 　　这半个草莓的形状。 　　和他手机里保存的图片几乎一模一样，他甚至想拿出来对照一下。 　　鹿园园拿完手机回来之后，她先是回复了消息，然后眼睛盯着屏幕，手却伸到盘子里。 　　拿了一个新草莓。 　　又过了会儿。 　　“诶？学长，”鹿园园忽然觉得好像忘了什么，“我刚才去拿手机之前，好像有个咬了一半的草莓诶，你看到我放哪儿了吗？” 　　“你吃了。”苏临立马回。 　　“……我吃了吗？” 　　“嗯。” 　　鹿园园不再怀疑，点点头：“哦哦，学长你也快吃呀，一会儿爷爷回来你就不能吃了。” 　　“没事。”苏临田田唇角，一脸餍足，“我也吃到了。” 　　“……” 　　“很好吃。” 　　- 　　在鹿老中医那最后一次针完，走之前的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脱胎换骨。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彻底摆脱苦掉牙的中药了。 　　苏临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屋里没开灯，窗帘却拉得严实，秦放正坐在桌子前看电脑，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点发蓝。 　　而且。 　　秦放不知道看了什么，电脑里隐隐传出女生说话的声音，他浑身都在抖，笑得无声，蓝蓝的脸上五官都扭曲了，看起来异常诡异。 　　苏临：“……” 　　平心而论，这场景还是挺瘆人的。 　　他的手在门把上顿了一下，才带上门，顺手开了灯，宿舍瞬间大亮。 　　“……哈哈哈哈，你回来了哈哈哈哈哈……”灯开了之后，秦放本来条件反射一样地闭上了眼，随后又想到自己根本不用闭。 　　因为他正笑得想睁眼都睁不开。 　　苏临拎着手里的袋子，顺手放到桌子旁边，淡淡瞥他一眼：“……疯了？” 　　“是你特么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秦放一边笑得抽搐，一边把电脑屏幕转到苏临面前，“快看看吧，诶呦我的妈，太骚了……” 　　秦放说完，就起身让位置给他，扒了扒刚才拎回来的袋子，看到里面零零总总的工具，联想到刚才的帖子，再次喷笑出声。 　　他笑够了之后，回头看苏临。 　　意料之中的黑脸。 　　“诶不是，”秦放上去把胳膊放在苏临肩上，“我临哥平时穿衣服，帅的一批，怎么特么给自己几万的自行车安了个骚粉色后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到一半，再次没憋住。 　　这真不赖他，他好久不上一次贴吧，赶着假期无聊的不行上去逛了圈，没想到，在八卦组吃到这么个大瓜。 　　苏临：“……” 　　苏临一把拨开肩上的手，继续往下翻。 　　【C大论坛·八卦组】 　　【热】【精】【主题】#所有迷恋苏临的妹子们！点进来！看这段视频！你8会后悔的！# 　　1L[楼主]：[视频] 　　…… 　　他看了眼发帖时间，才一天多，已经被论坛管理员加了【热】和【精】。 　　没几分钟，看完视频之后，耳边充斥着秦放魔性的笑声，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用鼠标往下翻评论。 　　3L[吃瓜群众]：还没看，先占个座。 　　…… 　　12L[woc]：卧槽哦这下恋爱实锤了吧！话说我听楼主讲，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苏临，让我想起大一那会儿我们系女生都疯了一样的喜欢他，人家上啥课就去堵哪儿，下了课更粘，搞得苏临除了上课哪儿都不去，成了现在这么个宅男。我觉得都是因为这，你们才没见过他的。 　　13L[呵呵]：宅男23333333笑死 　　14L[骚气粉红色]：宅男什么鬼啦，不过这也不是苏帅直男审美的理由吧哈哈哈哈哈！这粉色也不知道是灯光问题还是拍的问题，我总觉得在发光？？我瞎了？？ 　　15L[ls说得对]：觉得在发光 10086 　　还没翻下去，秦放一把拿过鼠标，“我给你找重点，这些别看了。” 　　他往下拖了一段，光标定在一处，“从这儿开始看。” 　　48L[可可]：咳，冒个泡，默默说个事儿，我有次和朋友在图书馆休息区等人的时候，前面坐着一个女的，苏临从图书馆门口进来，直奔那个女生就去了，我们几个还傻逼兮兮以为他往我们这儿走。 　　49L[不准大喘气]：楼上？？？后续呢？ 　　50L[快更]：48楼，卡文寄刀片哦：） 　　…… 　　60L[可可]：哈哈哈哈大家好热情。我回来接着讲。然后我朋友是个大花痴，叫声有点大，苏临站在我们前面那个女生旁边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就瞄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冷淡的，我的妈耶。不过，重点是啊啊！瞄完我们之后，他转脸就问我们前面那女生，要不要换个地方！那语气表情！和颜悦色！和对我们简直是天壤之别！！他那意思就是嫌我们太吵！！ 　　61L[可可]：你们说！！！这女生是不是要坐粉红车座儿的天选之女！！！ 　　…… 　　秦放心里痒极了，他看苏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看完了。 　　“诶，临哥，”秦放觉得自己声音兴奋地都有点儿抖，“兄弟这么多年了，你开窍了，连我都不告诉。” 　　“……” 　　“临哥！！！”秦放嚎的撕心裂肺：“你勾起了我的八卦之魂！求问天选之女是谁！” 　　苏临从刚才开始，太阳穴就开始跳个不停，他用力摁了摁，看着秦放一双锃亮的眼，开口：“滚。” 　　“噗——”秦放已经不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了，“你不告诉我也行，临哥，你那颜色真的骚，我真的服气哈哈哈哈！” 　　“……” 　　苏临实在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 　　昨天装好车座之后，苏临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丢了一个月的车钥匙。 　　但那时候已经过了学校办公室上班的时间，他就想今天再去。 　　出了宿舍楼，他凭借记忆，找到了失物招领处的教学楼，顺便在心里骂了一路。 　　粉色怎么了？ 　　女孩，尤其是她那种小女孩，不都喜欢粉色么？她今天还穿了粉色呢？ 　　还他妈直男审美？？ 　　呵呵。 　　垃圾网友。 　　到了地方坐电梯上了五楼，他看到了【失物认领】的办公室牌子，进去之后，只有一个人在。 　　苏临说了一下丢的日期以及物品，居然很快就找到了自行车钥匙。 　　“请问下，能看是谁帮我捡到的么？”苏临勾起唇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那么咄咄逼人。 　　“……” 　　在失物招领处坐着的女生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脸有点红，“可以的，我们有记录……同学你稍等。” 　　苏临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嗯。” 　　手指在身侧活动，发出“咯嘣”的响声。 　　他，终于要知道了。 　　究竟是谁，捡了他的钥匙，间接让他挂科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可爱 　　十月一期间，老师和学生大部分都会选择回家，苏临坐在失物认领处的椅子上，身后的门敞开着，除了面前的女生找资料的“哗啦啦”声，楼道一片静谧。 　　他把玩着手机，突然来了一连三条微信消息。 　　【鹿OO】：学长你知道了吗 　　【鹿OO】：我们为啥这么惨 　　【鹿OO】：TvT 　　苏临：？ 　　他垂头打字：知道什么？ 　　【鹿OO】：邮件说我们法语放完假要回去考试呀好烦啊 　　考试？ 　　C大是没有期中考的但任课教授可以自行设置考试，分数占比也是由老师决定，只不过，大部分老师都不会额外设考试。 　　严川……就不是大部分老师了。 　　“……” 　　苏临看了眼她说的邮件，有些烦躁地捏了捏鼻梁。 　　这学期，他在这选修课上花的心思和时间比专业课还多。 　　刚要打字回复，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打字怎么突然变快这么多？ 　　而且还没有标点符号了。 　　还没等他问。 　　【鹿OO】：天啊学长这个语音转文字功能也太神奇了吧我再也不用打字了我真的好开心啊就是没有标点符号不知道为什么呢 　　苏临：“………” 　　他笑了笑，打：嗯，你可以手动加标点。 　　随后想了想，快速打字问她。 　　【苏临】：你六号返校么？ 　　【鹿OO】：嗯嗯是呀 　　【苏临】：一起复习法语？ 　　还没等到她的消息，正在翻资料的女生就叫了他，“学长，找到了，你来看吧！” 　　“好。”苏临应了声，看鹿园园还没回复，他把手机放回口袋，站起身走到桌前。 　　女生也站起来，递过来一张纸，指着其中一行，“就是这个人啦。” 　　[姓名]：鹿园园 　　[班级]：我就不写班级了，恭喜你找回钥匙呀这位同学！ 　　[电话号码]：这个也不写了！还是恭喜你啊！ 　　嗤。 　　苏临看乐了。 　　这人还挺聪明，居然不写自己的信息。 　　不过没事，就算不写，名字他也记住了。 　　他刚要把纸还回去，余光又瞄到了名字。 　　呼吸一下子滞住。 　　嗯……？？？ 　　鹿园园？？？ 　　他把纸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首先这个姓，就几乎不可能重名。 　　其次。 　　他见过鹿园园笔记本第一页和她的ppt上，写的她自己的名字，和手里这张纸上的字迹…… 　　一模一样。 　　站在桌后的女生看着面前的人死死盯着手里的纸，面上的表情似乎……很震惊？ 　　她觉得，假如他的脸是个陶瓷，这陶瓷现在可能是在一点一点地裂开。 　　“那个，学长，”她小声询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把纸放回桌子上，声音有些沉闷，“没有。” 　　女生顺手拿起纸，看到了班级和电话那两栏，瞬间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哦，学长，你是想要感谢她是吗？很多人都是找到了东西想去感谢送来东西的人，假如是的话，我们可以帮你——” 　　“不用。”苏临赶紧截住她的话：“不需要。” 　　“……” 　　“我知道……她联系方式。” 　　“啊……”女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边收资料一边惊奇：“原来是熟人捡到的？这种情况很少见诶，那你们也太有缘了吧！” 　　苏临想要转身的脚步一顿。 　　微微闭了闭眼。 　　是啊。 　　真、有、缘。 　　苏临太阳穴直蹦，跟女生点了下头，道了声谢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下楼梯的时候，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完全没印象在路上遇到过谁。 　　他怎么也想不到，C大这么大个学校，这么多人，偏偏就是…… 　　居然……是…… 　　鹿园园。 　　苏临觉得自己好像生出了幻觉。 　　一张脸出现在眼前，一开始五官模糊，到最后变成了鹿园园，她的打扮和平常一样，声音温软，对着他开口：“学长，我帮你捡了钥匙，你开心吗？” 　　最后那句，不断在耳边回荡。 　　开心吗？ 　　心吗…… 　　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下到了一层，看着脚底的台阶，彻底无语。 　　“……” 　　居然忘了坐电梯，硬生生走下了八层楼。 　　苏临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站在原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鹿园园回复了他。 　　【鹿OO】：[OK.jpg] 　　【鹿OO】：刚刚有点事没看手机，那我们去图书馆好吗？ 　　苏临舌头顶着上颚，很慢很慢地打了三个字母，h，a，o。 　　【苏临】：好。 　　鹿园园从高中开始，就是努力用功型选手，但是可能是高中三年实在太努力，导致上了大学之后，她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主动学习了。 　　尤其是在课堂上学会了之后，更是不会生出再去复习的想法。 　　所以，尽管知道了法语马上要考试，她也依然没看书，每天除了和舍友们聊聊微信，就是陪奶奶看电视。 　　最关键的一点。 　　她马上就要和苏学长一起复习了，以苏学长的水平，上次的测验她不会的地方都是他教的，这次跟他复习一下午，一定没问题的。 　　就这么心安理得在家里玩了三天，六号的下午，先去给舒甜补完课，鹿园园到了学校就直奔图书馆，总算在约好的时间之前到了地方，没迟到。 　　苏临坐在和上次练打字一样的位置，垂着头玩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针灸完把他送到楼下之后，几天不见，她现在再见到他，居然觉得有些开心。 　　是很微小的开心，却有些心跳加速，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情绪的高涨。 　　她定了定神，小跑过去跟他打招呼：“学长好呀！” 　　“……嗯。”他顿了一下才抬眼看她，直起身，对她点了一下头，然后把手机锁屏。 　　鹿园园坐下之后，拿出了法语上这么久课以来所有的ppt，正准备拿出笔从第一课开始看，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指。 　　很长很白，关节很好看。 　　她转过头，看见他一手撑着脸，头微微歪着，另一手手指弯曲，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你别看这些。”苏临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像是扎到了眼，他随手拨了一下，接着道：“我看了邮件，严川特地说了ppt上的内容只占百分之五十的分数，剩下的要从他上传到校园网的reference里面的textbook出题。” 　　“……” 　　“那本书，我已经向图书馆借到了。”说完，他支撑着头的手拿下来，从身侧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本很厚的书，封面上写着书名，《Le Nouveau Taxi》。 　　苏临接着道：“ppt的东西你上课都会了，今天看这本书就好。” 　　“……” 　　鹿园园看着他认真的眉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认识苏临以来，这好像是他说最多话的一次。 　　因为图书馆休息区是长凳，两人挨着坐，中间没有任何挡着的东西，离得并不远。 　　或者说，是离得很近。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不像是香水，也不像舒甜房间里属于小女生的甜香，像是某种植物的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很淡，很清爽。 　　鹿园园心跳有点快。 　　这不是她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了。 　　但是这次……好像太清晰了。 　　她抬手抓了一下头发，稍微地，坐离他远了一点。 　　苏临挑了一下眉：“坐那么远，我怎么给你讲。” 　　“……给我讲？”鹿园园露出疑惑的神情：“学长，你已经学会啦？” 　　“……嗯。” 　　一连两晚，他都没打游戏，泡在图书馆研究这本破书，还被秦放阴阳怪气地唠叨了两个晚上。 　　“哇，”鹿园园由衷感慨：“学长你真的厉害！” 　　“……” 　　本来这两天被法语搞得有点烦，他看着小姑娘的星星眼，心里顿时就舒坦了。 　　他漫不经心“嗯”了声，“我只看了他给划的要考的范围，不是很难，今天下午就够了。” 　　“嗯嗯。”小姑娘点头如捣蒜。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然后拿起她从书包里掏出的笔，点了点桌子，“坐过来点。” 　　“……哦。” 　　苏临看着她不是很情愿的神色，也没搞懂她什么心思，直接翻开课本开始给她讲重点。 　　半小时后。 　　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 　　“啧。”苏临拿笔盖戳了她的胳膊一下，“你怎么总摸这边的耳朵？不舒服么？” 　　“……” 　　鹿园园脸有点热。 　　她一直知道苏临的声音挺好听的，但是因为他平时不怎么说话，所以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是……因为要给她讲知识点，今天他真的讲了好多话，她才发现，原来苏学长的声音不是挺好听，是特别好听。 　　她以前就有个毛病，只要是带着耳机，听到很有磁性的声音，耳朵就会发痒。 　　不是皮肤的痒，是带着酥麻的那种痒。 　　今天，他们离得太近，虽然比不上耳机的音效，但也差不多，所以听着听着，发痒的时候她就总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耳朵。 　　她没什么底气地解释：“没有不舒服，我就是……就是想摸了……” 　　苏临点了点头，一脸的不信：“哦。” 　　“……” 　　鹿园园看了眼图书馆里的挂钟，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她再次摸着耳朵，提议：“学长，你累不累呀，不然我们休息一下吧？” 　　苏临说了半小时，正好嗓子有点干，他起身拿上手机，“行，我去买水，你喝什么？” 　　鹿园园一愣，随即抬头对他笑：“我也喝水就行啦，谢谢学长。” 　　- 　　五分钟后，苏临拎了两瓶水回来。 　　他坐下之后，拿了一瓶，鹿园园自觉地拿过另一瓶，刚想开口道谢—— 　　“放下。” 　　“……？” 　　苏临把手上拧开盖的那瓶水又拧紧了瓶盖，直接放到她面前，“这是你的。” 　　随后，他又从她手里抽走那瓶没开封的，轻松扭开瓶盖开始喝水。 　　一系列的动作流畅自然。 　　“……” 　　鹿园园半晌才回神。 　　她不用费力地开盖，也开始喝水。 　　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学长。” 　　他勾唇笑了一下，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没事。” 　　鹿园园的视线落到桌子上，看着书的封面，有些出神。 　　刚才他给她讲课的时候，句句都是重点，一点也不啰嗦，一句废话没有，莫名让她想起之前开学的时候林茜给她讲的，他帮同学押题的传奇故事。 　　她现在完全相信了。 　　可是正因如此，她就有些不信另外一个传闻了。 　　“学长，我能问你个事吗？” 　　“嗯？”苏临抬眸。 　　“学长你，为什么会重修选修课呢？” 　　鹿园园好奇很久了。 　　从上次测验他给她讲题之后，她就觉得苏学长学习真的超厉害，怎么会挂选修呢？ 　　问出口之后，她看着苏临的动作忽然僵住，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她连忙解释：“那个，主要是我听别人说，你是睡过了考试……” 　　“……” 　　“我觉得你不像呀，她们胡说的吧？”她皱眉补充。 　　“………” 　　操了。 　　谁说的？？？ 　　虽然很想问，但苏临还是咽下口里的水，不动声色道：“嗯，他们胡说的。” 　　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当时……因为发烧才没去。” 　　“哦哦，“鹿园园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很赞同：“我就说嘛。” 　　“……” 　　苏临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他拧开瓶盖，又喝了口水，旁边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那学长，咱们学校挂了的科目，不给补考的么？” 　　“……？！” 　　那一瞬间，刚进口腔里的水一下子呛到嗓子眼里，他咽下去之后，咳嗽了两声才压下嗓子里的痒。 　　“……怎么了怎么了学长！”鹿园园的声音有些急，“你你你别激动，慢慢说！” 　　“……” 　　……慢慢说？ 　　要说什么呢。 　　都怪你捡了我的钥匙我注定赶不上补考所以挂了现在还要来复习见鬼的大学期中考试。 　　又或者是。 　　谢谢你捡了我的钥匙让我没去补考重修了法语所以才能遇到了你。 　　他忽然有些想笑。 　　其实那天知道是她捡的之后，一开始，心情还是很复杂。因为按照他本来的想法，知道是谁之后，怎么也得…… 　　虽然人家捡了钥匙没错，但是他遇上严川这个变态…… 　　那股气，无处发泄。 　　结果，是她。 　　他的想法一下子就转了个弯。 　　挂不挂的，不就多学一门课么。 　　法语不是挺有用的么，高大上呢，将来旅游也能用，老师严格点儿，还能学得更好，简直完美。 　　而且，最关键的。 　　还有她。 　　只是这么一想，这件事就简直不能更合理了。 　　“鹿园园。” 　　还没回答她的问题，他突然叫了她一声，鹿园园条件反射一样地答：“嗯？” 　　“你是不是捡到过一把钥匙。”听起来像问句，但是苏临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鹿园园眨了眨眼，依稀想起了自己好像大概在开学的时候，是捡了一把钥匙。 　　她“啊”了一声。 　　过了会，才问他：“可是学长……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 　　说完这句。 　　他突然低下头，弯起唇笑了。 　　鹿园园找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笑，好像有点无奈，有点挫败，还有点高兴。 　　总而言之是一个复杂的笑容。 　　却又格外的好看。 　　他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右边唇角翘得比左边高一点，和平常的漫不经心不一样，带着揶揄，透出一股少年的调皮。 　　是那种，让人觉得他马上就要做什么坏事的感觉。 　　果然。 　　下一秒—— 　　苏临突然伸出右手，快而准确地捏住了她左边的脸颊。 　　他的手指温度略低于她脸上的皮肤，温温凉凉的，也没用力，还有点舒服。 　　“？！” 　　鹿园园诧异地瞪大眼，看着他越凑越近，没什么瑕疵的帅脸近在咫尺。 　　“我就想告诉你一声。”他的声音低低的，因为刚喝过水，唇上还有层亮亮的光，眼睛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干得漂亮。” 第23章 第二十三可爱 　　国庆过后，除了法语选修课倒霉的上百号人，学校其余的学生基本都是以开心为主。 　　鹿园园从贴吧常驻林茜那那得知，按照C大惯例，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在十月中旬举行，在这之后，十月底还要开运动会。因为两个活动连着，每年十月，C大的学生都有种从头玩到尾的感觉。所以，不管是不是参与到这两个活动中的人，在这个月时候基本都会比别的月份过得开心点儿。 　　六号那天刚好是星期天，和往年的八号开学不同，今年七号就开始上课，生生少了一天假。 　　在宿舍的时候，林茜和王一涵困得眼都睁不开，也得早早爬起来去上第一节专业课，因为老师是C大有名的灭绝师太。 　　学校的规定是，只要出勤率够就能正常考试拿到学分。 　　假如翘课在允许范围内，灭绝也会让学生考试，只不过在灭绝那里，翘课会减印象分，而减了印象分的后果…… 　　就是减一系列的小组报告分、平时表现分，成绩就会直接差一个档。 　　所以，应用数学班的人从来不敢翘的就是星期一的上午两节连堂大课。 　　课间休息，班里同学睡倒了一片，场面之壮观堪比高三冲刺复习阶段。 　　鹿园园本来正发呆，视线所落之处正好有一个男生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 　　她瞬间被感染，捂着嘴也跟着打了一个。 　　眼前顿时被生理泪水模糊了一片，她从书包抽了张纸巾擦泪，不敢再胡乱看。 　　这么被传染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有点儿困。 　　昨天下午学了一下午的法语，知识点挺多的，苏临讲完所有的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而中间那个小插曲…… 　　她记得，苏临笑得不怀好意，突然就捏上了她的脸，她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 　　最后，他拇指和食指在她的脸上磨擦了一下，才松手。 　　不轻不重地在她脸上摩擦了一下。 　　“……” 　　一想到那个场面，鹿园园立马抬起双手捂住脸，又有隐隐发热的趋势。 　　再后来，她脑子里一团浆糊，而苏学长已经开始面色如常地给她讲课本。 　　她也没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也忘了问他“干得漂亮”是什么意思。 　　昨晚睡前，她侧身躺着，脸贴着枕头，却好像总能感觉到两根温凉的手指。 　　这个想法出来之后，顿时睡意全无。 　　她的精神亢奋了之后，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唉，这算什么啊…… 　　鹿园园想得有些恍惚，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 　　下了灭绝师太的课，去食堂吃完饭，几人回了宿舍。因为离下午的课只有一小时的时间，睡不够时间更累，还不如玩会儿手机聊聊天。 　　“茜茜，”王一涵通常不睡觉的时候都在鹿园园的床上呆着，她靠在鹿园园身边，问对床的人：“迎新晚会你们出几个节目啊？” 　　“哦，你说我们社呀。”林茜掰了掰手指头，“应该有……五六个。” 　　“有啥值得期待的不？” 　　“有啊！”林茜瞬间来了精神：“她们说苏临要上去表演节目！实锤！苏帅！本人亲口承认的！” 　　“……哦。” 　　王一涵其实不太懂为什么苏临在C大简直像个偶像一样的存在。而且，她没见过这位本尊，不仅兴趣不大，还有些纳闷，“你怎么一提他，就这么激动……” 　　林茜“啧”了声，翻身坐起来解答了她的疑惑：“我入社之后，听去年就在社里的学长姐们说，苏学长在贴吧上那么出名，就是因为在社里有次表演被录了下来，视频被贴出去了，高清带着脸部特写的那种，但是后来他好像挺生气的，那条视频也被删了……唉……” 　　王一涵点了点头。 　　依然没啥兴趣，她玩着身边鹿园园的头发，接着问：“还有呢？再说几个，多少人都等着音乐社的节目呢。” 　　林茜想了想：“副社长也要上台。” 　　王一涵的手顿住。 　　“就是你也见过的，秦放啊，”说到这，林茜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拍大腿，“诶你为什么认识我们副社长啊彩彩？我和园园一直忘了问你！快说快说啊！” 　　王一涵的浑身都僵了一瞬。 　　不光林茜，鹿园园和酷哥也都盯着她。 　　她放下手里柔顺的头发，看着宿舍三人好奇的眼神，硬着头皮开口：“就……有次周五，酒吧搞活动，我去那儿玩，他也去了，就……认识了呗。” 　　王一涵生怕她们再追问细节，立马转移开话题，“啊，不瞒你们说，姐姐我还要上台表演节目呢！” 　　“表演什么呀？” 　　“踢木板。” 　　“……什么？” 　　“诶我给你找图啊。”王一涵翻了会手机，去了林茜床上，“呐，就这种的。” 　　“哇……” 　　两人交谈的声音回荡在宿舍里，鹿园园想着林茜刚才的话，有点出神。 　　她说，苏学长要上台表演节目…… 　　她靠在床头，身下是软软的被子，手指习惯性地绕着头发，仰起头，看着上面床板木质的纹路。 　　突然就有点期待。 　　像是之前几天没见面之后，再见到他时的那种心情，微小、却又能明显感受到的情绪。 　　她脑子里自动放出苏临平时那副眉眼淡淡的样子。 　　不知道他那样的人，会表演什么呀。 　　周三的法语课，鹿园园还是老时间早早到了教室。 　　星期一的时候，严川群发了邮件，通知考试时间从周三改到了周五。 　　在严川一个月的训练下，在吃了数次苦头之后，选修法语课的同学们终于能习惯于定时登上自己的校园邮箱查一下邮件，以免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导致自己有额外的作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推迟了一节课，但是对于不怎么会的科目推迟考试这种好事，还是有不少同学回复了严川表达了喜悦与感谢。 　　鹿园园对于考试时间倒是无所谓。 　　令她惊讶的是，苏临今天居然没来上课。 　　开学一个月了，在她心里，他之前背负着“睡过了期末考”这个传闻，在周日问过本尊以后，也已经知道了那是谣言。 　　而且这一个月，他不仅没翘过课，也没迟到过，还总是提前十几分钟到，特别准时。 　　那这次是为什么…… 　　鹿园园犹豫了会儿。 　　临近上课的时候，有些坐不住。 　　她最后还是掏出手机，躲着严川的视线，弯着腰低着头给没露面的同桌发了微信。 　　- 　　苏临收到鹿园园微信的时候，音乐社的会已经开了十分钟。 　　刚好是唱歌那组在报备他们的节目安排，苏临边听着，边拿出手机。 　　【鹿OO】：学长你今天不上课了么？ 　　【鹿OO】：他开始点名啦OvO 　　他看着那个表情，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唇。 　　他以前觉得，这种表情特傻逼。 　　可是鹿园园好像特别喜欢。 　　而且，看着她发，一点儿不觉得傻逼，反而看见就想笑。 　　“……社长？”一个女声打断他的思绪。 　　苏临应声抬头，看着桌对面的两个女生，唇角抿直，“嗯，你们接着讲，我在听。” 　　本来会不是定在今天，但是接到学生会通知，说迎新晚会的时间提前了四天，所以会也得提前开。 　　问了下几组需要表演的人，时间都凑不齐，大家最闲的都是周三。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就他一个人有课。 　　作为社长，有时候这点儿牺牲还是得做的。 　　所以会议时间就定在这时候了。 　　“切，”坐在他身边的副社长斜着眼，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道：“你在听个屁。” 　　“……”苏临额角一抽。 　　他看了一眼秦放，没说什么，手飞快地回复了鹿园园，锁了屏幕，才对着两个停下的女生点了点头，“接着讲。” 　　等彻底开完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还刚好是法语下课的时间。 　　他看了眼备忘录里的节目安排，最后做了个总结，就宣布了散会。 　　和秦放回宿舍的时候才四点左右，一进屋，老二就站在宿舍过道对他们俩比了个“嘘”的手势。 　　秦放无声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失恋了。”老二指了指秦放上铺的位置。 　　老大正面朝着墙壁，背对着他们躺着，盖着被子，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两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准备放轻脚步走到桌边，斜上铺的人一个翻身，忽然坐了起来。 　　“哎呦我的妈耶！”秦放最夸张，直接往旁边跳了一段距离，“老大你要吓死谁啊！” 　　“……”老大不说话，就看着他，眼神幽怨。 　　“哎呦呦，这小眼神儿，我都心疼了，”秦放开始说骚话，当即爬到上铺坐在老大的床边，拍了一下他肩膀，“咋回事儿啊，说出来呗别憋着。” 　　老大一看样子就是憋了一肚子气，一点儿没矫情地就开始了倾诉：“小美她怎么能这样儿呢，我不就是没那么多钱吗，可我也不穷啊，我有的钱我不都给她买好吃的了吗，我养了这么长时间的白菜，她咋就跟别的猪跑了呢？！” 　　这个小美大家都知道，跟老大暧昧了一个月，这段时间老大每天春色荡漾的，他们还以为要成了。 　　没想到……黄了。 　　“………” 　　老大越说越激动，东北腔的吐槽委屈得不得了，宿舍里沉默了没太久，秦放和老二就开始拿出那套“天涯无处何芳草”的理论来安慰他。 　　苏临也凑到他床边，站着，仰头看着老大。 　　苏临想了挺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艰难道：“……请你吃饭吧。” 　　“谢谢临哥，”老大看起来感动的不得了，也不委屈了，立马回：“想吃金玉轩。” 　　苏临：“………” 　　经过两天的调节，加上一顿人均超高的金玉轩美食洗礼，老大的情伤算是过去了。 　　直到迎新晚会之前，苏临每天晚上都得抽出点时间去练一下准备好的节目。 　　这要是走个过场的表演，他不会这么上心。 　　但这不是。 　　他心知肚明，这是给谁看的，所以一定不能出错。 　　周五早上，苏临起了个大早，并且还是自然醒，比上周还提前了二十分钟。 　　他睁开眼之后，看了手机上时间，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这么早，自然醒，脑子还很清醒。 　　也就一个理由能解释了。 　　苏临走在路上，再拐过一个弯就到了法语系教学楼，拐弯时他突然想起鹿园园说过的话。 　　“……但是法语课，每次都要提前半小时出门……因为要对着手机找，才能找到教学楼……” 　　他又想起自己特地装上了后座的车子。 　　自从上周装完，还好好的呆在车棚里，估计都落灰了。 　　苏临拨了下头发。 　　操，居然忘了。 　　他叹了口气，进了教学楼，正要进阶梯教室的时候，视线凝在一处。 　　一男一女，站在走廊尽头，女生背对着他，男生正对着他。 　　女生的身高看起来和鹿园园差不多，男生的头垂低，正在说着什么。 　　他没在意，收回视线径直进了阶梯教室。 　　走到老位子，他的桌子旁边放着熟悉的书包。 　　熟悉的早餐。 　　熟悉的纸笔。 　　联想到刚才教室外面走廊的那个小小的背影，越想越不对劲。 　　苏临就带了只手机来上课，他在桌边站了一会儿，还没坐下，立马走了出去。 　　因为现在还早，这层的走廊里除了他和那一男一女，再没别人，靠近那两个人的时候，他已经能听到传来的对话声。 　　“……那。”他看到那男生摸了一下后脑勺，随着距离渐近，表情也渐渐清晰，小麦色的皮肤，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红晕。 　　他说：“你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苏临的步伐一下子停住。 　　因为停住的太突然，鞋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走廊尽头的两个人一起看向他。 　　那个娇小的女生一脸惊讶：“学长？” 　　苏临：“………” 　　那不是鹿园园是谁。 　　而且她面前这男的…… 　　操，长得居然还不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老大说，小美是他的白菜，他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跟别人跑了。 　　鹿园园是他养的白菜。 　　他辛辛苦苦养了一个月了，青涩的小白菜眼看着快要开窍变成成熟的好白菜了。 　　居然有人妄图把她给拱了？？？ 　　苏临觉得一股火瞬间就灼到了心肺处，火燎燎地难受，他迈着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没理那个男生，直勾勾地盯着鹿园园：“我有事跟你说。” 　　他一把拉过小姑娘的胳膊，没用力，虚环着拽她往教室的方向走。 　　他听见她软软地“诶”了一声，然后似乎是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句：“……那个，学长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学长？？？ 　　几天不见，已经多认识了个喜欢她的学长？ 　　苏临把她拉到教室的座位旁边，看着她一脸疑惑地坐了进去。 　　看着她眨了眨乌黑的鹿眼，小声问：“学长，你……什么事这么急呀？”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白嫩的脸颊，忍不住想起周日那天在图书馆，手上又软又滑的触感。 　　努力压下想要再碰一次的想法。 　　他仔细看了一圈她的桌子。 　　还有他的桌子。 　　很好，没有。 　　苏临坐下，转过身正面对着她，“鹿园园。” 　　“嗯？” 　　“我的豆浆呢？” 　　“……？” 　　“你说好每周五给我带，豆浆呢？” 　　鹿园园愣了一瞬。 　　她今天离开食堂才想起来忘了领豆浆，可是又因为再返回去的话，可能会迟到。 　　她噎了一下，讷讷：“我……今天忘……” 　　话还没说完。 　　她看见对面的人一脸认真，说出的话近乎执拗：“可是你说好的。” 　　“……” 　　“是你说的每周五都给我，”他甚至还勾起一边的唇角，笑了，是那种明显带着气的笑，一字一顿道：“你骗我。” 　　鹿园园：“………” 第24章 第二十四可爱 　　因为周五是考试的日子，少了很多踩点儿来上课的人，离打铃还有十五分钟，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半左右的人。 　　鹿园园坐在座位上，微微仰着头看他，听完苏临说的话，直到现在还有点懵。 　　他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似乎很在意她的答案。 　　他这是…… 　　可是她要怎么说呢……她都说了她忘了呀。 　　“……”憋了一会儿，她觉得不能再这么僵下去，“学长，我没骗你……” 　　“……”他没说话。 　　鹿园园再接再厉：“我就是，真的忘了，然后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走出食堂啦，我怕找路要花很久时间，就没回去拿……” 　　“……”依然没说话。 　　鹿园园彻底没招了。 　　学长今天为什么忽然……这么幼稚呢。 　　她正皱着眉想着，苏临突然“啊”了声。 　　她看过去，他又只是挑着眉，身体还往前倾了一下，一副“我在等你呢”的样子。 　　鹿园园突然有点想笑。 　　她别开眼不看他，余光却扫到了桌子上自己的早餐。 　　苏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的脸上表情倏地亮了一下。 　　嗯？ 　　他眯了眯眼，还没做什么动作，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被一个东西碰了一下。 　　硬的，有棱角。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开手掌抓住，低头看了眼。 　　……一个粉红色包装的牛奶。 　　草莓味儿。 　　他见过这个包装，是她这个月以来早餐总喝的那种奶。 　　握在手里，明明是常温的，却莫名觉得好像带着点儿她手里的余热。 　　再抬头的时候，她的表情带了点不好意思，眼神躲来躲去的，一只白皙的手顺着头发，在黑发中格外明显。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试探，“学长，你喝这个……行么？” 　　“……” 　　苏临垂眸看着包装上的小草莓，笑了。 　　算了。 　　这次就这样吧。 　　“行啊。”苏临弯了一下唇，“这个，我也喜欢。” 　　“……” 　　鹿园园睁大了眼，睫毛纤长，瞳仁乌黑，澄澈发亮，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始喝奶—— 　　突然想到，刚才她也是这样看着别人的。 　　而且还叫别人学长。 　　假如他不到场，可能连微信号儿都给了人家。 　　苏临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上一秒还在冒泡，下一秒就想要磨牙。 　　不行。 　　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事，压过那个那个傻逼在她心里的印象。 　　和平时不一样的…… 　　他刚刚说了句，“这个我也喜欢”，所以下一句…… 　　苏临准备趁这气氛刚好，接一句骚话，他刚开口：“你给的，我都喜——” 　　“都准备准备，换座位了，中间隔着一排，像上次测验那样。” 　　“……”操。 　　“学长？”鹿园园不解：“你刚才说什么了呀？严老师说话之后我就没听清。” 　　“……” 　　苏临那句话就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有些话，趁着冲劲儿一下子说出去简单，但是被打断之后就可能很难再憋出口。 　　到最后，他也只是闷声说了句“没什么”。 　　- 　　考试时间一个半小时，但做完的可以提前交卷。 　　鹿园园从高中养成了习惯，做题，尤其是考试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选ABC，外界的声响她基本都能自动屏蔽。 　　严川出的题有难有易，以选择题为主，不需要写太多字，只是需要动脑子。她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复习的比较全面的，全部做下来，虽然没什么不确定的，但也不算轻松。 　　低头太久，等做完了题，她活动脖子的时候顺便看了一圈儿周围的同学。 　　奋笔疾书的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在叹气，或者直接趴在桌子上，笔都不在手上，看样子像是放弃了。 　　鹿园园突然有点窃喜。 　　其实要不是苏临帮她复习，说不定她也正抓耳挠腮呢。 　　这么一想，她又向右转头，想看下恩人做题做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正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刚才换座位的时候，和上次测验一样，他让她先出去，他坐了进去。 　　其实鹿园园觉得，她早就不怕那个什么虫子了。毕竟也是成年人，时间过去一个月，已经完全心里无感了，就算她坐在那里也没关系。 　　但是刚才，当她看到苏临一系列动作，他站起来，挑了下眉、扬扬下巴示意她出去，随后自己坐进去的时候。 　　她还是照做了。 　　上次的时候，她觉得这是对她很好的一个学长，特别照顾她的小情绪，人超好。 　　但是这次，在靠外的座位坐好之后，她看着他的侧脸，觉得心里好像和上次有点……不太一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一系列接触，他好像变得不只是一个对她好的学长。 　　可能是因为……认识久了吧。 　　鹿园园走完神，再次凝神看他。 　　苏临此时显然也已经答完了题，他看着她，扬了扬手里的试卷，用口型比了个“交卷吗”。 　　鹿园园一下子就看懂了，当即点点头。 　　两人是班里最先交卷的，可能是因为上次测验成绩好的原因，严川收卷子的时候，甚至笑了一下。 　　“学长，严老师他刚刚，好像对我们笑了诶……”出了教室，走了有一段路程，鹿园园的脑海里还是回放着严川那个略带僵硬的笑。 　　苏临“嗯”了声。 　　随后撕开吸管，插到她给的那盒奶里。 　　鹿园园还在说：“……还有一个题不确定诶，就是旅游景点那个问句你好像给我讲了，但我突然就想不起来，选了个我觉得最顺眼……”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看苏临。 　　看到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连脚步都不自觉地停下了。 　　苏临不明所以，也停下来，转身对着她，眼神无声询问。 　　他们是提前交卷，离下课还早，宽阔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偶尔会从某个教室传出老师扩音麦的讲课声。 　　鹿园园走在靠窗的一侧，背着光，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所有的阳光都打在他的身上，白色卫衣黑裤子，衬得他有种少年人的好看。 　　人高腿长，却叼着一盒粉粉的草莓牛奶。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睛比平时半阂着的时候有神得多，她从来没看到过他眼睛睁圆的时候。 　　居然…… 　　鹿园园不光脸上发热，脑子也热，脱口而出：“学长你知道吗？你和这个莓莓牛奶好配呀！” 　　苏临皱眉：“……？”什么没没？ 　　鹿园园的脸有点泛红，他有些说不清她脸上到底是害羞还是激动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再次开口：“我没想到诶，你拿着这个奶，居然没有很违和，还莫名其妙的可爱！” 　　苏临：“………” 　　苏临不知道该喜该悲。 　　不过可爱，总算是个褒义词吧…… 　　他觉得，至少比上次她夸他“人真好”要进步了一个档次。 　　两人面对面站着，他顿了一会。 　　趁她没有任何防备，飞快地伸手捏了一下她还泛着粉的脸。 　　小姑娘的表情动作瞬间僵住。 　　直愣愣地站着，连头发丝儿都好像凝固住了。 　　他从今天刚见到她，就开始想。 　　憋了一整节课，终于给他捏到了。 　　啧。 　　真软啊。 　　鹿园园反应过来之后，脸瞬间就红了，不光脸，连耳朵根和脖子上半部分也微微发红。 　　苏临还站在一边，眼看着小姑娘猛地抬起手，捂着脸飞快地小跑走了。 　　“……”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没追上去，站在原地笑了一下，然后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出了教学楼，在回宿舍的路上，不知不觉一盒奶已经喝到了底。 　　苏临走到离着最近的垃圾桶处，他把吸管松开，刚准备扔掉，又想起来刚才在走廊上，她说的xx牛奶，他没听清。 　　他拿下来奶盒一看。 　　三行字映入眼帘。 　　【莓莓牛奶】 　　【健康活力又可爱】 　　【想变可爱，认准莓莓牛奶哟】 　　“………” 　　哦，是莓莓。 　　…沙雕奶。 　　- 　　鹿园园下午有节体育。 　　中午睡了一觉，宿舍四个人慢悠悠地往操场晃悠。 　　解散之后，几个人排成一排，在一个比平地微微高点的地方走路玩，她正张开手臂保持平衡，扭头跟身后的王一涵说话，完全没看到一颗携带着风声和一系列“躲开”警告声的球正朝她砸去。 　　然后，她被砸下了台子，光荣落马，室友们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到医务室的时候，右脚脚踝已经肿得和馒头一样了。 　　“哎呀怪我了，”王一涵看着校园给她上药的时候，原本纤细白皙的脚踝又红又肿，有些心疼，“我看着点，拉你一把就好了。” 　　鹿园园其实觉得完全赖自己傻。 　　校医说，她得在这里呆俩小时，换了第二轮的药才行。 　　几人又轮番扛了一波责任，鹿园园觉得让她们都呆在这里没什么必要，就把她们都劝回了宿舍，说是等能走了再来接她。 　　她们一走。 　　鹿园园立马打开微信，用语音识别开始发消息给对方。 　　【鹿OO】：学长，你是预料到了我会扭脚嘛OvO…… 　　发完之后，她看着上面三条，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苏临】：我觉得，你需要一辆自行车 　　【苏临】：送你上课回宿舍 　　【苏临】：你觉得呢 　　平心而论，上午她落荒而逃之后，看到这三条消息，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他这三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却又明明白白，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懂字面上的意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干脆就当自己没看见了。 　　谁让他又一次！捏她的脸！ 　　可是现在…… 　　鹿园园无奈地看着被裹成粽子一样的脚。 　　她的专业课、公共课都还有舍友陪她一起，但是法语……可能真的要麻烦他了。 　　苏临回了新消息：嗯？ 　　鹿园园直接给他拍了张照。 　　配字：我成伤员了T^T…… 　　那边再回复的时候，她的第二次药已经还完了，纱布和绷带也重新绑好。 　　手机一震。 　　【苏临】：医务室？ 　　鹿园园打了个嗯。 　　想了想，又加了句：学长你不用来啦，我室友会来接我的。 　　刚用语音说完，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我已经来了。”苏临边打量她边道：“怎么办？” 　　她本来靠在病床上，身上盖着被，露出了一只绑着绷带的脚，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脚在空气中晃来晃去。 　　因为他的声音，她抬起了头，脚也停下了晃动。他注意到，她没受伤的那只脚嗖地一下缩回了被子里。 　　苏临微微弯着唇，看着她还有些呆呆的表情，“我送你回宿舍，让你舍友不用来了。” 　　“……哦，哦。”鹿园园按照他说的发在宿舍群里，没理那边追问“是谁是谁”的问题。 　　她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换好鞋，苏临扶着她站了起来。 　　鹿园园一脚悬空，努力平衡自己的身体，问他：“学长，你骑车子来的吗？” 　　应该是吧。 　　不然怎么会说来送她。 　　“不是。”没想到，他摇了摇头，“我走来的。” 　　“……” 　　鹿园园动作一顿。 　　诶？那他要怎么送—— 　　“所以。” 　　鹿园园抬头，顺着他的白t恤往上，看到他的脸。 　　他的眼睛居然带着写弧度，垂眸的时候，睫毛打下了一圈儿阴影，眸子里有微笑的光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所以，送你回去只能靠我的人力了。” 　　苏临一开口说话，鹿园园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他的下巴和唇上。他弯着唇，下颌尖削，线条流畅好看。 　　喉结滚动，声音仿佛刻意压低了些。 　　磁性，又带着点点蛊惑的意味。 　　他问：“抱还是背，你选一个？” 第25章 第二十五可爱 　　校医给她换完药，就去了外间，校医室的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鹿园园怀疑自己聋了。 　　她吞了下口水，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我说，我送你回宿舍，”苏临站直，“抱还是背，你选一个啊。” 　　“……” 　　他笑了一下，像是在打趣她：“总不至于……你要单脚蹦回去吧？” 　　鹿园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校医室、体育场和宿舍的位置，大概是个三角形，她虽然路痴，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但是却记得路上花的时间。 　　这里离宿舍…… 　　假如单脚蹦回去，真的有点太远……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 　　因为今天穿的鞋是帆布系带的，包了纱布之后还是塞的进去，只是鞋带被撑得老高，她也干脆没系鞋带。 　　她试探着把悬空的脚踩在地上。 　　鞋尖着地的时候还没事，等脚后跟着地的一瞬间，又酸又痛的感觉立马踝骨处传来，她赶紧抬起腿来，接着悬在半空中。 　　她皱了皱眉。 　　这怎么办啊…… 　　“你是怎么来的？”苏临突然问。 　　“嗯？”鹿园园反应了一秒，才答：“啊，是王一……”她本想说舍友名字，又想到他不认识，改口道：“是我室友，三个人轮着把我背来的。” 　　他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哦。” 　　没有不耐烦，依然带着玩味的表情，“所以呢，想好了么？” 　　“……” 　　鹿园园有点无奈。 　　她之前以为他真的有车子，坐在后座上就好，省得麻烦舍友几个人了。 　　没想到，他就这么来了，然后还问她…… 　　背还是抱，选一个。 　　虽然她觉得，他们已经挺熟悉的了，但是背和抱是不是太……太……太亲密了点。 　　“学长，”鹿园园抓了抓头发，小声提议：“不然……我还是打电话叫她们……” 　　“哦。”他往前走了一步，上身突然前倾，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脸上表情一派认真，“你是觉得，我还不如几个女生？” 　　鹿园园：“……”她什么时候说了？ 　　“不是呀，我——” 　　没等她说完，就被他打断，语气不容置喙：“那就快点选。” 　　“……” 　　她从来没见过苏学长这种样子，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思路走，连之前那些顾虑也都淡了。 　　想了想，说：“那就……背吧？” 　　唉——他妈的。 　　他就知道。 　　苏临想锤爆五分钟前的他自己。 　　怎么还给选择的呢？装什么帅耍什么酷呢？问什么这种问题呢？不给选择直接抱不就—— 　　唉，算了。 　　来日方长。 　　他、不、急。 　　苏临叹了口气，把手机装口袋里，背对着她蹲下，“来。” 　　他垂着头，看着校医室的灰色水泥地面，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服布料摩擦声。 　　然后—— 　　两只胳膊从脖颈处伸出来，他感到背上压上了一点重量。 　　苏临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勾了一下。 　　然后手往后面伸，触到了她腿弯处温热的皮肤，微偏过头，提醒她：“我站起来了。” 　　背上的人点了点头。 　　他稍微一施力，就站了起来，却对重量没把握好，因为惯性往前走了一步。 　　鹿园园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见状，她有些疑惑：“……我太沉了吗？” 　　“不是，”他传来的声音带着笑，“是太轻了。” 　　“……” 　　她脸有点发热，没再说话。 　　苏临背着她稳稳地走出内间，鹿园园趴在他背上，举起一只胳膊跟校医挥了挥，“秦医生，谢谢你，我先走啦。” 　　“……好。” 　　女医生温和地笑笑，看看她，又看看后来出现的男生，一副了然的样子，眼神带着揶揄。 　　鹿园园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说点什么，秦医生再次开口叮嘱：“你的药我给你室友带回去了，每天一换，然后记得不要沾水，洗澡的时候包上保鲜膜。” 　　她们说话的时候，他就停在校医的办公桌旁边，鹿园园赶紧点头：“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等她说完，苏临径直出了门。 　　体育课是下午第一节，折腾了这么一顿，现在也还不到四点，学校的大路上基本没什么人。 　　鹿园园趴在他的背上，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 　　等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她发现他走路很稳，虽然平时看着瘦，但是背很宽，趴在上面简直太舒服了。 　　他身上那股她分辨不出是不是香水的香味再次盈满鼻间，也感觉不到脚痛，身体越来越放松，连带着精神都有些亢奋。 　　她歪头跟他说话：“学长，为了表示我的谢意，等我脚好了，请你吃饭好嘛？” 　　“……”他没答。 　　她继续絮絮叨叨：“那我当你同意了，你想吃什么呀……” 　　苏临：“……” 　　苏临不自然地侧了一下脸，“……你离我的耳朵远点……” 　　她说话的时候，带出来的气都吹到耳朵上，很轻。 　　但是痒死了。 　　“哦。”鹿园园乖乖地抬高自己的头，努力把背挺直，比刚才离他远了一大块。 　　就着这个姿势坚持了没多久，她的腰就开始发酸，等过了会，她实在撑不住，又重新趴下去，“啊，好累……学长我歇会再直起来啊。” 　　“不是让你直起来……”苏临忍住没翻白眼，“是让你说话的时候……离我耳朵远点。” 　　他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别的事：“你脚怎么摔的？” 　　鹿园园顿时来了精神：“你不知道！我超倒霉的，这节是体育，我们在那个看台的边上走着玩，有人在操场上踢足球，然后……”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忘了刚才答应过的事，她重新趴在他耳朵边上边说话边吹气，好像他是个聋子，不在耳朵边说话他就听不见一样。 　　苏临：“………”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忍着痒，集中注意力听着她的讲述。 　　“……唉，就是这样啦。”说完之后，鹿园园叹了口气，“我真倒霉，那球再歪那么一丁丁点，我就不会被砸到了……” 　　她说“一丁丁点”的时候。 　　不光加重了语气，还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拿手比了一下自己的小拇指，展示了一下“一丁丁点”是多大一点。 　　苏临：“……” 　　他看着她白皙的手，比的那个滑稽的手势，实在忍不住，直接停在原地笑了起来。 　　鹿园园是趴在他的背上，他笑得浑身颤抖，她第一时间就能感到。 　　她疑惑道：“学长……你怎么啦？” 　　他没答。 　　又接着抖了十几秒，才稳定下来。 　　因为刚才的笑，感觉背上的人有点下滑，苏临把她往上托了一下，才接着往前走。 　　鹿园园却没再出声。 　　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他拐过一个弯，觉出不对劲，偏头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鹿园园看着他的后脑勺，黑色的头发被下午的阳光照得有些发金，耳廓和侧脸很白，他身上的卫衣质地不知道是什么，摸着特别舒服。 　　他不像是第一次背人，路程走了差不多一半，步子一直很稳，她一次不舒服都没有感到过。 　　正是因为太舒服，再加上刚刚他往上托她的动作，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让她想起了从前，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吧，久到她都差点就要忘了。 　　也有个男人这样背着她。 　　在她往下滑的时候，会拖着她往上窜一下。 　　那时候，她还有妈妈，他们一家人每天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可现在不是了。 　　鹿园园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想过这些。 　　她住在爷爷奶奶家，住在宿舍里，在学校里，身边全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让她快要忘了，在很远的地方，她还有另一个家。 　　突如其来的回忆冲进脑子里，让她的鼻端迅速酸涩，刺激到泪腺，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凉意。 　　她迅速地擦去，因为眼泪来得太快，再开口的时候甚至连鼻音都没有。 　　她实话实说：“我有点想……我爸爸了。” 　　苏临：“……？” 　　被他背着的时候。 　　这么亲密的举动。 　　她说她想爸爸了？ 　　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他的后背很像老父亲么？？？ 　　这句话之后，他再也没吭声，暗暗咬牙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楼的区域。 　　再往前走的话，应该会有不少女生，鹿园园想到他在法语课上受欢迎的场面，仍然心有余悸。 　　“学长，你把我放在这里吧，我叫我舍友下来接我。” 　　“嗯。” 　　苏临自己也很怕前面那块区域。 　　大一的时候，他陪着老大来女生宿舍楼下，只是站在一边，都差点没被当作动物园里的动物给围起来。 　　老大是找他去撑场的，结果风头全被抢走，跟妹子告白的心都没了，差点气死，回宿舍郁郁寡欢了一星期才缓过来。 　　他背着鹿园园走到一棵古树旁边，动作缓慢地把她放下，“你小心。” 　　古树下面有木质长椅，鹿园园一脚落地，一转身，刚刚好就坐了上去，她仰起头对他笑了笑：“那我现在给我室友她们打电话，今天真的谢谢你啊学长。” 　　“没事。” 　　苏临说完，本来要抬步离开，却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五。 　　那她现在这样……很不方便吧。 　　于是他又回身低头，看着她：“你今天不回家么？” 　　“啊，”鹿园园怔了一下，也才想起来，“对哦，今天星期五了……” 　　“……” 　　她看了眼自己悬空的脚，想了想，就算不坐地铁打车回去，下了车自己也没法走到单元门，爷爷奶奶都年纪大了，虽然身体好，她也不敢让他们下楼来背她。 　　“算了吧……我自己也回不去——” 　　“啧。”他打断她的话，“谁让你自己回去了？” 　　“……”嗯？ 　　“我送你啊。”苏临干脆坐在了长椅另一端。 　　虽然她很轻，但怎么说也有八九十斤吧，他背着她走了十分钟的路，路上不觉得怎么样，反而把她放下之后才觉出累。 　　鹿园园还是没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戳了她的胳膊一下：“嗯？回家么？” 　　鹿园园回神，转过头看他。 　　因为刚才的运动，他额头上有汗，连睫毛都有点濡湿。可能是热了，他把卫衣袖子撸起一半，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很好看。 　　她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学长你……” 　　他挑眉：“嗯？” 　　她鼓起勇气，压下面上的热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空气凝滞了一瞬。 　　鹿园园刚问完的那刻，看到他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半眯着眼笑，嗓音清冽：“因为你说的啊。” 　　他的胳膊搭上了长椅的靠背，微微靠近了她：“咱俩，关系好。” 　　鹿园园：“……”她好像真的说过。 　　听到这个答案，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松了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又好像有点失落。 　　鹿园园重新低下头，盯着手机黑色的屏幕，上面映照出她的脸。 　　她不懂……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苏临以为她突然的沉默是不好意思麻烦他，干脆出声提议：“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 　　“嗯？” 　　“那加上待会儿我送你回家这次，”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2”，特地往她面前凑了一下：“两顿，好吧？” 　　说完之后，苏临密切关注着她的表情。 　　鹿园园先是愣住。 　　随后，她眨了眨眼，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是那种……很少在她脸上看见的、他形容不出的笑。 　　她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状，眸子里落满了光，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又白又细的胳膊，竖起两根手指放在脸颊边，微微歪了一下头：“嗯，两顿！”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他。 　　他看着小姑娘唯独右脸才有的酒窝，小小的一个，跟左脸不对称，却一点也不违和。 　　露出的贝齿小而整齐，因为笑着，连声音都是甜的。 　　苏临迅速偏过头，装作看着周围的样子。 　　放下的手不自觉地触了一下左胸。 　　从那里发出的震动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有些狼狈地闭了闭眼。 　　别他妈跳了…… 　　再跳，要得心脏病了。 　　- 　　晚上六点的时候，苏临准时骑着他刚打好气的车子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发了微信让她下楼之后，他把车子停在宿舍门口。 　　周五下午，基本所有的专业都没有晚课，下了课，大部分人都会回家或事约着出去玩。 　　四周很安静，一点的声音都能被轻易捕捉。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传来了有节奏的脚步声，然后，他看见那个身影一蹦一蹦，在眼前逐渐清晰。 　　鹿园园跳到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在宿舍门框边对他挥挥手：“学长！” 　　他没说话，朝她走过来，很自然地扶上她的胳膊，带着她慢慢往前挪动。 　　“学长你骑车了么？” 　　“嗯。” 　　十月份的天黑得不算晚，学校的道路两边也已经亮起了路灯，鹿园园蹦了一小段路，就看到了他的车子。 　　车头正对着她，整个车子看起来线条流畅，黑色带着白字母，特别酷炫。 　　酷炫归酷炫，但是这好像是山地车吧…… 　　前面那个衡梁是斜的，难道苏学长的意思是让她坐在……那么斜的梁上？ 　　鹿园园又担忧地往后扫了一眼。 　　这一扫，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单脚蹦过去，又仔细盯了一会儿。 　　……没错诶。 　　粉红色的，车后座。 　　好像还有点反光？还是荧光？夜光？ 　　鹿园园有点懵。 　　苏临一直没出声。 　　他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表情、眼神，也看到了她的惊讶。 　　但是他不懂……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本来买的时候，其实挺自信的。小姑娘，可爱的小姑娘，一看起来就像是会喜欢这种颜色的，多搭。 　　但是后来秦放给他看了论坛。 　　他看到了什么呢。 　　一大片的“粉红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苏临长得那么好看这什么眼光啊哈哈哈哈哈哈”“妈呀直男审美真可怕”……等一系列辣眼睛评论。 　　他其实有想过要去换个颜色，比如黑白，这种可能她不是很喜欢，但却不会出错的颜色。 　　但是后来他看到小姑娘的睡衣，是粉色的。 　　沙雕莓莓牛奶，也是粉色的。 　　他又想，算了，可能她正好就喜欢呢。 　　不过，现在她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复杂？ 　　“学长……”鹿园园摸了一下那个后座，抬起头：“我要坐这是吗？” 　　“……嗯。”苏临走近了些，看着她的脸。 　　好像没什么不喜欢的表情。 　　就是有点奇怪。 　　“这是你后装的？” 　　“……嗯。” 　　话刚出口，鹿园园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弱智问题，这不是问的废话么，哪有黑车子配粉座的。 　　还是这么酷的黑车。 　　这么嫩的粉色。 　　她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哦。” 　　苏临把车停在一个台阶旁边，她扶着他的胳膊蹦上台阶，高度刚刚好，一下子就坐了上去。 　　她看着苏临把支在地上的支架脚踢到后面，抬起长腿跨上车。他没立刻骑，微微侧过脸对她道：“你扶好了。” 　　鹿园园双手扣着皮质车座，点了点头：“嗯嗯，扶好啦。” 　　然后，他放在脚踏板上的腿一施力，她身边的景物开始迅速倒退。 　　可能是因为车好，有时候遇到一些不得不经过的地面有凸起的地方，她也不觉得颠，凉凉的晚风吹在脸上，浑身都特别舒服。 　　鹿园园正享受着这飞一般的幸福感，他的声音顺着风传到她耳朵里。 　　“鹿园园。” 　　“嗯？” 　　“……你喜欢吗？” 　　鹿园园疑惑：“喜欢什么？” 　　“那个……”他迟疑了几秒，才接着道：“车座。” 　　“……” 　　鹿园园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 　　他这么在意……别人对这个车座的看法吗？ 　　她想了想，用了自己最认真的语气，加大了音量：“嗯嗯，我喜欢的，超好看！” 　　“哦，好。”前面再次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笑。 　　鹿园园撇撇嘴。 　　呀，果然啊…… 　　因为他骑得很稳，她已经没有扶得那么紧了。 　　鹿园园松开一只手，从斜背着的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里面有个她很宝贝的文件夹。 　　【家人&好盆友稀饭什么呢】 　　爷爷：茶壶，棋盘，针灸的针（一套的那种） 　　奶奶：电影资源，郭富城海报（但是不能送！会被爷爷骂！>o　　王一涵：…… 　　林茜：…… 　　…… 　　所有她喜欢的人都在这个列表里，这么记了之后，等他们生日的时候她想礼物就会方便很多。 　　鹿园园单手拿着手机，虽然慢，但她也不着急，就那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上戳。 　　几分钟后。 　　她珍藏的备忘录里新加了一行字。 　　【家人&好盆友稀饭什么呢】 　　…… 　　苏学长：好像特别喜欢粉红色诶OvO！ 第26章 第二十六可爱 　　傍晚时刻。 　　大学。 　　单车。 　　鹿园园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了眼前面骑车子的人颀长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高中毕了业之后就来了奶奶家。 　　S市和她家那边差距特别大，刚来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后来，可能是怕她整天在家里太闷，爷爷奶奶总让她自己出去转，看电影啊逛街啊什么的，上学上了十几年都没怎么接触的事，在那三个月里她做了个遍。 　　暑假期间，是电影上映的高峰期。 　　鹿园园看过很多场，其中有一部，虽然剧情不是特别吸引人，却让她印象最深。 　　那电影讲的是大学校园的爱情故事，里面有一段，是男主骑车子带着女主，在夏天的傍晚，漫无目的地在他们的大学校园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在电影的滤镜下，每一帧都格外唯美。 　　那时候，没由来的，她心里生出股强烈的羡慕，甚至不切实际地想过，会不会等自己上了大学，也能体验一次这样的感觉。 　　没想到…… 　　才开学一个月，居然真的实现了。 　　鹿园园今天没扎头发，虽然苏临在前面挡住了大部分的风，但长发还是在空中舞得一团糟。 　　自行车转轮的声音很小，但是她依然听得清，很有节奏地，他蹬一圈，就会有一点声响。 　　其实车子上的粉红色车座，虽然颜色实在是惹眼了点，但宽度刚刚好，坐起来格外舒服。 　　舒服到鹿园园的腿一直在无意识地晃。 　　她看着自己在半空中悬着的腿，耳边听着风声，突然就觉得特别满足。 　　她弯起唇，无声地笑起来。 　　鹿园园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松松地扶在前面的座位上，在备忘录里输入完之后，她把手机放回包里。 　　她叫前面的人：“学长。” 　　“嗯。”他答地很快，“怎么了？” 　　鹿园园本来想问的是他为什么每个周都好像在学校里不回家，想了想，改口道：“你是哪里人呀？” 　　“B市。” 　　“哦……”是她没去过的城市。 　　“你呢？”他问。 　　“……”鹿园园顿了一下，才轻声说：“我家在一个小县城诶……我说了你也不知道的，你就当我是这里的人好啦。” 　　她的话刚落音—— 　　不知道车子压过了一个什么东西，剧烈地颠了一下。 　　“啊！”因为一路都很平稳，突然来的这一下子让鹿园园条件反射般地叫了一声。 　　这下颠地不轻，让她的身体离开了车座有那么短暂的零点几秒，可能是身体产生了危机感，想要自我保护—— 　　她本来扶在车座上的手也自动换了个地方。 　　直接搂住了前面蹬车子的人。 　　想要搂住他，她的上身就要前倾，又因为惯性，整张脸都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感受着卫衣的质地，闻着她闻过好几次，喜欢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香味，大脑一片空白。 　　鹿园园甚至动了下自己圈在他腰上的胳膊。 　　和他看起来一样，挺瘦的。 　　好像还挺……硬的？在 　　大脑空白的不止她一个。 　　苏临觉得自己可能要他妈保持不住平衡了。 　　刚才那段路有点儿黑，他的注意力都在鹿园园的话上，没怎么看前面，突然颠起来的那下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车子的平衡，刚想问问她有没有事。 　　……就被她给圈住了。 　　还是腰。 　　他咽下了本来想说的话，感受着腰间她胳膊不轻的力度，吹着凉凉的晚风，却浑身都开始发热。 　　苏临机械地蹬着车子，心跳如擂鼓，不知道确切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身后的小姑娘又叫了一声。 　　随后就松开了搂住他的手。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学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苏临重重叹了口气，心里的失落排山倒海。 　　但他还是稳着声音：“没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刚才那下，是因为我没看路。” 　　几秒后，身后传来小小一声“哦”。 　　她没再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只因为刚才那一下，气氛好像突然就变了。 　　就这么又骑了五分钟。 　　鹿园园有些疑惑了。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学长……那个，我们怎么还没到校门口呢？” 　　她看到前面的身影一僵。 　　随即，他似乎是向四周扫了眼，停下了蹬车的动作，她又听到了刹车的微小声音。 　　车子很快停住不动。 　　他放下一条长腿支在地上，突然把车子掉了个个儿，说话的时候没回头，却让她莫名听出了一丝丝尴尬。 　　“哦。” 　　“刚才忘了拐弯。” 　　“骑反了。” 　　鹿园园：“………” 　　- 　　调整了方向之后，果然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看到C大巨大的招牌的那瞬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鹿园园压下心里那丝怀疑。 　　学长怎么会和她一样不认路呢！ 　　他在坑人游乐园里，就看了眼地图，都像是去过无数遍一样熟悉！ 　　刚才肯定是失误了，嗯。 　　苏临刹了车，先是偏头对她说了句“你别动”，然后跨下车，把她腿下的支架脚踢了下去，整个车子支在地上。 　　随后，他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像之前扶着她出宿舍的时候一样，“慢点。” 　　鹿园园借着他的胳膊，顺利跳下了后座。 　　苏临把车送到车棚，接着回来扶她去路边。这个时间人多车多，大学门口很好打车，他很快就拦下一辆出租。 　　鹿园园上车的时候，伤到脚的那条腿在车门处稍微别了一下，还是苏临伸手帮她顺利挪进去的。 　　她道了谢之后，两人再没说话。 　　回奶奶家的路上有些塞车，鹿园园看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各种饭店挤满了一条街，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女生宿舍前说好的两顿饭。 　　“学长。” 　　苏临转头：“嗯？”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请你两顿饭嘛？”黑夜中，她的脸有些看不清，但听声音是带着兴奋的，“我其实不是很熟悉这里，你有想去的饭店么？” 　　“……” 　　他刚想回答。 　　红灯的时间到了，车子缓缓开动，似乎是到了一个广告LED灯牌正下方，一束很亮的光从车窗照进车内。 　　恰好打在鹿园园的脸上。 　　她的眸子漆黑，因为光照的原因，闪闪地发亮，因为刚说了话，嘴唇微微张着，是很粉嫩的颜色。 　　他好像还没见她涂过口红。 　　但是她嘴唇自然的颜色，比任何涂上去的都好看。 　　或者那不叫好看。 　　是诱人。 　　他莫名地就被吸走了注意力。 　　直到她再次问道：“学长？你想吃什么呀？” 　　他的目光还落在她的唇上。 　　直接脱口而出：“你。” 　　随后。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学学学长，你，你……” 　　吓得都结巴了。 　　苏临摸了下鼻梁，淡定解释：“……有家餐厅，就叫‘你’。” 　　“哦哦——”她像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弯了弯唇：“好的，那等我能走路了我们就去呀。” 　　他呼吸一滞：“……嗯。” 　　“不过这餐厅的名字好特别呀，”过了一分钟，她再次念叨起来，小小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诶……” 　　苏临额角一抽：“………” 　　可不是的么。 　　现编的，听说过才是有鬼了。 　　- 　　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 　　出租停在小区门口，两人下了车之后，她看着苏临一句话没说，直接背对着她蹲下。 　　鹿园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背着她去单元门那边。 　　她慢吞吞地趴到他的背上，感受到他微微施力，站起来走进小区，又再次生出那种感觉。 　　苏临其实依然不想用背的。 　　尤其是，在上次她说过那样的话之后。 　　他背上的人再次沉默了。 　　下午那时候，她沉默着沉默着，就蹦出来一句“想爸爸了”。 　　“鹿园园，”他心有余悸地微微偏头：“你这次……不会又想你爸爸了吧……” 　　“噗——”突然笑出声，过了几秒才答：“没有啊没有啊，学长你别多想。” 　　他没再说话，按照记忆里的方向走。 　　突然的，他感到她的胳膊环在他肩膀处，紧了一下，像是不自觉的。 　　过了几分钟，耳边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我爸爸……” 　　“才不会对我这么好呢。” 　　她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含着小小的埋怨，尾音很细，却带着一丝很容易分辨的委屈。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抓了一下，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鹿园园微微动了一下，“学长，你把我放下来吧。” 　　“……” 　　苏临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单元门牌。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 　　他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到了电梯门口才把她放下。 　　电梯在二十八楼。 　　鹿园园伸手摁了向上的按钮，电梯最上方显示楼层的数字开始减少。 　　苏临看着她白皙的侧脸。 　　其实和平常没有任何两样，她小声嘟囔那两句，可能也以为他没听到。 　　可他听到了。 　　听到之后，再看她，总觉得眉眼之间怎么看都带着点不开心。 　　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唰地转过头看他，在昏暗的走廊，眼睛又大又亮。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苏临突然说不出什么来。 　　“你……”他喉结滚了滚，又放下手，“小心点，我先走了。” 　　“嗯嗯，”她用力点了点头，对着他笑，脸上好像染上点红，“学长，真的太谢谢你啦！” 　　他看着她的脸马上就要消失在渐渐合上的电梯门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抬起手，摁了一下往上走的按钮。 　　电梯门再次打开。 　　鹿园园不知道怎么回事，疑惑出声：“学长，你怎么……” 　　“周日，你也不方便走。” 　　苏临垂眸看着她：“我来接你回学校。” 　　嗯？ 　　鹿园园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那时候，应该已经可以走路了，不需要他再送了呀。 　　“诶？可是我——”她话还没说完，再次被他截断。 　　他站在电梯门口，对着她勾了一下唇角，半阂着的眼显得尤为狭长。 　　“三顿。”他说。 　　周日下午，秦放从音乐社排练完回宿舍的时候，正遇上美人换衣的场面，十分香艳。 　　“哎呦，”他带上门，快走几步凑到美人身边，“苏大校草，在线换衣，性感至极，我录视频照照片去贴吧卖钱，咱俩分摊怎么样？” 　　对方语声淡淡：“滚。” 　　嘁，每次都是这一个字儿，没劲。 　　秦放撇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诶对了，您内粉车座儿为啥没动静了？我他妈一天刷八遍贴吧，也没个最新动态啊。” 　　“……” 　　秦放坐在床边，看着苏临已经穿好衣服，开始用手机打字，接着问：“你不会是，还没给人整上车吧？” 　　对方头也没抬：“上了。” 　　“卧槽！”秦放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到底是谁啊临哥，我你都不告诉？” 　　对方依然没抬头，甚至连话也不回了。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手机震了一下。 　　【狗蛋王一涵】：我今晚没空儿。 　　【狗蛋王一涵】：有个朋友约我去Q club喝酒，您自己去吃吧昂。 　　【狗蛋王一涵】：[夜生活丰富.jpg] 　　我、操？？ 　　他约她吃饭，想好好捋捋上回那档子破事，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秦放肺都要气炸了。 　　他深呼吸了几次，经过一番思考，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 　　【秦放】：呵呵，老子也他妈临时改了。 　　【秦放】：老子今晚跟舍友去大保健。 　　秦放打完字就锁了手机，开始聊扯对面的人：“临哥，最近排练节目是不是特累？” 　　“……” 　　“我都看见了，你好几个晚上留在音乐教室到八九点，啧，贼辛苦。” 　　“……” 　　“我其实也贼辛苦，我跟你说，累的时候就得按时放松放松，总绷着对身体不好——” 　　对方这次居然给了回应：“嗯，对。” 　　秦放眼睛一亮：“那不如咱俩去大保——” 　　苏临突然站起来，把手机屏幕放到他面前。 　　秦放的思路一下子被截断。 　　他凝神看着屏幕，最上方的是…… 　　【鹿老中医】？ 　　嗯？给他看这个干嘛？ 　　还没等他看清聊天内容，苏临就把手机收了回去。 　　他用着一脸轻松惬意的表情认真道：“我最近是挺累的。” 　　秦放：“……”你累你一脸他妈喜悦是什么鬼？ 　　秦放依然不想放弃，见缝插针：“那咱哥儿俩去大保——” 　　“所以。” 　　说完这俩字儿，苏临突然笑了。 　　比刚才的表情还要可怕，笑得春回大地、满面春光、春风十里不如你，笑得秦放背后开始发寒。 　　秦放看着这位哥弯着的唇再次开启，传来的是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还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 　　“老子要去拔罐了。” 　　“你自己大保健去吧，傻逼。” 第27章 第二十七可爱 　　鹿园园回了家之后，其实有点后悔。 　　家里有人是中医，从很多方面来看都是件大好事儿，尤其是可以及时就医、吃药看病这点。 　　但是。 　　鹿园园现在明白了，中医不光是针灸喝药，中医还能治疗外伤，还可以药油按摩。 　　“爷爷爷爷爷爷……哎呀！”鹿园园躺在沙发上，忍不住嚎出声：“别揉了吧哎呀好疼啊！让它自己好不行么……” 　　鹿爷爷不理她的要求，手上动作没停，“你懂啥，不把你这块儿筋揉开了，你等它自己好得半个月。” 　　鹿园园知道这是没有回转余地了，感受着又疼又痒又麻的感觉阵阵，偶尔一下戳到了痛处，那酸爽直直传到头顶。她挪了一下脚，还是忍不住嘟囔：“……这也太难受了呀。” 　　鹿园园是躺在沙发上，她想了想，自己明天是不能去给舒甜补课了，就拿出了手机给舒甜和她妈妈都发了消息。 　　星期五的这个时间，舒甜应该没在学习，回得很快，关心了她一番又发了一堆表情包祝她早日康复。 　　鹿园园看笑了，也回了几个表情。 　　舒甜又说了些学校里的事，高中运动会、文艺晚会，还有她之前提过的那个大她一届的哥哥。 　　鹿园园正看地津津有味，突然听到爷爷的问话。 　　“你那个同学，周日要来，你知道？” 　　“……嗯？”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哪个同学呀？” 　　“就那个，”鹿爷爷表情有点儿别扭，“你还有哪个同学？就上回来针灸那个，长得还不错的小伙子——” 　　爷爷话还没说完，一边正看电视剧的奶奶听到了，一下子转过头看向两人，两眼放光：“呀！园园同学又要来啦！” 　　爷爷：“……” 　　爷爷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着突然活跃起来的老太太：“他来就来，你激动个什么劲？” 　　“那是园园同学，我激动咋还不行了？” 　　“你可不是因为这个，你就是……” 　　“……” 　　鹿园园从沙发靠手上微微抬起头，悄悄溜到一边的贵妃椅上，打开微信找到苏临。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两小时前，她问他到学校了没。 　　鹿园园不方便语音转文字，只能慢慢打：学长，你周日要来，为什么我爷爷会知道呢？ 　　想了想，又加了个表情：O-O？ 　　那边回得很快。 　　【苏临】：是啊，因为上次针灸之后还要拿药，我有鹿爷爷的微信。 　　……可重点不是这个呀！ 　　鹿园园又打：那你来干什么呢？ 　　这次，他没有秒回。 　　眼看着爷爷奶奶的小规模争执要告一段落，鹿园园穿上拖鞋，单脚从沙发后面绕，蹦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同时，手机一震。 　　【苏临】：我最近挺累的。 　　嗯？累？ 　　那和告诉爷爷有什么关系？ 　　没等她打字问，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苏临】：所以我准备找你爷爷拔罐。 　　鹿园园：“………”拔罐？？？ 　　她坐在自己床边想了一会儿。 　　星期五的时候，他说周日要送她回学校，难道就是……这样送？ 　　上次苏临来针灸的时候，她依然记得，他见到爷爷亮出针的那一刻，瞬间睁大的眼。 　　他怎么可能自己主动要求拔罐哦…… 　　手里手机又是一震。 　　他又发了条：方便打电话吗？ 　　她愣了一下，才打：方便的。 　　几乎是同时，屏幕上亮起[苏临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她立马接起：“喂，学长。” 　　“嗯，”他周围的声音有点嘈杂，像是在室外，“我去拔完之后，你顺便和我一起走，就不用他们送你了。” 　　鹿园园刚才就觉得，他会不会是因为要找个理由来她家，才说想要拔罐的。 　　果然啊……真的是。 　　“学长……”她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感动，心情十分复杂，“那个，你不要来拔罐啦，真的好疼的，我有拔过，你没有很难受的话还是别尝试啦。” 　　“……”他没说话。 　　“真的，我可以和爷爷说，你来带我回学校，他肯定——” 　　“鹿园园。” 　　她的话突然被打断，听到他在叫她的名字，“嗯”了声。 　　那边接着道：“没事啊，我不怕疼。” 　　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她都能想象得到他的表情。 　　在笑吧。 　　她没答，他又说了一句，这句比上一句的笑意还要明显，“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 　　鹿园园能感到自己的脸开始急速升温。 　　什么担心？ 　　谁谁谁担心了啊？？？ 　　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单脚站起来，对着话筒说：“那你就来吧，学长再见。” 　　语速极快地撂下这句话，她立马挂了电话。 　　鹿园园又坐回床边，顺势躺倒在被子上，脸贴着柔软的棉布，温度依然很高。 　　—“我不怕疼。” 　　—“你别担心。” 　　他的嗓音滤过电流，比她带着耳机听的电台主播的声音还要有磁性，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他说的话更有冲击力，她还不觉得什么。 　　那股后劲好像现在才涌上来，这两句话仿佛又重新在她耳边放了一次。 　　鹿园园立马把手机一扔，双手捂住开始有些发麻、又有点痒的耳朵，整个人往被子里一滚，头朝下把自己埋起来。 　　啊！ 　　为什么他说出来的话这么让人误会啊！ 　　她哪里是那个意思了……？！ 　　她的手还放在耳朵上，等了几分钟，脸上的温度依然没降。 　　学长今晚肯定是脑子不好，鹿园园想。 　　苏临的确是不怎么好。 　　开学之后这一个月，室友们的上分意愿异常强烈，他长时间以来都埋头打游戏，一打几个小时，颈椎其实总是疼。 　　但是，打游戏的时候，抬起头来转一圈儿就很快能缓解，而且游戏这东西吸引人的注意力太容易，脖颈有点疼也不会太在意。 　　但是，因为迎新晚会马上要开，最近他得一坐好几个小时地练琴。 　　每次一过四五十分钟，肩膀连着脖子的地方就疼得不行，细针扎进肌肉里一样的疼，那种痛感还不间断，很持久。 　　他被折磨了一星期了。 　　那天在电梯处送她上楼，回去之后，他开始想要怎么找个借口来接她。 　　周六弹琴的时候，这个想法突然蹦到脑子里，他当即就给鹿爷爷发了微信。 　　再次来到鹿园园家门口的时候，他摁了门铃，突然生出一种和这里已经很熟悉的感觉。 　　是鹿老中医给他开的门，进去之后，他没看到家里有别人，直接被带到了以前针灸过的老地方。 　　其实经过上次头疼之后的几次针灸，他觉得中医是个神奇的东西。比如针扎进肉里也不见血，戳到某个地方，能让人半边身子都发麻。 　　所以，他还是挺愿意试试拔罐的。 　　只除了一个，他再也不想接触的东西。 　　中药。 　　毒中毒，太他妈难喝了。 　　- 　　鹿园园刚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她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脑子才慢慢清醒，记忆开始复苏。 　　今天周日，她睡了个午觉，现在是下午三点。 　　下午…… 　　好像苏临要来。 　　她坐起来，随手顺了顺头发，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 　　手都放在门把上了。 　　想了想，她又重新回到衣柜前，换好要出门的衣服，才再次走到门边。 　　刚推开门，就撞上一道视线。 　　苏临坐在白色的沙发上，他今天穿的是黑色长袖t恤，下午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从笔挺的鼻梁处分了一道线，半明半暗。 　　对视半晌。 　　他对她很淡地笑了一下：“早啊。” 　　鹿园园：“……” 　　早什么早啊。 　　可能是她表情里的无语太明显，他站起来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垂眸：“什么时候走？” 　　态度和平时一样。 　　好像那天晚上那通电话没发生过一样。 　　……难道只有她自己觉得，那两句话实在是……太有歧义了么？ 　　“……现在吧。”鹿园园别开视线，“我拿包，然后跟爷爷奶奶说一下。” 　　他点头：“嗯，我等你。” 　　- 　　经过鹿老中医坚持不懈地用药油又推又揉，虽然过程痛苦，但鹿园园伤到的那只脚已经可以着地，所以现在她已经可以做到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理所当然地，就不需要某人背了 　　某人有点气。 　　出了单元门，他看着小姑娘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认认真真地盯着她面前的路，丝毫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长发乌黑，不时落下几缕挡到侧脸上，可能是有些痒，会立马被她给抬手拨开。 　　他突然想起她周五那晚，居然还劝他别拔罐，因为太疼了，她还说，她会帮他和她爷爷说。 　　……行吧。 　　他收回视线，忍不住勾唇扯了个笑。 　　出了小区，直到打车到了学校，苏临不知道为什么，鹿园园和周五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他问她什么话，她也会答，但全都是一板一眼地、只单纯地回答，其他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她就像是……在赌气？ 　　可是她在赌什么气？ 　　他做了什么么？ 　　没等他想个明白，两人下了车已经走了一段路，经过了学校大门，眼看着将要用龟速移动到了车棚处。 　　苏临进了车棚，推着车子出来，到她面前才停下，随后把支架脚踢下来，车子稳稳地立在地面。 　　他低头看她：“上去吧。” 　　鹿园园点点头：“好的。” 　　鹿园园踮起脚，抬起另一条腿，想把屁股挪到粉车座上——然后失败了。 　　她又试了一次。 　　又失败了。 　　她的腰刚好卡在车座的棱，想把屁股提高到车座的高度，好像靠着踮脚那点高度，还不足以实现。 　　……因为她腿太短。 　　鹿园园叹了口气，刚想抬头告诉他—— 　　两只胳膊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她看着熟悉的黑色t恤的袖子，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 　　直到—— 　　胳膊穿到了她的胳膊下方。 　　然后一股力量把她架起，瞬间让她双脚离地，她整个人稳稳地到了车座上。 　　“……” 　　鹿园园懵了。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居然被人给这样抱起来了？？？ 　　鹿园园抬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人。 　　他面上很自然，仿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临也愣了一瞬。 　　他家里的亲戚家有个他挺喜欢的小孩，他背人、抱人都是因为看孩子看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他刚才是看她上不去车子，完全下意识的动作。 　　鹿园园整个人小小的，坐在车座上，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白皙的脸颊也微微鼓起，像个生气的小金鱼。 　　突然想到她脸上嫩嫩的触感。 　　他忍不住，再次伸手触到她的脸。 　　捏了一下。 　　——小金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而且眼珠黑白分明，里面写满了“你在干什么呢”。 　　他总觉得，可能下一秒，小金鱼就要气炸了。 　　下一秒—— 　　“学长！” 　　小金鱼气到软绵绵的声音都大了许多，“你别再捏我了啊！！！” 　　“……” 　　小金鱼一边朝他伸出手，一边故作恶狠狠道：“你别真以为我长得矮！我就捏不到你呀？！” 　　- 　　秦放没能和狗蛋王一涵吃上饭，也没真去大保健。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颓，想打游戏，又怕自己打掉分，就想等苏临回来再说。 　　百无聊赖中打开了C大论坛。 　　看到一个帖子之后，他刚生出来的那么点儿困意瞬间就不见了，精神得像个二百五。 　　【主题】#报！！！啊啊啊我见到了苏帅粉车座儿的天选之女了！呜呜呜他们俩甜哭了！！！【有图有真相】# 　　“……”卧槽！ 　　秦放激动地手都在抖。 　　因为手汗，他点了三次才点进帖子。 　　———— 　　1L[楼主]：姐妹们！我不是前几天发视频的那个楼主，但我有关注那个帖子。 　　谁知道！我今天会走狗屎运！ 　　撞见了苏帅的奸情啊！！！ 　　我今天回学校的时候才下午四五点吧，没仔细看，反正人还挺少的。然后我下车走到校门口，就看见车棚旁边——没错！又是在车棚旁边发生的！苏临就站在小黑车旁边，正面是对着我的方向。 　　我换了个他们看不到我我看得到他们的地方继续窥视。 　　然后！有个长头发白裙子的女生是背对着我的，站在苏临面前，两个人一开始好像在说话，接着女生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我发现那女生的腿好像有点不方便，她……emmm我不带贬义的哦，她有点儿矮……就，腿也有点儿短（ps我就是陈述事实！不带贬义！真的她从背面看起来超小一只，超萌！）。 　　妹子似乎是尝试要坐到粉车座儿上去。 　　她失败了两次。 　　哈哈哈我当时已经笑出声了。她腿脚不方便，上不去又很气，一直在原地转圈，就很可爱！ 　　啊跑题了…… 　　然后啊！我们苏帅，把手伸到妹子胳膊下面，直接把她！提上了车座！（？） 　　你们知道抱小孩的时候怎么抱吧，他就用的那样的姿势，直接把人提起来了……：） 　　我愣住了。 　　我感到妹子也愣住了。 　　再然后。苏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得特别……骚气（？），他伸手捏了一下妹子的脸。 　　虽然很快就放下了。 　　但是依旧笑容骚气。 　　我不懂这什么操作，继续观望。 　　然后！！！也就过了十秒钟吧，刚被拎上车座的妹子，也抬起手—— 　　捏了苏帅的脸。 　　她似乎用的力气不小，苏帅的半边脸被扯变形了，他愣了好久，突然就开始笑。 　　这不是骚气的笑了。 　　我有偷拍下来，图放在二楼，我相信看过的人都看得出来。 　　他那股开心劲儿啊！快撑爆我手机屏幕了！ 　　苏帅那简直快幸福死了啊！！！！！ 　　萌妹子捏他没多久，停顿了几秒就把手放下了（我觉得苏帅肯定很不舍），但是苏帅苏学长依然满面春风地就跨上了车。 　　两人在我面前扬长而去。 　　哦，对，我还看到苏帅骑车子，特地挑有包的地方走，车子一颠，妹子就搂他的腰。 　　…………靠。 　　讲真，我不懂我他妈一个蹲墙角旁观他们的人，怎么能旁观地心跳速度堪比跑完八百米，毕竟主人公又不是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字甜。 　　但是我还是想说。 　　这他妈是一对什么样的神仙情侣谈恋爱啊啊啊啊啊啊？？！！ 　　———— 　　2L[楼主]：[图片] 　　我照下来了快来看啊啊啊啊 　　“………” 　　秦放受到的冲击有点大。 　　他点开图片。 　　看完，突然觉得自己胸口一痛。 　　照片上，和主楼描述的差不多。 　　背景是在车棚附近，看得出是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苏临站着，面前是他的黑车，有个女生背影小小的，坐在车后座儿上，胳膊抬着，手正在捏他的脸。 　　苏临……的确是笑得他妈一脸幸福。 　　春回大地春满人间的幸福。 　　脸上变形，的那种幸福。 第28章 第二十八可爱 　　默默保存了照片。 　　秦放接着往下翻评论。 　　3L[冲鸭]：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能是个文盲吧我啥也不会只会啊啊啊啊楼下来！！ 　　4L[我的妈鸭]：啊啊啊啊啊啊楼下也是文盲楼下只会喊好甜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5L[我的亲娘鸭]：刷到这条帖子…呜呜呜呜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单身而已啊……QAQ 　　6L[震惊了鸭]：我是音乐社的！苏临是我们社长…他平常一点表情都没有啊！虽然很帅但是！我还以为他是面瘫！ 　　没想到恋爱中的他？？？！ 　　妈鸭反差萌(ω) 　　7L[好奇鸭]：妹纸的背影真的很阔爱诶，感觉骨架超小的样子？话说求问这个妹纸没人见过么？求解码啊啊超想知道der！！校草的女人？？ 　　看到这儿。 　　秦放眼睛一亮，他先把自己用户名那一串数字给改了名，然后披着马甲噼里啪啦打字跟帖。 　　8L[匿名秦]：同问同问同问！咱学校这么多人就没一个知道这妹子是谁的？ 　　9L[强迫症好难受鸭]：楼上你真的是毁队形一把好手……然后顺便蹲一波有没有知情人士出来科普！ 　　10L[同蹲鸭]：10086 　　…… 　　秦放一直刷新帖子，一堆人跟在他后面求真相求科普，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了终于有了靠谱的回复。 　　78L[看这里！]：大家大家！我知道我知道！我和苏学长这学期上同一门选修课！虽然了解不太多，但我闺蜜给我讲过他的事儿，我本来以为他那种人不会有同桌儿来着，尤其是女生。 　　但是你们知道嘛他已经跟他同桌在一起一个月啦！同桌儿是女生哇！ 　　79L[看这里！]：啊啊啊啊口误口误！不好意思不是在一起一个月！是坐在一起一个月啦！ 　　那个妹子也很萌，我没和她说过话，就只是看过脸，贼可爱！虽然我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觉得不确定是不是她的话，还是不要提人家名字比较好啦～ 　　好！报告完毕！ 　　80L[匿名秦]：楼上好人，不问名字，就问你选修课是啥？ 　　81L[看这里！]：法语啊，但是劝你别来旁听……是严川教的哦，严川警告哦～ 　　什么动态我会来跟大家说的～ 　　嗯？严川警告是什么鬼？ 　　看完回复，秦放像是找回了记忆一样地想起，苏临还是在他面前选的法语。 　　秦放没在意她说的什么警告，直接打开校园网搜了一下法语选修的上课教室和时间，截了个图。 　　C大的公共课和选修课都可以旁听。 　　呵呵，苏临不告诉他，他秦放就没办法了？ 　　这种事，简直小菜一碟。 　　看了眼日历和课表，秦放决定了。 　　周五就他妈去视奸！ 　　- 　　苏临丝毫不知道刚才的一幕已经被拍了下来，他正骑着车子，右半边脸还有点残留的热度。 　　刚才，他被暴躁的小金鱼给突袭成功了。 　　她手上的皮肤没有脸上的那么嫩，但是很软，指尖凉凉的，她的表情作得很凶狠，但实际上也没用太大的力气，只是象征性地捏了一下。 　　更像是单纯的报复他。 　　他捏了她，她就要捏回来。 　　目露凶光，却没有任何威慑力，像个龇牙咧嘴的小奶猫。 　　她刚才坐在车座上，伸手去够他的样子在脑海里一直萦绕，他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 　　又骑了几分钟，他心里有数快到她宿舍楼下了。 　　他想了想，减速，绕了另外一边。 　　再多骑会儿吧。 　　反正她路痴，应该不会发现的。 　　刚才很凶的小奶猫现在蔫儿了，好几分钟内一声没吭，苏临没法转头看她，看着前方的路，就这么尝试着和她说话：“诶，鹿园园。” 　　后面，几秒后才传来声音：“嗯。” 　　闷闷地。 　　他又笑了，舌头顶了一下上颚，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似乎是不经意间问的一样：“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这个问题，或者说这类型的问题，其实他想问很久了。 　　但是每次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死活都问不出口。总觉得，会让她觉得突兀。 　　认识她之前，他觉得那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啊什么的，都是屁话。一个人什么样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了？ 　　认识她之后，他觉得，那些话可能也不是没道理。 　　鹿园园的眼睛，看久了是真的会越看越好看，而且越看越觉得，这女孩儿是真的干净，黑是黑，白是白，看人的时候，眼神纯得没有杂质。 　　所以，每次她眨着大眼睛，一脸单纯地看着他，满脸的不设防，就差写上一行大字儿。 　　——【学长我真的拿你当好朋友哒，你有事就快说吧我都ok哒】 　　……这叫他怎么下得去口，问这方面的事。 　　次数多了，他都快觉得自己他妈是个纯情暗恋小少年了。 　　他觉得不能这样。 　　就算不一步到位，他也得提前做点铺垫，趁着现在不用对视，得多和她聊点擦边球，不然以后……嗯。 　　就鹿园园这生活状态来看，他再看不出她是单身他就是瞎子。 　　所以，就问问以前吧，感情史什么的。 　　当然，没有是最好的。 　　“我……”她的声音有点犹豫。 　　嗯？犹豫？ 　　苏临心里一紧。 　　又听她接着道：“……没有诶。” 　　他送了一大口气。 　　……一个没有需要想那么久么？ 　　还没等他说话，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再次传来，“学长，我当然没有谈过恋爱了，我才高中毕业四个月而已呀！” 　　“……” 　　“高中，那么重要的诶，我每天都在学习啊……努力了好久才考上的C大，我怎么有时间谈恋爱呢？” 　　“………” 　　苏临突然想起，之前奖学金采访的那个视频。 　　鹿园园学霸讲起她高中的学习经验，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刚开始录视频本来还有点儿腼腆，说着说着就刹不住车了。 　　……嗯，看样是真没谈。 　　没谈。 　　她没谈过恋爱。 　　他脚下不自觉蹬地更快。 　　苏临觉得自己有点他妈小开心。 　　今天开心的事，好像有点多啊。 　　他刚想说话，张了张嘴，再次被打断。 　　“学长，你干嘛问这个呀？” 　　“……”他顿了下，“啊，我就……随便问问。” 　　“哦。” 　　“鹿园园。”他又叫了她。 　　“嗯？” 　　才意识到，她刚刚好像说，她“才高中毕业四个月”。 　　他怎么觉得这个语气不太对呢。 　　他问：“你……成年了，对吧？” 　　“对呀，我是八月出生的，十八岁生日已经过完啦。”她答地很快，末了还吐槽了一句：“学长你今天怎么都在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呀？” 　　“……”奇怪么？？？ 　　小姑娘听不见他的心声，转而提起别的事：“那学长，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啊？” 　　卧槽。 　　她问了生日。 　　这是什么意思？要送礼物么？ 　　“还没过，”苏临稳着声音，“在十一月份。” 　　她“哦”了一声。 　　苏临忍不住，迫不及待地加了一句：“在一号。” 　　“……” 　　“十一月一号，”他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急了，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咳……很好记对吧。” 　　鹿园园其实刚准备问他是几号的来着，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快。 　　她愣了几秒，才回答他：“啊，对的对的，好记。” 　　学校到处都是树，傍晚的风吹在脸上，他骑得很稳，和上次一样，她坐得很舒服。 　　鹿园园看着他的黑色衣服上的布料纹路，鼻尖闻着熟悉的味道，有点微微出神。 　　十月一号…… 　　其实很快了诶，就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她单手扶着车后座，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下载的倒数日app，新建了个日期。 　　选好了十一月一号。 　　再在名字那栏，打字输入：【苏学长生日OvO】 　　然后满意地看着app首页出现了新的一行字。 　　【离苏学长生日OvO—还有16天】 　　16天，就剩下两个多星期了。 　　鹿园园想了想，又打开备忘录，看着上次记下的苏学长的喜好，她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暂时想不出……就先放着吧。 　　于是，她在“特别喜欢粉红色”的旁边，加了“礼物”两个字，又打了个问号。 　　做完所有的之后，正准备把手机锁屏，她瞄到了手机屏幕最上方的时间。 　　那瞬间，她似乎看到十分戏剧性的画面——有三条黑线顺着自己的额角滑下。 　　真是！太过分了吧！ 　　她加大了音量喊他：“学长！！！” 　　苏临微微偏过头，侧脸线条一如既往的完美，唇角也是翘着的，他尾音微扬：“嗯？” 　　嗯你个头啊。 　　鹿园园深呼吸，才忍住了没再掐他的脸。 　　“你知道你骑了多久了嘛！” 　　“……” 　　“都快四十分钟了啊！！！” 　　四十分钟！居然还没从学校大门口到女生宿舍楼！别说她现在脚能走了，她就算是蹦也能蹦回去了吧！ 　　前面的人迅速回过头，一句话没说。 　　她感到车子一震。 　　然后拐了个大弯，走上了另一条路。 　　鹿园园：“………” 　　- 　　换了个方向，果然很快就看到了女生宿舍楼。 　　到了宿舍楼附近，苏临把车子停在上次那棵树旁边，考虑到她的脚，他一转身，动作十分流畅地就把她抱下了车。 　　鹿园园惊呆了。 　　他怎么依然是那个动作呢？ 　　手伸到她的胳膊下面，像抱小孩一样！ 　　就算扶她她也可以跳下车啊！她真的就那么矮么？？？ 　　鹿园园一下子就炸毛了：“学长你为什么要这么抱我啊！” 　　“……”苏临不解：“嗯？” 　　他比划了个姿势：“这样？” 　　“对啊！”鹿园园站在地上，看着他的时候要仰起头，让她觉得自己特别没气势。 　　她只能通过加大音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我知道我矮！但是我也比小朋友要高吧！你怎么能用那种姿势！！！” 　　“……” 　　“而且，你扶我下车就行了呀，干什么非要抱——哎呀！” 　　她话还没说完，他居然再次伸手——把她提上了车。 　　鹿园园：……… 　　鹿园园：？？？ 　　她觉得自己被提来提去这么多次，已经气都气不起来了。 　　因为是坐在车后座上，她低头看着地，目测了一下自己的脚和地面的距离，正准备直接跳下车的时候。 　　她听到苏临说：“我重新抱。” 　　“……什么？”鹿园园皱眉。 　　重新抱？ 　　他在说什么啊…… 　　她一抬头，就看见苏临定定地盯着她。 　　下一秒，倏地笑了。 　　他表情变换得实在太快，五官又生得太好，忽然之间笑开的样子让鹿园园一下子愣住。 　　她缓了缓神，看着他半眯的眼，他唇边的弧度有些像上次在图书馆，伸手捏她之前的样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 　　苏临突然半倾上身，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另一只穿过她的腿弯，微微施力—— 　　她感到自己瞬间离开了车座，整个人都腾空了。 　　不，不是腾空。 　　是在他怀里。 　　苏临没维持这个姿势太久，他先松开挂着她腿弯的胳膊，让她的脚着地，然后另一只手扶着她站直。 　　鹿园园的大脑依然一片空白。 　　他看着她，垂眸的时候，眼睫格外的长。 　　苏临像是在和她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你不是不喜欢之前那样。” 　　说完这句，他突然俯身。 　　离她的距离特别近，近到她怀疑下一秒两人的鼻子就要撞在一起。 　　鹿园园忘了躲。 　　她依然呆站着，瞪大了眼，脚下像是生了根，就这么看着他笑容扩大，看着他伸手，把她脸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 　　耳廓被他碰到的地方微微发麻。 　　“你不喜欢那样……”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复平时的清冽，现在听起来有些哑：“那我这样抱，可以了么？” 第29章 第二十九可爱 　　周日过后，整个学校都像是陷入了热火朝天的忙碌中。 　　秦放去旁听法语课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他和苏临因为迎新晚会的事忙到焦头烂额，虽然他们自己的节目上周就练好了，但音乐社节目多，设备什么的要求也比别的社团要多，很多东西要反复再三确认才行。 　　会已经数不清开了多少个，身为社长副社长还得指导一下演节目的社员。 　　他累都累死了。 　　所以，周五早上苏临出宿舍的时候虽然他清醒着，也记着自己想要去旁听的心，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起床。 　　他又想，反正法语课就在那儿，又不会跑，晚一个周也一样，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继续睡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再次忙起来。 　　已经是晚会开始的前一天，所有的节目都在音乐教室里提前排一遍修正细节。 　　苏临坐在社团活动室里，身边是哈欠连天的秦放，面前摆着节目表，开始听最后一个节目，两个女生的合唱。 　　是一首英文歌，安安静静的曲风，音色也都不错，一个偏哑，一个偏甜，搭在一起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苏临一直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跟着音乐打节拍。 　　他挺满意，整首歌听下来很舒服，挑不出什么毛病。 　　歌曲临近结尾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看两人，点了下头，就准备收起桌上的节目表走人—— 　　左边的女生，突然走调了。 　　最后的高音没上去不说，音质还有点撕裂。 　　苏临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了眉。 　　他没打断他们，坐着没动，继续听下去，右边的女生倒是给了个完美结尾。 　　苏临凝神看着节目表。 　　“李雨。”他念完，抬头问：“是谁？” 　　右边的女生举起手。 　　那就是另一个了。 　　“刘艺。”他看向左边的女生，“你留一下吧，李雨想走可以走了。” 　　李雨小声和刘艺说了些什么，推门走了。 　　门刚一关上，苏临还没说话，刘艺往前走了两步。 　　女生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白色连衣裙，刚到大腿的长度，长发尾部卷起，颜色是很浅的棕，脸上妆容精致，脖子耳朵上首饰一个不落。 　　看到白裙子，苏临蓦地想到鹿园园。 　　她也有很多条白裙子。 　　白色的不同种，米白、纯白，都有。 　　但是她从来不穿这么短的，她的连衣裙基本都是在膝盖附近的长度，每次露出一截小腿，白白细细。 　　啧。 　　那种长度的才好看。 　　心里这么想，他面上没一点没变化，看了眼站着没动的女生，“走近一点。”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才迈着缓慢的步子挪到他桌前。 　　“刚才结尾的时候，失误有点大。”他抬头，视线定在女生有些红晕的脸上，“我前两天听的时候好像没有过这个失误。” 　　“……对不起，”女生面上更红，她没和他对视，手指一直揪着裙子，“我……我在台上不会这样的，社长你放心。” 　　苏临知道她们的水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失误，但他还是相信这些被选上台的人的实力。 　　他淡淡应了声：“嗯，到时候别紧张，可以走了。” 　　说完，他起身，拿着桌上的材料就要走，一抬头却发现刘艺还站在桌前没动。 　　他挑眉，有点诧异：“你要留下排练？我把钥匙——” 　　“不是不是！”她依旧红着脸，看着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地，“社长，我想问下……我有看过之前几届的迎新晚会，社长表演完之后会安排社员上去送花什么的。” 　　“……” 　　她的声音渐小：“那个，我和李雨去给你送，可以吗？” 　　还没等他说话。 　　一边的秦放像是清醒了，腾地站起来插嘴：“诶诶诶！我也记得赵学长当时有安排这环节，主要就是凸显一下社长们的与众不同，面儿上更有光。” 　　苏临想说他不想有光，还没出口，秦放已经对女生道：“那就你俩吧，花儿可以用公费买，记得去和财务说啊。” 　　“好的！”女生显得很开心：“谢谢社长副社长。” 　　“记得买好看点儿，”秦放还在嘱咐：“咱们社长这么帅，花儿也得有排面！” 　　苏临：“……” 　　女生走了之后，秦放凑到他身边，笑得贼兮兮，“诶？那女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苏临看都不想看他，“你又欠了吧。” 　　“切。”秦放撇撇嘴，边锁门边嘟囔：“真他妈小气，谈个恋爱还藏着掖着的。” 　　苏临这两天被他唠叨的实在有些烦。 　　他抬手摁了摁太阳穴，“不是不告诉你。” 　　秦放：“啊？” 　　苏临瞥他：“是没谈。” 　　“……”我他妈看贴吧的兄弟！ 　　“你先回宿舍吧。”苏临突然道，抬步就准备拐弯。 　　“嗯？……你去干嘛？” 　　“去趟学生会。” 　　- 　　苏临走在去学生会新闻部的路上，想了一下这几天，和鹿园园的联系简直少得可怜。 　　自从上周日那次，也不知道是他搞得太过头了还是怎么，鹿园园好像有点变了。 　　变得开始躲着他。 　　其实他说不准她是不是在躲着他，毕竟两人平常也不能整天见面，但是就这周的两节法语课，她的表现就明显不像以前。 　　他不说话，她也不找话题了，两人连小课间都是沉默着度过的。 　　音乐社又特别忙，每天晚上回宿舍都十点往后，她作息规律，不能微信找她。 　　都这样一个星期了，快他妈憋死了。 　　所以，他得想个招。 　　到了挂着新闻部的门前，苏临果断推开，进去。 　　周六，C大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到来。 　　鹿园园觉得自己有点儿惨。 　　林茜有节目、王一涵也有节目，甚至酷哥所在的学生会部门也有属于自己的任务。 　　她想了想，自己上大学以来相熟的几个人，除了她以外，全都和晚会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儿关系。 　　因为一整天都没事，她提前了一小时，不紧不慢地到了场地，人已经到了不少，她随意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很快她就被酷哥给微信上敲了，酷哥是新闻部的，她说自己要被派去干别的事，但是有个采访要她帮忙。 　　鹿园园乐不得地答应了。 　　【鹿OO】：要很正式吗？要问什么问题呀呀呀呀，你教我我不会～我怕给你录坏了～ 　　对方很快回复：没事儿，手机录就行，你现在在大礼堂么？ 　　【鹿OO】：我在呀。 　　酷哥又回：前面有个区摆着新闻部采访专区的牌子，你来找我，我把问题给你看。 　　鹿园园站起身，往前面看了会儿，凭借好视力找到了酷哥嘴里的专区。 　　她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等到了之后，一眼见到了熟悉的人。 　　酷哥头发依然短，衣服依然酷，长相更不用说，从头到脚都很酷，连说话都只捡重点，一句废话没有。 　　鹿园园听完了问题，觉得真是太简单了，心情瞬间轻松不少，她有点小期待：“是不是能被参访的都是社团社长呀？” 　　“嗯。” 　　即将面对大社团社长，鹿园园更激动：“那你负责的，就是我要代替你采访的是谁呀？” 　　“音乐社社长，苏临。” 　　“……” 　　“嗯？怎么这副表情？” 　　“没……我知道啦……” 　　酷哥交代完就走了。 　　晚上六点的时候，晚会马上就要开始。 　　新闻部的众人都有各自要采访录视频的对象，所以统一集中在一处，是一块离舞台很近的区域，视角出乎意料地好。 　　舞台的布置已经全部完毕，鹿园园回头看了眼，观众区几乎座无虚席，人生嘈杂，吵得不行。 　　再次看了看手里写着采访问题的小纸条。 　　鹿园园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她觉得自己在苏临面前，越来越容易失常，比如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而且，他也越来越…… 　　只是这么一想，脑海里自动放出他周日那天，俯身在她耳边说话的样子。 　　心跳又有开始加速的趋势。 　　观众席突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鹿园园吓得一激灵，抬头看才发现，是舞台幕帘正在缓缓拉开，走出来的男女主持人一高一矮，一帅一美，开始了他们无缝衔接的主持词。 　　鹿园园甩了甩头，把心思收起来，努力集中注意力看舞台上的表演。 　　这一看，还真就看进去了。 　　不得不说，C大的社团里真的是卧虎藏龙，每一个节目都是精心准备过的，不说每个都令人耳目一新，至少没有一个会看着无聊。 　　刚才街舞社的表演，她看得都有点儿莫名地心跳加速。 　　这拨跳舞的人下台之后，主持人走上台报幕。 　　她只捕捉到两个字—— 　　是苏苏苏临！ 　　鹿园园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她没听清苏临要干嘛，因为台下的欢呼声实在是、太大了。 　　她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 　　鹿园园手机紧紧攥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终于—— 　　他走出来那瞬间，白色的三角钢琴同时从底部缓缓升上舞台，尖叫声大到快要掀翻屋顶。 　　他今天穿得好正式。 　　上下身一整套黑色西装，里面白衬衣，西装剪裁完全贴合他的身材，肩宽窄腰腿长，显得特别……好看。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那种好看。 　　苏临对台下点了一下头，走到琴凳处坐下，手放上琴键，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展示出几个字“Luv Letter”。 　　鹿园园皱着眉想了会儿。 　　Luv是什么词呢…… 　　没等她想个明白，悠扬的前奏传来。 　　是很轻缓的旋律，却很神奇地能轻易让人平静下来。 　　苏临钢琴独奏之前的那个节目，是街舞，跳得很好很棒的、嗨翻全场的街舞。 　　按说大家应该很躁动才对。 　　但是很奇异的，没有吵闹的声音，扩音话筒架在三角钢琴的上方与左右两处，传出来的音效刚刚好。 　　鹿园园离舞台很近。 　　他是纯侧脸对着台下，而从她这个角度，却刚好能看到他的大部分脸，鼻梁笔直，薄唇抿成直线，垂着眼看着键盘，睫毛漆黑一片。 　　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轮廓更立体。 　　角度原因，她看不清他的手具体的样子，只能看到他一截手腕，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弹到高潮，快到一片残影。 　　他用了伴奏，伴奏里的小提琴声和着钢琴声，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甚至还要算上在电视上听过的。 　　他好像弹了很久。 　　又好像眨眼间就结束了。 　　钢琴曲结束之后，现场安静了几秒钟，随后的欢呼和口哨声甚至强过他上场的时候。 　　鹿园园一直盯着台上。 　　她看到有个女生，穿着白色的裙子，从舞台的另一端小跑上来，怀里抱着一束大到夸张的鲜花。 　　她递给苏临，苏临对她道了谢。 　　他起身致意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不经意地视线往下一扫。 　　鹿园园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震耳欲聋。 　　- 　　“学长好，首先请你……自我介绍。” 　　“来自哪个社团呢？” 　　“请问……选这个节目有什么理由，或者特殊意义么？” 　　鹿园园机械一样地念完问题，看着他的唇一开一合，耳边嗡嗡的，其实没怎么在意他在说什么。 　　她在想啊。 　　他的声音好好听。 　　他刚才，用这种声音，跟那个送花的女生说了谢谢，她都从扩音音箱听到了，全校都听到了。 　　那个送花的女生虽然看不清脸。 　　可是那女生好高，穿着高跟鞋，还有大长腿，给他送花的时候，他们的高度看起来可配了。 　　后来她身后新闻部的男生也在讨论，他们说那女生“腿玩年”。 　　她就没有。 　　就算穿了高跟鞋，也没有那么长的腿，而且。 　　她也不会穿高跟鞋啊…… 　　鹿园园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突然开始冒出来的这些一句一句的想法是为什么。 　　她明明早就背过了采访的问题，但是这时候她一个也不想问了。 　　她想问点别的。 　　想问…… 　　所以就问了。 　　鹿园园的手机举着，苏临看不清她的表情，还沉浸在她上一个问题中。 　　“……这首曲子其实不算是什么名曲，在刚发行的时候演奏者也不出名，没什么……”他边组织语言，边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想让自己存在她手机里的视频万无一失、完美无缺。 　　“……我选它，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它好听，第二个是因为它的名字——” 　　“学长。” 　　“……”他正说到关键处，突然被一直安静着的小姑娘给打断。 　　他愣了一下，垂眸看她：“怎么了？” 　　两人所处的地方不同于外面，是新闻部专门准备的隔音效果还不错的隔间。 　　地方很小，只能装下没几个人，但两个人的采访还是绰绰有余的。 　　狭小的室内，屋顶的白炽灯照下来，把鹿园园的皮肤衬得比平时还白，两片粉唇微微张开，可能是因为刚说了话，有层水光在上面，唇色格外好看。 　　苏临不自觉地，喉结滚动。 　　身上莫名生出一股燥热。 　　他看着小姑娘小小的唇瓣开合，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学长。”她又叫了一声，随后道：“给你送花的女生是谁呀？” 　　他刚要条件反射般地答：“是——”又觉得不对劲。 　　嗯？？ 　　……这不是采访的问题吧？？？ 　　“学长，”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抿了几次嘴唇，才接着说：“你觉得……” 　　“嗯？” 　　鹿园园别开视线，白皙的脸颊泛上点颜色，声音很小：“你觉得她的腿……长么？” 　　苏临：“………” 　　苏临恍然大悟。 　　明白过来之后，看着她紧绷着的严肃小脸，实在是抑制不住地想笑。 　　他垂下头，一下子转身背对着她，越笑越停不下来，直到身后的小姑娘恼羞成怒般拍了他后背一下。 　　“……学长你笑什么呀！” 　　她软绵绵的声音即使喊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听得他更想笑了。 　　几十秒之后，苏临觉得自己差不多了，再笑下去该真恼了。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转身面对着她。 　　她的软肋，他知道。 　　苏临笑了一下。 　　鹿园园睁大眼睛。 　　眉梢微跳，一边的唇角略高，眼瞳很亮。 　　他又这么笑了…… 　　那种，不怀好意的，称不上痞，却让人觉得他马上就要干坏事儿了的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 　　鹿园园本能地退了一步。 　　她仰着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又后退了一步，没想到房间太小，直接到了头—— 　　她后背已经紧紧贴在了墙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苏临的西装扣子下台之后就解开了，敞着怀，里面的白衬衣一丝褶皱都没有，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锁骨隐约可见。 　　他抬起一只手扶在她身后的墙壁上，高度正在她脸边。 　　余光能看见，他刚才弹琴的手。 　　手指修长，白皙好看。 　　她一瞬间，被那股他身上的香味包围。 　　淡淡的，很干净，像木系植物，她却找不出一种合适的植物来形容。 　　只知道，很好闻很好闻。 　　眼前突然暗下来，她余光看到他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拎住了她一缕头发。 　　他明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直接碰到她。 　　她却觉得屋子里像是有暖气在烘烤，浑身都越来越热，自己简直像个被炖在锅里的食材。 　　他垂着头，那股本来很淡的香味蓦地变浓郁。 　　鹿园园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没动了。 　　因为空间小，他离得又近，说的话听起来像是360度环绕音效一样。 　　他说：“我怎么知道那个女的腿长不长。” 　　他又说：“我只知道——” 　　顿了顿，他微哑的声音带着笑，尾音缱绻。 　　—“我就喜欢小短腿。” 　　—“嗯，小短腿最可爱了。” 　　鹿园园一窒：“………” 　　他的气息喷在耳侧，他说他就喜欢小短腿。 　　小短腿觉得自己要熟了。 　　小短腿已经！不会！呼吸！了！！！ 第30章 第三十可爱 　　尽管这是个隔音不错的小房间，当两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声还是能依稀听见。 　　“小短腿最可爱了。” 　　这句话在耳边转了几个圈儿。 　　鹿园园心怦怦跳，像揣了几十只兔子在心里奔腾。 　　跳完了之后，她回味了一下他的话，突然觉出那么点儿不对劲。 　　小短腿最可爱。 　　小短腿最—— 　　等等。 　　小短腿？？？？ 　　她腿短她知道，但是他怎么能就这么顺地说出来啊！ 　　鹿园园唰地抬头，对上他的眼，气到什么都忘了，“你说谁是小短腿！” 　　苏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容加深：“谁是谁知道。” 　　鹿园园：“……” 　　鹿园园梗着脖子：“反正不是我。” 　　苏临垂眸看她瞪着的眼，睫毛卷翘，两人的距离近到她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 　　他忍不住伸手，想戳瘪她鼓起来的脸颊。 　　指尖刚触到温热细腻的皮肤—— 　　“啊呀临哥你这么慢是他妈在屋里拉屎——”秦放猛的推开门。 　　等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呆了一瞬。 　　后面那个“吗”字卡在嗓子眼，生生吞了回去。 　　秦放看着屋内两人。 　　似乎有个人影嗖一下就不见了，或者是到了哪个他看不见的视角盲区。 　　所以在他看来，屋里只剩下苏临一人，一只手扶在墙上，一个一百分标准的壁咚姿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完美，除了…… 　　他怀里啥也没有，咚了个空气。 　　这就让他看起来特别像个演独角戏的男人，十分的中二。 　　中二少年苏临极慢、极慢地回过头。 　　秦放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儿有那么些不太妙。 　　秦放脑子里警铃瞬间打响。 　　这特么不能怪他啊！新闻部的人就告诉他采访一般三分钟就完事儿了，苏临已经进去十多分钟了，他觉得怎么也结束了才推门的。 　　他给足了时间的啊！ 　　也没人告诉他！苏临在里边玩儿壁咚呢！ 　　“啊！”秦放回过神，想赶紧滚蛋，带上门临走前大吼了声：“不好意思走错啦！” 　　听到关门的响声。 　　鹿园园从房间另一边走出来，她微微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问：“走啦？” 　　苏临：“………” 　　尽管心里想砸死秦放，但他又觉得，幸亏是秦放。 　　要是别人，指不定要说成什么样啊。 　　他看着小姑娘一脸的紧张，觉得有些好笑。 　　当时，鹿园园瞬间窜了出去，他看到她贴在门口看不见的一个柜子后面，露出一小片裙角，手紧紧抓着裙边布料。 　　挺紧张。 　　鹿园园刚才是直接从他撑在墙壁上的胳膊——下方钻出去的。 　　他生了别的心思。 　　逗她，真的好玩儿。 　　苏临说：“没事。” 　　鹿园园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刚才门推开的一瞬间，她居然有种被……被捉……的感觉。 　　……打住！不能再想了！明明什么也没有捉什么捉！ 　　她还在自我催眠中，胳膊被拉起，一股力道带着她走向刚才的墙壁，再次让她的后背贴了上去。 　　苏临抬起手，和刚才一模一样地动作、一模一样的位置。 　　他的举动太突然，她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场景再现么？ 　　他没有像刚才那样靠近她。 　　反而垂眸打量着她的发顶，顿了顿，又看向自己撑在墙上的手臂。 　　他“啧”了声，“小短腿也有好处啊。” 　　“……” 　　“不然你刚才，怎么可能直接钻出去？” 　　鹿园园：“………” 　　- 　　“别生气了。” 　　“……” 　　“鹿园园。” 　　“……” 　　“……园园？” 　　鹿园园本来在前面走得飞快，听到他嘴里的称呼，一下刹住脚步，回头看他：“你——” 　　她惊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叫我什么？” 　　苏临还没说话。 　　她急急开口：“不准叫啊！” 　　苏临看着她在路灯下泛红的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出口的话带着点儿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意味。 　　算了。 　　现在不让叫……以后总能叫的。 　　刚才在采访室内逗了她，小姑娘火气还挺大，头也不会地就出了礼堂，一路走得飞快。 　　不过，走那么快，至少看得出她的脚是真没什么事儿了。 　　他抿了一下唇，到她身边和她并排，“嗯，不叫。” 　　“……” 　　“现在去哪？” 　　鹿园园出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想去校园超市。” 　　“啊，”苏临挑眉：“去买什么？” 　　问完，他转了个方向，鹿园园知道他是在朝着超市走了，连忙快走两步跟上：“想吃雪糕了……” 　　特别想。 　　可能是因为刚才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呆的太久，她脸上和身上的热度到现在还没完全消退。 　　她觉得，吃个冰的东西……就会好的吧。 　　“行啊，”他偏头看她：“我请你吃。” 　　“不用——”鹿园园的“了”还没说出口，被他打断。 　　“当赔罪了。” 　　“……” 　　是赔罪小短腿么。 　　鹿园园哼了声。 　　那她就接受吧。 　　超市离礼堂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苏临跟在兴奋的小姑娘身后，没理几个女性店员粘在他身上的目光，慢慢悠悠地晃到冰柜处。 　　鹿园园很快就挑中了自己的最爱，兴高采烈到道：“学长，我选好啦，走走走去结账。” 　　苏临看过去。 　　他刚才就猜，小姑娘都爱的，她肯定会吃可爱多—— 　　卧槽？？？ 　　她手里那是？ 　　他眯着眼，仔细分辨了一下包装袋。 　　老、冰、棍？ 　　“……”走到了收银台，他压低声音再次问了她一遍：“真要这个？”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苏临抬头问店员：“多少钱？” 　　店员看着他的眼神复杂非常：“一元。” 　　苏临：“……” 　　他没说什么，付了一块钱之后，拿着老冰棍递给鹿园园，两人并肩出了超市。 　　鹿园园走到垃圾桶旁边，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手法之娴熟一看就撕过无数次。 　　老冰棍通体纯白，棍如其名，就是一根冰棍。 　　鹿园园的吃法其实挺普通的。 　　也就是先舔一舔，舔化了一点儿再用牙咬下来，有时候被冰到牙，会皱一下脸，嘴唇比吃之前要更红更亮。 　　明明挺普通的。 　　正常人吃雪糕不都这么吃么。 　　苏临站在她身边，却硬生生看得口干舌燥。 　　他清了清嗓子，为了转移注意力，没话找话：“鹿园园，你是不是特地给我省钱，挑了个最便宜的。” 　　“不是啊，唉。”小姑娘把冰棍从嘴里拿出来，叹了口气：“我高中那时候，家附近卖五毛钱一根呢……” 　　“……” 　　“现在居然翻了一倍呀……” 　　苏临：“……” 　　苏临还是决定闭嘴，安静等她吃完。 　　鹿园园吃这个很快，三四分钟，手里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棍儿。 　　一根雪糕下肚，真的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苏临送她走回宿舍的路上，她一点也不热了。 　　反而浑身开始发阴冷，尤其是从小腹处传来的阵阵微痛，有着下坠感。 　　可能是太凉了，刺激了肠胃？ 　　毕竟她的姨妈一向准时，还有三天才来。 　　她没太在意，边走路边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想暖和点—— 　　身上忽然一沉。 　　她愣了一下，直接停下脚步，立在原地没动，偏头看过去。 　　苏临脱了外套，上身只剩下白衬衣，头发有点凌乱感，月光照在他身上，衣服和皮肤都显得更白。 　　他表情不太自然，见她一直盯着他，“啧”了一声。 　　“看什么看，”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后背处的西装外套上，施力往前推：“快回宿舍，大秋天的吃什么冰棍……” 　　“……” 　　周身都开始渐渐回暖。 　　她被熟悉的清爽香味包围着，好像，连肚子都没那么难受了诶。 　　鹿园园紧了紧他的外套。 　　眉眼弯起，无声地笑。 　　迎新晚会告一段落之后，秦副社长终于忙到头了。 　　他也一直没忘记，周三或者周五的时候要去旁听法语、捉住苏临的小情人这件事儿。尤其是，在迎新晚会那天，居然被他抓到苏临的壁咚现场。 　　秦放简直按捺不住自己了。 　　最近闲下来，他天天泡在贴吧里，可谓是亲眼见证了苏临的二次走红。 　　他那首《Luv Letter》的完整版视频，被加精置顶，挂在音乐组板块最顶上就没下来过。 　　八卦组的帖子关于他的有多少，那就更是没数了，毕竟C大再怎么是学霸聚集地，学艺术体育之类的学生数量还是十分庞大的，有了他们，那贴吧流量就十分可观。 　　再说了，谁又能说学霸就不喜欢苏临呢。 　　终于到了周三下午，秦放考虑到苏临肯定不会让他跟着去，所以他没提前跟苏临打招呼，他甚至全副武装，带好了昨晚才买的一次性口罩才出宿舍。 　　到了阶梯教室，他很有作为旁听生的自知之明，坐在最后一排最角落里，一坐下就埋头玩手机，努力减少存在感。 　　还有十分钟上课的时候。 　　教室里，大半座位都坐满了人，他还是没看到苏临。 　　他告诉自己，临哥拽，习惯迟到吧。 　　还有五分钟的时候。 　　教室里除了最前面几排，后面座无虚席，苏临依旧没来。 　　他觉得……他再等等。 　　直到老师夹着书走了进来，开始点名了。 　　苏临还是没来！ 　　秦放心里狂骂，看着他们点名，算着自己要不要现在从后门儿溜走。 　　手机一震。 　　是贴吧里，他关注的人发了帖子，手机就会有提示。 　　题目……实在是太特么吸引人了，吸引到他忘了自己正打算溜走这回事儿。 　　【主题】#我的妈妈啊！我知道苏临喜欢的人叫啥了！！！ # 　　秦放兴奋极了。 　　他把手汗擦到裤子上，微抖着手指点开帖子。 　　——— 　　1L[楼主]：姐妹们啊！我真的疯了我靠！我只是今天忘记带房卡！我做错了什么要吃这么大一碗狗粮呢！！！ 　　楼主刚才忘带房卡，但是手机落在宿舍了（好了我知道我很蠢你们听我往下讲）。于是我到一楼去找舍监，想做个登记然后让她帮我开门。 　　我看到舍监的窗口外居然站着一个男生。 　　一个身材贼他妈棒的男生，穿着白上衣黑裤子白板鞋，侧脸无敌好看。 　　就是有点儿熟悉。 　　等又走近了点，我发现——这不是最近热恋着又爆火着的苏临么！！！楼主心里很激动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然后楼主快速排到苏临的身后想要听他在说什么。 　　我先听到舍监说：不好意思啊同学，轮班的人不在，我现在脱不开身，你看你要不要找别人帮……唉，你后面不就有个姑娘？你问问。 　　嗯？他后面？ 　　是我？ 　　然后我前面的人回头。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这个大明星！长得！是！真几把帅啊啊啊啊！！！ 　　楼主还是不动声色（自认为的），看着他开口跟我说：同学你好，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送给403宿舍的鹿园园吗？她肚子疼但是她舍友不在。 　　我：啊？ 　　他（表情有点儿急）又说了一遍。 　　我（像个傻子）：啊，好好好没问题，她叫什么？ 　　他（依然很急）：鹿园园，她们宿舍应该就她自己，她大概这么高（比划了一下），小小的，特别可爱，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就是她。 　　【他夸他女朋友的时候，眼睛都他妈在发光】 　　我：……？？ 　　为什么要特地强调特别可爱和好看呢：） 　　他（把东西给我）：谢谢了。 　　我接过来，浑浑噩噩地转身坐电梯上楼。 　　到了四楼，觉得手里的东西有点儿烫手，低头一看。 　　一袋子药。这个没毛病。 　　还有…… 　　一个嫩粉色的热水袋？？？ 　　我敲开了403的门，把东西给了苏帅口里【长得可爱又无敌好看】的女生，再下楼的时候他依然没走。 　　他问我：她怎么样？ 　　我：除了脸色不太好，其他看着还行。 　　他又问：真的？ 　　我点头：真的。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你女朋友，真可爱。 　　他没再说话，像是愣住了，也没离开，就在门口旁边站着。 　　我没好意思再跟他说话，心里还惦记着我的手机，就转头跟舍监说明我的情况。 　　正在填表的时候。 　　他突然叫我：同学。 　　我：嗯？ 　　他很认真：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我：……嗯嗯？ 　　重点来了！！！ 　　然后他突然！表情变得特别不自然！我眼尖地看到他耳朵红了！他说！！！！ 　　他说：但我在追她。 　　……！！！ 　　……！！！！！ 　　我现在回了我自己的宿舍，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想来发帖子。 　　打字打了不知道十几还是二十几分钟。 　　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我在追她】。 　　太特么会了吧！！！ 　　他那个笑！woc超苏超级宠！！！ 　　老天爷欠我一个苏临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暴风哭泣！！！ 　　唉，抹掉眼泪，最后再打两行。 　　不知道天选小妹妹玩不玩贴吧，能不能看到这个帖子，你能看到的话，老学姐过来人了，就他妈说一句话。 　　遇到这样的男人。 　　就赶紧嫁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宣布我从此是你们的催婚团团长！！！ 　　——— 　　“………” 　　我、操？？？ 　　秦放惊得下巴都要掉桌子上了。 　　他手忙脚乱地截了张图，还没等退出贴吧，周遭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秦放抬头一看。 　　“这位同学，”他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中年男人，男人的镜片在反光：“来旁听的？” 　　秦放犹豫了下，点了头。 　　“哦？”男人笑了一下——或者说，是僵硬地扯了一下嘴唇。 　　他推了推眼镜，挥着手里的教杆敲了敲秦放的桌子：“我的课，这学期你是第一个来旁听的。” 　　“……” 　　“我有点儿好奇，你起来说说理由。” 　　秦放：“………” 　　说个毛啊？ 　　说他来捉室友的奸？？ 　　结果室友不仅没来，还追去女生宿舍谈恋爱了，然后他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身一脸？？？ 　　………他真是日了狗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可爱 　　鹿园园有个毛病。 　　她喜欢吃但是很久一段时间都没吃的东西，再次捡起来就会一直惦记着。 　　比如老冰棍。 　　她自从那晚吃了一根之后，后面三天也每天都跑到校园超市花一块钱买，然后站在外面吃完。 　　连续几天都这样，沉浸在怀旧零食里，并且肠胃再没任何异常，她也完全忘了姨妈这回事。 　　而现在。 　　她觉得肠胃不是真的没异常，只不过是三天的攒到一块儿了，后劲全都返在了姨妈身上。 　　星期三，因为大部分人的课少，很多课外活动都会定在这天，酷哥和王一涵全天都在学生会和社团里有活动。 　　林茜的选修园林美学这星期不在室内上课，老师组织活动，带他们去参观不同园林。 　　宿舍刚好就剩下她自己。 　　课程时间不紧的时候，鹿园园习惯午休。 　　睡觉前，她只是觉得腰酸，小腹坠痛也不那么明显，每次姨妈之前基本都会有这种感觉，她去厕所换好卫生棉就回床躺下了。 　　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是天差地别的感受。 　　她睁着眼，有点迷茫地看着顶上床铺的木色床板，小腹处的痛感异常清晰地传到神经，过了一会儿，才抖着嗓子“啊”了一声。 　　……好疼啊。 　　她每次月经，第一天会痛，但是也是可以忍受的那种痛，而这次…… 　　鹿园园撑起上半身，捞起枕边手机看了眼，离设定好的闹钟还有四十分钟，也就是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疼醒的。 　　她重新躺回去，又静静感受了会儿。 　　然后把被子盖住脸，侧过身把自己蜷成一团，实在是压不住，低低地呻吟出声。 　　鹿园园从来没痛经痛成这样过。她知道王一涵有这个毛病，看起来每天活力无限的样子，上个月月底那几天，痛到瘫在她上铺能不动弹就不动，除了吃止痛药之后睡觉，没别的办法。 　　没想到她也会体会到这种感觉。 　　又忍了一会儿，那种持续的痛丝毫没有减弱，鹿园园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想去群里问下王一涵的止痛药宿舍里还有没有。 　　刚进到微信界面，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苏临】：你一会几点走？ 　　【苏临】：我去找你，一起吧。 　　他是说一起去法语课吧。 　　……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能去上课了。 　　鹿园园两只手一起，慢吞吞地打字告诉他自己肚子痛，没等发出去的时候，又收到一条。 　　【苏临】：今天降温了，记得多穿点。 　　看到这句话。 　　那一瞬间，她想起迎新晚会那晚，他把他的外套给她穿，说她大秋天的吃冰棍，语气带着点责备。 　　突然间觉得肚子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她把打好的字都删掉。 　　重新发了句：学长，你方便打电话吗？ 　　那边没回复，但很快发起了聊天邀请。 　　“……”鹿园园咬了一下嘴唇，直起上身坐好，看着那个邀请，心跳突然有些加速。 　　她接起，还没等说话，就听他问：“怎么了？你有事？” 　　他好像在外面，她隐约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 　　鹿园园“嗯”了声，“学长，我不去上课了……我肚子痛。” 　　“……”那边忽然沉默。 　　随后道：“是……哪种肚子痛？” 　　“……”她想了想：“就是，女生每个月一次的那种。” 　　这样说他应该懂吧…… 　　那端又顿了顿，他问：“很难受？” 　　“……嗯。” 　　“吃药有用吗？” 　　“嗯？” 　　“我说，”他的声音清晰传来：“吃止痛药有用吗？” 　　她不确定：“有…应该有吧……” 　　“那你吃了么？” 　　“还没呢，”鹿园园换了个手，另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摸着肚子，“我正打算在微信群里问我室友，就看到你发的消息啦。” 　　“那你先问。” 　　“……哦，”她想了想：“那学长我先挂了，我——” 　　“不用挂，”他打断她：“你开免提，一样可以在群里打字。” 　　“哦，好。” 　　鹿园园说完，乖乖打开了免提，找到宿舍群开始打字。 　　“没有的话告诉我。”他突然说。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外放出来，鹿园园手抖了一下。 　　免提的声音好像比放在耳边要大很多。 　　他那边的风声、人声、还有他极具辨识度的嗓音，一点不落地在宿舍内散播开来。 　　甚至……还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脸上突然热起来。 　　她发现，打了这通电话之后，好多次注意力都完全被转走，甚至短时间忘了那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鹿园园“嗯”了声，定了定神在群里发消息。 　　被@的王一涵几乎是几秒回。 　　看完群里回复的消息，鹿园园肩膀一塌，有些沮丧：“她说没有了……” 　　她突然不想再换回听筒了。 　　免提好像更好听。 　　而且也不用手拿。 　　鹿园园重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她把手机放在自己的枕头上，侧过身之后，脸正对着手机，“学长，你现在有空么。” 　　她刚才折腾着躺下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听到她的问题，反而很快答：“有。” 　　又问：“怎么了？” 　　鹿园园有点不好意思，咬了一下唇，“那个，我疼得睡不着觉……你能不能，陪我说一会话呀？” 　　“……” 　　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就……到上课之前二十分钟就行，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他沉默了几秒。 　　她似乎听见他在那端轻笑。 　　用的是那种气声，伴着他的回答一起传到她耳朵里：“可以啊。” 　　“……”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你想，说多久都行。” 　　这次，话里笑意更加明显。 　　鹿园园又开始心跳加速。 　　他在笑什么呀…… 　　她没问出口，就这样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程中她似乎听到了超市结账时候，扫商品的时候发出的“嘀”声。 　　她随口问了句：“学长你在买东西吗？” 　　“嗯。” 　　鹿园园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半小时，假如他在校外的话，也该回学校了。 　　其实她还挺不想挂电话的。 　　用免提和他打电话，他的声音被放大，被过电，好听到很容易让她转移注意力，虽然不至于忘了痛经这回事儿，但也比硬挨过去好太多。 　　但是苏学长总要上课的。 　　“那个……”鹿园园提议：“学长，还有半小时上课了诶，我今天不去了，你不要迟——” 　　她的话第二次被截断。 　　他说：“我也不去了。” 　　鹿园园没反应过来：“啊，为什么呀？” 　　“……”他没说话。 　　她又问了一遍：“学长？你有事？” 　　他好像叹了口气。 　　鹿园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 　　他先是说了句：“我一会找人给你送药。” 　　随后，她听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你不去上课……所以我也不去了。” 　　- 　　鹿园园再醒过来的时候，止痛药的药效还在，已经不怎么疼了，身边的热水袋已经变得温凉，身上还有些之前疼出来的虚汗。 　　她下床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有人陆续回宿舍的声音传来，她本来专心打着泡沫，突然间听到一声尖叫。 　　林茜在迎新晚会之前和之后都忙得不行，平时最爱逛的论坛也搁置了很久。 　　今天园林美学户外课回来，想起来就登陆了一下。 　　轻车熟路点进八卦组，就看到首页几个红贴带着【精】和【热】的，标题全带着苏临。 　　她撇撇嘴，找了个最吸引人的标题。 　　她看这个帖子的心路历程，差不多就是——这人居然说，知道苏临喜欢的人叫什么了？——啧，太年轻，苏社长那样的人能有喜欢的人？——卧槽这楼主在说我们园园？——卧槽苏临说他在追园园？！——卧槽！苏临喜欢鹿园园我居然还觉得他妈有点儿甜？！ 　　她随意扫了眼鹿园园的床。 　　米黄色的薄被子，中间一个粉色的热水袋，特嫩特少女。 　　这他妈，和帖子上完全对的上啊。 　　“……”千言万语，林茜憋不住叫了一声。 　　然后她火速冲到淋浴隔间门外，喊：“园园园园！” 　　鹿园园关掉了淋浴，才回她：“茜茜怎么啦？” 　　“你看咱学校论坛了吗？”林茜又问：“你下载贴吧app了吗？” 　　“没有呀，怎么了？” 　　“卧槽你真没看！”林茜恨不得现在就把正洗澡的鹿园园给揪出来带她看贴子，但她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急性子：“我给你下啊啊啊！你手机解锁密码多少？” 　　“没设置密码，你去下吧。” 　　王一涵回来的时候，正碰上林茜趴在浴室门口的场景。 　　她愣了下，调笑：“哟，这是干嘛呢？” 　　林茜看到她，眼睛瞬间一亮，“来来来快来！你知不知道咱园儿被追了！” 　　“啊？”王一涵边走边问：“谁啊又是？” 　　之前来个秦放对鹿园园示好，给她开后门想让她进音乐社，结果阴差阳错被她王一涵给发现了渣男本质。 　　这回别又是个同属性的。 　　王一涵脱了外套，坐在泡沫板上，看完林茜给指的帖子，也很惊讶。 　　她问林茜：“苏临是你们社长对吧？” 　　“对啊对啊。” 　　“副社长是秦放？” 　　“对啊，怎么了？” 　　“……”王一涵噎了一下，问：“他俩……关系好么？” 　　“那当然好啊！我们社长副社长一个宿舍儿的呢，好得不得了！” 　　王一涵：“……”好到喜欢同一个女生？ 　　“不行，我得给园园下载下来咱论坛app！”林茜跑到一边去捣鼓鹿园园手机。 　　王一涵想了想，皱着眉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因为某两人的不去上课，秦放旁听的这节课可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又惨绝人寰。 　　开课前，被问理由也就算了。 　　他支吾半天，说：“因为我喜欢法语。” 　　说完就觉得不对。 　　果然，这男人问他：“那你怎么不选法语呢？” 　　“……” 　　一直到后来他也没给出个合适的理由。 　　可能是不想耽误上课时间，这教法语的教授就让他坐下了。 　　这无疑是秦放上过的最憋屈的课。 　　只要他一玩手机，这教授就像个千里眼一样，一下子就能捉到他、点他名字、让他起来支吾一顿丢一次人、再让他坐下。 　　这么来了两回之后，他服气了。 　　他不玩手机还不行么！ 　　他真后悔自己忽略了贴吧里那位知情人士给的严川警告，他就是闲的。 　　不过有件事，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苏临！到底是和他小女朋友怎么在这种傻逼课上发展出奸情的？？？ 　　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苏临才回宿舍。 　　秦放一边在心里埋怨他，一边又忍不住想要让苏临赶紧看看自己做的事全都被挂在贴吧里了。 　　最终，后者打败了前者。 　　他翻身坐起：“临哥！你知道么你又上头条了！” 　　苏临没说话。 　　“现在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秦放再接再厉，“你在追——鹿园园。” 　　这下他有了反应，回头：“什么？” 　　秦放白眼一翻，把桌上电脑掰到正对着他的方向：“自己看吧。” 　　说完就去了厕所。 　　苏临坐在凳子上，看完这个帖子之后其实并没什么意外的。 　　自从最开始那个粉车座的视频开始，他其实对这些已经看得很开了。 　　他喜欢鹿园园，无所谓别人知道，他恨不得所有的男的都知道，最好全都知难而退。 　　怕就怕……她会不喜欢这样。 　　苏临正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放在鼠标上往下翻跟帖，秦放的电脑突然蹦出好几条微信提示。 　　发消息的人是【狗蛋王一涵】。 　　别人的消息，他本来是不想看的。 　　但是，消息内容里居然有他的名字。 　　秦放从厕所出来，神清气爽，他每天最喜欢的时刻之一就是拉完屎之后。 　　他哼着小曲到桌子边，“咋样啊临哥，看完啥感想？” 　　“感、想？”坐在椅子上的苏少爷像是在咬牙切齿。 　　秦放有些不明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苏临手指着屏幕：“你是说看完这个的感想？” 　　秦放：？ 　　秦放凝神看过去。 　　一共五条消息，全都来自【狗蛋王一涵】。 　　【我说秦渣渣，你喜欢鹿园园这件事儿，现在咋样了？】 　　【咱俩那晚，就算是因为喝大了419，但那也算是炮友了，我算了算时间，你在咱俩喝酒之前就看上我们园园了？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你跟我喝个毛？？？】 　　【而且苏临不是你社长么？不是你舍友吗？不是关系贼好么？你俩这是要干嘛？】 　　【而且人家现在公开要追园园了啊。】 　　【你到底咋想的啊？？？？】 　　秦放：？？？？？？？？ 　　他喜欢、鹿园园？？？？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 　　秦放看了眼苏临的表情。 　　唇线紧抿，黑眸沉沉。 　　顿时通体生寒。 　　他妈的。 　　秦放也开始咬牙切齿。 　　王一涵可真是个狗蛋啊！！！ 第32章 第三十二可爱 　　秦放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实是算“不靠谱”那类的人，当年考上C大也不是因为学习多用功，纯粹是脑子还行再加上运气太好。 　　可是虽然做事打游戏他不靠谱。 　　但他绝对！不会！跟自己的兄弟抢女人！！ 　　尤其是打游戏和考试贼他妈六的兄弟！ 　　“我我我我我——” 　　面对此情此景，秦放“我”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操啊！” 　　“临哥……她她她胡诌八扯，卧槽你别这么看我行不行！你居然要信一个外人的谗言么！” 　　这眼神，阴嗖嗖的，简直比他在游戏里蠢死被苏临喷的时候还要可怕。 　　“外人？” 　　“……” 　　苏临扯了下唇：“你炮友，能算外人么？” 　　秦放：“………”完犊子开始毒舌了。 　　他自知说不过，直接拉过自己的电脑：“我特么现在就证明我的清白！” 　　闻言，苏临转移了视线。 　　秦放弯腰，准备打字，偏头看椅子上某人：“我当着你的面问她，你看着昂。” 　　“嗯，”苏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盯着屏幕：“看着呢。” 　　“……” 　　秦放咬了咬牙，手指重重敲键盘：你说明白我怎么就他妈喜欢鹿园园了？？？ 　　回车发送。 　　想了想，又打了一句：说明白！！！ 　　那边很快回：你不喜欢她你给她口琴过了音乐社面试？假公济私？？？ 　　秦放：“……” 　　秦放：“！！！” 　　秦放立马回头：“你看到了？你看到了？！看到没？！老子背这个锅这都是因为你啊！！” 　　苏临没说话。 　　但眼底明显生出点笑意，周身也没了刚才那种压人的劲儿。 　　但秦放好气。 　　“你之前怎么冤枉我的？”秦放刚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趾高气昂：“怎么着，是不是得道歉？” 　　苏临似是很疑惑：“……我怎么冤枉你了？” 　　“你怎么没——” 　　秦放回忆了一下。 　　是啊。 　　人苏临就说了几句话，其余的情感表达全都用的肢体语言，恐吓他用的也是眼风。 　　……操。 　　他为什么这两天过的这么憋屈啊？ 　　“你那个，”苏临下巴对他的电脑屏幕扬了扬，“炮友，419。” 　　“……” 　　“出息了啊，”他笑：“不给我讲讲？” 　　他这么一提。 　　某些记忆瞬间回颅，秦放顿时觉得脸有点挂不住了，他一下子把电脑从桌子上搬到自己床上，面上发热，“我讲个屁！” 　　苏临笑出声，拿了东西去洗澡。 　　- 　　鹿园园刚洗完澡，把头发吹干之后才回到床边，林茜迫不及待地冲到她床上，拿着她的手机献宝一样凑到她跟前：“看！！！！” 　　“……” 　　鹿园园觉得她这样有些好笑，边接过来边答：“嗯嗯，我现在看呀。” 　　林茜也不急，就一直坐在鹿园园的床尾等着。 　　等了半天。 　　她憋不住：“园园，看完没啊啊啊？咋不说话？” 　　鹿园园的头埋地低低的，看不清表情，“……看完了。” 　　“我靠我居然从来不知道你和苏帅认识！你现在啥想法跟我说——”林茜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 　　“茜茜。” 　　鹿园园抱着手机翻身躺下，全程没给她看到正脸，传出来的声音很小：“我肚子疼……茜茜，我明天再跟你说吧。” 　　“……”林茜的嘴张了又张，想起她今天在群里问他们有没有止痛药的事，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包在被子里的小屁股：“那行，我不吵你了，你睡一觉吧。” 　　鹿园园又“嗯”了声。 　　她是面对着墙躺下的，头发遮住半边脸，被子拉到下巴处。 　　脸要热炸了，心跳地超级快。 　　她丝毫感受不到姨妈带来的痛，满脑子都像装满了浆糊，一点也不困，反而很亢奋。 　　说肚子疼，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林茜讲。 　　这种心情前所未有。 　　她其实还处于一种激动，却很迷茫的状态。 　　上了大学以来，因为专业的缘故，男生数量远远多过女生，从军训的时候开始，她就收到过或隐晦或明了的来自男生的示好。 　　她其实都懂，但是全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跟他们保持好距离，止步在同学关系。 　　还挺奏效的。 　　但是苏学长…… 　　他和别人不一样。 　　没等她再想下去，枕边的手机一震。 　　她把手机拿到被窝里，滑动解锁。 　　【苏临】：肚子还疼么？ 　　看着这句话。 　　她自动脑补了刚才那个帖子里的描述，联想到他的样子，还有声音。 　　鹿园园刚下去了点速度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并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鹿园园手有点抖，打字回他：不疼了。 　　那边回了个“好”，接着发了一条：明天还疼的话也不要去上课了。 　　他又说：你早点睡。 　　鹿园园不知道说什么，只发了个“嗯嗯”。 　　聊天好像就这么停住了。 　　她不自觉地，又想起那个帖子上的描述…… 　　他说…… 　　鹿园园猛地把被子盖过脸，闭着眼。 　　啊啊啊不能再想了！！！ 　　心里像是揣了个蹦蹦跳跳的动物一样，这种感觉对她来说，真的好陌生。 　　她像着了魔一样，又看了两遍那个帖子。 　　还偷偷收藏了。 　　- 　　隔天星期四，鹿园园在公共课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上，回答了林茜和王一涵的盘问，大概讲了下她和苏临是怎么认识的。 　　讲完之后，那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时候，一直没出声的酷哥突然回头道：“对了，你帮我采访的视频，弄好了么？” 　　“……！” 　　鹿园园瞬间瞪大眼睛。 　　对啊！！！那个迎新晚会采访视频！！！ 　　那个视频……虽然她没删除，但后半段完完全全是跑偏的啊！ 　　什么腿长不长…还有小短腿最可爱的，全录进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最晚，可以什么时候给你呀？” 　　酷哥想了想：“这周五放学前吧，我得交上去。” 　　鹿园园松了口气，“好的，那个，有些地方要剪一下，那我今晚……或者明天上午给你吧。” 　　酷哥比了个“ok”。 　　视频……得重新录诶。 　　鹿园园掏出手机，在微信上找到苏临的对话框。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昨晚。 　　她深呼吸了一次，平复了一下莫名又开始飞快蹦哒的心跳，打字给他发消息。 　　- 　　苏临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课，但他脑子里是空的，一直在状态外。 　　手机的震动声让他回神。 　　他解锁看了眼，顿了一下才回复：行，我四点五十下课，在哪见你定。 　　想到她的路痴水平，他又加了句：你在哪上课，我去找你吧。 　　最后，两人定在鹿园园上课的教学楼侧门处。 　　聊完，苏临锁了手机，长腿在桌下伸直，靠上座椅靠背。 　　一边的秦放往这瞄了一眼。 　　又瞄了一眼。 　　他凑过来看苏临前一秒无精打采、现在春光满面的帅脸，万分感慨：“临哥，我就一会儿没看着你，你背着我吃春药了？” 　　苏临脸上的笑一僵。 　　随后直起身，踹了身边傻逼一脚。 　　“……滚。” 　　- 　　下课之后，鹿园园随意扯了个借口，和宿舍几人分头行动，好在顺利的找到了地方。 　　教学楼侧门学生很少。 　　她站了没多久，就看到有个高高的身影从远处走来，白上衣黑裤子，头微垂着。 　　她咽了口唾沫。 　　心里开始打鼓，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有些紧张。 　　苏临腿长，很快走到她跟前。 　　鹿园园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没直视他的正脸，视线落在他胸前的卫衣字母上：“学长。” 　　他嗯了声。 　　随后道：“我们去上次采访奖学金视频的那栋，空教室比较多。” 　　鹿园园点点头。 　　走出了教学楼一段距离，他突然偏头问：“你……还疼吗？” 　　“……”她反应了一下，摇摇头：“不疼了。” 　　她本来也只是疼一天，只是昨天那个疼法前所未有。 　　鹿园园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昨天谢谢学长的药，还有热水袋。” 　　“啊，”他转过头去，看着前路：“没事。” 　　这样的对话……好像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鹿园园其实刚才很怕。 　　很怕在经过昨天的事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而两人现在这样的氛围并没怎么变。 　　她松了口气。 　　却又莫名的，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感。 　　C大到处都是树，临近十一月份，原本的绿叶都变了色，校园的大路上也出现不少落叶，偶尔踩过，沙沙地响。 　　鹿园园不认识路，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不需要认识路，边走边聊天，越聊越放松，直到迎面走来两个男生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学妹？”其中一个人对她晃晃手，“不记得我们了？” 　　“……” 　　鹿园园辨认了一会才想起来是谁，“啊，学长们好！” 　　两人好像有事的样子，她和他们只是擦肩而过，打招呼也就用了几秒。 　　那两个人走后。 　　苏临问她：“你认识他们？” 　　“嗯嗯，”鹿园园点头：“就是之前去新闻社认识的呀。” 　　新闻社……？ 　　苏临咬着牙，又问：“你跟他们熟了吗？” 　　这才认识几天？学长就叫上了么？ 　　可他们都快认识俩月了啊，怎么能用一个称呼？？ 　　他是苏学长，那是不是还有王学长李学长？？？ 　　“不算太熟悉吧……”小姑娘认认真真地开始思考，“就只是知道他们姓什么。” 　　“……” 　　“比如左边那个高的是王学长，右边矮矮瘦瘦的是李学长。” 　　“………？” 　　“因为害怕搞混，我都是这么叫的。” 　　鹿园园说完，觉得身边的人似乎有点过分沉默了。 　　她刚想问他，他先一步开口：“那你叫我什么？” 　　“……额？”鹿园园回过头，撞上他黑沉沉的眼，愣了一下：“……叫，叫你，叫学长啊。” 　　“……” 　　苏临舌头顶了一下内唇。 　　所以，他只是比他们少了个姓？ 　　“你认识这么多学长，”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下脚步，他缓慢地走近她，不满垂眸：“那你怎么区分我和他们？” 　　鹿园园嗓音清脆：“那就苏学长啊。” 　　“……” 　　她怕他不信，特地强调：“我认识的学长里就你是姓苏的，学长你放心吧。” 　　苏临：“……” 　　他放心个锤子。 　　他停下脚步。 　　鹿园园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住。 　　他正面对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苏临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略微遮住了一点眼，他下巴处的线条绷着，抿了一下嘴唇。 　　鹿园园瞬间打了个激灵。 　　她看着他这副样子，结合前几次的经验，脑子里那个小警钟开始疯狂地敲打。 　　仿佛一直在喊：快让开快让啊啊啊啊他要放大招啦！！！ 　　可是…… 　　她让不开啊…… 　　她看到他的眼神，就好像被定身术缚在原地一样，浑身都是僵硬的。 　　他也只是走近了一步。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一步远。 　　因为身高的原因，他一离得近了，鹿园园就要抬起头来看他。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她愣了下，这是什么问题。 　　她当然知道呀。 　　鹿园园点了点头：“知道的。” 　　她看到苏临的笑忽然敛了一些，“那你……” 　　“那你……”他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叫过我名字。” 　　鹿园园愣住。 　　好像……的确没叫过，他们认识以来，快两个月了，她都是叫他“学长”或者“苏学长”的。 　　他声音有些压抑，有些哑，“你叫一次，好么。”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眯着眼，完全张开的眼里翻滚着某种情绪，直勾勾看着她。 　　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她张了张嘴。 　　想到他的名字，脸上一热，那两个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没发出声音，又闭上了。 　　苏临等了会儿。 　　等到他都想放弃了，想以后再说的时候。 　　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啊”了声。 　　她的睫毛又卷又翘，此时垂着眼看着地面，一眨一眨地，露出的一小节耳尖有些泛红。 　　“苏……”她尝试的第一次，似乎是觉得有点别扭，说完一个字，就停住了。 　　随后的表情变得特别不自然。 　　他心跳地有些快。 　　他看着她的唇瓣开合，用软软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苏临。” 　　细小的声音，却咬字清晰，“临”带着她独有的软软尾音，入耳的那瞬间。 　　他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塌陷了一块儿。 　　左眼眼皮痉挛一样地抖了一下。 　　心跳猛地加速，又立即归于平静。 　　一切都发生在她话语落音之后的那一刻。 　　苏临嗯了一声。 　　这声“嗯”，声音很轻，听着有种莫名的缱绻。 　　鹿园园下意识就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还没等她抬起手。 　　一抬眼，就看到他的脸离她好近。 　　他眼下有一点点青色，眨眼的时候，睫毛覆盖下来，因为明显的笑意，眼尾愈发狭长。 　　下颌处线条流利瘦削，棱角分明，他整个人往前倾了倾，又凑近了她一点。 　　“园园。”他漆黑的瞳孔里面映着她，本来清冽的声线此时却又低又哑，“再叫一次。” 　　“……” 第33章 第三十三可爱 　　苏临执着于这件事，源于一个攻略。 　　在鹿园园发微信说要重新录一遍采访视频之前，他在课堂上刚看完。 　　教人追女生的，被无数人称赞的攻略。 　　【攻略第一条：从称呼开始。】 　　【假如你有职位或者头衔，而她只叫你班长、排长、组长、社长、或者是烂大街的学长。 　　那你就要注意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你最先要做的，就是把她的称呼给改过来。 　　再怎么样，至少在喜欢的女孩子那里，咱要拥有姓名吧。】 　　苏临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 　　他的确没被叫过名字。 　　“……” 　　烂大街的学长当时觉得特别扎心。 　　那瞬间，他连往下看的心情都没了。 　　所以在见到她之后，尤其是在听到她毫无芥蒂地叫别人“学长”的时候，顿时就联想到这条，烦得不行。 　　虽然苏临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不叫他们学长还能叫什么？老王老李？ 　　但他就是烦了。 　　就是突然想听听她……叫他名字是什么样的。 　　果然啊。 　　贼他妈好听。 　　苏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听到他的话，先是飞快地抬头扫了他一眼，又迅速垂眸，一个转身低着头从他身边走出去，肩膀还撞到了他的胳膊，“快点走啦学长！” 　　他看着她快步走远的背影，控制不住地弯起唇。 　　长这么大，这名字不知道被叫了多少次了。被同学，被老师，被家人，在聊天的时候，被告白的时候，打架的时候，或者挨训的时候。 　　从来没这样过。 　　苏临拨了拨头发，舔了下唇，低声骂了一句。 　　简直他妈像给他过了一次电。 　　“鹿园园。”他几步追上小姑娘，看着她藏在发下红红的耳廓，上瘾了一样：“你再叫一次。” 　　“……”她头埋地更低。 　　“你不叫——我不给你采访了。” 　　闻言。 　　鹿园园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她唰地抬起头，脸上还有些粉色没褪去，一双鹿眼清澈剔透，睁得老大，满满的不敢置信。 　　两人对视了半分钟。 　　鹿园园认输了。 　　“哦……”小姑娘像是卸了气，看着地面，乖乖地又叫了一声：“苏临。” 　　这次比上一次要快，要干脆，要顺溜。 　　但是依然很软。 　　依然好听。 　　依然，让他头皮一麻。 　　她像是怕他再说什么话，直接伸手揪住他胳膊处的卫衣袖子，往前拖着走，“诶快点走啊学长……” 　　苏临看着她放在他胳膊上白皙的手，小小的，纤细的手指。 　　他觉得自己是有病吧，就他妈被叫个名字。 　　怎么就能傻乐成这样。 　　耳边不断回放着刚才她的声音。 　　她嗓子软，声音甜，他知道的。 　　平时听多了，还以为自己习惯了。 　　但是她叫“苏临”的时候—— 　　苏临甚至觉得，就算自己现在被通知他的毕业论文导师是严川，只要是鹿园园叫着他名字通知的，他都能笑着心平气和地接受并且说声谢谢。 　　……操，真可怕。 　　真他妈疯了。 　　- 　　采访视频要求的问题就那么几个。 　　第一次，鹿园园出现了口误，再加上开始录制没多久，决定直接删了重来。 　　第二次很快成功，全程才十多分钟。 　　两人坐的教室和上一次奖学金的采访不一样，位置却一模一样，都是正对着门靠着窗那排，采光最好的位置。 　　她坐在桌子后，苏临从旁边的桌子下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她对面。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保存好视频，鹿园园一抬头，视线和他在空中对上。 　　鹿园园一愣。 　　随后掩饰般地低头，再次摆弄手机，半路还差点手滑掉到地上，“学长，你要再看一遍视频么？我晚上就要上交给我室友了。” 　　“不看。” 　　看他自己那张脸干什么。 　　其实现在视频录完了，按说可以走了。 　　但是鹿园园没提，那他肯定更不会提。 　　苏临晃了下曲在桌下的腿，一手支着头，就这么看着她垂眸摆弄手机。 　　他想起昨天的事，被人给发了贴。 　　他试探着叫了句：“园园。”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他接着叫：“园园？” 　　“……”她耳朵尖动了一下，眼睛依然看着手机屏幕，睫毛卷翘微颤。 　　苏临看她这样，笑了一下。 　　随后道：“鹿园园。” 　　对面的人一下子抬起头：“……怎么了学长？” 　　“你看没——” 　　话说到一半止住，他想了想，换了种说法，“你平时看论坛么？” 　　“！！！”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鹿园园忽然紧张起来，心里直打鼓，她的舌头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脱口而出：“没有。”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了吗？” 　　苏临定定地盯着她，认真的神情，带着点探究和若有所思。 　　鹿园园手心有些渗汗。 　　他突然笑了，变回了那种散漫的样子，说：“哦，没事，那就没有吧。” 　　鹿园园紧绷的神经松下来。 　　又听他说：“明天早上，我载你去法语课。” 　　- 　　当天晚上，苏临做了个梦。 　　梦里，他在一堆人中凭借声音辨别出哪个是鹿园园，伸手把她拽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她的唇在他视野里逐渐清晰，粉嫩的颜色，一层水光显得唇珠饱满。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糊的。 　　他听到她在说着什么。 　　一直一直说，叽叽喳喳，叫他“苏临”，唇瓣一直在开合，作为视野里唯一一处清晰的画面，诱人非常。 　　他心生烦躁。 　　又或者不是烦躁，是别的什么。 　　干脆一把拉过她，俯身要压上去—— 　　苏临在这时醒来。 　　因为是猛地坐起，胸膛的起伏略大，他有些茫然地盯了一会儿漆黑一团的空气。 　　缓了一阵，捞起手机看了眼。 　　凌晨四点。 　　所有人都睡了。 　　老大老二的鼾声有节奏地一应一和。 　　他的耳边却一直回放着鹿园园叫的“苏临”。 　　在梦里听到的，和下午她叫的那两声交织在一起。 　　魔怔了一样。 　　苏临抓了把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些汗，身上有点粘得难受。 　　老大老二是雷都打不醒的，而他和秦放因为听着上面两个人的呼噜声会睡不着，习惯了带着耳塞睡。 　　他径直去浴室洗澡。 　　热水打开，水汽氤氲满室，在瓷壁上凝成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哗哗的水声中，苏临脑子里挥之不去刚才的场面，耳边嗡嗡的，都是她的声音。 　　脑海里又蹦出一句话。 　　——学长，我当然没有谈过恋爱了，我才高中毕业四个月而已呀。 　　“……” 　　苏临咬着牙：“操……” 　　他吐出一口气，闭着眼抹了把脸，随后伸手，把开淋浴的水阀向左扭了点。 　　蓝色，凉水那边。 　　- 　　隔天早上，鹿园园比平时早起了五分钟，她缓了一会，抬手拍拍脸，换衣服下床开始洗漱。 　　七点半，她准时到楼下。 　　宿舍门外的树旁边，她看到苏临坐在车子上，穿着一身黑，车身微斜，他一条腿曲在脚踏上，另一条腿支在地上，正在看手机。 　　山地车座高，他支在地上的那条腿就显得特别长。 　　“……学长，”鹿园园走到他面前，“早啊。” 　　他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神……在刚看到她的一瞬间，好像有点复杂。 　　“早，”随后他恢复如常，点了一下头，“上车吧。” 　　刚说完。 　　苏临想起，上次她脚伤到之后，左上右上上不去的那幅场景。 　　安装后座其中连接着车轮轴，高度不像前座可以调，他正准备下车帮她，车子后面微微一沉。 　　“……”居然上来了？ 　　他的动作僵住，身后的人似乎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学长，我上次上不来是因为有一只脚不能用力！” 　　她又加大了点声音：“我正常的时候，是完全可以上来的！” 　　小姑娘带着那么点想要证明自己的语气，特地咬重“完全”两个字，他甚至想象得到她的表情。 　　苏临嗯了声，无声笑了下，骑向食堂。 　　五分钟到了地方。 　　鹿园园上食堂二楼的楼梯时，边看了眼挂钟边想，骑车子果然比走路快多了。 　　随后，她娴熟地挑了几个窗口买饭，他跟在一边，每到一个地方，她就问他一句。 　　“学长你吃不吃这个呀？” 　　“学长你要不要尝尝这个面包，超好吃的！” 　　“学长你……” 　　他都说不吃。 　　鹿园园皱眉。 　　她偏头看着身边一直跟着她的人：“学长，你不能不吃早饭。”顿了顿，努力让声音严肃一点：“会胃疼，很难受的。” 　　“我怎么没有？”苏临突然笑了。 　　鹿园园没反应过来：“啊？” 　　他挂着个漫不经心又十分勾人的笑，“你买完这些，要去干什么？” 　　鹿园园实话实说：“去领豆浆。” 　　“给谁的？” 　　“给你呀。” 　　“那不就行了，”苏临发现现在自己已经能够完完全全把豆浆当做爱的早餐来期待了，还能满面笑容地给她讲：“早餐豆浆就够了。” 　　毕竟学校的豆浆很实在。 　　带着豆渣的，比外面卖的更能饱腹。 　　- 　　到教室的时候，还有十分钟上课。 　　鹿园园坐进去老位置，苏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拉开书包拉链，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 　　笔、水杯、本子、ppt。 　　“鹿园园，”他叫她：“下周运动会了，你有项目么？” 　　C大今年运动会依旧在十月底，但却特别会挑日子，定在下周三到周五，刚好冲掉了两节法语，令人心情愉悦。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鹿园园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参加的，”她浑身上下仿佛突然兴奋起来，“我要跑接力，还要跳高跳远。” 　　“……” 　　他快速地上下扫了眼她。 　　骨架这么小，手腕小腿这么细，她？跳高跳远？ 　　可能是他眼神里的质疑太明显，鹿园园微微努起嘴，有些不满，“你别这么看着我呀学长，你不信的话，来看我比赛啊。” 　　苏临愣了下。 　　下一秒，点头：“好，去看。” 　　鹿园园拿起从食堂买回来的早餐，边吃边问他：“那你呢？” 　　“……”运动会，其实去年他就没参加： 　　但他没立刻答，反问她：“我有的话，你来给我加油么？” 　　鹿园园咀嚼的动作停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当然了！”她像是怕他不信，又点了一下头：“我一定会去的！” 　　说完，她刚要转头，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啊”了声。 　　苏临挑眉。 　　她先把桌上的ppt分出来给他一份。 　　又把手伸进她的小书包，掏啊掏，掏出一盒有点儿熟悉的东西，放在了她自己的本子旁边。 　　还没完。 　　鹿园园接着掏了几下，又拿出来一个和刚才那东西一样形状的，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苏临垂眸。 　　长方体盒子，粘着透明吸管，嫩粉色的，画着很多卡通草莓的包装。 　　【莓莓牛奶】 　　下面的广告词也依旧醒目。 　　他盯着这四个字，回忆着上次喝它是在什么时候，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我上次看你好像……挺喜欢喝的，就带了。” 　　“……” 　　“然后刚才我给忘了，早知道就不用拿豆浆了……” 　　“……” 　　苏临转头，看着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却又黑眸晶亮地问他：“学长，你喜欢么？” 　　他顿了顿，又看了眼桌上的粉奶盒。 　　突然之间，生出一种无措感。 　　苏临整个人靠在座椅靠背上，低低地，不那么明显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别人喜欢个姑娘是什么样。 　　但他觉得他有点儿他妈不正常吧。 　　不然怎么光看着她给的这个沙雕奶，居然都觉得贼几把开心？？？ 　　鹿园园看他半天靠在那不动，飞速咀嚼并咽下嘴里的食物，刚想说话—— 　　就看见他有了动作。 　　苏临抬起左手揉了揉脸，直起身撕开吸管，把管插进专属的孔里面，发出“嗤”的一声。 　　然后，他把弄好的奶递到了她的嘴边。 　　吸管触到嘴边一块皮肤，这感觉太熟悉，鹿园园条件反射般地张嘴叼住。 　　他的手一施力，盒子受到挤压，淡粉色的奶爬满透明的吸管，纷纷涌入她的嘴里，一滴不落。 　　这一系列动作不快，但当吸管递到她这边的时候，鹿园园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完全没料到，所以也完全没反抗。 　　她瞪大眼睛。 　　口腔里满是熟悉而喜欢的草莓牛奶味。 　　苏临一边托着奶盒，一边回答她：“喜欢啊。” 　　他另一只手还撑在脸上，等了一小会儿，把吸管从她嘴里抽走，鹿园园咽下口中莫名被喂的奶，眼看着莓莓牛奶被他放回到了桌面上。 　　视线又顺着他修长的手移到他脸上。 　　他眼睛里融着光，弯弯地盯着她不知道在笑什么，“喜欢死了。” 　　喜欢死你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可爱 　　早晨的这节法语课，大家没有周三那堂下午的积极，很多都是跑着进教室，再抬头一看讲台那儿没人，松一口气。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大半的人，相熟的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后排这一桌却很安静。 　　“喜欢死了。”苏临刚刚说。 　　他是盯着她说的，承接着她刚才的问句，听起来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好像是在回答她“喜不喜欢莓莓牛奶”的问题。 　　可是他的神态却不对。 　　鹿园园很少见他现在这样，或者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得特别软，声音也很柔很缓，像是在对哪个女孩子说情话。 　　反正——总之—— 　　不像是对着莓莓牛奶说的。 　　而且他看着的又是她。 　　想完这一通，鹿园园在脑里打了个激灵，随后浑身的血液都像被激发了一样，尤其心脏附近的，开始沸腾。 　　她慌乱地垂眼，随手拿起桌上的奶盒，把吸管送到嘴里，却又在吸到奶的一瞬间僵住。 　　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刚才的一系列动作。 　　她听到他在旁边说：“你喝的好像是我的。” 　　……嗯？ 　　鹿园园又把吸管吐出来。 　　可是这盒……她刚刚喝过了啊，他怎么能……？ 　　不行！她都喝了！不能给！ 　　鹿园园迅速拿起自己桌上那盒，“啪”地立在他桌上：“学长，你记错了吧，这才是给你的。” 　　“……” 　　苏临看着面前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桌子上的莓莓牛奶，崭新的，没开封的。 　　行吧。 　　他又打开了一次，只不过这次是自己喝。 　　其实第一次喝的时候，他觉得这奶倒没有太好喝，可能是因为他对草莓无感，而这里面草莓味太浓。 　　还有一点。 　　包装太过沙雕。 　　而现在……他很仔细很仔细地，把奶在口腔里转了圈儿，味蕾充分品尝了味道。 　　居然、就这么奇异地、变好喝了。 　　他又叼着吸管吸了口，周遭的声音突然降下来好几个分贝。 　　苏临抬头。 　　挂钟上的时间显示着八点整，严川夹着一摞资料进了教室，视线往下一扫，噪音分贝降到近乎为零。 　　他偏头，看着鹿园园一副完全神游天外的样子，侧脸肌肤很白，低垂着长而卷的睫毛，粉嫩的唇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像只懵懵懂懂的小奶猫。 　　他努力忍下弯唇的欲望。 　　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鹿园园。” 　　小奶猫转过头来，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忍不住了。 　　苏临笑着，好心提醒她：“好好听课。” 　　然后回头，重新叼起莓莓牛奶。 　　真他妈好喝啊。 　　- 　　每周五，苏临回了宿舍第一件事都是刷牙。 　　但今天他喝了鹿园园给的奶，豆浆就没开，他拎着走出教室的时候，小姑娘跟在他身边道：“学长，都凉了，不然你扔了吧。” 　　苏临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带回宿舍。” 　　鹿园园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满脸感慨：“学长，你是真的喜欢豆浆呀。” 　　“……” 　　行吧。 　　都到这份儿上了，怎么解释她也是不会信的了。 　　所以他还是把豆浆拎了回来。 　　宿舍里，几个人罕见地没睡觉，秦放正坐在桌前噼里啪啦地打字，老大老二在一旁收拾回家的东西。 　　苏临走到床边，瞄了眼秦放的电脑屏幕，是微信电脑版对话框，没什么兴趣，他很快移开视线。 　　没想到秦放叫住他：“临哥临哥，你来。” 　　秦放嗓音偏清亮，少年音挺重，他本来就是宿舍里最小的一个，苏临觉得他性格也的确比这个年龄普遍男生缺了那么点儿成熟。 　　他跟宿舍这几个人好，平时开玩笑从来不生气，就算偶尔气急败坏了，比如这周被苏临误会的事，他自己阴阳怪气个一两天就忘了。 　　一点儿不记仇。 　　简单来说，就是有点儿傻白甜。 　　秦大傻白甜一口一个“临哥”叫得十分欢快，“咱们迎新晚会之后，我答应了社员们要出去聚餐啊。” 　　苏临动作一顿，回身看他：“答应了你就去。” 　　他觉得自己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你答应的你自己去，别扯我。 　　然而某人开始发挥傻白甜里的傻字：“那不行呀，临哥我跟人家说好了的咱俩都去。” 　　“……”苏临简直不想理他。 　　某人继续把傻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临哥，去吧，你可是社长啊！社团聚餐你咋能缺席！！！” 　　“……” 　　甚至开始装可怜：“我都答应了，给阿放一个面子吧。” 　　苏临被那声“阿放”恶心得浑身一抖。 　　老大老二也在一旁嚷嚷。 　　“你可快他妈答应他吧，放儿越来越厚脸皮了。” 　　“就是，卧槽我鸡皮疙瘩一下就出来了。” 　　“……” 　　苏临看了眼满面笑容的秦放。 　　把豆浆放桌子边上，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知道了。” 　　“得嘞！” 　　秦放吹了声口哨，接着在电脑上打字，估计是通知去了。 　　通知完，秦放看到桌边摆着一杯喝的，拿过来看了看，“诶，临哥这不带回来的？” 　　对方嗯了声。 　　“我能喝口么？” 　　“你倒你自己杯子里，别用吸管。” 　　别用吸管？ 　　秦放有点渴了，起床没多久就开始回微信跟社员一起想聚餐地点，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他直接撕开塑料杯顶上的塑封，拿过自己的空杯子，倒了点进去。 　　“啊，豆浆啊，”他闻到熟悉的味道，“呀我可喜欢豆浆。”说完，就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 　　“……” 　　停顿了几秒，他皱着眉咽下去，心里纳闷。 　　一个豆浆。 　　怎么就…这么…扎嘴呢…？ 　　“……啊，我不喝了，你可自己留着吧，这什么玩意儿。” 　　秦放吐槽完，抬眼看到苏临的表情。 　　心里一跳。 　　苏临冷笑：“我让你喝的？” 　　秦放乖乖摇头：“不是，是我要喝的。” 　　苏临：“那就别废他妈的话了。” 　　说完，他走过来拿上那杯豆浆，把吸管放进去，坐在床边边玩手机边喝，吞咽的时候表情毫无变化，甚至一脸闲适。 　　秦放：？？？ 　　秦放觉得这豆渣里怕不是有什么灵丹妙药。 　　- 　　周六一天，鹿园园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帮奶奶切菜的时候，慢得要死，还把手给切了道小口子，最后被赶出了厨房。 　　帮爷爷拿针，结果拿错成温度计。 　　现在吃过晚饭，陪着奶奶看电视剧，奶奶在感慨“哎呦金萍咋就这么死了哟，这男人什么眼光看上个小三儿，是不是啊园园？” 　　她以前也很喜欢这个电视剧，也很喜欢金萍，现在金萍死了，她却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敷衍的“嗯”两声回复奶奶。 　　她今天满脑子都是空的。 　　好像在想什么，在惦记着什么，又好像没有。 　　奶奶还在吐槽瞎眼的男人，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了持续的震动。 　　鹿园园拿起。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下，还是接起：“喂？” 　　“鹿园园。” 　　这三个字一冲入耳膜，她顿时屏住呼吸。 　　一整天都涣散的神经也开始聚拢。 　　她还是怕自己听错：“学长？是你……？” 　　“嗯，”他那边有呼呼的风声，“你在家对吧，下来。” 　　“……啊？” 　　“我在你家楼下。”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通过极有辨识度的嗓音，能够确定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但鹿园园觉得他现在吐字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含糊，语气也有些奇怪。 　　但这些都阻止不了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她偷偷瞄了眼奶奶。 　　没注意这边。 　　她又小声对着手机道：“好的，学长，我一会——” 　　“嘟，嘟，嘟……” 　　鹿园园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有点懵。 　　……居然挂了。 　　虽然处处都透露着奇怪，但她还是起身回了房间，开始换衣服。 　　最近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想来想去，她穿了毛衣和牛仔裤，又加了个外套，走到客厅的时候，跟奶奶说了声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奶奶沉浸在金萍死去的愤慨中还没缓过来，直接就点了头。 　　鹿园园拿着钥匙出了家门。 　　在电梯里，看着楼层数字一点点减少，她攥着手机的手有些出汗。 　　接完他忽然打的这通电话，有点紧张，还有点好奇，和那么一丁丁点的——开心。 　　刚一出单元门。 　　她立马看见了刚挂了她电话的人。 　　小区的路灯旁边，因为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脸，但能看出他穿着休闲款式的黑风衣，因为个子高，衬得整个人特别修长，身材比例堪称完美。 　　鹿园园顿在单元门处的时候，他也抬步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看着他裹在黑裤子里的腿，鹿园园蓦地想到那次在游乐园，两人玩碰碰车的时候，他曲起的、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黑风衣大长腿几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突然觉得，可能之前想错了。 　　见到他之后，就不是一丁丁点的开心。 　　可能……是更多一点。 　　“学长，”鹿园园捏着外套上的一点布料，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来找我——” 　　“啊，”他再次打断她，“换个地方。” 　　话刚落音。 　　鹿园园突然感到袖子处传开一股带着她向前的力道。 　　她低头一看。 　　是他的手正抓着她外套的袖子，瘦而修长，骨节分明。 　　他带着她走了几十秒，到了一个路灯旁的长椅处，他松了手，扬了扬下巴示意，“坐。” 　　随后自己率先坐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异常顺畅。 　　“……” 　　鹿园园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还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这个小区主要的住户是老人，晚上在饭点之后会有很多人下来散步，而现在这个点，已经是大部分人的休息时间，四周除了风声和远处的汽车鸣笛声，没有别的声音。 　　“鹿园园。”他又叫她。 　　她偏头：“……嗯？” 　　他说：“我把豆浆也喝了。” 　　……豆浆？ 　　鹿园园开始回忆。 　　他是说周五早上被他带回宿舍的那杯？可是……为什么要提这个？ 　　鹿园园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她试探着问：“学长，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闻言，苏临突然笑了。 　　他笑得……和平时很不一样，狭长的眼弯弯的，唇边弧度很大，是那种带着一点点的邀功，像个刚得了奖的小孩儿等着家长夸奖的笑。 　　明明不一样，却意外地勾人。 　　鹿园园看愣了一瞬，过了几秒，眨了眨眼才回神。 　　面前的人突然倾身，凑近了她一点，说：“那我可以叫园园了吧。”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不带问号。 　　他凑近的时候，鹿园园隐约嗅到一丝酒的味道，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学长，你喝酒啦？” 　　“……” 　　这么一想，他今晚所有的行为都解释得通。 　　她接着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听到了，也不答她的问题。 　　反而执着于刚才的提议：“我可以叫园园了。” 　　这次直接换了肯定句。 　　“园园。” 　　“……” 　　“园园。” 　　“……” 　　鹿园园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要烧起来。 　　“园园。” 　　喝醉了的他好像毫无顾忌，不管她应不应，他都只肯叫这两个字，而且大有她不答应他就要一直叫个地老天荒的意思。 　　最后，鹿园园还是妥协了。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嗯”，“学长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才能醉得这么……不清醒啊。 　　这次，她的声音压得小，苏临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答。 　　他又往她身边坐近了点。 　　两人几乎是紧挨着的距离。 　　鹿园园被他的气息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混着不特别浓郁的酒气，居然意外的好闻。 　　路灯昏黄的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的轮廓都好像更柔和了。 　　她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眨了一下眼。 　　眼睫微微向下垂，在眼尾处落了点阴影，看着她的时候，眸子黝黑，有些细碎的情绪揉在眼底。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伸手—— 　　鹿园园感到后背上一股力，带着她往前，她的下巴刚刚好，放在他的肩上。 　　或者说，刚好放在他的风衣肩扣上。 　　她感受着他微微紧了紧手臂，两人贴得更近，他的呼吸喷在她颈侧的同时，脖颈处的皮肤有温热的触感。 　　他埋在她颈窝处，轻微地偏头，蹭了一下。 　　他发丝很软，扫得皮肤有些痒。 　　她顿时浑身都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他传出来的声音闷闷地，“我不想听你叫学长。” 　　“……”她还没说话，就听他接着道：“一点也不想。” 　　像个正在闹脾气，吃不到糖果的小孩。 　　“……” 　　鹿园园身上关节都像是被定住，没怎么思考，就这么僵着回他：“那……那要叫什么？” 　　他又开口，语气像是在责备，又像是在感慨：“你还是太小了。” 　　……啊？ 　　鹿园园发现，喝醉酒后他的思维很跳跃，上一秒还在纠结她的名字，现在又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你比我小，是不是得叫哥哥。” 　　鹿园园：“……” 　　等了会，她没给回应。 　　“哥哥……”他抬起头来看她，一挑眉：“不行？” 　　他的手没离开她的后背，看她没答话，居然开始了自问自答：“没事，那再换一个。” 　　“我比你大……”他嘀咕了一句，过了几秒，猛地收了一下手臂，“不然……” 　　鹿园园的脑子从他抱上来开始就没再转了。 　　她的鼻端全是混着他味道的酒香，整个人混沌到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跟着他喝多了酒。 　　她微微抬起头看他，下意识地回复：“不然什么呀？” 　　他今晚的状态一直有些跳脱，还有点亢奋，可是看着他的眼和他对视的时候，她又会觉得他好像完全没醉，是清醒的。 　　苏临舔了舔唇，揽着她的腰，眼睛在夜里微微发亮，他声音里有些压抑的激动：“不然，叫，爸爸？” 　　“………” 第35章 第三十五可爱 　　苏临醒过来的时候，什么意识都没有，除了觉得脑子里有一把巨锤在敲。 　　明明戴着耳塞睡的觉，耳边却一直嗡嗡嗡地响。 　　头疼得他恨不得重新睡过去。 　　但也是因为太疼，不可能再入睡，他摘掉眼罩耳塞，睁了眼。 　　这次他妈是为什么这么疼—— 　　啊。 　　他想起来了，聚餐。 　　去了十几将近二十个人，男女都有，全是在迎新晚会上上过台的，一开始大家觉得跟他不怎么熟，都没什么人把话往他这边儿带。 　　后来，几拨人轮番跟秦放喝酒，秦傻白甜来者不拒，很快就开始满嘴胡话，一会扑他身上嚷嚷“你为什么看不起老子老子吃鸡菜！但老子人帅！”“……” 　　总而言之就和疯了差不多。 　　苏临就帮他喝了一轮。 　　他喝酒不上脸，而且眼神清明，从以前高中就是，他醉不醉没人看得出，往往一不小心就容易喝多。 　　重点是，他醉不醉，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且特别容易喝断片。 　　然后呢…… 　　苏临慢慢地坐起身，一手搭在被子上，一手死死摁着太阳穴。 　　某些画面涌入脑中，但又让他眼花缭乱，捕捉不住，死活拼凑不出完整画面。 　　此时，身边传来声痛苦的呻吟，“我操了啊……老子是不是被人打成脑震荡了……” 　　“……” 　　苏临看着对床。 　　秦放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双手抱头。 　　“我昨晚打车去哪了？” 　　秦放好像傻了一样，老半天才回：“我他妈也不知道啊……” 　　他顿了顿，又道：“一般喝醉酒之后，不都瞎几把打电话吗？看看拨号记录不就知道了，我看看我的，老子他妈——” 　　声音戛然而止。 　　苏临刚打开电话图标，还没加载好，他看向秦放：“怎么了？” 　　秦放“腾”得一下坐起来，本来就不小的眼瞪得更大：“老子！他妈给王一涵打了二十个电话！！！” 　　苏临：“……”真傻逼。 　　苏临虽然头还痛，但是很不厚道地嗤笑出声。 　　然后他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的通话记录。 　　倏地瞳孔紧缩。 　　[137xxxxxxxx—鹿园园]【13】 　　13个。 　　十、三、个、电话。 　　苏临：“………” 　　头越来越疼了。 　　他抓了一下头发，闭着眼拼命地回想到底打电话跟她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先是打的，去了她家。 　　然后电话让她下来。 　　然后……然后……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大概过了两分钟，最后的记忆画面终于重现，他仿佛看到自己坐在长椅上，一切氛围正好，怀里抱着她。 　　然后他在她耳边说出了那五个字。 　　不然、叫、爸爸。 　　“………………” 　　真他妈绝了。 　　这是什么傻逼话？？？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缓过来，秦放又是一声哀嚎。 　　他转过头，对上对方……很复杂的表情。 　　惊讶、像吃了屎一样，眼神却又透着激动。 　　“临哥。”秦放一下子下床，步伐有些不稳当，但仍然两步跨到他的床边，手扶在苏临上铺的栏杆上。 　　“临哥，”秦放又叫了一声，声音都在抖：“我他妈昨晚和王一涵表白了。” 　　“……” 　　“你知道的吧，就我内炮——” 　　苏临截住他的话：“我知道了。”顿了顿，又加了句：“你别讲了。” 　　秦放就像没听见一样：“我……我现在，脱单了。” 　　“………” 　　“我秦放！！脱单了啊啊啊啊啊！！！” 　　嚎完这一嗓子，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马冲进浴室开始洗澡。 　　苏临：“………” 　　苏临现在内心是满满的脏话弹幕。 　　秦放喝醉了，去找人告白了，还成功了。 　　而他喝醉了。 　　居然是他妈去人家楼下，让人小姑娘叫爸爸。 　　……脑子里是屎么。 　　他把手机撇到一边，整个人重新躺倒回床上，脑袋重重砸进柔软的枕头。 　　想了想，重新捞回手机，摆弄几下才再度扔开。 　　然后拿被子蒙住了头。 　　浴室里水声没响太久，秦放吹着口哨湿着头发就出来，神清气爽，头疼也挡不住亢奋的神经。 　　他坐到床上，打开微信，看着和【狗蛋王一涵】的聊天记录，翻上翻下很多遍。 　　时间到了，自动锁屏，他猝不及防在黑色屏幕上看见自己笑称菊花一样的脸。 　　“……”有点可怕。 　　秦放控制了下面部表情，重新解锁手机，退出了对话框，打算刷刷朋友圈缓一下心情。 　　没想到，第一条居然是…… 　　他眯着眼反复确认，发朋友圈的那个头像是苏临的，备注也是对的。 　　苏临？居然发朋友圈了？ 　　好像有一张图，但秦放还没看就给他临哥点了个赞，先赞为敬。 　　随后他看内容。 　　【。】 　　很简洁，只有一个句号 　　嗯？这什么意思？ 　　秦放又看他发的图片。 　　图里是一朵荷花，没盛开，花瓣紧紧合着，还是花骨朵的样子。 　　下面配有四个大字： 　　【我自闭了】 　　- 　　因为上周没去给舒甜补课，这周鹿园园和她说好，提前两小时过去。 　　等回到学校的时候，正是黄昏，天边大朵大朵的云却不像是平日里这个时候该有的红，颜色沉沉发乌。 　　风很小，空气也有点闷，像是要下雨。 　　鹿园园站在校门口，仰头观望了一下。 　　她今天得去校园超市买些东西，但是现在回宿舍拿伞再去校园超市要走好久，所以……还是直接去吧。 　　就赌，不下雨。 　　一路上尽量加快步伐，她花了十五分钟摸到了超市，刚要进门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目的地明显和她一样。 　　她的脚步顿住在门口。 　　然后那个人朝她走来。 　　他站定之后，鹿园园看了眼昨天才见过的脸，可能是因为宿醉，他脸色不太好，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 　　顿时好多昨晚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她犹豫了一下，手攥了一下书包带，只是说了句“学长好”就打算进超市。 　　刚抬起腿—— 　　书包带传来一股向后的拉力。 　　鹿园园疑惑回头，“学长……？” 　　“……” 　　其实苏临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她。 　　他脚步停顿了一瞬，随后走到她面前，小姑娘一点一点仰起头来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澄澈透亮，没一点杂质，皮肤细白，粉唇水润。 　　她以前跟他打招呼，不说激动吧，至少是开心的，而刚才，她那声“学长好”语调极为平缓，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学长。 　　这可不行。 　　苏临应了之后，看着她半晌，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一句：“一起逛超市么？” 　　“……” 　　- 　　鹿园园这次来不光是给自己买东西，还要帮宿舍另外三人带，因为太多太杂，她得照着群里的清单来买。 　　本来以为会很麻烦的一躺采购，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有人帮她拎着购物筐，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她只需要找到东西，往筐里一扔就ok。 　　两人全程都没怎么对话。 　　苏临突然注意到，她每隔几分钟，就会抬手动一下脑后的辫子，皱着眉，不太舒服的样子。 　　等下一次她又摸的时候，他忍不住叫她：“鹿园园。” 　　她的手还在头发上，“嗯？” 　　他指了指她的辫子：“你不舒服么？” 　　“哦……”鹿园园反应了会，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没什么的，就是扎头发没扎好。”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扎了个低马尾，不知道哪里的问题，总有几处地方扯得头皮有点难受。 　　不过也不是太难受，她就不想重新扎，只是时不时地抬手动一下，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这个问答之后，苏临发现两人又恢复到平常聊天的那种感觉里了。 　　因为有人帮忙拎，买东西的过程很快，二十分钟不到，鹿园园就买完了清单上所有的东西，收起了手机。 　　苏临看到她的动作，“你买完了？” 　　“嗯。”她点头，“学长辛苦啦，我们去结账吧。” 　　眼看着她要离开货架，苏临再次拽住她的书包带：“等会儿。” 　　“……嗯？” 　　苏临紧了紧腮帮子，尽量放缓声音：“昨晚，我喝醉了，去找你的时候说了些——”他想了下，找到一个不那么贴切的形容词：“奇怪的话。” 　　“你……”他硬着头皮往下说：“千万不要当真。” 　　小姑娘像是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话，眨了眨眼，“嗯，我知道了。” 　　随后，她的手伸向自己的书包，拉开侧包拉链，抽出两张红色钞票。 　　一下子递到他面前。 　　苏临一惊：？ 　　这是什么操作？ 　　他没接过来，听到她继续解释：“学长，我本来想结账的时候给你的，那我现在先给了吧。” 　　苏临迟疑道：“你给我……钱？干什么？” 　　鹿园园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你昨晚的事都忘了吗？” 　　“不是全部……”一提昨晚，他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感到尴尬，他空着的手拨了下头发，回道：“记得一部分。” 　　“啊……”她点了点头：“那我给你讲吧。” 　　“……”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鹿园园的表情别扭了一瞬，移开视线看着旁边的薯片包装袋，继续道：“说叫爸爸…什么的。” 　　“……记得。” 　　“之后，你走之前非要塞到我口袋里两百块钱，说是给我的生活费。” 　　“……？！” 　　“我要还给你，你不要，等你走了之后又给我打电话，说生活费不够再问你要。” 　　“………” 　　她一脸认真地加了最后一句：“还有——千万别给你省钱。” 　　苏临：“…………” 　　这他妈也太刺激了。 　　他又想自闭了。 　　- 　　结了帐到了超市门口，鹿园园发觉自己之前赌错了。 　　外面雷鸣和闪电交替，随即落下倾盆大雨，争先恐后地砸向地面。 　　下大雨了。 　　不是一般的大。 　　苏临手里提着她的东西，正站在门口檐下观察雨势，耳边传来小小的抱怨声：“怎么会下这么大……” 　　S市经常下小雨，或者毛毛雨，很多时候，只要路程不太远，都是不用打伞也可以出门的程度，没想到这次的雨和之前那些截然不同，声势十分惊人。 　　“学长，你也没带伞吧？”鹿园园皱着眉，嘟囔着要转身：“我去买把伞——” 　　苏临一下拽住她的胳膊。 　　她疑惑回头，望着他：“……怎么了？” 　　“咳，”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这种雨，打不打伞一个效果，一定会淋湿透。” 　　“……” 　　“所以还不如就在这，等雨小点再走。” 　　鹿园园又看了眼天。 　　其实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这个雨很像是天上一盆盆的水往下砸出来的一样，的确……打伞估计也没用。 　　她看了眼苏临，“那就在这等吧？” 　　超市牌子外的屋檐很大，檐下空间也很宽阔，比起里面人挤人的空间，她还是更喜欢这里。 　　苏临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鹿园园今天给舒甜多补了两小时课，刚才又买了东西，总觉得累，又说不清哪儿累，干脆走到了门口最角落的地方，直接抱住膝盖蹲了下去。 　　苏临看着她突然矮下去一大截，看清楚她的动作之后，微微一怔。 　　鹿园园今天穿的是白毛衣，黑灰色的紧身牛仔裤，把腿裹得特别细，蹲在那里，小小瘦瘦的一团。 　　他朝她走过去：“你怎么了？” 　　“没怎么，有点累……”小姑娘声音闷闷地，“而且我就是挺不喜欢下雨天的，尤其是这么大的雨……” 　　“……” 　　没等苏临说话，恰好劈了道声音巨响的雷，吓得蹲在地上抱成团的小土豆一个哆嗦。 　　鹿园园对于骤然响起的巨大声音反应比较大，她还没从上个雷里面回神，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熟悉的、好看的、做手模也完全够格的手。 　　她抬头。 　　这个角度看，他的脸五官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出唇在动。 　　他说：“你站起来。” 　　声音沉沉，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温柔。她蓦地想起，他那次讲法语的时候用的正常声音，她都觉得招架不住，耳朵痒。 　　更何况现在这种。 　　鹿园园刚被吓过，脑子里也空。 　　她没想什么别的，像受了蛊惑一样，抬手就放到了他的手上，借力站起来。 　　起身之后。 　　他没立刻松手。 　　两人的手掌几乎是完全相贴。 　　他的手温度偏凉，有些滑，握着她的手很舒服。从接触的那一刹那，一股微弱的酥麻感从手直接传导到身体各处。 　　不明显，不强烈，却让她浑身僵住，脸开始升温。 　　她忘了挣开的时候，反而是苏临率先放下她的手。 　　他站在她的正前方，挡住了大部分外面的景象，她的余光扫到天空骤然亮起几道强光，闪电一个接一个，雷声还没到。 　　但应该很快就会—— 　　还没等她紧张着做心理准备，两片温凉的触感贴上了耳朵。 　　鹿园园一愣。 　　随即意识到，那是他的手。 　　能感到手背微微拱起，给耳朵留了地方，紧接着传来的雷声经过这一层阻隔，落在她耳里也变得无足轻重。 　　过了这阵密集的雷，他松了手。 　　可能是触感太舒服，她甚至生出了一种不想让他的手离开的想法。 　　虽然也只是一瞬。 　　鹿园园有些庆幸现在的昏暗环境，脸上的红应该看不出来，“谢谢学长。” 　　苏临“嗯“了声，“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仰视着看他看久了，鹿园园感到发根又有些痛，她伸手动了动绑头发的皮筋，皱了一下眉，决定再也不用这个扎头发了。 　　又过了几秒还是十几秒。 　　苏临没移位置，但他微微低垂了头，身子也有些前倾，这样一来，身后超市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五官轮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他刚松开的手再次抬起，在她的脸侧绕了一个圈—— 　　伸到她脑后的马尾处。 　　他的手动了动她的皮筋。 　　她睁大了眼。 　　看着他淡色的唇一开一合：“你这个……还是不舒服？” 　　磁性的声音掺杂在雨声里，仿佛加上了湿漉漉的水汽。 　　鹿园园机械地点头。 　　他突然笑了。 　　笑纹在唇边很浅，一边唇角高过另一边，他又低了一下头，她直直撞进他的眼里。 　　背后超市里的灯很亮。 　　所有的光都映在他的眸子里，晕开无数暖意。 　　她感到头上一松。 　　像是一直被提着脑袋的人突然间得到了释放，刚刚难受过的发根全部都在叫嚣着舒适。 　　鹿园园不由自主地“啊”了声。 　　他好像被她的反应给又逗笑了一次。 　　不同的是，这次笑纹更深，狭长的眼甚至弯出了弧度，他压着声音说：“难受就解开啊。” 　　“……” 　　他的手还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手指微动，拨弄了几下她的头发，接下来出口的话带着憋不住的笑意，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无奈。 　　“是不是傻。” 第36章 第三十六可爱 　　气氛一瞬间变了。 　　他和她距离近到不能忽视，鹿园园猛地往后仰了一下头，抬手捋自己的头发的时候，顺便把他的手碰开。 　　她眼睛盯着旁边的墙，看着斑驳的石壁，觉得自己有点狼狈：“……你才傻。” 　　真的不太敢看他啊…… 　　鹿园园有点纳闷，为什么她觉得，最近的苏学长好像越来越……帅？好看？ 　　可她以前第一眼见到他，也觉得他很好很好看，但她也只是有着赏心悦目的感觉，不像现在。 　　只是对视一会儿，都觉得心跳地砰砰响。 　　两人在外面站了大概有十分钟。 　　雨小了点，苏临看了一眼，其实已经是打伞估计不会淋湿身上的程度。 　　但…… 　　好不容易独处，他还不太想走。 　　他看着小姑娘偏过去的脸，表情小小的别扭，声音也是。 　　“鹿园园，”他站得微微靠后了点，想了想，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看论坛？” 　　闻言，她迅速转过脸来看着他，嘴唇微张，明显的错愕。 　　“……”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心生笃定。 　　就这反应，怎么可能没看过？ 　　苏临顿时笑了，眯着眼刚想出声问下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铃声随之响起。 　　他顿了一下，看了眼来电显示，抬头对她道：“我接个电话。” 　　鹿园园点点头。 　　她看着他划了下手机屏幕，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垂了一下眼睫，“妈。” 　　他没有避着她，就在她的身侧接了这个电话，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她耳朵里。 　　“嗯，就那样。” 　　“还行吧。” 　　“不用给我，够。” 　　“……” 　　鹿园园本来低着头，听着听着，之前都答得很顺畅，他突然沉默了十几秒，像是卡壳了一样。 　　她有些疑惑地抬眼。 　　没想到，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他黑色的眸子发亮，定定地盯着她，一眨不眨，过了一会，才翘起唇角对那边说：“——快了。” 　　快了？ 　　快了为什么要盯着她说？ 　　鹿园园本来有些茫然，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聊着聊着天，往别的地方看，凑巧对上眼了吧。 　　果然，很快他就偏过头，接着跟电话那端讲话。 　　是他妈妈诶。 　　原来，苏学长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是这样的呀。 　　虽然有时候会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唇一直弯着，面部线条很柔和，话少，但声音里没有丝毫不耐烦。 　　整个人都变得很温暖。 　　看着他的侧脸，记忆突然回到早些时候。 　　她在今天，也收到了电话。 　　来自她爸爸。 　　那时她醒了不久，刚从床上坐起来，手机突然在枕边震动，看了来电显示，她愣了一下才接起来，叫了声“爸爸”。 　　上了大学之后，他就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时隔一个半月，这是第二次。 　　她攥着手机，安安静静听着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心里涌起失落，但却一点也不意外。 　　那边传来的男中音是依旧熟悉的例行公事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内容无非就是又来问她生活费要多少。 　　鹿园园没立刻答。 　　直到那边人的耐心耗尽，开始催她，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你的钱了。” 　　“我找了家教，工资挺多的，我不问你不问爷爷奶奶要钱也可以自己生活。” 　　“爸爸，”刚起床的眼睛本来就干涩，她越说越难受，最后另一只手开始抹上酸疼的眼，努力掩盖住哭腔，“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好不好。” 　　你不想我，不想打给我，就别打了好不好。 　　那句话之后，男人没说什么。 　　好像叹了口气，然后直接挂了。 　　她从耳侧把手机拿下来，坐在床上垂着头，眼泪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滴在被单上。 　　其实这么多年了，她早该习惯了。 　　但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即使你知道这次他会在电话里说些什么，依然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期待着，他会不会哪怕问你一句，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舍友之间有没有矛盾，或者，只是简单的一句，爸爸想你了。 　　不过幻想终归是幻想。 　　哭过了、想通了也就好了。 　　“……你怎么了？” 　　眼前突然晃过一只手的影子。 　　鹿园园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在面前的人身上，“嗯？” 　　苏临把手机装回口袋里，往她身边走近了点。 　　天已经黑差不多了，超市旁边的路灯亮起，他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明明之前还很有活力的样子，突然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眼神空洞洞的，显得很茫然。 　　重点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她好像快哭了。 　　话在喉处梗了梗，他试探道：“……不开心？” 　　鹿园园本来想直接摇头。 　　摇到一半，看着他微蹙的眉，眼里的关切，突然间就不想憋着了。 　　想和一个人倾诉。 　　憋着太难受了。 　　“嗯，不开心。” 　　苏临一愣，还没等说什么，她又语速飞快地加了句：“学长，我下面说的话你听听就忘了吧。” 　　“好久好久了，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爸爸就这么不喜欢我。” 　　“他不想管我就算了，直接把我忘了都行，但他偏偏还记得给我打电话，问我要多少钱。” 　　“他问我要多少钱，但我猜，他根本就不想我说出个数字来。” 　　“因为他也没有多少钱可以给我。” 　　“我全都知道的呀，所以我才找了家教……” 　　“……”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他从一开始的愣，到最后的愕然。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多么激烈，只是那种细细小小的委屈和抱怨。 　　倏地让他想起了，之前他送她回家，她趴在他背上时候说的那句话。 　　——“我爸爸才不会对我这么好呢。” 　　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像压着块石头，很闷，又像被线给绕着，一圈圈缠紧。 　　总之，有些难受。 　　他一直没出声，看着鹿园园说完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低了一下头又重新抬起，如释重负一样地笑了，“我今天一直不怎么开心，现在说完了，真的就好了不少诶。” 　　“谢谢你啊学长，”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次：“你听听，就忘了好了。” 　　“……嗯，”苏临点了点头，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好。” 　　忘是不可能的，但她现在这样，他不想再问下去了。 　　鹿园园走出去，伸手试了试外面的雨，随后她收回手，回头笑：“雨变小好多了，学长我们进去买伞，然后走吧？” 　　苏临点点头：“我去买，你在这等我。” 　　鹿园园站在超市的屋檐下，看着不时经过的打着伞的学生，小雨淅沥沥地下着。 　　经过刚才一通发泄，心里的沉闷好了很多。 　　她其实从来没跟大学认识的人提过这些事，宿舍里的聊天很少涉及到家庭，而且她可能也说不出口。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面对他的时候，那么轻易的就说出口了。 　　“买好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循声回头。 　　苏临腿长，几步就走到她面前，当鹿园园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那一刻。 　　刚才所有的那些思绪，如释重负也好不开心的也好，全都飞了，都不见了。 　　满目满脑都只剩下他手里—— 　　是一把粉色的伞，嫩嫩的少女粉。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居然伞柄上……还印着草莓？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抬了一下手里的伞，边抖开边问：“喜欢吗？” 　　“……喜欢。”鹿园园顿了下，又加了一句：“好可爱呀。” 　　反正，夸…就对了吧。 　　他撑开伞，鹿园园跟在他的伞下，想到自己备忘录里给他记的。 　　她想的是对的，没错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苏学长，真的真的好喜欢粉色啊！ 　　- 　　花了十分钟，他们走到之前苏临骑自行车送她回宿舍的那棵树旁。 　　有两个人迎面走来，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姿态很亲密，共同撑着把黑伞。 　　擦肩而过的时候，鹿园园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看！人家男朋友都拿粉色的伞！肯定是给女朋友打的，我叫你打个黄色的你都不乐意！非要用这个灰不溜秋的，丑死啦！” 　　“唉哟，一个颜色而已，别纠结了……” 　　“不行，改天我就要去买把粉伞，再下雨的时候看你打不打！” 　　“姑奶奶，饶了我吧……” 　　那对情侣的声音逐渐减弱，直到再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男朋友…… 　　苏学长应该也听到了。 　　这一路上，偶尔遇到骑自行车的，苏临都会用没撑伞的手放在她肩膀处，稍微往里带一下。 　　其实她数了。 　　一共三次。 　　鹿园园有些莫名的脸热，眼前就是女生宿舍楼，她想和他道谢之后赶紧离开。 　　却突然被他叫了名字。 　　“鹿园园。” 　　“……嗯？” 　　苏临换了只手撑伞，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 　　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和平常一样，清透澄澈，似乎是真的没什么难过的情绪了。 　　但是……她之前说的那些话，肯定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吐出来。 　　哪就那么容易变好。 　　他问：“你……运动会第一天，没项目吧。” 　　鹿园园想了一下，“好像是没有，都在第二第三天，怎么啦？” 　　“嗯，”苏临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回答，点了点头：“出去玩吧。” 　　鹿园园没反应过来：“……啊？” 　　“我带你出去玩。”他继续道。 　　他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突然抬起来，碰了一下她的发。 　　“别不开心了。” 　　- 　　鹿园园当了这么多年学生，从幼儿园开始拿小红花，从小学开始拿奖状，三好学生一年不落，人虽然瘦小，却连运动会也能给班级争光添彩，典型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楷模。 　　初高中的时候，最冲动的青春期，班里总有逃课或者打架作乱的男孩子，她不管分到哪个班都是课代表或者学习委员一类的职位，总忍不住叹气。 　　唉，安安静静学习多好呀，为什么要违反校纪校规呢。 　　上个礼拜，她也是因为姨妈痛到实在没办法，才没去法语课。 　　对于集体活动这种事，可能外表不太能看出来，但鹿园园实在是一个集体荣誉感很强的人。 　　尽管大学的运动会很多人选择不去，但正常来讲，就算她没有比赛，也一定不会缺席。 　　不过…… 　　可能是那天他的声音太好听，可能是她也想去玩。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被苏临说动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他说带她去玩，要去的是上次没玩完的、给两人都留下了极深刻印象的游乐园。 　　坑你游乐园不在S市内，准确的说，是在两个大城市交界处的小城边缘。 　　上次的大巴是租的，而这次没有，鹿园园就提议坐动车去。 　　动车九点半开，但动车站离C大不近，所以两人出发的时候是早上八点。 　　鹿园园和上次一样，背了书包装着水和钱包证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没带太多。等走到校门口见到苏临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他穿了黑色三道杠运动服，带着顶白色棒球帽，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淡淡的，其实和平常没太大分别，就是…… 　　黑眼圈重了点。 　　再加上他的唇色比较淡白，整个人看起来就有点疲倦。 　　“学长早啊。”她加快步伐到他面前。 　　苏临收了手机，对着她笑了一下，“嗯，走吧。” 　　出了校门口，她突然记起周一的时候，他好像发了条朋友圈，凌晨三点多，照片里是密密麻麻一屏幕英文，他没发文字，只配了个滴血的菜刀的表情。 　　是作业吗？ 　　“学长，”她边走边偏头看他，“你是不是……没睡好？” 　　他“嗯”了声。 　　顿了顿，再次发出的声音有点闷：“很明显么？” 　　“没有很明显啦，”鹿园园觉得他应该很注重形象，于是违心道：“就一点点。” 　　她还伸手，用手指给他比了个“一点点”。 　　苏临没憋住，笑了声，压了压帽檐。 　　早上的车难打，站在校门外的马路边又等了十分钟，才过来一辆空车。好在路上没堵，二十分之后就到了动车站。 　　检完票之后，时间还很充裕，苏临带着她去吃早餐，吃完之后，鹿园园坐在他对面，眼睁睁目睹他的第五个哈欠。 　　又想起他那个朋友圈，她忍不住道：“你是熬夜赶作业吗？” 　　他“嗯”了声，鼻音有些重。 　　“学长，”她努力板起脸：“熬夜不好。” 　　苏临拿包背到肩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鹿园园绷着小脸，一幅苦口婆心教育他的样子。 　　一下子就笑了。 　　小姑娘炸毛了：“你笑什么呀？是真的不好，我爷爷都不让我熬夜的，你再那么晚睡，会变笨变丑——” 　　苏临站起身，隔着桌子伸手摸她的发顶。 　　然后揉了一下。 　　鹿园园的话戛然而止。 　　她看着他笑着开口：“嗯，不熬了。” 　　- 　　由于买票的时间比较晚了，只剩下二等座，但好在是一起买的票，两人挨着，12A和12B。 　　A靠着窗户，鹿园园让他先进，“你在里面的话不会被吵到，就可以补觉了。” 　　“……”苏临有些诧异。 　　但他是真的要睡一下，说了句“好”，就进了最里面坐下。 　　S市这站是始发站，停留时间有二十分钟，他们算是第一批上车的，在这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多人，找座位的，带着小孩哭闹的，噪音越来越大。 　　鹿园园有点替他担心。 　　她转头问：“学长，你带耳机了吗？” 　　“带了。” 　　苏临说完，从他黑色书包侧袋里翻出白色的耳机线，解开之后，挂了一边耳朵，对她说：“有事的话就叫我。” 　　“好，你睡吧。” 　　又过了五分钟，鹿园园在玩手机，她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越来越有节奏感。 　　她偷偷看过好几次，但因为棒球帽盖住了四分之三的脸，只能看到他线条削直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唇。 　　应该是睡着了吧。 　　鹿园园再次偷看，回过头的时候，面前有一个女生，正弯着腰，脸离她很近。 　　视野里骤然出现一张脸，她吓了一跳，猛地在座位上弹了一下。 　　看她的反应这么大，那女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鹿园园平复了一下呼吸，也回了个笑容，“没事没事。” 　　“是这样，“那个女生拿着手里的票给她看，“我的票是12C，就在你旁边。” 　　“……” 　　“他是我男朋友，他的票在12D，跟我中间隔了一个过道，”女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高个子男生，又笑了一下，“我想跟他坐一块儿，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跟他换一下位置呢？” 　　“……” 　　鹿园园看了一眼12D。 　　动车的二等车厢排列顺序是ABC在一侧，DE在另一侧，中间的通道供所有人走动。 　　他们被过道隔开了。 　　如果是她自己，她肯定会换的。 　　但是她不是。 　　而且要是走了的话，她和苏临也要被隔开了。 　　她觉得自己，不想跟他隔开…… 　　鹿园园回头看了眼一直没动静的人，心跳加速，手心有些冒汗。 　　不然…说一句小谎也没关系吧？ 　　反正他睡着了，听不到她说什么的。 　　苏临其实一直没睡着。 　　他的耳机不是入耳式，根本隔不了太多的噪音，但闭闭眼也能休息一下。 　　鹿园园突然动的那一下，他是有感觉的。 　　随后他就摘下了右边耳机，听到了她们全程的对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鹿园园小老好人，一定会心甘情愿把座位让给被座位拆散的情侣—— 　　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个，不好意思啊……” 　　嗯？不好意思？ 　　竟然拒绝了？？ 　　他全神贯注从一堆嘈杂中分辨她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软软小小的嗓音再次被他捕捉。 　　——“我是跟我男朋友坐在一起的，就，不能跟你换啦。” 第37章 第三十七可爱 　　“我和我男朋友。” 　　“我男朋友。” 　　“男朋友。” 　　“………” 　　这他妈是鹿园园说的？？ 　　苏临现在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动，关节就要散架了。 　　他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幻听。 　　没多久，听了鹿园园的回答之后，问能不能换座的女生声音传来，说了声“不好意思”。 　　然后他感到鹿园园重新靠回座椅靠背，连带着他的靠背也小震了一下。 　　……他现在是睁不睁眼呢。 　　假如睁开眼，说你刚才的话全被我听到了，鹿园园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然后…… 　　她会回复什么，其实他好像猜得到。 　　——学长，我不这样说的话我们就要分开坐啦。 　　或者——学长，我怕他们吵到你睡觉呀。 　　……这他妈可不行。 　　他最近有很多次故意地，或者是不受控制地接近她，就是想看看小姑娘的反应。 　　从之前，或者说，从迎新晚会那天她问的那个问题开始，他就觉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问她看不看论坛，眼神也是躲躲闪闪。 　　稍微一离近点，小耳朵和脸就开始红。 　　他不傻。 　　这些表现完完全全印证了，鹿园园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的。 　　但他还是没把握。 　　她之前无意中说的那句“学长我才高中毕业四个月呀”，像个警铃，一遍遍的，动不动就在脑子里响。 　　他也纳闷过，其实大一新生哪个不是高中刚毕业四个月呢？大家不都是一起毕业的么？ 　　不过，终归想是一回事，放到她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每次他想狠下心走最后那步的时候，一看到她一望到底的眼，听着她叫“学长”，就会觉得…… 　　再缓缓吧。 　　再给她点时间。 　　可是现在，他缓不了了，她都—— 　　刚想到这儿。 　　苏临随意搭在腿上的右边胳膊，袖子好像突然被谁动了一下。因为力道很轻，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停下大脑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凝神感受着那股力道。 　　下一秒，有细腻冰凉的触感滑过脸上。 　　他浑身再次僵住。 　　那块触感很快消失，紧接着，他的耳朵一凉。 　　随后，音乐声同时钻入左右耳，变得立体，外界的声音有些模糊。 　　“……” 　　是鹿园园吧。 　　她居然，给他……戴上了刚摘下来的那只耳机？ 　　苏临很想笑。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即将绷不住的笑，而之前在脑子里想的、分析的那一大通——也全都被她这一个动作给打散了。 　　苏临又这么闭着眼睛听了三首歌，掐好了时间，慢吞吞地伸手摘了帽子，顺便扯下了耳机。 　　身边的人察觉到动静，迅速转头：“学长，你这么快……就醒了啊。” 　　他拨了拨头发，对她点点头。 　　鹿园园脸上表情有点纠结，她沉默了一小会，突然再次开口：“学长，那个，你刚刚睡着了吧？” 　　“……” 　　苏临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就像刚睡醒的样子，没和她正面对视，掏出手机：“嗯，睡着了。” 　　“那你怎么又……” 　　“作业有个地方没和我组员交代。” 　　小姑娘恍然大悟地“哦”了声，“那学长你快忙吧。” 　　作业当然早就熬夜做完了。 　　苏临打开微信，翻通讯录找到想找的人。 　　苏临：【老沈，我一会要跟小姑娘告白了。】 　　苏临：【有点儿紧张。】 　　俩月没联系了，那边居然秒回。 　　沈顾明：【我操，什么情况？】 　　苏临：【我他妈好紧张，你当时怎么告白的？】 　　沈顾明是他初中高中一直在一学校的哥们，算是发小。沈顾明大学在B市本地上的，两人虽然只有假期约出去打打球喝喝酒，偶尔联系起来也一点不生。 　　现在找这人是因为——大学室友们如秦放，在恋爱方面简直像傻逼，而沈顾明至少有个从高中就开始谈的女朋友。 　　总有点经验吧。 　　沈顾明：【………】 　　沈顾明：【该怎么告怎么告，告个白还能告出个花儿来？】 　　苏临：【我真想告出个花儿来，教教我？】 　　沈顾明：【……傻逼。】 　　沈顾明：【你谈恋爱这么傻逼？】 　　苏临看着谈恋爱那三个字，莫名开心。 　　但他还是实话实说：【还没谈呢，我这不是在紧张。】 　　沈顾明：【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性向终于他妈确认了。】 　　“……” 　　苏临打字：【滚，老子一直喜欢女的。】 　　只不过遇见的…有点晚。 　　沈顾明：【你怎么告白都不是事儿，重点是内女孩喜欢你？】 　　看到这句话，苏临愣住，手指一下子顿在键盘上方。 　　重点。 　　那女孩，喜欢你？ 　　喜欢么？ 　　他想到刚才，她对别人说的话。 　　她帮他戴了耳机。 　　还有以前的好多次，每次一靠近她，她就害羞到不行的样子。 　　他垂眸，弯了弯唇。 　　一字一句地敲：【嗯，她喜欢。】 　　- 　　动车到站之后，出站打的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熟悉的游乐园门口，苏临去买好票，带着鹿园园进门。 　　上午这个时间段人很少，基本都还没到，偌大的游乐园里非常冷清，伴着秋天到来之后变枯变色的落叶，看起来居然还有那么几分萧瑟感。 　　苏临边走边问：“先玩什么？” 　　“摩天轮！”鹿园园立即道。 　　上次时间不够了，而且两人被坑的情绪有些低靡，所以这次她一定要玩到摩天轮。 　　苏临已经没什么所谓了，来这就是陪她开心的，他点了点头：“行。” 　　随后，他照着地图找到了地方，却发现摩天轮好像是单独开放售票的。 　　“你在这等我下，我去看一眼。” 　　“嗯嗯。” 　　鹿园园在原地等了五分钟，苏临才回来。 　　他腿长，总让她觉得就算他们离得很远，他几步就能迈到她面前。 　　大长腿对着她摇了摇手上的票，“没别人坐，只有我们。” 　　“啊？”虽然来的路上就没什么人，但鹿园园没想到一个来坐摩天轮的都没有，“那它给我们开吗？” 　　“给。” 　　“……” 　　鹿园园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写着【摩天坑你轮】的小院子。 　　说实话，她挺期待的。 　　不知道这个游乐园的开创者或者游戏设计师是谁，但是这里面的每一个游戏都和外面的游乐园特别不一样。 　　虽然有一些，嗯，是真的符合【坑】这个字。 　　比如说那个鬼屋。 　　在那个模式下，居然能允许最后一个座位的耳机坏掉！简直太坑！ 　　但是，她一直没告诉苏学长，其实她很喜欢那个【旋转坑你木马】。 　　而且她给他拍的那张照片现在还在她手机里。 　　其实当时虽然尴尬，但是后来她回去之后，看着那张照片，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的样子配着《纤夫的爱》，简直越想越好笑。 　　鹿园园跟在苏临身后，又过了一道小门。 　　希望，这个摩天轮，也能与众不—— 　　抬头的一瞬间，她“啊”了一声。 　　这也太与众不同了。 　　不为别的，这个摩天轮…… 　　首先，它特别小。 　　鹿园园没坐过摩天轮，但也在电视和图片里见过，也了解过，正常游乐园里的摩天轮，至少30个舱，高度也得有100米左右吧。 　　面前这个…… 　　只有十个舱，支撑塔架和轮轴的圆看起来也特别小，矮就更不用提，不过—— 　　这、也、太、好看了吧！ 　　鹿园园从来没看过这么少女心的装饰。 　　整个摩天轮的架子，都是嫩粉色、嫩橘色、嫩黄色的渐变色喷漆，色彩的过度丝毫不突兀。因为只有十个舱，每个挂舱都是不同的颜色，薄荷绿、天浅蓝等等，甚至连每一个舱的造型都有细微的差别。 　　这……完全不符合这游乐园的形象啊。 　　鹿园园呆呆地看了会儿，没多久，被身边的声音叫回神，“喜欢吗？” 　　她立马点头：“喜欢啊！” 　　还不够，又加了一句：“真的好好看啊学长！” 　　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睛像在冒星星，唇边小酒窝若隐若现，开心得满脸都在发光。 　　“嗯，”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上去吧。” 　　- 　　进了舱里，鹿园园又愣了。 　　两边面对面有座位没错，舱壁什么的也全都画着爱心或者可爱的动物头，很漂亮很可爱这也很好。 　　但……那两台…… 　　“学长，”鹿园园一边进去，小心翼翼地掌握着平衡坐好，一边问随后上来的人，“这个是什么呀？” 　　苏临还没答。 　　她又发现，这是个屏幕，旁边放着一支很大的、外形很卡通很夸张的粉色玩具笔。 　　她随手抓起来，戳了一下屏幕。 　　屏幕瞬间亮起，上面显示出四个大字：欢迎使用。 　　随之而响起的，是有些尖尖的电子音：“坑你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这是个点读机？ 　　苏临坐在她对面，同样是右手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设备，两人隔得不远，甚至她再往前坐一点，就能挨上他的膝盖。 　　她看到苏临也拿起夸张的笔，点了下黑黑屏幕，好像屏幕上也是四个字，估计和她的一样。 　　但语音却变了。 　　声音也一样，只是这次笑得有些气人：“哈哈哈哈哈哈，逗你们玩呢。” 　　“……？” 　　就这个摩天轮的外表，鹿园园本来是真的打算对这个游乐园改观的。但现在她觉得外在塑造的形象在一点点崩塌。 　　浓浓的、熟悉的沙雕气息扑面而来。 　　苏临似乎不是很惊讶。 　　他不光不惊讶，还戳了几下屏幕，抬头看她：“我问过怎么用了，其实这俩就是个问答机，我这边是问，你那边是答。” 　　“……？”鹿园园觉得自己应该适时表达一下自己并不能理解：“嗯？我没看到问题呀？” 　　“因为我还没输入。” 　　苏临说完，用笔在屏幕上戳了好几下，“你现在看。” 　　鹿园园低头。 　　屏幕上果然变了。 　　【一加一等于？】 　　A.2 　　B.3 　　“……” 　　“你选A。”苏临出声。 　　鹿园园点了A。 　　“你选完之后，需要出题的人——我，给你通过，”他又在屏幕上点了一下，“这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身的舱突然开始震动，她控制不住地“啊”了一声。 　　随后感到挂舱在缓慢地上升，十几秒之后，再次停下。 　　“……” 　　所以这个摩天轮，是答对了题，才能动？？？ 　　苏临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点点头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告诉我，这弱智环节叫心有灵犀。” 　　他又想骂人了。 　　他妈的，一个好好的摩天轮，搞什么傻逼心有灵犀？直接转不行么？ 　　“……”鹿园园还有点不敢相信：“学长，这个是全自动的？这么……智能么？” 　　“不是，下面工作人员在搞，如果超过五分钟不答，就自动给你升了。” 　　“哦……” 　　怪不得只设置了十个舱啊。 　　两人目前停在第二格，鹿园园觉得有些新奇：“学长，不然我来出题问你吧？” 　　“要打字，”苏临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笑了一下，“还是全键盘的那种，还是我来打问题，你负责点A和B就行。” 　　“………哦那好吧。”打字还是算了。 　　苏临准备瞎打第二个题，比如一串数字，然后鹿园园随便选什么他都给过，快点过去这摩天轮得了。 　　在点击发送问题之前，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 　　他的手一顿。 　　想了想，删了重新打。 　　- 　　历时五分钟，两人升到了第四格。 　　坐摩天轮，最期待的就是攀上顶端那一刻，鹿园园也这么想，她觉得苏临也这么想。 　　因为他问的都是明显想要过的、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他问了“你喜欢莓莓牛奶吗”“你喜欢兔子吗”“你喜欢奶茶吗”三连击。 　　鹿园园半点犹豫都没有，全都点了A喜欢。 　　马上就要到第五格——最顶端了。 　　鹿园园看看屏幕，再看看窗外，有点小激动。 　　尽管这是个小号摩天轮，那也是离地面几十米的地方，还是能做到俯瞰游乐园大部分的区域的，她甚至掏出手机准备拍照了。 　　“叮”的提示音传来。 　　她已经熟悉了，这是问题发来的声音。 　　鹿园园因为心急，直接扫向答案，果然又是A喜欢B不喜欢。 　　那肯定和前几个一样是A啊。 　　点完“喜欢“之后，她随意看了眼题目。 　　“苏临喜欢你吗？” 　　嗯，她答得没错呀，苏临喜欢—— 　　等等！ 　　……？ 　　他这是在问她，他…喜欢她吗？ 　　然后她没过脑子地选了…… 　　“喜欢“？？？ 　　他那边传来确认的“滴”声。 　　鹿园园盯着屏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刚刚，选了喜欢。 　　而他确认了，这是对的答案。 　　因为那边的确认，挂舱升了一格，同样是十几秒的时间，这次却显得格外缓慢。 　　这十几秒，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热气。 　　挂舱停了之后，鹿园园看向对面的人。 　　他抓着笔飞快地在屏幕上点，没多久，她这边又是“叮”的一声。 　　她低头看他发来的问题。 　　“你说得对，那你愿意做他女朋友么？” 　　A愿意 　　B愿意 　　“……” 　　鹿园园彻底呆住。 　　她盯着屏幕，还没反应过来，挂舱猛地晃了一下，失重感让她顿时叫出声：“啊——！” 　　下一秒—— 　　凳子旁边一沉。 　　整个挂舱的重心偏向了她这边。 　　——苏临也坐过来了。 　　“鹿园园。”他叫她。 　　她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尽管之前看过了别人发的苏临说的话，她知道了那句“我在追她”。 　　可是刚才太多个消息的直接冲击，她脑袋好像已经不会转了。 　　只有心脏处像揣了个气球，鼓鼓胀胀。 　　苏临靠在身后的湖蓝色壁纸上，吊着唇角的样子，丝毫没了之前哈欠连天的样子。 　　转了个身，正面面对着她，他接着说：“我喝醉那天，是下意识地想去找你，而且，我觉得我本来应该是不想说……” 　　“嗯，那些话，太尴尬，我就不再提了。” 　　“……” 　　“那晚，其实我想说的是——” 　　苏临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他再度倾身，离她越来越近。 　　两人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带出的气息。 　　“鹿园园。”他压低了嗓音，从早上开始就很重的鼻音依旧存在，声线还带着那么点点的低哑。 　　他接着说，用了更轻的声音，“我喜欢你。” 　　她的耳朵倏地一麻。 　　挂舱里还响着隐约的器械杂音，还有外面的游客声，或者还有些什么别的。 　　可是她满脑子只剩下一句。 　　鹿园园，我喜欢你。 　　挂舱两侧的窗户不算小，秋日上午的阳光刚刚好洒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柔光。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早上的疲倦，眼皮薄薄的一层，内双的纹路清晰好看。 　　唇色依旧寡淡，却勾着浅浅的弧度。 　　“别问我为什么，没有理由，反正——就是——” 　　鹿园园看他抬起手，随即脸颊上生起熟悉的，被轻轻捏住的感觉。 　　在摩天轮到达最顶端的这时候，他再一次，在她面前把双眼完全张开，漆黑的眼里晕着温柔的光，睫毛微微颤动，覆盖下来的时候如鸦羽一般。 　　“就是……” 　　“超他妈喜欢你。”他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可爱 　　刚上来的时候，鹿园园觉得这个挂舱空间挺宽敞的，是至少能装四个人的那种。 　　现在她靠在最角落。 　　苏临就挨在她身边。 　　两个人全部的重量都聚在这一个角落，估计外面看起来，整个挂舱都在往一个角度倾斜。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开始觉得挤。 　　这挂舱也太小了，挤得她都浑身发热了，而且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不自在——刚才跟她告白了的人，现在的表情特别淡定。 　　她不知道的是，苏临紧张得不行。 　　之前沈顾明看到他回复的【嗯，她喜欢】，接着回过来一句，那你紧张个屁，人家姑娘喜欢你你瞎几把上就行。 　　然后他上了。 　　其实苏临坐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挺有把握的。 　　但是刚一开口，尤其是说到了喝醉了那次，他一想自己当时说过的话，就—— 　　就又开始紧张。 　　尤其是她瞪着俩大眼睛也不说话，苏临心里的想法呈跳跃式变化——我他妈不会猜错了吧——卧槽她要是拒绝了那我们是接着玩还是回去呢——回去不甘心——但那要是玩的话也太尴尬了吧。 　　由此，他突然生起了浓浓的后悔。 　　虽然心理活动极为丰富，其实这些想法都是瞬息间的事，他控制着表情没什么变化，手也还没收回来。 　　还没后悔满五秒钟。 　　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动了。 　　鹿园园微微偏了一下头，被捏着的脸微微有些变形，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的手就放在她脸上，能感觉到滑嫩的皮肤在一度度升温。 　　然后——颜色也开始染上红。 　　她又眨了眨眼，眼睛看着别处，睫毛卷翘，发出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你松手……” 　　“……”他把手拿下来。 　　和上次上上次捏她最后松开的时候一样，有些不舍她脸上的软绵绵的触感。 　　苏临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 　　他看到她在逃离他的魔爪后，直接转过头，侧脸对着他，正脸对着屏幕。 　　嗯？ 　　对着——屏幕？ 　　他才注意到，鹿园园的右手一直抓着那支笔。 　　卡通造型、大到夸张的笔，和她小小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抓着笔，点在屏幕的【A】上。 　　“滴——” 　　这是答题之后的音效。 　　“……” 　　舱内的空气像是静止了一样。 　　苏临盯着那个【A 愿意】旁边的对号，心跳得越来越快，看着她的侧脸，耳尖红通通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话还没说完，被她抢先一步。 　　她突然“嗯”了一声。 　　尾音细细，但是很清晰。 　　“……” 　　苏临突然喉咙痒，他偏过头清了清嗓子，又转回来。 　　粉蓝色的壁纸背景，穿着白色棒球外套的小姑娘侧脸对着他，手里还攥着那支笔。 　　他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耳朵，实在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烫的。 　　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园园。” 　　“……” 　　小姑娘缩了一下脖子，双眼还是没看他，睫毛一抖一抖地，“嗯……” 　　她刚才选了【愿意】。 　　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刚刚，她第一次回应他叫的“园园”。 　　苏临觉得他心里融杂着很多的情绪，难以用简单的一个或者几个词来概括。 　　她现在坐得很板正，而且一动不动，完美示范了什么叫做“坐如钟”，他的目光落在她浑身上下唯一在活动的地方。 　　鹿园园手小，手指又细又白，正无意识地摩擦着手里的笔。 　　想伸出去的手刚刚抬起—— 　　“咳咳。”挂舱内部不知道哪里的扩音器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出现得太突然，鹿园园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条件反射般地望向他。 　　苏临也愣了一下，手放回原位。 　　紧接着，是个女声，柔和中带着笑：“这位很帅的小哥哥和很好看的小姐姐，我们几个工作人员虽然看你们俩在一块儿腻歪也特别开心特别快乐，但你们得考虑考虑下面排队的游客啊，这时间也到了，我们就给你们直接转下去了，咱下了摩天轮再接着快乐，你们看成不？” 　　鹿园园：“……” 　　苏临：“……” 　　- 　　很帅的小哥哥带着很好看的小姐姐下了摩天轮。 　　两人沿着出去的路走，一路上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苏临看了眼时间，他们在摩天轮上差不多也耗了四十分钟，现在这个点，吃午饭也可以，多玩一种游戏再去吃也可以。 　　鹿园园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似乎在专注于脚下的路。 　　出了摩天轮的院，苏临犹豫着出声：“你……饿不饿？” 　　“嗯？”鹿园园也站定，摇了摇头：“不饿呀。” 　　“那再去玩个什么吧。” 　　“玩——”鹿园园来之前都有想好，直接脱口而出：“我们再玩一次碰碰车吧。” 　　苏临点头：“好，走吧。” 　　碰碰车离游乐园大门近，他还记得大概的路怎么走，连指示牌也不用看。 　　苏临其实还有点恍惚。 　　满脑子都是刚才在摩天轮上，没完成的那个动作。 　　她的手握着笔的画面逐渐清晰，他觉得她的手肯定和她的脸触感差不多，软软的，嫩嫩的。 　　他看了一眼鹿园园，她还是低着头，长发挡着脸看不清表情，手臂自然地微微摆动。 　　犹豫了几秒。 　　苏临直接拉过她垂在身侧的手。 　　他感到她僵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但是手已经放松了。 　　果然和他想的触感一样。 　　温热细嫩的皮肤，很小，软得像没有骨头。 　　又走了几步。 　　她突然毫无预兆地挣开了他的手。 　　苏临一愣，停下脚步看着她。 　　鹿园园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着他，脸迅速晕上颜色。 　　“学长。”鹿园园叫了一声之后，重新伸出手，五指张开，穿过他的五指，然后紧紧勾住。 　　“……”苏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样牵好像比较舒服，”鹿园园仰起头，眼睛晶亮，脸颊粉粉的，“你觉得……好不好呀？” 　　“……”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他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不可自抑地弯起唇，握着她小小的手，越笑越停不下来。 　　其实在真正触碰她之前，总觉得……好像不太真实。 　　像是一个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宝贝突然之间得到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和保存它。 　　现在，知道了。 　　苏临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揉了一下她的有点毛茸茸的发顶，声音有点哑，“好啊。” 　　- 　　碰碰车的半小时比上一次还要激情。 　　苏临本来以为，在刚答应这种事之后，鹿园园肯定会特别害羞放不开手脚什么的。 　　他完全想的太多。 　　苏临身上系着安全带，感受着一次强过一次的冲击力，听着被她撞到的人发出尖叫，手撑在窄小的车门处支着头看她。 　　这姑娘手一碰到方向盘，就像是某个开关被激活了，笑容特别大，每次一撞飞别的小车看起来贼开心。 　　他像被感染了一样，脸都快笑僵了。 　　他忍不住在晃晃悠悠中掏出手机，给沈顾明发了条消息：【哈哈哈哈哈。】 　　沈顾明很快回复：【看样是成功了？】 　　苏临：【嗯。】 　　z沈顾明：【得，回来请客。】 　　苏临发了个ok表情包。 　　沈顾明又问了句：【我说，就你之前内样，现在成了，是不是开心成傻逼了？】 　　苏临揉了一下脸。 　　看了眼专心碰瓷的小姑娘。 　　然后笑着打：【对，开心成大傻逼了。】 　　- 　　碰碰车到时的时候，刚好到饭点。 　　游乐园里有专门给游客吃饭的美食广场，在美食广场吃完饭，苏临本来想问鹿园园还想去哪儿玩。 　　结果一转头，正好看到她双手捂着嘴，眯着眼打了一个打哈欠。 　　然后他没说话，心里数着时间。 　　隔了十几秒，她又打了一个。 　　“……” 　　苏临笑了一下，问她：“困了？” 　　“啊？”鹿园园看向他，因为连着打了两个哈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泪，映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 　　苏临愣了一下，接着问：“要不要睡一觉？” 　　“不用不——”话还没说完，她低下头，捂着嘴，又打了一个。 　　“……” 　　鹿园园也有点纳闷这是怎么了。 　　她平时也不是每天都午睡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今天在这个点突然就这么困。 　　她还想再说什么，左手突然被拉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前走。 　　“前面好像可以休息。”苏临边走边对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鹿园园顺着他的说的方向看过去。 　　美食广场的对面不远处，是很像是公园构造的一片草地和树，面积很大，大树和大树之间是类似吊床一样的网连接着，有些上面躺着人，有些空着。 　　看起来像是用来野餐和休息的地方。 　　旁边有小贩在卖野餐用具，苏临拉着她买了块野餐布，米白色的，然后带着她走到里面人少一点的地方，铺在地上。 　　鹿园园刚才忘了看尺寸，蹲在草地上看着他的动作，“学长，你买的多大的呀？” 　　此时，布还没完全铺开，她有点担心：“会不会不够长呀……” 　　“……”正准备把布展开的人手一顿。 　　然后鹿园园看见他特地绕过来，在她身边蹲下，语气带着安抚和怜爱：“放心，这是两米的，肯定够躺。” 　　鹿园园：“……” 　　她唰地一下站起来，本来是由上往下看着他的，但苏临也跟着她站了起来，她顿时…… 　　就得仰起头了。 　　气势完全变了 　　……好嘛，其实他啥也没说，再说她本来就……不足两米啊。 　　鹿园园“哦”了一声，也没再蹲下，就站在旁边看着苏临很快铺好。 　　倒是哈欠又打了好几个。 　　方形的米白色布在草地上一点也不违和，而且他们在的地方是在树下，周围都是植物的清香，这个季节也没有虫子。 　　鹿园园已经坐在了布的边缘，准备躺下之前，突然想起某人貌似熬夜熬到了很晚。 　　“……学长，”鹿园园半跪在布上，问他：“你要不要一起睡呀？” 　　话刚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苏临坐在布的另一端，动作僵了一瞬，接着一下子笑出声，边笑边回：“好啊。” 　　他胳膊长，轻易就能勾到她，话刚说完一把拉过鹿园园的手，带她往他身边移动了一块距离。 　　鹿园园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是他放大的脸。 　　唇角翘的高高的，眼瞳漆黑，他鼻梁笔直，鼻尖都快和她的贴到一起了。 　　他说：“你要怎么一起睡啊。” 　　“……”鹿园园一时间噎住，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也不眨，唇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心跳又开始失律。 　　就这么对视了十几秒，苏临清了清嗓子，放开了她的手，“开玩笑的，你睡吧。” 　　“……” 　　鹿园园看着膝盖下面的布，想了想，开始脱外套。 　　她把拉锁拉到底，准备脱掉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你……脱这个干什么？”苏临的表情看起来很疑惑。 　　鹿园园也疑惑：“我没有枕头，不枕着东西会落枕的。” 　　“……” 　　苏临沉默了会，抬手动了下帽檐，突然说：“你现在先坐下。” 　　“……啊？” 　　“坐在布上，背对着我。” 　　“……” 　　鹿园园坐完，回头看他：“然后呢？要干什么呀——啊！” 　　她回头的动作刚做到一半，肩膀处伸过来一只胳膊，力道不大，但动作很快，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秒，就仰躺在了——什么东西上？ 　　鹿园园懵了一瞬，转了转眼睛。 　　用她躺着的角度，正上方是熟悉的脸。 　　“啊……”她突然知道自己躺在什么上了。 　　“学长，你不睡——”她的话说到一半。 　　苏临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唇，另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 　　她瞬间眼前漆黑。 　　当视觉不见的时候，听觉变得尤为敏锐。 　　她听到他低低的带着鼻音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混着一点点的风声，还有这个季节独有的落叶沙沙声。 　　好听到不可思议。 　　他说：“睡吧。” 　　- 　　苏临上午的时候是很困。 　　但他这个人，要是有那种很能震到他的消息，精神会立即亢奋。 　　比如现在。 　　他都怀疑他晚上能不能睡着，更别说现在让他睡觉了。 　　十分钟后。 　　枕在他腿上的小姑娘呼吸变的有韵律而绵长，不自觉地翻了个身，成了侧躺。 　　脸正对着他的方向。 　　苏临举着手机，找好了角度，拍了照片。 　　然后试了下另一个角度——好像也好看。 　　正着——好看。 　　倒着——也他妈好看。 　　照了十多张，他翻了翻相册，没有一张要删的，他手机自带相机拍出来的，居然都这么好看。 　　他打开微信，刚想发朋友圈，又点了取消。 　　正脸可不行。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鹿园园脸上，出神，直到——她终于翻了身。 　　苏临立马照了张她的后脑勺，让自己的大腿、周围的绿色也入镜，配着下午的阳光，居然看起来有那么点点唯美。 　　他没摁下拍照。 　　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伸到了她的头发上。 　　经过精心摆拍拿发丝pose之后，苏临终于满意，发了朋友圈。 　　再一刷新的时候，已经多了七八条评论，清一色的感叹号和满目的卧槽。 　　他笑了下，都没理，直接锁了手机。 　　他伸手又拿了缕鹿园园的发。 　　她头发乌黑，发质很软，放在手上又顺又滑，玩着玩着，就忍不住拿更多。 　　鹿园园突然动了一下。 　　苏临拿着她头发的手僵在半空中。 　　接着，小姑娘又翻了个身——脸重新对着他，唇角微微翘起，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他试探着，又轻轻动了动她的发根。 　　小姑娘发出了很小很小声点哼声，一脸满足像个正在撒娇的小奶猫。 　　苏临又笑了。 　　他用手一下一下地给小奶猫顺着毛，突然想到之前的聊天。 　　沈顾明说的对，他谈恋爱真的傻逼了。 　　最关键的是。 　　一边觉得自己傻逼。 　　一边幸福得冒泡儿。 　　- 　　鹿园园刚醒的时候，觉得周身都特别舒适。 　　她闭着眼想。 　　好像是睡在草地上吧，怎么这么舒服——哦，有学长的大腿当枕头——啊，还有人给顺头发，怪不得。 　　睁眼的时候，都有点不舍得。 　　她缓了一会，视线慢慢聚焦，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来了，身后是成排的大树，一身黑衣服衬得皮肤很白，正在看手机，留给她的是四分之三侧脸，轮廓立体。 　　他似是有所察觉。 　　目光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她脸上，对视之后，表情有几秒的怔愣。 　　然后他弯了眼，收回了放在她头上的手，“醒了？” 　　鹿园园点点头，身子却一直躺着没动。 　　苏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她在睡梦中感受到的那种力度。 　　她看着苏临越靠越近，他的表情告诉她，他在憋大招，打算给她一击毙命。 　　“下午好啊。”他一字一顿：“女朋友。” 　　鹿园园：“……”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闹成大红脸了。 　　于是准备一鼓作气爬起来，没想到上半身刚坐直—— 　　她被被一股力道提起来，移了个位置。 　　她坐在了刚才躺过的地方。 　　鹿园园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 　　他装模作样地皱眉：“我腿给你躺麻了。” 　　随后又变了一副表情。 　　苏临上午说喜欢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他现在这么吊儿郎当的笑，薄薄的眼皮和唇，双眸半眯，带着种说不上来的闲散。 　　“所以——”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气吹在她耳边：“有补偿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临：我跟你说谈了恋爱谁也不能阻挡我撩园园我要把她撩傻。：） 　　#今天是合格的园吹吗？是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可爱 　　鹿园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头脑都还没清醒，也没来得及看手机，就被苏临抱坐在他腿上，她能感觉到腰间他胳膊的力度。 　　还不到十一月份的天气，在偏南方的湿润地区不需要穿多厚的衣服，两个人贴得紧，也不会觉得热。 　　她听到了他刚才的话，有些懵：“补、补偿？” 　　苏临点头：“对。” 　　他笑得不怀好意，又往前凑了一点，鼻尖马上就就要碰到她的。 　　鹿园园抬起一只手—— 　　苏临淡淡地看着，心里有点小激动。 　　依照他的经验，她这是害羞了吧。 　　这一抬手，不是抓头发，就是摸耳朵——嗯？ 　　她白白小小的手，径直冲着他伸过来，动作不紧不慢。 　　苏临一愣。 　　随后，感到头上传来了轻微的触感。 　　他的头发似乎被拨弄了几下，发根有些舒适酥麻。 　　“……” 　　小姑娘又摸了两下他的头发，像是做任务一样的，摸完立马把手缩了回去，红着脸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给完了，你松手，我要起来了……” 　　哦，所以补偿就是……摸他两下？ 　　苏临本来也没想太过分，但至少亲个脸蛋吧，没想到他还没提要求，鹿园园抢先一步行动。 　　然后。 　　内心那些躁动，都被抚平了一样。 　　嗯，他发现她这样摸，他也还……挺享受的。 　　鹿园园“补偿”完之后就要推开他，苏临没再伸手拦，她从他腿上滑下去之后，顺势坐在了野餐布上。鹿园园背对着他，心怦怦跳，手上好像还残留着他发丝的触感。 　　还没等她缓过来，后面的人拍了她的肩，视野里出现一部黑色的手机。 　　鹿园园没立刻接，顺着手机望向主人：“……怎么了呀？” 　　手机主人对着她扬扬下巴：“你看，你想不想去。” 　　鹿园园接过，发现那是一个博客。 　　两分钟后。 　　“想去！”鹿园园惊喜地回过头，满眼放光：“就在游乐园里吗学长？我想去！” 　　“对，就在这里。”对于她的激动，苏临没有丝毫诧异，“一会就带你去。” 　　鹿园园当即站起来，习惯性地拍拍屁股，却又想起来刚才是坐在干净的布上。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某人。 　　不是说带她去吗…… 　　她忍不住问：“学长，我们不走吗？” 　　苏临直接把胳膊全都撑在身后的草坪上，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我不是说了一会儿么。” 　　“……” 　　鹿园园觉得她站着他坐着这个角度好奇怪。 　　她想了想，迈了一步到他身边蹲下，眼巴巴地问：“那，一会是多久呀？” 　　苏临又笑了。 　　他慢慢凑近蹲成一团的人，凑到在她耳边，“你是不是忘了。” 　　“……” 　　鹿园园觉得耳朵好痒，但与此同时，被他的问题搞得一愣：“我……我忘了什么？” 　　苏临突然抬起一只手，拍了下腿，啪地一声很响亮。 　　然后噙着笑，薄唇凑近她的耳边，“你忘了，我腿麻了啊。” 　　鹿园园：“………” 　　鹿园园已经生出这样的感觉很多次了。 　　他好像知道了她耳朵的秘密一样，明知道自己嗓音好听，就每次都凑到她耳朵旁边边吹气边讲话，还是压低声音的那种。 　　可是！ 　　腿麻了这种事！也要这样说吗…… 　　她真的忍不住了。 　　伸手摸上耳朵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 　　- 　　又歇了十多分钟，某人的大长腿恢复正常。 　　两人从美食广场出发，花了十五分钟才走到目的地。 　　刚才苏临趁她睡着的时候，搜了搜关于这个沙雕游乐园的攻略。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还真给他搜到了一个正常的游戏设施，而且是个城堡，看起来装修很好看，好评也特别多。 　　最关键的是——名字和【坑】终于没有任何关联了。 　　人家取得特别高大上。 　　叫【时光倒流】。 　　没看到【坑】这个字，他当时莫名生出一种解脱感。 　　随后苏临保留了网站，打算等鹿园园醒了之后给她看。 　　而鹿园园尽管已经看过照片，但真正到了城堡面前，还是有些被惊艳到。 　　从外形来看，尖塔高耸，圆形拱顶，尖形拱门，典型的欧式风格，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在颜色上，有些类似少女心爆棚的小号摩天轮。 　　直到进去之后，她才懂了名字的含义。 　　之所以叫时光倒流，似乎是因为这城堡高高的拱顶并不是普通的装饰或是壁纸——而是仿真的天空。 　　现在明明是中午，里面却是漫天的星星和月亮。 　　鹿园园看不出那是什么电子的板幕又或者是什么高科技，她只知道，这和真正的夜空特别像。 　　她看向苏临的时候，他也刚收回看拱顶的视线，触到她的视线，一下就勾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喜欢么？” 　　“喜欢呀。”脸上有点热，鹿园园不再看他，抬头指着上面：“学长，这个屋顶真好看啊。” 　　“嗯。”苏临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去看看有什么玩的。” 　　一路上他们就一直牵着手。 　　用的就是之前她纠正过的那个方式。 　　鹿园园跟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虽说名字叫城堡，外面看起来也很高，其实里面只有一层，不过长度非常的长——一眼望不到头的长，中间供人流行动，而两侧是各种各样的摊位游戏。 　　鹿园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城堡。 　　一路走过来，她发现其实大部分的游戏都很常见，连普通的公园里都有，并没有多新颖，但胜在种类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一直在看着道路右面的游戏，没注意到左边。 　　所以当左边传来枪声的时候，她完全没有防备。 　　玩射击游戏的人就离她半米不到，离得很近，枪响的那一刻，她被吓得一激灵。 　　条件反射般地，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抱上了苏临的胳膊。 　　整个人也往右面顶了一下。 　　她力道不大，但很突然，苏临被撞得一愣，看向她：“怎么了？” 　　“……”鹿园园缓了会神，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有点僵硬地摇摇头：“啊，没事没事，我就是——”顿了顿，她小声补充：“有点点怕枪声。” 　　“……” 　　不想站在路中间，苏临直接拉着她到了一边空出来的地方站定。 　　她好像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一直低着头，没被他牵住的手还捂着左边耳朵。 　　“……”犹豫了几秒，苏临摸了一下她发顶，“真吓着了？” 　　感受到他的触碰，鹿园园唰地抬起头。 　　表情一开始还有些茫然，随后眨了眨眼，才“啊”一声，冲着他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就是……就是刚刚太响了。” 　　她回过神来，突然忍不住想要跟他说的再详细一点，“……我就是有点怕那种，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就是雷声啊，还有枪声鞭炮声什么的，但是要是离得不近就没关系……” 　　其实，她说完“不是”之后。 　　苏临就放了心，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鹿园园声音本来就软，絮絮叨叨的语气又像个小老太太，他走神走到了她脸上。 　　小姑娘掰着指头跟他数，她在什么情况下会害怕这些东西，粉润的嘴唇一动一动，白皙的脸颊随着唇部的动作一鼓一鼓的，偶尔抿一下唇，只有右边才有的小酒窝时隐时现。 　　蓦地记起她脸上那种又软又滑的触感。 　　苏临觉得自己手好痒。 　　这不捏不是人。 　　当他遵从内心之后，脸被捏住的小姑娘一下子没了声音，一脸懵地抬眼看他。 　　苏临一心都是满足感。 　　他想起自己刚才并没听清她说什么，就随口问了声，“嗯？” 　　鹿园园：“……” 　　这声嗯是什么意思呢。 　　她刚才说了一分多钟的话，好像没什么东西会让人发问啊。 　　“你问什么呀，学长，”她很疑惑：“你是没听清吗？” 　　“不是，”苏临另一只手也摸上了她另一半脸，动作很轻地揉揉揉，手里软绵绵的感觉让他脑子也成了软绵绵的浆糊，直接实话实说：“——我是没听。” 　　“………” 　　话刚落音，他的手动作僵住。 　　面前的小姑娘眼睛一下子瞪圆，他觉得这个表情似曾相识。、 　　好像他当时把她提到自行车座儿上去，她就是这个表情，气鼓鼓像条小金鱼。 　　小金鱼“啪啪”两声把他的手打掉，刚要开口吐泡泡—— 　　苏临本来是浆糊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他刚才做了什么呢——女朋友讲了很久的话他一句没听——不光没听还在揉人家脸——揉脸没听就算了他还傻逼兮兮地承认了。 　　好。 　　鹿园园刚要说话，就看见面前的人突然变了个表情。 　　他很高，想要平视她就需要微微俯下身子，她看着他突然放大在眼前的脸，看着他迅速而吐字清晰地说：“我错了。” 　　鹿园园：“……” 　　苏临的眼型特别好看，眼尾没有上扬，是平直而狭长的，却显得莫名勾人，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诚意，亮亮的，鹿园园觉得他就这么盯着谁谁也招架不住。 　　她自己当然也是。 　　不光不气了，脸还有点热。 　　她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小声说：“……没事呀，我又没生气。” 　　“……”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 　　苏临还不想直起身，他发现了她的眼神又开始躲闪，忍不住逗她：“我不信。” 　　“……” 　　“你怎么证明。” 　　等了会儿，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懵的状态。 　　苏临正打算直起身来的时候，她突然有了动作。 　　鹿园园毫无预兆地伸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她又抬起另一只手，拉着他的脖子往下压了一下。 　　苏临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只是顺着这股力道又把上身压低了点。 　　然后鹿园园一下子拉近了和他的距离，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耳朵，距离近到他能感觉到她长发的发丝扫在脸上那种痒，以及——她在耳边呼出的气。 　　她动作有些生疏，但是完成度却非常好，最后定格在一手轻轻揪着他耳朵，一手搭在他的肩上。 　　然后，她开始说话。 　　小姑娘咬字都比平时要软，像是故意学他每次的举动一样，语速也放的很慢：“我没生气呀。” 　　“……” 　　苏临浑身都僵住了。 　　他觉得连血液都不流了。 　　鹿园园松开两只手，观察了一阵他的表情，特别开心地笑了好久。 　　苏临慢慢直起身。 　　看着她很大很开心的笑，带着点恶作剧得逞之后的调皮。 　　而他的耳朵还麻着。 　　估计还很烫。 　　他突然想问问沈顾明。 　　或者同样刚谈恋爱的秦放。 　　他们是不是都这样。 　　一看到那个女孩的笑，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 　　被在角落里这么一通乱搞，鹿园园刚才那点惊吓被她忘得干干净净。 　　重新往前走，几乎是走了一路完了一路，这里虽然没什么太创新的游戏，但是几乎想得到的摊位游戏它都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刚刚玩完了用纸勺尝试抓金鱼，鹿园园一条也没抓到，苏临试了一次，六次机会抓到了三条，两人后来又把那三条给放了。 　　不知不觉，居然城堡也快走到头了。 　　在能看到尽头的地方，围站了一大群人，苏临正低着头，一手拉着她一手打字，不知道在回复谁，她踮起脚观察了一下。 　　好像……看到一个篮框。 　　篮框架很高，球筐的后面，架子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她又走近两步才看清。 　　是一只纯白色的、毛茸茸的大兔子，耳朵和头都很大，抱着胡萝卜，大概有三分之一个她那么高，看起来特别可爱。 　　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苏临感受到她往前拽的力道，收起手机看她：“有想玩的了？” 　　“我看到一个兔子，好可爱。” 鹿园园指了一下篮球架的方向，“我们去看看游戏规则。” 　　鹿园园凭借着对奖品的喜爱，硬是拉着苏临到了人群内部，正看到有人在场内投篮。 　　“这是——”她刚说了两个字，身后的人就接上：“定点三分。” 　　“……难吗？” 　　“……”他没说话，就勾了一下唇。 　　牌子上有写，十个球全进是一等奖，也就是大兔子。 　　场内的这个人十个球进了七个，得了个安慰奖。 　　那人下场的时候，一时间没有人接着投，苏临对着大兔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想要那个啊。” 　　鹿园园不知道他会不会打球，含糊其辞：“也，不是很想啦，就——” 　　她没说完，被苏临给打断：“简单。” 　　随后他拍了拍她的头发，鹿园园听到头顶上传来他熟悉的声音，“看着我给你赢回来。” 　　鹿园园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老板那交了钱，老板给他从篮筐里随意拿了个球，几个像是负责清场捡球的青年开始拿着把小脏旗子，让围观的人群都往后退到画好的线外。 　　鹿园园是站在最内侧的那批群众。 　　所以场内人的一举一动，她看得格外清楚。 　　苏临先是拿手掂了掂球，然后一挑眉，看了一眼摊主身边的一筐篮球。 　　周围本来热烈的讨论声也因为有人上场而安静了许多。 　　随后，鹿园园听到有个人说：“哥们儿加油，这球比一般的沉。” 　　她看过去，发现是刚才那个差三球的人。 　　苏临也听到了，他回头对那人点了一下。 　　然后低头看着三分线，双腿微微分开站， 　　鹿园园只在高中体育课的时候看过班里男生打球，她不懂规则，而且班里男生跑起来满身汗，气喘如牛，一看就好累的样子。 　　所以她对篮球的印象最开始，是很累。 　　但是可能是因为定点投篮不需要大量运动，或者是因为场内的人表情太淡定，她突然就觉得，篮球也可能不一定就那么辛苦。 　　苏临单手拿球，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随后，另一只手也扶上球。 　　三秒后，他幅度极小地弯曲了一下膝盖，轻轻松松地跳了一下，跳离地面很近的距离。 　　在起跳的同时举高手里的球，左手高过右手，球推出去，他右手手腕往下一压—— 　　橘红色的球划出一道弧线，撞到篮筐边的时候，发出一声声响。 　　球的轨迹特别漂亮，进了篮筐那瞬间，围观的人里有不少都发出了点呼声。 　　苏临依然稳稳站在原地。 　　看着球进了，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不是他投的一样。 　　在有人给他拿来下一个球之前，他突然抬眼，向左偏头，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她的位置。 　　隔着几米的距离，对着她弯了一下唇。 　　苏临从下午开始就没再戴那顶纯白的棒球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帽子倒着别在了他上衣的拉索上，一身黑中胸前一块突兀的白，在他身上却特别好看。 　　“……” 　　鹿园园站在边上，看着他熟悉的笑，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接下来九个球。 　　不管是角度还是跳的高度，他每次的动作几乎一点没变，球进得又稳又快。 　　五分钟后，苏临抱着那个挂在篮球架上的大兔子到她面前的时候，鹿园园还有点懵，满脑子都是他投篮时眉眼很淡的侧影。 　　在围观的基本都是年轻人，看到这幕，人群顿时爆出一阵起哄声。 　　苏临说了些什么，因为周围声音太大，她没听清。 　　直到他拉着她走远了点，到一个休息用的长椅处，他把手里的大兔子往前一递。 　　“……“她没伸手，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愣愣的。 　　苏临有点奇怪，摸了她的头一下，“傻了？“ 　　“……“她还是没反应。 　　他把兔子往长凳上一放，勾唇把她拉近，压低声音：“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特别帅。“ 　　“……“ 　　没想到。 　　过了几秒，小姑娘居然点了点头，露出来的耳朵红红的。 　　苏临：“……“ 　　还以为她会害羞不回答。 　　没想到……现在这样，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 　　半晌，鹿园园先开口：“……学长我去上个厕所。” 　　“好。” 　　等她的时候，苏临坐在长凳上，看了眼身边的大兔子。 　　然后又看了一眼。 　　想到刚才诚实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一下。 　　兜里手机一震。 　　他打开微信。 　　沈顾明：【我看定位，那游乐园，好像不在你大学附近？】 　　苏临：【嗯，挺远的，算在外地。】 　　沈顾明：【在一起的第一天？】 　　苏临：【嗯呗。】 　　沈顾明：【你不会现在还在游乐园呢？】 　　苏临：【昂，怎么了？】 　　苏临笑着，懒洋洋地打：【你是不知道这游乐园多他妈好玩儿啊哈哈哈哈。】 　　他正准备给曾经的兄弟讲一讲自己如何夺得小姑娘的芳心，字打到一半—— 　　沈顾明：【对，我是不知道多好玩。】 　　沈顾明：【我就知道你，在一起第一天就他妈让小姑娘跟你在外地呆到这个点儿，看样儿还不准备回去了。】 　　苏临顿时僵住：“…………” 　　操？？？ 　　鹿园园在这时候回来，她一路都是小跑着，到他跟前的时候一脸的惊慌失措，气都没喘匀就开口道：“学长！我刚才看手机，才发现现在居然都八点了！“ 　　“……” 　　“怎么办呀，”她接着说：“我们七点半的动车票过时间了……” 　　他还没说什么，与此同时，手机一震。 　　沈顾明：【唉。】 　　沈顾明：【畜生啊。】 　　“……………” 　　苏临抬头看着屋顶。 　　艳阳高照，天空湛蓝，一片晴空万里。 　　室内光明如白昼，没有丝毫不对劲。 　　时光倒流……个锤子。 　　苏临太阳穴里像是有个球在蹦。 　　他早晚他妈拆了这里。 第40章 第四十可爱 　　晚上八点多的这个时间，带着小孩来玩儿的人都已经原路又把孩子带回家了，少了小孩就意味着少了很多噪音，周围没有下午刚来的时候那么吵闹。 　　【时光倒流】城堡里一直放着轻缓的音乐，音乐倒是很符合这个城堡的外观，什么古典风钢琴曲、现代爵士乐全都有，在安静的环境里总算能听清旋律了。 　　但苏临一点也不想听。 　　他退出微信，找到打车软件，输入地址预约车辆，因为是长距离，他叫的又是专车，几乎是立刻就有人接单。 　　“……没事了。”搞完之后，他看着鹿园园，给她看了下手机屏幕：“我刚用软件约了辆车回去。” 　　随后一手拿起长椅上的兔子，一手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开始往外走。 　　鹿园园跟在他身侧，有点吃力。 　　可是……他今天一整天明明走路速度都很慢的。 　　她摇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 　　看他回过头，有点迟疑地问：“学长，你……生气了？” 　　是因为错过了动车票？ 　　不对啊，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可是，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她话刚问出口，苏临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原地。 　　他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表情特别严肃认真。 　　就在鹿园园做好准备、以为他要说什么“我钱包丢了”这种话的时候—— 　　“我不是故意的，”苏临说，“刚刚……是真没看时间。” 　　其实他知道沈顾明那句话多半是开玩笑。 　　但是……那人发来的那俩字就像魔咒一样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觉得不管鹿园园怎么想，他也得解释一下。 　　“啊，我知道呀，”鹿园园点点头，又对他笑了一下，“学长没事的，我不是也忘了嘛。” 　　“……” 　　看着她一点不设防的笑脸，他忽然想问问她，怎么就这么信他。 　　但他没说出口。 　　只是笑，然后重新带着她往外走。 　　和白天一样，步伐速度放缓很多。 　　——为了配合小短腿。 　　- 　　叫的专车已经停在游乐园门口，上了车之后，可能是玩了一整个下午有点累，没多久，鹿园园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路灯一盏盏地飞过，车子还是很平稳的速度。 　　观察了一阵窗外，她觉得应该在高速上。 　　鹿园园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 　　头靠在苏临的右肩上，两只手抱着他的右胳膊——还是很紧的那种。 　　脑子里蹦出一句话。 　　——像个膏药贴在他身上。 　　“……”呸，她才不是膏药。 　　她直接坐直，甩了甩头，慢慢松开手，随后听见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醒了？” 　　“……嗯。”她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靠了他多久，有点过意不去，“学长你困吗，要不要睡会呀？” 　　他很快回：“不用。” 　　鹿园园注意到他抬起左手，动了动右面肩膀，就是她刚才靠着的地方。 　　她还有点没完全醒过来，看到他的动作，想也没想就伸手帮他捏了两下。 　　苏临的左手顿时僵住：“……” 　　他是一直一个动作太久，肩膀酸麻，就想活动活动。 　　没想到她会这样。 　　她那么小的手，力道也很小，隔着两层衣服捏得他不痛不痒的，更别提什么效果了。 　　但他还是笑了：“你就捏两下啊。” 　　“园园，”他微微凑近她的脸：“两下能干什么？” 　　“……” 　　鹿园园这次连脸红都没来得及，一直安静的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 　　苏临肩膀还是差不多的感觉，没任何改变，但她的手离开肩膀那瞬间，就突然有些不舍。 　　小姑娘看着手机屏幕，亮光打在脸上，他看到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的诧异，“啊”了一声。 　　他问：“怎么了？” 　　她像是隔了一会才听到，抬起头眨了眨眼，表情有点懵：“他们刚刚告诉我，接力的顺序改了，我要跑第一棒……” 　　“……” 　　第一棒怎么了？ 　　“学长！”还没等他问出口，小姑娘一下子离他坐得近了点，“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怕枪声雷声啊那些的嘛，其实我短跑挺快的，但就不是很敢上场因为裁判那个枪声。” 　　苏临准确抓住重点：“所以为什么你要从第四棒到第一棒？” 　　说到这，鹿园园有点不服气：“因为他们找了个比我跑得还快的去了第四棒。” 　　“……” 　　“二三棒的是不太会跑的，我们班的人说就靠我和新找的那个女生了，我没她快的话，就只能去……第一了。” 　　“……” 　　说完之后，她一脸忧愁地靠在车座靠背上：“我跟他们讲，他们都觉得我太夸张了，我真怕我听到枪声就卡在起跑线不动了，多丢人呀……” 　　她可能是真的担心，又絮絮叨叨了好多，怕到时候掉链子给班级拖后腿什么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所以……你之前有试过听着枪响跑步吗？” 　　鹿园园答地很快：“啊，没有诶，我就怕——” 　　“先别怕，”他打断她：“你明天下午的比赛？” 　　“嗯。” 　　鹿园园点了点头，看着苏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她笑了一下，他说：“没事。” 　　“到时候我去找你，相信我，”他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担心的情况都不会有。” 　　他看过来的眼睛里映射着外面的光，忽明忽暗，唇边的弧度很好看。 　　她重新坐回最开始醒来的地方，犹豫了几秒钟。 　　还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很神奇的，鹿园园突然间好像一点也不烦了。 　　莫名觉得，他说都不会有，那就肯定会顺利的。 　　- 　　…… 　　一点都不顺利！ 　　运动会的第二天下午，鹿园园现在站在自己班级划分的区域，穿着运动服，胸前别着号码布，刚刚看完微信宿舍群里发来的好几条链接。 　　她现在好气啊。 　　那几条链接是校园论坛的，光标题就十分引人注目。 　　第一条链接：#惊？今天跑步的为什么不是老王打枪了？打枪那人是苏临吧？我没看错吧？？？# 　　这个就…算了。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和她提过，但她也不生气。 　　第二条链接：#卧槽！苏临这么快就换了个女朋友？？？# 　　刚看到标题的时候，她懵了一下。 　　随后点进去看到内容。 　　———— 　　1L[楼主]：卧槽我他妈去给我舍友加油，居然被我看到这一幕！！！ 　　[图片] [图片] 　　这妹子不是之前大家说的吧，这妹子站起来很高啊腿超级长啊！！！ 　　两张图片里，背景是红色塑胶跑道，从照片里能看到起跑线，有张桌子在看台边，写着检录处三个字，一男一女隔着一段距离，靠在桌子边讲话。 　　都长得好看。 　　他们靠着桌子这个动作，还特别显出了一点——都是大长腿。 　　男的是她男朋友苏临，女的不知道，反正长得很好看就对了。 　　鹿园园放大了照片，看清了两个人脸上的笑。 　　超开心的那种笑。 　　第二张照片里，苏临还拿着手机给她看什么东西。 　　两个人还在笑。 　　“……” 　　鹿园园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又看了一遍这个帖子，突然又不气了。 　　只是有些难受。 　　不，是特别难受。 　　她上午的时候比田赛，跳高跳远，比完之后才见到苏临。 　　他是跑着过去的，到的时候额头都是汗，听到她说比完了，摸了摸她的头，又说了会话，没呆多久就走了。 　　明明中午他们还发了微信。 　　下午居然就有人发了这个帖子。 　　其实照片里的两个人也没有挨近，反而挺远的，而且这个发帖的人可能就是胡乱一说，女朋友什么的。 　　可是她还是……好不开心啊。 　　“鹿园园！”有人叫她。 　　她抬头，看到第四棒的姑娘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外走：“走啊，去检录了。” 　　“……” 　　她慢吞吞地支着膝盖站起来。 　　班里去了不少人，男生很多，都是去加油的，一路上都有说有笑。 　　她慢吞吞地跟在一群人身后，拿着手机，看着宿舍群里一直在刷的消息，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班里有个男生是负责运动会各项报名和比赛事宜的，很操心，挨个带着四个人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才退到一边。 　　他们班是第一跑道，最边缘。 　　鹿园园站定，低着头看着脚下大大的“1”，发了会呆才开始脱外套。 　　刚想递给同学，却被人半路抢走。 　　她愣愣地抬头。 　　看到了出现在论坛照片上对着别的女生笑得美滋滋的人。 　　他背着光，唇角上扬，一只手伸出来接过了她的衣服，另一只手里…… 　　拿着一把枪。 　　- 　　王一涵是个急性子。 　　她是全宿舍最先发现论坛上突然之间涌出一大堆关于苏临的帖子的人。 　　但那时候她和秦放在外面约会，看到之后，再气只能发到群里让她们知道。 　　要不是秦放拦着，她差点直接就杀回学校了。 　　想直接去问问苏临。 　　你昨天把我们宝宝拐走一整天半夜十一点还是老娘下楼让舍监帮着开的门，小姑娘又兴奋又害羞地说她谈恋爱了，完了今天她男朋友居然跟别的女的笑这么开心还被拍到了？ 　　但还好她没去。 　　大概下午五点钟的时候，王一涵心不在焉地陪着男朋友看了场电影，男朋友激动地滋哇乱叫：“诶诶诶，内帖子有情况有情况我靠！” 　　王一涵瞬间回神。 　　两人找了个休息的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开始扫贴。 　　[C大论坛·八卦组] 　　【新】#我是你们讨论了好久的检录处小姐姐，吃这个瓜的请进来把瓜吃完，传我和苏临绯闻的童鞋请进来！挨！打！：）# 　　“……”这不就是说的他们么。 　　吃这个瓜吃得正欢快的秦放和王一涵当即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 　　1L[楼主]：啊我也是忙完了一天现在才有空刷论坛，突然发现自己被点名了？ 　　还说啥？ 　　苏临有新欢了？？ 　　苏帅不喜欢新女友了喜欢我了？？？ 　　这种污蔑。 　　我有点不太能忍了昂。 　　所以就来给你们讲讲事情的真相好了。 　　我和苏帅以前就认识，一个系的，我们系著名的笑面虎刘教授（希望他别看论坛）大一有次安排我俩做一个project，就只有两个人的组那种。 　　不瞒你们说，跟长这么好看的人一组做作业我怎么可能！不！春心荡漾！呢！！！ 　　我长得还行，咳，今天论坛里也有人夸我来着我看到了啊哈哈哈哈开心。 　　那个project历时两周，我们也去了好多次图书馆或者在教室讨论什么的，都是单独相处。 　　我渐渐的，那些小女生的心思就淡了。 　　总之——半个月下来，我他妈甚至怀疑苏帅根本不喜欢女的：）。 　　具体事情就不举例了，我也不太记得了。 　　反正自从那次之后，我对他就没了一丁点的粉色想法，但我们成了，类似……咋说呢。 　　我是少有的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关系十分纯洁的女性同学吧。 　　嗯。 　　我觉得这个定义完美。 　　楼主在学生会里是体育部的哈，不然也不能在检录处干这苦逼工作。然后今天早上，我去部里领表格啥的，听说今天老王（负责计时啥的体育老师）不打枪了，换了个学生。 　　我问换谁了呢。 　　他们说苏临。 　　我顿时：……… 　　苏帅真的好懒的…我也不形容了，就跟大家说下裁判开枪这个事儿。 　　这事儿看起来贼帅贼拉风是不，往那一站一开枪一堆人撒丫子往外跑。 　　其实不是的，其实难受得亚批。 　　首先，你一天打下来，胳膊估计得麻个一天半天的，而且还得带点儿东西堵住耳朵，不然得耳鸣好一阵子。 　　一般人打一枪过过瘾就行，我听说苏临本来也只打算打一枪的，好像是什么接力那枪。 　　但老王不！同！意！ 　　老王说要打就得打完一天的，没那么美的事儿。这才有了你们看到的场面。 　　他靠在我桌子上？那是因为他没凳子坐，贼惨，累的不行才靠的。 　　他全程笑着跟我聊天？我一会解释。 　　他一有空就给我看手机？和上个题答案一样。我……现在解释。 　　对话一开始是这样的—— 　　他笑：诶，xx，我谈恋爱了。 　　我惊：噗——谁啊谁啊？？？ 　　然后！ 　　他！！ 　　就开始了！！！ 　　“好看么”、“可爱吧”、“这张呢”、“是不是后脑勺也可爱”、“你别敷衍我行不行专心点”、“哪张最好看”、“好吧其实都好看”。 　　…………… 　　休息间隙，他给我看了二三十张他女朋友的照片。 　　平心而论，真的好他妈萌的一个妹子，长得跟个小娃娃一样，看着就招人喜欢。 　　我前三张还在“哇塞好可爱”“卧槽萌妹子我的爱”等等等等，很给力很捧场。 　　但是！！ 　　人的激情会消退啊！苏临你懂么？！ 　　你给我看二十多张还指望着我能配合着你一起不重复地夸？？？？？ 　　而且兄弟你的高冷人设呢？ 　　你大一笑的加起来也没今天一天多：） 　　啊。 　　我现在这个心啊。。。 　　对了。 　　我刚才看了眼有个姐妹发的帖子，讲的是【苏临为什么要傻逼兮兮地来打这个枪呢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耍帅吗】的故事。 　　裂墙推荐哦【微笑】。 　　不看不是人！！！！ 　　———— 　　2L[服了]：……这转折我真他妈服！ 　　啊卧槽看到最后猝不及防给我喂粮？？？ 　　我现在好难受，但我又很想看楼主说的那个帖子。呵呵。 　　———— 　　3L[好饱啊]：看楼主这语气，我仿佛已经知道隔壁贴的内容了。 　　……啊，大不了就再吃一碗。 　　狗粮最好吃了！！！汪汪汪！！！ 　　———— 　　4L[我的妈鸭]：啊啊啊啊啊啊啊只有我自己觉得苏帅超级反差萌吗啊啊啊啊啊好喜欢啊啊啊啊！！！ 　　…… 　　王一涵：“……卧槽。” 　　秦放：“……我就说吧。” 　　王一涵一把拿过他手机，出帖去找另外一个。 　　“啊，”她一眼就看到了：“是这个吧。”然后立马点进去。 　　秦放也凑过来看。 　　【新】#你们太无知了……我觉得除了苏临和他女朋友我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为什么去打枪的人了……卧槽我不想自己承受这份痛苦，请C大八卦姐妹们全进来。# 　　———— 　　1L[楼主]：啊……这真是悲惨的一天。 　　我直奔主题。 　　我是体育系的，跑短跑的，昨天比完了一百两百，今天的接力是我最后一个项目。 　　我被分在第二道，来早了，第一个站上跑道，看着身边陆陆续续来人，然后我左手边、偏前一点的地方——第一道，居然来了个——小姑娘。 　　……是真的小。 　　腿也……啊，其实她身材比例是很好看的，但我平心而论在我们这一排第一棒的选手里，嗯，人有点矮，然后腿有点短。 　　看着又突兀又可爱。 　　我当时心想，这是哪个班派出来的，也舍得让这么细皮嫩肉的妹子来跑这么凶残的比赛。 　　啧啧啧。 　　妹子有点儿心不在焉的，一直盯着地面。 　　我们系这样外表的妹子我就没见过，我的妈呀，我就一边热身一边偷偷瞄她。 　　像个流氓。 　　然后我看着她开始脱运动服外套，里面是短袖，我还在想，就这小细胳膊一会可咋办，替她着急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人——也可能是我看妹子看得太入神。 　　我一抬头——我的妈耶这不是中午在贴吧被挂的苏大帅哥吗！ 　　他为什么来这！ 　　他为什么笑的这么快落！ 　　他为什么把手伸——到了萌妹子头上？？？？ 　　我开始臭不要脸地装作压腿的样子，其实我是为了曲膝向左离他们近点。 　　后来我就觉得，我怎么这么欠。 　　不得不说，苏临声音很他妈有辨识度啊，不愧是那啥，乐器社还是唱歌社社长。 　　他说：怎么不开心啊 　　妹子不说话。 　　他又伸手去摸妹子的头，被妹子挡了一下——哦豁我心里一激动不知为何。 　　然后，妹子说话了。 　　这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学长你上午去干嘛了。 　　苏临给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在起跑线打枪。 　　妹子的声音连我都听出来生气了：我都看到了！ 　　苏临：嗯？看到什么。 　　我在此时此刻，按捺不住我的八卦之心，直接调转方向正面对着两个人压腿。 　　然后我看到了——卧槽好几把帅的苏临的侧脸，他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看到什么了？ 　　他对面的妹子气得脸鼓鼓的，眼睛又大又圆，看得我特别想捏一下她的脸，手感绝对好的一逼——哦。然后苏临替我捏了。呵呵。 　　妹子被他捏脸也不在意，但是就一直瞪着他。 　　我是觉得被长这么可爱的人瞪着估计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幸福——果然，苏临的表情证明了他和我一样的想法。 　　他们俩的身高差大概有——我也推算不出来，反正苏临突然之间上身往前倾，几乎和她脸贴脸的距离。 　　这可是大型吃醋现场吧？ 　　我竖起了耳朵！！！我以为他要替自己辩解了！！！ 　　然而—— 　　他说：你不是怕枪声么，我就跟体育老师说我替他打枪，所以一会起跑的时候你看着我就行，别去想什么枪，肯定没问题。 　　妹子傻了。 　　其实我也傻了，我一时间没能理解全这话里的意思，但这时苏临又动了。 　　我一边机械地压腿一边看着——苏临的嘴——亲上了妹子白白嫩嫩的脸。 　　他突然间笑得眉眼弯弯。 　　又去贴妹子的耳朵，说：而且，我亲完了，你现在更不可能怕枪声了。 　　妹子本来白白的小脸儿瞬间变得粉粉的（原谅一个体育生贫乏的词汇吧），没说话，但是一只手捂着刚才被亲的脸，表情一点儿也不气了，害羞得不要不要的。 　　目睹了一切的我：…………… 　　其实我为什么要装做热身的样子在这边鬼鬼祟祟观察他们呢？ 　　人家两个人会理我吗？ 　　人家全程连声音都没压低压小过！根本不怕我听啊！ 　　我为什么这么看得起我自己？？？ 　　我顿时觉得我刚才仿佛一个傻逼在人家两人面前跳大鹏展翅舞。 　　于是我顿时就不他妈热身了。 　　我看着苏临说完那句话，直起身来回了他原本站的地方，已经开始说“各就位”了。 　　我蹲下，做起跑姿势。 　　还是太欠，没忍住往左前方一看。 　　……… 　　唉。 　　最悲惨的在于什么呢。 　　叫园园的妹子发挥得特别好，盯着人家男盆友，枪一响也不怕了，直接跑走。 　　反而是我。 　　……不提也罢。 　　我想来想去，其实苏临可能是看穿了我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所以为了让他老婆赢故意来说给我听的吧QAQ。 　　神仙谈恋爱。 　　我佛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可爱 　　鹿园园没有接受过任何与跑步有关的训练，小学那时候的运动会，老师看她的小体格也从来不会找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短跑的潜力还是在初中，班里测800的时候。 　　那时候都还是初一的小豆芽菜，而她这颗豆芽菜在第一圈落了第二名将近半圈，尽管她后劲不太足，但最后还是班里没有悬念的第一。 　　她记得体育老师的表情惊讶非常，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问她是不是真的没练过体育。 　　后来，因为听裁判的枪声她会整个人被吓一跳，紧接着输在起跑线上，毕竟对于一百二百米，两三秒已经很致命了，所以鹿园园初高中每一年运动会都是跑接力赛最后一棒——终点前冲最后一波。 　　这是她第一次跑第一棒。 　　因为跑过很多次接力，她一直都是最后接棒的那个人，但是递接力棒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看了那么多次早就会了。 　　她跑到第二棒女生的位置，又跟着跑了几步，等女生拿稳了冲出去才停下脚步。 　　脑子里还是有点懵。 　　她抬手摸了一下左边的脸颊，想起了什么，脑子里迅速过了几个刚发生的画面，又触电一般地很快地放下手。 　　刚才被……他的嘴唇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好像一直在发热。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回过神之后想要走回起点，一抬头却看到身边站了个人。 　　明黄色的紧身运动衣，扎着马尾，至少有……170的个子，和王一涵差不多高的一个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鹿园园觉得这个女生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 　　“妹子，”女生突然开口：“跑得挺快。” 　　突然被夸，鹿园园懵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回道：“啊，谢谢……” 　　话刚说完，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跑步的时候身边似乎就有一抹黄。 　　现在两人又站得这么近，难道是她？ 　　鹿园园于是问出了口：“那个，同学，刚刚……我们是不是邻道的呀？” 　　“……” 　　闻言，这个女生的表情更复杂了。 　　半晌，她点点头说是啊，然后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接着转身走了。 　　垂头丧气的那种。 　　鹿园园愣在原地：“……？” 　　她还是觉得处处透着奇怪，但女生已经走了，她也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直到晚上王一涵给她看了两个帖子之后，她才懂了那个女生那样的原因。 　　好吧。 　　但是当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苏临身上，的确没注意到—— 　　旁边一直有人在边热身边看他们啊…… 　　- 　　继两个帖子之后，鹿园园觉得她和苏临谈恋爱这件事可能全学校玩贴吧的人都知道了。 　　而且，运动会的最后一天，苏临还在她班级的休息区陪着她呆了整整一上午。 　　那是她上了这么多年学，第一次体会到当名人的那种、觉得自己后背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看着的感觉。 　　鹿园园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 　　其实刚答应他的时候，在心里会很担心。 　　她不知道男女朋友关系的两个人每天聊些什么才是正常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有些怕……会闹出什么尴尬。 　　可是和苏临在一起才几天而已，她渐渐地就没了这些想法。 　　他们的相处模式，和转变关系之前唯一改变的地方——大概就是肢体接触变多了。 　　还有他时不时，会贴在她耳边说一些…… 　　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周末的时候，鹿园园照例去给舒甜补课。 　　到了舒甜家的时候，舒甜不知道在看什么，专注到她来了都没发现。 　　鹿园园轻轻带上房间的门，走到她身边拉了椅子坐下，轻声问了句：“看什么呢？” 　　舒甜像是吓了一跳，一下子在椅子上蹦起来。 　　“啊，“少女看清来人之后，一下子笑开，一双形状美好的杏眼弯弯，唇边的小梨涡很甜，“姐姐你来啦！” 　　“嗯。”鹿园园点点头。 　　她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舒甜一有什么事都会和她分享，鹿园园坐在她身边，又问了一次：“你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呀？” 　　没想到少女突然红了脸。 　　她咬了一下唇，“我在看……我们学校贴吧。” 　　鹿园园有点惊讶：“你们学校，高中就有贴吧了吗？” 　　舒甜所在的附中是S市闻名的重点高中，没想到也会有这么多学生逛贴吧。 　　“当然有啦，”舒甜把桌子上的手机推给她看，“你看啊，我刚才就是在看帖子。” 　　鹿园园扫了两眼，有些感慨：“我是上了大学，我们学校的论坛很多人用，我才知道这类的东西诶。” 　　而且……自己居然还会成为别人帖子里讲的内容。 　　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舒甜小声抱怨：“帖子有好多关于江译的哦，我们学校女生好八卦……” 　　“又花痴。”她又说了一句。 　　没等鹿园园回复，她一下子把头放到桌子上，整个人都瘫了，叹气：“唉，我也是，八卦又花痴……因为他太帅了。” 　　江译就是她那个心心念念的曾经的对门现在的校友比她大一岁的——哥哥——舒甜是这么定义的。 　　鹿园园觉得她一定是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 　　俨然一个怀春少女。 　　之后没再聊太多，鹿园园开始给她讲题。 　　快结束的时候，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是苏临发来的，问她结束了没。 　　鹿园园回：【刚结束，怎么啦？】 　　苏临：【嗯，我在他们小区门口等你啊。】 　　鹿园园愣住。 　　运动会最后一天，他去找她的时候，有问过她的补课地点和时间。 　　不过，因为这个补习不管是舒甜这个学生还是家长都实在是太好，基本每一次鹿园园都没有计算时间。 　　再加上本来周日就没什么事，能多给舒甜讲点就会多讲一段时间，直到舒甜嚷嚷着要下课才会结束。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 　　已经比她告诉他的多了半小时。 　　“姐姐，走吧，”舒甜收拾完书包，过来拉她胳膊，“下楼吃水果呀。” 　　每一次补完课，她都会被拉去客厅吃点东西。 　　“今天……就不用了，”鹿园园拿着手机站起来，背上书包，觉得脸有点热，“今天要先走啦。” 　　“嗯？为什么呀？” 　　“……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 　　- 　　苏临已经在楼下站了四十分钟了。 　　他本来怕她早出来，还提前到了十分钟，没想到她晚了那么久。 　　他耐心一直不怎么好，宿舍里的人，同班里或者以前的朋友们都知道。 　　但是这四十分钟里，他不光没生出一点点的不耐烦，反而心情还有些高涨。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鹿园园最后回复的两条消息。 　　【Σ(っ°Д °;)っ！！！！】 　　【学长你等我！我现在下来！！！】 　　苏临捏了捏鼻梁。 　　他以前也挺烦看见这些表情包的。 　　但是鹿园园发的，怎么就他妈这么可爱呢。 　　他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唇角，锁了手机放进口袋，刚抬起头就听到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循声望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娇娇小小的，正埋着头小跑。 　　等快到了小区门口，她放慢脚步，走出门口的一瞬间，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下子把头转向这边。 　　苏临本来就站在门口旁，离她几米的距离，她的反应他看得特别清楚。 　　她今天穿了白毛衣和黑色百褶裙，裙子长度膝盖往上一块，纤细的腿包在纯黑色的长袜里，脚上是同色系的小皮鞋，亮亮的反着光，估计刚才发出哒哒哒响声的就是它。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小姑娘的眼睛倏地亮了，她冲着他笑了一下，长发被别在耳后，右边脸颊的酒窝显而易见。 　　苏临就这么看着她走过来，然后抬起头看他，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学长你等很久了吗？” 　　苏临没答。 　　他伸手拨了拨她额前有点乱的刘海，又没忍住，碰了碰她的脸。 　　白白的，软软的，有点凉。 　　像棉花糖。 　　尽管穿着黑白这样素的颜色，他就是觉得，看见她就心里泛甜。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他转而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到路边准备拦车回学校。 　　小姑娘好像还有些不安心，絮絮叨叨地：“学长，我之前跟你说的是和家长约好的时间，但是我经常会多给她补——” 　　苏临打断她：“嗯，我知道。” 　　他边说话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鹿园园看着车停在两人面前，他率先走过去，手放在后车门把手上，另一只手一直和她牢牢牵着。 　　“我来接我女朋友的，”苏临拉开车门之后，回过头对着她弯唇笑，音色低沉好听：“等再久都行。” 　　- 　　不知道是因为他那个笑，还是因为那句话，鹿园园从上车开始，小心脏一直砰砰跳，直到到了学校门口才稍微淡定了点。 　　下了车之后，苏临很自然地朝她伸手，她握住，抓紧。 　　其实好像也没牵多少次啊。 　　鹿园园有点纳闷。 　　这个动作怎么就……这么熟练了呢…… 　　已经是十月底，天黑的越来越早，才晚上六点半，学校的路灯已经一盏盏都亮了起来。 　　周日的晚上，学校大道上没有太多学生，偶尔有人骑着车子打铃从两人身边经过，身边有着风吹过时树叶沙沙的响声。 　　他们走得很慢，这样的氛围下，没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鹿园园刚这么想，下一秒—— 　　苏临突然开口：“我快过生日了。” 　　鹿园园：“……” 　　运动会过去之后，离苏临的生日越来越近，鹿园园特地看过他生日那天是周日，也就是还有一周。 　　她早就已经想好买什么了，而且昨晚刚在网上付完款，没想到他现在主动提起。 　　他说的突兀，而且很像小孩子问爸爸妈妈要礼物的语气。 　　鹿园园有点想笑，摇了摇他的手，“我都记得啊，十一月一号嘛。” 　　苏临说完也觉得不太好。 　　他想了想，解释了一下：“我不是想要礼物，就是想提醒你一下，那天……记得空出来。” 　　“嗯嗯。”鹿园园点头，还是没忍住告诉他：“但我已经买好礼物啦。” 　　“……” 　　苏临沉默了一会。 　　还是没忍住出声：“是什么——”刚问完，立马后悔：“算了，别告诉我。” 　　小姑娘在一边笑得不行。 　　她今天穿的鞋子依旧是平底，但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鞋跟，一走路就有响声，哒哒哒的，听着还挺好听。 　　又走了一会儿。 　　苏临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夸女朋友总是没错的。 　　于是他说：“你——今天穿得跟以前不太一样。” 　　扔出这个话头，这样一来，鹿园园就会问怎么不一样了，然后他就能夸—— 　　“你觉得……不好看么？” 　　“……” 　　苏临脚步一顿，垂眸盯着她。 　　他刚才……好像没有说任何会让人觉得是在说她不好看的话。 　　她怎么直接联系到这上面的？ 　　可能是和她在一起之前没那么亲密的原因，以前这方面还不是很明显。 　　现在想想，她好像很多时候会特别在意他的看法，每次她问“学长你不喜欢么”“学长你生气了吗”诸如此类的话，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些时候，她的表情就总是像现在这样。 　　有点小心翼翼地。 　　他刚想开口否认，一个想法蓦地钻进脑子里。 　　她这样的反应……会不会是和她长大的那个家庭有关。她似乎提过她爸爸，不管她学习多好在家里多努力地表现好，他都看不见，他都不喜欢她。 　　是因为这个？ 　　所以才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长时间没说话，走得又变慢了，鹿园园有点纳闷，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一身，她又问了一次：“学长，你真的觉得不好看呀？” 　　苏临突然松开她的手，然后他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 　　这一系列动作很突然，鹿园园吓了一跳，出声问：“你干什——啊！” 　　话没说完，他突然把她整个人竖着抱起来。 　　鹿园园回过神来的时候，脚已经离地，整个人都伏在他肩上。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之前，他把她提上自行车后座——还不止一次的举动。 　　她想出声抗议的时候，却发现脚下有了可以着力的地方。 　　鹿园园站稳，从他肩上直起身，却发现—— 　　苏临现在比她矮了一大截。 　　而她站在了学校某处休息的椅子上。 　　“啊，”鹿园园实在是不明白：“学长你干嘛？” 　　他仰着头，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鹿园园想下去，“我不想站在凳子上呀，还有人要坐……” 　　“一会我擦，没事。”他拉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苏临又看了她一会，突然笑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么，是不是觉得不好看。” 　　“……” 　　他伸手搂她的腰：“你最好看了。” 　　鹿园园愣住。 　　随后，他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两只胳膊一起圈住她的腰，又微微低头——顺势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 　　两人紧紧地贴着，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脸。 　　鹿园园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头发，短，却触感柔软。 　　她咬了咬唇，被他抱得暖暖的，又疑惑又害羞，小声嘀咕：“到底干嘛呀，学长你今天像个小孩一样……” 　　小孩苏临闻言，突然抬起头，“你才是啊。” 　　鹿园园一愣：“嗯？什么……我才是？” 　　“你才是小孩。”他答。 　　“……？” 　　鹿园园想反驳，却看见他突然变了表情。 　　因为现在这个位置，苏临看她要仰着脸，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鹿园园都看得清。 　　“知道为什么吗？” 　　“……”鹿园园摇头。 　　路灯打在他脸上，眼窝和鼻梁处的阴影更有立体感，他黝黑的瞳孔一直盯着她，也不眨眼，然后一点、一点地笑开。 　　他的手还抱着她，声音很轻，却全部传到她耳朵里。 　　“因为你是我的宝宝啊。” 第42章 第四十二可爱 　　宝宝这个词。 　　其实女生之间也经常用，在宿舍里，林茜有时候跟她们聊天的时候，就会用宝宝开头，“宝宝你先去洗澡吗”，“宝宝我用下你这只笔”，“宝宝们今天去干嘛呀”…… 　　鹿园园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听多了就发现，其实宝宝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和你关系好，这么叫你一声。 　　可是苏临说的……好不一样。 　　他贴着她，仰着头，喉结滚动，说话时候胸腔的震动她都能感受得到。 　　她又动了动手指，手指上是他软的头发。 　　苏临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但没抬头。 　　不知道鹿园园的毛衣是什么材质的，苏临的脸贴着，觉得和她这个人一样，软得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 　　闻到一股甜香，很淡的，掺着奶味，每次都是离她距离很近的时候才闻得到。 　　可能是因为她每天都喝奶吧。他想。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怀里的人僵了一瞬，然后一直没动静。等了会儿，他刚想抬头去看小姑娘的表情—— 　　突然整个头都被柔软的衣料包住。 　　或者说，被她抱住。 　　他耳朵边就是她的胳膊，感觉得到她好像微微弯了点腰，把他的头部抱得松松的。 　　苏临眼前一片漆黑。 　　想象了一下她现在的姿势，他笑了，发出的声音很闷：“怎么了宝宝。” 　　头顶上传来一声“哎呀”，然后他后脑勺被很轻地拍了一下，“你别叫了好不好呀……” 　　小姑娘的声音软得不行，离得近，又像趴在他耳边，细细的，听得他呼吸一滞。 　　半晌，苏临叹了口气：“你这是在撒娇么。” 　　听得他快他妈把持不住了。 　　“我没有撒娇啊……” 　　“我……”小姑娘的手顿了顿，又揪住他一缕头发，再次传来的声音更小：“我害羞不行呀。” 　　苏临：“……” 　　鹿园园说完那句话，一直在等他说话。 　　他却一直没出声。 　　过了十几秒，她感到他肩膀突然开始抖。 　　鹿园园顿时反应过来。 　　她松开他的头，“你笑什——啊！” 　　和被抱上来的时候一样，她有被他搂着腰和腿抱了下来，踩在了实地上。 　　鹿园园跺了跺脚，眼前是苏临黑色的外套，她这才意识到…… 　　唉，又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了。 　　“学长，你……”她边说着话，边抬头，却在触及他实现的一刹那止住话头。 　　他……又在笑。 　　鹿园园看得脸热，却又止不住地猜他在笑什么。 　　没等她说话，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边的弧度未减：“鹿园园。” 　　她又是一愣。 　　这么多天，他一直都没有叫过她的全名，不是不叫名字直接说，就是叫园园。 　　他好像也不需要她回答。 　　苏临叫完，突然弯下一点腰，距离她特别近，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接着说：“再说一次吧。” 　　……？ 　　没头没尾的，是还没说完吧？ 　　鹿园园没出声问，也没催他，她眼前就是他的喉结，她看着它上下滚动，然后传来他沉沉的声音。 　　“我们认识时间，对于恋人来说算很短。” 　　“我知道你们女生，有很多时候没安全感，我不知道你怎么想。” 　　“但我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话，”他直起身，一把搂住她的后背，“没理由的，但是真他妈喜欢你。” 　　- 　　和鹿园园在食堂吃了饭，苏临晚上回宿舍，突然想起来件事。 　　“诶，”他问对床正笑成傻逼的秦放：“那个论坛，我记得是不是学生会能给什么认证。” 　　秦放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每个部门部长、社团社长都不能匿名发帖，就您老之前登记注册的那个手机号，登陆上去就是红名儿，人家学生会早给你改了。” 　　C大论坛一直归学生会管，各个板块都有管理员，给社团社长和部门部长的账号有个特殊之处，发帖或者回帖，显示的是红色的名字，不能改，只能是自己的大名，相当于一个官方认证。 　　说实话，很炫酷。 　　秦放羡慕了挺久，可惜苏临一条帖子都没发过，他不止一次地感慨暴殄天物。 　　他从和王一涵的对话框里抬头，忍不住问：“怎么，现在想起来要发帖啊？” 　　苏临没回。 　　随后从枕边捞起手机，打开晚上刚下载的论坛app。 　　想了一会儿。 　　点了[发表新帖]。 　　- 　　有人说谈恋爱的热恋期是第一个月。 　　苏临觉得，他也太倒霉了点。 　　这么宝贵的一个月，自从上周日去接女朋友下家教，顺便好好搂搂抱抱甜甜蜜蜜了一把，接下来他将近一周的时间都他妈给了project。 　　这学期的证券投资学教授换了个人，最近疯了一样地给布置分析国外各大企业在证券投资方面失利破产的案件。 　　资料难找不说，找到了也是全英文，要花的时间也就成倍增加。 　　而且这不是个人作业。 　　是小组，六人一组，并且小组还是抽签决定的。 　　这门课的教授从高中就在国外读，据说学历资历非常漂亮，讲的课也不错，喜欢让学生以小组为单位完成作业他也完全ok。 　　就一点，非常令人反感。 　　小组次次都是抽签决定。 　　据这位教授自己所说，她所受的教育，小组都是抽签决定，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 　　……这能看出个屁。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就是看运气。遇上大腿就乖乖听话，反正你在菜，这小组评分是组里六个人的，大腿肯定不会让自己分低。 　　换句话说，躺好就行，实在过意不去，就出点力。 　　这星期刚做完交上去的作业，组员有俩都是一宿舍的，秦放和老二，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 　　而老大就很惨了，早早做完自己的那部分任务，还要给弱鸡组员改他们的部分。 　　因为组里大家一个成绩，不会按照个人来给分。 　　虽然C大难考，金融差不多是最难的，但是总有人上了大学就不学习了。 　　在这种专业不学习不听课的话，基本做作业的时候就和傻子差不多。 　　苏临看着面前两个女生，心里烦得不行。 　　这是他刚抽到的、新project的组员。 　　两个女生关系好，穿得也像说好了似的，长袖连帽卫衣，胸前印着有个性的显眼logo，价格不菲的牌子，而下身是短裤短裙。 　　苏临真的佩服她们。 　　剩两天就十一月了，深秋，快立冬了，还能光着腿露出来那么多皮肤在空气里。 　　这是铠甲勇士么。 　　可能人一谈恋爱，看到谁就想跟某人比一比。 　　他想到自己小女朋友每天穿得厚厚样子，顿时心情都好了不少。 　　“苏临，我们一组诶。”先开口的女生卫衣是黄色，她身边另一个是绿色，她俩叫什么他其实有点记不得。 　　苏临“嗯”了声。 　　上普通的课，他带的东西少，这种专业课才会带书和本子，他边把东西收进书包里边回：“有事群里说。” 　　全程头都没抬。 　　同组的另一个男生速度很快，刚上课分完组的时候就已经建好了微信群。 　　“诶……”黄卫衣不甘心，再次出声，“我们看到了呀，但是当面谈会更好吧，你今晚……有时间吗？” 　　“……” 　　绿卫衣也加入：“我们去学校附近一起吃顿饭，顺便讨论一下——” 　　“不了。”两人看着苏临站起来，打断她的话，黑眸扫了眼她们，“晚上我很忙。” 　　说完，他转身要走，黄卫衣情急之下拽了一下他的书包带，等他回过头，又立即松开。 　　苏临平常虽然话少，看起来也冷，但不管是谁，基本找他说话都会回复，大家都知道他很少给人难堪。 　　这次也是。 　　虽然被拽住之后他的表情明显变了，但还是皱眉问道：“还有事？” 　　“啊，那个，”他实在生得太好，对视几秒，都觉得脸上温度要飙升，黄卫衣定了定神：“那个，我们俩刚才加了你微信，上课的时候就发了请求，你能……通过一下么？” 　　闻言，苏临沉默了几秒。 　　随后，唇角很缓慢地勾起，站姿懒懒散散，教室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蓦地变得勾人。 　　“不好意思啊，”他声音也带着笑：“给不了，我女朋友爱吃醋。” 　　- 　　苏临出了教学楼，到了另一栋教学楼侧门，一眼看到了爱吃醋的女朋友。 　　鹿园园还不知道自己的新头衔。 　　最近两人的晚饭都是一起吃的，她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一蹦一蹦地蹦下台阶，“学长，我们是后天出去玩吗？” 　　苏临看着她随着动作跳跃的马尾，忍不住笑了一下，“对，怎么了？” 　　“没有，”她摇摇头，“我跟舒甜说，明天去给她补习呀，所以跟你再确认一次。” 　　“……”他忘了她还要补习这件事。 　　刚要开口，鹿园园又问：“学长，我听我们班男生说他要去参加和F大的篮球赛诶，他说你也在，真的吗？” 　　苏临点头：“嗯。” 　　“啊，”鹿园园对他上次在游乐园里投三分的样子记忆犹新，笑着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打篮球呀？” 　　“以前很喜欢，”眼看鹿园园又要走错方向，他微微施力吧她拉回来拐弯，“初高中的时候，我和我朋友都在校队。” 　　“哇，”小姑娘特别捧场，“真厉害。” 　　鹿园园觉得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她想问他生日那天的安排，没想到—— 　　苏临很赞同她的话：“我确实厉害。” 　　鹿园园：“……” 　　“但是这次不是我想去的。”他看到小姑娘无语的眼神，另一只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那是为什么？” 　　“老王——啊，我体育老师，见过我打篮球，挺熟的，他校队后卫膝盖受伤，不能上场，就叫我去。” 　　“哦。”鹿园园接着夸：“他肯定是看你厉害呀。” 　　苏临说：“是，但我拒绝了。” 　　鹿园园：“……” 　　这天怎么聊成这样的呢…… 　　“然后——”他紧了一下她的手，停住脚步，把她转向自己，“我说我要去打枪，因为我女朋友害怕。” 　　“……”鹿园园仰头看他，脑子里还在消化他刚才说的话。 　　“所以，”她被苏临拉近，他伸手捏住她的一边脸颊，笑着说：“我都是为了我女朋友啊。” 　　“……” 　　他另一只手捏住她另一边脸：“你要不要奖励我。” 　　鹿园园已经习惯了他喜欢捏她的举动。 　　反正他力道很轻，手滑滑的，她也舒服。 　　可是……这个话题，究竟是怎么变成她要奖励他了…… 　　鹿园园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有的。” 　　这回轮到苏临愣住了，“……有？” 　　话刚落音。 　　手下捏着的小姑娘突然笑了，声音软软甜甜的：“嘻嘻，就是生日礼物嘛！” 　　苏临：“……” 　　他也笑了，松开手重新拉着她往食堂走，“那我等着。” 　　鹿园园大眼睛里满满的信心：“学长，你不喜欢的话，我吃屎！” 　　“……吃、屎？”苏临再次停住脚步，转头看她：“跟谁学的？” 　　“跟我舍友……呀，怎么了？” 　　苏临磨了磨牙，“你……别瞎说。”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明明连学人家说个“他妈的”都要提前澄清，现在被带的连吃屎都会说了。 　　“哼。”她有些不服气，“学长，王一涵和她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你骂人了。” 　　“……”操。 　　苏临忍不住在心里骂，秦放这傻逼跟女朋友打电话，能不能不他妈开免提。 　　不服气的女朋友还在嚷嚷：“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嗯？” 　　苏临再次把她拽得站定，然后俯身亲了她白软的脸颊，然后—— 　　满意地看着她闭嘴石化。 　　“好了宝宝，去吃饭了。” 　　- 　　周日凌晨的时候，苏临收到了很多祝福。 　　他微信里不加不熟的人，所以好友也很少，挨个回复也没用太久。 　　唯一没想到的是，翻到最下面，他发现十二点整的时候，鹿园园给他发了条消息。 　　【学长！生日快乐！\( ˙v˙ )/】 　　“……” 　　明明两人十点就晚安了。 　　苏临看了眼时间。 　　因为回复消息是从上往下，从最新时间的开始，现在已经十二点十五。 　　他回复：【怎么还没睡？】 　　结果，等了半天那边都没动静。 　　他也没再问，接着锁了手机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出门，想早点去女生宿舍楼下等。 　　刚出男生宿舍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鹿园园也看到了他。 　　她放下手里的箱子，频率很快地朝他挥手，等到他走近了，她指了指脚下的东西：“学长，男生宿舍也太难找了，我搬过来的时候问了五六个人呢！” 　　少女的脸白而细腻，清晨的阳光照上去，满满的胶原蛋白，她可能是刚到，还有些喘，额上也有点汗。 　　苏临替她擦了一下汗，垂眸：“……不是说好我去找你么。” 　　“可是今天是你生日诶，”她笑，露出贝齿：“我舍友们说，这叫惊喜，你看到礼物会更开心。” 　　“……” 　　苏临一瞬间，觉得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我看到你就已经要开心死了，还要怎么更开心。 　　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他最后只是“嗯”了声。 　　然后伸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发顶，“那你等我会儿，我把这个……搬上去。” 　　“好的好的。”她点头。 　　苏临弯腰搬起箱子，转身前又顿了顿，回头提醒：“有男生找你搭讪，不准理。” 　　“嗯嗯，”小姑娘笑得更开心：“我知道啦。” 　　苏临这才放心地上楼。 　　电梯里，他掂量了一下手里大概半米宽的纸箱。 　　……完全猜不出会是什么。 　　进宿舍的时候，因为是周日的早上，三头猪都还没醒。 　　他在抽屉里找到剪子，划开箱子的时候，觉得手指都在抖。 　　妈的。 　　过了这么多次生日了，礼物收了不知道多少，这还是头一次这么兴奋。 　　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打开纸壳，拿走白色的泡沫板，里面的东西渐渐露出来。 　　最上面是一张卡片。 　　是鹿园园清秀可爱的字迹。 　　【学长～～～生日快乐呀～～～ 　　这个礼物虽然可能不太好看，但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看的啦TvT，不要嫌弃它好吧，一定要经常用鸭！ 　　不过我觉得我不说，你也会用哒^o^】 　　苏临看了两遍，差点笑出声。 　　他把卡片放到自己枕头旁边，接着拆礼物。 　　一个白色的头部露出来。 　　嗯？怎么有点像水壶？ 　　但好像更大…… 　　他把所有的泡沫拿走，拎出来看，这到底是什—— 　　看到全貌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彻底愣住。 　　过了几秒，他又看向箱子里的另一样东西。 　　一个嫩粉色的、豆浆机。 　　和几袋豆子。 　　耳边好像在回放她那句，学长你不喜欢我吃屎。 　　…………苏临觉得他得冷静一会再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鹿OO：十一月，学校已经不送豆浆啦，呀我真是好机智呀^o^～ 　　临哥：……宝宝你是魔鬼么？？？ 　　临哥：……真是对不起了，今天可能吹不出来彩虹屁了 　　#女朋友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第43章 第四十三可爱 　　苏临仔细想了想。 　　其实最近可能是太忙的原因，他没注意到鹿园园给过的暗示。 　　就在前天，周五早上的法语课，苏临骑车去接小女朋友，先去了食堂买饭。 　　她当然去领了豆浆。 　　当时是十月三十号。 　　到了教室，她把豆浆给他的时候，表情很遗憾，一边吸着她的牛奶一边催他：“一会上课了诶，学长你快喝，不然会饿的。” 　　他喝完。 　　小女朋友又叹气：“唉，学校为什么十一月就不送了啊……明明冬天更需要热豆浆呀……” 　　他当时心里贼开心。 　　但还是很配合地，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的表情，反而附和着她感慨了两句。 　　随后，鹿园园突然话锋一转，表情一变，拍他肩膀让他放心说没事的。 　　那时候他不懂怎么忽然就没事了。 　　刚好严川进来上课，也就没问。 　　……现在他懂了。 　　苏临拆开箱子的时候半蹲在地上，此时拆完，他盯着桌子显眼而颜色鲜艳的豆浆机，良久才起身，坐在了床沿。 　　他有点不知道 　　上衣口袋里手机一震。 　　沈顾明：【生日快乐啊。】 　　沈顾明：【旅游太几把累了，昨晚没熬到十二点。】 　　苏临随便挑了个表情回复。 　　他想了想，很快地打字：【11送你不喜欢的礼物怎么办？】 　　【怎么能立马很高兴地跟她说我喜欢？】 　　沈顾明女朋友叫时依，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平时叫都叫谐音“11”。 　　沈顾明：【你什么礼物？】 　　苏临如实回答。 　　沈顾明：【有礼物就不错，还不喜欢？不是诶，你怎么这么挑？】 　　苏临：【……】 　　其实不是他挑。 　　他只是看着豆浆机，嘴里就开始泛苦，甚至好像还有满嘴豆渣的幻觉，然后就会特别想去刷牙，生不起任何愉悦的情绪。 　　可是这怎么给他讲…… 　　还没再打字，那边又来了消息。 　　沈顾明：【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豆浆机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憋不住了。】 　　苏临：“……” 　　他没回，直接锁了手机站起身出了宿舍。 　　他想了想，其实没事啊。 　　喜欢个豆浆而已，反正都喜欢两个月了，他也该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欢了。 　　对。他喜欢。 　　刚调整完心情，等电梯的时候，沈顾明又重新发来条消息。 　　【其实也不难，你满脑子想着亲她，最好再给自己模拟个场景出来，看你高不高兴。】 　　- 　　苏临上楼了大概有十分钟，鹿园园一直站在原地等，因为早上有点冷，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也没拿出来。 　　她踩着脚下方格地面的格子，就在周围的九个格子里来回转，踩一下数一个数，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数到了多少，面前出现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就看见刚才搬着箱子上楼的人正在面前。 　　鹿园园观察了几秒他的表情。 　　眉眼淡淡的，唇角平直，眼神清明，好像……和上去之前没什么变化。 　　可是他平常的时候也总是这副样子，她看不出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索性直接开口问：“学长你拆了嘛？” 　　他点头：“拆了。” 　　“那你喜欢吗？” 　　话是这么问。 　　但鹿园园其实心里很笃定。 　　她在网上买之前，思考了很久，综合了很多个方面才想出了这个礼物。星期五那天，她还特地说出“学校十一月份之后就不送豆浆了”这种话，提前铺垫一下，最后拆礼物的时候才会更惊喜。 　　她看着苏临弯唇，形状好看的双眼半眯着，他伸手摸上她的头发，声音感慨极了：“喜欢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盯着她道：“你给的，我当然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瞳里亮亮的，装都装不出来的那种喜悦。 　　除了……不知道为什么，视线总是飘到她的嘴……的方向。 　　他一直在笑，鹿园园看久了，脸有点红。 　　不管怎么样吧，反正他喜欢就行。 　　苏临朝她伸手：“走吧。“ 　　她握住，低下头，觉得心情很复杂。 　　开心是很开心，可是豆浆机已经是她能想出最好的礼物了，这个送出去了，下一次生日要送什—— 　　啊？等等。 　　为什么会想到明年？ 　　明明今年的还没过呢？？ 　　“……嗯？”前面的苏临拉她没拉动，回过头，表情有些疑惑：“怎么不走？” 　　“……” 　　鹿园园唰地一下抬眼。 　　和他对视的一瞬间，突然有种自己刚才偷偷摸摸的小心思被看穿的错觉。 　　她顿了几秒，迅速摇了摇头，对他笑：“哦，没事呀，走。” 　　苏临牵着她的手，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演技应该还不错，也幸好鹿园园没再提起有关豆浆机的事情，两人出了大门，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学校附近他去过几次觉得还不错的早餐店。 　　坐在店里，他吃完的时候，鹿园园面前的六只小笼包只吃了一半。 　　他看着对面正在给小笼包吹气的小姑娘，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得染上粉色，一鼓一鼓，嘴唇红红的，嘟起来的时候…… 　　……满脑子都是沈顾明那句话。 　　苏临又看了几秒，觉得嗓子有点痒，别开眼，拿起手机刷朋友圈。 　　没多久就放下了，干脆再次盯着对面的人。 　　……反正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 　　鹿园园长这么大，这十八周岁多几个月，其实一眼就能看到底，单调得像张白纸，连她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无聊。 　　游乐园是苏临带她去的，现在，他又要带她去滑旱冰，同样是她听过，但在漫长的学生时代里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打车到了地方，是一个她没来过的商场。乘电梯到了顶楼，苏临边走边给她讲：“下面是逛街的，最上面一层都是玩，电影院电玩城什么的。” 　　“然后，旱冰场在电玩城的里面。” 　　顶楼的灯光很暗，可能是因为上午的原因，很冷清，鹿园园跟在他身后，有些好奇：“现在人好少诶……学长，我们为什么要上午来玩啊？” 　　苏临头也没回：“人多的时候容易出事故，就算我会滑，可能看不住你。” 　　鹿园园：“……” 　　然而。 　　几小时后出了旱冰场的鹿园园很骄傲。 　　事故当然没出，因为根本没几个人，不光这样，她还一次都没摔。 　　可能是这项运动让她太亢奋，中午每天午休的那个点也不困了，两人下午看了场电影，吃完晚饭才七点钟。 　　鹿园园以为他会接着带她去哪里做什么，没想到上了拦下的出租车，他报了学校的位置。 　　她有些惊讶：“学长，我们现在就回去呀？” 　　“嗯。”苏临靠着座椅，拉着她的手很轻松地把她拖到他身边，一把搂住，“早点回宿舍，乖宝宝早点睡觉。” 　　“……” 　　鹿园园现在一听“宝宝”这两个字脸都会发热。 　　尤其是他说的。 　　而且，还是抱着她说的。 　　但是天已经黑了，出租车里又没有灯，鹿园园觉得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他肯定看不出来她—— 　　下一秒，脸颊贴上来温凉的，她很熟悉的手指。 　　“脸真热。”手指的主人的声音带着笑，随后，他收紧了另一只搂在她腰上的胳膊，嘴唇凑近她的耳朵：“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鹿园园浑身都僵住了。 　　明明白天的时候，他也没这样……肆无忌惮。 　　鹿园园是正对着车前方的，她坐在后排车座的中间，正胡乱瞄的时候，对上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视线。 　　司机意味深长地一笑。 　　鹿园园还没反应过来。 　　就看到司机重新看着前路，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抬高——然后把镜子往上一掰。 　　就像在说：你们继续，我不看。 　　鹿园园：“……” 　　鹿园园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能煮熟一个鸡蛋。 　　- 　　路上稍微有点堵车，四十分钟之后，才看到熟悉的C大校门。 　　从校门走到女生宿舍这条路，加上这次，她印象里两人一共走了三次。 　　第一次是骑车子。 　　他载着她，但是硬生生把走路二十分钟都能到的路程给拉长到半个多小时。 　　其实现在想想，他拉长到半小时…… 　　她居然也丝毫没有察觉，也完全没有“啊骑了好久怎么还没到”这样的感觉。 　　假如后来她没有翻出手机看到了时间的话，真的不知道要骑到什么时候啊。 　　鹿园园稍微想了想，还原了一下他骑车子带着她，一边聊天转移她注意力，一边绕着学校走，就是不去女生宿舍的场景。 　　她实在忍不住，一下就笑出了声。 　　笑声不小，苏临瞬间转头看向她这边，“笑什么？” 　　鹿园园抿着唇眯着眼，对他直摇头。 　　“……” 　　苏临有点好奇。 　　鹿园园平时也会笑，总是笑，但都是弧度小小的，就算很开心的事，也很少听她笑出声。 　　他紧了紧她的手，又问了一次：“不说？” 　　还是摇头。 　　苏临沉默了会。 　　已经快到女生宿舍了，前面就能看到那棵树。 　　好像是他背着她回宿舍那次吧，就是把她放在树下的长椅上。那时候树叶都还是葱郁的绿，现在却变黄变红，掉了满地。 　　那时候他……只有学长这一个身份。 　　而现在，虽然叫还是叫学长，但他以前想做不能做的事，现在基本都能做了。 　　感到鹿园园放慢了脚步。 　　他配合地停住，随后听见她说：“学长，我们晚点回宿舍好不好？” 　　“……嗯？”苏临没反应过来，看着她表情有点别扭的样子。 　　鹿园园伸手指了指他刚才看的椅子：“我们去那里坐会，再上去吧。” 　　“……” 　　苏临点点头。 　　以前坐在这，是等她室友，他只是个顺便休息的。 　　现在……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简直抑制不住地想笑。 　　鹿园园如愿以偿地坐在长凳上。 　　她心跳得越来越快，快到简直影响了她说话。 　　她噎了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学长，下午那个电影，你觉得好看么？” 　　苏临没有任何犹豫：“我看没看你还不知道？” 　　“……啊？” 　　他突然转过头，握着她的手摩擦了一下，半张侧脸隐匿在光里，笑了一下，“我不是一直在看你吗。” 　　“……” 　　鹿园园再次平复了一下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忽略掉后半句，他没看电影…… 　　那就应该不知道吧。 　　苏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电影，他握了握掌心里软软的手。 　　晚上的温度还是比白天低，可能女孩子就是比较容易冷，他其实对这点温差没什么感觉，但是能感觉到鹿园园的手有点凉。 　　他想出声提醒她以后多穿点，眼前忽然一黑。 　　“……” 　　覆在眼睛上的，是比他脸部温度低很多的皮肤。 　　他抬手摸了一下，没拿开，弯了一下唇：“捂眼睛？” 　　“……”捂他眼睛的人没说话。 　　“出息了啊，这是要玩——” 　　他想逗逗她，骚话说到一半，本来握的好好的另一只手也抽走了，那只手随后就覆在了他嘴上。 　　苏临：“……” 　　不能看，也不能说，他就剩下听了。 　　刚这么想，小姑娘细细的声音就传到他耳朵里：“学长，你别睁眼呀。” 　　“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发出的音节。 　　好像还是不放心：“我松手了，也不要睁开啊。” 　　“嗯。” 　　她说完之后，两只手都从他脸上拿了下去。 　　苏临记得她说的话，身子都没转，头对着她，老老实实闭着眼。 　　“我看电影里面，女主角对男主角做的，我觉得……” 　　“……” 　　“我觉得，就是……” 　　“……”觉得什么啊。 　　“就是……啊，反正就是好棒啊。” 　　“………”行吧。 　　“你别睁眼。”她又强调了一次， 　　“嗯，不睁。” 　　又过了十几秒。 　　他听到她的衣服发出的摩擦声，窸窸窣窣的，长椅也真懂了一下，可能是换了个姿势。 　　没多久，小姑娘又开口了：“学长，我没和你说过……” 　　她这次传来的声音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尾音抖啊抖的，好像紧张极了。 　　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一起抖。 　　下一秒。 　　他的左眼覆上来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触感。 　　温热的，软得像果冻一样。 　　只碰触了很短的时间，短到苏临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就消失了。 　　他刚想睁眼—— 　　肩膀忽然一沉，两边一起压上了点重量，周身瞬间被熟悉的香气包围。 　　“学长，我没跟你说过。”又是这句。 　　他有点恍惚地想，她应该离他的耳朵特别近，不然怎么这么痒。 　　少女的嗓音很轻很轻，轻到像花瓣落在地上，几乎听不见，却每个字都砸进他心里。 　　“……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卧槽！！！！！！ 　　苏临真没文化大家见谅 第44章 第四十四可爱 　　鹿园园对电影的接受度很广。 　　可能是她看的电影少，平时在宿舍几个姑娘一起看片子的时候，酷哥通常不怎么发表评论，而林茜王一涵的意见总是差不多。 　　在鹿园园看来，她俩标准很高很挑剔，很多她觉得看着还行的情节能被她们拎出来吐槽得头头是道。 　　接受度广，但她很讨厌悲剧。 　　所以只要不是那种，结局男女主男女配大家一起死翘翘或者女主和男二男主和女二在一起这样的片，鹿园园同学表示她都ok都行。 　　鹿园园是真的很喜欢他们下午看的那个电影。 　　一个没什么大起大落的爱情片，从高中校园开始，一直到彼此长大参加工作，中间有过狗血误会，也有过父母拆散，但最后还是完美好结局。 　　在高中里的时候，女主和男主翘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偷跑到学校一处偏僻的角落，擦了擦全是灰的长椅，坐了一晚。 　　女主就是在这时候告白。 　　女孩让男孩闭眼，然后亲了男孩的眼皮，很轻很轻，然后她说，我喜欢你。 　　没有路灯，只有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银白柔和得像一幅画。 　　不知道为什么。 　　第一个冲进脑子里的想法是——假如她也这样，苏临会是什么反应。 　　这么一想之后，鹿园园当时就仿佛是被亲的那个人，心跳加速，呼吸都不顺畅了。 　　现在。 　　她的胳膊还放在苏临肩上。 　　虽然全程手一直控制不住地抖，但是她觉得……应该……挺还原电影里那个场景的。 　　话说出口，鹿园园盯着苏临的脸。 　　这个椅子和电影里差不多，但周围有路灯，更亮。 　　他眼上的皮肤很薄，不睁眼的时候是一片平滑，掀开眼帘，才看得到双眼皮的纹路。 　　她照镜子的时候，一般不会距离太近看太久，这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人——的双眼皮。 　　弧线优美，尾巴处微微上弯，比眼尾略长。 　　“学长你眨一下眼。” 　　他眨了一下眼。 　　“哇……”鹿园园忍不住用指尖摸了摸他眼尾处的眼皮，真诚感慨，“你双眼皮好好看。” 　　“……” 　　？怎么就突然转移了话题？ 　　苏临的眼角被轻轻压着，他干脆不眨眼，就盯着她看，“你刚才说什么了。” 　　趴在他肩上摸他眼睛的小姑娘手指一顿，力道突然加重。 　　“我……”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一个字之后就没了下文。 　　苏临没说话，挑了一下眉，就那么等着。 　　“我都说完了呀……”她的脸一点一点泛红，“你怎么还问……” 　　“我没听清。”苏临就着这个姿势，把半跪在椅子上的人又搂紧了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于零，他压低声音：“再说一遍，嗯？” 　　鹿园园被他一声“嗯”弄得面红耳赤。 　　忍了又忍，她还是捂了一次自己的耳朵，又揉了揉发痒的耳廓，“……不要。” 　　她想了想，又说：“你听清了。” 　　明明刚睁眼的时候，眼神那么震惊，她都看到了的。 　　苏临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 　　刚才……她这么害羞，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嗯，我听清了。” 　　听到这句，鹿园园觉得他是逗她逗够了，还没等松一口气—— 　　他又紧了一下手臂，垂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她清晰地感到他鼻梁骨的触感。 　　呼出的气息很灼热，他叫她：“园园。” 　　声音有点哑，带着克制，还有些别的什么，“我要忍不住了。” 　　“……”她怔住，半晌才问：“忍不住……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这么靠了一会儿，又是在她即将要放松的时候—— 　　脖颈处贴上来——两片凉凉的、湿润的。 　　她再傻也该知道那是什么。 　　她刚用了她自己的去贴他的眼。 　　鹿园园所有的感官都淡了，除了衣服领子里，两人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 　　又痒又麻。 　　他开始缓慢地移动，一寸一寸，湿润每过一个地方，她都条件反射般地颤栗。 　　又过了几秒。 　　鹿园园实在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微微往后仰了仰，“学长……” 　　他的唇顿时定住不动。 　　随后，柔软的发扫过她下颌和脖子上的肌肤，很舒服，她感觉到他重新偏过头，没了唇瓣的触感，良久，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弄得她颈窝一阵发热。 　　“这次算了。”苏临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等着。” 　　- 　　苏临回了宿舍，迎接他的是一片枪声，还有——“啊操三级头！我的！老大你他妈拿错了！你头上不是带着呢么！” 　　“知道了你看看放儿你这大嗓门！” 　　“……” 　　苏临习以为常。 　　他走到床边，听到秦放再次用大嗓门加破音腔大吼：“卧槽我看到人了啊啊啊啊——” 　　接着戛然而止。 　　几秒后，苏临看着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死了，被爆头了。” 　　秦放也是才注意到刚回来的人，因为刚死，心情也不好，简简单单俩字欢迎，“临哥。” 　　余光瞄到手机屏幕，又不甘心地控诉：“要不是老大把我的三级头抢了，我他妈才不会——诶？” 　　“……” 　　秦放愣愣地看着苏临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拿好东西换鞋往浴室走了。 　　半分钟后，传来哗哗水声。 　　秦放：“……” 　　能不能听他说完啊。 　　怎么今天这么猴急地去洗澡？？？ 　　苏临再出来的时候，手机在枕头上无声震动。 　　他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坐下，划开接听。 　　一声“妈”还没叫出口—— 　　那边的女高音瞬间冲进耳膜：“苏临！！！小兔崽子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他微微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一点的距离，有点无奈：“我上周忙。” 　　“你忙？妈知道你忙着谈恋爱，但我就是想看看我儿媳妇照片你为什么不回我！” 　　“……妈，”听见苏母一如既往的语气，他有点想笑，“没回你是因为上周学校事多。” 　　不等她说话，他接着道：“而且我……没有照片。” 　　“…啊？”苏母的分贝降下来，有点担心：“你谈了这么久，还没照片呢？” 　　“……”他想说这才两星期。 　　苏母已经开始叹气了：“儿砸……人家姑娘是不是不喜欢你啊……” 　　苏临：“……” 　　之后，他再三保证了鹿园园是他光明正大追到手的，并且过两天就给她发照片，苏母才挂了电话， 　　苏临翻了翻手机里的照片。 　　其实他有不少，二三十张吧，不是不想给，只是这些照片都是他抓拍的，角度什么都有，虽然他看着好看，但苏母那种年纪的人就不一定了。 　　他觉得还不如直接到时候带真人给她看，所以直接忽略了她要照片的请求。 　　没想到苏女士这么执着。 　　苏临捏了捏鼻梁，重新打开微信，翻了很久鹿园园的朋友圈。 　　十分钟后，他存倒是存了好多张。 　　但还是觉得……不想给苏母看自拍。 　　最后，他想了想，打开音乐社屏蔽着消息的群，在群成员列表里看了很久，找到一个人添加好友。 　　- 　　十一月一号苏临的生日过去之后，好像所有老师说好了一样，一学期没布置过作业的老师也给他们出了网上做题的链接，设好了截止日期，分数都算在期末总成绩里。 　　她去校园网上看了眼，链接点进去有一百多道题。 　　这还不是主要。 　　鹿园园觉得，最近林茜和王一涵好像有点奇怪。 　　这周的座位，林茜王一涵都是挨着坐，位置奇奇怪怪，距离她不远不近。 　　不管是坐在课堂上，还是四个人走她和酷哥走在前面的时候，她不算是个太敏感的人，却总是觉得自己的后背还是身侧，时时刻刻都有双眼在盯着。 　　一回过头，那两个人又跟没事人一样谈天说地。 　　鹿园园是那种知道作业，不做的话就浑身不舒坦的人。周一周二本来就被作业搞得头大，疑惑了也就一上午，她就没怎么在意两人的异常了。 　　天越来越冷，她不想去图书馆，每天和苏临吃完晚饭就回宿舍做题。 　　链接里的题周五才交，但她赶着做，两晚上就做完了，照下来的答案非常自觉地发在宿舍群里。 　　宿舍群里炸了。 　　林茜：【卧槽！！！我的园园！！！】 　　王一涵：【是我的园儿！我天这是个什么大宝贝蛋！】 　　林茜：[园式可爱.jpg] 　　林茜：[园式开心.jpg] 　　酷哥直接上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又是一顿疯抢。 　　鹿园园看着群里突然冒出的一串消息，看着她上铺、斜上铺、还有对床，有些哭笑不得：“我们在宿舍里诶！你们干嘛呀……” 　　大家明明在一个空间里，一句话不说，转眼在群里那么激动。 　　她是电脑登陆的微信，关了机之后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 　　有几条是作业小组的群消息，还有两条……是男朋友的。 　　苏临：【十点了。】 　　苏临：【乖宝宝该睡觉了。】 　　可能恋爱就是这么神奇吧，明明隔着很远，只能看到他打过来的文字，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甚至也不是语音。 　　就是…看见就想笑。 　　鹿园园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她翻身上床，抱着被子趴着给他发语音：“我今天做了好多题，做得一点都不困诶。” 　　想了想，她又小声发了条：“你要不要跟我打电话呀？” 　　苏临还没回。 　　“咳嗯咳嗯！别以为我们聋啊！” 　　“就是！我都没在宿舍打过电话！园儿你可注意——” 　　“王一涵你给我闭嘴！” 　　“……”王一涵闭了嘴。 　　林茜见状，声音更大：“你没打电话！你视频了行伐？！” 　　“……” 　　自从鹿园园和苏临实锤之后，她对于在宿舍里被这样调侃已经一点都不奇怪了，反正她们就是玩。 　　她还没说话，手里的手机震动，传来熟悉的微信电话响铃声。 　　鹿园园立马钻到被子里，像做贼一样，手机放到耳朵边，小声叫他：“学长学长。” 　　他好像心情不错，笑着“嗯”了一声，然后顿了顿，学着她的方式叫她：“宝宝宝宝。” 　　“……” 　　鹿园园本来是把被子蒙在头上的，她觉得这样能隔音。 　　但是跟他打电话实在是…… 　　短短四个字，她就热的有点受不了了。 　　她露出半个头来，让自己的脸降温，“哎，你别这么叫了啊……” 　　“……” 　　三分钟后。 　　“啊啊啊啊！这一个两个的！老娘输了还不行吗！”林茜的声音很崩溃，跪坐起来满床爬来爬去：“可是老娘的耳机呢呜呜呜呜呜……” 　　- 　　隔天下午，苏临准时骑车子到女生宿舍楼下，鹿园园已经在门口了。 　　她听到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鹿园园想到谁说过，跟好看的人在一起久了，你对美色的抵抗能力也会提高，看同一个好看的人久了，对这个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免疫。 　　她觉得……好像不太对。 　　午后的阳光里，他穿着白色棒球外套加黑裤子，跨着车子，一条长腿支在地上，弯着眼对着她笑，闲散的，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可能看多少次，都不会免疫吧。 　　五分钟后到了教室，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居然是最先来的。 　　坐在老位子上，鹿园园拿出打印好的课件，又拿出了两盒奶。 　　“学长，”她戳了一下苏临的胳膊：“给你呀。” 　　“……” 　　苏临接过来，看着一摞纸和那盒熟悉的奶，一时间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 　　还是说，现在不管早上下午，都喝奶？ 　　小姑娘给了他之后，动作麻利地解开吸管开始吸。 　　他把奶放在一边，没动。 　　“我发个表情感谢你。”他忽然说。 　　“嗯？”鹿园园愣了下，点头：“好啊好啊。”然后凑到他身边，扒着他的手看：“什么表——啊！” 　　微信的表情基本都是正方形的。 　　这个正方形里，不是什么可爱的猫猫狗狗也不是搞笑红人也不是熊猫头那系列的表情包。 　　是她。 　　似乎是一个回头的抓拍，她唇边还有一点粉色的奶油状的东西，笑得眉眼弯弯，牙齿整齐地露出来，颊边酒窝毕现。 　　图的下半部分配有四个大字。 　　【园式开心】 　　“……” 　　鹿园园接着看第二张。 　　那是她的侧脸，鼓鼓的脸颊，红润的唇撅着，眼睛紧闭，睫毛漆黑浓密，还有点卷。 　　同样写着四个字。 　　【园式亲亲】 　　“……” 　　鹿园园都不知道，这么看起来，自己的眼睫毛居然还挺长。 　　嗯嗯？不对，这些表情是谁—— 　　还没等她往下想，放在他手腕上的手突然被反握住。 　　她唰地抬起头。 　　两人有一只手是握在一起的。 　　苏临另一只手空着，她另一只手里拿着刚喝了没几口的奶。 　　过了几秒。 　　他毫无预兆地伸手，等鹿园园反应过来的时候，本来拿着奶的手里已经空了。 　　她低头看了眼，又瞬间看向他，他——立马把吸管放到唇边，吸了——不知道几口。 　　鹿园园已经没有空余的脑子去数这种事了。 　　因为下一秒，他把吸管拿出来，唇边有点白——然后他舔了一下。 　　全程，漆黑的眸子紧紧抓着她，唇角上翘，没放下来过。 　　！！！ 　　鹿园园不受控制地脸开始发烧，她本能地想离他远一点，一只手还在他手里牢牢被掌控着。 　　她靠在座位上，他倾身，几乎要压过来。 　　苏临刚喝完奶，现在离得近了，她都能闻到自己最爱的莓莓牛奶味。 　　他的唇颜色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上面有一层水光，说话的时候，特别吸引人的注意力。 　　“我也想要。”他忽然说。 　　鹿园园紧紧盯着他的下半张脸，唇和线条流畅的下巴尖，脑子一片空白：“要……要什么？” 　　两人挤在角落里，她发问之后，视线所及是苏临蓦地弯起的唇。 　　“我想要……”他的笑容扩大，一只手攥着她的手，另一只空出来，捏上她的脸。 　　他周身的气息罩着她，喉结滚动，声音轻地像是呢喃：“想要，园式亲亲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可爱 　　午后的教室，温度适宜，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桌椅泛着层金芒芒的光。 　　口里是奶里浓郁的草莓味。 　　怀里是又香又软的小女朋友。 　　瓷白的脸，清澈的鹿眼黑白分明，睫毛长而卷，一颤一颤的。 　　淡粉色的唇微微张着，甚至能看到里面整齐洁白的贝齿。 　　苏临心里痒死了。 　　他放缓呼吸，慢慢地靠近她，小姑娘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手里握着的软乎乎的手也有点抖。 　　“闭眼。”他说。 　　像是在哄小孩的语气。 　　鹿园园睁了好久的眼睛，听到他的话，轻轻眨了一下，才觉出有些酸涩。 　　她闭上眼。 　　一片漆黑中，能感受到面前散发着热气的人大致的轮廓。 　　下一秒，他的鼻尖触到她的脸。 　　与此同时—— 　　开门声骤然响起。 　　因为专注着上面的动作，苏临下面的手已经没再用力，只是虚握着，前面开门声响起，他圈在怀里的人瞬间就挣开他的手，重新直着身子坐回原位， 　　刚进来了三五个女生，说话声清晰地在空旷的阶梯教室回荡。 　　“啊，怎么这么少人啊？我们来早了？” 　　“卧槽我看错时间了，还有二十分钟上课……早知道晚十分钟来了啊……” 　　“你怎么这么不靠谱！？” 　　“我又没来过，这上课时间和我选修差太多了嘛。” 　　“……” 　　苏临：“……” 　　他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怎么仔细想那几个人说了什么。 　　他在想，要不要把她骗出去亲一次的时候，鹿园园突然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刚才只有她自己变了动作，苏临依然是朝着她的方向坐，没什么变化。 　　就是表情有点抑郁。 　　对视几秒，她先开口：“学长，你写作业了么？” 　　苏临一愣：“什么作业？” 　　“……” 　　鹿园园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从她的小书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本本子。 　　她撕下来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又撕下来一张空白的纸，一起推到他面前，“我们上节课学的旅游嘛，严教授让写小作文，就用法语写一篇游记，可以上网查资料什么的，也可以编。” 　　“……” 　　苏临木然地盯着那两张纸。 　　鹿园园又说：“我的写完了，学长你参考一下吧……” 　　“……”苏临现在满眼，都只有她把纸推过来的那截白皙的指尖。 　　等消化了她说的话，满脑子都想着一件事。 　　操——不能拖出去亲了。 　　- 　　苏临上完法语课，直接去了体育馆。 　　之前答应参加的篮球赛在十一月底，老王说一周要练两次，他和这些人没打过球，要磨合。 　　秦放也在去比赛之列，只不过他还不需要训练，他是替补。 　　一直打到饭点才结束。 　　苏临回了宿舍，满身是汗，正拿了东西要去浴室，身后传来一声哀嚎：“临哥——啊！救我啊！” 　　“……” 　　他没理，先去洗了澡。 　　出来的时候秦放又嚎了一次：“临哥！哥你帮我个忙！” 　　苏临把头发随意擦了擦，坐在床边：“说。” 　　秦放立即说：“我在论坛发了个贴，您有权限您快给我删除了吧。” 　　“什么贴？” 　　“……”秦放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类似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是，我之前有去旁听过法语课，那节课你不在。” 　　“……”苏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他。 　　秦放咽了口水，急忙解释：“你不给我看照片我太好奇了我就想去瞅瞅，没想到那天你俩都没去。” 　　苏临“嗯”了声，“跟删帖什么关系？” 　　“……啊，那节课吧，你们法语老师有点太变态了，他看出来我不是他们班的，问我为什么去旁听就算了，还特么叫我起来回答了三次问题！” 　　“……” 　　严川再次刷新了他的形象，苏临想象了一下秦放支支吾吾丢人的样子，忍着笑问：“然后呢？” 　　“然后我那天上完课，心里气不过，论坛上那么多问的，就他妈我一个人傻逼兮兮地去了，完了还丢人丢大发了，我就发了个帖子叫他们全去旁听，那老师人贼好。” 　　“……” 　　“再然后，这帖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远古坟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大堆人顶我的那个帖子，骂我瞎几把说话，她们被严川叼得很惨。 　　“因为我的id叫匿名秦，姓秦，你们法语课好像有认识我的，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掉马了哥！” 　　秦放深知论坛的力量，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严重了，“临哥，我好歹也算是音乐社二把手，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这种黑历史帖子怎么能存啊！” 　　苏临不是不想帮他。 　　他很疑惑：“……我怎么能删帖？” 　　“……”秦放被噎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不是给你讲了，你是红名，红名只有管理员才有啊，咱学校论坛差不多有几十个吧。” 　　苏临点点头，“那你把删的链接给我。” 　　趁着电脑开机的时间，他回忆了一下刚才那节课。 　　那节课他上得有点恍惚。 　　印象中，好像是多了不少旁听的被叫起来站着，也不知道是回答什么问题，因为他一整节课都在走神。 　　原来是被秦放搞的。 　　他登陆论坛，打开秦放说的贴，仔细看了看。 　　上次没注意，在每个帖子右上角居然有个【管理】键。 　　每个发表评论或者发帖人的id和头像旁边，也有【管理】。 　　他删帖之前，把鼠标放到秦放id上的管理，点了一下，弹出来三个键。 　　【升级】【封号】【其他】 　　想了想，他点了封号。 　　理由选了散布虚假信息，时长选了一周。 　　叫他瞎说话。 　　删了帖子之后，他说了一声，而彻底放下心的秦放已经开始跟女朋友唧唧歪歪了，并不知道他在这边做什么。 　　苏临又研究了会管理员权限，发现还挺全。 　　想了会，他点开搜索栏，打：鹿园园。 　　按了回车之后—— 　　跳出来一百多条相关。 　　他惊了一瞬，看了又看，是一百多条没错。 　　一眼扫过去，有一个题目特别的扎眼。 　　#就我一个人觉得鹿园园长得超级一般吗？？而且身材也不好啊，都一天天的在尬吹什么呢？？# 　　这人的id也很醒目。 　　【苏临瞎了】 　　苏临：“…………” 　　他瞎没瞎他不知道。 　　一瞬间的怒冲到头顶，他快气疯了。 　　“打游戏么临哥？”秦放腻歪完了，吆喝了一句。 　　苏临眼睛盯着屏幕，一字一顿咬着牙回：“不打。” 　　当务之急，是他妈整治键盘侠。 　　- 　　鹿园园最近很有危机感。 　　也不算最近，准确来说，应该是最近一天半。 　　她觉得苏临好像生气了。 　　自从周三下午……之后，连续两个晚饭，她都是和林茜她们吃的，因为苏临说他有事。 　　她想了想，发现他没跟她具体说过要忙什么，她问起来，也只是回一句作业，或者在打球。 　　周四晚上，和他互道晚安之后，她觉得有些茫然。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每天都会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一整天只在微信上面聊两句。 　　难道真的因为昨天下午的事，生气了？ 　　可是有人进来……他们也不能就坐在那……那样呀。 　　鹿园园这么一想，那天的场景再次冲入脑海里，她觉得脸开始隐隐有发热的趋势。 　　随后看着手机里他发过来的晚安，又开始慌。 　　她本来觉得，周五应该不用做作业了吧，结果刚才微信上旁敲侧击的询问下，得知他因为要准备篮球赛，明天下午要训练。 　　反正还是没空。 　　鹿园园一下子倒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 　　明天法语课取消了，严川代表学校出差，这节课下周补。 　　这样……连早上也不能见了。 　　好烦啊…… 　　大学开学以来，第一次觉得，课表好烦，调课也好烦。 　　“诶，明天下午最后那节课不上了？你们看到没？” 　　嗯？？ 　　鹿园园循声望去。 　　发现说话的是在电脑前敷着面膜的林茜，还没等她问，上铺的王一涵第一个激动：“真假真假！是毛概那节不上了？” 　　鹿园园没说话，也在屏息等待。 　　林茜整个人都快趴到电脑里面了，没过太久，宣布结果：“我又看了一遍，不上了不上了同志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卧槽！！！” 　　鹿园园还没来得及开心，唰地转过头：“怎么了？” 　　灯光下，林茜的脸水润的有些过分：“……面膜笑掉了。” 　　“噗哈哈哈哈哈，心疼一波我们茜儿。”王一涵瞬间喷笑。 　　鹿园园也安抚了几句，随后，胸口像揣着十几只小兔子，重新打开跟苏临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打字：【学长，明天我去看你打球好不好呀？】 　　刚想发送，犹豫了一会又删掉。 　　算了，不说了，还是直接去吧。 　　- 　　体育馆和C大礼堂一样极具标志性，也是鹿园园可以不问路就能独立去的地方之一。 　　这几天降温降得特别厉害，她刚出门的时候选了挺久的衣服，结果一出门就被冻回去了。 　　最后她又缩着脖子回去，老老实实换上毛衣套上外套。 　　进了体育馆，她按照指示找到了篮球场的区域，还没等走近，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和拍球声。 　　但好像没几个人是在打球。 　　球场旁边有长凳，鹿园园站在门边往里面看，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他坐在长凳上，穿得和她仿佛不是一个季节的人，白t黑短裤，长腿伸着，整个人像瘫了一样地靠着靠背上。 　　球场上似乎有人看到她，往这边指了一下。 　　苏临也看过来。 　　他抬起胳膊，一边活动肘关节一边回头，神情淡漠，好像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愣住。 　　隔着不到十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似乎捕捉到他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 　　苏临刚打完一场下来，累得腿有点软。 　　直到他看到门口边的人，熟悉的身型，穿得一看就很暖，头发长长地批下来，俏生生地扶着球场门框站在那。 　　然后对着他，歪头笑了一下。 　　那瞬间。 　　像是被洪水冲过，或者被什么烫过，心里塌了一片，软得一塌糊涂。 　　什么腿软腰疼的，他瞬间忘了那些有的没的，站起来就往那边走。 　　他拉着小姑娘软乎乎的手，带她到长椅处坐下，心绪激动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打球呀，”鹿园园又笑了：“学长，你是在休息吗？” 　　他点头：“嗯。” 　　苏临一直盯着她看，把小姑娘看得脸都快红起来的时候，才有了点真实感。 　　其实早上的课没了，他又不想让她特地早起，还以为又要两天见不到她，烦了挺久。 　　但他都没和她说。 　　现在……她居然来看他打球。 　　苏临一直拉着她的手，捏这捏那的，周围不怎么吵，两人不说话也不尴尬。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苏临拉了一下她的手指。 　　“……”她转过头：“怎么啦？” 　　“我月底去S大比赛，你要去看么？” 　　鹿园园没犹豫，立即点头：“要！”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啊，但我不懂篮球诶……” 　　苏临刚想说没事你来给我加油夸我帅就行—— 　　“学长，我觉得你好像特别喜欢篮球，”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认真，认真地烦恼着：“我上网搜过了。” 　　“……搜过什么？” 　　“我看有女生在问答app上提的问题，大概意思就是男生会不会很在意女朋友对他的爱好的看法。” 　　“然后有个男生说，他最喜欢打篮球啦，然后他女朋友本来一点都不懂，但是为了他去了解还陪他熬夜看篮球赛，他就……就觉得很爱他女朋友诶。” 　　鹿园园说完“很爱他女朋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暗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啊……所以我才在想——” 　　她的话突然被打断。 　　“他这么说也不全对。” 　　鹿园园愣了下：“……嗯？” 　　什么不全对？ 　　苏临从旁边拿了瓶水放在手里玩，眼睛看着地面，侧脸线条柔和，表情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其实……以前的确很喜欢。” 　　“喜欢到，就高中上学那会儿，校队里是有固定时间训练的，我跟我一哥们还是每次都打不够，没考试的时候，翘了自习去打球是经常。” 　　鹿园园眨了眨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突然间说这么多字。 　　其实她很喜欢听苏临讲话，因为他的声音特别好听，磁性，还有一点点的鼻音。 　　有一次周末打电话，他说他在健身房，可能是刚从跑步机或者什么上面下来，和她聊天，边说话边调整呼吸，喘得很厉害。 　　再加上他那副嗓子——明明在聊日常，却把她听得面红耳赤。 　　但苏临除了必要的时候，就算跟她在一起之后，也是个话很少的人。 　　所以她做好了一副标准听众的架势，非常配合地点头：“然后呢？” 　　“后来，他谈恋爱了，”苏临特地放慢了“谈恋爱”三个字，“我再叫他去打，就叫不动了，整天去约会。” 　　“一次两次的，我无所谓，找别人或者自己去。但次数多了，我就有点儿生气，但我还是没发表意见。” 　　“之后有次校内篮球赛，我们俩平时在队里也是最能得分的点，带我们班赢得很轻松。我看他水平也没变垃圾，之前的那点气就那么过去了。” 　　“赢了之后我开他玩笑，我说谈恋爱是不是不如篮球好玩啊。” 　　讲到这，苏临突然低了一下头：“然后他笑了。” 　　“是那种，大人的世界你这小屁孩儿不懂的那种笑。” 　　“他说，跟喜欢的人谈恋爱，”鹿园园看着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笑意，“别的全都得靠边儿站。” 　　“说实话，他表情太认真，我当时被唬住一瞬间。 　　“但后来想想吧，我还是觉得他在扯犊子。” 　　他停顿了一下，把水瓶放在一边，重新拉着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捏手指，“上了大学第一年，我没有过进校篮球队的想法，因为——迷上了游戏。” 　　“除了上课，考试复习，还有分出点时间给音乐社，我基本都是打游戏。” 　　沉默了几秒。 　　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时隔好几年，虽然晚了点，我算是彻底明白我那哥们当时的话。” 　　“篮球、游戏，这些都算是我某个时期特别喜欢的东西。” 　　“但是，它们都得靠边站了。”苏临突然伸手摸上她的头发，揉了一把，“你不用跟那个人说的一样，特地了解什么篮球。” 　　“因为已经有了个最喜欢的，超过那些事太多。” 　　鹿园园听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内容还是因为他太过勾人的嗓音，有些恍惚。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顺着他的话：“……啊？” 　　“是你啊。”他弯唇，温热的手用力，把她扯得离他很近，从侧面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我没说过，但其实每天，不见面的时候，我都在想你。” 　　“……” 　　鹿园园的心跳猛地停滞一秒，漏了一拍。 　　她那些来之前还在心里担心的事，现在全都尘埃落定。 　　他的确没说过。 　　除了告白那次，他很少说这样露骨的话。 　　体育馆不冷，苏临身上的白t是短袖，料子薄薄的，抱久了，他的体温都传到她身上。 　　他刚打完球，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香，她被这样的气息笼罩着，感受到他胸腔震动，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声音：“……满脑子都是你。” 　　“想见你，想抱你，想亲你。” 第46章 第四十六可爱 　　那天，鹿园园一直呆到了苏临训练结束才回家。 　　回家也是他送她去地铁站的，他没有地铁卡，买了单程票说要进去陪她等，结果硬拉着她磨蹭到第四趟的时候才上车。 　　离开学已经过去两个月，大部分科目不会设置期中考，但不约而同地布置了作业，量大，截止时间也相似。 　　鹿园园觉得自己的十一月所有的周末，全是在做作业，或者是为了作业查资料学习当中度过的。 　　不光她的专业忙，苏临的专业好像比她还要忙，两人十一月份大部分的约会时间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很多时候她完成任务之后关了电脑，发现他还在噼里啪啦地打报告。 　　之前，她想过要看一下篮球，至少学一下规则，是因为看到了那个男生的回答。 　　但是听了他那些话之后，她也没有打消那个念头，只不过——这种心情不再是为了想要让他知道她去了解了什么，不是为了陪他看、或者是搞懂他喜欢的某样东西。 　　而是真的好奇，想要看看他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魅力。 　　某天上课的课间，几人换教室的路上，鹿园园提了一句关于篮球的话。 　　王一涵和林茜打盹打了一上午，一听篮球，顿时精神得像磕了药，轮流开始给她安利两个外国球星。 　　回了宿舍，鹿园园才搞懂，她俩都喜欢看篮球，都有偶像在nba，而且对上号的时候特别开心——因为俩偶像在一个队。 　　那时候离比赛还有一星期，她所有的课程作业都完成之后，在两人每天的热情推荐激情解说以及鬼畜尖叫中，总算是懂了个大概。 　　- 　　和S大比赛的那天是周六。 　　去的不光有参赛的，还有浩浩荡荡一群人，鹿园园到了校门口，看到了一片女生，林茜惊讶道：“啊，我们学校还有啦啦队呢？” 　　王一涵起晚了，边走边涂口红：“这种规模的校际赛，啦啦队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 　　鹿园园仔细看了看。 　　大概十几或者二十个人左右，像说好了一样的，露着腿穿着不一样的大外套，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让人看了都觉得冷。 　　她缩了缩脖子，发现校门口只停了两辆大巴，有些疑惑，“茜茜，我们学校一共去这么多人吗？” 　　“啊？怎么可能！”林茜迅速否认，“大部分人早就自己坐车去S大了，我朋友圈里好多人都在秀自己在体育馆已经占好的位子。” 　　“……啊，”鹿园园有点惊讶：“大家都这么喜欢看呀？” 　　“啧，大学之间篮球赛还是很好看的啦，而且你不知道咱们学校在市里的比赛连着几年都是冠军，S大一直被我们压了一头，大家当然想去看热闹啊。” 　　S大和C大不管是声援还是在全国的综合排名，总是咬得很紧，但百分之八十的时候都是C大略胜一筹，两个学校之间这样的比赛，虽然叫做友谊赛，但谁都知道这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的比赛——看苏临的训练频率就知道了。 　　“像咱们这种关系户跟着官方爸爸的车，多有面儿！” 　　鹿园园是主力的家属。 　　王一涵是替补的家属。 　　而林茜自称自己是家属的家属，居然也能蹭上学校的车——虽然她觉得苏临能同意，八成是看她给他老婆偷拍和表情包有功。 　　鹿园园站在大巴旁边，左看右看没看到人，手里手机突然一震。 　　苏临：【到了的话，先上车找个位子等我。】 　　鹿园园想了想，不懂为什么，打字问他：【我站在外面等你呀？】 　　苏临秒回三个字：【外面冷。】 　　外面冷…… 　　哦那好吧。 　　鹿园园把脸埋进围巾里挡着自己的笑，上了车。 　　她坐下之后大概五分钟，身边突然一沉，带来一股外面的冷气。 　　她唰地转头，眼睛一亮，“学长！” 　　苏临穿着一身黑，书包也是纯黑的，显得皮肤冷白，他本来面无表情，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弯了唇。 　　鹿园园往他身边凑了凑，习惯性地去拉他的手，没想到抓了个空。 　　她回头，看见他眉眼淡淡吐出一个字：“凉。” 　　愣了一瞬，她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手凉。 　　“没事呀。” 　　小姑娘话刚落音，苏临刚拿开的手被抓住，瞬间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一愣，随即低头。 　　她的手又软又小，两只合在一起包住他的手掌，传来的声音带着笑，“没关系呀，我手热，我帮你暖。” 　　“……”苏临抬眸看着她黑亮水润的眼睛，心脏好像和手一样被捂热。 　　他压了压喉咙，就算凉也实在忍不住了，抬起没被她握住的手捏了一下她脸上白而软的皮肤，笑着逗她：“我的宝宝这么贴心啊？” 　　“……” 　　鹿园园顿时不说话了。 　　苏临眼看着她把下巴颏塞到围巾里，露在外面的耳廓一点点红起来，无声地靠在旁边笑。 　　两人没再说话，等车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今天化妆了？”这好像是之前那个秦学长的声音，音色偏亮，比较好辨认。 　　随后传来王一涵的声音：“……干嘛？” 　　“不干嘛，就觉得好像比前天见你好看点儿。” 　　“…………前天见你我素颜。” 　　“那今天化妆了？我也没看出来你化妆了啊？” 　　“……这叫裸妆，画了和没画不容易辨认。” 　　“哦，”秦学长的声音变得更明快：“那以后就这样儿，我看挺好的。” 　　“…………素颜不好？” 　　“一般般，还是这个好——啊！” 　　两人的对话以一声惨叫结尾。 　　他们压根没压低声音，在前座全程都听得一清二楚，鹿园园没忍住笑了一下，就感觉到旁边的人骤然靠近。 　　大巴里有暖气，苏临身上的凉意早就被熏没，他刚进来时颜色很淡的唇也变得红润。 　　距离极近，黑眸定定盯着她，像是在观察什么。 　　鹿园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 　　她看着他开口：“她是不是给你也画了裸妆？” 　　“啊？”鹿园园意识到他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下意识答：“没有呀……” 　　苏临突然笑了，长眼微弯，声音低哑：“那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 　　说完，他满意地看着小姑娘彻底愣住。 　　红晕一点点蔓延到整张白皙的脸，然后像个小鸵鸟一样低头—— 　　一下子把脸埋进了自己宽厚多层的棕色围巾里。 　　苏临靠在座椅上笑得浑身发抖。 　　- 　　半个小时到了S大，进了体育馆的时候，鹿园园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S大体育馆建得很好，中间篮球场，两边都是阶梯式看台，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人举着S大的横幅在右侧的最后面挥。 　　……所以左侧是C大的吧。 　　鹿园园猜的没错。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门口进来，估计十分显眼，C大这侧观众席爆出一阵响亮的起哄欢呼声。 　　他们是欢迎打球的几人，鹿园园拉着苏临的手，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莫名有点心虚，一直到观众席都一直低着头。 　　作为跟着官方爸爸来的两车人，还有着坐在观众席第一第二排的优待。 　　因为现场人太多，场面有些混乱，鹿园园只来得及说一声“加油”就被林茜拽到第一排坐好。 　　“哇这个位置视角真好！”林茜的声音是压不住的开心，“王一涵这个女人，也不跟着咱俩，不知道在哪疯呢。” 　　鹿园园还没说话，右边传来一声：“这呢。” 　　林茜立刻变了个调调：“啊我们彩彩来辣！一起看球鸭！” 　　“………” 　　鹿园园夹在两人中间，听着她们一来一回的对话，本来砰砰乱跳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离开始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所有队员都换了衣服进场，双方的观众席像是在比嗓门，本来想跟着喊的鹿园园嘴长到一半，默默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她一眼就看到了苏临。 　　平常在学校或者校外的时候，他185的身高感觉很突出，但可能是因为打篮球的人都高，他在里面看着只是算正常而已。 　　但他比别人都好看。 　　眉目清俊，走着路喝水也透出股慵懒感，十分突出的好看。 　　球员入场之前，鹿园园正在盯着苏临的侧脸，没想到他突然回过头，只是在第一排扫了一眼就准确地找到她。 　　第一排离球场很近，比球场要高一层，用护栏隔着，鹿园园能清晰地看见他每一个动作。 　　她还没想好用什么表情来对着他，就看见苏临突然指了指自己胸前。 　　……嗯？ 　　她看了眼他指着的……前胸数字？ 　　“苏帅在干嘛啊？”林茜也发现了，“跟你指他的7号？” 　　7号…… 　　“啊！”鹿园园想起来了。 　　苏临已经转过身去，黑球衣上背面的白色07依旧显眼。 　　她给林茜讲：“他之前问我幸运数字是几，我说了个7，然后就——” 　　“停停停停停打住打住打住！”林茜做了个暂停手势，“我嘴真欠。” 　　鹿园园：“……” 　　- 　　比赛开始。 　　鹿园园看着一片混乱中——她在宿舍也看过几场完整的篮球赛了，但每次都觉得开球时候的场面她完全看不懂规则原理，只知道是谁第一个拿了球。 　　第一个拿球的人她刚认识，是刚才在车上打过招呼的男生，开了两句玩笑，和苏临好像关系不错。 　　男生衣服上写了个大大的11，他反应快，拿到球后直接运球到对方三分线内。 　　想要冲内线的时候，却被对方两个高个子的人堵得严严实实，身形有一瞬的停滞。 　　随后，他往身侧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抬臂扔球，鹿园园的视线随着球一直移动——接到球的人是07号。 　　苏临。 　　她的心高高地吊起，眼睛都不敢眨。 　　鹿园园牢牢记着篮球场里那几个圈代表的意思，所以她知道此时他站的地方离三分线还有一两步的距离。 　　苏临拿到球之后，立即曲起膝盖身子下压，一副准备杀进去的样子。S大几人见状，转身就要来防他，已经微微靠后做好了防守动作，紧紧盯着球—— 　　而苏临就在他们面前直接变了动作。 　　他一改之前的架势，迅速直起身起跳抬臂，手腕施力手掌下压，篮球离开他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得一声——进了篮筐。 　　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带球过人进内线。 　　而他原地起跳投了个三分。 　　偌大的体育馆安静了一瞬，随后，当球从篮筐里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声响的同时，观众席发出的呼声和感叹“卧槽”的声音，差点把鹿园园给吓死。 　　但她也很激动，只是被惊到几秒，紧接着抓过身边林茜在空中胡乱飞舞的手：“茜茜！我看懂了！学长他刚才是假动作！我看懂了！！！” 　　林茜：“……” 　　她转头，激动的心情都平复了一半，看着鹿园园真心实意高兴的小脸，还是忍不住在欢呼声中给苏临正名：“大家在吼的不是他假动作啊！是那个线外三分球啊我的姐姐！！！” 　　“……” 　　鹿园园脸有点红。 　　她知道的呀……三分，在游乐园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的厉害了。 　　刚才，她看懂了他的动作和意图，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篮球赛没白看，格外的开心。 　　第一个球，通常氛围比较高涨。 　　当然，也可能是谁都没想到，这球居然没怎么激烈竞争，只经了两人的手就尘埃落定，还是用这么出人意料的方式。 　　接下来的比赛，给鹿园园一种仍然在看视频的感觉，她发现自己关注不了每个人，因为脑子会乱成一团，所以干脆紧紧盯着07号不挪眼。 　　S大球衣是白色，五个人里有三个都很壮，C大这边外形上看起来就比较弱，当然也可能是黑球衣显瘦的原因。 　　苏临在场内看起来比队员几个都瘦，但他动作太快，鹿园园有时候盯着盯着就会盯跑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观众们都开始叫唤，而他已经在对方篮板下了——又得分了。 　　第一小节，C大以绝对的分数优势赢下来，过半的分数都是07号得的。 　　07号现在在喝水。 　　鹿园园忍不住问身边两个嗓子都喊哑了的人：“你们俩之前给我讲的那几个位置，学长是什么呀？” 　　王一涵想了想：“控球后卫。” 　　鹿园园疑惑：“可是你不是说控球后卫基本只负责传球吗？” 　　“……啊。” 　　“你不是说这些要传给别人去上篮或者投篮嘛？那为什么他是控球后卫还一直在投篮呀……” 　　林茜忍不住了：“因为篮球就是谁吊谁得分。” 　　“……？” 　　“管他什么位置，你男人最屌，知道了吧？” 　　鹿园园：“………” 　　这是什么称呼啊…… 　　她觉得脸有隐隐发热的趋势，又把目光投向场内。 　　每小节结束后休息时间不长，两边的啦啦队分别上去舞了一阵儿，就该第二节了。 　　这一节，明显的不顺。 　　“他们要堵苏帅了。”林茜才看了一分钟，就清楚了对面的套路。 　　S大教练一看就是换了战术，五个人每个人都在留意苏临的位置，他拿到球之后，基本就是死的，投不出去。 　　鹿园园没敢问堵是怎么堵的，提心吊胆地看着场内。 　　又是苏临拿到球。 　　但他面前两个人，左前方不远处还一个，他先向左运球，对方三人一起到了他的左手边，他直接中途换手——从右面露出的空档把球传给了队友。 　　S大专注于苏临，内部防守不足，队友轻松过人上篮。 　　得分。 　　林茜跟着身后的人一起尖叫：“啊啊啊啊啊卧槽好帅啊啊啊啊！” 　　她还不忘来摇鹿园园：“园儿看到了么？控球后卫不光要传球还得有脑子！” 　　可能是被周围的人给感染到，又或者别的什么，鹿园园也激动得不得了，疯狂点头说不出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临一分没得，但他时刻都在看队友的位置，传球的时候像是背后长了眼，传到的那人一定在最适合投篮或者上篮的位置。 　　不过，他也不是次次都能摸到球，S大拿到球的也基本上都能得分，所以前面几分钟分数咬的还比较紧。 　　等到第二节进行一半，眼看分数又要开始一边倒向C大，S大教练叫了暂停。 　　再上场的时候，鹿园园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他们好像战术没有任何变化。 　　C大又进一球。 　　王一涵没跟着欢呼，鹿园园听她说：“我怎么觉得他们开始搞脏动作了。” 　　“啊？”鹿园园转头：“什么是脏动作？” 　　“就是卡裁判的视角，他肢体接触你明明犯规了，但裁判看不到就不会吹哨，就比如刚才我看到——” 　　两人聊着天，没注意到场内的情况，王一涵还没说完，就被巨大的惊呼声打断。 　　“卧槽！！！”林茜直接站了起来：“要不要脸啊！” 　　“怎么了怎么了？” 　　鹿园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一群人围在篮板下面的角落处，不知道在干什么。 　　围着的都是黑球衣，连王教练都去了。 　　她看了好几遍，没有07号。 　　不会吧……不可能的。 　　她才没看一分钟而已，怎么就—— 　　人群散开，她看到苏临——被秦学长和王教练扶起来，他站着，低着头，有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随后一直低着头，很慢地走回球员休息处。 　　他跟秦学长说了什么，秦学长的脸色很难看，转身上了球场。 　　鹿园园还是有点懵。 　　这是……怎么了啊？ 　　“他刚才在内线圈要上篮，因为是侧面上，S大前锋和他一起跳，把他顶飞了。”林茜忽然说，“裁判吹了，但只罚一个球，我真的操了，打不过就他妈玩脏的。” 　　鹿园园消化了好久，毕竟那么多场篮球赛也不是白看的，那种场景也不是没见过，她想了想，就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一下子站起来，跳下了台阶，没理会身后人的喊声，跑到了护栏处。 　　她的左侧就是球员休息处长椅，苏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鹿园园踮起脚，努力放大声音叫他：“学长！” 　　苏临护腕摘到一半，听到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般望过去。 　　半小时前还拉着手的小姑娘正趴在护栏上，和他距离很近，满脸焦急。 　　他顿了一下，起身走过去。 　　“你摔到哪里了呀？”她眼睛里全是慌乱，声音也在颤。 　　他答：“后背。” 　　话出口，才意识到嗓子的哑。 　　闻言，她咬了一下下唇。 　　“学长，”她张了张嘴，像是欲言又止却还是问出了口：“……你疼么？” 　　“……” 　　苏临现在的高度差不多和看台上的她平视，护栏到她肚子部位的高度，她在他一抬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 　　他没答话。 　　很清晰地看着小姑娘的眼圈变红，她又问了一次：“你很疼么？” 　　“不疼。”他说。 　　其实快他妈疼死了，而且他满心都是戾气，这要是再早几年，刚才站起来他就直接揍上去了。 　　但是看到鹿园园这样，他的心突然软了一块。 　　苏临扯了个笑：“我还要赢那几个垃圾呢，哭什么。” 　　她还是不说话，不光眼圈儿，眼睛都开始红了，像只小兔子。 　　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 　　“宝宝。”苏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很快放下，“我赢了之后，让我亲好不好。” 　　鹿园园眨了眨眼。 　　有一滴泪垂直着掉落下来。 　　她直接朝他伸手，苏临还没反应过来，后颈被勾住，那股力道带地他直直向前。 　　面前是她蓦地放大的脸，鼻端充斥着她身上的甜香。 　　唇上软软的，还有一点点的咸。 　　“那有什么呀。”她含糊的话语淹没在唇齿中，带着哽咽和哭腔。 　　“我现在就给你亲啊。” 第47章 第四十七可爱 　　第二小节已经重新开始了，秦放是替补。 　　苏临下节才上。 　　下来一个人，其实对于整体的氛围影响不算太大，但下来的这个，从比赛开始表现的过于出色，这就不一样了。 　　所以，即使场内球赛已经开始，双方观众席还是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找黑球衣07号的身影。 　　而黑球衣07号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也来不及闭眼，眼睁睁地被勾过去，被柔软的唇贴上来。 　　她那点儿力道，他就算发着愣，也能轻松挣开。 　　但他没有。 　　因为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因为这是鹿园园。 　　她没有亲太久。 　　大概……苏临也不知道是多久，总之，觉得时间很短。 　　他全程睁着眼，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小姑娘眼圈还红着，闭着眼，卷翘纤长的睫毛一直在颤。 　　苏临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飞速跳动，跳得他心口发麻。 　　过了几秒，感到后颈上温热的手开始松了力道，她的唇离开，长睫抖动，像是要睁开眼—— 　　不够啊。 　　这才哪到哪。 　　立刻，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把她勾回来。 　　鹿园园有些猝不及防。 　　之前虽然没看到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只是听着林茜的描述，她都觉得心里太难受了。 　　她想到之前他之前一脸阴霾，一点笑意都没有的样子，跟她讲话的时候态度还是没变，还能笑着安慰她。 　　然后他问赢了之后能不能亲她。 　　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上次在教室里的时候，几人推门进教室，她都吓得立马躲开。 　　现在，背后的目光她感受得清清楚楚，议论声纷纷，不知道是在讨论场内战况，还是在讨论——他们。 　　刚才的确是一时冲动。 　　反应过来身处的地方之后，羞耻什么的，都涌上心头。 　　却也不后悔。 　　可能是太想要安慰到他了吧，她觉得。 　　可是……她只是想安慰几秒钟啊！ 　　他在干嘛啊！！！ 　　鹿园园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只是亲都亲完了，刚要松开他，却突然被一下子带了回去。 　　他拉的动作快，却没用多大的力。 　　唇上也是一样。 　　鹿园园刚才只是贴了一下——她不动，他也没动。 　　而现在的苏临像是被激活了什么开关一样，他一只手把她拉回来之后，转而扶着她的脸，凉凉的唇瓣反复压着她的来回摩挲辗转，温度渐渐升高，气息渐渐灼热，可能十几秒，可能几十秒，他终于放开她。 　　平时因为身高的关系，她看苏临的时候都是仰头，现在两人中间只隔着护栏，她却是站在台阶上，基本上是平视。 　　她直起微微前倾的上身，视线聚焦在他脸上，有一瞬的恍惚。 　　苏临往后退了半步，站定，抬手拨了一下微湿的额发，露出整张轮廓分明的脸。他面上没了刚走过来的时候那种阴沉感，如墨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光，有些尖削的下巴对着观众席扬了扬。 　　他说：“回去坐。” 　　随后，他突然对着她笑，因为刚才的亲吻，薄唇红润，“看着我赢。” 　　- 　　两人是在观众席第一排与球场相接的地方，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 　　鹿园园走回座位只需要五六步。 　　因为看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她是埋着头，两步跑回去的。 　　坐下之后，林茜和王一涵沉默了会，同时开口。 　　“我们园园……长大了。” 　　“……” 　　可能是被突发事件影响到了，第二节C大后期节节败退，前期的优势都渐渐消失，最后遗憾输掉这小节。 　　中场休息的时候，林茜在网页上看S大贴吧，发现就刚刚的事，已经有人发了贴。 　　“诶诶诶你们快来看，有人发苏帅被脏的那个事儿了！” 　　题目很长：#虽然我是我们学校的吧，但是校队那个顶人的你也太不道德了？打不过没关系啊，为什么要搞这些，很丢脸好么？# 　　“哇，这发帖的人三观可以，我喜欢。”王一涵笑着点进去，往下翻。 　　翻着翻着，她渐渐变了脸色。 　　前面几楼还好，后面好像是有不少男生在替S大球员打抱不平，说什么女生不懂篮球别胡说，还有“你行你上”论。 　　其中一楼最过分。 　　34L：嘁，在这扯什么丢不丢人？你们女的就他妈看脸，还不是看那男的长得好？在S大替C大打抱不平？这么牛逼怎么不去C大？？？ 　　附和楼主的都一群垃圾。 　　“……” 　　鹿园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林茜和王一涵已经开始骂，林茜正想打字回复，手机却被半路夺走。 　　鹿园园又看了一遍这段话。 　　心里因为刚才苏临的举动而压下去的小火苗噌地燃起来，可她虽然一把把手机抢过来，想来想去却不知道回复点什么。 　　纠结了一分钟，她咬着唇重重敲键盘，回复那楼发言的人： 　　【你才是垃圾！！！！！！！！】 　　林茜：“………” 　　王一涵：“………” 　　这真是……好凶好凶哦。 　　- 　　在篮球场上，很多的经典赛事，或者不少动漫电视剧里面都会有的桥段，主角或者是一个队的主力——总之是最牛逼的那个人，被针对、被某些人耍黑手段受了点伤，搞下场。 　　但通常都不会就这样结尾。 　　只要那人调整过后还能上场，只要没被彻底搞垮，那在那人上场的那瞬间，比赛胜负已定。 　　NBA的赛场上，隆多被别人碰撞倒地，肘关节外翻九十度，后带伤上场，只用一只手带着全队赢了比赛。 　　太多真实的例子验证了这点——那是一种无形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士气。 第二节C大输了，以几分之差。 第三节开始。 　　S大有两个人，一看就是玩脏套路的老手，他们第一小节完全没有犯规迹象，没有主动碰瓷，现在看来，没搞别的是因为他们觉得轻松，却没想到出了个07号，一个人就得了几十分。 　　危机感一出现，本身的球风也就暴露出来——说白了，再怎么不择手段，不过就是为了赢。 　　之前那个球，苏临一跳起来，身边的人也跟着起跳，本来以为是正常的防，但他余光看到那人胳膊的动作，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却因为人在半空中什么都做不了。 　　空中转体转向什么的，正常人根本做不到。 　　所以最后，他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控制着身体，让最先着地的是大面积的后背，而不是四肢。 　　他看着队友跳球，稍微感受了一下伤势。 　　说实话，歇了那么五分钟，后背还是很痛，火辣辣地，沿着脊椎往两边扩散，肌肉估计也摔青了。 　　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比刚开始的第一小节还要高涨。 　　鹿园园坐在观众席，也感受到了。 　　不光是她，林茜和王一涵同样一直在吆喝“卧槽”。 　　苏临上去之后，秦放没有下来，下来的是一个鹿园园没怎么有印象的球员，她紧紧盯着球场，盯着那个硕大的“07”，到底是门外汉，还是总跟不上大家沸腾的点。 　　整整第三节，苏临都是一个打法。 　　他没有再进过内线，所有的篮板都交给队友，他负责带球过人，假动作传球，假动作跳投——总之没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他的动作和速度没有因为受过伤而显处分毫迟钝，反而各种假动作更让人难以判断，防他不光防不住，还会被耍得心态崩盘，碰瓷又碰不了，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进二分线。 　　比赛到了第四节的时候，分数重新变得焦灼起来。 　　S大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苏临能攻不能守，这块铁板踢不动，那就换别的。一来一去，双方你进一球我进一球，比分几乎持平。 　　然而时间却一点一点接近结束。 　　林茜憋不住了：“卧槽不会要打加时赛吧？” 　　王一涵立马回：“你快闭嘴闭嘴！” 　　“苏帅体力不行了啊，你看他全队哪里都要照顾到，后背还有伤，我感觉最后这下半场他一直在撑着，再加一场就真的难了。” 　　王一涵沉默，显然是一个感觉。 　　鹿园园听他们这样讲，一边瞄计时器，一遍看比分，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还剩半分钟的时候，S大得分最多的人拿到球，像是最后的冲刺，突然爆出惊人的速度上篮进球，C大这边完全没反应过来。 　　现在的比分是71：70，C大70。 　　时间还剩下20秒， 　　现在球在秦放手里，他运到三分的边，毫不犹豫地转头像斜后方高高抛起，传给苏临。 　　07号此时手里刚拿到球，脚下刚好踩在半场的白线上。 　　S大的人都料得到，最后一球肯定是给最有希望得分的人，而且还是这样擅长三分的人。 　　十秒，进内线已经来不及，他们笃定这个07号一定会投三分，苏临拿到球的瞬间，几人已经在三分线内准备好冒他的球。 　　苏临一秒都没犹豫，他运球借了一下冲势，直接在刚过半场的位置起跳，抬臂，把球高高推射出去——进了。 　　与此同时，时间到的哨声响起。 　　比分71：73。 　　的确还是得了三分，只不过在半场线投三分和正常三分球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从S大进了一球开始，现场观众一直都很安静地在看，球场内双方球员都挤在三分线内，分散站位，只有07号格格不入，距离他们很远。 　　哨声响起，现场还是很安静。 　　直到07号在球场最中间，他直直举起手，冲天比了个“1”。 　　身形挺拔，脸上的笑耀眼而夺目。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那瞬间的欢呼声的分贝强过之前所有，鹿园园本来要发出的尖叫声生生卡在嗓子眼里，她看到苏临瞬间被同样穿着黑球衣的人给围住拥抱，双方观众席上的人都起立，耳边是林茜和王一涵前言不搭后语的大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啊我他妈是在看什么比赛啊！” 　　“我不知道啊卧槽苏帅那瞬间是不是我偶像附体！我他妈有生之年能看到现场的半场压哨球！！我他妈！！要哭了啊啊啊！！” 　　“……” 　　鹿园园完全理解他们的激动。 　　毕竟她作为一个门外汉，都觉得满脑子一直在刷“好帅啊”的弹幕。 　　接下来，宣布了获胜方，给C大发了个奖状，双方球员一一握手之后，观众席的人都疯狂往下冲，短短几分钟，已经挤满了人，基本都是合影的。 　　鹿园园上一秒还看见了苏临，下一秒就把他跟丢了。 　　她正犯愁，兜里手机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她立马接起来：“喂学长，你在哪里呀？” 　　“你在哪？”他那边背景反而比她要安静。 　　鹿园园一手拿电话，另一只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尽力大声地喊：“我在第一排座位这里没动！” 　　他好像笑了一声，然后道：“那你照着我说的走。” 　　鹿园园按照他说的，在体育馆里拐来拐去，还上了层楼，总算在出电梯之后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 　　她挂了电话，想放轻脚步走近他，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双腿，越走越快。 　　距离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他似有所察觉般地望过来。 　　苏临站在窗台边，身后是下午的阳光，白色的07很醒目，整个人气定神闲，除了额头和身上的汗，以及微湿的黑发，丝毫看不出他刚才进行过那么剧烈的运动。 　　鹿园园慢吞吞地走过去，小声叫他：“学长……” 　　“嗯。”他应下，朝她伸手，“过来。” 　　她现在对于牵手这个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当即就把手递了过去，“干嘛——啊！” 　　刚把手放在他手掌上，他用了点力气，一把把她扯过去，同时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带着她整个人转了个圈儿。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苏临正面对着她，距离很近，而她成了背靠窗的那个。 　　身后的窗台有点硌人，鹿园园眨了眨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赢了。”他突然说，音色微沉。 　　“啊，我看到啦，”说到比赛，她脑子里瞬间浮现起刚才的画面，语气都变了：“学长你刚刚超级帅啊！”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 　　……怎么听着这么狗腿呢。 　　苏临又笑了，他正对着窗外的阳光，五官都清晰地在她视野里。 　　鹿园园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就走神到了他额角的一滴汗。 　　它顺着他白皙的侧脸一直往下滑，到了线条流畅的下颌，再到脖颈，经过喉结的突起，顺着衣服滑进去—— 　　就消失不见了。 　　鹿园园看完了一滴汗的旅程，刚要抬头重新看向他，就听到头顶传来一连串压低的笑声。 　　她不解，还没问出口，苏临就止住了笑。 　　止住了笑声，但面上还是眉眼都弯着的样子，他低垂下头，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立体：“好看么？” 　　“啊？”她没懂他在问什么。 　　“你刚刚不是在看我吗，从上到下的，”他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明显，“这么快就忘了？” 　　“……！” 　　他在说……可是她不是在看他，是在看他的汗……啊这要怎么解释…… 　　鹿园园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瞬间飙高，又羞又恼，只知道傻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也解释不出理由。 　　算了。 　　破罐子破摔吧。 　　她也不管脸上红不红了，直接答：“好看呀。” 　　“……” 　　这回轮到苏临愣住了。 　　鹿园园看着他僵住的笑，莫名觉得开心，她又笑着说了一遍，还故意踮起脚，往他跟前凑：“好看诶，学长。” 　　她清楚地看到苏临眨了两下眼，喉结滚动，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她更开心了。 　　刚准备学他之前嘲笑她的样子笑出声，他又重复了一遍最开始说的话：“我赢了。” 　　“嗯……”她想了想，应和他：“对对对，你赢啦，你好棒。” 　　学长怎么这么幼稚呀，还要一直听别人夸。 　　转念间，她想起来他的后背，“诶学长，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那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他打断她。 　　嗯？承诺？？ 　　鹿园园不懂：“什么承诺？” 　　“我赢了，给我亲啊。” 　　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可是我都给你——” 　　他忽然抬手，用一根指头封上她的嘴，一边的唇角翘得高高的，“宝宝，那是你自己要给我亲的。” 　　“……”？！ 　　苏临重新把她压上窗台，脸离她越来越近，甚至感受得到鼻息。 　　他移开那根手指，转而摩挲着她脸颊的皮肤，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鸦羽一般。 　　很轻的声音传入耳朵里，“现在这个，是你欠我的。” 　　下一秒。 　　他的唇代替了他刚才的手指，覆上了她的唇。 　　闭上眼之前，大脑像在放烟花，视线里全是他被阳光照得剔透的眼眸，周身的感觉都淡化，窗台也不再硌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唇上温凉又软的触感。 　　还有砰砰的心跳，一声强过一声。 第48章 第四十八可爱 　　好像是察觉到她紧靠着窗台的后背可能不舒服。 　　苏临腾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腰背中间，刚好卡在窗台的棱角上。 　　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放在她脸上，此时已经从脸颊缓慢地移动到了脖颈，她对那里敏感，因为最近降温围了围巾，很暖，他指尖的温度就低了好多。 　　刚伸进去碰到一点儿，又凉又痒，她就微微瑟缩了一下。 　　然后听见了他从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闷笑，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鼻音像是带着小勾子，低沉又性感。 　　鹿园园僵住一瞬。 　　突然觉得自己实在穿太多了，不然怎么周身都开始冒热气。 　　闭上眼之后，脑子开始犯晕，她想到关于恋爱和接吻这些事。 　　鹿园园在中学的时候其实也有过谈恋爱的好朋友，必要的时候，帮好朋友和她男朋友望风这样的事也都干过。每次她都会自觉走得远远地，因为怕他们觉得羞耻，自己也怕听到什么话或者什么声音。 　　但毕竟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她虽然不好意思问，却还是会悄悄地想，谈恋爱到底能干什么，又有什么好玩的呀，为什么所有家长老师都在反对都在禁止早恋，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做呢。 　　这种问题当然是不可能问出口的，也就一直被搁置在心里。 　　她在初高中时候看过身边的人躲着老师家长恋爱，毕业之后看过很多和青春爱情有关的电影，脸红心跳什么的不可能没有，也会时常幻想一下，但是每次由大脑的幻想联想到现实，要她去和一个男孩子牵手拥抱甚至是—— 　　鹿园园内心是拒绝的。 　　所以尽管她挺羡慕小说和电影里那种爱情，但她没往自己身上套过，一套就马上被自己否认。 　　没想到这件事现在就这么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好像很快，又好像很顺其自然。 　　严格来说，没人会觉得大学谈恋爱是早恋了，所以她的心里几乎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别扭，才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已经习惯了很多事。 　　每件事，都和苏临有关。 　　其实要她说出谈恋爱哪里好，她可能还是说不出来。 　　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说出很多个苏临的好。 　　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想过这些，也脑补过她的初吻会是什么样子的场面，最后都因为太难为情而强行中断。 　　但她知道，她不是因为想恋爱或者是想脱单而和他在一起的，重要的不是恋爱。 　　她接受和喜欢的，是这个人。 　　所以当他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过抗拒的心理。 　　撑死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鹿园园回过神来，他的唇还在贴紧紧厮磨，她觉得很神奇，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异常的反应—— 　　而她已经快憋死了。 　　鹿园园从他的双臂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还穿着球衣没来得及换，肩膀连着手臂处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汗早就蒸发掉，温度比她的手低了很多。 　　苏临没动，只是松开她，两人距离依然很近，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哑：“怎么。” 　　“我……”鹿园园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紧接着，她立刻微微向后仰，偏开头开始喘。 　　憋气之后的喘气频率是从快到慢的，她一点点平复下来，重新转过头，苏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开半步，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他问；“在憋气？” 　　鹿园园有点不好意思，“嗯……” 　　“那，”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不呼吸？” 　　“因为……”她愣了一下，“我又……又不能张嘴，要怎么呼吸啊？” 　　“鼻子呢？” 　　鹿园园：“……” 　　啊，对啊。 　　但是唇被他堵住，她就直接忘了…… 　　苏临已经开始笑了。 　　最开始只是抿着唇还挺克制，后来干脆手松开她，别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笑得浑身发抖。 　　鹿园园被他笑得一下子红了脸，她觉得接吻忘了喘气这种事也太…… 　　于是又推了他一下，“你别笑了呀。” 　　他还是没停。 　　她越看越生气，气得加大音量：“我再也不给你亲了！”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呀！ 　　这句随口的威胁居然很管用。 　　苏临瞬间止住了颤抖，重新走过来把她推得靠着窗台，微微倾身看着她。 　　他唇边的笑意还没完全消下去，眸子漆黑映着窗外的阳光，五官深邃轮廓立体还镀着金边，好看得像是林茜少女漫画里给她疯狂安利的男主角。 　　男主角说：“别啊。” 　　男主角又说：“宝宝我错了。” 　　不光长得好看，声音也符合每个少女的幻想。 　　鹿园园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暴击。 　　她想起在游乐园的时候，他那次认错也是认得毫不犹豫，认真的样子让她瞬间气不起来，而且——几乎都忘了因为什么而气。 　　她垂下眼睛，觉得浑身更热了，小声转移话题：“……知道了，那个，你不用去换衣服嘛。” 　　“换。”他直起身，放开她，手指了指身侧一扇门：“这就是更衣室，我洗个澡，很快。” 　　鹿园园点点头，仰起脸：“那我去找个凳子等你啦。” 　　“嗯。”他顿了一下，又笑了：“这么乖啊。” 　　然后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脸：“我提前洗了手，才摸的。” 　　鹿园园愣住。 　　不懂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嗯？” 　　“其实我现在很想抱抱你。”他又说。 　　“……”仔细想想，刚才虽然他一直把着她的胳膊，但两人好像真的没有抱过，她有些不解：“那你就抱呀。” 　　“别急，有汗。”他掐了一把她的脸，“等我洗完澡再抱。” 　　说完，直接转身进了更衣室。 　　鹿园园愣在原地。 　　别急？ 　　她有说过要抱他吗…… 　　为什么着急的人就变成她了呢…… 　　- 　　鹿园园在走廊另一头找到了长椅，坐着等他。 　　因为她的突然消失，微信被王一涵和林茜轮流轰炸，她们俩以为她走丢了，语气很着急，她来不及打字，在宿舍群里发了语音解释说自己是来找苏临了忘了说。 　　两人秒回。 　　林茜：【/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王一涵：【长大的园园泼出去的水。/再见】 　　她笑着又跟她们聊了几句，玩了会手机里打发时间的小游戏，没几分钟就听见了刚才更衣室的门响。 　　鹿园园觉得应该是苏临搞完了，刚想站起来走过去找他，却看到来的人是一群而不是一个，个子都高，都背着光，看不清脸。 　　她想了想，还是坐在原位子没动。 　　因为来的是一群人，笑闹声瞬间传遍走廊，她想低头装作玩手机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要抬头看苏临在哪，一瞄一瞄的，还是被注意到了。 　　她听到了熟悉的属于秦学长的声音，“呦，临哥你小女朋友等你呢！” 　　他声音清亮，说完的瞬间就在走廊有了回音。 　　安静了一秒，然后是其他人瞬间爆出的起哄声。 　　鹿园园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有胆子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他做那么亲密的举动的原因，现在面对巨大的哄声，她居然没什么脸红心跳的感觉。 　　她坐着的地方面对着楼梯口，而电梯口在走廊中间，她观察到大部队全都在电梯口停下，只除了一个人往她这边走来。 　　他没理身后更大的起哄声，不紧不慢地走近，直到整个人出现在她视野里。 　　苏临换回了来时候的衣服，黑色的一套运动服，袖子边和裤边带着白色的杠，与鞋和书包同色。 　　鹿园园觉得，这一身黑被他穿得很有感觉，他不笑的话，应该很酷。 　　但他——笑得很开心。 　　那一群人已经被电梯送走，苏临朝她伸出手，声音格外清晰，“走吧。” 　　鹿园园抬起手搭上去，从凳子上起身，还没站稳的时候，被他用力一拉，带到怀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朝她涌来，淡淡的香，清冽好闻。 　　随后他的声音跟着传来，好像叹了口气：“终于抱到了。” 　　“……” 　　……说得好像多久没见一样。 　　鹿园园听得有点脸热，没回答，把脸埋在他质感很滑的衣服上，也伸手搂住他的腰。 　　做完这个动作，她听到他又在笑。 　　这么站了可能有一分钟，要不是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她都不知道他打算抱多久。 　　“咳，”是一道女声，带着点迟疑，“……苏临？” 　　“……” 　　鹿园园感到他圈着她的手臂顿了顿，然后松开，转而下滑拉起她的手，转身面对着楼梯口——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 　　有些好奇，她也站到他身边去看。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头发烫着卷，五官精致，鹿园园看不出她化没化妆，但她真的有被惊艳到。 　　女生对着苏临笑，“好久不见啊。” 　　鹿园园侧头去看苏临的表情。 　　好像有一点点惊讶，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嗯，你怎么在S大？” 　　“对啊，但一开始不是，”女生拨了一下头发，“我大二转来的。” 　　“嗯，挺好的。”苏临点了点头，语声淡淡，“还有事，先走了。” 　　鹿园园觉得她在女生的脸上看到一丝裂痕。 　　……正常人，说完大二转来，没说原因，就是在等着你问啊。 　　可是苏临直接忽视了。 　　还说要走。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她全程还是没有出过声音，跟着他的力道迈步向前。 　　这么简短的一个见面，鹿园园猜，他们可能是以前的老同学什么的吧，毕竟语气好像挺熟稔的。 　　他说他背后的伤不严重，最后就只是在S大校医室做了处理，关于那个女生，苏临没有再提，她也没有再问过。 　　一直到晚上，C大给篮球队的人办庆功宴，跟车去的人都能参加，进了饭店的门，鹿园园又见到了下午突然出现的女生。 　　她好像也是刚到，在柜台附近站着，没换衣服，长风衣牛仔裤，腿很长，目测身高和王一涵差不多。 　　“呀，好巧。”她状似惊讶地走过来，再次忽略了鹿园园，对着苏临弯唇笑：“你也来这里吃饭么？” 　　鹿园园突然觉得不舒服。 　　从这女生一开始的出场，她就觉得奇奇怪怪的，对话内容暂且不提。 　　一次就算了，两次！就算她是苏临的老同学，她老同学手里牵着个大活人，就能这么无视两次么！ 　　而且还笑得那么……勾人。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苏临突然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嗯，巧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情绪，接着道：“我们教练订了桌，先去吃饭了。” 　　鹿园园跟在他身边，刚朝着包厢的方向走出一步。 　　身后的人又说：“下午球赛我看了，你们学校的人叫你苏帅是吧，还真是帅啊。” 　　“……”苏临停下脚步，没转身。 　　“名副其实，从高中帅到大学啊，苏帅。”高跟鞋的声音渐渐逼近，女生绕到他们前面，这次，直勾勾地盯着鹿园园：“这是女朋友吧，不介绍介绍么？” 　　鹿园园看着女生微微上挑的眼，心想她这是在和苏临说话，等苏临介绍，但是又盯着她，所以她到底该不该说话—— 　　她还没纠结出个结果，身边传来一声笑。 　　“啊，”鹿园园看着苏临的侧脸，他也低头和她对视了一眼，然后接着看向挡在面前的女生：“不合适吧。” 　　女生脸上笑意少了点。 　　他又说：“我女朋友不轻易介绍，跟你没熟到那份上，还是算了吧。” 　　鹿园园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面前女生彻底变平的唇角，耳边传来他一声“借过”，然后就被拉着走向了包厢。 　　推门进了包厢的一瞬间，外面的喧闹都被隔开，所有人都已经落座，看见大功臣，瞬间给了热烈的欢呼声。 　　在起哄声中坐下之后，鹿园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拽了一下他的衣服，问出口：“学长，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呀？” 　　苏临顿了顿，看着小姑娘扑闪着的大眼睛，实话实说：“高中同学。” 　　“哦。”她点了点头：“知道啦。” 　　其实下午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会问，结果没有。 　　他以为她没太在意，现在看来也不是。 　　不过……居然就问一句？ 　　正常情况下不是还有一连串的追问么？ 　　他看着又转头和林茜开始聊天的鹿园园，表情什么的一切正常，微微放下心。 　　- 　　一个小时后，苏临意识到他这心放得太早了。 　　球队里有一个人是低他一届的学弟，同专业，训练的时候苏临就觉得他打得不错，人也挺有礼貌，对他印象还行。因为座位挨着，被问了好几个关于专业课和专业课教授的问题，他回答的都算详细，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 　　等对方问完对他道了谢，再回过头的时候，就发现鹿园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桌边摆了个空的啤酒瓶，高脚杯里也是满满一杯酒，正往嘴里送呢。 　　他惊了一瞬。 　　平常带她出去吃饭，她有一次提起过自己从来没喝过，他觉得女孩儿不会喝酒，挺好。 　　那现在……？ 　　他记得她身边坐着的是林茜啊，怎么也不看着—— 　　林茜正晃着手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一把搂住他小女朋友的脖子，“园园，啤酒好喝吧，是不是和我说——嗝——的一样，跟汽水一样好喝吧？” 　　他的小女朋友就乖乖地点头，捧着被子又抿了一口，声音又甜又软：“好喝呀。” 　　苏临：“……”脑仁疼。 　　好在他晚上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喝了一杯，全程都没再碰，最后散场的时候神智也很清醒。 　　回学校的直接跟大巴，但因为今天是周六，他半扶半抱着鹿园园，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带着她打车回她爷爷奶奶家。 　　出租车上，两人坐在后座。 　　刚才一脸淡定的说“我知道啦”的女朋友，现在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她扯着他的头发，说话时候都带着酒气：“那个女生叫什么呀！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呀！” 　　“……”从后视镜里对上司机带着揶揄的眼神，苏临也感到一丝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抱着她拍后背安抚，却发现没有用。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直接也凑到她耳边说话：“你乖一点，不然我就亲你，你就不能喘气了。” 　　本来想要跨坐在他腿上的人瞬间安静了。 　　她老老实实地接受他的摆弄，被抱在怀里之后，冒出一声小小的抱怨：“要喘气，不喘气会死的……” 　　苏临搂着她，边笑边附和：“对啊宝宝，所以乖一点。” 　　这种乖持续到了下车。 　　下了车他想要抱她，被小姑娘一下子拍开手，“我自己能走。” 　　她自己的确是能走。 　　很奇怪，她看起来神智完全不清醒，但是走路却毫无问题，他拉着她的手给她带方向，就这么到了她家楼下。 　　在单元门处站定之后，她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先不回家。” 　　“……” 　　苏临顺着她的力道，走了没几步，发现她把他带到了——上次他喝醉时候过来找她，说了很多胡话的那个长椅。 　　她推着他要他坐下，等坐好之后，苏临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她扑上来。 　　她一条腿撑在地上，另一条腿半跪在椅子上——喝醉了居然还能站得这么稳。 　　小姑娘整个人都贴着他，她身上酒气很重，混着香气居然也好闻。 　　“学长你告诉我嘛……”她的声音像在撒娇：“她叫什么呀……” 　　苏临：“……” 　　所以这么想知道清醒的时候为什么不问。 　　他觉得再不说，她可能过不去这道坎了，“她叫李茵。” 　　“……哦”她突然把脸砸到他肩膀处，然后像是疼了一样地叫了一声，又转脸蹭了蹭，说：“她的名字挺好听的。” 　　“……” 　　“比鹿园园好听。” 　　他愣了一瞬，才说：“当然是鹿园园好听。” 　　“……哼。”半晌，小姑娘突然冒出了声“哼”，细细的，娇嗔的，像是猫爪挠了他一下。 　　苏临浑身一僵。 　　他压抑着身体里某种汹涌的情绪，架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推远点，却被更紧地缠上来：“你干嘛推我呀！” 　　她的气息喷在颈侧，滚烫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啦……” 　　“……？”他有点没搞懂怎么话题突然又变了个方向。 　　她突然直起身。 　　路灯下，她正对着灯光，正张小脸清晰无比，可能是因为喝多了，眼睛里面有点红。 　　小姑娘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你以前一直抱我，现在都开始推了，你是不是见了你的前女友，看她长得比我好看就不要我了……” 　　声音是与凶猛动作完全不同的软。 　　………………前女友？ 　　他什么时候说了？ 　　苏临尝试着让她思路正常一点，“宝宝，没有人告诉过你她是我前女友，别瞎想。” 　　“我没瞎想呀，”她一脸认真：“有人告诉我啦。” 　　“……？” 　　操了。 　　他都不知道他有前女友，谁他妈跟她说的？ 　　苏临压着火气：“谁告诉你了？” 　　小姑娘撇撇嘴：“鹿园园告诉我的呀。” 　　苏临：“？？？” 　　苏临：“………” 　　……这可以变相理解为是她自己脑补的么。 　　他觉得又心疼又想笑，跟李茵说了几句话而已，她怎么能自己脑补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鹿园园，”他拉正她的身子，直直地看着她，“我没有前女友，只有你。” 　　“……” 　　好像是理解了几秒钟，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来的时候，突然笑了，整齐的贝齿露出来，笑得特别灿烂：“那好吧！” 　　随后，又带着点困惑地问他：“那为什么鹿园园要告诉我她是你前女友呀？” 　　苏临：“……”那我怎么知道。 　　他还没等说话，面前的人又发话了：“她坏死了啊，为什么要骗我！” 　　“……”苏临噎了一瞬，叹着气拍了拍她的后背：“她不坏的，你忘了吗，你是鹿园园啊……” 　　说完，他又想笑了。 　　怎么……喝醉了都这么可爱。 　　可爱到想把她录下来。 　　就是不知道她酒醒后会不会记得自己醉的时候干了什么，要是记得这一段对话，估计要炸毛。 　　过了前女友这件事，小女朋友突然变得心情特别好。 　　具体表现为，一直笑嘻嘻地动他头发耳朵，捏他的脸，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无时无刻不往身上贴，特别粘人。 　　苏临趁着她微微退开的时候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他觉得她这样好，另方面又觉得……这也太他妈考验定力了。 　　他的后颈突然被勾了一下，小女朋友再次扑上来，拍了拍他的头。 　　苏临抬眼看她。 　　“喂……”她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贼溜溜地左右转头看了看，用气声对他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呀！” 　　“嗯。” 　　“你刚才不是夸鹿园园名字好听嘛。” 　　“……”他愣了一瞬。 　　她这是又记起来李茵了？ 　　苏临想了想，怕她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直接说绝了：“鹿园园最好听了，谁的名字都没鹿园园的好听。” 　　“哎呀，不对！”她忘了跟人讲秘密要用气声，着急地捂住他的嘴：“你说错了！” 　　“……”？ 　　捂着他嘴的手很快就松开，她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我要讲秘密了。” 　　……行吧。 　　他点了点头。 　　苏临就这么靠在座椅靠背上，腿上坐着的小姑娘浑身热得像个小火炉。 　　她歪着头凑过来，收回勾在他颈后的手，连带着唇边的手也一起，两只手一起放在他的脸上，声音甜软：“苏临比鹿园园还好听。” 　　“……” 　　仿佛看出他的错愕，小姑娘笑着重新来搂他。 　　“你不知道吧，”她眼睛里的红已经消退，再次开口的时候，大大的眼黑白分明而泛着一层水光，像住了星星。 　　“苏临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我女朋友……他妈的，世界第一可爱。 第49章 第四十九可爱 　　来爷爷奶奶家住之后，鹿园园这是第一次被叫醒。 　　睁开眼，看到奶奶在床边拍她脸的时候，她满心都很迷茫。 　　“……园园起床啦，十点了，你再不吃饭胃要饿坏了。” 　　鹿园园眨了眨酸涩的眼，下意识答应，“嗯……奶奶我现在起。” 　　话一出口，觉得嗓子也有点疼。 　　奶奶已经出了她的房间，鹿园园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才觉得头有点儿不对劲。 　　很沉重，而且里面还有些闷痛。 　　她边下床，边回忆昨晚睡觉前的事，直到走到卫生间，拿起牙刷准备刷牙的时候，记忆依然一片空白。 　　她挤了牙膏准备刷牙，习惯性地抬头看向镜子里。 　　想往嘴里面递牙刷的手顿在半空中。 　　她凑近了镜子，拨开额前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看。 　　眼睛有点点肿，一只眼双眼皮不见了，黑眼圈到是看不太出来，皮肤白，所以就显得——额头上的那块乌青特别明显。 　　……乌青？ 　　她到底……去干嘛了？ 　　鹿园园用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一气呵成，然后回到床边拿手机，发现微信有几十条未读消息。 　　大部分是宿舍群里的。 　　王一涵：【园园到家了在群里说声啊@鹿OO】 　　王一涵半夜十二点又发了条：【我他妈服了你和林茜这是吹了多少？林茜现在现在爬我床上跟我背毛概，她他妈课堂上测验一个字儿都不会写怎么现在背这么溜？？？】 　　还配着一段现场视频。 　　林茜在王一涵床上，裹着被子，头发像鸡窝一样，大吼：“实事求是！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那么群众路线呢！就是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 　　鹿园园看完之后笑得不行，她回复了一句自己刚起床，就退出群聊，点开和苏临的对话框。 　　十分钟前，三条消息。 　　苏临：【醒了么。】 　　苏临：【我刚洗澡的时候发现，肩膀青了一块。】 　　苏临：【你额头怎么样？】 　　鹿园园愣住：“……” 　　他肩膀青了，她额头怎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会，也不懂，她实话实说：【也青了。】 　　她记得昨天是篮球赛了啊，然后几人去聚餐，聚餐之后……她完全没了记忆。不过看昨晚群里王一涵说的，她和林茜是喝多了。 　　于是又打了一句：【学长……我昨天喝醉了吧？】 　　苏临秒回：【嗯，想起来了？】 　　喝醉了。 　　然后……额头和肩膀青了…… 　　鹿园园小心翼翼地猜测：【我们是去跟人……打架了……么？】 　　苏临：【…………】 　　- 　　奶奶在外面客厅又叫了她一次，鹿园园直接拿着手机出了房间，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爷爷居然也在。 　　她走到餐桌前，看了眼时间，有些新奇：“爷爷，你怎么没去下棋呀？” 　　“……”爷爷没说话。 　　反而是奶奶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你先吃饭。” 　　鹿园园这才注意到不光是爷爷反常，平时这个点儿热衷于看上午剧场电视剧的奶奶根本就没开电视。 　　他们这个样子，她有点害怕。 　　但她还是顺从地嗯了声，然后低下头喝粥，温度刚刚好不烫嘴，应该被奶奶热过很多次了，浓稠适宜，口感也好，可是她拿勺子的手控制不住地抖。 　　喝完之后，两位老人还是沉默。 　　在这里也住了不短的时间了，她知道爷爷奶奶家平时基本都是轻松惬意，欢声笑语，有时候看他们拌嘴比看综艺都要好玩。 　　他们的晚年生活，要说不美满，可能只有一处。 　　“鹿至，昨晚住院了。” 　　“……” 　　鹿园园用了十秒钟，才想起来爷爷口里的鹿至，是她爸爸。 　　住院是指—— 　　她捏紧了勺子，看着老人再次开口：“酗酒……胃出血，还活着。” 　　鹿园园猛地松了口气，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之前那样的氛围，她还以为…… 　　“是他邻居发现的，找通讯录打给了我们，说是晚上的时候在家里砸东西，声音特别大，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去敲门，发现没有人回应，又打不开门，就报了警……才把他送医院去的。” 　　“……” 　　奶奶在身边问出声：“园园，你实话告诉我们，以前……他也总这样？” 　　“喝酒的话……是啊，我高中的时候他也总是喝酒，我会给他买药，吃不吃……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刚才一瞬间以为，爷爷奶奶要告诉她，你爸爸住院，没救过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担心。 　　可能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生活方式一直印在记忆里面太深刻了吧，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乎，行尸走肉一样，看了那样的人，她都找不出一个……他活着的理由，好像哪天就这么消失在世界上，也是有可能的。 　　“唉，”奶奶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委屈你了……当年S市这边学籍什么的我们托人问过，没有硬关系根本没法转，我跟你爷爷不能帮你办转学，也想过让你来借读，但那时候你高二了，他们说高考题和教材什么的两个地儿考的也完全不一样，来了你得从头学……唉……正好你爷爷那段时间想退休，把他那个看病的地方给卖了，买房子的人又出了问题……” 　　奶奶说着说着，已经有些哽咽，鹿园园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们今天的反常不是因为她爸爸的住院。 　　是因为她。 　　是因为后悔，那时候没有把她接过来。 　　“哎呀奶奶，”她拉起老人的手，粗糙而温暖，“我一直都挺好的呀，他喝酒喝他的，我学习不还是这么好嘛，你们不能给我办转学，我不就考过来了嘛。” 　　那时候没有问也没想过，为什么每年交学费的时候他都有钱拿出来。 　　其实现在想想……学费都是爷爷奶奶给的吧。 　　生活费……她也就不想问了，就算爷爷奶奶给的钱他拿去买酒或者什么的，她也有自己的办法赚钱。 　　她真的很笨，她想不通爸爸这样做的原因，想不通她妈妈犯了错，他为什么就要正样子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浪费挥霍掉，浑浑噩噩地过掉。 　　“……其实，我初三还有高中三年，一直都挺希望我爸能好起来的，但是后来我就……就不再想了。” 　　“可能是我妈的事，让他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吧，就连我这个女儿也连带着不在意了。” 　　“你们要是那时候拉我走，我可能还蠢得不愿意呢，”她帮奶奶擦掉脸上的水迹，“我不死心啊，我觉得……我是他女儿，我不管他谁管他呢，他说不定哪天就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呢？” 　　她也不是没期望过，她希望爸爸对女儿的最简单的爱，希望他能问一下她考了多少名，这样好像学习都更有动力。 　　而不是每次看着自己的第一名，却只能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站在讲台上分享学习经验，接受其他家长的赞扬，回家面对的还是满屋狼藉，还是要收拾他的空酒瓶。 　　她的两个家长，一个重组家庭后没有再联系过她一次，另一个每天和她住在一起，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考试。 　　每次失落过后，心里全是茫然。 　　一次又一次，不管小事大事，不管她多难过，那个男人都不在乎，他甚至察觉不到她的情绪。 　　鹿园园觉得，学习比这些事要简单多了。 　　她那么笨，想不通这些，次数多了，那她就觉得，算了吧。 　　我就认清这个现实好啦。 　　他生你养你，却不爱你。 　　那能怎么办呢，能去求他爱你吗，就算求了……有用吗？ 　　努力过，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改变他一分一毫。 　　我别无他法，不想难过，也不想恨谁。 　　只能麻痹自己，告诉自己。 　　你不想要我，我也不爱你好啦。 　　“……那时候我傻，现在我也不那么在意他了，”鹿园园笑着去抱奶奶，笑着笑着，却突然觉得鼻酸，“真的，我现在跟你和爷爷住在一起，你们对我这么好，我的大学也很好，我认识了好多好多，很温暖的人。” 　　她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很多人的脸，舍友们的，同学的，很多给过她善意的人的。 　　最后一张是苏临的。 　　是他很多次的笑，舒眉朗目，耀眼好看得不行。 　　多好。 　　她下巴垫在奶奶肩膀上，眨了一下眼，有滴泪迅速地落下，落在奶奶后背的衣服布料里，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个小圆点的水渍。 　　她盯着那个小圆点，声音控制不住地抖，“我现在真的……太幸福啦。” 　　- 　　对话结束的快，家里虽然没恢复到平常的氛围，也比她刚起床的时候好了太多。 　　中午吃完饭，她收拾了收拾出了门。 　　其实补课这件事，爷爷奶奶好像是知道的。但他们从来没问过，也从来都没干涉过，没有硬要给她塞过钱，鹿园园觉得很感激。 　　其实要是不够钱生活什么的，她也一定会对爷爷奶奶开口，毕竟大学的学费她依然不可能负担得起。 　　就现在的阶段，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最贴近的大概是，她想要慢慢尝试着让自己独立吧。 　　准时到了舒甜家，闲聊了一会就开始了例行补习。 　　快结束的时候，舒甜在做最后几道题，鹿园园有点走神。 　　刚才见到舒甜，被问起额头上的青，她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了。 　　就突然想到上午和苏临的对话。 　　自从第一次来接她下家教之后，他像上了瘾一样，次次都来。 　　鹿园园又想到，今天好像比昨天还要冷好多。 　　她掏出手机之前跟舒甜说了声，“诺诺，我发条消息。” 　　诺诺是舒甜的小名。 　　“发发发！”少女的声音活力无限，“嘻嘻，姐姐肯定是跟男朋友聊天，我懂我懂！” 　　鹿园园笑了笑，没说话。 　　她调出苏临的聊天框，想了想，打字：【学长今天降温啦，你来找我的话记得多穿点呀~】 　　其实她不想让他来的。 　　因为上午的事，她心情有些低沉，尝试过调节也还是没用。 　　但是……又因为心情不好，想要见到他。 　　很矛盾。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苏临：【说晚了。】 　　鹿OO：【嗯嗯？】 　　苏临：【[图片]已经在路上了。】 　　图片里，是他坐在出租车座椅上拍的腿。 　　修长的腿裹在黑色裤子里，屈居在座椅和前排靠背之间。 　　不知道为什么，想象了一下他懒散地靠坐着拍下这张照片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 　　半小时后，她讲完了所有的内容。 　　下楼之后，出了别墅区，想到一会要见到他了，心跳就开始加速，越接近小区门口，胸口的鼓胀就越明显。 　　对于见苏临，见自己男朋友这件事。 　　一开始每一次都会小鹿乱撞，但十一月以来，她已经挺长时间没有生出过类似紧张的情绪了。 　　不知道今天是为什么，又好像和他第一次以男女朋友出去约会时见面那样，心跳个不停，呼吸节奏也很乱。 　　或许也不全是紧张，还有些别的什么，全都堵在胸口，无法宣泄。 　　终于到了门口，鹿园园一眼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了他。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走向他。 　　苏临对脚步声很敏锐，她距离他还有几米的时候他就望过来。 　　鹿园园记得，她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夏天，他的衣服颜色大概是黑白灰蓝，但好像天气渐冷之后，他更偏爱黑色的衣服。 　　而且总是像今天这样，黑风衣黑裤子，以及昨天的运动服，都是一身黑。 　　他的脸棱角分明，配着黑色会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偏冷。 　　她接收到他的目光，站在原地对他笑了一下。 　　苏临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得柔和，抬步朝她走过来，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看得她那种心慌的感觉也渐渐平复。 　　鹿园园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手放在了他手里。 　　她低头一看。 　　是那种，第一次牵手时候，她纠正过的方式。 　　十指交扣，紧紧的。 　　其实，“这样牵舒服”这个理由也是她现编的。 　　她没和别人这样牵过手。 　　和最好的朋友，也只是普通地拉拉手，大部分时间是挽着胳膊。 　　有种冲动驱使着她对他做了一些事。 　　一些她以前完全想不到自己会做的事，比如亲他的眼睛……和唇。 　　鹿园园跟着他走了两步，他微微用力，把她拽上一个台阶处。 　　台阶不高，但也让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瞬间缩小。 　　“你别动啊。”苏临说。 　　他松开了拉着她的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花花绿绿的她没看清。 　　他转身走到几步远的附近的垃圾桶处扔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她还是没看清。 　　苏临低下头捣鼓手里的东西的时候，她也没心去看，就一直盯着他。 　　盯着他一直没有放下来过的唇角，和淡色的唇，还有长长的、微颤的眼睫。 　　“来。”过了十几秒，他抬头，想抬起胳膊的一瞬间，表情有些怔愣。 　　“你……”他缓慢地放下胳膊，“怎么了？” 　　“……” 　　还是能看出来啊…… 　　鹿园园努力收起她那些情绪，眨了眨眼，摆出一个她觉得应该是开心的笑：“没事呀。” 　　她指了指他的手：“学长你刚才要干嘛？” 　　“啊。”他被提醒之后，像是想起来了一样重新举起胳膊。 　　鹿园园感到他微凉的指尖抚过额头，很轻地拨开头发，他和她基本是平视的高度，她看见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显得很开心的表情。 　　她那块乌青的地方传来微弱的触感，随后覆上了什么东西，好像又被他用手指轻轻压了压， 　　“其实磕青了好像不用贴创可贴，”他放下手，很满意地看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脸，笑容变得很大，朝她伸出手：“但我看到这个创可贴，就忍不住想买了给你贴。” 　　鹿园园一愣，低头看。 　　修长白皙的手掌里，躺着粉色的、印满HelloKitty的创可贴。 　　苏临把创可贴塞到她上衣口袋里，又重新上下看了遍小姑娘。 　　粉色的创可贴在额头这么显眼的地方，在她脸上也完全不违和，反而更像某种标志。 　　就比如他见女生们经常用来做头像的那什么美少女战士，额头上的那种标志。 　　越看心越痒，他揉了把小姑娘软软的黑发，凑近她，用鼻尖蹭了她一下，“我的宝宝怎么这么可爱。” 　　温柔的、低沉的、带着一点鼻音一点哑。 　　满满的爱意和温暖。 　　以前在那个家，收拾酒瓶的时候玻璃割破手，她都是买的最便宜的创可贴，伤口不深干脆包卫生纸等它自己好。 　　收拾家务的时候，因为要赶时间，总是会撞到哪里，青了紫了，疼好几天不去管。 　　鹿园园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眨了眨眼。 　　她突然崩不住了。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被他蹭过的鼻端酸得有些受不了，她听见自己开口叫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在颤：“苏临。” 　　“……”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苏临敛起笑，发现了她的的确确很不对劲。 　　小姑娘叫完，咬着下唇，眼圈越来越红，大大的眼睛弥漫了一层水雾，有什么要汇聚着掉下来。 　　然后她松开牙齿，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 　　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见到可以让她依靠的人的小孩子。 　　她很慢地抬起胳膊，刚才在眼里汇聚着的水汽终于凝成型滴落。 　　他心脏处猛地缩紧。 　　好像被哪里伸来的手紧紧捏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红着眼，又叫了一遍：“苏临，抱抱我吧。” 第50章 第五十可爱 　　她在哭。 　　苏临还没从称呼的转变中缓过来。 　　他看着她淌到下巴的那滴泪，下意识地伸过手去帮她擦掉，细嫩的皮肤，湿润的眼泪。 　　上一次她哭，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篮球赛，就在昨天。 　　因为他被搞脏动作，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回事，小姑娘一反常态地掉了眼泪，还……亲了他。 　　那时候他满心都是正面的情绪，吻着她咸咸的唇，开心像是要溢出身体一样。 　　而现在。 　　看着她，心里快难受死了。 　　从她伸出手开始，可能过了有五秒。 　　苏临回过那阵恍惚，往前走了半步，一手扶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扣在后脑勺。 　　他想用力，又怕她的额头疼，最后放在她头上的那只手只是虚环着，而腰上的一下子收紧，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她全程一点声音都没有。 　　顺从又乖。 　　像平时一样，他对她做什么，她也是这样，很少拒绝，更别提反抗。 　　“宝宝，”苏临揉了揉她的头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哭吧。” 　　他没有说别哭了。 　　而是哭吧。 　　其实他更希望她能哭出声来，不要像现在这样，压抑的无声抽噎。 　　这一系列的动作，鹿园园依旧站在台阶上，她不用踮脚就能直接环住他的肩。 　　她听到那四个字，发出了一声极细小的呜咽，要不是离得近根本听不到。 　　他的心脏像是猛地被揪了一下。 　　在遇到鹿园园之前，苏临这人在生活中其实鲜少有鲜明的大喜大悲感，遇到她这么一段时间，已经尝了个遍。 　　他这波还没过去，小姑娘突然就开始讲话。 　　她紧紧地抓着他外套的后领，因为埋在肩上，声音闷闷的，可能哭的人通常脑子里也比较乱，她讲的颠三倒四，一会儿以前一会儿现在，事情也全都是跳着来。 　　但他还是听懂了大概。 　　其实不难猜到了。 　　鹿园园是个多容易开心的人，他最清楚。 　　每天去食堂，她喜欢吃的东西还没被人打完就觉得自己好幸运。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结果没下她的眼睛里就好像能发光。 　　所以，能让她突然情绪这么崩溃的，除了她情绪低落的时候无意间提的几次她爸爸，还能有谁。 　　苏临已经完全没了时间观念。 　　不知道这么站着过了多久，她说累了就闭了嘴，也没再流泪。只是哭得太凶留下的后遗症还在，小小的身子很有节奏地打嗝，趴在他身上一抽一抽的。 　　等她差不多完全平静下来，苏临把她捞起来，想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没想到小姑娘急忙忙地又趴了回去。 　　半晌，她憋出一句话，光听声音，都能觉出来鼻子已经堵得不成样子：“我眼睛肿了呀……丑。” 　　他一愣，随后笑着说：“那你这样就能消肿了？” 　　“……”肩上的人没说话。 　　却也没抬起来，甚至还拱了拱。 　　耍赖一样的小动作。 　　苏临的心里软成一片，好笑地拍了两下后背，哄她：“乖，你先抬头。” 　　“……” 　　鹿园园经过一番挣扎，磨磨蹭蹭，还是慢吞吞地直起身。 　　她觉得自己的脸哭得有些烫，眨眼的时候，眼皮好厚重，估计都肿成一团了。 　　正想低下头的时候，脸颊覆上来温度很低的手。 　　一抬眸，就看到苏临在很专注地盯着她，他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擦掉没干的水迹。 　　“我不想对你那位……爸爸，评论些什么。”他乍一开口的时候，长而密的睫毛盖着，完完全全遮住了眼底情绪，只能从声音里听出浓浓的凉意：“我怕我一开口，就全是脏话，不太好。” 　　“……” 　　“你以前的生活我已经没法参与，但是以后的，”他顿了顿，眼帘掀起来看她，许多情绪翻涌，最终笑着和她额头贴着额头，说：“我会一直在。” 　　- 　　事实证明，人的情绪果然是需要发泄的。 　　尤其是负面情绪多的时候。 　　发泄完这一通，哭湿了男朋友的外套的一大片区域，鹿园园觉得自己的好心情简直像是在用乘了火箭一样的速度回来。 　　许多事也就自然而然地摆在面前——比如给眼睛消肿。 　　坐在回学校的出租车里，她仰着头靠在车后座上，又烫又肿的眼皮上面此时被冰冰凉凉的东西盖着，简直不要太舒服。 　　鹿园园感慨：“没想到有一天买老冰棍还有别的用途。”——敷眼睛。 　　“嗯。” 　　“学长，你另一只手呢？” 　　“……” 　　苏临拿着冰棍放在她眼睛上，敷眼睛不能中途一断一断的，她现在和瞎了差不多。 　　他小瞎子伸出手，准确的放在他眼下的位置，手掌小而白，五指纤细，还有半个手掌被包在外套袖子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瞎子不耐烦了：“你拿来呀。” 　　“怎么了。”他把手放上去，抓住捏了捏。 　　“诶你的手还是好凉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瞎子的另一只手也覆盖上来。 　　不知道是穿得厚还是因为哭会让人变热，她小小的手心温度很高，还有些湿润的汗，两只一起，一正一反贴在他手心和手背。 　　与此同时，闷闷的带着很重鼻音的声音传来：“正好我很热啊，我给你暖暖呀。” 　　“……” 　　苏临微微一愣。 　　这个举动似曾相识。 　　他看着她露出得意的笑，笑出的酒窝在车内昏暗的环境下清晰可见。 　　那一瞬间，暖意仿佛透过皮肤直达血液。 　　虽然两只手都不能动，但两人坐得很近。 　　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他微微倾身，在少女白皙尖俏的小下巴上，很轻地吻了一下。 　　“嗯，真暖。” 　　刚才在哭的时候，她说过一句话。 　　——“我每次想起来那个家，想起来我的爸爸妈妈，看着别人的爸爸妈妈……我都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了。” 　　他想让她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脸。 　　宝贝，幸福能有多难。 　　- 　　星期四。 　　已经快到十二月份，这个月最后一个作业在今天下午要收尾，同个班的人课表不会差太远，鹿园园和班里几个组员约好时间，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她虽然路痴，但这条路走了太多次，她就算是背也能背过了。 　　路上偶尔有人骑着车子经过，在一辆纯黑的山地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她精神一震，抬头去看——发现不是他。 　　好吧。 　　那人很快骑走了，但她的思绪却开始飞向别处。 　　不知道是不是周日那一场哭，鹿园园觉得，最近苏临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 　　他以前说话少，但是每次开口都没有废话，十有八九会把她逗得面红耳赤，这种情况在在一起一个月之后有所好转。 　　但归根结底，苏临那张脸实在是杀伤力太强，百分百的抵抗力她还是没有。 　　自从周末回来，两人约会或者是上法语课的时候，他话变得更少，但——整个人明显柔和了很多，对她特别温柔，每次不经意地对上视线，就总是看见他在那笑。 　　他冷着脸什么都不摆表情，她都觉得不能久看，更何况是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一直盯着她，温柔的笑。 　　大冬天的，被他笑得浑身发热春意盎然。 　　鹿园园也不好意思问舍友们，“男朋友最近对我特别好好到我特别不自在了该怎么办”“他还一直对我那样笑我怎么能让他不要那样笑”…… 　　这些问题刚出现在脑海里，她已经想象的到林茜夸张的表情和暴躁的言语。 　　……所以也就作罢。 　　鹿园园到图书馆的时候，直奔外面不需要拍学生卡的公共区，组员六个人，就到了一个女生。 　　加上她，两个。 　　这女生是个活泼的性格，上了大学明显放飞自我的那种，但是头型却非常不放飞自我——每天都梳着各式各样的麻花辫，有时候一个辫子，有时候两个，有时候盘着，总之一星期五天五种不同的样式。 　　鹿园园曾经一度非常佩服。 　　一整张长桌子就坐了麻花辫一人，鹿园园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边拉开书包边打了招呼。 　　麻花辫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隐隐的激动被压抑着，还有强烈的求知欲。 　　……？ 　　鹿园园被她看得一愣。 　　还没问出口，活泼的麻花辫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手捂着嘴，另一手在桌子下偷偷给她指了个地方，“那是不是……苏临学长？” 　　鹿园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对上了熟悉的面孔。 　　他也刚好看过来。 　　苏临坐在她前面的桌子，桌子和桌子之前是并排的，所以他们算是隔着两张桌子，面对面的位置。 　　他一直手放在桌上转笔，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姿闲散，微微偏了一点头看她，眨了一下眼，还勾了一下唇。 　　！！！ 　　鹿园园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就是这样的笑！！！ 　　她最近看了几天也完全适应不了的笑。 　　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身边的麻花辫突然低头捂住嘴，另一只手在桌子下捏她的手，“鹿园园！他是不是在对你笑啊啊啊啊！” 　　又不等她说话，麻花辫激动更甚：“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同框！我都是在论坛上嗑你们这对儿的！我今天可太幸福了吧呜呜呜！” 　　鹿园园：“……” 　　她看着已经陷入自言自语的麻花辫，再次抬头去看正对面的苏临的时候，他已经在低头写东西了。 　　他们桌子上也刚好坐了六个人，三男三女，围成一圈儿，不知道为什么刚好空出来她对面这个座位。 　　不过这样刚好。 　　鹿园园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他那边看两眼，她发现苏临时常要给别人讲一些东西，看样子，还总是那些背对着她看不清脸的女生问的…… 　　他和刚才对她笑的样子判若两人，微皱着眉，有一点儿不太明显的不耐烦，表情有些冷，但是也始终有问必答。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吧。 　　但是……看着那些女生边听他讲边点头边撩头发还可能边对他笑……她就不太舒服。 　　好在这种不舒服没持续太久，她们组的人都来齐了，鹿园园的注意力转到小组project上面。 　　组里另外四个都是男生。 　　其实两个女生分到一个组已经不怎么容易了，毕竟这个专业女生实在太少。 　　鹿园园算是里面这门课学的最好的，被大家起哄叫“组长”，分完工之后，她终于体会到刚才苏临的那种感觉。因为这算是协作，最后所有人的成果都要整合在一起，每一个地方有失误都可能影响结果的分析。 　　所以每次遇到不懂的，大家就会自发地询问组里学习最好的那个人。 　　鹿园园左手边是麻花辫，右手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她讲了十分钟还没给他讲会他到底要做什么，她也有点头疼了，男生反而十分豁达：“没事儿组长，你先做你的，我自己悟悟说不定就会了。” 　　鹿园园：“……”她觉得这可能性有点低。 　　但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正沉默地看着自己写写画画的纸，麻花辫戳了她一下。 　　她转过头：“怎么啦？” 　　麻花辫看上去很好奇：“组长，你不去找他吗？” 　　“嗯？”鹿园园从一堆数字里抬起头，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笑了：“不找，他在忙呀，我干嘛要去——” 　　面前突然落下阴影。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打断她没说完的话，极具辨识度：“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你们组长。” 　　“……”鹿园园愣愣地抬头。 　　苏临勾起唇角笑，却并不算心情好的样子：“我找她有点事。” 　　鹿园园：“……” 　　- 　　空气静默了几秒。 　　五颗脑袋齐刷刷抬起来，又齐刷刷地低下。 　　谁都懂，这根本不是借用。 　　人家在说：“我跟我女朋友说点儿事，顺便通知你们一下。” 　　嗯，都懂。 　　“……” 　　鹿园园看着周围人的样子，一个个都在憋着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苏临就站在那不动，定定地看着她，颇有几分她不跟着去他就要一直站下去的意思。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欲盖弥彰地说了句“我一会回来你们先做呀”，就被绕过来的某人给拖走。 　　他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鹿园园跟在后，又感受到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本来以为他要带着她出图书馆，没想到他在快到门口的地方绕了个大弯——等于转了半圈儿又重新回到了图书馆公共区。 　　只不过不是刚才学习的那个地方。 　　图书馆也分内部外部，拍学生卡才能进的内部是不允许说话的，而外部，只要不是大声嚎叫或者放歌，吃饭打游戏做什么都可以。 　　但通常C大能来图书馆的，也不会在这儿干这些，外部公共区也就成了默认的讨论问题的地方。 　　这里不光有桌子，书架也是有的，只不过上面摆的不是书，是学术杂志一类的刊物。 　　苏临带着她来到了六排大书架附近。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鹿园园实在忍不住问出声：“学长你干——啊！” 　　他拉着她的手突然一施力—— 　　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景物掉了个个儿。 　　她背后靠着书架，看着他一只手撑在她脸旁边，整个人以很慢的速度朝她压下来，笑得不怀好意。 　　连眼睛都忘了眨。 　　苏临想到刚才的场面，胸口那股气怎么也下不去，直接切入主题：“你组里怎么全是男的？” 　　“嗯？”她的表情懵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软声解释：“不是的，加上我有两个女生的呀。” 　　“……” 　　……是么？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注意。” 　　小姑娘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她靠在书柜上动了动，“学长你到底要干嘛呀……” 　　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她的音量放的很小，听起来细细地尾音像是撒娇一样。 　　上周末她那么伤心，他就觉得应该让她再缓缓，每次抱着抱着想亲她的时候，他都觉得再忍忍吧。 　　说不上来什么心理，可能是觉得他的小姑娘需要被治愈一段时间，那种——单纯的、很有爱的、心灵上的治愈。 　　于是他忍了好多天了。 　　就在刚才，看到她身边坐了一堆男的问她问题，而且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气氛也挺融洽。 　　这几天压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看着背靠着书柜的少女，白皙的脸颊晕了点粉，卷翘的睫毛轻颤，连唇瓣也是纯天然的粉色。 　　这他妈谁还能忍。 　　苏临另一只手也拿上来，锢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能乱动，整个人几乎都压过来。 　　鹿园园觉得又害羞又紧张。 　　虽然公共区而且几乎没人会来这边的书架找杂志，但这还是图书馆啊！ 　　他在她耳边开口：“你是不是完全忘了你喝醉那晚的事了。” 　　“……好像是。”不是完全，她其实一件也不记得。 　　苏临很轻地，用气声笑了一下，没有声音都很性感，听得她越来越热。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 　　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眼前蓦地一黑，嘴唇贴上来熟悉的触感，软而凉，但是——不止这些。 　　感受到他的动作，鹿园园扶着书柜的手一抖，一本杂志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苏临理都没理。 　　他闭上眼，趁着她怔愣的瞬间——舌尖探进去，轻松撬开她的牙关。 　　唇齿间瞬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草莓香。 第51章 第五十一可爱 　　上周六晚。 　　十一月底，早已经过了立冬的日子，虽然整天温度都低，但温差还是很大。 　　苏临那天没穿毛衣，中午时候，t恤运动外套就出了门，上了大巴、到S大比赛、再到饭店，一路上没怎么在室外呆，完全没觉出来什么。 　　而晚上九点十点钟和中午的温度差太多，寒气无孔不入地往衣服里面钻，再加上晚上起风，他这两件衣服其实和没穿差不多。 　　因为冷，记忆很鲜明。 　　更鲜明的是那种感觉，明明皮肤都是冰凉的，却又觉得身体里面很热。 　　从内到外的那种热，源头大概是在心脏处，每一次跳动，血液仿佛都更灼烫一点。 　　因为身上小火炉一样的少女。 　　她醉得神志不清，还能说出他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这种话。 　　苏临当时觉得心都要被她软化了。 　　没想到更劲爆的在后面。 　　小姑娘一直半跪在长椅上，嘟囔了一句“我的头好重啊”，苏临听清了，但没怎么在意，他还没从自己女朋友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中缓过神来—— 　　她突然垂下头，砸向他的肩膀。 　　额头撞到肩胛骨，e他被那一阵痛引的回魂，转眼看她的脸，却丝毫没有痛意。 　　她埋着脸，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我上星期在宿舍里看了个电影。” 　　“……嗯。”苏临应下：“然后呢？” 　　“我看到他们，他们亲亲了，”她说的话语序都开始混乱，“可是他们和我的亲亲不一样……我不会那样诶。” 　　苏临还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她抬起头，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他几秒，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我跟你亲过！！！” 　　“……”那你可真棒。 　　他没想好要怎么回复，小姑娘又开口了。 　　“为什么……”她揪住他的衣领，求知欲爆棚的眼神：“为什么你和我亲亲的时候不伸舌头呢？” 　　…… 　　…… 　　他当时就觉得鹿园园那个状态，醒来后不会记得。 　　果然给忘了个干净。 　　因为不想让她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他打算周日再说。 　　忍一天，他当时已经挺佩服自己的了。 　　没想到这一忍就是四天。 　　这可太他妈难熬了啊。 　　苏临也不想给她讲了——反正讲完估计她也不会信那是她自己说的。 　　直接……满足她好了。 　　长驱直入少女温暖湿润的口腔，尝到草莓味的瞬间，还混着奶香，瞬间明白了是什么，他忍不住想要笑，又因为现在不方便，只能生生止住。 　　鹿园园靠在书柜上，身后没有靠着坚硬的书柜的感觉，她就想，可能和上次窗台那里一样，是他的手在垫着。 　　她又发现，这次接吻好像她没憋气，换气换得很顺。 　　可能是因为这次张着嘴的原因——嗯？张着嘴？ 　　混混沌沌的脑子一激灵，她意识到这次的和以前都不一样。 　　学长他他他！把舌头伸进来了！ 　　鹿园园的脸一瞬间热得不行，她想合上牙关，但是会咬到他。 　　想把他挤出去，但是他的舌头特别的……灵活，她想要推，却总是推不出去，自己还会被卷走，随后翻转吸吮…… 　　一番挣扎下来，最后的感受只有一个。 　　她好累T-T…… 　　累到舌根都麻了，压着她的人还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鹿园园干脆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吸吮，最后也不知道是亲了多久，他退开的时候她睁开眼，有些模糊的雾蒙蒙一片，眨了几下，他的轮廓才渐渐清晰。 　　“……” 　　这种事情之后，要说些什么呢。 　　鹿园园就这么干巴巴地跟他眼瞪眼，直到他突然笑了一下，直起身收回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问：“喝奶了？” 　　她楞了一下，“……嗯。” 　　他笑着凑近了点：“喝的什么奶？” 　　“……”鹿园园刚想答，猛地意识到什么，看着他明显戏谑的眼神，一下子红了脸。 　　她抬手推开他：“你不是都知道了嘛！” 　　推完她就想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重新拽回去——拽到了他怀里。 　　“学长！”鹿园园生怕周围有人看到他们，急得不行，“你干嘛呀！” 　　“对，我知道。”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鹿园园想了下，估计是说……奶的那个问题。 　　“不干吗啊，”他又开口：“就想抱我的宝宝，不行啊？” 　　“……”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她被抱得紧紧地，侧着脸贴在他胸膛处，看着那一块儿被阳光覆盖的地面。 　　耳边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 　　鹿园园悄悄红了脸，想了想，也抬起手，很慢很慢地环住他的腰。 　　- 　　这个星期六中午的时候，鹿园园吃完饭，在自己房间里跟苏临打了通电话。 　　一星期只有周六不能见面。 　　而不见面的时候就打电话，这仿佛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中午打是因为苏临周末起得晚，其实每次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都是些没营养没内容的对话，但是却能扯那么久。 　　挂了电话就到了她午休的生物钟。 　　但是今天躺在床上闭着眼好几分钟，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蹦，完全没有平时那种一沾枕头就会周公的状态。 　　鹿园园虽然大部分时候入睡速度很快，但偶尔也会这样。 　　这种时候，她通常不会硬睡，先找点别的什么事情做或者是玩会儿手机，酝酿睡意，困了再睡。 　　她在手机主界面看了一眼，点了很久没打开过的C大论坛。 　　在【C大论坛·学术讨论组】【C大论坛·八卦组】犹豫不决。 　　最终，还是八卦心占了上风。 　　八卦组界面显示网络缓冲中，鹿园园有点走神。 　　其实，主要是因为……论坛上好像很多人喜欢发跟苏临有关的帖子。 　　听林茜说，上次篮球赛之后，有人录了几个精彩的球的视频——都是苏临的，发了帖子，还把他受伤的故事夸大，总之他已经被传成类似动漫人物那样的存在了。 　　不过，她说很奇怪，没过两天那几个最火的盖了好几百楼的帖子都被删了，不知道为什么。 　　思绪回来，她发现已经加载好了。 　　最上面几行都是版规什么的，直接略过去，她在最新发帖看到了一个——名字带着苏临的。 　　……果然是喜欢发和他有关的东西啊。 　　她被最顶上的题目吸引。 　　【新】【主题】：#来八一八自从苏临记起了他论坛管理员的账号密码以后，痛打落水狗的故事（狗头保命）# 　　发帖时间是五分钟前。 　　管理员？痛打落水狗？ 　　鹿园园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点进去。 　　—————— 　　1L[楼主]：不知道我这个帖子能不能被苏帅看到呢哈哈哈哈！ 　　楼主坐标艺术系具体专业就不说了哈，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比较闲，嗯，闲到手头的电视剧都追完了，一心追咱们学校那对知名cp苏临鹿园园。 　　咳咳，我jiao的这俩我就不用介绍了吧……玩论坛的还有不知道他们的么…… 　　高亮：楼主和别人不一样，楼主不撒狗粮，是来纯八卦的！！！ 　　接下来进入正题~ 　　如标题我说的，苏临是音乐社社长，是有和学生会一起管理论坛的权限的。 　　这个身份其实贼好用吧，我认识的一个社团社长每天在论坛里真是玩的飞起，虽然大家不可能总泡在这里，但是基本上所有管理员的id咱们也是知道的，虽然就几个人算是活跃，其余的都是偶尔才出来一次。 　　但有一个人从来没出现过——那就是苏临。 　　不知道是不知道这个权限还是怎么，他当上社长俩月，到现在才开始露脸。 　　不过晚点儿没关系，毕竟苏帅您现在已经盖过了其他所有管理员的风头！ 　　事情还要从上上个星期说起。 　　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宿舍的好朋友的朋友（==）有段时间一直在论坛的管理员，她说，她发了个帖子说了点鹿园园不好的话，然后就被封号了，是永久封的，那个号是她手机号注册的，以后都登陆不了了。 　　她那个封停界面我朋友讲八卦的时候给我看过，理由是言语辱骂，但是她和别人不一样，她那个里面还有个管理员留言。 　　管理员留言，那顾名思义，肯定是管理员打字打出来的。 　　管理员留言说：是你瞎了。 　　我一脸问号，然后我朋友给我解释，因为那个女的不光说鹿园园坏话，还把自己的id改成了【苏临瞎了】。 　　呀外卖到了，楼主去吃点东西哈，一会儿回来接着八~~ 　　—————— 　　2L[蛋蛋的咖啡]：前排蹲！！！楼主快吃呀风里雨里坑里等你！ 　　3L[手机真好玩]：嗷嗷嗷！！苏临是最近帖子里疯传打球视频里超帅的那个后卫吗啊啊啊啊啊！他居然有cp了？！呜呜呜我才刚粉上啊qwwwq！ 　　4L[老阿姨]：回楼上，是的，是的。 　　这不是普通cp，你……去搜索关键词就差不多能知道个大概。 　　这是一对儿神仙cp…… 　　5L[老叔叔]：看楼上这语气，也被喂狗粮喂的不行却又忍不住吃吧，我也是。 　　不瞒你们说，这个贴我有预感……作为母胎单身狗，我嗅觉灵敏地已经闻到了狗粮的气息。 　　我准备好了，楼主快回来发粮吧。 　　6L[老姐姐]：嘤嘤嘤，跟楼上风取了个昵称。前排等粮。 　　…… 　　鹿园园知道狗粮的意思，因为林茜也会说类似的话，她的注意力都被主楼的话给吸引了。 　　但是这个楼主讲的事……是真的吗。 　　说她坏话的帖子被删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其实她有很多时候也会觉得她长得还不如苏临好看，可是别人说他瞎了……心里还是那么一点点的生气的。 　　她躺在床上，抓了抓头发，刷新了一下这个贴。 　　楼主还没回来，但可能是周六中午大家都没什么事所以来论坛闲逛，短短几分钟，已经多了不少回复。 　　7L[毛概使我快乐]：不是……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多人发关于苏临鹿园园的贴？真的很烦好吗？是全学校就这一对情侣可以给你们八卦？这么闲怎么不去学习？？ 　　完全get不到这对的点，那个被封号的妹子也很无辜好吗？ 　　8L[老舅舅]：出现了！！姐妹们！！杠精永远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9L[老姑姑]：7楼智商堪忧，人家主楼写的明明白白是八苏临，你这么讨厌，为什么非要点进来给自己找膈应？在这儿找什么存在感呢？我们就是闲的爱看关你屁事？姐姐非艺术系学习很好免鉴定。 　　10L[老舅妈]：嘻嘻嘻，我蹲一个苏临。 　　本来看到7楼的回复，她还不由自主地皱了眉，结果到了最后一楼——蹲一个苏临？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楼说什么的都有，大概十分钟后，再一刷新刷出了楼主的话。 　　29L[楼主]：唉呀妈呀我这标题也能招骂呀？我都说了纯八卦不喂粮呀~不喜欢的直接出贴就好了哈，楼里小姐姐们不要跟他们生气。 　　啊，其实那个事我是不太懂为什么单独开贴骂鹿园园啦，还说苏临眼瞎，毕竟这些帖子都不是人家两个人开的啊，人家恋爱谈得蜜里调油羡煞旁人，两人长得又好看（我真这么觉得），再加上苏临从大一就那么出名，在校园内火一点儿不是很正常么？ 　　因为大家发的贴攻击人家情侣就不太对劲儿了吧。 　　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没毛病。 　　然后呢，这件事之后楼主就开始密切关注论坛里关于他们的帖子——尤其是发表负面言论的那些人的id。 　　骂楼主的没人管。 　　骂苏临的也没人管。 　　骂鹿园园的，十个封了十个，时间长短不一。 　　……emmmm说好的不喂粮我怎么觉得…… 　　咳，总之大家就是感受一下这即视感。 　　因为咱们论坛还比较智能，可以搜索关键字，可以选是主题还是跟帖内容。 　　所以，我猜测哈，我猜封这些的都是管理员苏临干的==。 　　他应该是定期搜一波他女朋友的名字然后看帖看关于那个名字的那些回复，挑出来不好的然后杀杀杀。 　　嗯……对，这就是我的观察结果。 　　咳咳，觉得我要被锤，狗头保命顶锅盖逃跑。 　　30L[老叔叔]：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对cp有毒，不管本来涛的是什么，最后永远都是这个走向我真的服气。 　　但是没关系，老叔叔心态好，吃得很开心。 　　31L[老阿姨]：同楼上。 　　32L[老姐姐]：啊啊啊啊啊啊我尖叫我靠怎么这么宠的？？？话说鹿园园知道这些么？？？ 　　33L[老舅舅]：一定要知道啊呜呜呜不然这不白瞎了qwq，谁认识鹿园园把这个贴给她看啊！！ 　　35L[老舅妈]：其实，你们不知道么，有时候夸鹿园园苏临还会给那条回帖点赞…… 　　我朋友就是，她说了一句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妹子们，然后被苏临赞了。 　　我还以为是高仿id……难道是真……？ 　　35L[毛概使我快乐]：你们这些人真的……傻逼一样，怎么考进C大的？真特么丢人。 　　这个人……id好像有点眼熟。 　　鹿园园翻上去，看到这个就七楼一直在质疑楼主的人。 　　不过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言辞比较激进，下面的人也都挺生气，而且……又有人发了个关于苏临的。 　　49L[非礼勿视]：我不费口舌跟智障讲话。 　　我蹲一手苏帅，嘻嘻嘻嘻，我猜很快了。@苏临@苏临 　　……嗯？这是第二个人这么说了。 　　蹲苏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鹿园园手指一直没停，下拉刷新，一直在看最新回复，直到—— 　　60L[苏临]：封了。 　　！！！ 　　这个名字……是红色的！ 　　是因为刚才楼主说的，管理员吗？ 　　这条出来之后。 　　下面的画风是这样—— 　　“-Woc红名！我逛这么久论坛第一次见到活的红名！ 　　-啊啊啊啊啊苏帅威武前排合影！ 　　-合影合影！！” 　　…… 　　鹿园园又看不懂了…… 　　合影是什么意思呢…… 　　接下来是楼主 　　78L[楼主]：啊啊啊啊啊我的帖子果然被苏帅看到了！！我的妈耶激动地转圈圈啊！！ 　　那个啥，我想想，我来送上我真挚的祝福，托马斯四旋转360度加后空翻转前空翻1080度转转转就是祝苏帅！祝你和你女朋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鹿园园：“……” 　　这是什么……祝福啊！ 　　她看到百年好合的时候还没什么。 　　早生贵子……不合适吧？？？ 　　鹿园园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手心全是汗，想要回帖却发现自己现在是游客身份。 　　于是她又切出去绑定了个手机号，注册成功后随便取了个名YY，立马回到了那个帖子。 　　往下一翻，手指顿住。 　　苏临秒回了楼主祝福的那句话。 　　80L[苏临]：谢谢，会的。 　　“……”会的？ 　　是会百年好合还是会……？ 　　鹿园园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手心里好多汗，几乎拿不稳手机，匆匆忙忙地好不容易打好了字点了发送。 　　85L[YY]：那个……楼主你这样祝福不太好吧……他们是刚谈恋爱的情侣诶！你祝的早生贵子也太不合适了吧？ 　　在打早生贵子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热出蒸汽，开始冒烟了。 　　发出去之后，她立马放下手机，开始疯狂用两只手给自己扇风，拼命想要把那四个字赶出大脑。 　　扇了得有三分钟，她觉得自己好像淡定了点。 　　拿起手机，还是那个界面，最新的跟帖是她自己的，她往下拉刷新想看回复—— 　　弹出一个界面。 　　【抱歉，该账号已被封停。】 　　后面跟了一行小字：详细原因请点这里。 　　鹿园园一脸懵。 　　她点详细原因，跳出另一个界面。 　　【封停时间：一天】 　　【封停理由：虚假消息、言语辱骂】 　　【管理员留言：早生贵子非常合适，这位朋友，请你冷静一天。】 　　？？？ 　　鹿园园：“…………” 第52章 第五十二可爱 　　鹿园园又从后台退出app再登录再退出再登录反复了三四次。 　　看着自己手机还停留在灰白色封停详细信息界面，她终于确认了。 　　她，被封号了。 　　可是她刚注册了三分钟…… 　　而且还有极大可能是被……苏临给封的。 　　不，应该就是他。 　　封停的账号不光不能回帖，连登陆也不行，鹿园园发了会呆，切换成游客身份重新回到那个贴。 　　她那层质疑楼主祝福的楼，除了火眼金睛蹲守帖子的管理员好像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于苏临。 　　…… 　　83L[益力多]：卧槽“会的，谢谢”四个字我居然觉得好几把甜我是疯了吗？ 　　84L[你不是一个人]：原来苏帅不谈就不谈，一谈就是奔着孩子去的！（我在说什么 　　85L[蛋蛋的咖啡]：我靠我就走了一会儿居然快盖到一百楼了！刚爬完楼的我只想说……楼主！！！出来挨打！！！这么香的狗粮你特么说你纯八卦！！！ 　　86L[小可爱]：嗷嗷嗷我也要跟大家说个事儿！上面不是有个姐妹说她朋友被赞了嘛，大家还记得之前那个帖子吧，就是运动会上那个！我那时候就看得好羡慕，就在下面跟帖说了句类似这简直是神仙谈恋爱之类的话，也被一个叫苏临的人赞了。 　　其实咱们论坛点赞跟帖这个功能好少有人用，然后那个贴上的回复基本都是语气很激动的那种，应该没有啥负面的，然后我看到不光我被赞，我上下楼有几个人那个赞的地方也写着1。 　　我那时候就觉得谁这么闲…… 　　哦，原来是男主人公啊。 　　那好吧。：） 　　87L[楼主]：哦，那这么说的话，总之大家记住了就行。 　　吹鹿园园的彩虹屁有大概率喜提苏帅点赞一枚，踩鹿园园的百分百概率喜提封号一枚。 　　望诸君保重啊！三思而后行！不然绑定的电话号可就废了哈哈哈哈！ 　　鹿园园：“……”可是她又没踩她自己，手机号也废了。 　　而且——三年抱俩！是什么啊啊啊啊！为什么大家祝福一对儿刚在一起两个月的情侣都要用这种词语了呢！ 　　虽然知道是夸张但是…… 　　还是…… 　　她抱着手机重新躺倒回床上，脸上发烫。 　　本来想去告诉苏临的，你知道嘛我刚来论坛发了第一条跟帖就被你给封号了。 　　但是看着天花板，她又想了想。 　　还是算了。 　　鹿园园翻身侧躺，把封号信息那个界面截了张图存在相册，然后锁了手机闭上眼。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一直弯着唇。 　　- 　　十二月份的时候，和十一月的晴朗天气不同，S市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每一场雨过后都伴随着骤降的气温，似乎从深秋到寒冬也只是几场雨，几个星期的事情。 　　苏临以为他十一月已经够忙的了。 　　没想到，转眼就被十二月给打了脸。 　　“……你要这么想呀，老师给你布置那么多作业，都是占期末分数的呀，这样期末考的时候就不会占那么大的比重，就算发挥失常考砸了也可能因为作业做得好得了高分呢。” 　　苏临看了眼牵着的小女朋友，他刚跟她抱怨了一句，她就开始用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絮絮叨叨的开导他。 　　其实他还真希望期末考试占百分百的成绩得了。 　　这些作业，周期长，耗时多，还得费精力去教一些奇奇怪怪脑回路的组员，有时候教不会，得自己上手做他们的部分。 　　烦都能烦死。 　　但他没吭声，听着鹿园园接着说：“你看，就像我吧……” 　　开始了。 　　鹿园园式开导的句式他都摸得门儿清。 　　先是用通俗的大家都懂的大道理来试图打动你——然后开始往自己身上带，以自己为实例来开导你——最后总结通常就是“哎呀你看我这样不也过来了嘛，大家都是这样子哒，所以不要烦啦”这种结尾。 　　“……平时我们专业课的作业好多好多需要算数的题，真的好难想，别说大题了连选择我都要算好久好久，而且每一次的作业只占五分，但是要用那么多时间，可是就算得了满分居然也只有五分，这也太——”抱怨着抱怨着，小姑娘越说越激动，最后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在了跑偏的路上。 　　她清了清嗓子，妄图补救：“……太那什么了，反正我的意思是，虽然过程痛苦了点，虽然很难，但是最后做出来这种题我就会很开心呀，而且还特别有成就感！” 　　“所以学长你不要再烦啦，你——”鹿园园一转头，就看到他一只手抵在唇边，浑身发抖的样子，顿时愣住。 　　苏临听到那句“反正”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 　　接下来，小姑娘又用那把软乎乎的嗓子自以为特别完美无懈可击地圆回来自己的发言，一整套流程，完完全全和他之前总结的一样。 　　太他妈可爱了。 　　正闷着笑，他感到胳膊被人推了一下，“学长你笑什么呢！” 　　他微微收敛了点，看到鹿园园双颊有点泛红，但还是梗着脖子崩着小脸：“明明是你跟我抱怨我才安慰你的，你为什么要笑！” 　　“……” 　　苏临顿了顿，拿下放在唇边的手，掏出手机找东西。 　　“你干嘛不说话啊。”另一只手牵着的人不高兴了，一直晃他胳膊。 　　“别急啊，找到了。”说完，苏临把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看这是谁发的？” 　　鹿园园的视线触及屏幕，脚步停滞了一瞬。 　　接着立即别开眼，拽着他往前走得飞快，语速也很快：“……我们快去食堂吧一会就没有好吃的菜了。” 　　这个点儿校园刚亮起路灯，除了个别品种以外，道路两旁入学时候葱郁而茂盛的大树也都光了枝桠，鹿园园今天穿了个很厚的外套，但可能是因为骨架小，上身背影看起来一点也不肿，反而带着点笨的可爱。 　　他一边被她拉扯着往前走，手里攥着的手刚才还很干在，现在热而潮湿，连头也不回了。 　　显然是觉得不好意思。 　　苏临又看了一遍手机屏幕。 　　是鹿园园朋友圈的界面。 　　时间两天前。 　　【鹿OO】：高代哇，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科目了，该学会自己做题辣QvQ 　　[图片] 　　图是一张纸，明显是卷子，字是模糊的看不清。 　　因为共同好友很少，他只能看到两条评论。 　　【林茜】：园儿牛逼！这是灭绝的那份作业？你做完了？ 　　【鹿OO】回复【林茜】：做完啦……真的好难好想哭T^T…… 　　- 　　苏临没再提起关于“好想哭”和“好有成就感”的问题。 　　小姑娘脸皮太薄，不能一直逗。 　　在窗口排队的时候，鹿园园喜欢的菜还有很多，她这个位置比较偏，是学生窗的最后一个，左边就是教师窗口了。 　　前面还有两个人，她找出饭卡，随意往左右两侧看了看。 　　发现左边有个人一直在看她。 　　自从和苏临谈恋爱之后，他们每天走到哪，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会被看，被各种目光打量，有些女生的眼神会令她很不舒服，时间长了，她也会分辨，但更多的时候就是自动忽略。 　　鹿园园一时没有想起来左边是教师窗口。 　　中年人，带着无框眼镜，长相平和，而且这个人看她的时候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眼神，虽然他没笑，但鹿园园莫名觉得他在对她笑。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直接僵硬地扯了一下唇然后撇开视线。 　　下一秒，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刘教授。” 　　嗯？ 　　鹿园园唰地转头看苏临，他的方向——正对着他们左边那个中年男人，然后点了下头。 　　这是他老师诶，怪不得刚才看她。 　　鹿园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紧跟在苏临的后面，她听见自己也叫了一声：“刘教授——”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看向她。 　　鹿园园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接上一个字：“……好。” 　　刘教授不愧是教授，对她这声突然冒出来的问好，可能也就愣了零点几秒，接着对她笑了一下：“你好。” 　　随后，前面两个人已经走了，鹿园园赶紧打好饭在一边等，两人端着餐盘走到总是坐的靠窗位子，苏临突然说：“你认识他？” 　　“嗯？” 　　“刚刚那个刘教授。” 　　她实话实说：“……不认识啊。” 　　“那……” 　　没等他说完，她就替自己解释：“我看你叫了他，我们是一起的，我要是不叫的话不就很没礼貌嘛。” 　　高中的时候，好像在学校里看到老师，不管认不认识是不是教自己班的，基本也都会去说声老师好。 　　但其实上了大学，问好这种事只会对教自己的教授做，不会再有那种看到一个像是老师的人就去问好的情况。 　　她解释完，看着对面的人先是挑了一下眉，然后笑得和刚才在食堂外面一样开心。 　　鹿园园被他笑得红了脸，又加了一句：“而且你跟他打招呼之前，他还看我来着……”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直接终止话题：“我要吃饭了。” 　　她也觉得尴尬，但还不是因为他啊！ 　　苏临笑完，看着小姑娘气鼓鼓埋头吃饭的样子，白皙的侧脸一鼓一鼓的，眼睛也往下看，就是不抬头。 　　隔了几分钟，他用筷子敲了敲餐盘，发出响声。 　　鹿园园还是没抬头。 　　“你知道他为什么看你么？” 　　“……”挣扎了一会儿，好奇心战胜了其他，鹿园园慢慢抬起眼，问：“为什么呀？” 　　“大一的时候，他教的课一周三节，刚好都在一天的最后一节，那时候一下课就有女生堵我，被他看见太多次。” 　　苏临把玩着筷子，接着讲：“然后有次我去他办公室交东西，他人还不错的其实，那时候学期末了，也算熟悉了，闲聊了会儿，他就问我怎么这半年那么多女生来找也不谈个女朋友。” 　　小姑娘完全忘了刚才还在恼，扑闪两下鹿眼：“那然后呢？你说什么啦？” 　　“我说……”他想起来那时候说的话，忍不住笑了笑，故意吊她胃口：“这个吃完了再告诉你。” 　　不等她发问，他转而提起别的事：“你知道你刚才那叫什么？” 　　“……啊？”鹿园园不明所以：“什么？” 　　“你跟着我叫刘教授，这就叫夫唱妇——”他还没说完，小姑娘猛地意识到不对，立马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他的鞋，脸晕上红色，连耳朵都有点发红，“你别说了！” 　　她越这样，他越想说：“夫、唱、妇、随。” 　　不光说，还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鹿园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巴巴地瞪着眼睛看他，脸越来越红，小白牙咬着下唇。 　　隔了会，她又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苏临听到她软绵绵毫无攻击力的声音：“学长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 　　出了食堂，说着说着话就到了女生宿舍楼附近，旁边那棵约了好多次会的大树就在不远处，正值冬天，这树也基本上掉光了叶子。 　　每天送完她回宿舍，到了这里才是苏临最喜欢的时候。 　　但十二月底是很多作业的deadline，所以这一段时间基本上送她回宿舍就没什么时间再黏糊，直到今天他才算已经忙差不多了。 　　他紧了紧她的手，“不急着回去吧？” 　　“不急呀，怎么——啊？”鹿园园浑身一轻，眼前景物旋转，随后很快意识到——又被他给抱起来了。 　　对，又。 　　鹿园园趴在他肩上，心里吐槽成吨的往外冒。 　　不知道为什么，苏临好像特别喜欢像抱小孩儿那样抱她，而且好像因为她比较矮的关系，居然也不会很违和，她也被抱得挺舒服。 　　第一次被抱起来的时候还会觉得又惊又羞。 　　而现在。 　　刚刚那叫声也是本能地发出来的，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习惯了。 　　“你又要干嘛呀学长……” 　　鹿园园松松环住他的肩，有一搭没一搭地揪他的头发。很轻，就是揪着玩。 　　他的头发虽然偏软，却又很奇异地不会贴在头上，反而发根都是立着的，看着就很有型。 　　苏临没答。 　　鹿园园觉得他应该会把她抱去那个树旁边的椅子上。 　　等啊等，等到他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却也没放下她，反而把她的上身带直，鹿园园怔愣中觉得自己好像在靠着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是树干。 　　哦，树干。 　　嗯？树干？ 　　她为什么整个人还是悬空着——？ 　　没等问出口，罪魁祸首开口了：“我刚才不是还没说完么。” 　　“啊，”鹿园园一直好奇着，所以一下子记起来：“你说刘教授问你的话吗？” 　　“对。”他点头，“我那时候回答他的其实算是开玩笑，我说怪我自己，我眼光高，看不上。” 　　这棵据说是百年老树的树干很粗壮，他们两个能被挡的严严实实，而且苏临挑的这个面是背着路灯的，周围一个人没有，背后才有人声。 　　鹿园园刚消化完他说的话。 　　他又说：“其实现在想想，也不算开玩笑了。” 　　“嗯？”什么不算开玩笑。 　　“我就是眼光高啊，不然……”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点笑意，“不然怎么会去追你。” 　　“……”谁信呀。 　　尽管觉得他说的不是实话，但鹿园园还是听得耳朵有些痒。 　　心里还有点美。 　　说完之后，他紧了紧放在她腿根处的胳膊把她往上送了点高度，两个人很近地贴在一起，因为她是被抱着的那个，所以比他还要高一头。 　　其实贴在一起这个距离好像没什么。 　　就是整个人悬空在他怀里……有点羞耻。 　　胳膊没地方放，就只能搭在他身上，环绕着他后脖颈。 　　他抱着她，她背面靠着树，鹿园园完全不知道苏临想干什么，慌乱中低头看他的时候，又一下子愣住。 　　某些记忆回颅，这个角度有些似曾相识。 　　苏临要抬头才能看她，整张轮廓分明的脸完全暴露在她的视野内，眼尾微弯，尽管背对着路灯，只有月光照亮，也有很强的冲击力，冲得她心跳开始乱速。 　　“我抱着你，不方便。”他突然说。 　　鹿园园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她看着他笑，薄而淡色的唇张开，低缓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诱人。 　　“宝宝，”他说：“亲我。” 第53章 第五十三可爱 　　此时是大部分学生吃完饭从食堂回来的时候，女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以及偶尔夹杂的男声忽远忽近。 　　一树之隔，明知道背后的他们看不见，仅仅是抱着都还是会有种偷偷干坏事的感觉。 　　听到他的话，鹿园园蓦地睁大了眼。 　　“你……”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拽了拽他后脑勺的头发，声音又细又软，“你说什么呀……” 　　“你听到了的，”他也不急，还是那么看着她，“你又不聋。” 　　“……”听不到就是她聋吗。 　　其实苏临很多事总是会和她商量，也大部分的时候都以她的喜好敲定结果。 　　但那一小部分——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就算不……一会儿他也一样会得逞。 　　鹿园园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人能看到，深吸了一口气。 　　再呼出来。 　　其实……已经亲过挺多次的了。 　　这次只是换个姿势而已，她想。 　　鹿园园放缓呼吸，慢慢低头靠近他，脸快要挨上的时候，他眨了一下眼。 　　长长的睫毛刷过她的脸颊，很痒。 　　她忍不住就着这个姿势笑了一下，刚想伸手碰一下痒的地方，苏临突然开口：“你知道你笑起来的时候，只有一边有酒窝么？” 　　说话时，热热的气息散在冷空气里，成了白雾。 　　“特别可爱。”不等她答，他低声说。 　　鹿园园忘了痒，愣愣地“啊”了一声，她什么的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被他含住了嘴唇。 　　接吻这么多次，她其实不太懂苏临为什么有时候伸舌头，有时候只是在嘴唇上面厮磨。 　　完全没有规律可循，而且尽管是这种姿势，好像她也是完全被带节奏的那个。 　　好吧……其实…… 　　鹿园园趴在他身上，喘着气、闭着眼想。 　　不管怎么亲，到最后她就只有一个感觉。 　　脑子发晕，腿发软。 　　- 　　苏临回宿舍的时候，只有一个在浴室洗澡的人，其余人都还没回来。 　　而手机——又一次——刚刚好的响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点儿，还是苏女士。 　　走到床边掏出来一看，果然。 　　他一只手解开外套扣子，滑开屏幕：“喂，妈。” 　　“儿砸！”苏女士的声音依旧活力满满：“最近恋爱谈得怎么样啊！” 　　自从她知道了鹿园园的存在，恨不得天天让苏临报告他们干了什么去了哪里上交千字小论文。 　　苏临一般不回复她这样的微信，却也无法消减她的激情。 　　“……挺好的。”其实是非常好。 　　但是不能和苏女士用这样略为夸张的形容词，因为她会自动扩大个十倍。 　　苏临单手脱了一半外套，换了个手拿手机，“有事么？” 　　“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事儿，”她的语气变得神神秘秘，“你大一寒假之前，就那个期末考之前，不是有一周的假期么，今年还有吗？” 　　“有。” 　　“我记得你去年回家来着，今年回来吗？” 　　“……” 　　去年他单身啊，回家就回家了，今年怎么能—— 　　苏临脱下了外套，搭在凳子上刚要回话，苏女士等不及了：“这样，我看你是可喜欢你这小女朋友了，你给妈看了照片妈也特喜欢！但是过年怎么好意思让人家来玩，直接放假的那星期，叫她来B市，嗯嗯嗯？怎么样啊啊？” 　　“……” 　　他不说话，她又急了：“你们就住在之前你高三住的那儿啊，周围玩的也多，地段儿好，好几间卧室呢，要复习要玩都行嘛，”她的声音变低，“我就是想见见小姑娘！就吃一顿饭就行！” 　　数个念头转过，他对着那边拒绝道：“不行，妈，她要学习。” 　　苏女士巴巴地叹了口气，“那……行吧，唉。” 　　苏临想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又来了句：“马上圣诞节了啊，别光忙着学习记得带人家出去约约会啥的。” 　　……圣诞节？ 　　他拿下手机调出日历一看，还有八天十二月二十五号。 　　苏临重新听电话，那边就像完全换了个话题一样，“今年我和你爸也要去旅游了呢，唉去的地儿太多，选个没去过又好玩儿的都要选半天……” 　　他忍不住冷笑了声：“是啊，我初高中圣诞你们也年年去，放我在家学习。” 　　“你们学校不放假你能赖妈妈么？！” 　　“那我爸公司圣诞节就放假了？？” 　　“……” 　　“……” 　　“咳，那个，儿砸，吃好喝好哈，挂了挂了。” 　　“……” 　　这次挂得倒是很快。 　　苏临拿下手机，想想刚才的对话，坐在床边忍不住笑了。 　　其实他也不是多想去跟他们旅游，第一他们俩不愿意，第二他们俩估计会一定程度上把他当个透明人，第三，在家里他也不学习，玩的挺好的。 　　但是听苏女士语塞，真是太好玩了。 　　但是她提起的期末去B市…… 　　去掉路上浪费的两天，也有五天。 　　好像，很不错。 　　- 　　临近圣诞节那几天，连学校食堂图书馆的门上都开始贴立体的圣诞老人，挂圣诞帽。 　　今年圣诞节没赶在周末，明明不放假，却给人一种节日气氛特别浓厚的感觉。 　　十二月二十五号那天是周五，苏临下午没课，但还是等到她放了学两人才出去，出门的时候才四五点，却隐隐有了点儿要黑天的架势。 　　鹿园园冬天的时候怕冷，总习惯戴上帽子围巾手套一全套。 　　但和苏临在一块的时候，她通常是一只手戴着手套，然后用没戴的那只去牵他，次数多了，她渐渐发现——好像两个人什么保暖措施都不做的手，只是牵在一起，都比她戴了的那只要暖得多。 　　不管大一还是大二，十一十二月都好忙，和九月十月说不上天差地别也没差太多，他们的约会地点只能在校内那几个地方来回换。 　　直到在校门口上了出租车，她才隐隐有了点儿兴奋的感觉。 　　终于要再一次出去约会了！ 　　坐在后座上，看了会儿窗外飞速倒退的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冲出牢笼的感觉。 　　鹿园园回头问正在捏她手的人：“学长我们去干嘛呀？” 　　他头也不抬：“吃饭看电影。” 　　“哇又要看电影！”鹿园园的兴奋被提高到另一个档次：“我好喜欢看电影的。” 　　“嗯，知道。”苏临一个用力，拽着她的手往身边带，“所以才带你去啊。” 　　鹿园园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面包服，短款，下面是小裙子，上身的衣服其实很膨，但穿在她身上完全不会显胖，配上围巾帽子一整套，整个人看起来可爱得没边儿了。 　　他松开她一只手，胳膊搂过她的肩，把她圈在怀里把玩她另一只手。 　　坐下之后，面包服鼓鼓的，从上往下看，就像圈着一个小团子。 　　小团子感受到他动作的变化，唰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又迅速转回去，耳廓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红红的。 　　然后自己为不着痕迹地，往他身上又靠了靠。 　　苏临强忍着不笑出声，轻轻在她长发上亲了亲。 　　- 　　吃过晚饭已经七点多，看得出快俩月没看电影的鹿园园精神很亢奋，一路上话都很多。 　　电影院在商场的顶楼，但电梯排队的人实在太多，所以两人乘扶梯。 　　商场的普遍设计，抓住人们的消费心理，想让他们逛多买多，每上一层都要再绕这层半个圈儿才能上下一层的扶梯。 　　苏临自己来的话，估计会很烦。 　　但是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女朋友那就很不一样了。 　　小女朋友简直开心地恨不得蹦起来，他其实也有点难以理解她今晚的兴奋。 　　她说：“学长，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很多个人一起坐电梯。” 　　“嗯，”他很配合：“为什么？” 　　“因为我听过一个笑话，”她的声音又清又脆：“有一个电梯里面装了二十个人，这时候，其中一个人放了个很臭的屁——” 　　“……” 　　过了几秒。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呀，那电梯里的人，得多惨哈哈哈哈……”鹿园园抓着他的手，直接原地停住不动，笑得大眼睛弯成月牙，牙齿整整齐齐地露出来。 　　这样的笑带着很强的感染力，他自己没察觉的时候，唇角却自行往上弯。 　　看到他的表情，小姑娘好像很得意的样子，摇头晃脑的：“怎么样呀，我讲的笑话好笑吧。” 　　“嗯……”他违心道：“太好笑了。” 　　最后一个扶梯了，再上去就是顶楼。 　　小女朋友开始了新一轮的话题：“学长这电影讲什么的呀？” 　　“看了你就知道了。” 　　“那这电影谁演的呀？” 　　“……上去看了海报你就知道了。” 　　“那讲了什么故事——好哒我们看了就知道了。”问到一半，小姑娘来了个急转弯，还给他比了个“ok”。 　　她身上鼓起来的面包服看起来像个白色的棉花糖，因为刚才的笑，俩上有那么点嫣红，鹿眼清澈泛光，一直转啊转的。 　　看她这幅样子，苏临心里好像被什么软化过，他想直接把她抱起来走哪儿都带着。 　　但最后只是抬手，略带克制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电影是爱情片——鹿园园的最爱。 　　她看到海报的瞬间，没忍住叫了一声：“啊，这个人呀。” 　　“嗯？” 　　“我奶奶可喜欢这个女主演和男主演。” 　　“嗯。”他拉着她走到自动取票机，随口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我奶奶最喜欢看八点档那个剧场啦，我在家的时候也会跟她一块儿看，就是那个男主演在电视剧里只是个男配，但是女主角还是女主角，男主角是个我奶奶一看到就要骂的渣男，她总是跟我说，女主一定是瞎了眼才不喜欢男配，要是将来她和男配一起演个什么，她一定要看。” 　　苏临想了下她奶奶的样子，“……啊，这样。” 　　“对啊。”鹿园园看着他取完票，想到刚才的海报上面似乎写了圣诞节火爆上映。 　　她向他求证：“学长，这电影今天是第一天上映吗？” 　　他点头：“是，这个在网上抄得很火，我随便看了下简介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票。” 　　她不说话了。 　　苏临买了桶爆米花给她抱着，时间刚好可以排队入场，他紧了紧她的手：“怎么了？” 　　“哦哦，”她像回过神来一样对他笑了笑，“我就是在想，我奶奶会不会在家里坐不住来看呀，因为她和我爷爷今天一般都很闲。” 　　苏临“嗯”了声，没怎么在意，把票递给检票的人。 　　鹿园园之前没看他们的座位。 　　进了1号影厅，她被径直拉着往上面走，她本来以为走两层就算了，没想到一直到了最顶上那层台阶他才停下。 　　“学长，我们为什么坐这么靠后呀？”她看了眼下面最佳观影区，有点遗憾：“是不是太多人抢，买不到好位置啦？” 　　“不是。” 　　“……嗯？” 　　“我们的才是好位置。” 　　鹿园园被他拉着，一头雾水，直到看到最后一排座位的全貌。 　　暗红色的椅子，不同于下面的单人单座，两张并在一起，像个小沙发一样，两边还有高高的隔板隔开。 　　“这个是……” 　　“情侣座。” 　　苏临带着她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看着她笑，“都说了，我们的才是好位置。” 　　- 　　他们进来的时间算早，大屏幕已经放了五分多钟的广告了，眼看着所有广告要重复来第三遍的时候，周遭总算是暗了下来。 　　鹿园园本来靠在苏临身上吃爆米花，瞬间正襟危坐。 　　这是要开始了。 　　苏临怀里突然一空，靠在座位上揉了揉鼻梁。 　　大概开场五分钟的时候，他听到他右手边的座位传来两个声音。 　　“都怪你，磨磨蹭蹭的，几百年不看个电影儿这回还错过了个开头儿，你说你一把年纪了嘚瑟啥呀还换了好几套衣服。”是个苍老的声音，女性。 　　“那你怎么不看你换了几套！你就比我快了能有一分钟？”这……明显是老伴了。 　　“得得得，赶紧看吧，这电影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来了。” 　　“……哼。”老伴哼了声：“也不看看谁抢到的情侣座儿。” 　　“……” 　　……还真有老人这么有兴致的。 　　苏临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想到以后他们老了会不会鹿园园还是会这么喜欢看电影。 　　想着想着，就笑了。 　　他对爱情片没什么兴趣，就一直看着身边的人。 　　小姑娘脊背挺得直直的，要不是时不时的吃爆米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上课。 　　爆米花的咀嚼声其实也不大。 　　不知道戳到了哪根神经，听着从她口里发出的声音，他突然间——特别想亲她。 　　苏临一只胳膊扶着她的背，一只伸到她腿弯处，穿再多也很轻的小白面包一下子就腾空被抱了起来。 　　鹿园园手上的爆米花一松，掉到了地上。 　　她一声都没吭，眨了眨眼，感觉到自己屁股底的触感好像不太一样。 　　一低头，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坐在了他腿上。 　　这个姿势——！ 　　鹿园园努力收回全扑在电影情节里的心，回头小声问：“学长你——” 　　“没事，”他把圈紧了她，把下巴放在她肩上，“你接着看。” 　　五分钟后。 　　她外套里面是一个领子有点低的毛衣，只要拨开一点外套的领就能露出脖颈。 　　她明显感到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贴上来，她一开始想，应该一会儿就拿走了，没想到—— 　　鹿园园咬着唇感受着脖颈侧的痒和麻，微微偏开头，倒吸了一口气。 　　“……学长你……” 　　“嗯？”他于百忙之中抬头：“怎么了？你接着看啊。” 　　鹿园园简直想哭。 　　她也想接着看啊…… 　　……那你不要亲那里啊！！！ 第54章 第五十四可爱 　　电影院里开着暖风空调，但可能是空间大的原因，又或者是这个厅已经几小时没有播放过电影，刚开始进来的时候不光没热起来，还有点儿阴冷，鹿园园当时还抱怨了一句。 　　现在她觉得自己要被烘熟了。 　　除了电影屏幕忽明忽暗地闪，周围一点亮光都没有。 　　尤其他们是最后一排，还是——带着隔板的双人座儿。 　　本来以为让她坐在他腿上就已经够了。 　　没想到他又开始…… 　　明知道周围黑乎乎的谁也看不见谁，但毕竟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隔板旁边坐着人，前面一排也都是人，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做这种事，他还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鹿园园那经不起考验的羞耻心快到顶点了。 　　正想着别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饱含深情的“我喜欢你”。 　　鹿园园不顾脖子上的痒，唰地回头。 　　大屏幕上，星光月夜下，长凳上坐着——居然又是长凳，坐着俊男美女，那话是男生说的。 　　不光感情丰富，声音扩出来也特别好听。 　　电影院的音效好，里面的人讲什么话，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的一样。 　　……这就喜欢上了？ 　　可是怎么喜欢上的呢？ 　　明明她印象中的上一个剧情还是开头，女主角把奶茶挤了男主角一身，从此奠定了不对盘的基础，两人一见面就开始互怼，前期走的是搞笑风。 　　她没看的这段时间，剧情居然都演到告白了！ 　　鹿园园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她向后伸手，推了下苏临的肩膀，理所当然地没推动。 　　她趁着电影里没人说话的空档，压低了声音：“学长，我要看电影了呀，你别弄了……” 　　他没动。 　　或者说，是他没抬头。 　　苏临紧了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说的话含糊不清，“很快了。” 　　……很快了是什么—— 　　他的唇离开之前，吸吮的力度骤然加大，原本细细啃噬的酥麻感加大直冲头顶，鹿园园被刺激到，条件反射般的“啊”了声。 　　她没控制音量，刚叫完，前排就有个人往后转头。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估计那热也看不清他们，只是循声回个头而已。 　　但双颊还是立马烧了起来。 　　苏临吸完那一下，已经把头从她颈窝处抬起，人坐直，还好心地用空着的手帮她把外套领子重新立好。 　　鹿园园回头看了眼，偶尔亮起来的光照在他脸上，他噙着明显的笑。 　　把她弄得面红耳赤，他自己却气定神闲得好像他什么都没干一样。 　　她鹿园园抬手摸了摸那个地方。 　　现在没了他的唇，已经没了痒，手指摁下去，薄薄的一层皮肤只剩下麻，还有一点点的疼。 　　综合起来是很奇怪的的感觉。 　　“别摸。”她的手被抓住。 　　紧接着，苏临往里面滑坐了一点。 　　然后他提着她的两个胳膊窝，也把她给往里面挪了一段距离——但人依然坐在他腿上。 　　鹿园园背靠着他，对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一松，他又伸手把着她的肩往后一带，她直接整个人贴靠在他的怀里。 　　苏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被她遗忘的爆米花捞了过来，没给她，就替她端在旁边，声音沉沉地从身后传来：“吃吧。” 　　鹿园园其实很喜欢靠着什么的感觉。 　　她那个家里，在爸爸妈妈还恩爱的小学时期，她也有过当父母手心里的小公主的体验，那时候父母对她差不多是有求必应，她有好多好多的娃娃玩偶，其中最大的一个是一只熊，买的时候和她一样高，后来她长大了，熊只到她的肚子。 　　但那依然是她最喜欢的一个玩偶。 　　那只熊一直放在她房间的床边地板上，挨着她的床沿呈坐着的姿势。 　　每次难受不开心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熊腿上，身子向后靠，熊脑袋的高度刚刚好卡在后背上。 　　喜欢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好像感到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之后，心情的恢复速度都会变快。 　　虽然是假的，但总好过没有。 　　那只熊的样子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鹿园园怔了一下。 　　姿势其实特别相似，但——现在背后的不是熊。 　　是苏临。 　　他是热的，是真的。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突然抿着唇笑了。 　　过了几秒，索性完全松了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眶泛酸，心里又很甜。 　　- 　　电影进行到一半，从初遇的夏天，已经到了冬天。 　　苏临消停之后，鹿园园明显重新进入了观影状态，目不转睛，偶尔还会跟他感慨一下剧情。 　　苏临还是没在看电影，他的下巴刚好卡在怀里小女朋友的头顶，他没把重量放在那上面，只是轻轻挨着。 　　小女朋友忽然伸手指屏幕：“哇！他们那下雪了下雪了！” 　　“嗯。”苏临刚想说一句“那是假的”，转念间，记起上星期苏女士的来电。 　　他斟酌了一下，说：“你喜欢雪？” 　　“喜欢呀！”鹿园园大力点头，“可我家那边冬天也都在零度以上，还很湿润，听别人说，十年能下一次雪。但是我长这么大十几年，就从来没见过雪。” 　　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可见是真的喜欢了。 　　苏临的紧张感少了点儿。 　　他接着问：“那你想看么？” 　　“当然想啦！”鹿园园腾一下直起身，“超级想！”她意识到什么，惊喜回头：“学长S市会下雪吗？” 　　“……不会。”其实他不知道。 　　看着小姑娘迅速蔫了的样子，他捏了捏她的手，“但是有一个地方会。” 　　“哪里呀？” 　　“B市。” 　　“……” 　　“要去么？” 　　怀里的人沉默了会，出口的声音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清，“学长……那不是你家嘛。” 　　“对啊，是我家。” 　　“……” 　　“……还挺好玩的，而且——”苏临故意拖长了点语调：“总是下雪。” 　　“总、总下雪啊？” 　　“嗯。”他再接再厉：“期末考之前有一周的假，我们在B市也可以复习，可以玩，有很多好吃的可以带你吃——而且还能看到雪。” 　　“……”她已经动摇得好彻底了。 　　鹿园园咽了口唾沫，问出最大的顾虑：“那你爸爸妈妈……” 　　“他们不知道，”苏临撒谎不打草稿：“就我们两个人，不会见我爸妈。” 　　“那住的……” 　　“这些你都不用管，就说想不想去，”他故意凑到小姑娘耳朵边，“嗯？去吗？” 　　鹿园园在他怀里打了个激灵，偏头离他远了点，摸了下耳朵，意料之中的反应。 　　“那……”她把手放下来，转身看他：“那就去吧。”声音笃定中带着兴奋。 　　决定下来之后，鹿园园仿佛情绪瞬间高涨起来，电影也没什么心思看了，一会儿转头问一句：“学长我们这算是去旅游吗？” 　　“算。” 　　一会儿突发奇想：“我第一天想去天安门啊我想和毛爷爷合照！” 　　“好。” 　　一会儿又说：“学长我们要坐飞机吗？我还没有坐过诶！” 　　“对。” 　　“那我买我们两个机票好不好，我可以——” 　　“嘘”苏临伸手捂了一下她的嘴，“你负责玩就行，其他的别想。” 　　“可是——” 　　“电影要结局了。” 　　“？！”嗯？？？ 　　鹿园园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了荧幕十几秒，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剧情了。 　　没几分钟，男女主是明显成熟多了的装扮，站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大学里，相视一笑，抱在一起。 　　屏幕突然变黑，接着开始播放片尾曲，滚动演员表。 　　与此同时，放映厅的灯光亮起。 　　所以她看了场什么呢。 　　相遇、互怼、告白、在一起。 　　……也算是吧最重要的都看了吧。 　　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好像也就不怎么失落了。 　　她一边从他腿上往下滑，一边想要回头继续讨论他们即将到来的一周之旅，转头见，却好像瞄到纯白的发色。 　　鹿园园的动作僵了一瞬。 　　缓慢地回过头，再次看向刚才的那个方向——右上方，高过隔板露出老人的头，好像也是刚站起身。 　　人在极度惊讶的时候，大脑会出现空白。 　　鹿园园明明不想盯着那里看，她都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是——可是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瞪着眼，一动也不能动。 　　这么强烈的视线还是被人给察觉到。 　　老人看向她。 　　鹿园园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人张了张嘴，视线却往她身后一撇。 　　苏临正在回消息，刚发完，觉得有谁在看自己。 　　他总被人看，所以对目光还算敏感，这明显不是很善意的那种感觉。 　　而且身上的人滑坐到他的膝盖上，突然就僵住不动了。 　　他疑惑抬头，一下子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眼周的皮肤因为年老而松弛，眼神和整个人的气势却能窥见年轻时的面貌。 　　苏临也和膝盖上的人一样僵住。 　　这不是—— 　　耳边传来另一道女声，是刚开场的时候他听过的声音，“你站这儿干啥，走了走了。” 　　老人没动。 　　“园园，”他的眼睛盯着苏临，说的话却不是：“……你怎么在这。” 　　- 　　鹿园园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学谈恋爱被抓包会这么刺激。 　　爷爷奶奶是打车来的，电影散场已经九点多，也是打车回去。 　　她想跟他们俩一起回去，让苏临先走的时候，爷爷发话说要苏临也跟着去。 　　鹿园园想替他说点什么，就找了个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先回学校了的理由。 　　没想到爷爷黑着脸：“一个大男人还怕晚？！” 　　……于是，两个老人打一辆车，他们俩另打一辆，紧跟其后。 　　不光她紧张，苏临的手一直在出汗。 　　他问：“你爷爷……是不是不准你谈恋爱？” 　　“我不知道。”鹿园园实话实说。 　　苏临揉了揉鼻梁，就听见小姑娘忧心忡忡的声音，“学长，我爷爷叫你去，肯定会找你说话，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反正他要是说不同意我们的话，你别听。” 　　“……”苏临一愣：“为什么不同意？” 　　“你刚刚不是说——” 　　“对对，”鹿园园点点头，“我是不知道他让不让我谈恋爱，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爷爷他……”小姑娘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小心翼翼，“他好像喜欢对门李爷爷家的孙子，暑假还一直让我和他玩儿来着。” 　　苏临：“……” 　　哦，李爷爷的孙子。 　　合着已经有理想型了。 　　- 　　鹿老中医觉得除去上个月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住院这个消息以外，自己挺久没动气的了。 　　最近一直都挺顺挺好，老伴嚷嚷着要去看电影，一开始老太太想去看凌晨的首映，给他吓了一跳，好劝歹劝才让她改了时间。 　　看完，没多大感觉，但是老伴开心就行。 　　没想到，居然……被他看见自己向来听话乖巧样样都好的外孙女……坐在一个男性的膝盖上。 　　而且这男生还来过他家——当时就被他嗅出了那么一丝的不对劲儿！ 　　果然有问题！！！ 　　鹿老中医家里没什么类似书房这种正经谈话的地方，他老了，差不多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中医那些东西已经像刻在骨子里，记忆都淡了，那些都不会淡。 　　到了这个地步，许多书都背烂了，需要翻的不超五本，所以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要书房。 　　他把这小兔崽子带到曾经给他针灸的那间屋子。 　　关上了门。 　　他只有一个儿子，上学的时候也没少操心，但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该怎么教育孩子。 　　或者……该怎么开这个头。 　　- 　　鹿园园和奶奶坐在沙发上，奶奶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刚才那对儿荧幕情侣多么般配，这个电影多么好看，鹿园园一声声应下，偶尔敷衍着附和两句，眼睛总往那个小屋门上飘。 　　想想在那个小屋发生过的事。 　　她实在憋不住了，打断了奶奶的感慨，“奶奶，爷爷不会要扎针吧……” 　　老太太愣住一瞬，接着开始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最后笑完，边抹眼角边说：“哎呦呦，怎么会呢，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鹿园园松了一口气。 　　也是，她怎么能这么想爷爷—— 　　“你爷爷没带针，我看了。”奶奶补充道。 　　鹿园园：“……”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 　　就在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进去的时候，两人出来了。 　　他们的脸色……她是没观察出来和进去之前有什么变化。 　　苏临径直走到她身边，突然坐下。 　　鹿园园左边坐着男朋友，右边坐着奶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爷爷走到了茶几的前方——正面对着沙发上的三个人。 　　“咳，”他先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讲话：“今天第一个有错的就是鹿园园。” 　　被点到大名的鹿园园：“啊……” 　　“不用你’啊’，”爷爷手指头往她这儿一指，“连谈恋爱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和你奶奶！怎么着啊，还怕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拆散你俩？” 　　鹿园园觉得自己像是被训的学生，默默红了脸：“不是呀……” 　　“哼，”鹿老中医后背挺得蹦直，训起人来很有气势，“你说你都上大学了，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哪能说什么，还不得帮你把把关吗！要不是今天被撞见，还打算啥时候说啊？” 　　“……” 　　接下来是他一个人的主场，奶奶已经开始玩手机，只有他们俩沉默地听着老人滔滔不绝往外冒的话。 　　说着说着，好像就有点儿跑偏。 　　“……啊，现在这些孩子，谈恋爱咋就这么早？啊？园园你才多大，十八岁生日不还是我和你奶奶给你过的？一个小姑娘还没长大，还没认识多少人，看着好看的小男孩儿说两句好话，就谈上恋爱了？” 　　眼看着他越说越不对劲，鹿园园觉得爷爷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怪圈儿。 　　谁说也不好使，只能等他自己出来。 　　“她奶奶，跟他们说说！”老爷子激动地唾沫星子都在飞：“咱们那时候，那个年代，咱俩啥时候谈上的恋爱！跟他们说说那时候你多大！！” 　　奶奶没吭声。 　　过了几秒。 　　“你搁那儿干啥那？说啊！”老爷子着急了：“告诉告诉他们！咱们都是到了多大岁数谈的恋爱！！！” 　　奶奶“咔嚓”一声锁了手机屏幕，悠悠叹了口气：“……十六。” 　　“………………” 　　？ 第55章 第五十五可爱 　　鹿老中医生气是有原因的。 　　当时在电影院的时候，两个人的姿势简直亲密得不得了。 　　小姑娘高三毕业来了他家也是过了一个月才不那么拘谨，两三个月才完全放开。 　　她刚上大学这才多久，就跟个外人这么亲？ 　　而且说到谈恋爱这回事儿。 　　当初暑假的时候，老李家的孩子那么好，又有礼貌性格也温顺，长得也不赖，虽然……这小兔崽子长得更好。 　　但是一想他就心里不得劲。 　　园园这是什么眼光！ 　　男人长得好能当饭吃吗！ 　　鹿老中医那火儿，一看他们那样儿就冒上来了。 　　不过虽然有火，他也知道孩子谈恋爱这件事不该管太紧，在他们眼里再小的孩子现在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大学生恋个爱他再去挡着，老古董都不这么干，不合适。 　　老爷子半辈子都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儿小，真生气的时候反而不搞这些有的没的，不怎么生气的时候骂得最凶。 　　他的火气本来都发出来了，想着问完年龄之后再说两句孙女就结束。 　　没想到…… 　　他一句“你是不是记错了”就卡在嗓子眼儿没说出来。 　　因为他也想起来了，谈恋爱的时候她奶奶的确十六。 　　“十六”落音之后，客厅里突然间极为安静。 　　苏临看着鹿老中医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样子，不光说的话，表情也是夸张地不行。 　　一安静下来，他就有点走神，脑海里闪过老爷子刚在在里间说的话。 　　…… 　　他跟着进去之后，本来以为会直接挨训，毕竟他拐了人家的孙女，还被看到电影院那幕。 　　没想到老人先是叹了口气。 　　“……你们应该在一起时间不长吧。”他说，“能有两个月？” 　　“啊。”苏临有点愣地点头：“差不多，两个半了。” 　　鹿老中医点点头，表情有点沉重，“我知道……可能你会觉得，这么短的时间，我说这些不太合适。”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是园园的爷爷，我看得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孩子很喜欢你。” 　　“……” 　　“不知道她跟没跟你说她家里的事。” 　　苏临斟酌了一下，说：“我知道一点。”关于她爸爸的，但她从来没提过她妈妈。 　　“她看起来是个软性子，但其实因为她家乌七八糟的事，这么多年，心里有堵墙。” 　　“我看得出来她愿意跟你亲近，所以有些话我更要说。” 　　苏临点头：“您说。” 　　“嗯……我其实作为爷爷，这些年也有很多失职或者是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以前她过得不好现在我把她接过来，就想趁我活着的时候把好的都给她，包括感情这方面也帮她把关，所以——” 　　老人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清明锐利：“你要是真心要和她在一块儿，我也不可能拦着。但你跟园园假如只是年轻人之间玩玩的那种恋爱，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谈了比较好，趁时间短赶紧分开，省得夜长梦多。” 　　“……” 　　…… 　　苏临收回思绪，奶奶和鹿园园已经在旁边憋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鹿园园似乎是不自觉地，笑着笑着过来抱着他胳膊，上身也有点往这边靠，她笑过那一阵，抬头看他，两人一下子对上视线。 　　她的表情明显一愣。 　　然后坐直了，看了眼爷爷奶奶没注意他们，小声问了句：“学长，你怎么啦？” 　　她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语气有点担心：“我爷爷……说你了吗？” 　　“……”沉默了几秒。 　　他抬起空着手很快地摸了下她的头发。 　　安抚一样，“没有，没说我。” 　　爷爷只是担心你。 　　苏临看着小姑娘瞬间笑开的样子，在心里补充。 　　鹿爷爷讲完所有之后，他有些惊讶，但对于老人的问题也没犹豫，只给了三个字。 　　您放心。 　　- 　　十二月初忙到十二月底，过了圣诞节之后，有那么几天的喘气时间，紧接着来的就是期末复习。 　　考试周的安排已经公布在校园网，一月十五号开始第一科考试，是公共课程，所有人的时间都差不多。而从一月七号开始就已经没有课了。 　　鹿园园就是在一月七号回了一趟家。 　　她怕爷爷奶奶担心，只说自己跟舍友出去玩周末两天，其他时候还是在学校里住。 　　等收拾好行李，跟二老道别，换了鞋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鞋带开了，她就直接蹲在玄关处系。 　　没关门，爷爷奶奶可能是以为她走了，声音没有丝毫压低，清晰传入她的耳朵里。 　　爷爷：“就她那小脸儿红的，还跟舍友？把我当老年痴呆了这是。哼。” 　　奶奶：“你说你这糟老头子，孙女谈个恋爱，一天天醋得这个厉害，园园和男朋友去玩两天怎么了？” 　　爷爷：“……哼。” 　　奶奶：“可别哼唧哼唧了，赶紧过来把菜洗了。” 　　鹿园园：“……” 　　她想起来刚才爷爷的表情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奶奶听了之后是笑成花儿一样，一直说出去玩玩好，多照点照片这类的话。 　　而爷爷没说什么，就笑了一下，脸上笑肌扯得很僵硬。 　　鹿园园坐在车里，两只手捂着脸，突然觉得有点纳闷。 　　这么明显的吗…… 　　- 　　“学长，机场的人好像没我想象中的多诶。” 　　飞机是下午两点的，两人十二点到了S市机场。 　　这个时候是淡季，从头等舱机票价格就能看出来。 　　先不说学生会不会都赶在这个周回家，就算会，也有一大部分是坐动车的，人肯定不会多。 　　所以其实苏临不想这么早来机场干等，但是他唠唠叨叨忧心忡忡的小女朋友不相信他这个坐过无数次飞机的人而选择相信百度知道上的回答。 　　非要一定在起飞前两小时之前到机场。 　　办完自助取票，他听见小姑娘的感慨，一本正经发问：“知道为什么吗？” 　　鹿园园转头：“为什么呀？” 　　苏临一手拖着她的小行李箱，一手拉着她，说：“因为这世界上，还是愿意学习的人多。” 　　“……” 　　这是说她出来玩，不学习嘛。 　　“可是你说的我们去了也可以复习嘛。”从小刻苦努力到大的学霸鹿园园很不服气：“我也愿意学习的，我上课都有好好听。” 　　闻言，他笑了声：“对，鹿园园最棒。” 　　苏临说完，带着她去头等舱安检口，出示机票之后，五分钟不到就过完。 　　S市机场是全国甚至国际数一数二的大机场，大理石地镜面一样滑，刚才一直被他拉着，火速办完了一系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鹿园园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店， 　　正想去看，却被苏临的力道一把带到另一个方向。 　　“十二点了，”他看着小姑娘懵懂的眼神：“不饿？” 　　“不饿呀。”她迅速摇头。 　　没注意到苏临有些无语的表情，鹿园园跟在他身边，依然开心，走路就有些跳跃，“但是学长你饿了我陪你一起吃呀。” 　　看了一圈餐厅，鹿园园才发现其实不是人不多。 　　只是这个点儿，大家不在外面晃，都在餐厅里吃饭呢。 　　最后饶了大半个机场，苏临带着她找到了一家为数不多的有座位的，吃小笼包的店。 　　熟悉的蒸笼上桌时，鹿园园突然想到他生日的那天早上，好像也是这样的小包子，咬一口好多汁，皮很薄却也不那么容易破，肉馅特别细，味道鲜美。 　　那次的记忆涌上来，味蕾仿佛也有记忆一样。 　　口水一下子在嘴里变得丰富。 　　鹿园园偷偷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苏临。 　　他在往小碗里面倒蘸的调料，对于浓郁的香气仿佛无动于衷，小包子刚出锅，热腾腾的白色雾气往上飘，就像是某种特效，看着有种特别不真切的好看。 　　他表情一丝变化都没，反而是她这个刚才说了不饿的人现在口水在嘴里积聚。 　　……突然觉得自己好馋。 　　鹿园园重新把视线放到小笼包上，刚拿起筷子，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碗。 　　手还是那只，整天牵的手。 　　哦，原来是给她调的。 　　其实是很小很小的事，就算在苏临给她做的所有事情里都排不上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让她一瞬间心里暖洋洋的。 　　鹿园园盯着那个小碗眨了眨眼，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大概十几分钟后。 　　苏临还是比她早吃完。 　　他还是坐着，也没干别的，就看着小姑娘小小的口不断吞包子、然后她会先放在嘴里吸汤，最后再咀嚼。 　　一样的流程，怎么都看不够。 　　鹿园园那笼还剩下三个。 　　她正打算夹，蒸笼不翼而飞，再一看的时候，已经到了苏临那边。 　　“学长……”她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没吃饱么？” 　　“不是，”他拍了怕他身边的空位，“你来这吃。” 　　“……” 　　鹿园园对于他偶尔这样突然冒出来的要求没什么反抗的心理。 　　她通常把它们归结为——学长的强迫症，或者是恶趣味。 　　一定是的。 　　苏临不知道他小女朋友在心里吐槽什么。 　　他看着她慢吞吞地坐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吃，结果这个——好像没控制好第二个步骤。 　　汤溢出了一部分到她唇上，因为量不多，被利落地舔掉。 　　苏临怔了一下，随后默默看着，没出声。 　　直到她终于吃完剩下的两个，抽完纸巾擦嘴，喝完茶水准备去对面拿包。 　　他一把把人给拉坐回来。 　　“学长怎么啦？”她一下子转头看他。 　　脸颊因为刚吃完饭，是自然的粉色，黑亮的眼睛里也水汪汪的。 　　唇，鲜红的。 　　他笑着说：“又饿了。” 　　于是，在苏临接吻时第一次伸舌头之后，鹿园园经过了莓莓牛奶味的吻、薄荷糖味的吻、牙膏味的吻等等一系列的吻，又收集了一样新的口味—— 　　小笼包味的吻。 　　- 　　吃完饭就容易犯困。 　　尤其是刚刚吃了很好吃的饭，吃得很饱，而且吃完了还有附赠吻。 　　鹿园园觉得自己走路都在飘。 　　走着走着，苏临突然想到她之前说的“你说的呀去了也可以复习”。 　　不会到时候两个人真的……一直在家里学习……吧？ 　　这么一想那个画面，他有点心慌。 　　快走到候机区，一排排的空椅子在向她招手，鹿园园加快步伐想要去坐，却发现手里牵着她的人好像定在原地，拽不动。 　　不仅拽不动，他胳膊用力，她冷不丁被他拉回原地。 　　苏临一下子捏住了她的脸。 　　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他问：“你带了很多书么？” 　　“……”鹿园园想了想，实话实说：“不算少吧。” 　　话刚落音，她看到苏临眯起眼，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鹿园园看着他微微倾身，慢慢靠近她的脸，整个人的气息把她包裹住，四目对视：“那你是跟我去复习的？” 　　她呆着，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你跟我去B 市，是去复习，还是去谈恋爱的，”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压了声音，低哑迷人，唇角勾起：“嗯？” 　　“……” 　　鹿园园被那声“嗯”搞得浑身发热。 　　学长怎么总是这样呀……好好问话不行么。 　　苏临满意地看着小姑娘的脸红起来，小耳朵藏在头发里，但估计——也是一个颜色。 　　他本来也只是随口逗她玩儿，没想让她真的说出点什么。 　　他退开了点距离，手没松开，夹着她脸上的肉揉了揉。 　　实在太软了，捏着太舒服。 　　唉，算了。 　　他想，就算真的复习，吃饭什么的，总有机会出门—— 　　本来垂着小脑袋的人蓦地抬眼。 　　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眼睛又迸出晶莹的光，脸被他捏着稍微有点变形。 　　脸变形也依然可爱的小女朋友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又更突然地——伸手抱住他。 　　苏临僵在原地，手因为她的靠近自发松开，他感到她的鼻尖在胸膛处蹭了蹭。 　　然后耳边传来软而轻的声音：“……是去，谈恋爱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鹿OO：这也要问嘛！(*/ω＼*) 　　临哥：……(☉.☉) 第56章 第五十六可爱 　　还不到下午一点，候机区的排排座椅靠着机场巨大的落地窗，此时的阳光洒进来，亮得发白，隔着玻璃直视窗外都会觉得刺眼。 　　苏临今天在外套里穿了毛衣，外套是黑的，毛衣是浅灰的，看着可好看可软了。 　　没想到是有点儿痒的那种的质地。 　　鹿园园把脸埋上去没多久，就开始痒，还有点扎。 　　她蹭了蹭，更痒了。 　　不舒服，她就不想埋着了，刚要抬头，好像被察觉了意图，一直没反应的人突然给了回应。 　　苏临一把按住她妄想逃脱的后脑勺，磁性好听的声线入耳，“再抱会。” 　　“……”那好吧。 　　鹿园园轻轻叹了口气，努力忽略脸上的触感。 　　她觉得自己像在哄小孩一样。 　　他居然问她这种话，可是她要是想复习为什么不在C大复习，跑这么远干嘛，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也要问。 　　……真幼稚。 　　而且不止一次了。 　　上课的时候，每周五的早上法语课前他都会提前去女生宿舍楼下接她，然后他们一起去买早餐。 　　他不喜欢早起，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会发起床气的迹象，只是话少。 　　她有的时候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一只手拿手机，或者扶者后座边缘，或者随便搭在哪里。 　　有一天早上不知道怎么了，她一开始是两只手抱着他的，后来手机震，她就两只手都拿下来去回消息。 　　等回完之后抬起头，就发现车子停在原地不动了。 　　她放好手机，手重新放在他衣服上，问：“怎么了？” 　　他不说话。 　　但车子重新开始动。 　　没骑多久，她又松了手去干什么，前面的人再一次刹车。 　　鹿园园当时懵了。 　　而且问他他还是不说话，她试探一样地重新搂上去—— 　　他果然重新开始骑。 　　“……”多么幼稚！ 　　回忆完，鹿园园在某幼稚鬼怀里皱了皱鼻子。 　　从那时候她就觉得，苏临的内心深处肯定藏着一个和外表不符的小孩。 　　不一定什么时候会蹦出来，然后不顺眼某些事，就开始犯别扭。 　　得哄着才能好。 　　- 　　起飞前半小时登机。 　　这架飞机最高是商务舱，虽然商务和经济舱差别不算太大，但毕竟是和头等一个通道，不用排队的。 　　以前他通常不会这么早登机。 　　而这次托了鹿园园的福，不用排队，就意味着他们几乎是最早登机的人，商务舱座位在飞机最前方，所以需要忍受过道不断经过一批又一批后上来的人喧闹的说话声。 　　鹿园园的行李箱不大，尺寸和重量可以带上飞机，苏临就没去托运。 　　把行李抬到上层之后，他坐在外侧，看着里面的小姑娘兴奋得不得了的样子，周围嗡嗡的声音好像就自动变弱了。 　　她一会儿去拉遮光板，一会把小桌板从扶手里面抽出来又收回去，一会拿过杂志看两眼封面再塞回去，然后把靠枕抱在怀里捏了捏。 　　对什么都很新奇。 　　而这个点儿，平时的时候她已经在微信上跟他午安了。 　　他随口问了句：“这么开心？” 　　“对呀！”第二次把遮光板拉上去，阳光照进来，她边说话边回头，“我从小学毕业之后没两年爸爸妈妈分开，就再也没有旅游过了——呢。” 　　上半段的语气还是情绪高涨。 　　到了结尾处戛然而止，然后一个像叹气的“呢”。 　　话说出口，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愣。 　　他问她怎么这么开心，却好像……莫名其妙拐到了，不怎么开心的地方。 　　鹿园园说完那句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她转身转到一半，侧面对着他的方向，长发贴在脸侧，眼睛盯着前面的地，一眨不眨，唇角的弧度一点点的下耷。 　　表情有明显的茫然，整个人像个被抽干水分的小植物，蔫了。 　　苏临看她这样，心里有点闷得难受。 　　他直接伸手放在她下巴处，没怎么用力就把她的脸给扳过来，“我也从初中开始就没跟爸妈出去旅游过了。” 　　“而且，跟爸妈玩有什么意思。”他接着说：“旅游，就得跟男朋友才好玩。” 　　- 　　苏临那句话听起来挺不正经，但是却莫名其妙地就赶走了她心里骤然涌起的不好回忆。 　　后来，鹿园园睡了特别安稳的一觉。 　　她记得看机票好像是要飞两个小时的，而这一路除了飞机着陆那下让她醒过来的剧烈震动，别的都一点儿感觉没有。 　　睁开眼的时候，她的头正靠在什么上，左手边的地方漏进来一丝阳光。 　　身上盖着毯子，暖洋洋的。 　　睁开几秒，她又闭上眼。 　　这是哪？ 　　飞机上。 　　为什么在飞机上？ 　　跟苏临来B市玩。 　　两问两答完成的瞬间，人刚醒时候的那些混沌迅速褪去，被兴奋给彻底取代。 　　飞机还在滑行。 　　鹿园园直起身去打开遮光板，一片大亮，她眯着眼看了会儿，外面也是飞机场，看不出什么。 　　于是她转过头，看着她靠了一路的人。 　　苏临也正在看她，微挑了一下眉，在等她说话的样子。 　　“学长。”鹿园园憋了半天，移过去抓着他的手，睁大眼睛：“到了啊！！！” 　　“……”苏临好笑地用手被蹭了蹭她睡得红扑扑的脸，“嗯”了声。 　　然后他指着前面一个卫生袋，“这里面有好东西，你打开看看。” 　　“哦哦。” 　　鹿园园点点头拿过来，很轻，往里面一扫，白花花的好几团卫生纸。 　　她有些不解：“这是……纸？” 　　“嗯。”他凑过来和她一起看，语气里有种莫名的感慨：“这是，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擦口水的纸巾。” 　　鹿园园：“……” 　　- 　　口水的事很快就被鹿园园抛在脑后了。 　　他们下飞机之后，她跟在苏临身边往外走，他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鹿园园听他说了四个字。 　　“到了？”“嗯。”“行。” 　　他挂了电话，换手拉行李，重新来牵她，解释道：“我朋友，来接我们。” 　　“……你朋友？” 　　鹿园园咽了下口水，有点小紧张。 　　要见他朋友了！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服。 　　好像没什么问题。 　　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一路上，鹿园园的耳膜都充斥着周围人很浓的B 市口音——她形容不出来，就是觉得儿化音重，而且听了好亲切。 　　但是……苏临好像和他们讲话不太一样。 　　还没接着往下想，已经到了出口。 　　那根弦重新在脑海里绷紧。 　　要见他朋友了！鹿园园！不能掉链子！ 　　出口处一堆人举着牌子在等，苏临连眼风都没给那边，直接带着她拐去另一个方向。 　　……嗯？ 　　她问：“学长，你不是说你朋友要来接你嘛？”电视剧里接人的都在出口等着呀。 　　“对啊，”苏临知道她的疑惑：“他在车里等，嫌举个牌子太傻逼。” 　　不等她答，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光他嫌，他要是真举了，我可能会装作不认识他。” 　　“……”哦。 　　七拐八拐之后，鹿园园本来的那点儿“即将见男朋友的好朋友”的紧张感其实已经不见了。 　　出门的瞬间，寒风直直地打到脸上，头发全被吹散，她脖子一缩，自以为穿得很厚的衣服好像很快就能凉透一样。 　　尤其是头皮，冷得要起鸡皮疙瘩。 　　两小时的航程，居然气候就能差这么大。 　　她还没在心里默默感慨完，苏临的声音伴着风传来：“你帽子围巾呢？” 　　他们脚步没停，仍然在往前走，鹿园园依然缩着脖子，怕他听不见，努力加大声音回答：“在书包里呢！” 　　“拿出来，我给你——” 　　“啧。”一道声音打断了苏临的话，距离他们很近，“都到了，还拿什么。” 　　鹿园园顺着望去。 　　一个和苏临差不多高的男生，肩宽腿长，穿着黑色长外套和白毛衣，敞着怀，露出的脖颈修长，好像根本不怕冷。 　　风把他的头发鼓起来，露出额头和整张脸。 　　鹿园园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找朋友是不是有条标准，需要颜值相当啊…… 　　男生手里拿着车钥匙，摁了个键，也没和苏临打招呼，直接往身后示意了一下说：“放行李。” 　　鹿园园这才发现他身后的车，黑的。 　　她不懂什么牌子，就觉得比起出租车什么的，这个线条特别流畅好看。 　　苏临松开她的手，“你先上车。”然后就拎着她的箱子去了车后面。 　　苏临上一秒刚走，下一秒面前出现一只手。 　　手整体瘦长，干净泛白的指节。 　　她下意识抬头看手的主人。 　　“你好，我叫沈顾明，”他面上挂了很淡的笑意，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我对你好奇很久了。” 　　鹿园园也挂上笑，想要握手，再礼貌地自我介绍一下。 　　然后就听沈顾明又来了后半句，声音里是明显的高兴。 　　“——儿媳妇啊。” 　　鹿园园：“……” 　　两句话的时间，苏临已经放好行李走回来。 　　他显然是没听到之前的对话，一把拍开沈顾明的手，“开车去。” 　　“哟，”沈顾明被拍了也不气，依然笑：“几个月不见，儿子长本事了啊，支使爸爸这么顺的么？” 　　“……” 　　苏临忍着不在鹿园园面前骂脏话，没理这句。 　　他刚打开后座的门，沈顾明欠揍的声音再次传来：“问你个事儿呗，成年了吗？” 　　“……”苏临转头，看着他那副装得紧张兮兮的样子，太阳穴直蹦。 　　偏偏他小女朋友还乖乖点头回答：“嗯嗯，我十八岁零……五个月了。” 　　……还数了数月份。 　　“那真是太好了。”沈顾明又换了副口吻：“我儿子就不用坐牢了。” 　　“……” 　　苏临两步上去拉过一脸懵的鹿园园，实在忍不了，骂出口：“谁他妈你儿子，滚去开车。” 　　- 　　沈顾明给她的第一印象，她还以为他是和秦学长那种，话很多比较搞笑的人。 　　上了车她发现自己猜错了。 　　沈顾明话也很少，他中途接了个电话，也是三四个字就挂断。 　　原来好朋友不光颜值要在一个档次，连酷的程度也要。 　　机场附近的路好像没什么好看的，她看了会儿窗外就没了兴趣。 　　苏临突然说：“我们去天安门，然后一会你帮我把行李送到小区保安那。” 　　沈顾明：“……” 　　沈顾明的语气很震惊：“天安门？？” 　　苏临：“嗯，我女朋友要合影。” 　　鹿园园只看沈顾明露出的那一小半侧脸都能感觉到他的无语。 　　苏临又说了一句，“谢了爸爸。” 　　沈顾明：“……操。” 　　鹿园园靠在后座上，憋笑憋得好累。 　　沈顾明一定特别后悔刚才叫她儿媳妇。 　　- 　　来B市的第一天，鹿园园就实现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 　　沈爸爸虽然一直低气压，但还是如约把他们送到天安门，下车时，苏临仿佛是个透明人，只和她道了别。 　　然后——沈爸爸载着她的行李箱绝尘而去。 　　心满意足跟毛爷爷合影之后，鹿园园没什么别的目标，全都是苏临带着她，给她介绍这那，但是用词通常也很简短，“这是xx”“那是xx”“这个好吃”“吃”…… 　　然后就在他们旁边，她听到有旅游团在和他讲一样的东西，但人家就不是这样讲的了：“这是xx，于xx年修建的，是xx风格建筑，大家可以走近一点来看一下哈，这个是xx风格建筑的标志性……” 　　她忍不住停在原地一起听，被他发现了，就黑着脸把她扯走，说那些没用。 　　行吧。 　　反正一切都听苏导的。 　　吃了晚饭，又逛了一个美术展馆，出来的是偶不知不觉居然就天黑了。 　　这次他没再叫什么朋友，直接带着她打车。 　　和S市一样，晚上的时候在哪条路都有点堵，花了四十分钟才到了地方。 　　是一个小区，鹿园园站在门口，黑灯瞎火看不太清全貌。 　　等苏临从保安亭拿了她的箱子，回来牵她的手，她发现他手凉得和冰块有一拼。 　　……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比她的热呢。 　　鹿园园被冰得悄悄打了个激灵，觉得有点奇怪，默默握紧他的手试图捂热。 　　走到一个单元门，乘电梯到二十二层，看着苏临拿钥匙开防盗门的背影，她的小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来了！ 　　要进他家了！ 　　苏临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人快要溢出来的兴奋。 　　他觉得头有点昏沉，但还是打起精神大体跟她介绍了下，“这房子离我学校近，高三那时候不想每天路上来回浪费太多时间，我就住这。” 　　鹿园园跟着他进屋，看他边说话边去翻鞋柜，有点惊奇：“原来你也会为了学习这样。” 　　“……” 　　苏临拆了双新的男士棉拖放她脚边，直起身：“不然呢。” 　　鹿园园快速换了鞋，说：“我以为你是那种上课睡觉下课玩手机回家从来不学习也依然考第一的人啊。” 　　苏临被她夸张的形容逗笑了，“……那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也得学。” 　　鹿园园已经趿拉着大了好几圈的拖鞋进了客厅，一边走一边“哇”：“学长，为什么你这么久没回来房子还是这么干净啊！”而且还香香的，完全没有屋子久不住人的霉味。 　　“提前找人打扫过了。” 　　这房子的备用钥匙一直放在旁边一个隐秘的角落的东西下面压着，在回来之前，他让沈顾明帮着找了钟点工。 　　因为没人住，所以也没在如冬的时候交供暖费，只来得及把水电的问题解决。 　　他开了客厅和房间里的空调，然后带着她所有房间溜了一圈儿。 　　房子没太大，三室一厅两卫，有个卫生间是在房间里的，就是鹿园园住的那间。 　　苏临坐在沙发上，觉得头越来越疼越来越沉，本来觉得冷，开空调之后好了点，这个状态让他本来的一些想法在脑海里默默打消。 　　鹿园园刚才拖着行李箱进了房间，能看到门没关，半掩着。 　　现在是九点多，他小女朋友马上就该睡觉了。 　　他想了想，站起身走过去，象征性敲了两下就推进去。 　　鹿园园正坐在地板上，盘着腿，头发扎成马尾，面前是摊开的行李。 　　听到声音，她回头对他笑：“学长怎么啦？” 　　“起来，”他径直走过去，弯腰把胳膊伸到她腋下，轻松架起来，从后面半抱着她走向卫浴，“过来教你开水。” 　　“嗯？”鹿园园直到站在了花洒下面，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开水是什么。 　　其实也很简单，但因为出水的有三处，和宿舍的构造很不一样，还是有区别。 　　“那我……”鹿园园站在卫生间，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总觉得有点羞耻，“……我先洗澡了学长。” 　　“嗯。” 　　他说完，站着没动。 　　鹿园园咬了一下嘴唇，又说了一句：“我要洗澡了呀学长。”所以你快出去呀！ 　　“嗯，”他盯着她，眼眸漆黑，满脸认真：“不可以看的么？” 　　“……” 　　- 　　鹿园园把男朋友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赶出去之后，她关上门，站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又猛地摇头拍脸让自己清醒。 　　随后从行李箱里拿着衣服去洗澡。 　　吹干头发之后，鹿园园牌生物钟敲响，她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出了房间门，却发现苏临不在客厅。 　　但客厅的卫生间里有水声。 　　他在里面洗澡。 　　鹿园园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松了口气。 　　她回了房间摸出手机，想了想，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鹿OO：【学长我睡觉啦~你在洗澡诶，我等不了了Zzzzz……】 　　看吧！ 　　不是她不跟他晚安！ 　　是他在洗澡！ 　　哈欠还在一个接一个的打，她发完消息就关了灯，用手机照亮爬上了大床，在香香软软的被子里滚来滚去了十几秒，满足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好像开门声传来。 　　因为意识有些模糊，声音也像蒙着一层什么东西，听不太真切。 　　嗯……应该是学长洗完澡出来了吧。她闭着眼想。 　　刚想完，床垫陷下去一块儿。 　　嗯？ 　　这次还没等她想明白，下一秒—— 　　身上突然多了不容忽视的重量，均匀地分散在身体各处。 　　！！！ 　　鹿园园的困意一下子飞走了。 　　人在刚刚清醒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强的戒备心理，她猛地睁眼，乍一看是一团漆黑，但鼻端却盈满熟悉的香。 　　她整个人松下来，短短几秒钟，自己把自己吓出了汗。 　　她犹疑着：“……学长？” 　　“嗯。” 　　熟悉的声音，是他。 　　“你吓死我了呀……”鹿园园重新闭了闭眼，想再说点什么，却蓦地停住。 　　嗯？ 　　不对。 　　那他为什么在—— 　　身上压着的人又说话了：“我发烧了。” 　　“……”？！ 　　鹿园园的思绪顿时全被这句话扯走，一下子记起他之前温度很低的手。 　　“诶？那你快——”她抬起头想坐起来，却被他重新摁回去，固定在床上。 　　“别动。”鹿园园感到他的胳膊隔着被子圈住她，紧紧地，一动都动不了的那种。 　　他虽然压在她身上，但脸一直离她有段距离，房间漆黑，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临突然垂下头，埋在她颈窝里，头发可能是因为刚洗的原因，又软又凉，他的脸和额头干燥光滑，温度却很高，几乎烫到她的皮肤。 　　“宝宝，我生病了。”连说话时呼出的气都很烫。 　　“所以……”他发出的声音闷闷的，脸微偏，在她脖颈处蹭了蹭，“……你得抱着我睡。” 第57章 第五十七可爱 　　“——你得抱着我睡。” 　　鹿园园乍一听见这句话，没在意内容是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声音上。 　　平常连他压一下声线，她都还没能习惯，还是会红了耳朵。 　　他每次比如刚起床的早课，虽然不爱说话，但还是被她给听到过很多次。 　　鼻音很重，连带着声线都有点变化，特别的少年音。 　　特别好听。 　　就比如现在这样。 　　可是他刚起早的时候又不会贴她这么近说话，她还意识不到那种杀伤力。 　　可是现在，不光离得近，语气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听到的那瞬间，真的是……半边身子都一下子发麻。 　　她在黑夜中很快地红了脸，有些庆幸他看不到。 　　苏临虽然发烧了，两只手还是把她圈地死死的，鹿园园挣脱不开，想跟他好好讲：“学长你发烧了，要去吃药呀。” 　　他“嗯”了声，很敷衍，头部转了下，最后重新埋回她的颈窝。 　　他蹭的时候，头发丝会扫在脸上，痒痒的，带着香——鹿园园刚才闻到的香不是以前在他身上闻到的那个木系香，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 　　因为她刚刚用过，很喜欢，所以印象深刻，鼻子都还记得。 　　是青桔子味儿。 　　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压着她的时候，也忘了自己在哪，人没清醒下意识的戒备，结果半秒后她就闻到了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就像给了她某种讯号，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苏临蹭完，说：“那你答应么？” 　　“答应什——” 　　他快速截断她的话：“一起睡啊。” 　　“……” 　　鹿园园的话在喉咙处噎了噎，其实有些不确定他现在是烧糊涂了还是认真的。 　　但他浑身的烫是真的，发烧也是真的，鹿园园想了想，决定不跟他纠结这个，“……你先吃药。” 　　“吃了药……”闻言，苏临抬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让她能够看清他的轮廓，他说：“就可以了，是吧？” 　　好像是怕她反悔一样，他飞快地直起身：“好，你说的。” 　　鹿园园只觉得身上一轻，然后是他下床的动作。 　　不过几秒钟。 　　原来发烧了也能这么身手敏捷么…… 　　客厅的灯一直亮着，鹿园园没了禁锢，掀被子下床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门。 　　听苏临的口气，这房子应该挺久没人住了，所以是不是没有药…… 　　鹿园园的担心在看到苏临的动作一瞬间止住。 　　他除了脸上有点点红，和平常看着没什么区别，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正举着杯子喝水，桌边放了一堆药。 　　鹿园园走过去随便扫了一眼，发现不光退烧的，感冒的清热解咳的全都有，还有一瓶…止咳糖浆。 　　“……” 　　她着实愣了一会，直到传来杯子放到桌子上清脆的响声，她抬头问：“学长你不是说很久没回来了吗，那这些药——” 　　“我在S市就买了，”他边说边来拉她的手往房间带，“我当时怕你不适应这边的天气，水土不服什么的。” 　　……所以你就买了小儿止咳糖浆？ 　　鹿园园被拉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衣服，默默皱眉。 　　白t恤，黑短裤在膝盖以上，虽然这是在家里，空调暖，这样穿好像也没什么。 　　但他在外面穿的也是真少。 　　她忍不住说：“学长，你不要总是臭美啊！” 　　“……”苏临刚打开房间里的灯，回过头，一脸惊诧：“我什么？” 　　“臭美，”鹿园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本正经：“现在是一月啦，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你出门就穿那么少当然会生病啊，你看看我，我每次都穿那么多你还让我戴围巾戴帽子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戴呀，你这不是——唔！” 　　他本来沉默地站在那儿听她数落，突然毫无征兆而速度很快地堵住她的唇——用他自己的。 　　他抓着她的胳膊，手的温度高得不正常，可他的种种举动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 　　鹿园园以为这次要像以前亲很久。 　　没想到，短短几秒他就松开，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惊讶？ 　　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苏临很快恢复正常的神情。 　　他松开抓着她的胳膊，突然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她的嘴唇，说：“没事了。” 　　鹿园园：“？？？”什么没事了？ 　　“睡觉吧。”他啪地关上灯，不由分说带上门，隔绝了所有的光亮。 　　鹿园园在一片漆黑中跟着他的力道，腿碰到床沿的时候，听到了苏临坐上去的轻微声响。 　　她揪着被子一角，想说点什么，而他就像有夜视一样，一下子拽着她往床上拉。 　　她重心不稳地趴在床上，立刻又被他两只手捞起来塞到了被子里。 　　一系列的动作都很快，她觉得自己好像上一秒还在床边站着，下一秒就瞬移到了床上。 　　“等我一下。”他的声音传来。 　　然后鹿园园看见了微弱的亮光，估计是在看手机。 　　真的要……一起睡了。 　　要！一起睡觉了！！！ 　　鹿园园一下子闭上眼，把脸捂进被子里，憋了几秒的气才拿出来。 　　因为有了亮光，能看到一点苏临的背影轮廓，他的t恤就是夏天穿的那种，很薄的，显得整个背部都很瘦。 　　眼前再次黑下来。 　　接着，身边的床垫下陷，她不自觉地抓紧被子的里面，散发着热气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近，鹿园园感受到他盖好被子，完全躺好。 　　“我搜了搜，”他声音有些发沉，没有之前那种情绪了，也很老实地没碰她，说：“好像……发烧了不能……接吻啊。” 　　“……” 　　“网上说，有可能会传染。” 　　啊……所以，他当时用手背给她擦嘴？ 　　可是传染好像是通过呼吸道的吧……？ 　　鹿园园有点想笑，她之前的紧张情绪被这么一搞，直接没了一大半。 　　“那——”她刚说了一个字。 　　苏临突然翻了个身，接过她的话：“那——我还是要跟你睡。” 　　“……” 　　他又说：“你是不是想让我走？不可能的。” 　　声音还有点得意。 　　这是不是又出现了。 　　苏学长内心深处的那个小孩。 　　“我没有啊……” 　　鹿园园干巴巴地辩解完，想了想，实在不知道两人躺在床上能聊什么。 　　干脆直接建议道：“那睡觉吧，发烧的人要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呀。” 　　“先不睡。”他突然说，“你转过身去。” 　　“……” 　　“快转，乖。” 　　这次不光嘴上哄，还开始动手帮她转身了。 　　鹿园园飞快地翻了个身，心跳地莫名有点快，不知道他又想干嘛。 　　“其实，”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好休息也不能好得快。” 　　然后—— 　　她脖颈和枕头的缝里插进来一只胳膊，腰上搭着另一只胳膊，然后整个后背都被他给贴上来。 　　他说：“抱着女朋友睡才能好得快。” 　　鹿园园：“……” 　　“宝宝。” 　　鹿园园感受到他的下巴好像搁在她头顶。 　　她轻轻“嗯”了声。 　　她的生物钟已经过去，虽然睡觉的话估计还是可以入睡，但并没有很困了。 　　这样的冬天，温暖的室内，更加温暖的被窝里，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 　　他从后背抱住她，让她有种特别强烈的，被喜欢着，被在乎的感觉。 　　鹿园园突然想和他说点什么。 　　想和他说点，以前那些想起来会觉得过不去的，会偷偷哭的事。 　　“我好像好多好多年……都是自己睡觉的。” 　　她刚一开口，就感受到他动作的变化，那只插在她颈下的胳膊弯曲，手指触到她的头发，揉来揉去。 　　“那有什么，”他说，“我幼儿园就开始自己睡了。” 　　“……” 　　鹿园园忽略掉他炫耀的话。 　　“我其实，怕的东西可多了，我怕黑，怕很响的声音，怕各种各样的虫子，我记得初中我爸妈刚刚离婚的时候。”说到这个词，他的手顿了一下，鹿园园自发伸手去把他的手抓下来，紧紧扣住。 　　她接着讲：“那时候生物课学到昆虫，各种的都有，益虫害虫，我不怕蝴蝶那些的，但是有些……唉，生物课本上的图片就是超级清晰的嘛，我一看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是种病还是什么……” 　　“然后吧，我找剪刀把所有的图都抠下去了，被我同桌发现，她惊奇地和我说，鹿园园你这么胆小的啊。” 　　“可是后来，我上厕所回来，她坐在座位上没看到我，我听到她和别人说，我好能装，真矫情，爸妈都离婚了，还一身毛病，把自己当公主。” 　　“我爸妈离婚的事还是我太难受了才告诉她的，她那时候还安慰我，我们平时一直很好的……” 　　“唉，其实这是件很小的事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来。”鹿园园掰了一下他一动不动的手指头。 　　从刚才就开始了，身后这人一点动作都没有。 　　她试探道：“……你睡啦？” 　　“没有。” 　　“那你在干嘛？” 　　“在心痛。” 　　“……” 　　鹿园园忍不住翘起唇角，泄愤一样又掰了一下他的手指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痛完了，他重新有了动作，把她搂得更紧，简直是想要把她和他变成一个体温的那种力度。 　　他唇贴着她的后颈连着耳朵的位置，“你不要记得那些了，那人是臭傻逼。” 　　“……” 　　哦，来了，苏式骂人。 　　他接着说：“她以为公主是什么好东西，谁稀罕当啊。”很替她打抱不平。 　　鹿园园被他的语气逗笑，眨了眨眼，拽了下他的手，很配合地问：“那什么才是呀？” 　　苏临回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抚摸过指节，像是安抚。 　　随后，带着高温的吻落在她耳廓处，又痒又麻，“老子的宝宝才是。” 第58章 第五十八可爱 　　B市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老大老二收好行李就一起出了宿舍。 　　七点多的时候，苏临和秦放去食堂吃完饭，回来之后洗了澡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 　　是微信的添加好友界面。 　　他看着搜出来的“鹿OO”，头像是一个卡通兔子，白色的背景，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微信。 　　犹豫了一会儿。 　　他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然后输入了名字，发送。 　　做完这一切，心跳加快，手心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他没切出去，就在微信里刷朋友圈。每隔一分钟，就要退出朋友圈看看她通过了没。 　　十分钟后，终于。 　　【鹿OO】：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苏临有点烦躁地拨了下头发。 　　她真的通过了，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怎么和女孩子打招呼…… 　　还没等他憋出点什么话，那边的状态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苏临等。 　　等啊等。 　　等了得有两分钟吧。 　　【鹿OO】：不好意思刚到家，通过晚啦，苏学长请问是你吗？/疑问 　　【鹿OO】：咱们……对个暗号？ 　　“……？？”暗号？ 　　苏临想了想，打：法语课？ 　　那边又输入了很久。 　　【鹿OO】：啊，学长好！我是怕有人重名^o^ 　　……所以就要对暗号？ 　　苏临垂眸笑了一下。 　　【鹿OO】：学长找我有事吗？ 　　【苏临】：嗯。 　　【苏临】：你的奖学金的采访，之前的人有事，现在是我负责，所以要约个时间拍。你这周末有空吗？ 　　这次，“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一分钟。 　　“……” 　　到底是为什么会输入这么久。 　　【鹿OO】：有的～但是要周日下午五点钟以后，可以吗？ 　　苏临数了数。十七个字，打了一分钟？ 　　他犹豫了一下，没回答她的问题，打字问她：你现在方便回微信吗？ 　　不知道等了多久。 　　【鹿OO】：对不起啊学长QAQ……我只是打字慢，我其实很方便的…… 　　“……” 　　看着这句话，苏临脑补了一下她说这话时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下。 　　他想了想，给她提建议：你可以发语音。 　　随后，他看到最上面的状态变成了“对方正在讲话”。 　　居然……这么听话。 　　【鹿OO】：[语音消息] 　　苏临点开。 　　——“学长好呀，我平时和朋友也是发语音，但我怕你觉得奇怪，才没发的。那个，我周日下午四五点钟回学校，可以吗？” 　　鹿园园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她软软的嗓音滤过电流，清晰地传递到他耳朵里。 　　她说话时，好像会习惯性地加一些语气词，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也会略长一些。 　　听完这条语音，苏临过了一会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然后缓慢地，摸了一下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有点麻。 　　正好这时候，宿舍里的水声停止，秦放边擦头发边走到床边，坐下捞起自己的手机，“来开始啊临哥？” 　　“等我几分钟。”苏临回过神，快速给鹿园园回了消息。 　　等她回复了“OK”之后，他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觉得好像再说下去会变得奇怪。 　　他退了微信，打开游戏，“来吧。” 　　苏临昨天睡了四个小时，白天也没休息，打了一个多小时就有点儿撑不住了。 　　“我困了，你自己打。” 　　“行行行，我带耳机，你睡吧。” 　　躺下之后，他戴上耳塞和眼罩。 　　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鹿园园的声音在环绕，而且还带着她的影像，一闭眼就像是出现在他眼前一样。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他摘下眼罩，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又看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 　　顺便，又听了一遍她的语音。 　　他无声地弯了弯唇，拿下手机之后，长按住那条语音。 　　然后点了[收藏]。 　　C大位于S市，鹿园园的家却不在S市。 　　她高三毕了业就来了爷爷奶奶家住，上了大学，因为离得远才住校，但依然每周末都回爷爷奶奶家。 　　这周日，她比平时早走了一会儿，因为下午和学长约好了要采访。 　　她坐了四十分钟的地铁到了学校，一进宿舍，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苏临】：四点五十在图书馆公共休息区见，可以吗？ 　　鹿园园把书包放在床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发出了三个字：可以呀。 　　她算好了时间，四点四十就到了图书馆。 　　休息区人很少，只有一排座位坐了三个女生。 　　她走过去随意找了个位置，鹿园园等了没多久，就隐约听见身后那排女生在窃窃私语。 　　“……你快看门口！十二点方向！快看！” 　　“啊啊啊啊卧槽，那是苏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他怎么会来图书馆啊？” 　　“不知道啊啊啊，我头回见着活的苏学长，我的妈耶！” 　　“……” 　　鹿园园抬头看向闸关处。 　　和前两次上法语课的时候不同，苏临今天穿了黑色的短袖，衬得头发不再那么黑，图书馆的闸关正面对着窗，四五点钟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圈金边。 　　不像平时给人的感觉，整个人变得柔和了很多，这光效，再配着他没有瑕疵的脸，简直像是演电视剧的。 　　苏临也看到了她。 　　鹿园园看他停顿了几秒，然后径直朝着她的位置走来。 　　她身后那排座的女生已经压不住分贝了。 　　“卧槽啊啊啊啊啊他走过来了！卧槽！他为什么！” 　　“好几把帅啊……” 　　“……” 　　苏临一打眼就看到了鹿园园身后的那排人。眼神如狼似虎。 　　他看出她表情有点尴尬，“……不然，换个地方？” 　　话刚落音，鹿园园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她大眼睛迸出喜悦的光芒，声音也有些激动，“好啊学长！” 　　苏临：“……” 　　他别回头，不那么明显地扯了一下唇角，“走。” 　　出了图书馆，苏临带着她走到经管系教学楼，两人一路上没怎么交谈。 　　因为是周日，公共教室都是空的。 　　他就在一楼随意找了个开着门的进去。 　　他看了一下窗的位置，走到靠窗的那排，转头叫她：“来这里坐。” 　　“嗯嗯。” 　　鹿园园走到他身边，坐在了在他指的第一排的座位上，随后抬头看他，“学长，我们现在开始么？” 　　“……嗯。” 　　他昨晚问了老大关于录视频的设备有什么要求，老大的回答很随意。 　　——能看清人长啥样就行。 　　之后，他从宿舍翻出了大一之后用过一两次的相机，一晚上充满了电。 　　苏临单手拎过一个凳子，放在鹿园园的桌子正前面，然后坐下。 　　他打开相机，镜头里出现了鹿园园的脸。 　　她看起来像是有点紧张。 　　他想了想，视频肯定是要剪辑，干脆直接摁了开始录制，“你放松就好，问题不多，别紧张。” 　　听到这句话。 　　鹿园园忽然闭上了眼睛。 　　正在录的苏临：“……” 　　他看着镜头里的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极为缓慢地睁开眼。 　　一脸平静地对他讲：“学长，我不紧张的，可以开始了。” 　　“……” 　　她的头发被阳光照得发黄，肤色很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头，睫毛都在抖，看着镜头的眼神有一丝怯意。 　　嘴上说着不紧张。 　　满脸都写着紧张。 　　他强压下想要翘起的唇角，“好，开始了。” 　　老大昨晚发了那几个要问的问题，他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请先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鹿园园，是数学系应用数学1班的学生，今年18岁。” 　　最后，她还“嗯”了一声。 　　像是要确认自己的话是正确的一样，绷紧小脸，一脸严肃地“嗯”了一声。 　　苏临用尽全身的力气，没有笑出来。 　　他接着道：“谢谢你的自我介绍，请问鹿园园同学，得了奖学金之后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鹿园园面上出现了一丝迟疑。 　　随后接着说了下去，“就是……特别的高兴，非常的开心，谢谢学校给我这笔钱……啊不是，这笔奖学金。” 　　“……咳，”苏临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那请问你，平时除了学习，还喜欢做些什么？” 　　鹿园园的眼睛一亮，“是问我的才艺吗？” 　　苏临愣了下。 　　这么说好像也行，于是点了点头：“对。” 　　她回答这个问题时，是真的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一双鹿眼亮亮的，“我有呀，我喜欢吹口琴。” 　　“……”苏临拿着相机的手抖了一下。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你能得奖学金，说明了你学习的优秀，请问，有什么学习经验传授吗？” 　　鹿园园明显渐入佳境。 　　“我先说说我高中的时候吧，我呢，就是上课认真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定会完成，而且还要额外多做题才行，然后语文和英语就是多看多背，理科……” 　　少女说着说着，甚至把两只手拿到桌子上，开始边掰手指边讲。 　　五分钟后，刻苦学霸鹿园园终于讲完了了她的高中学习经验。 　　“……然后到了大学呢，因为我只上了一个星期的课，所以还没什么能传授的。” 　　“……” 　　她突然歪了一下头，像是想了一下。 　　然后肯定地看向镜头，“嗯，对。” 　　从她滔滔不绝开始，苏临的手就一直有些不稳。 　　她用那副软乎乎的嗓音，讲出这样死板如教科书一样的学习经验，还要故作严肃的样子，真的是…… 　　他真的快憋不住了。 　　“最后一个问题。”他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有什么对自己未来的期望吗？” 　　“啊……”鹿园园皱了下眉，有些伤脑筋的样子。想了几秒钟，才开口：“我想拿更多奖学金呀……嗯，也会努力学习的。” 　　随后，又看着镜头补充了一句：“谢谢学校了。” 　　“……好，感谢你的配合，祝你实现自己的目标。” 　　按照台词说完之后，苏临保存了录像就把照相机关掉了。 　　还没等他装好相机。 　　鹿园园疑惑道：“学长，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笑什么呀……” 　　“……嗯？”苏临动作一顿，看向她，认真询问：“我笑了吗？” 　　鹿园园：“……” 　　不然呢？ 　　您嘴角天生向上翘吗？ 　　第五可爱 　　教室里很安静，但足够大的空间，秦放在后面说话，完全不担心别人能听见。 　　这通电话打得有点儿久，他一侧身，就看见前排两个社员对他招手。 　　那吹口琴的姑娘还在最前面站着。 　　秦放没回话，也没挂电话。 　　没一会，苏临在那边又问了一遍：“你听见了没？” 　　听听，这语气。 　　合着他这是给谁干活呢？ 　　秦放是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了点儿。 　　放着休息的时间游戏都不打，在这儿面什么试，越想秦放咽不下这口气，边往回走边道：“你今晚上自觉点，带我上王牌。” 　　“……” 　　赶在苏临开口之前，秦放抢先一步，“你丫欠我的。” 　　说完，立马挂了电话调成静音。 　　妈的，叫他昨天晚上去学什么法语。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发泄完的秦放神清气爽地回了座位，给了鹿园园乐器类二轮面试报名表，“填完这个就行，到时候面试时间地点另通知，差不多是在下周这个时候，记得留意一下短信。” 　　“好，谢谢学长。” 　　鹿园园填完之后，再次道了谢才出了教室。 　　她走了，秦放还在回味。 　　他是不知道苏临刚才是在搞什么鬼，还是被什么鬼给附身了。 　　反正让长得好看的妹子过了，他也是挺喜闻乐见的。 　　啧。 　　能赶上苏临抽风，小姑娘挺有福气。 　　- 　　有福气的小姑娘参加完面试，回到宿舍就接了个电话。 　　是通知她领奖学金的。 　　C大设立了非常多项奖学金，鹿园园得的这个是每专业入学成绩排前三的奖，金额在所有的奖学金里算偏低的，但是她还是很开心。 　　问清了地点之后，她和林茜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宿舍。 　　C大最标致的建筑物就是大礼堂，只有一层，顶部呈拱形，离校门口不远，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几栋鹿园园能不用想路线、就直奔而去的建筑之一了。 　　奖学金就是在这领。 　　推开雕花大门，里面站了一排的学生，看上去正在做登记。鹿园园拿着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也排到他们的后面。 　　过了半小时，才轮到她。等办好之后准备出礼堂时，她又被几个人拦下来。 　　“同学你好，”为首的男生礼貌地对她点点头，“打扰你了，我叫李严，是学生会新闻部的副部长。” 　　“啊，”鹿园园有点懵，眨巴着眼睛，小幅度点了点头，“副部长好。” 　　“没事儿，别紧张，”李严笑了一下，“是这样，校园网上有一块专区是专门放奖学金得奖者的采访视频的，学校历来的传统，是每一位的视频都要放上去，我们想要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方便之后采访，可以吗？” 　　鹿园园这下听懂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可爱 　　苏女士大名苏妍，一家三口一个姓。 　　年轻刚结婚的时候，跟丈夫吵架，苏妍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我告诉你！你再惹我一次孩子就跟我姓！” 　　她的丈夫于是说：“好好好。” 　　…… 　　最后，孩子果然跟了她的姓。 　　苏妍怀孕生孩子的时候都遭了不少罪，孕吐水肿小腿肚子抽筋抽了几个月。 　　都到了这年代，怀孕不查孩子性别已经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似乎这样在生下来之后会有更大的满足与惊喜感。 　　老实说，苏女士孕期最难受的时候，基本是靠着脑袋里对孩子的幻想还有老公的安抚度过的。 　　她的幻想里，孩子一直是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她觉得就凭这基因，小女孩儿一定长得特好看，将来屁股后面有一群小男孩儿追。 　　她养着女儿，把关女婿，多美。 　　最后——生下来是个儿子。 　　当时病房里自己的爸妈还有公婆都快要喜极而泣了，四个老人都这样，她也不好表现出失落的情绪。 　　她只是偷偷拽着老公的手，问了也就四五遍吧，“你看清楚了？咱们孩子真的带把？” 　　…… 　　苏女士想要女儿这件事只和丈夫说了。 　　因为体质原因，家里人一致觉得不要二胎比较好，她自己其实也不想再受一次罪。 　　而且儿子一直都挺省心，不吵不闹哭得少，月份大了，长得越来越好看，她也喜欢得不得了。 　　但是，歌词里说的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那个在她脑海里幻想着的小女孩儿，一直在骚动。 　　直到有一天。 　　老公说，你没有女儿，但是将来有儿媳妇啊。 　　苏女士的心结一下子就没了。 　　……说得对啊！！！ 　　这话对她来说堪称醍醐灌顶，从此苏女士的人生多了一个盼头。 　　儿子高中之前，她一直没有显露出来自己的急切，但自从苏临上了大学，她是怎么也憋不住了，隔三差五去个电话打探情况，没想到整整一年，一点儿动静没有。 　　她有点心灰意冷了。 　　她想，反正早晚会有的，做家长的还是别一直催了。 　　谁知道，这一决定不催，大二刚一开学不久，她就收到了来自苏临咨询情感问题的电话。 　　——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姑娘。 　　她揉眼睛的手小而白，动作也很慢，甚至全脸还没看清楚，都让她觉得可爱。 　　苏女士想要往前走一步，打个招呼—— 　　苏临先她一步把小姑娘一把揽回房间，自己也跟着进去，然后关了门。 　　顺便把门给从里面反锁了。 　　苏女士：“……” 　　- 　　苏临简直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来之前鹿园园还特地问了他爸妈的事，他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被知道，就他们俩玩儿。 　　……然后这才第二天。 　　苏女士的性格他最了解，她今天不跟鹿园园说上话，是怎么也不可能走的。 　　所以……趁着苏女士愣神的功夫，把她拉进房间里说一下情况，是他唯一来得及做的事了。 　　鹿园园有点儿懵。 　　她刚才隐约看见门口出站着两个人，但因为刚睡醒，视野不太清晰，只有个轮廓在那。 　　她被苏临带回来坐在床边。而他自己站在一旁，脸上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学长怎么了？”这么一折腾，她本来被吵醒的困意都消失不见，“外面……是谁呀？” 　　“……我妈。”他决定直接告诉她，“我之前和她说这个假期不回来了，但……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来这个房子。” 　　鹿园园“腾”地从床上站起来，嘴巴张着，跟他四目相瞪了好半天。 　　她犹豫着重复了一遍：“……你妈妈？” 　　“嗯。” 　　“你妈妈——！”鹿园园的声音大了点，却又猛地想到他妈妈就在门外，立马收声。 　　随后走到他身边，压低自己的音量问：“我，我要出去么？” 　　苏临想了想。 　　其实苏女士也很好打发，要是他说一句小姑娘没准备好之类的话，估计她虽然会失望，抱怨两句，但肯定会干脆地走了。 　　所以，关键在于她自己的想法。 　　苏临没回答的这段功夫，鹿园园居然自己想开了，她过来拉他的手，“没事的其实，她要见我的话我就出去啊。” 　　“……”苏临默了一瞬，对她肯定地点头：“对，她其实想见你挺久了。” 　　想得简直快疯魔了。 　　“啊，这样呀……”小姑娘突然一点一点地红了脸，咬了一下下唇，“那我现在出去吧，我们进来好几分钟了……” 　　“学长学长我要不要换衣服，你看一下我头发乱不乱啊，还有——” 　　“不乱，”他很迅速地给了回复：“很好看。” 　　她正在做深呼吸的时候，神情实在是太过紧张，苏临想要让她放松，他捏了捏她的手，“你把她当成你补习小孩子的家长，或者你高中大学同学的家长就好。” 　　想了想苏女士的性格，他加了句，“不用紧张，我妈话特别多，而且——” 　　鹿园园眨眨眼：“而且……什么？” 　　他笑了，另一只手食指屈起，刮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子：“而且啊，她特别喜欢你。” 　　- 　　鹿园园在家的时候陪奶奶看的电视剧里，婆婆都是好凶好坏的角色，每一部的婆婆无一幸免，各种希望孙子跟自己亲不跟女主亲，希望儿子向着自己不向着女主，从而引发一系列家庭战争。 　　尽管电视剧的结局都是圆满的，或者是分家住，或者是婆媳经历了什么大事之后和和美美和平共处。 　　但是那种婆婆的印象，似乎特别容易让人根深蒂固。 　　鹿园园坐在沙发上，看着贵妃椅上坐着的苏妈妈，她背着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的光，五官精致，丝毫没有下垂的迹象，不笑开的时候连皱纹都很少。 　　鹿园园觉得苏临给她的建议是有用的，她的确因为补习而见过不少的家长，这么一暗示自己，好像真的就没那么紧张了。 　　本来预想里会冷场、会尴尬的种种局面也全都没有发生。 　　苏妈妈实在是一个特别会聊天的人。 　　鹿园园时常说着说着就彻底放松下来，又在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这是苏临的妈妈，紧绷一下神经，然后又不自觉地被她带入新的话题里…… 　　而且！她讲的事情都好有趣！ 　　虽然她和苏临还没…结婚，也…没孩子，但是苏妈妈的身份……就是电视剧里的婆婆啊。 　　可是她怎么和那些凶神恶煞的中老年妇女一点都不一样呢！ 　　她完全可以演电视剧里的儿媳妇！ 　　…… 　　苏临被苏妈妈勒令不准参与他们的谈话，就在一边的餐桌上玩手机。 　　沈顾明总算发来了几个靠谱的地方。 　　这些约会的地儿他都听说过，但在B市这么多年，一个都没去过。 　　他扫了几眼，挑了两个去网上搜了搜。 　　做完这一切，耳边传来不知道第多少次两个女人的笑声。 　　其中当然有他小女朋友的。 　　两个都是很亲近的人，尤其是身份还都这么特殊，聊得特开心，他却完全听不见内容，只有笑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孤立了一样。 　　他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高中时候，那几次女生之间的大型撕逼大战为什么都是三人组。 　　两个人说话，另一个听不清参与不了。 　　……太他妈容易多想了吧。 　　苏妈妈是那种会讲他的糗事而博取儿媳妇笑容的人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 　　……不行。 　　苏临站起来进厨房，从柜子里拿了两个洗得很干净的玻璃杯，装好纯净水往他们的方向走。 　　把水放到茶几上发出的声响完全被无视掉，这是意料之中的。 　　但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苏女士说：“园园我跟你说，别看他现在脾气这么拽的样儿，小屁孩的时候好玩的事多着呢。” 　　“除了我刚说的，还有一次好像是幼儿园的时候吧，他中午刚睡醒，家里就来了人。平时我一般得告诉着他点儿，叫叔叔叫阿姨，他就叫叔叔阿姨。那次我图省事，直接说，阿临，叫人。”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他就直接叫了声，‘人’。” 　　鹿园园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抱着抱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临：“……”他就知道。 　　他看着鹿园园笑得直抹眼泪，不知道是该开心她们之间一点都不尴尬还是该生气这种不尴尬是建立在他形象崩塌的基础上的。 　　这场谈论维持了两个多小时，他明明不想听了，进了书房开电脑打单机游戏，居然中途好几次被苏女士微信轰炸。 　　苏女士：【没水了，添水。】 　　苏女士：【儿子没水了。】 　　苏女士：【出来倒水。】 　　…… 　　他不止一次地想，究竟为什么要送那两杯水过去呢。 　　最后苏女士走的时候，站在玄关处，鹿园园脸上的不舍无比真挚：“阿姨再见，路上小心……” 　　“好，”苏女士穿好鞋和外套，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鹿园园报了日期。 　　“那你们走之前我再来一次——”她话还没说完，苏临第一个反对：“不行。” 　　与此同时，是鹿园园的“好呀”。 　　“……”苏临已经面无表情了。 　　苏女士很开心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有钥匙，你不行也没用，”接着对他小女朋友和颜悦色：“园园我先走了哈，他送我就行，你在家好了。” 　　似乎是怕他装听不见，特地强调：“走了阿临送我下楼。” 　　苏临：“……” 　　他觉得苏女士是要跟他说点儿什么。 　　果然，防盗门刚一关上，苏女士就开始笑。 　　苏临靠在门边看着她笑了好一会儿，冷冷说了句：“你皱纹越来越深了。” 　　这才让她止住笑声。 　　苏女士扶着笑酸的腰：“我刚才随口一问你自行车的事儿，园园跟我说了，你安了个车座。” 　　“然后我又让她给我看看啥样的座，然后我憋笑憋到现在。” 　　苏女士拍了拍比穿着高跟鞋的她高了一个头的儿子：“妈教你买车座儿，但妈没想到你买了个那么骚的粉色啊。不行了我存了图我要回去给你爸看哈哈哈哈哈走了走了……” 　　“……………？” 　　- 　　鹿园园发现苏临送完他妈妈回来之后就有点低气压。 　　因为苏妈妈的造访，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他气压没有低太久，就告诉她收拾一下要带她出门。 　　鹿园园换好衣服，看着他重新穿那个很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不情不愿地围上围巾才出门。 　　路上她的心情一直挺亢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想要提关于苏妈妈的话题，他就打断她，岔到别的地方去。 　　一来二去的，她也就懂了。 　　他在回避这个话题。 　　联想到他的别扭，鹿园园觉得，可能他是听到了她们对话的一部分，觉得不好意思？ 　　可是……那些事明明都很可爱呀。 　　苏妈妈也不全在讲他以前好玩儿的事，她什么都聊，什么都能聊的很有趣，鹿园园觉得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短短几小时就能让人特别喜欢。 　　苏临有这样的妈妈，他虽然现在还在别扭着，但…… 　　他一定很幸福很幸福。 　　苏临带她去的是一个游乐园。 　　门口的大字她忘了看，进来了看到种种熟悉的构造，才意识到这是个游乐园。 　　鹿园园好奇道：“学长，我们来玩什么呀？” 　　“到了你就知道。”他正在看导航牌研究路线。 　　鹿园园“哦”了声，就乖乖跟着他走。 　　到了地方，她随意地一抬眸，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她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摩天轮。 　　高的，壮观的，直入云霄的摩天轮。 　　“我们要再坐一次摩天轮吗！” 　　苏临看着她眼里瞬间迸出的光，觉得下午那点郁闷都被驱散了，他忍不住笑了：“对，喜欢吗？” 　　鹿园园很给力地大幅度点头，“喜欢的呀！” 　　路上堵车，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可能因为是饭点儿，小孩们都走了，留下排队的人不多。 　　下一波就轮到了他们。 　　依然是熟悉的挂舱，只不过里面没有那么好看了，只是普通的配色和座椅，当然——也没有什么问答机了。 　　两人面对面地坐。 　　鹿园园看着渐渐升高的地面，心跳的越来越快。 　　和恐高无关，她不恐高，也到过更高的地方。 　　但从摩天轮往下看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整个B市的景色尽收眼底，所有穿梭在路上的车辆都那么渺小，所有的路灯串联起来，交织成一幅画。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扶着窗边上的栏杆，连惊叹都忘记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句“到了”。 　　她转头，看着苏临，还没问他“到了什么”，就看见他冲她伸出手，“过来。” 　　“……” 　　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自发递给了他。 　　然后—— 　　他一个用力，不知道是什么巧劲，直接把她整个人都带起来，然后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发现自己换了个座位—— 　　他腿上。 　　“学长，怎么——唔！”话都没说完，尽数被他吞入口中。 　　鹿园园睁大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唇上凉软的触感告诉着她发生了什么。 　　苏临没亲太久就松了口。 　　这一系列动作太突然，两人的唇分开，她还没缓过来。 　　“刚才是摩天轮最高点，我看网上说，一起坐过摩天轮的情侣，最后会分开。” 　　“……” 　　“但假如，他们在摩天轮到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 　　苏临极有辨识度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杀伤力更强，不光在耳边绕，好像还有过瘾的。鹿园园刚才有些停缓的心跳开始剧烈加速，小鹿的角好像一直在里面撞，呼吸频率都变了。 　　是因为这样，到了最高点，所以他——就把她拉过来接吻？ 　　鹿园园转头看他。 　　苏临眉眼融在夜色里，摩天轮还在缓慢地移动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光突然照射进来，打亮了他的半边脸。 　　笔直的鼻骨是分界线，面孔半明半暗，这样的效果下，他唇角的笑好看得近乎妖异。 　　鹿园园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 　　“我从来没想过有天我也信这些瞎传的东西，”他的声音里有点无奈，还含着妥协，“直到和你在一起之后。” 　　“上次那个摩天轮，我跟你告白，但是没接吻。” 　　说完这句，他突然摸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拉近，鹿园园感到眼角被印上了熟悉的感觉，微微湿润的，凉凉的。 　　亲完，苏临又抬手摸了她眼角，是很慢很慢的速度，他声音压低，笑：“就算是假的，我也要做一次才放心。” 　　才放心，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鹿OO：QvQ……5555他好帅5555 第60章 第六十可爱 　　鹿园园也知道关于摩天轮的这个传说。 　　而且，是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班里自由排座位，她和家离得近，住在一栋楼的朋友坐在一起，那个朋友就是谈恋爱她帮忙给望风的女生。 　　每一次周返校回来，假如同桌周末出去约会的话，都会给她讲她去哪哪哪玩儿做了哪些事。 　　同桌给她描述摩天轮的时候，满脸幸福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得。 　　因为过去了很多年，鹿园园只记得大概，下晚自习之后，同桌突然忧心忡忡地说，突然想起来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情侣坐摩天轮的话会分手的。 　　鹿园园当时没怎么在意，安慰了她两句，同桌可能也觉得自己太幼稚，就没再提。 　　后来同桌的确和男朋友分手了。 　　可是和任何外物都无关，两人感情一直平稳，是因为同桌的高考失利才分道扬镳。 　　苏临也说了，这些都是瞎传的。 　　但还是要做一次才放心。 　　摩天轮还在缓慢地移动，因为两个人坐在同一边，挂舱有点儿倾斜。 　　上一次也是诶。 　　鹿园园突然想到，上次摩天轮里，是他坐过去她那边，最后舱也是一直斜着下到地面的。 　　不过那次比较丢人的是，他们迟迟没答题，最后……算是被赶下去的吧。 　　稍微回忆了一下那次的场景，就有点想笑。 　　没想到，她的唇角刚刚弯起，就被察觉到了。 　　苏临把她的腰搂紧，挑眉问：“笑什么？” 　　“没什么，”她实话实说，“就想起来我们上次坐的摩天轮呀。” 　　“哦。”他把头往后仰，双手把腿上的小姑娘移到座位上，改搂住她肩膀。 　　苏临抬手碰她的脸，在小酒窝那里戳来戳去，随意道：“你觉得摩天轮，浪漫…吗？” 　　之前沈顾明推荐完，他搜路线的时候，这个游乐园底下有一堆女生的评论，都在说一定要去玩摩天轮啊太浪漫了，后面跟着一长串“啊啊啊啊”。 　　他真的是理解不了。 　　上天转一圈怎么就浪漫了？？ 　　还是说，小女生就喜欢这些东西？ 　　“啊，”鹿园园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来，“我觉得浪漫呀。” 　　“……” 　　“但是学长……”她突然直起身，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说：“你要是没有亲我的话，就不浪漫了。” 　　她说话时带出的气吹在耳朵上，像是带着小电流，刹那间通过身体各处。 　　苏临怔住一瞬，回头看她。 　　她仰着脸，显得脸盘很小，没有灯光的昏暗下看不清她的脸色，只有一双眼亮晶晶。 　　他倏地笑了：“那我得让你觉得更浪漫点啊。” 　　“…嗯？” 　　鹿园园还没反应过来。 　　她张嘴刚要问，下一秒，他的唇覆过来，所有的话语都被堵了回去。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下摩天轮。 　　鹿园园被他牵着，大脑从缺氧状态满满恢复正常，再一看周围已经出了游乐园。 　　马路边一辆刚停下的出租下来两个人，苏临带着她走过去，等他们走了就上了车。 　　鹿园园觉得他们是要去吃饭了。 　　苏临突然拉了拉她的手，“明天就不用坐出租了。” 　　“为什么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鹿园园点了点头，对话中止。 　　司机在前面聊天，她没有故意去听，说话声就这么传到耳朵里。 　　“……李哥怎么了？他不是喝醉酒找事儿，打架打去医院了，还开什么车，开玩笑呢……” 　　“……” 　　李哥？喝醉酒？ 　　她突然想起来苏妈妈给她讲的另一件事。 　　她看了眼旁边坐着的苏临，往他身边挪了挪位置，“学长，你还记不记得你初中的事了？” 　　“……记得一些，怎么了？” 　　鹿园园来了精神，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疑问倒出来：“就是阿姨给我讲的呀，你初中的时候爱打架，然后以为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都知道，就是没有大事就没管过你。” 　　“然后你初三的时候学会的喝酒吧，她说你有一次打架惹事回家，你爸爸本来不会骂你的，但是你喝了酒，而且又醉了——” 　　鹿园园说得有点急，咽了下口水才接着讲：“阿姨说，你爸爸刚叫了你一声“苏临”，然后你就打断了你爸爸——” 　　初三的事那么多年了，还是醉酒之后，刚才他一直在努力回忆。 　　她说到这儿，苏临记起来了…… 　　他当时说—— 　　小姑娘故意拿捏着粗拉的声音，故作低沉：“‘老子不叫苏临，叫临哥’。” 　　刚说完的一瞬间，她就憋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学长学长这是真的吗！” 　　“……” 　　“学长，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呀？我真的好好奇。” 　　“……好奇什么？” 　　“你后来……”她小心翼翼又兴奋的眼神有些滑稽：“怎么样啊？挨揍了么？” 　　苏临：“……” 　　“小园园，”苏临眯起眼，松开她的手改握住她的腰，把她挤到后座角落，放慢语速：“你现在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 　　“你再瞎问，我就亲你了。”这招一向好用。 　　她果然没说话。 　　苏临想要放开她，却猝不及防被她勾了一下肩膀，鹿园园速度极快地贴了一下他的嘴唇，“亲完啦，那你能说了么？” 　　“……” 　　“学长我真的好奇，阿姨没给我讲，你就——” 　　“挨揍了，”苏临咬着牙笑，“我老子差点没把我揍死，要不是我命大，你就没有男朋友了。” 　　“……” 　　- 　　苏临回来的事本来以为瞒得好好的，没想到被苏女士一个猝不及防的突击检查给识破。 　　虽然不爽，但也不全是坏处。 　　比如——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回家要车钥匙，想什么时候出门就出门，不用考虑哪个时间好打车，想绕路就绕路，不用和女朋友在出租车上堵到地老天荒。 　　摩天轮之后的几天，鹿园园作为一个合格的游客，可谓是把B市所有著名景点都逛了一遍，有名的饭店都吃了个遍。 　　爬长城的时候，她学着别人去长城脚下的照相馆照相，相片放在一个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里。 　　后来，又遇到路边有给人画素描画像的，好多人在画，她也去画了。 　　天安门对面有一条小巷，卖好多好多纪念品，她买了四个带着毛主席的挂饰打算回去分给室友们。 　　苏临也学着她买了四个，说他也要给室友。 　　…… 　　其实要真让她总结玩了什么，她也说不太上来，而且说实话，有些名胜古迹很壮观，有些的确无聊。 　　但不管是好不好玩的，好像因为是两个人一起，到过的地方都会带着那么点不同。 　　今天是在B市的倒数第二天的晚上。 　　他们哪儿也没去，中午和苏妈妈吃了饭，现在要去和苏临的朋友吃饭。 　　是去机场接他们的那个很酷的沈爸爸，据说还有沈爸爸的女朋友。 　　鹿园园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后略的景色，有些惆怅。 　　感觉一星期，一眨眼就过去了。 　　过了会，她移开视线，转头看驾驶位。 　　苏临自从病好第一天之后，羽绒服就偷偷藏起来了，只答应可以戴围巾。他今天穿了之前鹿园园见过一次的外套，黑色长款大衣，皮肤白，专注看路的时候侧脸线条流畅好看。 　　鹿园园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肩膀处的纽扣。 　　苏临笑了一下，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拿下去蹭她的脸，最后捏了捏，“怎么了？” 　　“没怎么，”鹿园园赶紧拿开他的手，“你不要碰我好好开车呀！”说完，她抓着他的手几乎是摁到了方向盘上。 　　“……”苏临觉得好笑，直接转头看她：“你要相信我的车技。” 　　“我信我信，哎呀！”鹿园园看着他漆黑的眼一直在和她对视，得有好几秒钟了，她一着急，直接两只手一起上，掰着他的脸转向前路：“你看路呀！” 　　苏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几人选在一个不算太大的饭馆，小二层，私人开的，也是以前上学的时候总爱来的地方。 　　他们到的要晚一点，鹿园园一进门，就看到了熟悉而帅气的沈爸爸，还有他对面的一个大美女。 　　大美女看都没看苏临一眼，直接看向她，面上没笑，眼睛却好像在笑。 　　对视了会儿，大美女白白的指尖敲了敲玻璃桌，流里流气吹了声口哨，“哟，这就是带着母胎solo的苏帅走出单身大军的小仙女儿呀。” 　　说完，她对着鹿园园眨了一下眼，勾唇一笑，嗓音轻轻的：“你可真好看。” 　　鹿园园：“……” 　　- 　　沈爸爸和他女朋友，都不是一般人。 　　而苏临和他们俩，也不是一般的熟。 　　饭吃到一半，这是鹿园园得出的两个结论。 　　她挨着大美女坐，苏临和沈爸爸坐，苏临对此表示不满，然而大美女死活都不挪位子，他只能黑着脸和她坐在面对面。 　　大美女说她叫十一，鹿园园没问是哪个十一，她也没讲。 　　紧接着，她开始问苏临是怎么把她追到手的。 　　鹿园园干巴巴地说了几件事，突然觉得他们在一起……好像还真没发生太多事，竟然十分的顺其自然。 　　“喜欢喝酒吗？”十一的声音很好听，又轻又冷。 　　鹿园园觉得她这个人也是。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气质很有距离感，却又看着特别吸引人，矛盾结合体。 　　大美女晃了晃酒杯，“嗯？喝啤酒么？” 　　“……” 　　鹿园园飞速地看了眼对面。 　　苏临在摆弄手机。 　　于是她迅速点头：“喜欢！喝！” 　　十一愣了下，笑得无声无息，也配合她贼兮兮的样子：“他不让你喝？” 　　鹿园园点头。 　　“没事儿，你等着。” 　　鹿园园看着她起身把茶杯里的水倒掉，回来直接把啤酒倒在不透明的茶杯里，往旁边一推：“快喝吧，大清都亡了他还不让女朋友喝啤酒呢。” 　　…… 　　时依没想到，一提到啤酒满眼放光的小仙女儿，是个一瓶就醉的小仙女儿。 　　又或者是两瓶。 　　总之醉得不轻。 　　小仙女吃饭时候说的话一直都挺小声的，因为桌子大，也没和苏临说什么话，就一直在和旁边的她说。 　　长这么萌，声音也甜，看她喝红酒，还软软地劝她多吃饭，不然胃疼。 　　时依越看越觉得这真是便宜了苏临。 　　直到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突然拔高声音，清脆地散在包厢里：“学长！” 　　几人同时停住动作。 　　苏临最先反应过来，“嗯？” 　　“你不准！”鹿园园突然捂住嘴，小声打了个嗝，接着指着他说：“你不准喝酒！！！” 　　“……”苏临瞪了一眼小女朋友身边的人，“你给她喝酒了？” 　　“人家喜欢喝啊，”时依鲜少见到苏临这样，笑得开心，“我受不住她那小眼神儿，你家妹子太萌了。” 　　只有沈顾明在意原因，他等两人说完，撑着脸看向不太正常的鹿园园：“为什么他不能喝酒？” 　　“因为呀……”鹿园园沉默了会儿，突然嘴角往下撇，清澈的鹿眼有了水色，声音委屈极了：“他一喝醉了！就让我叫他爸爸！” 　　“……” 　　过了几秒，她已经开始揉眼睛了，还不忘记表明立场：“我才不要叫！！！” 　　“………” 　　- 　　这顿饭没吃完。 　　苏临是在两个损友的笑声中抱着鹿园园出门的，把人塞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她还在喋喋不休。 　　一路上动不动就伸胳膊过来扯他的头发，冲着他喊：“你喝酒了吗？你喝酒了吗？你不能喝你知道嘛！？” 　　苏临这次要开车，不能像上次一样腾出手来管她。 　　也幸亏有安全带，不然他毫不怀疑鹿园园会直接爬到他腿上坐在方向盘上逼问他喝没喝酒。 　　到了家楼下停好车，他也没让她自己走，直接抱着上楼，鹿园园依然保持着喝醉后的自我管理能力，弯腰换鞋什么的丝毫不在话下，一路到了房间，“哐”地关上了门。 　　还伴着一声：“我先洗澡啦！” 　　快到他来不及阻止。 　　苏临想了想，跟进去，也不能进浴室……咳，而且她的状态应该不需要跟。 　　最后他也去洗了个澡。 　　进她房间的时候，厕所的门关着，里面没了水声，但有吹风机的声音。 　　苏临听笑了。 　　……居然还会吹头发。 　　他走到床边坐下，有些烦闷地拨了拨头发。 　　其实除了他发烧的那晚，再也没能和鹿园园一起睡过——晚上没有。 　　中午的时候她午睡，他可以一起。 　　唯独晚上，怎么哄都不行。 　　苏临又能说什么呢。 　　他也不能再病一次，所以，只能开始和她一个作息的午休。 　　叹完气，他正想再叹一口，旁边传来“啪嗒”地门响。 　　苏临一抬头，隐约看见一团白迎面扑来，速度极快，带着热蒸的水汽，直直撞到他怀里，不小的冲击力把他扑得往后仰。 　　他只来得及用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撑在身后床上。 　　鹿园园一条腿跪在床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她浑身都香喷喷的，搂着他的脖子叫：“学长～～～” 　　用的是很荡漾的那种小尾音。 　　苏临听得僵住上身，咬着后槽牙闭了闭眼。 　　……又来了。 　　鹿园园式酒疯。 　　“哦～不对哦！”她突然抬起头，举起一根手指：“不是学长。” 　　“……那是什么？” 　　“嘻嘻，”她的脸颊有不正常的嫣红，笑得眯起眼：“是，临哥，啊！” 　　“……”苏临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控制住声音，哄她：“你把临去掉，叫一遍。” 　　她反应了一会儿什么是“把临去掉”，然后恍然大悟道：“哥！” 　　还特别开心地和他确认：“我叫对了嘛？” 　　“……叫对了。”苏临觉得他简直是他妈在作死。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作死的嘴。 　　他听见自己接着诱哄她：“你把这个字，叫两遍，连起来叫。” 　　几秒钟后。 　　小姑娘一歪头：“哥哥？” 　　哥哥的尾音，似乎很容易叫出撒娇的感觉。 　　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她的声音本来就发甜，喝醉之后就更不用提。 　　仅仅两个字，简直能把他溺毙。 　　“我有哥哥吗？你叫鹿什么？”她突然问。 　　“……” 　　“鹿花花？花园？” 　　这都是什么鬼才脑回路…… 　　苏临忍不了了：“不是，你——” 　　小姑娘扶着他的肩跪坐在床边，刚好卡在他两腿之间，她叫：“哥哥！” 　　这两个字直接让他噤声。 　　鹿园园像是端详了他一会儿，“哥哥你认识苏临吗！”她的表情很惊奇：“他和你长得好像好像的！你们怎么会这么像啊！” 　　“……” 　　苏临维持着这个姿势，刚才还清爽的额头全是汗。 　　只想把她哄睡觉之后去……重新洗个澡。 　　那就顺着她的话说好了。 　　苏临点头：“认识。” 　　她眼睛一下子变得锃亮，眨了眨眼，睫毛浓密卷翘，“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呀！” 　　“……好啊。” 　　她突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几秒钟。 　　然后拿下来扶在他肩上的手，突然双手捂住脸，头不管不顾地往下砸——好在这次没砸到肩胛骨，是颈窝。 　　她说：“哎呀我不好意思说。” 　　苏临：“……”看出来了。 　　苏临替她数着，过了十秒。 　　“哥哥！”鹿园园重新抬起头，抹了把粉红粉红的脸，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那你帮我——” 　　她说完四个字，就戛然而止，然后慢吞吞地往前挪了挪。 　　苏临低头扫了眼，怕她掉下床，这一扫吓了一跳。 　　她膝盖差一点儿就碰到他—— 　　耳边的热气重新勾起他的注意力。 　　“你帮我跟他说一句话就行啦。”她趴在他耳边说。 　　小姑娘语速很慢，一字一顿，生怕她的哥哥给她漏掉某一个字：“你说，鹿园园，好喜欢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我表演一个原地爆炸吧。 第61章 第六十一可爱 　　鹿园园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的舒服。 　　整个人飘飘悠悠的，感觉身体轻到没有重量一样，好像在云上面躺着。 　　这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熟悉，但她想不起来上次什么时候这么舒服过了。 　　在她觉得自己的意识飘飘然就即将要飘走的时候，耳边传来嗡嗡的响。 　　不对，好像不是嗡嗡。 　　是“园园”……？ 　　又过了会儿，手臂传来触感，有股力道开始拽着她。鹿园园不想睁眼，就躺着皱眉努力和那股力量抗争。 　　没想到那人也不放弃，不光拉她，还想搂她后背让她起身。 　　一来一去，最后她烦了，一下子睁眼坐起来：“谁呀！” 　　面前的人可能是没想到这么突然，愣了一下。 　　鹿园园仔仔细细地辨认这人。 　　辨认了一会儿，她也愣了。 　　这人……这不是……这不是那谁吗！ 　　苏临的手还放在她后背上。 　　小女朋友忽然就自己坐了起来，喊了句“谁呀”，就开始发呆。 　　然后有些呆滞的表情一下子绽开一个笑，太过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爬起来抱住了肩膀。 　　“我哥哥跟你说了嘛？”小女朋友睡了会儿，声音比之前还要软，她无意识地摸着他后脑勺的发，“他告诉你了，你就来找我了嘛？” 　　她揪住一缕，轻扯了一下：“嘻嘻，是不是呀？” 　　苏临拍了拍她的背，另一只手倒不出空来，在她耳边哄：“是啊，宝宝，我来找你了。” 　　她没说话，脸贴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像个撒娇的小动物。 　　“你起来一下。”苏临跟她这么腻歪了一会儿，拍拍她的后背。 　　她不情不愿的：“…怎么啦？” 　　他把一直放在外面的手递到她面前，“喝奶，不然明天头疼。” 　　“可是我不喜欢喝奶啊！”鹿园园的表情是很明显的抗拒，“纯牛奶好难喝，我只喜欢喝莓莓牛奶！” 　　“这个就是莓莓牛奶。” 　　“这不是！”她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对在一起，很认真地给他讲：“莓莓牛奶是有着么一点——点的粉色的，这个没有呀！” 　　“……” 　　苏临被噎了一下。 　　……真难为她醉成这个样子还能记得莓莓牛奶的颜色。 　　莓莓牛奶死而无憾了吧。 　　他轻吐出一口气，想了想，直接撒谎，“这个也是，你喝一口就知道了，嗯？”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说了句“那我试试”。 　　然后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抿着唇回味了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莓莓牛奶换了制造厂，变了点，但还是莓莓牛奶。” 　　“啊，这样啊。”鹿园园好像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一把结果那杯奶，“那我就喝啦。” 　　因为饭没吃完就带着她回来了，所以也不算晚，还不到九点。 　　苏临上网查了下，说喝完酒睡前喝杯牛奶，胃和头都能舒服点，他就把她骗进被窝自己下楼买了两盒奶。 　　没穿多少衣服，顺便吹个风冷静冷静。 　　鹿园园喝得不慢，喝完把杯子还给他的时候，冲着他的脸打了个嗝，浓郁的草莓奶香，还有一丝盖不住的酒气。 　　居然也好闻。 　　苏临把玻璃杯放床头柜，用两只手架着她塞回被窝里，小姑娘没反抗，看着他给她盖被子，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睫毛卷翘纤长。 　　除了眼神里那种迷茫和懵劲，没什么异样。 　　被她看的忍不住，苏临俯下身子亲了她白软的脸，摸了摸她的发顶，“睡吧宝宝。” 　　床上宝宝眨了眨眼：“你不睡吗？” 　　“睡……我在你隔壁房间啊，忘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呀？” 　　“……” 　　“那，”她问：“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苏临的眼皮猛地跳了下。 　　苏临心想当然不行……了。 　　但他听见自己说，“那就一起吧。” 　　……操了。 　　“我……”他从床边站起来，给她关了台灯，“我先去洗个澡，你睡。” 　　- 　　苏临这个澡，洗得挺久的。 　　他回来的时候，小姑娘果然已经呼呼睡过去了。 　　说实话，松了口气。 　　他真不知道她要是以喝醉的状态醒着、还和他在一个床上躺着。 　　……到底会发生点什么。 　　鹿园园睡着之后特别的老实，怎么摆弄也不醒，不反抗，给她摆完之后，睡姿都不带变的。 　　苏临这回没病了，直接面对面把她捞怀里睡。 　　可能是喝了好多酒，又被他灌了一大杯牛奶，他隐约觉得半夜她上了好几次厕所。 　　第二天早上他不是自然醒的。 　　是被摇醒的。 　　睁开眼之前，还以为是地震了，头晕眼花中看见了小女朋友大惊失色的脸，瞳孔里都是慌乱。 　　苏临以为这是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唰地就坐起来，眼睛酸得睁不开，话先出口：“怎么了宝宝？别急慢慢说。” 　　鹿园园半跪在床上，声音里说不上是沮丧还是气闷，“……我刚才收行李的时候，把衣服都拿出来，想重新叠一遍。” 　　“嗯。”这怎么了？ 　　“然后……我看到了我的书。”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学长！这一个星期我居然！一点点都没复习！” 　　苏临：“……” 　　下一秒，她的表情又幽怨起来。 　　看着他的眼神幽怨，说的话更幽怨：“……还有你说好的，B市会下雪呢……”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 　　苏临看了眼身后的窗外。 　　和前五天一样，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 　　- 　　离开B市，回S市的那点失落，被期末考带来的压力给一下子覆盖了。 　　鹿园园看了下课表，第二天要考的就是法语，硬是在飞机上拉着苏临复习了两个小时。 　　接下来的考试周。 　　鹿园园还从来没有这种考前复习基本为零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没底，所以考试周两人的约会地点就是食堂和图书馆，也就每天在女生宿舍楼下能亲热亲热。 　　考完试就是寒假。 　　她借口要收拾宿舍，在学校留了两天，其实才半年，哪有那么多东西需要两天。 　　只是因为……男朋友罢了。 　　苏临回家那天是她去送的。 　　然后回了爷爷奶奶家，她也开始买票，准备回……那个家的行李。 　　爷爷奶奶不希望她回去太久。 　　其实鹿园园也不想。 　　但一想到他一直自己一个人，半年了。 　　说不上想他，但她觉得自己，怎么也得陪着那个人……把年给过了。 　　- 　　坐高铁到了熟悉的站，她下车就感到了空气中的湿润。 　　空气发着黏，浓稠的，呼吸进去，心里瞬间蒙上一层雾。 　　应该是刚下过雨。 　　这地方就是这样，总下雨，偏偏她还不喜欢下雨天，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心情不好，不管是真的因为什么，最后都被她给赖到天气上。 　　也算是个发泄口吧，赖给天气，她无力改变，不然的话要怎么过呢。 　　胡思乱想着很多事情，鹿园园打车回了家。 　　不算太远，小县城的起步价比S市那些低了一倍，开了二十分钟还不到二十块钱。 　　她进了熟悉的小区，进了单元门，没有电梯。 　　爬上五楼，百感交集。 　　又是压抑，又是低靡，但在众多负面情绪里，还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啊。 　　期待着……这么久没见了，爸爸会不会想她？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差点笑出来。 　　你还是算了，鹿园园。 　　这个假期，你是回来陪他过年的。 　　过个年，就回爷爷奶奶那里。 　　鹿园园早就站在家门口了，她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才抬头。 　　举起手，握成拳，捶门。 　　防盗门的门铃早坏了不知道多少年，得用砸的，里面才听得见。 　　门铃坏了，猫眼没坏。 　　里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一阵安静，应该是在从猫眼往外看。 　　她听见里面那道门打开的声音。 　　拉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垂眸看着防盗门的下方，缓缓被拉开。 　　在爷爷奶奶家，在苏临家，每次一开门的时候，一股暖空气会直接扑在脸上，和楼道里的冰冷截然不同。 　　那一瞬间的暖意，几乎能直打人的内心，想着，呀，到家了。 　　“回来了。”男人熟悉的声音飘在耳边。 　　好像比她走之前更哑，不是正常的哑，是那种沙砾磨在地面上的粗砺。 　　屋子里扑面而来的哪有什么暖意，一样的冰凉，反倒是烟酒味浓郁。 　　男人很高，身高遗传了鹿老中医，有一米八的个子。 　　这几年却越来越低，脊背越来越弯。 　　鹿园园看着他的五官，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他要是去染个白头发，可能和爷爷看起来差不多大吧。 　　她深吸了口气，之前所有的情绪因为这一句平淡冰冷的“回来了”消失不见。 　　“嗯，”她重新垂眼，也说：“回来了。” 　　- 　　小县城的好处可能是在于没人管放鞭炮烟花之类的。 　　越临近过年，越多的小孩喜欢在外面玩炮仗一类的东西，她生怕他们玩出什么事来，哪天上了报纸，说xx镇疏于管辖孩童玩爆竹闹出人命。 　　鹿园园不烦那些声音，反而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和爸爸的相处模式好像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做饭，她吃，她刷碗。 　　他窝在沙发上抽烟，喝酒，眼睛看着电视，心思谁也不知道在哪儿。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两人能偶尔有几句简短的交流。 　　其实还是和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回来的第一天，他居然问了她一句，大学怎么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发现他也会偶尔蹦出来一句，学的什么专业，期末考怎么样，舍友怎么样。 　　鹿园园每次都能自己讲很多。 　　他没有问她后续的那些，但她依然愿意往下讲，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间问起这些。 　　但她觉得不管是为什么，都没关系，她都愿意听。 　　虽然可能是随口和她找话题，但她也愿意相信，但现在的他好像在一点点努力靠近她一样。 　　每天她都会和苏临打电话。 　　他方便的话，就视频，不方便的话就语音。 　　反正鹿园园不出门，没什么亲戚会来他们家，也没什么事要做，只要苏临没事的时候就会打。 　　她听他讲他做了什么，他和沈爸爸打球，谁输谁赢，苏妈妈又想多要她的表情包，等等等等。 　　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却从来不问，只给她讲那些温暖好玩的事。 　　鹿园园有一天晚上没忍住，给他说了最近爸爸的改变。 　　苏临的表情有一瞬的复杂。 　　她没看懂，只是一晃而逝，他笑了笑，说，宝宝你开心吗，你开心就好。 　　电话打得多了，虽然还是见不到，但真的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年三十的前一天，吃完晚饭，鹿园园正坐在床上给苏临发微信，鹿至突然敲她房间的门。 　　开门之后，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沉默了很久，“……跟我去超市吗？” 　　鹿园园几乎怀疑自己幻听，“嗯？” 　　“明天过年了……”他皱了皱眉，像是不习惯一样，“你买点想吃的东西。”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门。 　　车库里有车，但……她都不知道自己几年没见过那台车子了。 　　好在小区附近就有商场，也不需要什么交通工具。 　　他们就一路沉默着，奇怪而正常的一起逛了超市。 　　回去的时候天黑得很沉，没有星星的那种，鹿园园看着天都觉得今晚可能要下雨。 　　她走在鹿至斜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人提着一袋吃的。 　　就好像是正常人家的父女，单单纯纯一起出门买年货一样。 　　她看着斜前方的背影，忍不住想笑，想迫不及待回去给苏临说，她今天终于做了些什么。 　　是和爸爸一起做的。 　　即将拐过一个弯路，她听到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紧接着是明晃晃的车灯，银色的车头冒出来，马上就要急转弯。 　　她下意识看向鹿至。 　　他在人行道那条线外侧，一点点的位置。 　　可是那一点点，也肯定会被刮到。 　　鹿园园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快的动作——她几乎是立刻伸手拉他的胳膊，猛地把他拽过来一米多的距离——下一秒，车轮紧紧压着人行道台阶下面开过。 　　因为她突然爆发的力气，鹿至手里的袋子送了，很多东西掉了一地。 　　她松了手。 　　手臂却一直在颤。 　　鹿至没说话，已经开始弯腰捡东西。 　　“你看不见吗？” 　　鹿园园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平静，“你没看见吗？刚才的车。” 　　男人弯着腰，没动，“没有。” 　　声音也很平静。 　　他们平静地，好像刚才躲过的是一条小狗，不是一两要人命的高速行驶的轿车。 　　“为什么不上来走人行道？你知道下面有车，那么亮的灯你躲都不躲的吗？你——” 　　“好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不想多睡的样子，“不是没事吗。” 　　“……” 　　他说，没事？ 　　“你知不知道！”鹿园园所有的平静都消失不见，重新扯过他的衣服，“你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死了啊——！” 　　喊完这句话，她鼻端突然一酸，眼泪一下聚在眼眶里。 　　“我知道。”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 　　不，准确地说，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表情。 　　鹿园园突然之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他的衣服，径直走向小区。 　　机械一样地过马路、开门、关门、换鞋。 　　到了房间，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第一次没提前问一句就拨给他。 　　他接得也很快。 　　接通了，入目是熟悉精致的眉眼，他身后像是某家豪华饭店金碧红墙的装饰，鹿园园才意识到她拨成了视频通话。 　　两人俱是一愣。 　　鹿园园反应过来，想要切换成语音通话，却因为他的话而定住。 　　他皱着眉问：“你哭什么？” 　　“……” 　　她伸手摸了一下脸。 　　湿的，一片。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泪是什么时候流的。 　　她沉默了会儿，擦干眼泪，控制着声音：“学长……你是不是在外面吃饭，要不一会——” 　　“你哭什么？”他根本没理她之前说的话。 　　鹿园园被他问第二次，所有装好的情绪都绷不住了，她能感到自己的眼泪以更快的速度流出眼眶，她一只手握着手机，明知道哭起来的时候很丑，还是忍不住要和他说话。 　　“刚才我和我爸爸出去，买东西，我本来特别开心的，真的，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年没有一起出过门了……” 　　“然后回来的路上，我在想我要回来告诉你，我真的觉得他今年对我有很不一样，我真的这样觉得，真的开心……” 　　“然后刚刚回来的时候，他没有站在人行道上，迎面拐过来一辆车，速度特别快，我拽了他一把——” 　　鹿园园捂住眼睛，“可是你知道吗学长……我不拽他，他就一动不会动，我问他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死了，他的表情，他那样看我……” 　　鹿至的那双眼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沉默、淡漠、凉薄，性命攸关的事，却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呜咽出声，“让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他连死都不在乎了……什么突然对我好，都是我自己想的而已……” 　　她哭得眼前一片模糊，直到耳边传来密集的、一声接一声的“宝宝”。 　　鹿园园慢慢停下，视线重新对上镜头里的人。 　　背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他换了个地方，四周有些暗，但好像很安静。 　　他说的话都带着回音，“宝宝，先别哭。” 　　她看着他好看的轮廓，眉眼有淡淡的弧度，往下走的，显得一点也不开心。 　　她吸了吸鼻子，隔着屏幕摸他的眼睛，“你笑一下好不好。” 　　他愣了下，“嗯？” 　　“我不想看你这样，你笑一下好不好？” 　　苏临就那样看了她十几秒。 　　他没说话，也没按照她的要求笑。 　　最后，他也只是扯了扯唇角，“你这样，我怎么笑得出来。” 　　这话说得她又想哭。 　　鹿园园急忙抬头看着天花板，等缓过了那阵子，他重新说话了。 　　“你脱了外套，上床躺着。” 　　“……哦。” 　　鹿园园抽了好几张卫生纸把脸擦干净，听话地脱了羽绒服钻进被子里，一半的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手机歪过90度看他。 　　苏临打开了他那边的灯，一瞬间室内通明。 　　灯照到他的白色线衫上，衬出柔和的光，揉碎了散在他漆黑的眼瞳里。 　　“宝宝，你现在闭眼。”他的声音过了电流，依然好听得像是在耳边一样，“我唱歌给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唱歌好还有哄女朋友睡觉的作用。 第62章 第六十二可爱 　　鹿园园在学生时代里，其实算是最无趣的那种人。 　　没有智能手机，她也不知道要，家里有电脑，但她不爱玩。 　　班级里总会有人收集同学们的联系方式，那时候没有微信，都用qq，每次纸传到她那里，她都写一个“无”。 　　没有这些，自然也没有条件听歌。 　　但她喜欢听。 　　每天下了上午第二节课，都要做课间操，做操之前和之后，学校的广播站就会放歌，一般一天能三首。 　　鹿园园每天做操的那段时间，心情都挺好的。 　　所以现在苏临给她唱的，有的是她耳熟的，有的是好像在哪个商场听过的，也有完全陌生的。 　　但，无一例外，从他的嗓子里唱出来，都好听得过分。 　　而且有种奇异的，让她平静下来的感觉。 　　他让她闭眼，她没闭。 　　就看着他的脸，看着他想不起歌词时候随便笑笑就哼过去的样子，心里一片温暖。 　　不知道是第几首了，鹿园园觉得他的嗓子好像有点点哑，就叫了停。 　　沉默了一会儿，他在那边先说：“怎么不睡。” 　　鹿园园摇头，脸蹭到枕头：“睡不着的呀。” 　　看着苏临皱眉，她补充道：“不是因为别的，是太早啦，我一定要十点多才能睡。” 　　“学长，”她裹紧了被子，轻声说：“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嗯……我爸妈他们应该还要一段时间结束。”他说：“没事，我吃完了，可以一直打。” 　　“哦，那我给你讲讲，我爸妈的事吧……虽然……”鹿园园顿了下，才说：“不太好听。” 　　“我妈妈刚走的时候，我爸有很久的时间里，状态特别特别的……”鹿园园想了想，只能想到一个词：“可怕。” 　　“就是吃饭也要人逼，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我爷爷都快气死了，奶奶一直哭，我在一边不敢跟他讲话，但我一直在看，看他的反应。” 　　“他就，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一样。” 　　“……过了段时间，爷爷最先觉得他心理可能出了问题，就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更低：“然后……果然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苏临问。 　　“我那时候虽然是初中，但我一直记得医生跟我还有爷爷奶奶说的话，医生说我爸这个人其实是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洁癖，或者叫情感洁癖。但是程度不重，在生活中也不明显，只是控制欲比正常人稍微强一点，不爆发出什么大事，不会有心理隐患。” 　　“但是……听名字你也知道啦，这种隐性心理病，要诱因才能演发成病，诱因……” 　　鹿园园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些羞耻，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讲，“……就是我妈妈的出轨。” 　　“医生说，他从认知到这件事开始，心理上压力不断增大，已经开始崩溃，但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成年人，有一定的接受能力，并没有直接体现出来。” 　　“他最后的诊断结果，是轻度的情感缺失人格障碍，情感冷漠症，还夹带一点点的抑郁倾向。” 　　鹿园园看过诊断书，她那时候不太懂，但是牢牢记得这些字，直到去电脑室上微机课，她第一次没有按照老师的指令，上网查什么是情感冷漠症。 　　其实……差不多就是字面的意思。 　　对外界无反应，对亲友没有感情波动，不爱交流，不爱表达，对一切都冷漠。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治疗过吗？”他的声音响起。 　　“啊，”鹿园园回过神，“治疗的话，医生是爷爷在S市找的，因为我家这边根本没什么靠谱的心理医生，那医生说治疗的话也可以，但是因为我爸爸年龄大了，所有的价值观啊，心理观念什么的早就已经成型很多年，所以治疗周期会很长。” 　　“我爷爷要他搬去S市，他不肯，他一定要回这个家住，问他理由他也不说。” 　　鹿园园不想躺着了，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手机放在枕头上跟他说话，“我还在上学，只知道爷爷奶奶就是那时候彻底对我爸失望了，爷爷还在开着门店给人看病，已经耽搁了很久，有天他们大吵了一架，就回了S市。” 　　苏临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黑眸隔着屏幕定定看着她，翻滚着某种情绪，薄唇抿成一条线。 　　从他唱完歌，鹿园园就已经平静多了。 　　她甚至笑得出来，还伸手去摸他屏幕上的脸，“你好严肃呀，不要这样啦，我都不难过了……” 　　“我生气啊。”他说。 　　鹿园园一愣，“……嗯？” 　　“我生气，你妈做了错事，你爸心里出了问题，那你呢？” 　　“……” 　　“你他妈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 　　“……”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灯光下，他白皙的眼角有些发红，胸膛微微起伏，顿了顿，接着道：“上次，你因为你爸哭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刚才你又哭，我听完，真是差点儿想买票去你家，骂他一顿，跟他要人。” 　　鹿园园手有些抖，他的话没有很大声，却字句清晰地砸到她心里。 　　“这么好一小姑娘，老子宠着都不够。”她看着苏临眼角的红愈发明显。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凭什么，被他晾这么多年？” 　　听完他的话。 　　喉头哽住，控制不住地，她的眼泪再次冲出眼眶。 　　- 　　回S市的票早就买好了，经过那晚的事，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淡，年过得稀里糊涂，鹿园园给爷爷奶奶还有舍友们都拜了年 　　除了吃饭在客厅，她基本都不会出房门，可以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她其实早就习惯了，要真说起来，这半个月对于她来说才是不习惯、不真实的。 　　鹿园园没想到会在走前一天收到高中同桌的消息，电话打到她家里的座机，说想约她出去见面，吃顿饭。 　　毕竟也算是高中为数不多的朋友，她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到了约好的店，门上挂着风铃，叮当的响，一个人闻声回头，笑着对她招手。 　　鹿园园恍惚了一下，也笑着走过去，“好久不见啦……”叫名字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叫了大名：“……齐燕。” 　　上了大学她们就没再联系过，鹿园园给她发过短信，全部都石沉大海。 　　她想，可能她们的关系已经不足以好到称呼小名的地步，而且过了大半年，她也……生疏地叫不出口。 　　“好久不见，”齐燕推给她一个菜单，“看看你想吃什么吧。” 　　十分钟，两人点好饭菜。 　　相对无言了一会，鹿园园先开口，“你……毕业之后，过得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齐燕顿了顿，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吧，我没上大学。” 　　“……嗯？” 　　“我那分数，考不上二本，上三本就是浪费钱，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 　　所以……她是已经在工作了的意思？ 　　说完，鹿园园觉得她表情好像不太想谈的样子，囫囵应了两声就过去了。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中间她们回忆了下高中，到了尾声，齐燕突然提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我遇到了咱高中同学，她和你在一个大学。她跟我讲说，你现在在大学挺出名的，因为……”她停顿了一秒钟，笑着看向她，“交了个很帅的男朋友？” 　　鹿园园一愣，点了点头，“我……是谈恋爱了。” 　　“我去你们学校论坛看了几次，是很帅。” 　　“鹿园园，”齐燕突然叫她：“我在跟那谁分手之前，我也相信这些感情的，相信他说的我们一起去大学，毕了业就结婚。” 　　“结果呢，”她两手一摊，“我高考考砸了，我们就分手了，异地恋、家庭，都不接受。” 　　“三年就这么废了。” 　　鹿园园抓着纸巾，盯着对面的人：“你想说什么？” 　　齐燕笑了，“没什么，就，我一直觉得你挺神奇的，你那样的家庭，你能完全不长歪，纯的和白纸一样。” 　　“所以，趁着上学的时候多谈段时间吧，毕竟毕了业就得现实点了……” 　　她没说下去。 　　但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鹿园园觉得有团火从心里冒出来。 　　她给望风的情侣，就是齐燕和她当时的男朋友，第一个给她讲摩天轮传说的也是齐燕。 　　她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齐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把我叫出来说这些，”那团火越烧越旺，灼热蔓延到心肺，“我不是你，他也不是你分手的男朋友，请你，不要把我和你比。” 　　齐燕冷下脸来。 　　鹿园园站起来，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是叫我来叙旧的。” 　　“那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了吧，我听不了你刚才说的话。”她握紧十指，留了钱在桌子上，“再也不见了。” 　　鹿园园离开店，走了会儿，站在街道上，突然有点茫然。 　　齐燕变了很多，从谈吐到装扮都是，她可能是听到那个同学说的话才想起来她，又想到自己不如意的感情，忍不住告诫她。 　　可是她才不需要这种，明里暗里带着其他寓意的告诫。 　　鹿园园摸出手机，苏临的消息刚好发来。 　　苏临：【宝宝在干嘛，睡醒了没？】 　　现在的时间，不出来吃饭的话，她应该是在家里睡午觉。 　　她突然就笑了，回复他：【醒了呀。】 　　紧接着，她发了两句毫不相干的话。 　　鹿OO：【学长，我们在摩天轮最高点的时候接吻了呀。】 　　她像是告诉他，也像是告诉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地敲：【所以我们不会分开了。】 　　- 　　回S市是大年初三。 　　鹿园园上午走，走的时候看出来鹿至似乎是想送她。 　　她站在门口，让他回去，“我自己打车去就行的，爸爸，你在家里吧。” 　　“我……假期再回来。” 　　他沉默着看她。 　　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好，到了发消息。” 　　“嗯。”鹿园园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提着行李箱下楼了，一转身，就没了笑。 　　发信息他可能也不会记得看。 　　送她出门，回来的时候万一又不看路怎么办——她真的怕了他之前的那种状态。 　　所以，正常的爸爸送女儿情节还是算了吧。 　　还是……平平安安的吧。 　　县城又在下雨。 　　在小区门口打车，鹿园园打着伞等在路边，感受着湿冷阴凉的风源源不断往骨头缝儿里钻，突然有点儿怀念B市。 　　那里也冷，但是那里的冷只是冷，不下雨，不会又冷又黏得人浑身难受。 　　而且，那里还有他呀。 　　高铁一向准时，鹿园园在上车下车的时候都给苏临发了消息，路上信号不太好，但他们也在断断续续地聊天。 　　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她拖着行李低着头，摸钥匙要开单元门，突然被一股力道往旁边一拖。 　　她吓得一激灵，松了手，行李箱倒地发出声响。 　　与此同时，她跌入一个怀抱里。 　　柔软却有点儿扎脸的料子，熟悉的香扑鼻而来，很多天没有感受过的、属于他的气息瞬间把她包围。 　　没了行李箱，她双手都空着。 　　鹿园园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笑了，然后双手环住他，头在他胸前使劲儿蹭了蹭。 　　他发出一声轻哼，胸腔震动。 　　好像是在表达满意。 　　就这么没说话，这个时间，又是过年期间，周围没人经过，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抱了多久，同时松开手。 　　鹿园园抬头看他，“你也提前回来啦。”话说出口，才听出自己声音里有多高兴，她又加了句：“你家里人不会说你么？” 　　苏临额前的头发长长了点儿，冬天可能就是会把人捂白，鹿园园脑子里生起一个不合时宜的描述，黑发雪肤大美人儿。 　　这话一在脑中浮现，她就忍不住笑了。 　　他挑眉，伸手捏她的脸，“笑什么呢，小女朋友？” 　　“……”他又来了。 　　“是不是看见我太开心了，”苏临捏着她的手动了动，脸凑到她跟前，“想我了，嗯？” 　　这人总能把“嗯”这个音的所有特色发挥到极致，鼻音重，尾音上扬，勾人极了。 　　还就愿意一边看着她一边说，吊着唇角，懒散的笑，杀伤力成几何倍数增加。 　　鹿园园一下子红了脸。 　　她眨了眨眼，本来想好好回答他的，被他这么一搞，她就说不出口了。 　　“……明明每天都有打电话，”她垂下眼小声答：“不想。” 　　某人不干了。 　　苏临松开捏着她的手，再次把她搂进怀里，比刚才扣得还要紧，他笑：“不想？” 　　他双眼微微眯起，下颌绷着，笑容好看，但透着股坏。 　　鹿园园觉得他这个表情有点儿危险。 　　本能地想挣一下，下一秒，眼前一黑—— 　　他的唇准确地印上来，反复吸吮，力道最开始有些大，他像是忍了很久，在倾泻着什么情绪一样，鹿园园看着他近在咫尺、漆黑一片的长睫，慢慢闭上眼。 　　她以前总觉得，接吻是不是也需要回应的。 　　可是她后来发现，好像根本不需要回应他，她连他的节奏都跟不上。 　　鹿园园的唇都有点麻的时候，才被他放开。 　　她深呼吸了几次，寒冬腊月的天，觉得自己后背好像出了一层薄汗。 　　苏临也有点喘。 　　他稍微平复了下，突然伸手挑她的下巴，摩挲了两下，声调闲散：“怎么样啊，感觉到了没？” 　　可能是刚刚亲吻过的原因，他眼角有点发粉，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鹿园园盯着他那处薄薄的眼皮，有些被惊艳到，无意识地跟着他的手抬高下巴，“……嗯？” 　　感觉到什么？ 　　苏临弯唇，有一丝黑发垂到鼻梁，眼尾还是带着那点儿诱人的粉色。 　　他速度很慢地低头、俯身，就着挑下巴的姿势亲了下她的额头，声音克制，又喑哑。 　　“……老子想死你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可爱 　　苏临手指挑在她下巴上，锢住她的头部，鹿园园的视线也只能放在他脸上。 　　肉眼可见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皮肤一点一点地红起来，她想要偏头，却因为他的手没能成功，露出一点无措的表情，大眼睛里水盈盈，剔透泛光。 　　看得他差点儿——差点再来一次。 　　苏临刚才的话一点没夸张。 　　是真的想死他的小姑娘了。 　　尤其是在两人之前去B市玩儿的那一周之后，再回去，就像魔怔了一样，整天做梦梦到又和她在一张床上睡。 　　醒来就自己一个。 　　那种落差感还是挺难受的。 　　但好在，假期里每天都没断了联系，有时候不能视频，也能听到她软乎乎的声音。 　　才分开了半个月，苏临算是真切地领悟到，异地恋要不得。 　　他忍不住，就不忍了，直接又低头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鹿园园的脸再次经历了明显的降温——升温，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害羞，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气鼓鼓的。 　　苏临笑着逗她：“想没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另只手给她把头发别到耳后，顺便动了下小巧的耳朵。 　　鹿园园嘴唇一抿，他直觉她要说“没有”，就赶在她说话之前出声警告：“你说一次没有，我亲你一次。” 　　“……”小姑娘终于诚实了，开口时脸蛋更红：“…想了。” 　　咬字咬得不重，但声音也不算太小。 　　听到这俩字，苏临通体舒畅，止不住地想笑。 　　他揉了揉手下软软的耳骨，“这就对了啊，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鹿园园终于逃开他的魔掌，别别扭扭地不看他：“谁不好意思啦……” 　　她今天穿的外套又是白的，和之前的面包服不同，是别的材质，站在那，看起来像个可口的棉花糖。 　　又甜又软，她可不就是个棉花糖。 　　苏临一把拉过棉花糖到怀里搂着，头埋在她围巾上，深深吸了一口甜香的气息。 　　他感到小姑娘也伸手，力道不大，环在他腰上。 　　“学长，你住在哪里呀？”抱了会儿，她突然问。 　　“……学校啊，”他顿了顿，“怎么了？” 　　鹿园园还没说什么，就被他抢白：“怎么了，你要和我一起住？要我去住酒店么？其实也不是不行。” 　　鹿园园：“……” 　　她忍不住拍了他后背一下，“…你在说什么呀！”而且这和住酒店…有半毛钱关系么？ 　　“我就是问一下嘛，”她解释完，半天，很小声憋出一句：“……那个，关心关心你。”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鹿园园埋在他衣服里，又被熏热了脸。 　　“我之后要去给舒甜补课的。” 　　“……” 　　苏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名字好像是她家教小孩儿的。 　　他有点不爽，“那我们只能上午见面？” 　　“不是呀，”她摇摇头，“我可以跟她说，上午补习。” 　　苏临懂了，恍然大悟。 　　他小女朋友，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哦，”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为什么要跟她说上午补习？” 　　“……”不吭声。 　　“嗯？”他不依不挠，在她的小耳朵边吹气：“上午完了，你空出下午要干什么？” 　　她耳廓粉嫩嫩的，往旁边缩了一下。 　　“学长你真的好烦呀……”抱怨完，她揪住他外套的手微微用力，没抬头，声音像是泄愤一样的带着气，却没什么震慑力：“要谈恋爱！行了吧！！！” 　　苏临一下就笑出了声，笑得浑身发抖。 　　这他妈也太可爱了吧。 　　他笑了挺久的，鹿园园又拍了他后背一下，才勉强止住。 　　他没动，埋在她肩膀上想缓缓，也没在意周遭的动静。 　　两个单元之间有个小胡同，两人就在这儿搂搂抱抱，一个人都没经过，还觉得挺隐蔽。 　　鹿园园整个人被他抱住，听觉也不是太灵敏。 　　但单元门被打开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她脑内猛打了个激灵，竖起耳朵听—— 　　“……她怎么还没回来呢，打电话也不接，唉呀急死了……” 　　“诶？这行李箱怎么这么眼熟……” 　　……！ 　　这个声音！ 　　鹿园园急忙开始挣扎，想推开他，苏临不知道怎么了，以为是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不光没松开，还紧了紧。 　　她情急之下，语速极快地说：“我爷爷奶奶出来了！” 　　苏临接收到信息，大脑却还在反应。 　　——“这谁把行李扔单元门门口了啊？” 　　他听到了。 　　这好像是鹿园园奶奶的声音。 　　当他意识到该松手直起身的时候，另一道声音也传来，苍老的，带着调侃和…嘲讽的。 　　“——哎呦。”鹿园园听到这声诶呦，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快别找了，她奶奶，这还能是谁扔的？” 　　“啊？” 　　“你那在家门口跟别家臭小子搂搂抱抱的乖孙女儿呗。” 　　乖乖孙女儿：“……” 　　别家臭小子：“……” 　　- 　　鹿园园手机一直都放在手里拿着，再加上刚才在高铁上很多人睡觉，不想吵醒谁，所以调的静音。 　　下了车也忘记调回来。 　　然后——就在家楼下遇到了苏临，当然更忘记了要调手机这回事。 　　时间不知不觉比预计到家的时间超有点儿多，老两口明显是出来找她的，此时奶奶刚扶起刚才被带倒在地的行李箱。 　　爷爷奶奶穿着一身她没见过的新衣服，唐装样式，一个棕一个暗红，很厚实很高级的质感。 　　……居然还是情侣的。 　　爷爷说完，两人就像触电一样松开了，中间隔了一步远。 　　鹿园园看着爷爷嘴角往下的样子，有些讪讪地笑了一下：“爷爷奶奶……” 　　苏临也跟在她后面打了招呼。 　　意料之中的，爷爷没好气：“哼！”声音不小。 　　他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可能是眼皮子沉，翻不太动，“一回来就忙这个，家都不回！” 　　鹿园园无言以对。 　　“诶你这糟老头子，说啥呢！”最后奶奶伸手，一边拽着爷爷一边走了，“园园我跟你爷爷去买菜了啊，”奶奶还回头给她使了个眼色，“好好玩儿！” 　　苏临脑子里紧绷的弦松了，他看着一脸懵地看着老人远去的方向、没缓过来的鹿园园，提议：“要不……今晚就出去？” 　　“嗯？”鹿园园抬起头，“今晚出去？要在外面吃饭吗？” 　　“对啊，”苏临点头点得很快，换了副表情，“不然我要自己吃了。” 　　“……”她咬着唇。 　　“今天大年初三——” 　　“好吧。”她一瞬间妥协，看着他眨了眨眼，“那我去跟爷爷奶奶说呀。” 　　苏临靠在墙上，看着小女朋友蹦蹦跳跳地跑了几步，追上没走多远的两个老人。 　　她的声音细，听不太清楚，就能看见她叫住他们，说了点什么。 　　老爷子雪白的头发显眼，偏过头之后愣了一下。 　　紧接着，张口说的话中气十足，一字不落地飘到他耳朵里。 　　“快去吧！去跟他吃吧！！一顿也别在家吃！！！” 　　“……” 　　- 　　把行李箱送上楼之后，鹿园园被他带着到了商圈的一个商场。 　　还不到饭点，苏临问她看不看电影。 　　鹿园园想了想，摇摇头：“不看了。” 　　“为什么？”苏临好奇，毕竟她这么喜欢电影。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瓷砖，“今天坐车坐得好累，我觉得可能会看睡着，那多浪费呀。” 　　“看电影有什么累的？” 　　鹿园园一副“你不懂”的样子：“要动脑子的呀！” 　　“……” 　　……宝贝你看的无脑恋爱片要动什么脑子呢。 　　但他默默咽下去这句话，问起别的：“那……怎么还出来吃饭？” 　　“吃饭又不累，”鹿园园不懂他的逻辑，“而且我要陪你呀。” 　　苏临没说话。 　　鹿园园拽了拽他的手，认真地说：“学长你是来找我的，我要负责的。” 　　他站在原地揉了揉她头发，笑了下，“哦，负责啊。”又说：“你要怎么负责？” 　　“陪你吃饭陪你玩呀。”小姑娘答得理所当然。 　　苏临“嗤”地笑了，挑了挑眉：“宝贝儿，责不是这么负的。” 　　鹿园园被他那声宝贝儿给叫得脑袋一懵，不会转了，“……那要怎么负……啊？” 　　商场人来人往，他们站在尽头的栏杆处，栏杆外面还有层保护的玻璃。 　　苏临凑到她跟前，让她背靠着栏杆，看着小姑娘睁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干净。 　　他想怎么负责，现在还不太合适。 　　心里叹了口气，他俯身，用嘴唇碰了下她软软白白的脸颊。 　　鹿园园猝不及防被他亲了一下脸，看着他眼睛里面翻涌着什么东西，不太真切。 　　他这么盯着她半晌，勾了勾唇，直起身不再压着她，“暂时先这样。” 　　鹿园园下意识碰了下被他亲过的地方被他拉着走，一头雾水。 　　……暂时先这样？ 　　什么意思呀…… 　　- 　　吃了饭晚上八点多，苏临把已经接了三个来自爷爷的连环夺命催促call的可怜女朋友送回了家。 　　不可避免的，见到她家楼下的椅子，就想去腻歪一会儿。 　　鹿园园这次也有事要说。 　　刚坐下，她怕自己再忘了，直接问：“学长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给你钱呀？” 　　苏临被她问得一愣，然后搂过她笑：“你又不欠我钱，给什么钱？” 　　鹿园园不为所动，紧紧盯着他：“你别总是打岔，我很认真的！” 　　之前两人约会，她想要付钱真是太难了，永远没他速度快。 　　她想，也没事，那就回去再打给他。 　　家教的工资都是打在微信里，可是微信转账什么的，得他点同意才行。 　　她每次算好了钱坚持不懈地发，他也不收，总是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二十四小时后，因为对方未接收，她就能收到一笔退款。 　　“啊！”鹿园园又想起来：“去B市那次也是。” 　　她想买机票的时候，需要两个人的证件号码，她就问他身份证号。 　　他说要看她填身份证号的界面，那时候鹿园园已经填完了，没想太多就截了张图发给他。 　　半天，那边来了句时间见面再定。 　　后来……见面的时候，她一想起来，就会被他悄悄转走话题，最后意识到他是想买机票，她问他钱他也不说。 　　“到底是为什么呀，说好我买机票的不是吗？我给你钱你为什么每次都不要？” 　　“……我没跟你说好你买机票，”苏临回忆了一下，“是你自己以为的。” 　　“……” 　　苏临摸了摸她的脸，“诶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就当我喜欢。” 　　“但是我不喜欢呀……”她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有点沮丧了。 　　他其实真的没怎么在意过这方面。 　　每次插科打诨也都很成功的，没想到今天突然被她这么直接提起。 　　“为什么不喜欢？” 　　“我觉得好像在占你便宜一样……”她皱了皱鼻子，垂着眼睛看地面，软绵绵的：“反正不喜欢！”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钱，”小姑娘又皱了皱鼻子，“我也可以请你吃饭的呀，你就让我请嘛……” 　　她的鼻子不管正面侧面看，都又挺又翘，鼻翼也小，以前从来没看她做过这个动作。 　　居然连皱鼻子……他都觉得好看。 　　苏临觉得假如他现在说宝宝你真可爱这样不合时宜的话可能要被打。 　　所以他直起身清了清嗓子，“宝宝。” 　　“……嗯。” 　　“看着我。” 　　“……” 　　鹿园园不太情愿地转过头看他。 　　她觉得他又要用什么方法转移注意力，下次接着这样。 　　苏临没有半眯着眼，没有漫不经心，脸上也很认真。 　　“我其实没有想过……你说的那些，”他停顿了几秒，看向别处，又重新看回她：“我只是想那样就那样了。” 　　鹿园园：“……？”想哪样哪样？ 　　“关于不要你钱这件事吧……”他又开口，“我刚才想了想。” 　　“你知道很多情侣，分手了的时候要算清钱啊、礼物啊什么的。” 　　其实他不说话，光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转移注意力的利器，他扯了个淡淡的笑，路灯的光融在眼睛里，闪烁动人，“我不想让你算清啊。” 　　她睁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我说，我不想让你算清。”他重复了一遍，“算不清就没法分手。” 　　“而且结了婚是不用考虑这些的吧。” 　　“……”怎么感觉越来越偏了…… 　　鹿园园看着他突然弯唇笑了，连眼睛都有了点弧度，很小，却很柔和，“比如我想给你花十个亿，让你永远也还不清。” 　　“……” 　　他撇了撇嘴：“你想啊，你欠我十个亿，怎么好意思离开我。” 　　下一秒—— 　　苏临突然抱住她，很紧很紧的那种，属于他的气息瞬间把她笼罩，比平时略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 　　“然后你就……只能嫁给我，给我当老婆。” 第64章 第六十四可爱 　　鹿园园腰被他的胳膊搂得很紧，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很突然，她满脑子萦绕的都是他刚才说的话。 　　准确地说，是那几个词。 　　十个亿、嫁给我、老婆。 　　他的语气认真，却又带着笑，挠得人心里痒痒的，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一本正经还是在开玩笑。 　　但是十个亿肯定是玩笑。 　　那剩下的两个词呢…… 　　只是在大脑里飘过那两个词，都觉得面上生起股热意，胸口像是装了个鼓胀的气球，还在不断壮大。 　　鹿园园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沉默了挺久，还是苏临先开口。 　　他动了动胳膊松开她，坐直了跟她对视，“哑巴了？” 　　鹿园园刚想说没有。 　　苏临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得不怀好意：“被我的十个亿吓到了？” 　　鹿园园：“……” 　　胸口的气球“嗤”地就被戳破了。 　　她实在忍不住吐槽：“学长，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嘛？” 　　十个亿也太夸张了吧……一听就是假的，怎么可能被吓到。 　　“哦，”他也不在意，“总之这事就这样了，以后就不提了。” 　　“……” 　　苏临松开捏着她鼻子的手，转而蹭了蹭她的脸，“我的宝宝，除了吃和睡，跟我谈恋爱，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那是猪吧。” 　　看着小姑娘皱着眉，无语的表情，苏临又忍不住去逗她：“对，我的宝宝是猪。” 　　“……那你在和猪谈恋爱哦？” 　　“……” 　　为了把她说成猪，他要和猪谈恋爱，好像还是她比较亏，所以他说：“嗯，对，谁让她是猪呢，我只好迁就一下了。” 　　鹿园园一时愣在那里。 　　她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那段对话，不管怎样她都是那只猪。 　　苏临笑得开始抖，与此同时，他后背被拍了一下——被某只小猪。 　　他笑着笑着也平复下来，觉得谈恋爱久了，智商降没降低不知道，反正笑点降低了得有十几倍。 　　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迅速掏出手机转移话题，“给你看个帖子。” 　　“不看！”小姑娘没好气：“猪看不懂字的！” 　　她故意把自己原本的声音变得生硬，不但没有该有的效果，反而多了点滑稽。 　　“……” 　　苏临看着她气得鼓起来的侧脸，努力再努力才憋住笑，一把搂着她的肩膀，“是说我们的，不看？” 　　嗯？ 　　鹿园园皱眉。 　　上学的时候说就算了，放假怎么还说呢？ 　　别扭了一会，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就装作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了句：“……是什么呀。” 　　“你自己看。”他把手机递过来。 　　【热】【精】【主题】#春节到了，就开个楼祝福我们学校最热cp（我知道苏帅会看到的！实话实说，我就是想要被加精！！！苏帅看我！！！）# 　　———— 　　1L[楼主]：咳，虽说意图非常明显了，但我玩儿这么久论坛从来没有个帖子被加精，我表示新的一年了，人家很渴望的！ 　　顺便说一句，看咱们这对cp甜的，单身狗有什么愿望还不赶紧来蹭！ 　　我先来。 　　祝苏帅和鹿可爱，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山无棱天地合你们也不绝。 　　许愿，单身狗想今年脱单qwq 　　———— 　　2L[脱单冲鸭]：啊啊啊啊啊楼主你太奸诈了吧你说了这么多词！！！ 　　那我…祝苏学长和鹿园园情比金坚。（好土 　　同单身狗qwq……许愿脱单，cp保佑qwq 　　———— 　　3L[紫米粥]：这不是越往下越不好祝了？幸亏我第三个！！ 　　祝苏鹿cp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真土。。。但我文盲啊 　　我不是单身狗，也许个愿，蹭蹭喜气，希望和男票好好的吧qwq 　　…… 　　———— 　　40L[我真想不出来了]：我靠你们真的是绝了，真的不重样？？？那我没有成语了祝一句诗吧。 　　祝苏帅鹿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知道好土…但我能怎么办呢 　　然后…单身狗求脱单qwq…… 　　———— 　　41L[这都是什么土味祝福？]：我的名字说了我的感想。 　　但是前面你们说的真的太多了我靠……我也只能土了。。 　　学一下楼上，送苏帅一句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emmmm……w 　　蓝后，单身狗蹭一下喜气求脱单～ 　　…… 　　“………”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刚好看到这层的时候，鹿园园定在界面半天没动，苏临凑过头来，声调里笑意满满，“懂这句话么？” 　　鹿园园脸一下子烧起来，“不懂。”说完，手指唰唰往下翻，很快那句诗就看不见了。 　　但是却一直像印在脑海里，散不去。 　　“不懂我告诉你啊，”他的胳膊还搭在她的肩上，嘴唇故意在她耳边徘徊，“就是祝我们，每天睡觉睡到——” 　　“哎呀你闭嘴——！”鹿园园终于坐不住，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啪”地捂住他的嘴，耳朵和脸颊都带着粉，“我懂行了吧！” 　　苏临乖乖闭嘴，但眼睛一直是弯的，陪着她一起安静看完了一百多层高楼，他拿回手机问她：“怎么样，被这么多人祝了的感觉，爽么？” 　　“……”爽？ 　　鹿园园被他的形容词噎了一下，决定忽略，“就是好开心呀。” 　　“嗯，我也开心，”苏临看着时间差不多，拉她的手带着她站起来，“这贴是年三十前一晚发的，我那天就想给你看，结果……” 　　结果她打电话给他，还哭得那么可怜。 　　“……结果就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嗯嗯，没事呀，”走到单元门，鹿园园弯唇笑了，大眼睛黑亮，“那我先回去啦学长，明天见！” 　　“哦。” 　　鹿园园觉得他这声哦就是知道了的意思，于是准备转身开门。 　　钥匙刚插进孔里，却又被一股力道猛地扯回去。 　　她没有防备，整个人跌进苏临怀里，有点懵地抬头看他，“……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极快地贴上嘴唇。 　　吻毕，他舔了舔唇，一层水光在夜色下有些动人。 　　鹿园园晕晕乎乎的，就看见他的唇开合，道出几个字：“晚安吻。” 　　- 　　鹿园园回了家，免不了地被坐在沙发上的爷爷一顿暗讽。 　　但爷爷的脾气就这样，她是知道的。 　　奶奶平时去跟老姐妹跳个广场舞，回来给孙女讲自己被老头子搭讪都得背着爷爷讲。 　　要是被爷爷听到了，他得醋一个星期，连带着广场舞都得跟着去，用奶奶的话说，就是一点儿姐妹时间都不给她留。 　　快十点的时候，鹿园园洗完澡准备睡觉，刚上床，没想到奶奶进房间来找她。 　　于是她坐直了，对着老人笑：“奶奶，怎么啦？” 　　“园园，”奶奶也穿着睡衣，带上房间门，慢慢走过来坐在她床边，“我就想来问问你，你爸……怎么样？” 　　“……啊，”鹿园园没想到是关于鹿至的事，她愣了几秒钟，很快调整好表情，“我觉得……比之前要好了，他平常也会问我……” 　　鹿园园大概讲了讲鹿至好转了的地方，没说那次马路上的事。 　　听完，奶奶明显开心了不少，“你别看你爷爷一句不问，其实心里惦记，他就是不说，过年等电话等了半天，我说你要是想就去打一个，他又立马摆个臭脸。” 　　“那你睡吧，我去跟你爷爷说说。”奶奶说着说着，就笑着起身。 　　“嗯嗯，”鹿园园摆摆手，“奶奶晚安。” 　　“好嘞。” 　　房门“咔哒”一下关上，声音很轻。 　　周围都很静，她嘴角一点点放平，坐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手机突然一震，就吓了一大跳。 　　鹿园园滑开解锁，是苏临的微信。 　　苏临：【闹铃告诉我你该睡觉了。】 　　手机上方的时间，十点整。 　　怪不得每天这个点他都这么准时。 　　居然设了闹铃…… 　　鹿园园重新笑起来，回复他：【对呀～晚安啦学长~\(≧v≦)/~】 　　零食都秒回的，这次那边隔了挺久还没回，不知道为什么。 　　鹿园园拿着手机，关了床头的灯躺下，手机又震。 　　她窝在被子里打开他的新消息。 　　苏临：【晚安(っз(*v* ) 】 　　“……” 　　鹿园园屏住呼吸，瞪大了眼。 　　他……刚才那么久，是去查这个表情了么？ 　　她又盯着表情看了好久，最后锁了手机，还是忍不住在被子里闭着眼笑。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鹿园园过得很规律。 　　上午去舒甜家补课——中午回家吃饭午休——下午和男朋友出去约会。 　　因为过年期间，电影院从来不缺电影播，而且有时候运气好，他们甚至看过包场的。 　　只不过包场的那次……她压根儿不记得电影讲了点什么，然后就提议第二天又看了一次…… 　　可能是实在太冷门吧，又包场。 　　又……唉。 　　然后鹿园园就放弃那部电影了。 　　没有缘分的东西，不能强求。 　　这天是一部新电影上映第一天。 　　已经大年初七，最后一天假，场场爆满，唯一能买到不那么偏僻的座位的时间在大中午。 　　鹿园园在地铁站旁边接了苏临的电话，知道了这件事。 　　这电影海报和宣传做得太好，她想看好久了。 　　假如明天的话，就要等一天……算了！ 　　她很快做了决定，“学长我们去看吧，一天不午睡没关系的！” 　　“那我去接你，等着。”他在那边说，不等她拒绝就挂了电话。 　　今天路上车很少，他从学校来可能也不堵，不到二十分钟就见到了人。 　　“学长，其实我都认识了呀，我们总去的地方。”上了车之后，她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你不用每次都来接我的。” 　　“不行，”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约会要有仪式感，我得让你养成这个习惯。” 　　“……”那是什么跟什么…… 　　鹿园园忽略他的歪理，“可是你要坐两次车，回来也要送我，就很累啊。” 　　“哦——”他这声哦拖的很长，带着点调笑的意味，“心疼我？” 　　“……” 　　鹿园园睁大了眼看他，又被摸了一下头发。 　　停顿几秒，苏临表情没什么变化，勾了个很淡的笑，拉着她的手说：“那你就当我闲的。” 　　鹿园园：“……” 　　三小时后，鹿园园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生物钟这个东西是真的可怕，明明看电影的时候还能全神贯注，一出来见到外面的亮光，她就开始睡虫爬上大脑，狂打哈欠。 　　频率高到苏临都看不下去了。 　　一开始他还有兴致给她数，后来看她下个扶梯都一直在擦眼泪，都替她觉得累，就不想数了。 　　“送你回家吧”这句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儿。 　　被他咽了回去。 　　“……这附近有酒店啊，”他看了眼商场对面的酒店大大的招牌，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平稳出声：“你要去睡会么？” 　　鹿园园困得神智不清，只听到“睡会”两个字，立马点头，“好啊好啊！” 　　“带身份证了吗？” 　　“嗯？”她抬头，眼睛里水雾还没散，“为什么要身份证呀？” 　　“因为是酒店啊，钟点房可能也要身份证。” 　　“那我找找——啊，带了。” 　　苏临顿时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簇小烟花，“咻——嘭”地就炸了。 　　他努力不表现地那么明显，带着她出了商场：“那我们走。” 　　出商场过了个马路，走到酒店大堂，这个点是办入住的高峰，他们排了会队的功夫，鹿园园几乎是挂在他半边身上的。 　　她的姿势就像是把他手当成了抱枕，人又小，整个一个无尾熊。 　　排到他们，前台看到这么难得一见的大帅哥，一边保持着职业操守办入住，一边忍不住偷瞄两个人。 　　等待房卡的时候，看了几分钟姿势奇怪的两个人，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您……妹妹？” 　　帅哥刚要回答。 　　他身上挂着的“妹妹”开了口，“谁是妹妹呀……” 　　“前台姐姐，”小姑娘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努力想要给自己辩解，“我不是他妹妹，我是女朋友！” 　　说完，重新把脸埋进帅哥前胸。 　　前台小姐姐顿时心里发窘，红着脸把处理完的房卡递过去。 　　帅哥一下子就笑了，他一只手臂完全被攀附，一只手接过房卡，“嗯，女朋友。” 　　明明刚才全程没有表情，现在满脸的宠溺开心简直要溢出他的嘴角。 　　苏临半拖半抱地把无尾熊弄进房间，好在有电梯，也没费多少力气。 　　进了房门，把卡插上之后，他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鹿园园觉得心高高地飘着，头沾到枕头的一瞬间，连灵魂也想飘走了。 　　她死命跟瞌睡做抗争，睁眼看着弯着腰的人，抓他衣服，“你也睡呀学长，我们……啊……”半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意识越来越糊，“我们……我们下午再出去玩……” 　　“……” 　　就这样还想着玩呢。 　　苏临无声地笑了一会，直起身看着她，掏出手机找角度照了几张照片。 　　然后给她脱了外套和鞋，自己也上床，刚躺下，她就像是有知觉一样靠过来，双手很自觉地搂住他，嘟囔两句什么他没听清。 　　本来他一点都不困的，只是抱着她很软的身子，闻着那股熟悉的奶香，居然也生出了睡意。 　　闭上眼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在B市，因为晚上她不让他进房间，只有中午睡觉的时候可以。 　　所以那段时间他就跟着她一起午休，醒来之后腻歪一会儿再出门带她玩。 　　想想还是挺怀念的。 　　- 　　苏临觉得这是纪念意义非凡的一天。 　　他没想到他有一天能以这样的方式睡醒。 　　被吻醒。 　　眼睛都没睁的时候，意识先醒过来，他感觉到嘴唇上贴着什么热热的东西， 　　很湿润、很柔软。 　　毕竟他亲了无数次，很快记忆就复苏。 　　睁眼的时候，他小女朋友一双亮晶晶的鹿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清明，好像不是刚醒。 　　她双靥有点粉晕，两人距离近到他能看清她的睫毛。 　　小女朋友说，“学长你张嘴呀，我……”她顿了顿，脸红了一个度：“……我搞不开。” 　　她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带着股糖的甜香，和她身上的闻到重合在一起。 　　苏临愣了一下。 　　刚醒过来其实脑子里很空，他没问她要干嘛，直接微微张开嘴。 　　鹿园园直接亲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感觉到—— 　　小小的、温热的舌头推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苏临的味蕾也跟着复苏。 　　硬的，甜的，桔子味的…… 　　糖？ 　　小女朋友看出他的怔愣，一脸得逞的笑，“嘻嘻，我和电影里学哒。” 　　紧接着，长睫毛扫过他的脸，她呼吸的气息还带着糖味，全都喷洒在他皮肤上。 　　周身都很舒适，她在他怀里，两人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他几乎溺毙在这种暖意里。 　　小姑娘的表情变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眨了眨眼，声音又软又细，尾音还带着小小的邀功意味。 　　“学长，”她紧张兮兮地问：“……甜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可爱 　　她说完那句话，苏临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轻到近乎没有。 　　他其实整个人都有点儿懵。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帧一帧飞速闪过，以前的，和她在一起后的，都有。 　　刚才他们看的也是爱情片，鹿园园最爱。 　　这是第二次了吧，她活学活用——学来的都用在了他身上。 　　两次，都把他震住了。 　　苏临不爱看爱情片是有原因的。 　　看书、电视剧、电影，他都偏向看脑洞类或者悬疑推理或者恐怖类，爱情类的看不进去，不是说俗，也不是说文笔不好。 　　他只是觉得扯。 　　什么动不动就你死我活的，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动不动分分合合的，看着闹心，又不贴近现实。 　　他觉得，哪儿来那么多戏。 　　那时候的他十七八岁，高中，没遇到过任何一个动心的人，没尝过恋爱的滋味。 　　苏临沈顾明。 　　他们这俩名字当时在学校火得不行。 　　沈顾明的相关事迹带点儿血的多，大家都觉得得远离，高中同学都说苏临比沈顾明脾气好，好说话。 　　沈顾明一听就笑，说他脾气好个屁，他就是懒得拒绝。 　　确实。 　　他好说话不是因为他想好说话。 　　是因为，很多时候答应要比拒绝可以少说很多话，比如人家问你借橡皮擦，你借了不就完了，你要是拒绝，就得说“不好意思我xxxx”。 　　多麻烦，多浪费口水，所以苏临从来不干这样的事儿。 　　所以那时候收到的情书他也不会当面拒绝，收了之后，有空的时候拆了扫两眼完事儿，没空就不看，一封也不回，咔咔扔。 　　沈顾明就在垃圾桶另一边看着他扔，吊儿郎当地调侃。 　　没遇到过，所以从来不知道。 　　也因为是第一次，感触尤其深刻。 　　他想起过年前一天，鹿园园在电话那头哭的时候，眼睫毛粘在一起，黑漆漆的眼睛一直往外冒眼泪，嘴唇咬了多少次，眉头就没松开过。 　　平时在他身边那么爱笑的小姑娘，越来越活泼，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依赖他的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哭得那么惨。 　　最关键的一点，惹她哭的源头，是他毫无办法的。 　　他当时浑身都叫嚣着要去她身边，后来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他去了有屁用。 　　那是她爸爸，爸爸造成的伤害他怎么也无法弥补。 　　所以他想，那就唱歌哄哄她吧，不说哄好了，至少别哭了。 　　她一哭，他心脏就跟着一抽一抽地，而且还伴着真切痛感。 　　她哭得他觉得自己仿佛得了心脏病。 　　而现在。 　　口腔里是浓郁的桔子味，很醒脑爽口，明明不是很腻的那种味道，酸占得可能更多一些。 　　那股无法阻挡的甜意几乎直冲头顶，渗透到每一寸皮肤里，连带着空气的味道都变了。 　　他现在觉得，其实那些文字也没有夸大，那些喜悲描写得挺写实的，什么脑子里放烟花，什么见到她就有bgm。 　　可不就是这样么。 　　苏临盯着鹿园园的脸看。 　　看着她小小的脸盘，头发丝不太听话地跑出来贴在脸颊边，眼睛像被水洗过，剔透得不行，玻璃珠一样。 　　胸腔很激烈的跳动昭示着，当你觉得你已经很喜欢一个人了，某个瞬间，这种喜欢居然还会变。 　　她抿了一下唇，突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捏他的脸，“学长你发什么呆呢？” 　　手指肚有点汗，潮湿温热地贴上他的皮肤。 　　苏临回神，吐出一口气，想要换个姿势，却发现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她头下去给人当枕头了。 　　虽然有点血液不通，但不影响整体的活动，他把胳膊抬起来，刚好包住她的头，他另只手搂紧她的腰。 　　说：“一起吃。” 　　“嗯？”这下轮到鹿园园一脸茫然：“什么一起——” 　　“吃”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 　　她刚说完话，本来牙关就没合着，连撬都省了，长驱直入她的口腔，舌头上卷着一块儿糖。 　　就是刚刚她送过去那块。 　　鹿园园闭着眼，默默感受了一下，觉得糖好像因为他的含化，比她送过去的时候要小了点。 　　然后——糖在她嘴里呆了没几秒，重新被他卷走，过了十几秒还是几十秒，他又再推回来。 　　来回几次，糖已经小得只剩一个薄片了。 　　……原来这就是“一起吃”。 　　鹿园园本来醒了之后精神得不行，被他这一通搞，脑子重新开始昏沉发晕，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唇舌的触感，还有糖里浓郁的桔子味儿。 　　最后那点点糖被他吃了。 　　咬碎的时候响声清脆，因为已经化成很小一片，很快就嚼完了。 　　她有点儿费力地睁眼，眼前好像蒙着一层水雾，眨了两下，面前的人轮廓才渐渐清晰。 　　“宝贝，”他有小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唇色鲜艳，勾起诱人的弧，“甜么？” 　　鹿园园对上他深黑的眼，嘴里还残留着刚才一起吃……时候的触感。 　　她觉得脸有点热，点点头小声说：“……甜。” 　　闻言，他的笑容扩大，音色沉沉：“嗯，我也觉得。” 　　鹿园园的手刚才捏他，还放在他脸上没动，她直接拿下来重新放回被窝里—— 　　头顶突然传来他一声闷哼。 　　从他鼻腔里传出来的，猝不及防、十分引人遐想的一声。 　　鹿园园听到的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 　　他他他他他他——叫得这么——！ 　　鹿园园迅速在脑内回想了一下，刚刚因为速度太快，两人贴得太近，手滑下去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顿了几秒，缓慢地抬头想要去看他的脸——却突然感觉到身上一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苏临压在她身上看着她，没有笑容，瞳孔里翻滚着暗潮，晦暗不明。 　　鹿园园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学学学长，”她不光结巴了，还紧张地吞口水，“怎……怎怎怎么……了？” 　　他好像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整个头部垂下来埋在她的枕头边，笑得有点儿颤，手还撑在她两边肩膀上方。 　　他是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的。 　　被子很厚的，刚才那个……好像现在没感受到。 　　鹿园园被他笑得脸发热，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冒蒸气了，微微动了动身子：“你别笑了……” 　　苏临笑不出来了。 　　小姑娘声音又轻又软，还有点抖，离得又近，听到耳里简直是…… 　　鹿园园感觉到他突然就不颤了。 　　“宝宝，”苏临重新抬起头来，盯着她，眯了眯眼：“……你还是别说话了。”顿了顿，加了句：“你也别动了。” 　　她闭着嘴，没再说话，一动不动。 　　可是他现在也一动不动是在干嘛—— 　　刚这么想完，他有了动作。 　　除开那两句话，苏临一直沉默着，直到收起胳膊起身之前，才在她耳边留了句话。 　　咬牙切齿地，哑得不行，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你等着。” 　　- 　　C大住宿生每学期要清空宿舍，但不是说所有的东西都带走，每栋宿舍楼都有几间空屋专门放行李的，比如带不走的衣服，或者被子，可以都打包好存在学校。 　　苏临早就收好东西了。 　　所以开学前一天，他就靠在床头看着老大老二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搬来搬去。 　　也不知道俩大老爷们儿怎么东西能那么多。 　　一个月没见，他们还是挺激动的。 　　“临哥！”老大大嗓门儿瞩目：“你怎么也不帮帮我们！” 　　“就是，在那笑得跟发春一样。”老二冷嘲热讽。 　　苏临跟鹿园园聊天，看着她照下来她那边收拾完的照片，她们宿舍折腾得很好看，地上居然还铺的小清新颜色都泡沫板。 　　嫩黄色的床单枕套被套，上面还有小鸭子，床头台灯是只小绿青蛙，还有很多小地方，跟她这个人简直不要太贴合。 　　“啊，”他笑着打字，头也不抬地回复室友：“我是在发春啊。” 　　“………” 　　老大觉得自己聋了。 　　没等他再说话，发春的某人已经站起来，从衣柜里拿出外套套上，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我走了，你俩别把东西往我床上搁。” 　　说完就往宿舍门那走。 　　开学都没开呢，饭点也没到，他打扮得人模狗样要去干什么？ 　　老大“诶”了两声，“你哪儿去？” 　　苏临头也没回，拉开门道：“约会。” 　　“……” 　　老大和老二面面相觑。 　　“我是聋了？？？” 　　“我他妈也觉得我聋了，我记得放儿谈恋爱整天在宿舍叨逼叨的，什么时候苏临也谈了？？？” 　　“……啊，我想起来上学期最忙那会儿，有谁跟我说苏临在论坛上跟个女生怎么回事来着，我当时也没空去看。” 　　“谁看论坛那玩意……” 　　宿舍四个人，但他俩的生活就不像秦放苏临，还有个什么音乐社，两人除了游戏、篮球和学习，基本啥也不想。 　　标准直直宅男生活。 　　“……你记不记得期末那阵，咱俩看见几次他和一个妹子一块复习。” 　　“啊你说内个啊，”老大恍然大悟，“绝逼不可能是那个，我看着妹子全貌了，是之前参访奖学金的那个。” 　　“那怎么就绝逼不可能是她……？” 　　老大推了老二脑袋一把：“内妹子是我的菜，可萌可萌了，你是不是忘了苏临之前怎么嘲讽我口味的了？” 　　“哦，”他这么说，就记起来了，“没忘，嫌萌妹子蠢。” 　　“不光嫌蠢，那语气嘲讽的是真他妈绝了。” 　　讨论告一段落，老大下定论：“所以肯定不是那个，但是谁咱俩也不知道，等他约完会问问。” 　　“行，”老二收拾差不多了，问说：“我准备去买洗衣液，你去不？” 　　“走。” 　　两人到了学校超市，老大眼前一亮，猛拍身边的人，“卧槽刚说完萌妹子就看见她了！快看门口！” 　　他们正前方站着个女生，带着熊耳朵的小帽子，白白的短款羽绒服，手插在兜里，围巾遮了半张脸。 　　但那双眼睛辨识度太高，又大又漂亮，转起来滴溜溜的，小鹿一样，老大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当时他让给苏临采访的人。 　　小鹿突然看见了什么，眼睛也不转了，笑得弯成了月牙，还伸出一只手—— 　　拉住一个人。 　　那人他只能看见背影，高瘦挺拔好身材，纯黑的长外套更显气质不凡——等等，这外套怎么这么眼熟——卧槽！ 　　“这不是苏临么！” 　　两人对视一眼，震惊显而易见。 　　眼看那两人已经手拉手进了超市，老大飞快地拉着老二也进去，跑了两步，刚好跟在苏临身后。 　　前面那两人说话声挺小的，一开始在卖吃的的地方，周围人多吵闹，说什么都听不清。 　　后来他们尾随着到了卖牙刷牙膏的地方，总算清净了，也终于能听见对话了—— 　　“……你说我买什么牙膏呀？”妹子歪头，声音软软的。 　　苏临很淡定地：“牙牙乐吧。” 　　老大老二：“……” 　　苏临说完，去揪妹子帽子上很小很小的两个耳朵，被拍了一下手，“你干嘛老是揪它！”妹子一把拿下帽子：“你喜欢给你戴啊！” 　　苏临笑了，笑得很骚气，他拎着帽子又给人戴回去了，还拍了拍头顶：“我戴丑。” 　　然后故意低头凑到妹子耳朵边：“你戴可爱。” 　　“？！？！”我……操？ 　　可能是他们跟踪地太无声无息了，没被察觉，这人撩妹根本没压低声音，这几句一字儿不落地传到老大耳朵里。 　　老大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一恶心，一口唾沫就卡在喉咙里呛住。 　　忍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咳，他本来嗓门就大，这咳出来的效果堪比平地惊雷。 　　他终于平复了那口唾沫，抬起头的时候，苏临正吊着眼角看着他，手还放在妹子头上。 　　半晌，苏临一把搂着妹子的肩膀，对着他们俩笑，“介绍一下，我女朋友。”他不忘提醒老大：“你也认识吧，奖学金视频。” 　　“……”那还用你说。 　　“这两个我室友。”苏临偏头对女朋友说。 　　被苏临搂着的小鹿怯生生地打了招呼：“学长们好。” 　　“………好。” 　　“我接着约会了，”苏临意味不明地看他们一眼，“买完了快回去收拾吧，别浪费时间干别的了。” 　　言下之意，别跟着老子了。 　　“……” 　　- 　　苏临陪着鹿园园吃完饭，晚上八点多才回宿舍。 　　没想到一进门，两道视线唰地就射过来了，犀利到不能忽视。 　　老大老二在两边的上铺坐地绷直，表情罕见地严肃，死死盯着他——尤其是老大。 　　他觉得这俩人今天神经有问题。 　　不过他们俩下午见到鹿园园了。 　　于是他选择性忽略两道视线，边脱外套边问：“我女朋友怎么样？” 　　“嘁。”最先传来老大一声嘲讽。 　　苏临：？ 　　苏临抬头看向他，老大一脸不屑：“你女朋友啊？” 　　老二说：“长得是挺好看的，但——” 　　老大接：“蠢蠢的，而且——” 　　“是个小矮子。”老大说：“这些话耳熟不？我就问你，苏临——耳！熟！不！” 　　苏临：“……” 　　老大看见苏临站在宿舍中间的地没动，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说不出话来了吧！！！ 　　呵呵呢，叫你嘴毒！最后还不是找了个好看的小矮子！！有什么脸说我呢！！！ 　　老大心里快爽翻了，正准备大笑解气，视线瞄到苏临突然抬头。 　　他一手拿着外套，一手缓慢地抬起。 　　苏临里面是个深蓝毛衣，宿舍灯光一打，衬得皮肤很白，他伸手指着这边儿，眉眼认真表情严肃，“你在说什么屁话？” 　　“？” 　　“我女朋友，”苏临眼睛里满满都是警告：“那他妈叫可、爱。”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老大：“……………” 　　老大挺迷惑的。 　　不是，一个双标狗究竟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第66章 第六十六可爱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老大真是被这人的脸皮厚程度给惊到了，他和床下的苏临对视了一会儿，心里由懵逼转为气愤。 　　他这不光是理直气壮了，他简直是要上天！ 　　哦，合着就他苏临的女朋友是可爱，他形容的萌妹子就是蠢的小矮子是吧？ 　　老大觉得他要为萌妹子争口气。 　　于是他当即就跳下床，精准地踩在拖鞋上，几步走到他面前，又因为比苏临稍微矮了那么点，就少了几分气势。 　　“咳，”老大清了清嗓子，“你就说上学期最开始，我说我最喜欢长得小的萌妹子，你在一边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吧。” 　　“记得。”他点头。 　　“嘁，”老大翻了个白眼，“然后你最后照着这标准找了个小萝莉，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 　　“嗯，我之前说的不太对。”苏临居然直截了当地承认了错误。 　　“……”他这个样子…反而让老大心里的话通通没了影。 　　他没留意那句话里的“太”，犹犹豫豫地观察了下苏临的表情，“嗯”了声，“……这还差不多。” 　　说完，他回身准备上床。 　　心里还在想这逼怎么今天这么乖—— 　　背后传来带笑的磁性嗓音，“诶，我还没说完。” 　　“……？”老大回头，手扶在栏杆上准备上床，“那你说啊？” 　　“我和你还是不一样，”苏临一边把外套挂衣柜里，一边说：“你是萝莉控，你形容的那些女生，我还是觉得……嗯，就之前那样，不变。” 　　“再有，我可不是照着这标准找的。” 　　他合上衣柜门，笑：“我就只喜欢我女朋友，只觉得我女朋友可爱——而已。” 　　“………” 　　老大在心里来回体会了一下他这番话。 　　这意思是，苏临不像他是个萝莉控，他以前不喜欢并且以后对萝莉这类型的也不感冒。 　　他觉得他女朋友可爱，不是因为他女朋友是个萝莉，而是因为他喜欢她，她是他女朋友…… 　　而已。 　　居然还他妈用了个而已！ 　　多么的精髓点题！ 　　…… 　　苏临说完就去洗澡了。 　　对床的老二也听到了全程，默了半晌才有些疑惑地感慨：“不是，本来要让他打脸的事儿……我怎么觉得我被秀了一脸？？？” 　　“你快别说了……”老大爬到床上，翻了翻自己没有新消息的微信列表。 　　放眼一望，清一色全是爷们儿。 　　他一下子倒在枕头上，听着浴室水声，有气无力：“我他妈被秀得头晕。” 　　“……” 　　- 　　苏临上学期的法语是补的大一选修，所以大二下学期他还是得上选修，比别人多一节课——这次是为了大二的选修课学分。 　　C大关于选修课的规定是，大二可以选大一的，单单可以选大二大一的，但大一的只能老老实实上自己能选的。 　　鹿园园本来想和他一起的，后来才了解到不能提前修选修课学分，只好放弃。 　　但也无所谓，这学期提前做了准备，他理所当然抢到了好过的课，去上了几次，他发现的确是很好过。 　　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 　　毕竟上学期遇上的严川估计是全C大最变态的选修课老师了，他也算是遇到过沧海，见到过大风大浪了。 　　一学期四次测验一次期中一次期末的选修都上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根本没在怕的。 　　鹿园园下学期的课表很好。 　　课程时间很紧凑，有时候一天满课，有时候一天两节或者没课，相比上学期虽然只少了一门选修，但空余时间多了不少。 　　这天刚好没课的时间凑到一起了，苏临带着她去校外，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新开的奶茶店里喝东西。 　　鹿园园算是发现了，但凡他们出去吃东西，除了是西餐厅一类需要用刀叉的地方，可能会拐到胳膊，他都会坐在她身边。 　　而不是坐对面。 　　这次也是一样。 　　正是下午的时候，人少，奶茶店里座位几乎都空着，两人就挑了个靠窗的四人座，并排坐在一侧沙发上。 　　苏临一只手玩手机，另一只手——放在她腿上。 　　也不乱动，就时不时地捏两下。也不一定一直放在腿上，可能一会儿就会移到肩膀上，或者轻轻捏一下她的脸。 　　反正——他总要跟她有点儿肢体接触，但是又不粘人，动作也都不大，就是动不动撩扯她一下子。 　　鹿园园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他的动作里不带别的什么情绪，只能感受到那种亲昵——能轻易令人心里都填满的亲昵。 　　两人刚点完的饮品同时被端上来。 　　“你要喝奶茶吗？”鹿园园尝过了，觉得味道特别好，强力推荐：“超好喝！” 　　“……不了，你喝吧。”苏临想了想，拒绝了。 　　还是不喜欢这种甜腻的口味——而且又是多糖。 　　“学长，”鹿园园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珍珠，喝了一口看他，“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选的哪门选修呀？” 　　他没动面前冒着热气的杯子，把手机锁屏放在一边，伸手动她的头发，“我没跟你说么。” 　　鹿园园嚼着珍珠，摇头。 　　“园林美学。”他说。 　　嗯？ 　　鹿园园一个晃神，一颗珍珠一下子呛进喉管里，她抽了张纸巾捂住嘴开始咳嗽，感觉到他的手从头顶转而拍她后背。 　　毕竟只有一颗珍珠，而且这家店的珍珠不是外面卖的那种，是金黄色小珍珠，所以没多久就平复下来，她立马喝了口奶茶压惊。 　　苏临表情很不理解：“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因为林茜上学期就学的这个呀，”鹿园园也觉得有点夸张了，“我就是……就是惊讶一下。” 　　“……”他勾了一下唇，拿下放在她后背的手，“行吧。” 　　鹿园园想了想，搂着他垂着的胳膊说：“学长，这课可轻松了，林茜跟我说啦，她们一学期就一次课外实践的作业，考试也特别简单。” 　　苏临“嗯”了声，看她一眼：“所以呢？” 　　“……”所以？ 　　小姑娘顿时被问倒了，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干巴巴说了句：“所以就……恭喜你呀。” 　　他一下子就笑了。 　　突然生出逗她的想法，紧了紧她的手，他问：“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门课吗？” 　　“……”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为了好过啊！ 　　鹿园园可记得每一次严川小测之前令人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他一脸不耐的样子，背长单词痛苦得活像在让他种地。 　　于是她实话实说：“我刚刚不是说了嘛，因为这门很轻松啊。” 　　“不是。”他摇头。 　　“……啊？”鹿园园愣了一瞬，转而好奇起来，“那是因为什么呀？” 　　总不会是因为他突然对园林艺术感兴趣了吧…… 　　苏临看着她，声音轻缓，“因为名字。” 　　她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因为名字？” 　　他眼睫半垂下来，长而黑，“你自己念一遍这门课。” 　　“园林美学。” 　　“只念前两个字。” 　　“园林。” 　　“…再念。” 　　“园林。” 　　“……再念，慢点念。” 　　“园——林——”念完慢速版，小姑娘还是一脸懵懂：“所以是什么意思呀？园林呀，我知道园林的，不就是那种小院儿里——” 　　“不是。”他打断她，太阳穴都开始跳。 　　你知道个…… 　　都说成这样了还不知道…… 　　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直接把小姑娘的脑袋掰过来，让她正面对着他。 　　他看着那双黑漆漆的鹿眼，指着她说：“你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园啊。” 　　“我呢。” 　　“你是临——啊！园临！”终于，鹿园园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苏临松了手，刚端起杯子想要喝，旁边突然传来压抑着的笑。 　　他动作顿在半空，转头看过去。 　　鹿园园今天穿着米白色毛衣，两手死死捂住嘴，笑得浑身发颤，露在外面的大眼睛弯成月牙，有点点的光溢出来。 　　然后—— 　　他发现那不是什么光。 　　……是笑出来的眼泪。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把手放下来摆了摆，头也跟着摇，“我没笑你，我就是在笑，这个名字哈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又去擦眼泪。 　　鹿园园擦完，其实还是很想笑。 　　居然这么生搬硬套地扭曲选课意图，简直一点儿都不像他的作风——她突然对上他的眼，动作僵住。 　　苏临已经放下了杯子，手支着脸，半眯着眼看着她，尾音上挑，“笑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后背突然一凉。 　　“不是，我没笑你——唔！”鹿园园还没解释完，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被堵住了嘴。 　　几十秒后，一番唇齿纠缠，他放开她，她也没了想笑的心思，脑子里空空的。 　　眨了眨眼，鹿园园看着他水润的唇开合，说： 　　“奶茶是挺好喝的。” 　　“……” 　　鹿园园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是跟他力荐了。 　　苏临突然回头，端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 　　刚才点单的时候她听到了，他要的美式，她还惊讶了一下，奶茶店里居然也做咖啡。 　　想七想八的时候，他已经喝完，手上皮肤的白和黑色的杯子呈鲜明的对比，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转过头。 　　鹿园园在这一系列动作中，一直看着他。 　　苏临咽下他刚喝的咖啡，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滑动。 　　然后是 “咕咚”一声。 　　鹿园园视线没离开他，看得有点儿渴。 　　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咽了口唾沫。 　　“我喝完你的奶茶了。”苏临突然说。 　　鹿园园懵懵地：“……嗯？” 　　“我的咖啡也很好喝。”他又说。 　　“……”她更加不解：“在说什么……？” 　　他整个人忽然往她身边坐了一段距离，凑近的时候能闻到一股咖啡香——果然是美式啊，虽然香，但真是一闻就很苦。 　　鹿园园看着他伸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往上抬了抬。 　　她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 　　他垂眸对上她的眼，被鸦羽一样的睫毛盖住的眼底盛满笑意，薄唇勾起一个弧，距离极近：“所以——” 　　“现在该你喝咖啡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可爱 　　【新】【主题】#我在奶茶店打个工也要被喂狗粮？？？这日子没法过了！！！【有图有真相】# 　　———— 　　1L[楼主]：楼主大三，现在最主要任务就是找实习，课很少的专业，平时没什么事儿不想咸鱼，就在学校新开那家奶茶店打工。 　　一小时前吧，来了咱们学校大红人苏临和他媳妇儿，两人拉着手就进来了，下午的时候没什么事儿，我在旁边整理钱呢，一抬头，这给我眼睛好一个晃——这对是真的配。 　　然后苏帅点了美式说不加糖他媳妇点了热奶茶强调要多糖。 　　做好了我给他们端过去的时候还在想，啧啧啧，这差距——我真的点过我们店的这两样，一个甜死一个苦死。 　　他们坐得挺远的，我就看不到了，再然后我被派去拖地。 　　没错打杂的就是这么惨。 　　我们店装修的不错，他们那边有个大盆栽，隔开两个区那种，然后我就隔着大盆栽拖另一边的地，身后就是他俩。 　　拖完了，我还在想这俩人好安静。 　　该拖那边了，谁知道我一转头就看见他们俩在亲。 　　……怪不得那么安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帅媳妇一直在推他，我又不好意思突然冲出去拖地，就看着他俩亲。 　　不知道多少秒，总算是松开了。 　　他媳妇直起身，说话的声音故意搞得凶巴巴的，但还是……很软绵绵啊_(:з)∠)_ 　　她推了苏帅一把：“苦死了啊！！！” 　　哦，肯定是苏帅喝了咖啡去舌吻她噗好羞耻。 　　我忽然听得面红耳赤。 　　然后我继续把我的大脸藏在巨型假盆栽的大叶子后面，看着苏帅背对着我，可能是因为他们视野范围内没人，声音也没压低：“那你喝你的奶茶。” 　　他媳妇于是喝奶茶了。 　　喝完，又抱怨了句：“哇你那个真的太苦了吧，你怎么喝的下去……” 　　“……”苏帅沉默了。 　　我觉得不能再偷听了。 　　我还得拖地！！！ 　　我正准备出去呢，那边又有了新动作。 　　他媳妇喝完，他就拿过来杯子也喝了一口，侧面看上去皱着眉，挺难受的。 　　咽下去之后，他突然说了句：“这次不准推了。” 　　他媳妇瞪着眼，没啥反应呢，这人又……压上去一顿亲。 　　我。。。 　　我他妈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今晚下班前要带走无糖美式和多糖奶茶！！！ 　　——— 　　2L[楼主]：[图片]隔着叶子偷拍的接吻图。 　　——— 　　3L[还是熟悉的配方]：所以说，狗粮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 　　4L[还是熟悉的味道]：这是新学期第一碗狗粮？我趁热吃了？顺便坐等加精【萎笑】。 　　——— 　　5L[受不了了]：这对儿cp真的过分了吧！上学期也就捏捏脸啥的不是吗？我错过了啥吗？不就吹吹彩虹屁？这学期画风突变直接进化成这样了？？？ 　　这他妈是亲了一整章？？？ 　　——— 　　6L[吗的]：楼上真相了。。。 　　——— 　　7L[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吗]：所以楼主忘了拖地吗？ 　　8L[你不是一个人]：所以楼主现身拖地了吗？ 　　9L[我也好奇]：拖地了吗？拖这么久不扣工资吗？ 　　…… 　　20L[楼主]：一群魔鬼QAQ！！！ 　　…… 　　- 　　总的来说，下半学期的开头算是顺风顺水的，苏临跟小女朋友的恋爱谈得也是越来越黏糊。 　　而唯一令他不是很爽的地方，是他小女朋友下半年去报了个社团，计算机社——不是玩电脑游戏的，是纯粹交流计算机方面知识的这么一个神奇社团——究竟是无聊到什么程度的人创出的这个社他也不知道。 　　但鹿园园学霸是很喜欢就对了。 　　不像上学期的音乐社，这回的是她自己主动去找然后报名的。 　　大概进去了一个月之后，两人约会的时候，小姑娘总是见缝插针地讲讲她们社团今天那群人教了她什么，她自己亲手做了个小游戏，虽然很弱智但是巴拉巴拉她好有成就感。 　　一开始苏临还挺愿意听的。 　　不管因为嗓音还是内容，他一直喜欢听她说话。 　　直到有一次，他问了下她们社团里成员的男女比例。 　　鹿园园仔细回想了一阵子，说：“九比一。” 　　怕他不理解，还补充了一下：“男生九女生一。” 　　苏临：“……” 　　他是有想过应该男生会多一些，但是真没想到随口一问，能得到这么个结果。 　　他当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很抑郁。 　　但女朋友想去参加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我高中的时候家里电脑早坏了，也没人修，就只能上微机课的时候碰电脑。那时候也没有手机，所以手机打字多亏了你教我，我现在打得挺快的啦，但是电脑还是好多东西不熟悉，他们都是计算机系的，感觉很厉害，我就想去学一下嘛——” 　　与此同时，鹿园园也也给解释了，“他们也不是总有空在社团，除了教我们刚来的新人一些小东西，都自己好忙好忙的，学长——”两人那时候抱着，坐得很近，她就顺势亲了他一口，笑：“你可别吃醋呀。”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还用上了美人计。 　　这……于是他就稍稍打消了疑心。 　　而且女朋友都这么说了，再吃无名飞醋就会显得很小气，所以他也没去她们社团看过。 　　这天他提前下课半个多小时，离吃饭还早，就问了鹿园园在哪。 　　她很快回了个在社团。 　　苏临就很自然地，想去接她。 　　顺便看眼她们社团什么样。 　　真的是顺便。 　　隐约记得鹿园园提过一次的地址，他直接到了实验楼，一到三层都是实验室，四层是电脑室。 　　果然，上了四楼，没多久就被他找到了一扇门，门口贴着【计算机社】。 　　里面音乐穿出来人声。 　　毕竟也不是社员，他没推门进去。 　　身高优势就在这种时候凸显，他从门口的玻璃窗往里面扫，站直了刚好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大概二十多个人的样子，只有两三个女生。 　　九比一还真是准确。 　　每人一台电脑，眼睛都看着屏幕，他一台一台看过去，一挑眉。 　　脸对着他的这排人里面没有她。 　　于是他又看向背对着他的那排，辨认背影。 　　实在是很好辨认——女生太少，清一色的短发后脑勺，黑亮的长发就很显眼。 　　他看着小姑娘比周围人小了一圈儿的背影，时不时用白细的手指动动头发，东张西望的样子特别可爱。 　　唇角刚不自觉地翘起—— 　　一个男生突然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她桌边——手搭在了她的凳子靠背上。 　　男生穿个夹克，背影看身材不错，很高，看电脑屏幕得微微弯腰低头。 　　鹿园园一边指屏幕一边问着什么，男生就给她讲，苏临看见她仰着的侧脸，眉毛皱着，看着很迷茫的样子。 　　男生可能不打算讲了。 　　打算直接上手教——他就直接一只手撑在电脑桌上，一只手拿着鹿园园的鼠标，整个人绕在她身后。 　　鹿园园整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 　　被挡住了。 　　不对，是被一个、别的男人、给从后面包起来了。 　　“……”苏临目瞪口呆。 　　这他妈？？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视野里重新出现了她的身影。 　　鹿园园人娇小，又灵巧，直接一缩脖子从那男生包围里退出来，站了起来，然后对着男生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 　　……这就对了。 　　苏临的心情经过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直到现在的松了一大口气。 　　里面的两人换了位置，开始了新一轮的对话，他也没再看下去。 　　他靠在走廊的窗边，手机突然无声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略微诧异了一下，很快滑屏接起：“爸。” 　　“嗯，”那边说话也是毫不拖沓，“我这是忙忘了，早该问你，你这学期选修没再出问题吧？” 　　“……没。” 　　之前选修课的事儿，是苏女士问他怎么认识的鹿园园，他才说的。 　　没想到苏老板也知道了。 　　估计是某人某人当个爱情故事转述给他，但人家抓住了别的重点。 　　“嗯，也没别的事儿，”苏老板一把年纪，声音还是挺迷人的，“选修课挂了一次就挂了，别的注意点，读研报美国学校的时候这些在成绩单上能看到，不太好。” 　　苏临手一顿，没说别的，应了声：“嗯。” 　　“行，没别的事儿挂了。” 　　他又说了遍：“嗯。” 　　刚放下手机，面前电脑室的门就开了。 　　出来的正是他要来找的。 　　鹿园园也看着他，那瞬间定在门口，缓了好几秒，才脚步轻快地走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踮脚伸手捏他的脸。 　　小姑娘手指温热的，触到他的皮肤，然后状似很惊喜地感叹：“是真的诶……” 　　“……”苏临一下子笑开，抓着她的手拉下去握住，一挑眉：“不然呢？还能是假的？” 　　她顺势把五指插到他的五指里，动作自然顺畅，“可是我记得你是在上课嘛，”她一双眼睛亮亮的：“怎么会有空来找我呀！” 　　不知道为什么，没过脑子，苏临直接开口道：“我来查岗。” 　　鹿园园愣住几秒，随后疑惑着确认，“……查岗？” 　　“嗯，”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摸了摸她的发顶，“表现还行，算你过关了。” 　　？ 　　她皱着眉：“什么表现还行？你在说什么呀学长……” 　　苏临不想讲刚才那一幕。 　　他视线转移到她柔顺的头发，刚才在灯光下也黑亮的，直得很自然好看。 　　好像……好久没见过她扎起来了，一直都是披着。 　　他伸手拢了拢她的长发，挑了一缕玩，“你怎么最近都不扎头发了？” 　　“啊，”她语速很快地答：“因为冬天冷了嘛，披着保暖。” 　　苏临点点头：“这样。” 　　松开她的头发，没想到小姑娘突然笑了，小酒窝若隐若现，“其实不是啊，风一吹根本没法保暖。” 　　“……”这是要开始卖关子了。 　　他很配合：“那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她突然降低了音量，尾音软软地扫过他的耳朵：“我宿舍的人都说，我披着头发比扎起来好看。” 　　“……” 　　她接着说：“所以我就想披着头发啦。” 　　苏临还是挺不习惯小女朋友动不动的……小情话。 　　心脏不太习惯，总要蹦哒两下，但他当然是很喜欢听的。 　　并且回味起来，特别带劲。 　　就比如现在这个—— 　　因为她们说我这样好看，我想让你看我最好看的样子呀。 　　多他妈美好的理由啊。 　　多……他妈可爱的小姑娘。 　　之前那股不顺的气儿一下子就没了，他摸了摸鹿园园尖尖白白的小下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低低地笑：“对，我们宝宝怎么都好看。” 　　他的宝宝还是不怎么禁撩，凑过去说这么一句，耳朵连着脸颊一下子就变粉了。 　　她微微退后了一步，眼神躲闪：“学长我们社员们还有好多在里面呢……” 　　他又一把把她拉回来：“……那又怎么了？” 　　“……” 　　她不说话，他就想逗她：“你是怕他们知道你谈恋爱？” 　　“谁怕啦！”一激，鹿园园立马就理直气壮起来：“学长你真的不要乱猜好吧，说好的不吃醋呢！” 　　“他们没问过我，但是我觉得学校里……”顿了顿，她有点不好意思：“应该都知道……我们了吧。” 　　苏临“嗯”了声，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你们社男生实在太多了点。” 　　“……可是我就是去请教问题的呀，”鹿园园睁大眼睛，抓着他的手紧了紧，继续认真地解释：“真的，和我一届的我都叫同学，比我大的我就叫学长学姐，那么多人，他们的名字我都没记住！” 　　她最后补了一句：“所以你千万不要瞎想呀！”学长吃醋……可是很可怕的。 　　苏临看着她焦急解释的样子，觉得好玩得不行，回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哦，是么。” 　　她粉唇微张，又想说话。 　　身后的门再次传来响声。 　　苏临看过去，个子高，腿长，黑夹克。 　　——刚才教她的人。 　　因为海拔的缘故，那人正和他对上视线，长得居然也不赖，完全不是正常理工男的样子。 　　苏临敛了笑，那男生收回视线，转而看着他身前闻声回过头的鹿园园。 　　“我走了哈，”男生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鹿园园，我最近不来社团了，那本书下礼拜记得还我。” 　　“好的好的，”她摆摆手：“你放心，我会去你班还的。” 　　“我在1班，”男生边走边开玩笑似地调侃：“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吧？别找不着人。” 　　“我记得——” 　　苏临听到这三个字，眼皮一跳。 　　他垂眸看着小女朋友笑脸上的小酒窝，看着她精准地吐出一串信息：“信息1班徐亿！” 　　“……” 　　苏临：？？？ 第68章 第六十八可爱 　　鹿园园进计算机社，还真是一时兴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告诉过苏临的，好奇新的驱使。 　　她也刚进来一个半月，说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是真话，至于徐亿…… 　　是因为一本书。 　　这个社团能建起来，据社长和副社长说是因为他们系主任觉得计算机这么有用而好玩儿的东西，得给同学们普及一下。 　　做不到普及，至少让它在这么多社团里占个姓名。 　　而学校也挺支持的，这种学术型而非娱乐型的社团少之又少，要是申请经费补贴，通过率也是相当的高。 　　鹿园园其实大一上学期看着舍友们一个个参加社团活动，她的就下定决心下学期要报一个了。 　　她看了一圈儿校园网上的社团列表，就在最角落发现了这么个社。 　　第一次来也是抱着去看一眼的心态，她其实很怕他们会不收她这种门外汉。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社长副社长看到她——而不是男他的时候，她觉得他们甚至想要欢呼：有女生愿意来我们社！！！ 　　而且在听说了她是数学系的女生之后，他们表现得更加激动：数学系的萌妹子简直是珍稀动物！这妹子又报了计算机社！这他妈简直是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 　　……莫名其妙就成了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的鹿园园，刚来的时候还有点儿忐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怕问多了别人嫌烦。 　　但真正上手了才发现，其实计算机和数学还是有点儿关联的。 　　社长也和她讲说，“很多学数学的最后毕了业考研都会转别的专业，当老师的除外，搞研究的是少数，就比如计算机，对你们来说就很好入门，将来做研发或者编程什么的，数学都是基础。” 　　其实就业这么遥远的事，她也还没想过，毕竟现在才大一。 　　但是社长一番话让她更想留下来了——假如说将来真的要转专业，那她不就刚好可以提前在这里试一下计算机到底适不适合。 　　入社这么久，她学着做了几个很弱智的小游戏，越来越感兴趣，有次卡壳儿，社长在忙，身边坐着个不认识的男生，她心里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直接问出口。 　　那男生就是徐亿。 　　她也没说谎，一开始真的只是同学同学地叫他，只是后来徐亿看她好像对这些小游戏的设计特别感兴趣，就借了一本书给她看。 　　他的大名就写在书上，她也没得健忘症，当然就记住了。 　　刚才……一被问，就顺口说了。 　　此时徐亿已经走了好几分钟。 　　鹿园园刚叫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她回过头，对上了苏临半阖着的眼。 　　唇角平直，看不出情绪，瞳孔漆黑，眼底划过晦暗不明的光。 　　他话里带着点玩味：“一个名字也没记住？” 　　“……”鹿园园“咕咚”咽了口水。 　　……这个表情！这句话！ 　　她脑内瞬间警铃大作，飞速转起来，语速同样很快地杂七杂八地解释了一堆。 　　苏临一直那副表情，淡淡地瞅着她，也不插嘴。 　　鹿园园说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儿心虚，她觉得苏临应该是没生气的——他的手一直没松开她。 　　可是她不懂，他现在这么不动声色是在干什么。 　　……酝酿情绪？ 　　毕竟根据多次……类似的事之后他的反应来看，他都不该这么平静。 　　还是说，他觉得这次根本不算什么事—— 　　鹿园园的脑子就转到这里。 　　下一秒。 　　苏临拉着她的手收紧了些，用了点儿力气把她拉向另一个方向，也不说话，就大步向前走。 　　鹿园园到最后差点小跑起来才能赶上他。 　　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他一下子转过身拉她到怀里，动作娴熟地把她推到窗台上，整个人骤然压下来，离得很紧。 　　他都没忘了腾出只手来给她垫在后背上，省得被窗台硌到。 　　鹿园园真是发现了。 　　苏临就是喜欢各种咚。 　　她和他在一起大半年的时间……真的几乎尝遍了所有的咚…… 　　她有一次被他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给咚着亲了个够之后，有回宿舍问过王一涵，他们谈恋爱的时候秦放学长会不会也这样。 　　没想到王一涵脸都黑了。 　　王一涵当时说，“园儿，你别仗着你长得好人又可爱我又喜欢你，你就这么刺激我啊？” 　　鹿园园：“……” 　　“我真是服了，”王一涵咬牙切齿：“怎么一个宿舍儿的谈起恋爱来就能差这么大？秦狗屎和你男朋友一比，傻白甜他都特么配不上！” 　　说完，王一涵就开始换衣服，鹿园园怕自己的问题引发小两口的矛盾，着急地阻止：“彩彩你冷静呀你要去干嘛……” 　　“没办法了，他傻逼我不傻。”王一涵甩开她的手，舔舔唇，势在必得的样子：“我去咚他。” 　　…… 　　这不，又来了。 　　数不过来第几次了的窗台咚。 　　鹿园园现在也不是那么容易脸红的了，但这种情况除外——他贴得极近，垂着头在她脸旁边，开始从她的耳朵尖儿一点一点地往下吻。 　　他的唇游走过她整个左耳，鹿园园觉得他唇上可能带电，她左半边身子都麻了。 　　电脑室本来就没什么人，这一层都冷清，更何况是与厕所电梯都成反方向的尽头窗台。 　　没有人，除了心里少了点紧张以外，羞涩什么的情绪一点儿都不会少。 　　鹿园园觉得自己的脸可能要烧起来了。 　　他把她拉过来之后，全程一句话也没说，现在说了第一句：“还记得他的名字么？” 　　“……嗯？”鹿园园还没缓过来：“谁的名字？” 　　“你送书的那个。” 　　“……” 　　她已不是智障！ 　　又不是七秒钟的记忆！ 　　怎么被亲了亲耳朵就能忘记呢！！！ 　　想是这么想，但鹿园园还是老实巴交地：“我忘啦，他是谁呀不认识。” 　　面前压着她的人闻言，满意地勾起唇角，给她顺了顺耳边的头发，遮住了正发烧的耳朵。 　　随后，他又毫无预兆地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唇。 　　不轻不重地，但是绝对是咬。 　　“真乖。”他说。 　　笃定嘉许的语气仿佛她真的已经忘记了徐亿的名字。 　　鹿园园：“……” 　　…你开心就好。 　　- 　　到了去还书那天，苏临非要跟她一起。 　　鹿园园觉得自己反正也不认识计算机系教学楼，他一起去的话还省得问路了。 　　到了信息1班门口的时候，徐亿刚好出来，男生个儿高外加长得好看在人群里就是显眼。 　　这就直接跳过了叫人环节。 　　鹿园园松了一大口气。 　　她几步上去把书还了，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借口不打扰他上课，非常麻利地拽着身边的醋缸子就走了。 　　鹿园园意识到吃醋的学长很可怕，还是因为两个月之前的一件事。 　　还没开学那会儿，二月份，两人每天都出去约会逛街玩，在约会期间，她微信收到什么消息，或者手机来短信，都不会回避他。 　　而他也是一样，接电话什么的也都不会走开，就在她身边。 　　甚至苏妈妈来电话，几乎最后都是她接过来，在她这儿结束的。 　　鹿园园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藏的，而且她消息也不多。 　　有一次两人等电影入场的时候，她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她还在辨认那个外地号码，身边苏临却突然凑过头来，一开始他还很有兴致，一字一句念出来：“鹿园园，你好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李舟越——”他戛然而止。 　　“这是个男生名吧，”他偏过头来问：“李舟越，是谁？” 　　鹿园园实在是不擅长撒谎。 　　因此，她虽然觉得他绝对会介意这个人，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爷爷喜欢我们家对门李爷爷家的孙子。” 　　“哦，”他淡淡地点点头，领悟：“你爷爷的理想型。” 　　鹿园园：“……” 　　没等她再说什么，苏临接着看着她屏幕，念：“——情人节的时候上网给你买了盒巧克力，想当成新年礼物一起送你，但是我不常网购，忘了快递这回事儿，赶上过年的假期，物流显示现在才送到你家。” 　　读完这段。 　　明明周围都是等电影的人，他们这边气氛很诡异地降了几度。 　　鹿园园以为完事了，没想到还有。 　　居然还有！为什么还有！ 　　她的视线被他的脸挡住了，只能听他读，看不到手机屏幕。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巧克力，我问了很多朋友，他们说女生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盒包装的。”苏临的声音完全低下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但听起来还是很稳，“……迟到的情人节快乐，还有新年快乐……代我向爷爷奶奶问好。” 　　“……”啊。 　　鹿园园觉得自己内心好像有一个小人。 　　小人挥舞着双手倒在地上，嘴里喊着“完啦”“完啦”“学长要发飙啦”。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十分钟。 　　已经可以开始检票进场了。 　　苏临贴心地替她锁了手机，带她进去找座位。 　　依然是情侣座。 　　再然后——这场电影演的什么，鹿园园又完全不记得，估计哪天还要重新看一遍。 　　快结束的时候，他搂着她的腰，她被亲得头晕目眩，隐约听到他的声音绕在耳边。 　　“回去把巧克力照给我。” 　　鹿园园乖乖点头。 　　“——然后一块也不准吃。”他补充。 　　“……” 　　李舟越送的是两盒很大的心形盒子，德芙。 　　鹿园园拆完，就照了照片发给他。 　　没想到，次日快递再次登门。 　　苏临给她买了一整箱巧克力，各种各样的他好像都买了个遍，中国的外国的牌子，正方形长方形圆的扁的包装，有好多她都不认识。 　　她仔细看过了，那么多牌子里，唯独没有德芙。 　　那么多形状里，唯独没有心形。 　　箱子里，还有手写的三个大字，字体很飘很好看，在白纸上瞩目： 　　吃这个。 　　…… 　　所以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醋缸子这次好像没以前那么醋了。 　　鹿园园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要问你一件事。”她拽住他的手，加大了点力道。 　　“什么事？” 　　“就是那个……李茵啊，”这个名字叫出口，她都觉得别扭，“我都没有问过，她到底是谁。” 　　两人此时刚好走出教学楼，路上人不少，他停住脚步看向她。 　　“……我都没有吃醋！我都没问她是谁！”鹿园园皱了皱鼻子。 　　然而他整天喝醋！ 　　“她追我，追不上，在高中的时候。”他只顿了一下，就给了答案。 　　鹿园园一愣：“没啦？” 　　“没了。” 　　“……”她有点泄气，还有点不信，虽然不喜欢那个女生，可是她现在还记得那个人长得很漂亮来着，“就这么简单吗……” 　　苏临没忍住笑了，他弯起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然呢，你希望多复杂？” 　　“……你没骗我？”她还在问，黑葡萄一样的眼滴溜溜的，看得他一阵心痒。 　　他还记得去年篮球赛完事儿之后，小姑娘喝醉了，都不忘记问这个女人的名字。 　　不光没忘，还翻来覆去地提。 　　不知道隔了这么久，她是怎么又想起来了。 　　苏临叹了口气：“没。” 　　又说：“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你。” 　　“以前沈顾明十一他们谈恋爱我也没羡慕过，我本来觉得可能大学和高中也一样吧。” 　　“谁知道，”他捏了捏她细软的脸，声音不自觉地染上点暖意：“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 　　下半学期相比上半个来说，活动和假期都少了很多，除了小型小规模的社团活动，再没和迎新晚会一样那种能令全校沉浸在喜悦中的项目了。 　　上课的时候，时间慢得好像开了0.5倍速，而下课的时候又像是开了十六倍速。 　　S市又下了好多场雨，天气越来越热，春天和夏天来得悄然无声，鹿园园身上厚厚的衣服一层层地减，苏临身上的衣服也不总是深色了。 　　好像冬天那场考试，才刚过去没多久，夏天这次的期末考就再次来临。 　　明天考第一门。 　　鹿园园做题做得头疼眼睛也疼，笔还拿在手里，脑袋直接往苏临身上靠，唉声叹气：“我觉得我要被榨干了……”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停住，回头看她一眼，笑得暧昧而意味深长：“那得我来啊。” 　　“……” 　　他没说的时候，鹿园园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毛病。 　　因为不能大声说话，他那把嗓子一往下压，就能听得人脸红心跳。 　　图书馆里，两人占了个四人桌，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坐他们对面。 　　原本浓郁的学习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鹿园园在室友们一年的洗礼下，也懂了……不少知识。 　　每当这时候，她懂他在说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回。 　　所以只好装着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耳朵，眼神四处飘，岔开话题：“学长……咳嗯……为什么没人跟我们拼桌呀？” 　　“……你不知道？”苏临好像有点诧异，“挺久没去论坛了？” 　　“啊，是挺久的啦。”鹿园园点头。 　　“有一次咱俩对面坐了俩女生，我们全程也没说话吧我记得，然后回宿舍我睡前看了眼论坛，她们俩发帖说再也不坐我们对面了。” 　　图书馆桌子很大，空地也多，他们对面没有人的话，压低声音就不会影响到别人。 　　“……” 　　鹿园园最近作业和复习都赶到一块儿了，根本没时间去论坛。 　　又不是谁都像他那么有精力，作业做完还去搜他们的贴，还去挨个给人封号——诶？封号…… 　　他这么一提。 　　鹿园园突然想到了那次她被封号的事。 　　她“啪”地放下笔，决定翻出这笔陈年旧账——毕竟再不翻的话，可能他都快忘了吧。 　　鹿园园觉得头也不疼了，翻了翻手机，凭借记忆找出好久之前的截图，然后锁屏，搂住他的胳膊。 　　“我看过一个，说你封别人号的帖子。”她凑到他耳边说，“就是，把骂我的，说我们不好的都封了那个，你记得么？” 　　她没想到，她一提，苏临就笑了。 　　“当然记得啊，”他说，“就那楼里还有几个被我封了的，我记得有骂你的，还有一个最傻逼的。” 　　鹿园园心里咯噔一下。 　　“我在那楼说话了……然后我记得那楼主好像是……祝了我什么……”时间太久远，他封了那么多，只能隐约记得主题，死活记不起来内容。 　　而鹿园园却记得。 　　她提醒道：“百年好合……？” 　　“啊对，是这个，”苏临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楼主祝了我和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你知道一个人说什么？” 　　鹿园园：“说什么？” 　　他很淡地勾着唇角，轮廓分明的脸在灯光下愈发好看，本来眼角眉梢那点疲倦被小插曲给一扫而空，苏临一把搂过她的肩，也学着她的样子凑到她耳边。 　　“都8102年了，大清都亡了……”他似乎是压抑着不让自己笑出声，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有个人评论说，‘祝一对刚在一起的情侣早生贵子，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啊。’” 　　“哈哈……” 　　他说完，直接趴在她肩上开始笑，无声的，但是却浑身打颤的那种。 　　鹿园园：“……” 　　抖了半晌，苏临抬起头，距离极近地和她对视，笑还没褪下去，眼尾有点儿往上扬，说：“然后我给这小古董封号了。” 　　声音听着好像还想让她夸一样，带着邀功的意味。 　　“宝贝儿，”他挑了一下眉，语声轻缓：“你说这人是不是大傻逼。” 　　？ 　　鹿园园：“…………” 　　我看你像大傻逼！！！ 第69章 第六十九可爱 　　图书馆这张桌，是他们最近复习周总来的地方，在角落，不显眼，而且离别的桌都远。 　　他们也算是被不少人认识的，经过一番研究，坐这儿最隐蔽，能少不少目光注视，再加上上次那两个女生发的贴，也很少有人坐他们对面两个位。 　　这么一来，不光拉拉手摸摸头搂搂抱抱等动作，就连说话都方便了。 　　苏临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刚问完那句“你说那人是不是大傻逼”，小姑娘表情一下就变了。 　　本来好好儿的气氛，却仿佛有个声音，“咔嚓”响在耳边，就这么碎掉了。 　　虽然是在角落，灯光却不偏，从上到下打下来，鹿园园本来就白嫩的脸上就像笼了层柔光。 　　她小小的脸上那双鹿眼黑漆漆地，通透清澈地泛着光，像是会说话。 　　但，就算是会说话——现在说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苏临敛起自己的笑，纳闷了。 　　……这他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刚才他骂了大傻逼三个字？ 　　不能啊，她又不是那种接受不了这些的人。 　　那是因为他封了那人的号？ 　　可她之前的语气还是好好的。 　　而且这件事，这个帖子还是她提起来的。 　　“……” 　　苏临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但由于他现在仍然一头雾水，就决定当作什么端倪都没发现的样子，伸手去捏她的脸。 　　没想到，还没等碰上—— 　　“啪”地一声响起。 　　分贝估计比刚才两人说话声还要大，声音还挺脆。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 　　手背上是刚被打过的触感，虽然听着挺响，但其实一点不疼，跟被只小猫的肉垫儿给挠了一下差不多。 　　刚挠了他的小猫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她从来都不会故意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绪，现在也一样，这明显就是生气了——而她生气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小姑娘连吃个醋都能那么可爱，她几乎就没跟他真的生气过。 　　苏临把手放下，控制着用刚才的音量问她：“怎么了……”想了想，又加了句：“宝宝？” 　　两人已经在图书馆呆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 　　该看的题，给自己定的复习目标什么的已经完成了，鹿园园收回视线，开始收拾书和本子笔，全都装好放进书包大概花了半分钟。 　　她又再度看回去。 　　其实本来她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那也算一件好玩儿的事，他们俩明明没说好，却莫名其妙在论坛上遇到。 　　平心而论，鹿园园被封号那时候也没怎么生气，她甚至就没生过气，当时心里还隐隐觉得这么斤斤计较的苏学长，有点点可爱。 　　然后…… 　　呵呵。 　　她刚才听他讲到最后，面部神经都僵硬了。 　　鹿园园解锁了手机，然后一言不发地拿着书包站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截图用微信发给他，留下一句“你自己看吧”就往外走。 　　苏临：“……” 　　他东西也很少，把电脑装好就跟在她身后除了图书馆，到了门口的时候看了眼微信。 　　一张截图。 　　他点开之后，盯着那行管理员留言很久。 　　——“早生贵子非常合适，这位朋友，请你冷静一天。” 　　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苏临愣了不知道多少秒，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前看，他家小姑娘已经下了台阶走在校园大道上，背影融进夜色，走出老远了，露在外面的小腿在路灯和月光的照映下白得像是在发光。 　　他快步追上去，想伸手拉她垂着的手，又在半空犹豫了下，缩了回来。 　　苏临跟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地，清了清嗓子，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个人是你？” 　　鹿园园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安安静静的小眼神儿，软糯没有情绪的声音：“是的呀。” 　　“……” 　　“而且那是我第一次在论坛发言呢。”她一脸认真地补充道。 　　苏临：“……” 　　这可太他妈刺激了。 　　- 　　苏临觉得这事儿放在他认识鹿园园之后做的最傻逼事件里，能排个第三。 第一回，是他没跟她在一起那会儿，喝大了跑人家家楼下把人给约出来，抱着人家小姑娘——抱都抱了！居然他妈……叫人家叫他爸爸。 第二回，依然是那天晚上的。 　　妄图让人家叫他爸爸不算完，他居然还特么……给她生活费。 　　所以第三就是这次了。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他的小姑娘不是脾气好。 　　简直是脾气太好了…… 　　前两次那么傻逼的事……也没怎么样就原谅了他，过了几天还成了他小女朋友。 　　啧。 　　然后他都干了什么！ 　　苏少爷自我剖析了一番之后，愈发唾弃自己的行径，就算他事先不知道论坛那头的人是她吧——那也不应该封号啊，人匿名论坛言论自由啊。 　　就像他之前说的。 　　大清都亡了，8102年了，他还在用自己的思想去束缚别人的。 　　这特么太不是人了，人家注册个论坛账号说句公道话，他怎么想的居然就给人家封号了？ 　　“宝宝。”苏临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错的太离谱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想想，其实你说的特别对，” 　　“……” 　　“你看，你还没嫁给我，对生孩子这种事保持那样的观念完全正常，我不该强迫你，更不该因为你觉得不合适就给你封号。” 　　“……” 　　嗯？ 　　还没嫁给他？生孩子的观念？ 　　不是…… 　　为什么他们突然开始讨论起来生孩子了？？ 　　他怎么就这么自然地把话题给转移了？？？ 　　“你胡说什么呀！”鹿园园气得脸上发热，她半仰着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就更来气，忍不住伸手去推他：“谁要给你生孩子了啊——！”虽然理所当然地没推动。 　　苏临看准时机，等她的手要收回去的时候一把拉住，然后往怀里一扯，双臂牢牢把她抱紧。 　　鹿园园挣扎了几下没挣过，脸抵在他硬硬的胸膛处，发出的声音也有点闷：“你干嘛呀！” 　　话音刚落。 　　“啊——”失重感让她条件反射般地叫出声。 　　眼前场景变换，鹿园园趴在他肩上，意识到他又一次——像抱小孩一样锢着她的腿弯把她整个人给抱起来了。 　　他没沿着大道走了，是往旁边不知道哪里的方向。 　　幸亏每一次都是晚上，鹿园园想，不然白天这样的话一定又要被拍下来。 　　很快，他停下脚步，松了松手，她慢慢滑下去，落脚的地方高高的，站直了之后才发现……这个高度有些熟悉。 　　她看了眼周围，觉得可能学校的长椅周遭的东西都差不多，也分辨不出来这是不是第一次被他抱起来放的那张椅子。 　　但是这次和那次又不一样！ 　　鹿园园推他的肩膀，想跳下去，刚迈开半步就被他重新扯回来。 　　“宝宝。”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因为有椅子加成，他的头大概在她锁骨高的位置，鹿园园一低头，正好撞进他黑沉沉的眼瞳，里面像是有个小漩涡，吸得人忍不住一直看。 　　他圈住她的腰，手臂用了点力气，声音没有刻意放轻，很清晰地传过来：“别生气。” 　　从上往下看，他眼角有点点向下，唇角也是，额发挡住眉毛，和刚才在图书管理笑得张扬颤抖的样子判若两人，现在的他看起来无辜极了。 　　鹿园园被这眼神和表情搞得心里一跳。 　　她拼命在心里默念，这人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他封了你的手机号他骂你大傻逼鹿园园你不要相信！！！ 　　于是苏临上一秒还看到怀里的人表情有了明显的动摇。 　　就好像马上要原谅他了一样。 　　没想到小姑娘下一秒又立马恢复到之前那种淡淡的，“你说呗我反正就随便听听”的样子。 　　“……”他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了。 　　鹿园园的心重新平静下来，古井无波道：“我没生气。” 　　她记起刚才苏临给她取的外号，又说：“我们古董，不会生气的。” 　　苏临的面上僵了一瞬。 　　鹿园园看着他闭了闭眼，一脸的抑郁，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用了很大力才憋住。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开合，清清楚楚地吐出五个字：“宝宝，我错了。” 　　态度诚恳到不行。 　　“……” 　　好像不管哪一次，他一亮出这句话，她就立马没辙。 　　鹿园园觉得她的气虽然已经没了。 　　但是架子不能那么快就放下吧。 　　她抿了抿唇，手放在身边揪了揪裙子边，决定给他一个台阶，慢吞吞地发问：“那你说……你错什么了呀？” 　　“不该封你的号。”他很快就答。 　　“……”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 　　鹿园园伸手去揪他的头发，没用太大的力气，“你再想想。” 　　嗯？不是这个？ 　　苏临皱着眉，又说了一条：“不该讽刺你思想封建？” 　　“……还是差一点点。”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干脆瞎几把认错：“我不应该想让你跟我生孩子？” 　　鹿园园：……？？？ 　　这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 　　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扯到生孩子？ 　　苏临看着小女朋友一脸的复杂和恼火掺杂在一起，耳朵上突然贴上来温热的触感，然后——那股力道往上方提了提。 　　她揪着他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脸颊都泛红了，声音也是带着前所未有的火气：“你骂我大傻逼！你忘了吗！你骂了那么多句呢！！！” 　　苏临：“……” 　　苏临恍然大悟。 　　他刚才绞尽脑汁，还真是没想起来这茬。 　　“我错了，宝贝儿，”人家都说出来哪儿生气了，这就好哄多了，他干脆利落：“我才是大傻逼。” 　　鹿园园松开手，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好多。 　　之前道的歉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清了清嗓子，觉得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某人道歉还道上瘾了。 　　“我是大傻逼，宝宝，”他的下巴搁在她锁骨上，又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头上就像是有两只无形耳朵在动一样，声音很轻地问：“还生气么？” 　　“……” 　　鹿园园咽了下口水。 　　不……不生气了。 　　反而觉得这样的他好罕见……好……可爱啊！ 　　她两只手一起放到苏临的头发上，看着有型实际上软软的发，抓了两把飞快地揉了几下，他的头发一下子乱起来——乱了居然好像更好看了。 　　鹿园园看着看着，不争气地红了脸，眼神从他脸上飘向别的地方：“我不气啦……” 　　“……真的？” 　　“真的呀。” 　　他好像松了口气。 　　随后，本来老老实实地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动，她的注意力重新被抓回来，正对上他带着笑的样子，唇角翘起来，“那给大傻逼亲一下，可以么。” 　　“……你自称大傻逼上瘾了嘛。”这又不是什么好称呼。 　　“嗯，”他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今晚对我自己的自我惩罚。” 　　鹿园园：“……” 　　自我惩罚…… 　　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笑过之后去揪他耳朵：“你在说什么歪理。” 　　苏临也不在意，执着于刚才的问题，下巴蹭了一下她的皮肤，“想亲你了。” 　　“那……”她用手臂圈住他的肩膀，扶着他的后脑勺，头慢慢垂下去，声音很小：“……就一下。” 　　就一下当然是不可能的。 　　苏临贴上她的唇之后，就有不松开的架势，他的手也向下，触到她半裙下面的小腿上。 　　他的手某些地方有着薄茧，划过膝盖内侧的时候，皮肤不自觉地一阵颤栗，一股酥麻直冲头顶。 　　鹿园园闭着眼打了个机灵，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动腿。 　　他没再动了。 　　说好的“就一下”结束之后，她嘴唇都要麻了，虽然现在学会了换气，但还是免不了地觉得有点儿晕乎乎。 　　鹿园园把额头抵在他的颈窝处喘息。 　　因为离得近，能感受到他的脸微微侧过来，热气吹向她的耳廓：“我是大傻逼，我的园园是小仙女。” 　　鹿园园愣了一瞬，人被他抱紧放到了地上，身高差重新回归原状。 　　她仰头看着他笑着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上一句话，就听见他又说：“大傻逼喜欢小仙女。” 　　他接吻过后泛着层水光的唇弯着，声线低又哑，异常地诱人。 　　“……” 　　苏临满意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忽然睁大，夜色里也看得出，白皙的脸一点一点地红起来。 　　他伸手摸了下她小巧的耳垂。 　　嗯，滚烫的。 　　他笑着垂下头，微微低了点上身想要去拉她的手，脸上突然一凉，被什么贴了一下。 　　不光凉，还柔软，还湿润着。 　　是他刚吻过的，她的唇。 　　苏临动作猛地顿住，偏头抬眼去看她。 　　小姑娘明明整个脸蛋都羞红了，一双清澈的鹿眼也不躲，就那么看着他，好像一股小清泉，一下子钻到人心里给洗了一遍。她眨了眨眼，距离极近，纤长睫毛扇出来的风他都有感觉。 　　他怔愣的样子映在她眼底，她笑了，右边的小酒窝一下就显现出来。 　　夏日的晚风，树木的气息。 　　还有少女身上的奶香，脸颊边的吻痕。 　　她开口，本来就软的声音，还故意加了点儿别的情绪，轻轻的，甜腻的。 　　——“小仙女也喜欢大傻逼。” 第70章 第七十可爱 　　鹿园园这个小姑娘。 　　刚认识她的时候，连给个豆浆和ppt都会不好意思一下。 　　刚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说两句话，稍微暧昧点儿，稍微压着点儿嗓子，人就定在那不动了，耳朵和一张脸就开始红了。 　　苏临之前一直都觉得她是特别容易害羞的，比较被动。 　　但越是这样子的印象，她做出某些事的时候心里就越震撼。 　　就像上学期他去S大打篮球赛，被打黑球的搞了一下，心里本来不爽到了极点——不光是因为黑球这件事，还因为她就在观众席看着。 　　没想到小姑娘好像比他还气。 　　红着眼睛带着眼泪，勾着他的脖子就亲上来了，他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是他，肖想了挺长时间的，两人的初吻。 　　按照原本的设想，应该是她在他的哄骗诱惑之下别别扭扭地给亲，最后没想到是以另一种完全相反的形式实现的。 　　再后来，他渐渐发现她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你来这么一下，说一句什么，或者偷偷亲一下，又或者——跟电影里学了点新招往他身上用。 　　直击心房，简直是毫无招架之力。 　　就像现在这种临场发挥。 　　他先说了大傻逼喜欢小仙女，就是觉得想说给她听而已，看着她脸蛋红红的就挺开心，压根没觉得她会给什么回应。 　　结果她照着他上一句的句式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小仙女也喜欢大傻逼。 　　还附赠香吻一枚，纯纯的，往脸上亲的香吻。 　　这就……很他妈甜了。 　　苏临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她撩得上蹿下跳的。 　　他这么弯着点腰，眼睛盯着她，整个人僵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把搂过来把人抱住。 　　她也不反抗，直接伸出双臂过来环住他的肩膀。 　　苏临心里软成一片，他在小姑娘软软的耳朵旁边蹭了蹭，闻着她的体香，所有感官都充斥着她的存在，突然间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只是抱着，就很满足。 　　“怎么这么乖啊……”他叹气一样地感慨，弄得鹿园园耳朵痒痒的。 　　还没等她躲，他双臂一用力，把她抱得更紧，她被他的气息包住，避无可避。 　　随后鹿园园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和鼻音，入耳那瞬间像是被电了一下。 　　“小仙女下凡来给我当女朋友，真是辛苦了啊。” 　　- 　　考试过程虽然煎熬，但考完了之后回想一下，好像几天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暑假有两个多月的时间，鹿园园就呆在S，爷爷奶奶没提过让她回家，她自己也没提。 　　也不是抵触……她有点想回去，可是……害怕。 　　害怕万一，他比寒假那时候状态更差了呢。 　　可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万一他比那时候更好了呢。 　　每次一往那方面想，她就开始心烦心慌，最后干脆一生出点儿苗头就立马掐断，直接避开。 　　一放假，就展开了异地恋，鹿园园每天跟男朋友打电话的时间都挺长。 　　有次她在房间里，戴着耳机视频，没听见开门声，等自己这边的镜头出现了一个头发雪白的人才反应过来。 　　鹿爷爷自从那次之后，又开启了嘲讽模式，“之前寒假走了也没看给我这么打电话”“咱孙女儿谈了恋爱之后真是不得了了呢”“这才刚谈多久以后还得了”…… 　　然后还没等她说什么，奶奶就站出来说他老古董，不懂年轻人的情趣，数落起他来一套一套的，“你还在这儿说园园呢？” 　　“年轻那会儿还没结婚的时候，出个差都得给我打半宿电话，这给我困得，我就是不好意思挂。”奶奶电视也不看了，边嗑瓜子边给她讲：“你爷爷啊，明明赚的钱没多少，出差一星期，估计全花电话费上了。” 　　奶奶顿了顿，接着道：“我家条件比他好，我爸话费每个月都给我冲特别多我也用不完，那我就说我给你打吧你少花点钱，”说到这儿，她白了在一边坐着不吱声的老头子，“哼，你爷爷不干。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可好面子了这老头儿。” 　　爷爷：“……哼。” 　　鹿园园：“……” 　　鹿园园觉得他们总是这样，这不就是变相秀恩爱么。 　　一般打电话是中午和晚上，这天吃完晚饭，她看时间差不多就在爷爷奶奶的注目下进了房间，关了门。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戴耳机也戴了一边，留个耳朵听声音。 　　那边很快接受了视频邀请，鹿园园看到他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苏临今天穿得特别正式，平整光滑的黑西装，白色衬衣领子干净而没有一丝褶皱，甚至连领带都打了。 　　头发不像平时的随性，好像是用了什么定型，整张脸都露出来。他的镜头有点儿晃，看上去是在车里。 　　她一瞬间以为自己不是在跟谁视频，是打开了某个明星的广告。 　　大明星本来没什么表情的，等了几秒之后部件她开口，弯起唇角，笑容玩味：“看傻了？” 　　“啊，”鹿园园回过神来，摇头：“没有没有……” 　　大明星不依不挠：“我帅吗？” 　　“……”她决定不理。 　　尽管看了这么多次他的脸，但是这么一打扮，好像真的……挺不一样的。 　　鹿园园努力忽略掉脸上的热意，扯开别的话题：“你穿成这样，要去干什么呀？” 　　“晚会。”他皱了一下眉，面上略过不耐烦。 　　苏临一放假就早早回了B市，一回去好像就开始忙，她后来问过才知道，除了周末，他每天都被他爸爸带着去公司。 　　做了些什么没具体给她讲，只不过每天都很累的样子。 　　但晚会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 　　“所以一会到了就不能跟你聊了。”他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哦，哦好呀，”鹿园园点点头，“那大概还有多久到呀？” 　　“十几分钟吧。”他转开视线看了眼前面，然后确定了时间：“我回去应该也很晚，十一点最早，你直接睡，今晚不用等我。” 　　“哦，”鹿园园答应完，却总觉得他说的话哪里怪怪的，“你怎么说得……好像我们是住在一起一样诶……” 　　他立刻挑着眉对她笑，突然把镜头凑近形状好看的嘴唇，用气声说：“宝贝，别急，早晚住在一起。” 　　鹿园园：“……” 　　“……什么呀！”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眼看着那边的人笑得更开心，拿着手机的手抖得更厉害，她恨不得自己的手能穿过屏幕去掐他一下。 　　虽然不舍得真的挂了电话，但是还是憋了一分多钟没跟他说话。 　　后来架不住他一直小声的哄，两人重新开始了对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他都是压着嗓子放轻音量说的。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正如他之前说的一样，“我快到了。” 　　“嗯嗯，”打着打着电话，鹿园园就趴到床上去了，她抱着个玩偶侧躺着说：“那你去吧，我挂啦。” 　　“先等会。” 　　她不解；“……怎么了？” 　　夏天的天黑的晚，六点多的时候外面也是一片大亮，他靠着黑色皮质车后座，身边的窗因为黑色的膜阻隔了一部分光线，但依然足够看清。 　　她问完那句话，苏临就换了副表情。 　　他翘起唇角笑，眼珠漆黑，眼角像是藏着光在流转，露出眉骨之后显得鼻梁比平时还要笔挺，看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我帅吗？你还没回，”他说，“不说不让挂。”语气无赖地理直气壮。 　　“……”她抿了抿唇，心里觉得他真是太幼稚了！ 　　憋了半天，还是叹气一样地软声道：“帅呀……学长你好帅的。” 　　刚说完，就听见一道突兀的女声，音量很小却很清晰：“——啊啊啊园园真的太可爱了吧我的天儿砸你能不能让她再来玩啊！” 　　声音还有点儿耳熟。 　　“……” 　　鹿园园睁大了眼，屏住呼吸，抖着手问他：“那那那……那是谁……” 　　苏临状似无辜地眨眨眼，笑得人畜无害：“我妈啊，听不出来么。” 　　她挣扎着问：“你不会开的是免提……” 　　“是，”他点头：“我忘带耳机了。”转而还安慰她道：“你放心，之前的她都没听到，只有最后一句。” 　　鹿园园：“……” 　　真是信了他的邪。 　　- 　　这个暑假过去，舒甜就高二了，因为政史地比物化生分数高，所以文理分科她学文，但是数学和英语还是要鹿园园教，而且数学一直是她最弱的科目，她妈妈也希望她能在开学以前提前学数学。 　　舒甜妈妈本来想要一星期上五天，到最后可能还是疼女儿，所以最后敲定鹿园园一星期去三次。 　　假期里，鹿园园除了给舒甜上课，跟苏临打电话，就是在家里看书——看的都是计算机相关。 　　和苏临那边相比，她每天都过得很悠闲，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八月十号是她的生日，其实她生日知道的人不算多，在宿舍群的红包雨里聊了会天，回复了几条单独的祝福，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收到了苏临的电话。 　　“在家么？” 　　“在呀，”她心情好，声音也很轻快：“怎么啦？” 　　“你现在下楼。”他说。 　　“……” 　　鹿园园跟着奶奶看了不少偶像剧。 　　听到这句话，她的心脏砰砰直跳，速度直接飙升，满脑子都在想他是不是飞过来找她了—— 　　还没想完，那边给了解释：“我给你买的礼物留的我的电话，快递到了，下去拿一下。” 　　“……”鹿园园的小心脏沉寂了。 　　但有礼物也很棒了！ 　　她还是很开心地“嗯”了一声。 　　因为挂着耳机很方便，两人的电话一直没挂断，她签收了快递抱上楼，拆开发现是一个大蛋糕，画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的脸。 　　还有个牌子，写着“鹿OO19岁生日快乐”。 　　“哇……”她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戳那个画着的小女孩，“好可爱呀……” 　　他笑了一下：“喜欢么？” 　　“喜欢呀，”这是她长这么大收到过最大最好看的蛋糕：“特别喜欢！” 　　“嗯，”听声音，他也心情很好的样子，“宝宝，我爸找我开会，你先玩，晚点找你。” 　　她愣了一下，很快答：“哦好，你去忙吧。” 　　直到挂了电话，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冒出头来。 　　他没说那句话…… 　　虽然他的蛋糕上写了，但是…就很想听他亲口祝她一下生日快乐呀…… 　　鹿园园抓了抓头发，甩了甩头。 　　算了，又不是小孩子，过个生日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没关系的！他只是忙忘了！ 　　一直到下午六点钟，苏临都没再发消息过来。 　　中午的时候她发了条微信他也没回。 　　鹿OO：【学长你还在忙吗～(oωo)】 　　…… 　　爷爷奶奶在里屋换衣服，要带她出去吃饭。 　　鹿园园打开微信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不知不觉地嘴撅起，脸鼓成了个包子。 　　刚想锁屏的时候，手机突然一震。 　　一声提示音同时传来。 　　苏临：【你再下一趟楼，另外一个礼物也到了。】 　　鹿园园：“……” 　　她看到礼物两个字都没那么开心了，闷闷地打字回了个【好的】，然后支着膝盖站起来，冲着里屋喊了一句，“爷爷奶奶我有快递要拿，先下楼啦，一会回来！” 　　“去吧去吧，我们也快好了。” 　　乘电梯很快下了楼，一出单元门，属于夏日的热浪席卷而来，外面的空气热而潮湿，她皱了皱鼻子，想快点儿拿了快递走—— 　　突然被一股香气吸引了注意力。 　　而且离她很近的样子。 　　鹿园园扶着门把手，抬眼的一瞬间，恍而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 　　刚才给她发微信的人。 　　本来应该在B市的人。 　　现在就在她面前站着。 　　香气源于他手里的东西——一大捧玫瑰花，只有一种颜色，鲜艳的红配着周围浅色包着它的纸，层层叠叠，很夺目的好看。 　　然而更夺目的是拿着它的人。 　　苏临就站在门边等她，恢复了一贯的打扮，很休闲的白t恤黑裤子，人好像瘦了点，脸部线条更窄。 　　眼角有点儿上扬，笑得简直比花还好看。 　　鹿园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傻了。 　　他手往前递，她就愣愣地把花抱过来，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话都忘了说，心跳如擂鼓。 　　他过了一个夏天也没晒黑，皮肤本来就白，眼下一有青色就能看出来，但却一点也不给这人的外貌减分。 　　“宝宝，”他勾着唇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修长手指上还带着玫瑰花的香味，“生日快乐。” 第71章 第七十一可爱 　　鹿园园已经感觉不到空气里的热了。 　　她本来心情又急又躁，按理来说去拿生日礼物应该是最开心的时候了，连带着期待一下礼物是什么，简直不能更美。 　　但她满心想的都是他莫名其妙不回她消息。 　　而且上午的时候聊了十几分钟的电话，他都没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些很杂很乱的想法，在见到他之后一下子就被打碎，震飞了。 　　他之前没说，是因为这样吧。 　　惊喜嘛……她早该猜到的，毕竟他好像干什么都不太符合常理。比如现在吧，就算是和电视剧一样的桥段，他也要事先给她铺垫好别的气氛，渲染烘托他的出场。 　　鹿园园懂。 　　鹿园园觉得他太成功了。 　　估计之前也是一直憋着，就等着见到她放大招呢。 　　他坐了几小时的飞机，赶到她家楼下，亲口说了宝宝生日快乐。 　　感受着一个多月没感受到的，他指尖温热的触感在她脸上，抱着他给的花——十九年来收到的第一束玫瑰花。 　　她觉得鼻子有点儿酸。 　　鹿园园一言未发地关上单元门，没堵在门口，拽着他的手往旁边的角落里挪了挪。 　　她把花移动到左臂，另一只胳膊直接伸出去抱他的腰。 　　苏临把放在她脸上的手拿开，也不嫌热，顺着她的意图回抱了她。 　　好像真真切切抱到他的一瞬间，她才突然惊觉自己的心情。 　　半年前的寒假，苏临缩短了两人异地的时间，一个多月变成半个月，两人在开学前还大概腻歪了将近二十天。 　　而暑假比寒假还要长，虽然每天都电话视频什么的，有时候晚上睡觉前躺下她还是会想他。 　　就算能见到对方的脸，那也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看得见，却摸不着，是真的想。 　　“学长，”鹿园园脸埋在他的胸口，努力把那点儿泪意憋回去了，“……我好想你呀。” 　　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和电话里又些微的差别，但还是一听就知道是她，她的发音咬字习惯，跟他讲话的时候，喜欢拖着一点长腔，这些熟悉得全都像是钉在脑子里打着鹿园园的标签的东西。 　　所以苏临一下子就听出来，小姑娘的尾音有点儿抖。 　　好像快要哭了一样。 　　唉。 　　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想给惊喜，这是惊喜过头了么。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垂下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我也是啊。” 　　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想死你了。” 　　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他感受到小姑娘又蹭了蹭，然后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想——” 　　她后面的声音被单元门打开的声音打断。 　　“园园拿个快递拿了得半小时，哎呦喂……” 　　“诶？这楼下怎么也没影，她去哪儿——” 　　老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人是真的会这样。 　　苏临经历了不止一次了，遇到了她爷爷奶奶的时候两个人是很亲密的状态。 　　第一次针灸的时候他拉着小姑娘的手。 　　第二次在电影院小姑娘坐他腿上。 　　第三次和现在这次，在她家楼下搂搂抱抱。 　　…… 　　明明耳朵已经听到了，大脑也接收到“马上就要被爷爷奶奶看到了”这个事实，其实立马松手是可以的，但是——就是松不开，动不了，和木头人一样等待着鹿爷爷即将到来的嘲讽。 　　“哦，人在这儿呢。” 　　“……” 　　鹿园园僵着身子松开手，转身看着爷爷奶奶，第一反应还是想把手里的花儿藏起来。 　　……但是太大了。 　　她只好双手抱着花，面对着斜眼看着她的爷爷，硬着头皮刚想开口。 　　鹿老中医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吊着已经下垂的眼角，“这是准备放我和你奶奶的鸽子了啊？” 　　苏临在一边听得心里一惊：“……” 　　几个月不见，爷爷居然学会这词了。 　　“什么放鸽子！”爷爷还想说什么，奶奶一把拍在他背上，对着鹿园园和苏临笑成一朵花：“人家小年轻的事儿，能叫放鸽子吗？没看见人家的花儿吗？这叫浪漫！” 　　“怎么不叫放鸽子？”爷爷也不满意了：“不是说好的一家三口出去吃，咱菜都没买饭也没做，你说现在咋办！” 　　“哎呀，多大点儿事，我带你去吃！”奶奶一把拉着他往道上扯，“你可别在这瞎白话了。”随后边拉爷爷边回头对两个杵在一边当木头桩子的两个小年轻笑：“你俩去玩儿吧，别回来太晚啊园园。” 　　鹿园园张了张嘴，刚要答—— 　　爷爷背对着两人摆摆手，声如洪钟：“干脆别回来了！” 　　鹿园园：“……” 　　苏临：“……” 　　苏临看着两个老人的背影，发觉这又是情侣装——纯白的上衣短袖和深蓝色宽松长裤。 　　他又看了眼被噎到的小女朋友。 　　纯白T恤牛仔短裤，腿很直很细。 　　他看笑了：“原来是亲子装？” 　　鹿园园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呀”了一声：“……是碰巧的啦！什么亲” 　　爷爷奶奶的情侣装无数，那都是早就买好的，今天碰巧而已。 　　“我去把花放上楼，”鹿园园看着他，语气都雀跃起来：“你等我一下。” 　　“恩。”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 　　- 　　已经将近七点了，鹿园园放好花下楼，苏临带着她打车去了一个不算太远的餐厅，尽管堵着车二十分钟也到了。 　　是一个西餐厅。 　　装修很欧式，门口牌子上一个大大的“U”。 　　两人刚下车，从路边往门口走，苏临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记不记得大一上学期，你欠我几顿饭，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你’，是个餐厅名。” 　　鹿园园有点儿印象，还在回忆，就看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餐厅的牌子：“这个‘U’就是‘you’，‘你’的意思。” 　　“……啊！”她想起来了，“原来叫‘U’，我还以为就叫‘你’——” 　　“其实都不是。”他忽然又打断她。 　　“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已经走到了门口，有应侍给从里面把门打开，白衬衫白马甲黑西裤，穿得比他们俩正式多了，苏临报了手机号定的位置，又来了两个人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到了桌子边。 　　长桌，很宽敞的四人座，皮质沙发的座位。 　　所以苏临又跟她坐在一侧，旁边的服务生见状，把对面摆着的餐具移了过来。 　　看完菜单点完吃的，鹿园园重新想起刚才的话题，“你还没说呢呀，什么其实都不是？不是什么？” 　　“就，”苏临把手机锁了放在台面上，桌下伸直了长腿，懒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捏了捏鼻梁，“你当时问我，你想吃什么。” 　　他转头笑了一下，“我真正想说的是，吃你。” 　　“……” 　　“但我又怕你觉得我是个变态，就改口说有家餐厅叫‘你’而已。” 　　鹿园园：“……” 　　- 　　虽然是生日，这一天也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顿饭按说也不该有什么不同的。 　　但可能是因为真的太久没见了，鹿园园觉得自己全程心情都很高涨亢奋，除了他不让她喝酒以外，一切都很美好。 　　最后吃饱了开始闲聊，她靠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嗝，“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我能呆三天，”他说，“这三天假还是回去得用周末补上的。” 　　“啊……”鹿园园一下坐直了看他：“你这假期为什么会这么忙呀？”明明寒假那时候还没呢…… 　　苏临觉得自己这一假期不能用忙来形容。 　　是太惨了。 　　这都要源于他爹。 　　苏御，一个铁血手腕的中老年男子，苏临可以用十个字概括他—— 　　宠妻无下限，用儿无底线。 　　苏临是独生子，从初中懂事开始就大概知道自己将来的职业，应该是走苏御的老路没跑。 　　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他知道，但苏御不是那种一上来就给你什么特权告诉别人介绍一下这是本董事长的儿子。 　　他才不会，他就悄默声地把他儿子扔到活儿最杂最忙的部门里，身份就是个实习生。 　　实习生，在他们公司可真是…… 　　他没说得太仔细，大概给小姑娘讲了讲，最后调节气氛一样开了个玩笑：“我还不是为了养你。” 　　鹿园园没觉得好笑。 　　她联想到他的专业，感觉他的性格不像是会喜欢金融的人，“那你学金融也是你爸爸想要你学的嘛？” 　　“对啊，”他很快点头，随后突然亮起一个吊儿郎当的笑，一副理所当然志在必得的样子：“不然就像你男朋友我这么优秀，我应该是要去开飞机的。” 　　鹿园园：“……” 　　哦，居然要上天。 　　她沉默了几秒，实在忍不住反驳：“其实你应该去开火车的吧。” 　　苏临一愣：“啊？” 　　小姑娘一脸认真：“满嘴跑火车。” 　　“……”他又是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她刚才面无表情地软声说出满嘴跑火车的场面，直接笑出了声。 　　“……” 　　鹿园园无语地看着他笑到发抖的样子，决定忽略，拉着他的胳膊接着好奇：“那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呀？” 　　苏临笑够了，喝了口水道：“什么都干吧……挺杂的……”他想了想旗下几个牌子，找了个最大众的举例子：“就比如商场你可能见到过标着稣氏的东西，核桃酥的那个稣，那名字就是我妈恶搞出来的，我爸居然还真的用——” 　　“啊！”鹿园园突然坐直发出声惊呼。 　　他被她的大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个！那个稣氏！”她看起来特别高兴，漆黑澄澈的鹿眼一闪一闪的，睁得老大：“你知道稣氏的卫生巾有多好用吗！我从小到大都在用呀！居然是你们家的！！！” 　　苏临：“……” 　　苏临僵着脸：“……哦。” 　　她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大肆夸赞酥氏的卫生巾，苏临一开始还勉强微笑，到最后干脆抱臂看她，扯了扯唇角，冷笑：“早知道我送你一百袋卫生巾做礼物了。” 　　鹿园园的演讲停滞，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冷气压：“学长你怎么啦，我夸它你不开心吗？” 　　“……” 　　苏临心说我不是不开心我是怕你他妈从今以后就觉得我家是卖卫生巾的。 　　他出门不喜欢带很多行李，三天也只是带了个书包，现在正放在酒店。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其实不光卫生巾……还有首饰的。” 　　“……” 　　鹿园园接过来，看着黑色的丝绒盒子，上面印着一串很像是法语单词的字母。 　　“这个才是真的礼物，打开吧。”他坐过来了一点，离她很近。 　　“啊？”鹿园园唰地抬头，“那蛋糕——” 　　“蛋糕也是，但这个也……” 　　苏临解释着解释着，突然觉得烦躁。 　　他手拨了拨头发，“啧”了一声，一手搂过她的肩膀，声音里全是霸道，“我女朋友生日，老子爱给几个礼物就给几个，怎么了。” 　　“……没怎么。”鹿园园看着他不太自然的表情，抿唇笑了，拉着他的手指小声说：“谢谢你呀。” 　　“……” 　　苏临满意了。 　　他看她翻来覆去地看盒子，干脆伸手拿过来替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轻轻拽出来，“脖子伸过来。” 　　他动作太快，鹿园园只看见他指间的东西闪闪发光，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脖子上一凉。 　　“把头发拨到一边。”他说。 　　鹿园园照做，然后感觉到他在后颈那里摆弄了几秒钟，然后帮她把头发散回去。 　　苏临胳膊支着头，看着小姑娘形状小巧优美的锁骨上点缀着一颗包在银圈里的小星星，随着呼吸起伏，偶尔折射出粲然的光。 　　当初挑了这个，就是觉得这颗星星和她的眼睛一样好看，一闪闪的亮。 　　他刚想要换个姿势好好夸她，手拿下桌子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腿。 　　肌肤触感温热而细腻。 　　可能是不运动的原因，没什么肌肉，很绵很软。 　　苏临不自觉垂眸。 　　她穿的短裤，长度在大腿中部还往上，大腿到小腿的弧线匀称而好看，露出来大片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盯着她的腿看了会儿，苏临嗓子开始发干。 　　鹿园园快急死了。 　　她拼命低头却还是看不清项链全貌，最后还是拿手机自拍的镜头才看到的。 　　一颗星星，包在一个圈儿里，星星还可以转的，不知道什么材质，闪着的光很柔和，在两条锁骨中间的窝里极为契合。 　　“学长这是我第一条项链诶！”她放下手机戳了身边的人一下，激动得不行，“谢谢你，好好看呀！” 　　“嗯，好看。”他侧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喝水。 　　鹿园园也没在意他的反常，凑过去歪头问他：“所以这个就是最后的礼物啦？” 　　“……” 　　他拿着水杯的手一顿。 　　“其实也不是。”他说。 　　又是这句话。 　　他今天是第二次说这句话。 　　鹿园园不解：“什么不是……”她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说“想送几个送几个”，“你不会真的还有吧？！” 　　“啊……”他一笑，放下水杯：“是啊。” 　　苏临坐直身子，抬起一边胳膊松松靠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整个人往前倾。 　　他虽然不让她喝，但给他自己点了杯红酒，酒香溢满在鼻息。 　　鹿园园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仰头的时候直对上他黑得发沉的眼眸。 　　恍惚了一瞬，她居然觉得他的神情里有那么点儿委屈。 　　“还有个礼物……”苏临另一只手移动到她的膝盖内侧，摩挲了一下，嗓子哑得很厉害，“……我其实，最想把我自己送给你。” 第72章 第七十二可爱 　　——把我送给你……？ 　　鹿园园沉默了一会儿，疑惑地呢喃：“什么把你送给——”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她脑子里想起，林茜有一阵儿疯狂迷恋狗血类霸道总裁类型的电视剧和小说，迷恋还不够，还要给他们安利，宿舍几人无一幸免。 　　那情节真是要多狗血有多狗血，要多霸道有多霸道，而关于“把我送给你”这种话。 　　倒是没见过这么说的，但是她见过倒过来说的。 　　——男人邪魅一笑，握着坐在床上的女主角的脚腕：“亲爱的，愿意把你自己送给我吗？” 　　然后女主角热泪盈眶满脸羞红道：“我不要！你这个臭流氓你走开！” 　　男主角不依不挠并且坚信这是欲拒还迎，接着把女人拽过来哄：“乖，相信我，我会让你舒服的。” 　　然后开始拉灯酱酱酿酿之旅——紧接着屏幕上会出现“第二天……”。 　　万分引人遐想，的第二天。 　　“……”鹿园园被自己给吓到了。 　　要不是这句话，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可怕的剧情。 　　其实真的没有刻意去注意这些事。 　　可能是宿舍里的潜移默化耳濡目染，可能是她们偶尔开的玩笑，管它什么原因，反正上了大学以后，她就是……懂了。 　　她就是知道，并且确定，他指的不单单是口头上的“把我自己送给你”，而是……而是别的。 　　鹿园园张了张嘴。 　　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脑子里还闪过另一个画面。 　　几个月前在酒店的时候，他压在她身上，咬牙切齿留下的三个字——“你等着”。 　　还有，刚才进饭店之前，他说他那时候说的“你”不是餐厅名，就是“想吃你”的意思，变了个说法是不想让她觉得他像变态。 　　…… 　　鹿园园觉得自己的脸在一度一度地升温，这么想完一圈儿之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送……送你自己给我？”她咽了口唾沫，眼睛飘飘忽忽地往他脸上瞄，故作镇定，干巴巴道：“你这不是……已经送来了嘛？” 　　“……”苏临眯了眯眼。 　　小姑娘刘海薄薄的，发型从刚认识开始就是黑长直，披着的时候她习惯把一边的掖到耳朵后面，显得脸更小。 　　她又不化妆，素面朝天的，感觉给她套个初中高中生校服，放在学校里不会有丝毫的违和。 　　怎么看，都还是……太小了啊。 　　他微微直起上身离她远了点儿，立马就明显感觉到她松了口气，苏临觉得她这幅风声鹤唳的样子挺好笑——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不会撒谎。 　　“我开学大三了。”他非常识相地转移话题。 　　鹿园园还愣愣地：“我……”她眨眨眼，试探着：“我开学大二了？” 　　“……”苏临被她逗笑，摸了把小姑娘顺滑的长发：“我还不知道你大二了？我是要跟你说个事。” 　　“哦……那你说呀。” 　　“大三，我应该要准备考研了。” 　　鹿园园其实也不怎么意外。 　　有次好奇问了他大一大二的gpa，她被深深震撼了，当时就觉得苏临不考研才不正常。 　　她刚要说话，他又加了句：“出国读。” 　　“……” 　　“这假期我爸一直提。”苏临面上闪过不耐，拨了拨头发，他现在一想起这件事就烦，吐了口气接着说：“我其实不怎么想去，本来也不想，尤其是……” 　　他忽然停顿下来，鹿园园把话接过来：“是什么？” 　　苏临突然抬眼朝她看过来，带着一点笑意，眼睛里夹杂着很多情绪，“尤其是，和你在一起之后，完全不想去了。” 　　“……”鹿园园没想到他突然蹦出这句话。 　　接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大脑一时有些空白，没能反应过来该回复什么。 　　“我假期里跟你打电话，其实想说很多次，但……”苏临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回复，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覆盖上了她的，在一点一点地磨过她的手背皮肤，声音缓慢清晰，“觉得这算一件大事儿，还是见了面告诉你好。” 　　“宝宝，”他紧了紧她的手，鹿园园抬头，看到的是他无比认真的表情，“我知道异国恋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难接受，如果你觉得——” 　　“你要去三年吗？”她突然打断他的话。 　　“……嗯？”苏临愣了一下，意识到她说什么，很快答：“不，就一年，美国很多学校商科研究生都设了一年制MBA，我读这个。” 　　鹿园园心里送了一大口气，她没有了解过国外的研究生，以为和大陆一样是三年制。 　　她几乎是没犹豫地冲他点头，“那你去吧学长，你成绩那么好，不读真的太可惜啦。” 　　他狐疑：“你……想我去？” 　　她顿了顿，还是点头。 　　“……”？ 　　苏临还没说话，小姑娘接着苦口婆心；“你出国是不是要考很多东西的？那我们大三不要总是出去玩了吧，你也不要玩游戏了，我会监督你的呀。” 　　苏临：“……” 　　不是，这画风不太对吧。 　　在他的设想里，不应该是小女朋友一脸哀怨地抱怨撒娇：“哎呀你不要去嘛你怎么舍得人家~”然后他就顺势：“我舍不得啊宝贝儿~不去了老公就在这陪你！”接着回家和恶势力做斗争。 　　也不算设想，这是苏临在飞机上睡了一小觉做的梦，对话略有出入，但场景什么的都挺真实的。 　　这也差太大了…… 　　接下来的时间。 　　不管他怎么试探，小姑娘口风都很紧，没有一点儿犹豫地支持他出国。 　　面色如常。 　　虽然本来一年也不算什么大事，仔细想想，鹿园园的性格也不太可能和他梦里那样，但是他就是挺想…… 　　啧，想至少听她撒撒娇什么的。 　　希望全都落空，她这么直接的就答应了，还积极地要催他读书。 　　苏临心里不太舒服了。 　　他在送她回家的出租车上没怎么说话，想要引起某人的注意，没想到鹿园园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一样，也没怎么说话，一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地发呆。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跟自己杠上了，还是她察觉到了但是就是不主动找他，一直走到单元楼下，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很诡异。 　　在她家楼下站定的时候，眼看着就要道别了。 　　他闭了闭眼，咬着后槽牙，觉得自己他妈怎么比女朋友还像个小姑娘。 　　苏临睁开眼刚打算伸手拉她来哄—— 　　面前的人突然过身，动作特别迅速利落地扑到他身上。 　　夏天的衣服薄，她纤细的胳膊搂在他腰上，能觉出来用的力气不小。 　　他结结实实地愣住。 　　抱了半天，苏临清了清嗓子，“宝宝，你怎——” 　　“我之前说的是假的。”她的脸很紧地埋在他胸前，鼻梁几乎硌到他，声音像是闷在棉花里，“我当然不想了……” 　　“你说完我就很害怕……” 　　怕？ 　　他皱眉：“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停顿了一会儿，再传来的声音带了点委屈：“就突然很怕，你不喜欢我了。” 　　“……” 　　苏临之前想她闹。 　　她真的说出他想听的话，他心里又闷得很难受。 　　“我一直都觉得我不好，觉得我这个人好无聊，你不知道，我其实总在想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不对劲。 　　苏临在最后一句里听出了一丝哭腔，心脏猛地一缩，伸手就想把她捞起来。 　　她不肯。 　　鹿园园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一直说话，好像要借着这个机会全部倾吐出来，“所以我刚才特别害怕，我甚至觉得我们坚持不到你出国，就……” 　　“就什么？” 　　“……” 　　苏临扯了扯小姑娘长长的头发，看着她鸵鸟一样埋着说这种话，又气又心疼。 　　他又问了一次：“就什么？” 　　“……” 　　她哭得不明显，但流的眼泪已经浸湿了一小块布料，此时有微凉的触感，仿佛那点儿水分也渗进皮肤里，透到心脏里，把整个心脏刺激得酸而软。 　　“那我替你说，”他摸着她的头发，语速不急不缓，“害怕坚持不到我出国，就分手了……对吧。” 　　“……” 　　良久的沉默后。 　　她一条胳膊突然一松—— 　　然后抬手，“啪”地一声拍在他的后背上，还挺响的。 　　好像一个赌气不说话的小孩子，不满意他的话，在无声抗议。 　　这个动作让苏临差点笑出来。 　　“哦，还打我呢，”他接着刺激：“我不是替你说的吗，打我干什么。” 　　她蓦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瞪着他，嘴角向下撇，声音也可怜的不行，“我没有说！” 　　鹿园园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一直以来，连生活了几年的家是那么支离破碎的，她做到多好爸爸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对于这样热烈的感情既喜欢又害怕，她想要做所有她能够做到的事去抓紧他。 　　他刚才提到出国。 　　那种从和他恋爱最开始，一直都隐隐潜伏着的、她从未提过的不安，甚至连她自己都以为消失了的极度不安，一下子全部涌上来，几乎把她淹没。 　　“行……”他叹了口气：“你没说。” 　　苏临觉得他这辈子的耐心都给她了。 　　他这辈子，也就败在她一个人手里了。 　　鹿园园说完话又想埋回去的时候，直接给他半路拦下来。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下巴，一只手给她擦眼泪，动作很轻也很慢，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她耳朵里。 　　“你还想我怎么喜欢你，你就说吧。”他的眉目有些无奈，整个轮廓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异常温和，和平时不同，极有耐心的样子，“不能了，鹿园园。” 　　他的声音低缓，语气太过温柔，像在哄一个很小的孩子，生怕吓到她。 　　她忘了哭，屏住呼吸看着他。 　　“你得对我有点儿信心，”眼泪擦得差不多了，苏临勾起唇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很亲昵的动作，“嗯？” 　　“嗯……”她红着脸吸了一下鼻子，泪腺又开始蠢蠢欲动。 　　苏临捧着她的脸，低头垂眸，吻上小姑娘弧线优美的眼尾。 　　咸的。 　　“不准哭了，”他说，鼻尖蹭了一下她的脸，“今天是我们园园小仙女十九岁生日，得美美的。” 　　眼睛胀得发疼，整个人被他锢在怀里，鹿园园说不出话，一直点头。 　　夏夜虫鸣，满天繁星。 　　她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木调香气，恍而觉得这是场梦。 　　而她愿意永远沉溺。 　　“宝宝，”过了会儿，他偏过头亲了一下她的耳垂，湿湿凉凉的触感，“以后每年生日，我都陪你过。” 　　- 　　鹿园园大二上学期的课表比大一宽松了点，多了专业课但少了数量更多的公共课。 　　由于C大关于选修的学分规定，是一定要修四门的，但由于很多人大四的时候留校时间都很少，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是把大四的在大三修完。 　　开学苏临大三，所以两人上下学期都是一起选的选修。 　　鹿园园对于计算机的热情没有丝毫的削减，并且觉得自己将来十有八九是要往这方面发展，她就决定接下来三年的选修课把跟计算机有关的三门修个遍。 　　C大的师资力量雄厚到难以想象，选修课的老师也有可能是一个说出学历吓死人的知名教授，而且从严川身上就能看出，就算选修一周两节，那也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她怕苏临不喜欢这方面的，还提前了挺久跟他讲，没想到他当时一副没怎么惊讶的样子。 　　两人上下学期分别修了计算机应用工程和C#程序设计及其应用，两个都是可难可易，要往深了学就难，要只是想混个学分就简单。 　　鹿园园没想到的是，期末复习的时候遇到不懂的地方，都是男朋友给她点拨的。 　　这让她记起来大一的法语，他讲起来也是厉害得不行。 　　她长这么大，见到最神奇的人可能就是他了，“学长你为什么什么都会啊？” 　　“……” 　　苏临心说不然呢。 　　我黑眼圈儿哪来的。 　　我还不是为了在女朋友面前装个B，选修课在所有科目里最高，回回接近满分。 　　他要是自己选的话，肯定不会选这种听起来就专业性很强的课。 　　毕竟不光要过，成绩单还得漂亮，那就必须高分过。 　　这样的课想高分过可不是园林美学那种上课随便听听，下课查点儿资料做几个作业就能拿到百分之八十分数的。 　　苏临看了她一眼，只字不提自己挑灯夜战，笔一扔，一挑眉：“你男朋友就是什么都会，你这是第一天才知道么。” 　　“……” 　　“要不是这专业限制，那就是连开飞机也会了，还能带你上天。” 　　“……” 　　又开始了。 　　鹿园园叹了口气，用了最见效的办法制止他说骚话—— 　　两人离得近，她转头往前一凑，就能亲到他的侧脸，“对呀，你最棒啦。” 　　苏临本来的表情僵在脸上。 　　半晌，特别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清嗓子，“嗯……咳……还有哪不会？” 　　- 　　期末考过去，大二结束。 　　鹿园园的行李都收好了，在回家之前最后和他在学校里腻歪一会儿。 　　两人沿着女生宿舍楼前的主道往操场的方向走，下午四五点的天气不算太热，阳光也不毒，偶尔吹来一阵小风还挺舒服。 　　鹿园园顺着两人牵着的手往上看。 　　不算壮却很紧实的小臂。 　　藏在短袖下面的肌肉。 　　一年四季没见他涂过防晒霜却好像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皮肤。 　　清晰的锁骨和喉结。 　　…… 　　一直到他的脸。 　　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下颌角一点儿也不突出，整个侧脸线条特别流畅，鼻骨挺而直，这么看着就衬得眼窝比一般人要深。 　　鹿园园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就是侧脸。 　　是林茜给她看的一张照片。 　　她觉得一眨眼，苏临马上就要大四了，而好像去经管系听讲座，听别的女生八卦那个活在传说里的大二学长，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低头看着水泥地，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再抬头看他的时候，直接对上他漆黑的眼，被逮了个正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之前的视线被察觉，苏临看过来的眼神很玩味。 　　但问出口的话却很正经：“你打算考研么？” 　　鹿园园还没答话，就听他接着分析：“我是觉得你可以保研，假如跨专业比较麻烦保不成功的话，再考。” 　　“……” 　　她愣了一下，半天忘了给他回应，他紧了紧她的手：“在想什么？” 　　“啊，”鹿园园回过神来，答：“我之前也差不多这么想的……” 　　她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件事真的纠结了挺久，但是因为还不算离得太近，就一直没做决定，没想到刚好现在被他提起来。 　　“我之前查了下，跨专业保研挺难的，而且我觉得我应该早点工作的呀，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读研要三年，我不想——” 　　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在他们这一侧，很大一片树荫下面排列着兵乓球台。 　　鹿园园话说到一半，苏临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红色的乒乓球台，她止住了话头，等他擦完，又突然朝她伸手过来——然后轻轻松松把她整个人腾空提起——放到了乒乓球台上。 　　“……” 　　所以擦是让她坐？ 　　“宝宝，你等会儿。”他个子高，颀长的身子微微弯下来一点，双手支在她的腿旁边的台上。 　　就像把她从正面绕进去了一样。 　　鹿园园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因为近距离，好像连周遭的空气也有些微的震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考研就考研，你毕业的时候，我刚好回来，一切都有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 　　“反正不管你做什么，你读研工作选了什么方向，就记住一点——”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要开心。” 　　“选你最开心的，其他的都别管，交给我，我来办。” 　　鹿园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风忽然大了起来，他额前的发被吹起，发型也乱了，只有声音还是一样的稳：“就算你最后发现不喜欢了，不开心了，咱们还能换。” 　　她顺势接道：“换什么？” 　　他突然笑了：“你忘了？” 　　“……”忘了什么……？ 　　“再不济，你还能来找我啊，来跟你男朋友一起——”他整个人压过来，气息掺着风一起笼着她，苏临挑高一边的唇角，笑得散漫张扬，还带着点儿坏。 　　鹿园园看着他薄唇开合，吐出四个字：“——卖卫生巾。” 　　“……？” 　　她上一秒还觉得自己被他说的鼻子都有点儿酸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然后赚大钱。”他补充道。 　　“……” 第73章 第七十三可爱 　　“……卖……卖卫生巾？” 　　“嗯。”毫不犹豫。 　　“……” 　　之前他说，不管你考研还是工作，最重要的是开心。 　　还有那句，一切都有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鹿园园先是惊了一下。 　　随后生出了细密却绵长的、不断壮大的、名为感动的情绪。 　　再然后——这股情绪被卫生巾三个字给斩灭了。 　　灭得干干净净。 　　“你在瞎说什么呀！”眼看着越离越近，她伸手想把他推远点儿，对方却纹丝不动。 　　“你不是之前跟我说的么，说什么超好用，你从小用到大的，”他反而一脸无辜，“嗯？” 　　“……” 　　嗯你个头！ 　　鹿园园就像是吃东西到一半被噎住一样，差点直接蹦下乒乓球台去打他。 　　苏临还上瘾了，蹬鼻子上脸：“到时候给你安排个卫生巾设计总监的位子，所有的包装外形找哪个明星代言全都让鹿园园小姐给负责——” 　　鹿园园总监又气又羞又恼，直接伸手呼他脸上把还在开合的唇给堵死：“你闭嘴！闭嘴啊！！！” 　　世界安静了。 　　她捂着他的嘴，手心的两片触感很软很嫩。 　　他露在外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能最近没熬夜，黑是黑白是白，一点儿红血丝都没有，眼形极好，就那么看着她。 　　好像在控诉她的行径一样。 　　……还显得挺无辜。 　　他平时的形象一般是眯着眼没睡醒、半眯着眼很冷淡、半眯着眼吊儿郎当很漫不经心的样子。 　　对着她的时候不会有那些情绪，但是身高原因，他要自上而下地看她，上眼皮就得垂下来，所以还是半阖着，看起来就总有种他眼睛眼尾都很长的感觉。 　　所以他每次跟她平视而且用这种清凌凌的眼神的时候。 　　鹿园园就不太能扛得住。 　　她看了半天，决定低头认输，败给诱人美色。 　　她松开手，往前一探头一噘嘴，唇代替刚才的手亲到了美人。 　　而美人笑得大大咧咧，很开心。 　　刚才起来的那阵风势头没有减弱的意思，风向略有改变，迎面而来，把面对着她的人身上的t恤吹鼓起来，鹿园园看着他身前鼓起来的大肚子，觉得好玩儿，就用一根手指戳他的衣服。 　　把衣服里鼓起来的空气戳到底——就是他腹部的肌肉。 　　鹿园园感受了一下手感，整只手都放上去试了试，有点儿惊奇：“哇好硬诶……”她疑惑抬头：“学长我一直好奇，你哪来的时间健身呀？” 　　明明每天几乎都跟她腻在一起。 　　苏临听得出来，这是变相地夸他身材好。 　　他心里美滋滋，但没表现出来，答地模棱两可：“在你不知道的时间。” 　　小姑娘闻言回了他一个小幅度白眼，胳膊眼看着就要缩回去—— 　　他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她白软的手给拽回来，不由分说摁回腹部，笑着凑近她，故意压低声音，“这还算硬？” 　　鹿园园：“……” 　　鹿园园看着他脸上那股坏劲儿，却还是止不住地脸热。 　　他力气比她大太多，拽着她的手虽然不疼，但她就是死活都逃不开他的掌控，手就像黏上去了一样。 　　而且他还没完没了。 　　苏临一只手压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另只手绕到后背微一施力，把她整个人带到怀里，嘴里也不闲着，“宝贝，这哪儿硬了？” 　　“……”鹿园园呼吸一窒。 　　他的唇就在她耳边，喷洒的气息暧昧灼热，音色哑得很性感，“最硬的地方……你还没见过呢。” 　　！！！ 　　他他他！ 　　现在还在操场呢！！ 　　这人就直接开腔了！！！ 　　她刚才窒住的那口气，被他这么一刺激，不上不下地一下子呛在嗓子眼儿里，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咳嗽的时候，罪魁祸首还来给他拍背，还在她旁边低低地笑出声音了。 　　鹿园园都不知道该尴尬还是害羞还是生气。 　　她还没想明白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他，打还是骂，他自己转开了话题。 　　“下面两年……”给她拍完后背，他也没直起身，直接就靠在她耳边，头放在她肩上，“应该会很忙。” 　　鹿园园怔了下。 　　“所以我们可能，不能像这两年这样……”说着说着，他好像就很烦躁一样，低声骂了句，“操，真不想分开啊。” 　　“……”她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鹿园园抬起手，也从绕道他的后背回抱他，“没关系呀。” 　　“……” 　　苏临没答话。 　　怎么没关系，大四他要回B市实习至少半年，回来陪她半年就要出国，聚少离多对于情侣来说，怎么可能没关系。 　　“这么长时间我不在你身边吧，肯定有很多男的就会来找你，就像你们计算机社内谁，徐亿，”他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还有点儿不敢置信：“我他妈居然到现在还记得他名字……” 　　听到这句，鹿园园终于绷不住了，无声笑地浑身发抖。 　　他还没讲完，接着说：“你们社你们系男的那么多，我大宝贝这么可爱，肯定很多人惦记。” 　　“……” 　　“哦，”苏临猛地想起，“他妈的，不光你同届啊，还有大一大二那些新来的小屁孩……” 　　“……” 　　他叹气，“唉我操，老子真的不想走了。” 　　鹿园园：“……” 　　说得好像他不是从大一大二过来的。 　　“没关系的，学长，”她又开口，两人拥抱着，她声音清晰入耳，“我……”说了一个字，却突然卡了一样戛然而止。 　　“嗯？”他有些奇怪：“……我什么？” 　　他听见小姑娘吐气的声音。 　　背后一点衣料被她的手抓紧，她尖尖的小下巴放在他肩膀处，有一点点的硌人。 　　“这些你不要怕——”她的声音又轻又软，一拖长腔就带着撒娇的意味，甜甜的，像棉花糖。 　　说出的话，却简直比棉花糖还甜，直接渗进心里。 　　“——反正我永远都喜欢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临哥：……那行8，哼。 第74章 第七十四可爱 　　大二之后，苏临几个假期都是泡在公司，大四更是不用说，开学没多久就回了B市开始他真正意义上的实习。 　　而鹿园园也没想到自己的大三会这么忙。 　　她最后回家和爷爷奶奶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个老人双手赞成她读研。 　　但她想跨到计算机那块儿的话，需要自学不少东西。 　　跨专业保研虽然难，但也得试一试，夏令营也得报，自学计算机那些大厚工具书，大三的专业课又多过大一大二，而他们又是数学系…… 　　她记得她大二，苏临大三的时候，也有很多要学，他要考的GMAT和EST的书也厚得吓人，还得做好多题，密密麻麻全英文，她英语不算差，看到那些东西都头皮发麻。 　　托福有效期两年，他大四开学没多久就去考了，成绩出来她问了一句，将近110。 　　鹿园园每次看书看得头疼，就忍不住想起这人，再在心里佩服他一次。 　　一直以来学习没太犯愁过的她，大三的时候也恨不得把每一天都掰开分成两天用。 　　宿舍里几个人，林茜和王一涵也打算读研，而且都不想在本校，两人都打算去B市。 　　王一涵不打算转专业，林茜想转读经济类，所以也一有空就得啃书，和鹿园园每天结伴儿去图书馆学得昏天地。 　　最另鹿园园惊讶的，可能是几人在讨论未来打算的时候，酷哥顶着这几年越剪越短短的发，和最开始给人的印象一样，满身的不羁，一脸冷漠地讲说她毕了业就要去当老师这件事。 　　酷哥她果然从来不令人失望。 　　除此之外，因为身兼补习任务，论起忙，鹿园园依然是全宿舍最忙的那只崽。 　　在鹿园园听了小女孩两年的少女心事之后，舒甜在高三终于和她帅气的江译哥哥修成了正果，不知道她怎么说服的舒妈妈，但总之——鹿园园的工作量和工作流程还是那些，但补课学生直接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按说她作为补习姐姐，不应该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人家一点儿也没影响学习成绩，反而稳步上升，而且舒妈妈好像跟江译也很熟悉的样子，所以鹿园园干脆开启了新技能。 　　比如在补习的时候，她讲完一遍题目问两人懂不懂两人都乖乖点头，紧接着中途休息她去了趟厕所，一回来从门缝那就看两人的头凑到一块儿，挨得很近。 　　少年的声音清越好听，“这道也不会，你再给我讲一遍。” 　　他那张被舒甜夸过很多次的俊脸上，是和他刚才点头说自己听懂了的时候，一样真挚的表情。 　　…… 　　……这种时候，鹿园园就当自己暂时瞎了。 　　有时候难得闲下来想想，这半年的异地恋应该是有史以来最惨了，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忙得甚至找不出来一个都有空的时间视频，只能睡前打个微信电话。 　　有一天打着打着电话，她太累，直接睡着了，第二天发现通话还没断。 　　她当时吓了一跳。 　　随后又转念一想，说不定是他也忘了挂而已。 　　就微微放下心，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没想到——那边立刻就给了回应，“嗯，早啊。” 　　声音挺哑的。 　　和之前她听到过的都不同，是那种一听就很疲惫，很累的哑。 　　——他应该，不。是肯定通宵了。 　　鹿园园本来不怎么清醒的大脑一下子就精神了。 　　心脏速度有点儿快，还有点儿疼。 　　看不见，摸不到人，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劲，都不能表达她想表达的东西。 　　她突然特别想跟他视频，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她怕看完之后……还是算了吧。 　　鹿园园起身跪坐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小声问：“你……怎么会通宵呀……” 　　“一个挺重要的季度末报告，部门一个员工弄错了一个最开始的数据，检查的人没好好检查，”他嗓子哑得不行，清了清才接着说，“今天白天开会要作报告，所以全组都跟着通宵改。” 　　这样啊…… 　　“啊，那你，”她咬了一下嘴唇，“你开完会，记得睡觉呀。” 　　他听完，不知道为什么轻笑了一声，“嗯，睡。” 　　他可能一直在忙，晚上之前两人没再联系。 　　但这件事让她一整天都有点儿恍惚。 　　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距离的无奈，在这样的时刻，想抱抱他，陪他一起埋怨那个做错了事连累大家的人都不行的那种无奈。 　　那天晚上刚好是计算机社的聚餐。 　　她在那里已经呆了一年多，平时自己看书遇到不会的，也会特地跑到社团的电脑室去问，跟常露面的社员们都混得很熟了。聚餐的气氛很好，大家也都放得很开，一开始大家喝酒，而她牢记自己不能喝酒。 　　后来，可能是一天的情绪都压着，苏临的微信刚好在吃饭的时候发过来。 　　晚上七点多了，他说他才忙完，跟她晚安。 　　那他就是…… 　　鹿园园甚至不想算他到底多少小时没睡觉。 　　她坐了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跟住在一层的学姐说了一声拜托学姐领着她回宿舍，就开始大喝特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睡在了酷哥床上。 　　……她完全断片了，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眼睛挺疼的。 　　估计哭了。 　　…… 　　她小心翼翼地问酷哥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没，酷哥短发睡得有点儿乱，没什么表情，“没别的，就是摸我的头发，边哭边抱着我叫苏临。” 　　“……？” 　　酷哥又抓了抓头发道：“死活不松手。” 　　鹿园园：“……” 　　- 　　三月份开学的时候，苏临重新回来学校开始忙论文的事。 　　他冬天就考完了所有的试，也已经申请完学校，现在只需要等通知。所以虽然说是忙，但比起之前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四月份初，他收到offer。 　　这么大的事儿，鹿园园以为他们要吃顿好吃的来庆祝，没想到他一脸淡定道：“就我交的这些材料吧，我这些成绩，我爸还有学校俩教授给我写的那些推荐信，他们要是不录我——”他顿了顿，眯着眼，十分欠揍的语气；“——相信我，那应该是没有能去读的学生了。” 　　“……”虽然欠揍，而且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想了想……她居然无法反驳。 　　五月的时候，鹿园园整理好资料，报名参加保研夏令营工作。 　　六月，她教了三年的小女孩高考结束，高中毕业。 　　也是在六月，她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大学毕业。 　　苏临这个人，对很多这种她觉得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日子都表现得特别平淡。 　　他毕业典礼那天她满课，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脱了学士服，身上是很日常的黑t，虽然还是依然很帅很显眼…… 　　但鹿园园还是特别遗憾，“我看路上好多毕业的学长学姐都穿着学士服呀……” 　　“我都还没看到你穿，”小姑娘眉眼都垮下来了，目光里有几分抱怨，“学长你怎么就脱了……” 　　苏临楞了一下，然后笑，“那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看人就行了。” 　　他拉着小姑娘往她宿舍方向走。 　　鹿园园怎么想都还是觉得遗憾，“我觉得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特地穿了衬衫想和你合影来着。” 　　“……” 　　闻言，苏临眉毛一挑，视线扫过去。 　　小姑娘白衬衫的领子上用黑色细丝带系着个蝴蝶结，黑色百褶裙长度在膝盖往上，腰细腿也细。 　　再往上。 　　可能是衬衫比较修身的原因，明显能看出她该有的地方一点儿不小，弧线却也不夸张，恰好好处的好看。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他心底发痒。 　　他突然就定住不走了。 　　鹿园园疑惑回头，“你干嘛？” 　　“看你。”他答得很快，“看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 　　“……”她对上他认真的样子，有点脸红，软软的声音没什么威慑力，“……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忘了吗？” 　　转移话题？ 　　哦，想起来了。 　　他的大日子。 　　不想在太阳底下晒着她，苏临把她拉到树荫下面，“你好像觉得我什么都是大日子。” 　　他实习结束的那天是，毕业论文定了选题是，收到offer那天是，答辩结束那天也是，然后就是今天。 　　那架势，好像这些日子都得想个招庆祝才好。 　　小姑娘听出他话里那么几分无奈的意思，有些不服气了，“可是那些本来就是啊。” 　　他看了会儿她不自觉撅起来一点的唇，忍不住伸手蹭了蹭，“可我觉得那些都不是。” 　　“……啊？” 　　“对我来说，大日子应该是，”他认认真真想了会儿，“首先……你的生日。” 　　“……” 　　看着她愣愣地样子，他接着数：“然后……跟你的结婚纪念日。” 　　“……”红晕慢慢爬满她整张脸，苏临再接再厉，最后一句是俯身在她耳朵边小声说的，“最后……是第一次，吃到小仙女的那天。” 　　说完，他慢慢悠悠直起身，满意地看着成果—— 　　小仙女的眼睛水润润地瞪着他。 　　脸要红炸了。 　　- 　　苏临想了想，觉得自己跟小女朋友谈了三年恋爱，还没有履行过一个大学男朋友该做的事情—— 　　请客。 　　电视剧里小说里，不都是和见家长似的，得跟女方宿舍里的人请个客见个面。 　　他干脆就趁着毕业这天把这事一起办了。 　　可能是因为她的室友有两个人都特别会调节气氛，而且其实他做林茜的社长也有两年，熟人肯定是算了，王一涵跟秦放约会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 　　林茜带着鹿园园喝，两人必须成功醉得不省人事，最后鹿园园脸红扑扑的，趴在桌子上乖乖地睡了，林茜还在那举着杯子大喊：“实不相瞒！大一那年过年祝福你俩的贴子！老娘我也去祝了！也去许愿了！怎么——嗝——怎么就现在，还在单身呢？！” 　　“……” 　　林茜眼睛都糊了，还在努力地看他：“苏帅你看你这不行啊！！！” 　　苏临：“……” 　　一场聚餐下来，就一个人和他只在最开始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发型和气质都很像男生的一个女生，比秦放女朋友还高，估计得一米七五。 　　他这人，不怎么擅长主动搭话，当时满桌醉了两个，王一涵出去跟男朋友打电话，就剩他和这女生大眼瞪大眼的干坐着。 　　他觉得请客都请了，怎么还不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苏临正想着要跟她说点什么，没想到她先开了口。 　　“你知道上学期，有一天鹿园园哭了，”她声音偏冷，可能并没有夹杂什么别的情绪，但是听着就很奇异的会有种凉凉的感觉，“她社团聚餐喝醉了，大半夜跑到我床上把我摇醒，哭着叫我苏临，叫我学长。” 　　？ 　　“……”他惊了一下，顿了顿才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女生眼皮薄薄的，皮肤也白，挑着唇笑了一下，比不少男生看着都酷，“她哭着说让你别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临：“……” 　　他：“哦。” 　　“她有提过几个词，说什么是别人的错，凭什么要你通宵……”她皱了一下眉，“有点久了，我就记得这些，我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儿。” 　　“她哭得很惨，是真的担心你……”她重新看过来，“三年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我听她说你要出国，告诉你这些没别的，就……” 　　可能是不怎么习惯说这些话，她停顿地有点久，才面上带着点别扭地再次开口：“……好好跟她在一起吧。” 　　苏临沉默了一会。 　　随后笑了，没说太多，只回了“嗯”，然后对着她抬了抬酒杯。 　　喝完。 　　他随口问：“你是她上铺？” 　　“不是。”女生摇了摇头，耳垂上的黑耳钉一闪而过，“她斜上铺。” 　　“……” 　　仿佛看出来他的疑惑，她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头，“能把我认成你，可能是因为我头发短吧。” 　　“……” 　　- 　　大三的暑假来得比一般时候晚，鹿园园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夏令营的各种测试，等到真正参加完保研夏令营又用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已经八月底，快到九月了。 　　苏临打算从S市飞美国，机票订在他开学前两天，九月初，比S大开学时间早了一周。 　　他一个假期都在B市，走之前特地来S市跟她腻歪了一星期。 　　鹿园园本来觉得一星期时间不短了，但当每天每天的约会，恨不得每分钟都慢下来的那一星期过去之后，看着微信上他发过来的【宝宝，你明天别来送我】。 　　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还是来了啊…… 　　他要走了。 　　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回：【要送的。】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但是……怎么可能不送呢。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哭的。】 　　…… 　　次日机场。 　　苏临拿出纸巾，皱着眉又抽出来一张，半后悔半心疼，“谁昨天答应我的，说好不哭的？” 　　小姑娘一抽一噎地，想接过纸巾，被他闪开，直接就着他的力道仰着脸让他擦眼泪鼻涕，“……我忍不住嘛。” 　　擦完了，她推了他一下，鼻音重得不行，一副讲道理的样子，红着眼眶看着他：“你都要走了，我不哭你才应该哭。” 　　“……” 　　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 　　但苏临还是一下就懂了。 　　“嗯，我懂。”他心里像是被什么捏着，软成一片，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抱着，“感谢我女朋友的眼泪，让我不用哭。” 　　怀里的人在他胸前蹭了蹭，没说话。 　　两人其实已经腻歪了半小时多，亲了不知道多少次，国际航班得提前安检，苏临又哄了她一会，小姑娘渐渐平静了。 　　鹿园园跟着他走到安检口，对他摆摆手，“你走吧，”她吸了吸鼻子，“我一会也回去了，你不要担心。” 　　他却没动。 　　他站着看了她半晌，突然叹了口气，回身抱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一瞬间把她包围。 　　鹿园园也抱着他的腰，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宝宝，你二十周岁了。” 　　“嗯。”她点头。 　　二十周岁的生日，他又是特地从B市飞过来跟她一起过的。 　　他又说：“但我还年轻啊。” 　　鹿园园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啊？” 　　“啧，”他笑得淡淡的，用着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的语气道：“我十一月才二十二啊，我查过了，男的要二十二周岁结婚，我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心脏突然开始剧烈不匀速的跳动。 　　仿佛在迎合他接下来即将说的话。 　　“所以——”他低垂着眼，像无数次看她那样，漆黑的眸子里有很多细碎的光点，眼睫垂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柔和。 　　他开口，薄唇扯出一个弧度，说的话很轻，声线压低，却字句清晰。 　　明明是个问句。 　　他却一点儿疑问的语气都没带。 　　“宝宝，”苏临的手移到她的脸上，指尖和声音一样，有无尽的缱绻，“等我回来，娶你好么。” 第75章 第七十五可爱 　　九月份一开学就进入了保研免推阶段。 　　鹿园园那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要去查一次学校放出来的复试资格名单和报名简章，筛掉所有冲突时间的之后，确认了最后的三个志愿。 　　八月份她参加的夏令营的时候表现突出，已经拿到的offer里也包括最想要的学校，但这并不是最终敲定的offer，只是被称为夏令营优秀营员，算是过了第二关，需要在十月之前确定志愿，然后进行复试报名。 　　九月末，作为优秀营员完成了三握——也就是复试通过，接受录取，第三次握手之后。 　　她跨学校跨专业，保研成功。 　　一年前觉得遥不可及的目标完成了。 　　在此之前她做的努力可能不比高三最后冲刺的时候要少。 　　跨专业的难度在于，人家导师为什么会要一个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来读研，以及到底怎么让导师认可你的能力，觉得你比得上人家本专业三年本科的水平。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全力以赴，但不得不承认，努力想转是一方。 　　另一部分的原因在于，跟他分开的日子里，她需要一件事来拼命转移注意力。 　　大三苏临刚走的时候，她其实有茫然过一段时间。 　　那种茫然不是一直存在，是，假如一直一直有事情做，就会很淡，而假如突然空闲下来一天，她第二天想想，甚至不会记得自己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可能就是吃饭喝水睡觉，然后长久地发呆。 　　直到她自己意识到不对劲，就开始把自己每天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完全不敢停下来。 　　那段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好像这次也并没出现。 　　因为十三小时的时差还有学业的关系，她找不到一个每天两人都有空的时间段，就基本上每周末晚上跟他腻歪着视频。 　　有时候话没什么好说的了，就不说话。 　　见不到人的时候，听着对方的呼吸都是开心的，听他翻书喝水的声音都是好听的。 　　林茜没能去成最想去的学校，但是录取了她的第二选择，也是B市排名很靠前的大学。 　　王一涵不转专业接着攻读数学，难度比她们俩都要小，同样顺利通过。 　　十月就是在整个宿舍皆大欢喜的氛围下来到的。 　　保研的事情确定了之后，压抑了挺久的宿舍彻彻底底地疯狂了差不多有一星期。 　　最疯的那晚上，林茜和王一涵出门一人背着一个书包，装回来不知道多少听罐装啤酒开始往地上摆。 　　鹿园园自从第一次喝醉了之后，其实就觉得酒这东西是真的会上瘾，就冲着醉的时候那种浑身好像能飞起来的轻飘飘，宿醉的头疼也无法阻挡她想喝的心情。 　　宿舍里四个人，除了鹿园园和林茜，另外两个人的小名都是后取的，虽然王一涵现在彩色头发已经染回来了，但彩彩已经叫顺口好几年，就没再改。 　　而酷哥的名字太文艺，她们一致觉得叫她小名特别不搭，干脆直接叫哥哥。 　　反正她那么酷。 　　鹿园园前几次喝醉，是特别彻底的那种，除了飘飘欲仙什么都不记得，脑子特干净。而这次几人坐在宿舍的泡沫板上，喝得慢慢悠悠，她发现自己在飘的同时居然还能保持着理智。 　　就是思路和口齿不太清晰而已。 　　“园儿，”王一涵问：“你要去B市读研，是不是跟你家学长有关系呀，”她很暧昧地眨了眨眼，“嗯~？” 　　鹿园园一听“她家学长”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结果一张口：“嗝————” 　　“……”王一涵笑容僵住了，“我服了，仙女打的酒嗝也特么这么响啊。” 　　这话一出，林茜和酷哥都笑了。 　　林茜笑完了，往身后床沿一靠，“啊，你这问的什么屁话，要我猜啊，”她冲着天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应该拿的是毕了业就结婚的剧本儿！” 　　“呀，”鹿园园被“结婚”两个字再次刺激到，她眨眨眼点点头，“是的呀，茜茜你怎么知道！” 　　林茜：“……”她把自己的胳膊拿下来，猛灌了一口酒，“老娘就那么一说。” 　　转身就趴在王一涵身上假哭，“呜呜呜谁知道给我说中了！呜呜呜！” 　　鹿园园对面是她俩，两个大长发。 　　身边坐着的是酒量深不可测的酷哥。 　　她学着林茜往旁边一靠，女孩子的肩膀有点儿硌，但她的头有点晕了，得找个支撑。 　　鹿园园指着对面两个人，脑子想到哪就说到哪，“你们两个头发这——么长，”她觉得很满意，点了点下巴，“都来给我当伴娘吧！” 　　随后，她又唰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皮肤冷白，下巴尖削脸很瘦，眼尾狭长，唇瓣很薄，侧着看高挺鼻骨中间凸起一小块儿。 　　醉酒的时候眼前比较模糊，还给这人打了层柔光。 　　鹿园园皱着眉想。 　　想了三年多了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帅的呢？？？ 　　“哥哥……”想不明白就算了，她凑上去近距离对上女生转过来的眼睛，觉得自己跟个色狼一样嘿嘿地笑，“哥哥哥哥，你这么帅，给我当伴郎好不好呀？” 　　哥哥：“……” 　　…… 　　说完伴郎伴娘的事儿，鹿园园就失去了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林茜无意间提到的结婚。 　　她当晚醉着酒，居然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用第三个人的视角看了一次苏临走的时候，两人在机场的场景。 　　所有的对话重复，所有的动作重复。 　　她甚至意识都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梦。 　　边做梦，心里还冒出种种的吐槽——那天她哭得可真是太难看了吧，鼻头那么红了，鼻涕都拉丝儿了，苏临也不嫌弃，还拿着纸巾给她放鼻子上，带小孩儿一样让她擤鼻涕，帮她擦。 　　其实在来机场的出租车上她还没怎么样，还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查的那些出国注意事项水土不服该怎么办等等的，在车上叨叨了一路。 　　答应了不哭的，她也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到。 　　但到底具体是怎么哭起来的，她也说不上来原因。 　　就是一踏进机场，好像有种味道，空气里有种介质，明明白白地钻进感知里，清晰并且近距离地意识到她牵着的那个人马上就要飞往大洋彼岸了。 　　可能是之前分开的那半年带来的后遗症吧，或者只是单纯地难过，或者兼而有之，原因无非还是不想让他走。 　　——机场见证了比婚礼殿堂更多真挚的拥抱和亲吻。 　　这是鹿园园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忘了在哪，只是在那个梦醒的瞬间突然蹦到脑海里。 　　看过手机，凌晨四点半的时间。 　　天都还没亮，室内只有微弱的暗光，勉强看得清物体轮廓。 　　酒香还没散，三个室友不喝酒的话都没有打呼噜的习惯，只有匀速的呼吸声传来。 　　眼角突然一凉。 　　她伸手去擦，才意识到流了泪，毫无征兆地。 　　鹿园园就这么睁着眼看着上面的床板，很清醒，太阳穴有点儿疼，眼泪从眼角留到鬓发再消失不见，她蓦地想起刚才梦里的最后一幕。 　　他穿得很简单，衣服上就几个英文字母，刚托运完他很大的行李箱，身上就只剩下个黑书包。 　　和他无数次带她出去玩是一样的打扮。 　　但这次不是了，这次他得自己走。 　　他最后伸手触摸她的脸，她还记得那种触感，指尖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梦里其实就是换了个视角重新经历一次，但她还是有点儿被惊讶到。 　　——他的表情侧面看起来，居然是这么温柔的啊。 　　他用那样的表情说完那句话之后。 　　她看见自己，也听见自己回复他。 　　——“好啊。” 　　好啊，我等你娶我。 　　你记得来呀。 　　- 　　十月眨眼之间过去，十一月一号是苏临生日，他们说约好了时间视频，鹿园园那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在他那边还是晚上的时候，她去了趟计算机社。 　　一进门就看到了熟人在，她笑了一下，“社长今天这么早啊。” 　　老社长在两年前就毕业了，当时就把社长给了徐亿。 　　虽然同是大四，但是徐亿也没退了这个职位——毕竟这个社，实在是冷，也没什么事可以管。 　　男生也一扬眉，“你来的太巧了吧。” 　　“嗯？” 　　“咱们订的书，到了。”他说。 　　前段时间他们研究着一起从国外定了几本书，关于软件设计的。 　　主要是因为一起买够钱的话书店给包运费，跨国不说，书又这么沉，能省下来肯定是最好的。 　　鹿园园盼了半个月了，终于到了。 　　“那……”她还没说完，徐亿接着道：“他们书店不是毛病多，不发学校这类的地方，得是私人住宅，所以我之前地址填的我家，”他从电脑后方站起来穿外套，“现在我爸开车给送来了，我要去拿，你跟我一块儿？” 　　“好啊，”鹿园园一口答应下来，“我还能帮你拿几本。” 　　两人并肩往外走，徐亿似笑非笑撇她一眼，“你这小身板，我可不敢让你干重活。” 　　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校门口，鹿园园很自觉地站在校门口一边，“社长，我在这里等你啊。” 　　“行。” 　　她在门边站着，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眼微信。 　　看到上方的下午四点，笑了一下。 　　他那边是凌晨三点左右吧。 　　就算早起，也至少得四个小时之后才能见到他——在手机屏幕里。 　　十一月的天气开始变凉，昨天才下过一场雨，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湿冷。 　　鹿园园把手机放回口袋，抬眼看向徐亿刚才走过去的方向。 　　校门口前有足够宽敞的地方给车辆暂时停靠。 　　现在这个时间，就只有徐亿面前那辆黑车，车身很长，车上下来两个人，看着像是一对夫妇，中年男人身材有点发福，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看不清脸。 　　那是徐亿的父母吧。 　　鹿园园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不是独生子女，有这么小的弟弟妹妹。 　　又过了几分钟，她视线再次扫过去，刚才低着头的女人整张脸都露出来。 　　鹿园园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张脸。 　　她做梦都不会忘记的脸。 　　像梦游一样的，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那辆黑车——那一家人——那个女人的面前。 　　女人保养得很不错，一双大而偏圆的眼睛非但没有下垂，反而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身材包裹在修身外套里，凹凸有致，精致的妆容，红唇夺目。 　　正一边摇着怀里的小孩子，一边仰着头对徐亿，或者是那个中年男人笑。 　　在看过来，看到她的一瞬间，女人嘴角的笑完全凝在脸上，眼里冗杂着很多情绪，震惊，慌乱，还有一闪而过的水光。 　　鹿园园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发痛，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所有的一切杂音都在耳边嗡嗡地响，脑子里一团混乱，闪过无数画面和片段，无数句话堵在喉头。 　　最后却只是松开紧咬的牙关，垂着的手指甲嵌入掌心软肉，她吐出两个字：“……妈妈。” 　　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说话有这么难。 　　叫出这两个字，好像喉咙都在发痛。 　　明明……以前那么多年，每天都在叫啊。 　　女人浑身抖了一下。 　　周围好像有谁在说话，而鹿园园就像是开启了自动屏蔽一样，完全听不见也听不懂。 　　她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么多年，她每次晚上自己一个人哭的时候，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老年机拨打这个人的号码。 　　永远没有意外的，空号。 　　鹿园园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在这场家庭关系中，不管是对她的父还是母，她可能永远也硬气不起来。 　　当时这个人离开家的时候，她都没有问一句，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闹离婚的那段日子，邻居看她的眼神，他们说这孩子真可怜的时候，她都听进耳朵里。 　　答案谁都知道的，还有什么好问呢。 　　那么多那么多年，那么多想说的话，那么多的怨怼，见到这个人之后反而都说不出口了。 　　“园园……”女人的尾音很颤，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却没有再说下去。 　　是没话好说吗？ 　　鹿园园突然笑了——她都佩服自己还笑得出来，“你至少问问我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啊？” 　　女人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园园，你别——” 　　“妈妈，”鹿园园打断她，“您别说话了，我就问您几个问题。” 　　“……”女人积聚在眼底的泪终于流出来。 　　那双眼睛啊…… 　　从小到大，见过她的人都说，咱们园园长得真像妈妈，你爸爸又那么帅，将来肯定比妈妈还好看。 　　她还会反驳呢，扬着小脑袋跟他们说，你说错啦，我不会比我妈妈好看的，妈妈第一好看，我第二，爸爸第三。 　　果然。 　　没有比物是人非更可怕的事了。 　　…… 　　鹿园园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眼睛干涩到痛，她一字一句地问：“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 　　她等了十秒钟。 　　女人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鹿园园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想要把她怀里的孩子抱走，好像还留下一句“在车上等你”一类的话。 　　“……”鹿园园垂下眼看着被包在小被子里吃手指的小孩，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也遗传了女人的基因，喉咙的痛又浮现上来，“这是你的，孩子么？” 　　“……” 　　她没说话。 　　这是默认了吧。 　　也是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她问的什么劲。 　　“那我，没有问题了，我再拜托您两件事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软趴趴的还是老样子，没有颤音，平静地像是死水。 　　“……” 　　“第一个就是，今天之后，再也不要见面了，我会过得很好——不管您在不在乎。” 　　女人的情绪有些崩溃，她蓦地抬头，“我在乎，我怎么可能不在——” 　　“第二件。”鹿园园觉得自己的头一跳一跳的疼，再次开口打断。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了这辈子最诚恳的语气，“我拜托您——”她眼睛看着那个小孩子，“好好对这个孩子。” 　　“……” 　　“我没诅咒您家庭的意思，”鹿园园看着小孩不谙世事地笑容，别开眼，轻声道：“……就是希望您别抛弃他，一直对他好，不要让他……和我一样。” 　　最后四个字落下之后。 　　长久地寂静。 　　鹿园园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再说，转过身的一瞬间，似乎听到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发出呜咽。 　　- 　　一路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鹿园园看到那颗熟悉的树，还有在一堆落叶中间的木质长椅。 　　那是以前苏临最喜欢的约会地点之一，他走了之后，她就很少去了。 　　看到之后，腿就自发地挪过去，她坐在那个坐了无数次的长椅上。 　　她整个人都是空的。 　　她的妈妈抱着那个孩子，笑得很幸福的画面不断不断地重复出现在眼前。 　　鹿园园有点恍惚地想，她究竟是不是曾经也躺在那个臂弯过。 　　她到底是不是也被她的妈妈这样在乎过。 　　她有好多的话憋着，不想跟爷爷奶奶说，更不能跟鹿至说，满心满脑都在叫嚣着想要找苏临，可是……可是今天是他生日啊。 　　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事。 　　而且他还没起床呢。 　　鹿园园又强自镇定了一会儿。 　　她觉得这件事她完全可以自己消化的——毕竟这么多年的自我修复经验不是白费的。 　　趁还有时间，晚上视频之前，一定一定得藏好。 　　鹿园园腿往前伸直，整个人靠向座椅后背瘫下去——这是她观察到的苏临很爱做的姿势。 　　她皱着眉。 　　好难受啊……后背疼就算了，屁股也好像坐不稳，腿也不舒服。 　　这难道是腿长短的区别么？ 　　又坚持了一会儿，还是难受得不行，她认命般地直起身来。 　　与此同时，巧合一般的，口袋里手机一震。 　　——会不会是……他醒了？ 　　鹿园园立刻把手机拿出来划开屏幕，进到微信。 　　……啊，是宿舍群。 　　王一涵趁着周末回了B市，刚才的消息是她发来的一段视频，录了一个类似景点的地方，周围一圈是很多很多的人。 　　王一涵@了所有人，又发了一条语音：“这儿是许愿圣地啊宝贝们！我姐妹跟我说的贼邪乎，我愿望许完了，你们赶紧都发语音过来我给你们放啊！快！” 　　很快，跳出来林茜的语音，“我！林茜！大美女茜茜！想脱单！脱单！！！” 　　鹿园园一直低着头。 　　周围这么安静，应该没人，连抬头看一眼确认一遍都不想，这两条语音她就直接开最大音量全都外放了。 　　只有林茜回复，可能考虑到酷哥十有八九是不会理这种活动的，王一涵单独点了一次鹿园园。 　　王一涵：【@鹿OO园儿要许什么愿望，来来来！】 　　什么愿望啊…… 　　鹿园园刚才满腹心事被王一涵这么一打岔，跑了不少，她真的开始专注地想，要许什么愿望。 　　保研过了。 　　实习工作也定了。 　　爷爷奶奶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的。 　　爸爸……去年寒假的时候，她发现鹿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重新上班，反复确认了半个月，才终于确定下来，虽然他沉默多年的习惯很难改，依旧没什么话跟她讲，但——他真的有在变好。 　　其实仔细想想，在今天之前，除了和苏临暂时分开这件事，生活就像是毫不吝啬地优待她一样。 　　而今天…… 　　鹿园园手指点着[按住说话]。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能更坏了。 　　反正又不会实现，就让她过一下嘴瘾。 　　就让她……稍微贪心一点点吧。 　　她最想、最想要的事—— 　　“我想……”刚说了两个字，她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那样的时候都没掉眼泪，现在却鼻子酸得难受。 　　鹿园园吸了口气，重新讲：“我想要许愿……现在就能见到我的学长啊。” 　　话说完，松手发送语音。 　　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他在的话，她就不用自己坐在这里，她可以抱着他，特别特别紧的那种，然后把自己整个人埋到他的衣服里，用力闻他身上的气息。 　　还特别想听他叫她宝宝。 　　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宝宝，没事了。 　　她想让他摸头发，捏脸，拉手，亲吻，随便做什么都好，只要不是那副只在视频里能看到却触不到的，遥不可及的样子。 　　鹿园园没再看群里的消息。 　　把手机放回去，就这样坐在这儿，垂着头捂着嘴，眼泪淌得无声而肆意。 　　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她彻彻底底地放纵自己去想这个人。 　　刚才明明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现在却越哭越凶，她哭得自己都惊讶了，却还在一边心里惊讶一边面上哗哗的流眼泪。 　　耳边掠过声响。 　　是鞋子踩到树叶的响，听起来就在她身边——而且只有这个椅子旁边有落叶，肯定离她很近。 　　应该刚好路过吧……鹿园园接着哭，决定埋头不理。 　　没想到，下一秒—— 　　有外力介入，她紧紧捂在脸上的手被什么给拨开，随后……有一只手开始擦她脸上的水迹。 　　那只手温度远远低于她因为刚哭过而热烫的脸颊，凉凉的，滑滑的，触感格外舒服。 　　也……格外熟悉。 　　这两个动作太过突然，鹿园园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都顿住。 　　她愣了足足有十秒钟。 　　才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抬头。 　　她面前蹲了一个人。 　　身上是个中长款的外套，因为蹲着的这个姿势扫在了地上，他也完全没在意——蹲都蹲得跟别人不一样，姿势潇洒随意。 　　他似乎很轻松，两只手都在动也不会失去平衡，什么都没说，只专注地给她擦着脸。 　　眼睛和手一起略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每一处，动作很慢又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价值连城不能损坏的艺术品。 　　等他终于擦完，一只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没拿开，依然在她脸侧徘徊。 　　“我听到了，”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干净利落，“你刚刚许的愿，我帮你实现了。” 　　……是啊。 　　她刚刚不抱任何希望许了愿，而他就这样，带着热度披着光地出现了。 　　鹿园园连眼睛都不敢眨。 　　生怕把梦一样的场景眨碎。 　　比起视频上面看到的，他好像又瘦了点儿，白皙的肤色依然没有晒黑，反而轮廓更加清晰立体。 　　鸦羽一般的睫毛在眼尾处垂下来，眼瞳黑得发纯，划过一抹晦暗的光。 　　“所以啊……”苏临第二次开口，先是叹息一样地吐出三个字。 　　随后他突然起身坐在凳子上，手臂搂到她后背，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把鹿园园笼起来。 　　苏临从后面揉着她的头发，淡色的唇轻轻的克制着，吻了一下她的眼角。 　　“…谁让我们宝宝哭的，”像是在哄她一样，他的声音很温柔又带着哑，“来，告诉学长。” 第76章 世界第一可爱 　　苏临是早就打算回来的。 　　到现在，他们分开有两个月了，平时不想她熬夜，每次就算打电话也才半个小时左右。 　　生日算是个借口，他集中时间做完了学校那边近期所有的作业，跟导师说了声，刚好赶在周末，所以翘两天的课能有个四天的假。 　　导师其实人很好，他说理由的时候胡扯了个自己想回家过生日，老头直接笑了，也没拆穿他。 　　最开始到美国，因为他本身就是作息不怎么规律的熬夜常客，时差倒得极其痛苦，睡眠不足加上气候不太适应，他病了一次。 　　打电话随口一提，小姑娘担心得不行，给他搜了几十种药让他买，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些缓解头疼眼睛疼的方法，直接打了个word档发给他。 　　要不是他说自己有药，说不定人家能写个小论文出来。 　　那时候，躺床上听她软糯的声音在那一直一直问，学长你好点了没呀，你的药别忘了吃，你烦不烦不然我挂了吧。 　　那时候，他满身满脑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想要回去。 　　回到有她的国家去 　　所以，当导师有些奇怪地问他，飞回中国十几将近二十小时，马上圣诞节放寒假，怎么就不能再等一个月的时候。 　　他没答，就笑了笑。 　　不能等了啊。 　　快想死他的小姑娘了。 　　和之前所有想要给她惊喜的时候一样，他说什么小姑娘就信什么，被惊喜过那么多次了，也一点儿不怀疑没有疑心，他觉得既好笑又欣慰。 　　毕竟这样也挺好，喜不确定，至少所有的惊喜都能真的惊到她。 　　这次，电话里跟她定好视频时间之后，他在那边转身就登了机。 　　本来想的是去她宿舍楼下堵她出去吃饭的时间点，来一出大变活人的。 　　他没想到一回来能撞到这一幕。 　　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在长椅上规规矩矩地坐着，白外套看着挺厚的，紧身深色牛仔裤包着纤细的腿，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她手机里传出来很大很夸张的两道声音，随后就停下了脚步。 　　有点儿好奇，她能说什么。 　　那时候他没意识到她情绪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可能她刚好有空就在楼下坐坐。 　　直到小姑娘低垂着头，吐字清晰道：“我想要许愿，现在就见到我的学长啊。” 　　她尾音颤得厉害，苏临先是反应了一会儿。 　　随即意识到这学长不就他妈是他自己么——她已经捂着嘴，深深地低下头，肩膀抖动。 　　她哭了，安安静静的。 　　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紧，有那么几分钟，眼睛盯着她的方向，脚下生了根一样地动不了。 　　好半天才缓过来这股劲儿，他几乎是立刻走到她身边。 　　刚才他本意是想哄她。 　　没想到，说完最后那句“告诉学长”，刚给她擦完的眼泪再次漫上脸颊，抓着他的衣服哭得比刚才还凶。 　　她哭得一抽一噎，说的话也断断续续，“我今天，见到我妈妈了……她有了新家，她生了一个孩子……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她跟那个男人生的孩子呜呜呜……” 　　“我问她，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她哭，她哭有什么用呢……我最后其实想问她，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多年，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女儿……” 　　“但是我不知道她会说什么，害怕……就没有问，我最后跟她说，你好好对那个小孩子吧，不要抛弃他，对他好，不要让他变成第二个我……” 　　“学长……”她搂在他腰上的手用了很大力气，他甚至都感受到一丝痛感，“我妈妈不要我了。” 　　听到这句话的那瞬间。 　　像是被锤子砸了一下，心痛得无以复加。 　　苏临一直抱着她，没说话，吻掉她成串往下滴的泪，一下一下地拍她后背，她就乖乖地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从一开始的崩溃，到慢慢安静平和。 　　小姑娘慢慢抬起头，长睫濡湿，揪着他外套的一角，“学长……”声音因为刚才的大哭，还是很不稳，“你安慰我一下吧，就一句话，你说完我就好了。” 　　怕他不信，她又加了一句，“真的，我保证！” 　　“……” 　　有时候，言语是无力的。 　　就比如现在。 　　刚才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他不可能去安慰她说，鹿园园你向前看，她不要你你就忘了她——或者，直接讲最敷衍的三个字，没事了。 　　怎么可能忘掉。 　　怎么可能没事。 　　苏临垂眸，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蛋上泪痕还没干，表情里的希冀让他觉得，他这句话或许是她想要的定心丸。 　　他点头：“好，我安慰你。” 　　他没让她忘掉往前看。 　　也没敷衍她没事了。 　　他望进她的眼睛，简简单单只说了三个字。 　　——“你有我。” 　　- 　　苏临呆了两天就飞走了。 　　那件事情过去没一星期，她又去了社团，令她惊讶的是，徐亿居然跟她道歉。 　　鹿园园一秒钟都没有怪过他。 　　他从头到尾，明明什么都没做。 　　说开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以前的相处模式——虽然好像总会比以前多了不自在，但已经比她之前脑补想象中的好了太多。 　　毕竟已经定下了将来攻读的方向已经不是数学，鹿园园找的也是跟研究生专业相关的实习。 　　保研成功的学校和专业被她写在了简历上，不知道是保研成功B大的名声还是本科就读C大的名声太响亮，她每一封投出去的简历都得到了面试机会。 　　决定去面试的几家基本都过了，有几家小规模公司当天就敲定要她，但她没立刻答应。 　　因为觉得自己的竞争力还不错，所以鹿园园还在等。 　　——直到收到了最大最想去的那家发来的通过邮件，心终于放下。 　　她实习的S市这家是分公司，总部在B市。 　　鹿园园没想过投总部的简历——毕竟爷爷奶奶都在S市，她留在这里也方便将来论文开题和与导师的跟进。 　　十一月底，美国那边放感恩节的假期，苏临因为那边的project没能赶回来。 　　圣诞节前两个星期，他放寒假，半个月陪她呆在S市，半个月回了家。 　　过年的时候，鹿园园这边时隔多年再一次带着爷爷奶奶一起回了小县城。 　　除了没有他，一切都好。 　　大年三十那天，她白天逼着自己睡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一有空就去睡，奶奶都以为她得病了。 　　她不是。 　　她是有目的的。 　　晚上十一点，客厅里放着春晚很快就要到高潮，她悄悄溜进自己的房间，手指飞快敲打，给苏临拨了微信视频电话。 　　她算好了美国那边的时间，那边应该是上午十点。 　　“学长！”接通之后，她立马道：“过年好呀！” 　　“……啊。”苏临那边一片昏暗，他无意识地“啊”了声，拖着尾音，很哑很轻，性感程度堪比他刚健身完的时候。 　　鹿园园一下就听红了脸。 　　她悄悄摸了摸耳朵，小声教育他：“你又熬夜了嘛……不要熬夜啦，要早睡早起呀学长，你还想再生病么？”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啪”地一声，亮起了一盏灯，光发黄，看着挺温馨。 　　她知道苏临习惯拉窗帘睡觉——拉得很死，不透光那种。 　　所以他选择了开床头灯而不是下床拉窗帘，是不打算起床了么…… 　　鹿园园不自觉地撅了撅嘴，没等说话，他清晨性感的声音再次传来，“还说我？……现在你那十一点多吧，你又为什么熬夜？” 　　她对答如流：“我为了你呀！” 　　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仰躺着，因为没有赘肉所以和平视的时候一样好看，他眉峰微挑，“为了我？” 　　“我今天决定守夜，”鹿园园想想还觉得挺兴奋的，“学长，我长这么大就没守夜成功过，今年可能要是第一次了！” 　　他眉目闪过错愕，愣住几秒，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头，眼睛睁大：“……守夜？你今天要通宵？” 　　有这么惊讶吗…… 　　“对啊！”鹿园园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床上，有些不服气了，“你今天不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嘛……我就想陪你过年呀。” 　　“……”他的表情再次愣住。 　　鹿园园等啊等，等到他回过神来，对着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鹿园园点点头，准备跟他讲点好玩的事—— 　　“你去睡觉吧，不用陪我，”他翘着唇角，笑很淡，但是明显心情很好，“乖。” 　　鹿园园：“……” 　　鹿园园声明自己的状态：“我今天白天一直在睡觉，基本上除了吃饭都在睡，我都快睡吐了。” 　　“就为了守夜陪你呀！”她对他眨眨眼，“我真的超精神……那这样，等你陪我聊困了我就去睡，行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翻过身，开始笑，手机就放在一边，晃得很厉害，明显是因为笑—— 　　他还能笑什么呢？ 　　肯定是她啊。 　　“诶，”鹿园园又羞又气，“你笑什么呀！你再笑我要挂了啊——！” 　　笑声立马止住。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拨了拨头发，是有点蓬松的乱，鹿园园对着他的眼睛，仿佛隔空被电了一下。 　　怎么有人刚起床……就这么好看的。 　　她急忙转移话题：“……你要起床了吗？” 　　“那要看你了。”他说。 　　“……啊？”看她？ 　　“你给我，”他说着，抬起手，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淡色的唇，勾起一个诱人的弧，“你给我个早安吻，我就起。” 　　“……”鹿园园盯着他修长脖颈……下面的锁骨。 　　睡衣是对扣式的，领口大而宽松，两根锁骨几乎完全露出来，对称，形状优美，她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 　　“给不给？”他的声音把她拉回来，“不给不起了，我饿死在床上都是我女朋友害的。” 　　他一脸平静，说的话却这么……无赖。 　　鹿园园不是不想给。 　　“可是……要怎么给啊？”他们不在一起不是吗…… 　　苏临笑了，“简单。” 　　然后—— 　　鹿园园那晚守夜成功了一半，守到差不多苏临吃晚饭前，她撑不住倒头睡了。 　　但是。 　　学会了一个新的、并且在今后的视频通话里频繁使用的技能。 　　她其实只有一个感觉。 　　……原来隔着屏幕接吻，居然比真吻还要羞耻。 　　- 　　年一过，大四下半学期的日子快得是乘了火箭。 　　鹿园园作为一个学霸的女朋友，在亲眼目睹学霸的大四生活之后，基本上就是复制他的老路。 　　交实习报告、抢课题导师、写论文、答辩。 　　从三月份开学开始，就好像陀螺一样团团转，忙完一抬头才发现——啊，已经要毕业了呀。 　　毕业那天一切顺利，本来苏临说他有假，能赶回来的——结果因为暴雨飞机延误太久，要明天晚上才能到S市。 　　鹿园园心里也就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失落吧。 　　很快就消散了。 　　毕业典礼在C大的大礼堂举行，开完之后在礼堂外照集体照，后面的时间就是大堆人聚在一起，都穿着学士服，各种找老师找同学自拍或者他拍。 　　鹿园园也有不少人来找。 　　计算机社同年毕业的、同班了好几年的同学、还有三个室友。 　　和别的宿舍浓浓的伤感不同，她们宿舍全是打算去B市的——还在一个城市，就算不上分离。 　　“你看这张！我把园儿照得超美啊！”王一涵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鹿园园笑着走过去，“在哪里呀？” 　　她还没看到，林茜一把夺过王一涵手机，“就是咱俩刚才那张，”她气呼呼地，“她把你拍的贼美，给我整了个瞎眼，气死我了！园园我把我截掉再发给你啊。” 　　说完，给王一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们这几个人风格迥异，但要论其长相，也不知道是不是友谊滤镜，鹿园园是觉得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好看。 　　之前学校论坛上还有人说，数学系几朵花全都在她们宿舍了，她特别赞同，还给那人点了赞。 　　女生照起相来总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现在轮到鹿园园拿着手机在最前面自拍，她边努力举高举远，边数数告诉身后三人，“3——2——” 　　“1”还没说出口。 　　身边的人群突然开始躁动，一个人从她身边走过，走得急了就拐了她胳膊一下。 　　镜头歪掉。 　　鹿园园无奈地揉了揉胳膊，正打算接着举起来—— 　　“卧槽这是谁！好他妈帅——嗯？怎么有点儿眼熟……啊！我天这是苏临！！” 　　“啊啊啊啊啊我一年没见到苏学长的颜我真的不习惯呜呜呜呜，艺术系居然找不出来一个和他一样能打的颜！！！不行我赶紧照几张存起来……” 　　“……” 　　“帅是好帅但是，我们这届毕业，他来干什么？” 　　“啧，你是什么脑袋啊？人家谈了四年的女朋友今儿个跟咱一起毕业，当时拉着你追论坛的贴都白追了？金鱼的记忆？？” 　　“啊啊啊啊啊好看的男人穿西装我真的，啊他离我好近！他走过来了！！！我死了——！” 　　“……” 　　嗯？？？谁？？？ 　　听到身边的人群叽叽喳喳，鹿园园顿时没了照相的心思，放下手机立刻回头。 　　从第一次见到苏临开始，鹿园园认识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类别的人。 　　他不管干什么，课上睡觉，正常走路，扔垃圾，普普通通的动作，都好像是个移动的吸睛器。 　　这个人，又一次骗了她。 　　说好的暴雨呢？延误呢？ 　　她简直忍不住想笑。 　　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骗她都是为了惊喜，而她居然一次又一次地信——也是他骗术太高超。 　　苏临穿着纯黑的西装，上身外套没有系扣子，敞怀露出里面的白衬衣，腿长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虽然他很高，但就这么看，基本看不出他衣服底下的肌肉，完全就还属于偏少年的清瘦身型。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正常的步伐速度，却好像加了慢镜头特效一样。 　　鹿园园觉得自己都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就能这么没出息。 　　看一次都要脸红一次。 　　周围有着比刚才更大的窃窃私语，王一涵和林茜也在吆喝着什么，她完全都听不见了。 　　行走的衣服架子在她面前站定。 　　鹿园园这才发现，衣服架子手里还拿着一束花——刚才花的风头都被抢了，她完全没注意到。 　　他只字不提飞机延误的事，直接把花往前一递，“毕业快乐。” 　　“……”她接过来，闻着香味，忍不住笑了，“谢谢……” 　　她的视线触及层层叠叠的花瓣里，一个深黑色的小盒子躺在花束正中间的花里。 　　鹿园园那瞬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脑子里是空的。 　　她本能地抬起头来看他。 　　“之前说过了，”苏临笑了一下，伸手拿出盒子，“等我回来就娶你。” 　　他说完。 　　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一只手托着黑色丝绒盒子，是打开的状态。 　　里面躺着一枚戒指，雕纹精细，众多精巧的装饰围绕着那颗闪耀的最中心，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起伏，折射出璀璨美丽的光。 　　他半仰着头，脊背笔直，这个鹿园园在奶奶爱的电视剧里见过无数次的姿势，放在他身上潇洒而矜贵。 　　说实话，那些男主角做的都没有他好看。 　　苏临停顿了几秒。 　　接着一连说了好几句话。 　　“我们分开的这一年里，我的状态大概是，看到所有粉色的小东西第一个想到你。” 　　“吃到好吃的，第一个想带给你。” 　　“看到和你一样身高体型的女生，就开始想见你。” 　　“……” 　　从第二句开始，她就已经鼻子发酸，眼眶有点儿疼。 　　她哽着喉头的呜咽往下听。 　　“鹿园园。” 　　他很久没有叫过她三个字的大名了。 　　她飞速抹掉一点点沁出来的泪，重新看向他，鼻音浓重，“嗯。” 　　周围一切喧哗都淡化了，鹿园园屏蔽掉所有，只接收他的声音，害怕错过哪怕一个字。 　　“我爸妈都喜欢你，”他语速放缓，“我想给你一个家。” 　　“……” 　　鹿园园抬起手捂着右眼，已经控制不住地流泪。 　　她努力睁大左眼继续看他。 　　“我想把我的余生交给你，”他眼角有点点红，人是笑着的，像无数次对她笑那样，极好看的样子，“你愿意要么？” 　　她的视线彻底被泪水封住，朦朦胧胧的一片。她听见自己说“愿意”，说了不止一遍。 　　手被轻轻拉着，无名指被套上凉凉的环。 　　她另一只捂着眼睛的手被拉开，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就知道你要哭。” 　　然后——是熟悉的一切，他的气息，他的胸膛，他环住她的双臂。 　　她回抱住他的腰，突然间有了勇气，想把所有的想法说给他听。 　　苏临抱着人，时不时垂眸看她。 　　鹿园园今天很漂亮，可能是室友给她画的妆，眼尾被细细拉长，本来偏圆的眼睛带着几分媚，刚才隔着老远，人群里，他就觉得他的小姑娘最显眼。 　　然而原本鹤立鸡群的小美女，现在把妆全都哭花了，晕的晕染的染，完全一只小花猫。 　　苏临注意到小花猫想说话的表情。 　　他微微松开点手，让她更舒服地仰头。 　　“学长，你知道我的父母那些………你知道我所有的事，”她眼眶通红，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泪，就这么盯着他看，“所以我在遇到你之前，其实一直觉得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结婚的。” 　　那么支离破碎的感情，她真的好怕，她怕有朝一日她变成了她父母中的任意一人那样。 　　苏临不自觉地咽了咽喉。 　　他想说点什么，却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但是对你，我一点都没有抗拒过。”她接着说。 　　“我害怕感情，爱情，我怕我因为这些变成我爸妈的样子，”小姑娘好像混身都是光，带着一腔孤勇狠狠撞进他的心房，“可是……是你呀。” 　　我不信爱情，从头到尾，我只信你。 　　只因为……是你呀。 　　他听得懂。 　　这可真是…… 　　“今天是不是打算把老子说哭？”他泄愤一样揪了一下她的耳朵，一点力气都没使，“嗯？” 　　“没有……”她嘟嘟囔囔地抱怨，“明明被说哭的是我。” 　　本来就爱听她用那把软乎乎的嗓子说话，那声音加了鼻音之后，简直甜到他心坎里。 　　“学长，”她说完，又顿了顿，“……苏临。” 　　“……” 　　“我……”她大大的眼睛再次弥漫上水雾，“我真的好喜欢你……”她突然哭出声，呜咽着，像是小孩子不知道跟谁赌气一样，“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苏临被她逗笑，又被她哭得心里泛酸，给她擦眼泪擦花掉的妆，“嗯，你最喜欢，没人跟你抢。” 　　眼泪越擦越多，他无奈，微微俯身捧起她的脸，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叫她，“宝宝，宝宝，先别哭，你看我。” 　　“……嗯？”小姑娘泪眼朦胧地抬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她嘟起嘴，吸了吸鼻子，“记得啊……法语课嘛。” 　　大二那年，阴差阳错，他因为她捡走了钥匙而在选修课上遇到她。 　　他不想有同桌，所以趴着装睡，被拍起来的时候身心都不耐。 　　一抬眼。 　　她背后有晨光，像个小仙女一样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眼睛清澈得一下就能望到底，声音轻软又带甜，说，同学，不好意思，你能往里让让吗？ 　　然后他真的让了—— 　　让她这一整个人，安居落户在他的心里。 　　喜欢不经意间来临，就这样在心脏深处扎根、抽芽、日益长大。 　　回忆起来，阶梯教室里色调单一的桌椅，法语课严苛的教授，周围布景灰暗，一切的一切都模糊。 　　直到她来—— 　　记忆碎片开始自己上色，所有的时光都因她而生动。 　　他的回忆，他的青春，他的全部。 　　都是她点亮的。 　　…… 　　“……第一次见面怎么——唔！”鹿园园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他突然拥上来封住嘴唇。 　　他身上的木系香依旧清冽好闻，贴着她的唇瓣柔软温凉，她闭上眼，生疏地想要回应他。 　　“宝宝，”苏临放开她，勾着嘴角，指尖在她的眼角眉梢间游走，声音低沉轻缓，“你刚刚那句话里，最最最喜欢，不是这么说的。” 　　“不要说最最最喜欢你，”他吻上她的唇咬了一口，又突然离开一瞬，认认真真地教：“应该是——我爱你。” 　　………… 　　…… 　　六月的夏天，天很蓝，云很淡，万物美好，天方地圆，柔和的风抚过侧脸，像是谁的指尖缱绻流连。 　　能遇到你，能拥抱你，能爱你。 　　能得到你同样的回应。 　　何其有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