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总想亲我》 作者:颜温   文案:   她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疯了呢?   ——陆淮琛   陆淮琛一直以为洛颜是那种温柔恬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直到她在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倒了一个肌肉男——   表面放荡不羁内心深情又忠犬x看似高岭之花实际娇软小美人   *   洛颜跟陆淮琛冷战,谁也不理谁。   一晚洛颜喝醉了,糊里糊涂给陆淮琛拨了电话,他打车去聚会上接她。   两人站在街边的路灯下,洛颜撒娇似的环着陆淮琛的腰,逆光的眼睛格外清亮。   陆淮琛倒吸一口气,将身上单薄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怕她受凉,又裹紧了一些。   “你傻笑什么?”   “见到你很开心,就想笑啊。”   她的声音里像是掺了糖一样,甜得他心慌。   *小学鸡校霸追妻日常   *两个大可爱甜甜甜的恋爱故事   *救赎向沙雕文学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洛颜,陆淮琛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一点想亲   七月份的夜晚闷热到如同架在火炉上的蒸笼。   雾霭遮住了月色,街巷人烟稀少,唯有巷口角落里一间陈旧的杂货铺还亮着光,光线有些憔悴。   洛颜站在路边的台阶上,没什么精神的打了个哈欠,环视了一下四周,恍惚了一会儿,依稀记得这应该是个废弃了多年的体育场,电线杆上还歪歪扭扭写着地址。   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早就料到似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林一桐发了个消息:到了,在哪儿。   等了两分钟也没人回复消息。   算了。   洛颜手里还拎着刚才超市买回来的虎皮蛋糕和牛奶,嘴里嚼着口香糖,迈过地面上凹陷的泥坑往街巷里面走。   篮球场那边传来吵闹的声音。   几个年纪不大的混混围堵在那边,指尖夹着烟满嘴糙话,还有两三个打扮古怪的女生也站在旁边,正对着中间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尖声叫嚷。   骂声和家乡话掺杂在一起,像极了闹矛盾的大妈们在菜市场互比嗓门。   洛颜眼皮一跳,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来人了来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喧闹顿时刹住,那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冲着洛颜的方向打量过来。   头顶失修依旧的吊灯忽然晃闪了一下,昏暗的灯光拉长了投落在地面的暗影。   借着光,洛颜发现林一桐的眼圈都红了,也不知是哭过还是什么,看见她之后唇瓣翕动了几分,倔强地问:“让你叫的人呢?”   洛颜没理她,扭头将视线放在那群混混中为首的那个社会哥上,四目相对,对方凶神恶煞地怒视她,而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若无其事地嚼着口香糖。   潮湿的空气里总是掺着一股糊不拉几的味儿,有些呛鼻。   洛颜循着味道往源头找,发现社会哥旁边还站着个浓妆艳抹的社会姐,散乱的头发被烧焦了半截,环着胸也没什么好脸色。   哦,她突然想起来了。   这个社会哥就是给林一桐带绿帽子的混蛋,这女的就是那个勾引他的狐狸精。   说起来这事还是她先发现的,那天她去新华书店打发时间,抱着几本书到休闲区喝奶茶,发现落地窗外的街角处,有一男一女正抱着比拼肺活量。   光天化日之下简直太伤风败俗了。   落地窗贴的镀膜玻璃,就是外面望不见里面,里面却能将外面看的一清二楚那种,所以洛颜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的手臂上有些眼熟的纹身。   林一桐曾经还跟她炫耀过自己找了个很牛逼的男朋友,洛颜就瞥了眼照片,没在意,谁知道今天这见面方式着实有些独特。   她拍了照,还认真思考了好几天究竟要不要发给林一桐。   林一桐是她表妹,家境不好也不喜欢上学,从初中就跟一帮人鬼混,初中没念完就去了职高,在一大帮子不良少年里混的风生水起,还结交了纹身哥,在校门外走路巴不得横着。   现在看这个架势,还没等洛颜揭发,他俩偷鸡摸狗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不过她妹还是挺牛逼的,一个人嘴炮一群,还把那狐狸精的头发点了。   正当洛颜理清人物关系的空档,社会姐讥笑了一声,扬高音调冲林一桐嚷嚷:“我还以为你他妈多能耐呢,不是叫陈子恒来吗,人呢?”   洛颜舔了下唇,故意学着她的语气说:“多大点事,我一人就够了,你想怎样?”   陈子恒是他们职高扛把子,刚才林一桐发消息让洛颜找他过来。   她犹豫半天,不想欠陈子恒人情,干脆就没当回事。   现在一圈看下来,肌肉多点的也就眼前这社会哥,其余都瘦不溜秋简直像杂技团的猴子。   狐狸精被惹得不太耐烦,眯缝着眼嚷嚷:“你他妈谁啊,是我们桐姐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恒哥罩,我还以为有多叼,结果不还是蠢逼一个。”   “就是,”跟她一伙的女生趾高气扬地帮腔,“桐姐装了半天逼找了个女的来,窝囊废。”   “赶紧跪下给我们道个歉,然后麻溜滚这事就完了,别说我们强哥不给面子。”   “笑死了,一个丑八怪还真敢把自己当回事。”   “你——”林一桐气得像小学鸡一样要冲过去打人,被洛颜伸手拦下。   作为一个良好市民,她认为没必要在这个时间点惹是生非,以防占用了城市珍贵的救护车资源。   但她发现,单纯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肯定搞不定这帮脑子有泡的草履虫。   能动手就别吵吵。   “说完了吗,说完闭嘴,”洛颜没闲心听他们嘴炮,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林一桐,挽了几下袖子,冷眼看向被叫做“强哥”的纹身哥,示意,“就你吧,单挑,先倒地的人算输。”   不屑一顾的语气很有威胁人的意味。   话音一落,周围的混混们都感到惊讶,就连一直倚在角落里在玩手机的男生也抬起了头,目光从洛颜面上扫过,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   纹身哥本来就想在一边看戏,没想动手什么的,他本来听说陈子恒要来还有些发怵,结果来了个身材不错长得也挺俊的仙女,就更没当回事,但现在看来这妹子还挺凶。   但他怎么也不能跟女的动手,更何况还是个肤白貌美的大长腿。   “得了妹妹,”纹身哥叼着烟笑了一下,“让林一桐道个歉,这事就算……”   他话还没说完,洛颜握着拳头冲过来,先是冲胃部给了重重一拳,又趁他诧异的功夫迅速抬起腿来朝他的脖子踢了个前勾踢,力道十足。   纹身哥没站稳向后踉跄了几步。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本以为女生打架只是挠人扯头发这种花架子,谁知道眼前这女生真的练过。   纹身哥马上清醒过来,瞪着眼操了一声,扔掉手里的烟头就要冲上来打她,洛颜弯腰躲过了一拳,又顺势从手臂下钻过去,用手肘朝他的背部狠狠捣了一锤。   比刚才还要用力。   他吃痛得仰天嚎叫一声,咬着牙转过身用蛮力踢了过来,洛颜躲闪迅速,用后旋踢压制住,脚底朝他的下巴踢了一记。   又快又狠。   随着一声“啪”的撞击声,纹身哥身体不受平衡歪着倒在地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时之间惊得没人说话。   洛颜甩甩手,斜眼看向旁边眼睛瞪成灯泡的社会姐,示意了一下林一桐的方向,冷声:“道歉。”   “我操,你还挺拽啊,”社会姐被气得牙齿发抖,但是怕挨打不敢动,只能站在那歪着嘴骂人,“你他妈认得我是谁吗?”   “……”   “你是谁关我屁事”。   洛颜翻了个白眼,回给她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真不知道这些不良少年都什么毛病,真当自己名垂青史了吗天天让人惦记。   她横眉瞪目:“我跟陈子恒认识。”   “那巧了,我让他帮你叫救护车。”   “操,我跟他好过。”   “哦,恭喜他眼疾康复。”   旁边几个小弟看见大哥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的揍了,自己人又被羞辱了,骂骂咧咧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纹身哥躺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社会姐气得跺脚,四周环了一圈,发现这帮混混都没一个能打的,除了——   “琛哥。”   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将目光投向那边一直看戏的人,讨好着叫了一句。   看社会姐谄媚的程度,洛颜微皱起眉,心想原来她揍得还不是大哥?   真是麻烦死了。   她顺势将目光移过去,借着灯光看清了倚在角落的人。   少年身材修长挺拔,前半部分衣角塞在黑色牛仔裤腰里,整个人倦懒地靠在栏杆旁,浑身散发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陆淮琛。   洛颜唇瓣微微翕动,手脚也顿时僵住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他。   站在陆淮琛身边,跟他一直看热闹的邱岳无聊地打着哈欠,走上前去把躺在地上的纹身哥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强子,你这不太行啊,我带琛哥来是跟你们打球的,不是来替你出头的。”   “……”纹身哥牙齿磕了一块,下巴有些合不上,直觉丢人。   社会姐大概是觉得有人替她撑腰,又嚣张地扬着下巴示威:“看见了吗,识相点哪来的滚哪儿去,我们强哥这是让着你。”   “别待会儿把你揍得你妈都认不出来。”   洛颜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禁不住笑了。   这女的还真是有点意思,跟塑料袋似的给点风就能舞起来。   陆淮琛没理会社会姐,单手揣着口袋直径走到洛颜面前。   他鼻梁很高,眉眼深邃,清隽的身形遮住了眼前大半灯光,暗影笼罩下来,噙着笑的眼神格外蛊惑人心——   “洛颜,你还挺厉害。”   他就是觉得稀奇。   本以为她是那种清冷高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但谁能想到他们一中成绩拔尖的校花竟然会打架,还挺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坑了,谢谢投雷的小天使们,欢迎大家去微博留言,感谢指正各种不足!笔芯! 第2章 二点想亲   被他这么盯着,洛颜莫名有些紧张,总有种人设崩塌后被抓包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邱岳来劲了,吊儿郎当地伸出腿踹了一脚纹身哥的后膝盖,那家伙两腿不稳,扑通跪在了林一桐面前,动静挺大。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社会姐直接尖叫出声。   邱岳又用力拍了巴掌他的后脑勺,不耐烦地嚷道:“你这孙子欺骗妹子感情还他妈有理了,快给人道歉!”   ???   纹身哥嘴还是歪的,这会儿估计脑子已经蒙了,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被邱岳揍了一巴掌:“别他妈磨磨蹭蹭的。”   这尼玛不按常理出牌啊。   他哆哆嗦嗦地抬脸观察陆淮琛的表情,后者刚好侧偏下头,垂眸给了他一记阴戾的眼刀,冷中带狠。   他顿时被吓了个激灵,屁都不敢撒一下,一个劲儿朝林一桐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脸还肿着,口齿不清到像塞了一嘴棉花,模样滑稽得很。   他那群流氓跟班儿没人敢吱声,社会姐眼看局面不利,刚想畏缩着退后,冷不丁碰上陆淮琛的视线,手足发麻。   她不情不愿地别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邱岳不服气地啧嘴:“你丫没吃饭啊,刚才骂街的时候就数你声儿最大,别废话,哥的拳头不辨别男女。”   言下之意,揍你没商量。   社会姐这下连脸色都不敢甩,微垂着头喊道:“对不起——”   “再大点声儿,这么空旷的操场连个回音都没有。”   “对不起——”   这伙人本来就是靠抱别人大腿才在外面吆五喝六,实际没多少本事,自然忌惮陆淮琛。   一中后门和职高隔了一条街,职高的混混总喜欢在那条街上截一中学生,要么勒索要么打人,还骂人书呆子窝囊废,后来陆淮琛带人摆平,把那帮孙子收拾了个屁滚尿流,之后再也没发生这种事情。   职高也没人敢惹陆淮琛,就连陈子恒都本着“建交”的念头想跟他处朋友。   洛颜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弦也弛缓了。   这种场面再多发生几次,她真得应付不来。   而林一桐本来以为遇上陆淮琛铁定完蛋,谁知道他跟洛颜竟然认识,局面翻转后下巴又翘了起来,上去推了社会姐一把:“你接着□□啊,怎么,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   “快叫爹。”   “………”   洛颜简直被气得脑壳子疼。   事情解决了,林一桐之前被社会姐扇了一巴掌,肿了半边脸,疼得要命。   附近也没有药店,洛颜只好去那间杂货铺看有没有能够消肿的东西。   店里商品都比较陈旧,多是一些零食方便面之类的,她从冰柜里取了一瓶水,又在货架上拿了一包纸巾,走到柜台付款。   老旧的电视机里传来枪战片的声音,黑不溜秋的老板正懒洋洋地倚在桌上抽烟,看见洛颜走过来,眼一斜,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两条细白的腿上。   还挺有料。   他倏地直起腰来,色眯眯地搓了搓手——   “十块,妹妹。”   洛颜愣了愣,看到老板猥琐油腻的神情后瞬间警惕起来,握紧手机在桌面上四处找收款码,未果。   “不行啊妹妹,你得现金。”   “那算了——”“一百,找零。”   陆淮琛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从黑色钱夹里抽出一张纸币搁到桌上,懒散地侧过身来,环胸靠着桌沿。   他身形修长,站的角度刚好严严实实挡住油腻大叔看洛颜的视线。   后者啧一声,自知无趣,掐了烟拉开放零钱的抽屉。   店里灯光本就昏暗,色调更像是被调成旧电影模式,洛颜五官轮廓被光线衬得格外温柔,微垂的眼睫卷翘着,皮肤又透又白。   雪纺的荷叶边衬衫,黑色短裤,马尾辫高高竖起,发尾在腰间轻荡着。   怎么看怎么仙。   “今天晚上的事情……”她紧攥着手里的塑料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单打独斗她还有信心能赢,但是如果那些人真的耍流氓一起上的话,她肯定自顾不暇,更别说还护着林一桐。   还好他及时出现,站在她这边。   陆淮琛垂眸瞥见她细微的动作,循循善诱:“想要感谢我?”   “嗯,”她看着他说,“谢谢。”   “没事,”他弯下腰来离她近了一些,漫不经心道,“能看到你打架,我也不亏。”   头顶老旧的灯光忽闪了一下,洛颜发觉两人靠的太近,吸了吸鼻子,装作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她的耳根有点红,躲开的眼神中还有些局促,像是被人抓住尾巴又不敢反驳的猫。   陆淮琛愣了愣,又慢慢勾唇笑了。   老板已经拿了零钱过来,他直起身来把纸币放进钱夹,示意洛颜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杂货铺,月华如轻纱般覆盖在地面上,她垂着头,踩着陆淮琛的影子一步步往前走。   林一桐跟邱岳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洛颜将冰镇的矿泉水用毛巾包好,搁到她红肿的半边脸上,她疼得抖了个激灵,但仍紧咬着牙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这么倔的脾气像谁。   没一会儿叫的出租车就到了,陆淮琛跟司机打了声招呼,替她开了车门。   “早点回去。”   眼看他转身要走,洛颜连忙伸出手拽了下他的衣角:“等一下。”   “嗯?”   他垂眸看去,她的手腕细而白嫩,手指纤长,骨节线条在灯光下透着精致的美感。   少女舔了下唇,将手里一直提着的蛋糕牛奶塞给他:“送你。”   *   陆淮琛第一次遇见洛颜,是在初二那年,市里一场规模不大的中学生辩论赛上。   他对辩论赛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学校里凑不齐成员,发小许珩年又是负责人,只好勉为其难给他一个人情,也报了名。   他是四辩,整场基本都没有彰显过存在感,一直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思绪游离在辩场之外。   只有对方学校的一辩选手发言时,他才会掀起眼皮子往那边看一眼。   “我认为反方辩友提出的观点和问题极为荒谬……”   她思维清晰,条理分明,尤其是到了自由辩论的环节,能迅速抓住对方言论里的漏洞,并且胸有成竹地反击回去。   这对于陆淮琛所在的队伍来说,确实有些棘手。   他所在的队伍是正方,观点为“社交网站对中学生影响弊大于利”,对方学校是反方,观点为“社交网站对中学生的影响利大于弊”。   许珩年和其他辩手的资料准备得都很充分,但每次都被洛颜回击得游刃有余。   “对于社交网站信息的获取大部分都出于自己的主观意识,只要我们观念正确,就能合理的利用这些信息来开阔我们的视野……”   辩论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交锋愈演愈烈,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地拍打过来。作为一辩的洛颜将话题引到了“生活”方面,表示可以在微博等社交网站上学习到一些有关生活的常识和技巧,对提高生活品质大有帮助。   她阐述的句句在理,一时之间,正方所有辩手都没找到能回击过去的言论。   辫场安静了片刻,直到提醒时间的铃声第一下响起的时候,坐在这边的陆淮琛才有了反应。   只见他站起身来,视线一直停留在洛颜的脸上,指尖扣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散漫的笑容——   “对方一辩长得这么漂亮,如果有人偷拍了你的照片放到社交网站上——难道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   话音一落,连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数秒后,下面的观众席里忽然有人兴奋地鼓掌叫了一声,像是湖面掀起的波澜:“好!!!——”   有人起了头,之后接二连三的观众也跟着起哄起来,掌声如浪涛般此起彼伏。   这个还击在辩论的角度来看有些站不住脚,但是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于前半句,多少有些看热闹的心态。   也不知是陆淮琛这幅轻挑的模样实在是恶劣,还是周围人的哄闹声太过乱耳,正坐在选手席的洛颜盯着他的眼睛微怔了一会儿,片刻后,两侧脸颊慢吞吞地红了起来,有些躲闪的垂下眸。   ……   流氓竟然耍到了辩论场上,简直太不要脸了。   直至多年后,陆淮琛还记得初见洛颜时,她低垂眉睫的模样。   他心底的那片柔软,就这样被触动了几下,化得一塌糊涂。   辩论赛结束之后,陆淮琛搭着校服外套往校车的方向走,人群本来就拥挤,隔壁学校的几个女孩子又推搡过来,堵着他问联系方式。   他那时候还有点混,对女生的示好一向照单全收,眉眼微扬,噙着笑撸了一把衬衫袖子,准备接过那女孩递过来的手机。   这时洛颜恰巧从人群的另一侧看过来。   暖风盘旋在脚踝处打转儿,洒落在地面上的阴影微微晃动,光晕如轻纱般笼罩在她的肩侧。   由于天气炎热,她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蜜色,腰际的长发随风飘起,清亮漆黑的眼睛如同破晓时点燃的光。   四目相对,周围嗡乱的人声似是被消音了一般,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陆淮琛悬在空中的手倏地顿住。   对视几秒过后,洛颜神情微微一滞,又像是如梦初醒般恍了半秒,慌乱地收回视线,抿起唇径直走向了校车。   嘈杂声重新倒灌回耳畔,陆淮琛轻颤了下手指,微翕着唇,僵持了一秒后又将手缩了回去。   “不好意思同学——”   他略带歉意地冲女孩摇了下头,在女孩的挽留的眼神中收回目光,迈开腿往集合的大巴车走去。   坐在车上的许珩年刚好看见他拒绝女生的这一幕,敛起眉,等他上车后从纸盒中抽出一瓶脉动递给他。   “陆少爷今天竟然没‘四处留情’,良心发现?”见他坐下,许珩年仰靠在座椅上随意调侃道。   陆淮琛手握瓶盖,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了片刻,继而折回目光,抓起许珩年空闲的那只手往自己的胸口放。   后者惊了惊,狐疑:“你干什么?”   他半侧过身来,一本正经地说:“你有没有感觉我的心跳得特别快?”   “嗯——所以?”   陆淮琛又挪着屁股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心动的感觉。”   “……”   许珩年顿了半晌,以为他又在插科打诨,抽出手来正色说:“你这分明是心律不齐。”   “是病,得治。”   “……”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快乐! 第3章 三点想亲   或许是很久没活动腿脚了,早上洛颜起床的时候,感觉大腿有些肌肉拉伤,肩膀也像散架了似的。   她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习惯性地伸手摸过手机来看消息记录。   今天是朋友耿依然的生日,她昨晚凌晨发了祝福过去,那姑娘养生睡得早,今天早上才回,还缠着她一定要来生日宴。   两人从初中开始就被分到一个班,高中依旧如此,况且这个餐席还是她男朋友帮她办的,据说请了一大堆人,她身为耿依然最铁的朋友,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迷迷糊糊的发了条“知道了”的语音,然后揉着头发将脸埋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之后,倏地直起腰来。   起床。   正午艳阳高照,热量肆无忌惮地泼洒下来,烤得地面都如红薯般滚烫。   洛颜按照微信上发过来的地址,打车到了订好餐席的饭店。   “我在饭店下面,应该没迟到吧。”她走进大厅,一边跟耿依然打电话,一边询问服务生房间号的方向。   “没有,还有他好几个哥们儿没来呢。”   “人很多?”   “是不少,不过咱几个女生坐一块,也不用管他们。”   “好,那我这就上去。”   楼层订得不算太高,她乘了电梯过去,很快就到了包间。   敲门后是耿依然给开的门,一进门就热情地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她抬眼轻扫过包间,人确实不少,有见过的也有没印象的,应该都是熟人过来捧场。   耿依然一向喜欢热闹,这会儿已经能跟他们插科打诨了,洛颜就一直安静地坐在位置,用吸管搅着果汁里的果粒听他们聊天。   来到这种场合,男生围在一起基本就是吹牛逼放骚话,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压根就是妄想,洛颜实在无聊,干脆撑着下巴数起了杯里的果粒数。   没过一会儿,一个长得还算正儿八经的男生慢吞吞地挪过来,坐在了她旁边那张椅子上,摸摸鼻尖若有所思。   耿依然见他不老实,一脚就踹了过去,玩笑道:“狗子你离我朋友远点。”   那名被唤作“狗子”的同志不服气,摆摆手说:“别凶别凶,就随便聊聊学习,就学习。”转而搓搓手对洛颜说,“你看咱们开学就分班了,你当初填得是文还是理啊。”   得,还真是学习问题。   “我填的理科。”   她其实对历史也很感兴趣,但有些头疼政治,就干脆选了理。   “是嘛,我也选了理,那你这次又考了级部第二吧?肯定会被分到一班,我就白搭了,根本挤不进去。”   一中有个传统,到了高二开始前二百名就会按名次分班,两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也就是所谓的重点班。   “嗯……”   洛颜心想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讲点鸡汤鼓励他,还没想好措辞就被耿依然打断——   “行了行了,狗子你快滚回你那边坐着去。”   “啧,我就坐在这儿不行吗?”   “不行,这儿有人了。”   “?”   洛颜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不都是随便坐嘛怎么还有人了。   等耿依然不耐烦地把狗子打发走了之后,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给许珩年留的位置,等一会儿我想办法撮合你们两个。”   “……!?”   洛颜被口中的果汁呛得猝不及防,咳了几声,惊讶道:“什么?”   寿星的语气理所当然:“你想啊,咱们学校喜欢按排名分座位,等高二开学你俩肯定一个班,前两名分在一桌的几率太大了,我看来看去,你们俩真的挺合适的。”   她拽出几张纸巾擦了下嘴角,摇头:“拜托,你放过人家吧,万一他有女朋友了怎么办。”   “万一有女朋友,那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就是没有,你试一试不亏。”   洛颜也不知道耿依然哪来的勇气把她跟许珩年凑一起拉郎,打着哈欠应付:“我没兴趣,您找别人吧。”   “别啊,省得我下次秀恩爱,你又要冲我翻白眼了。”   洛颜顿了顿,微侧过身指尖挑起耿依然的下巴,勾唇笑了:“原来是嫌弃我打扰你秀恩爱了啊……不过我看你这嘴角也没长媒婆痣,十有八九撮合不成。”   后者一把拍掉洛颜的手:“我认真的,你俩要是成了,我去学校论坛给你开CP楼,花钱雇专业水军盖高层,绝对把CP榜单第一名搞下来。”   洛颜知道之前有学长在毕业的时候开发了一个论坛网址,很多一中的学生在上面聊八卦趣闻,但她还从来没登陆过,此时咬着吸管思索了几秒,好奇地发问:“第一名——”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乱哄哄的叫嚷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几下砰砰敲门声。   耿依然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去开门。   洛颜搅搅果汁,将最大的一块果肉吸上来,然后摸出手机翻找了一下学校论坛。   正值暑假,首页的帖子刷的很快,但无非就是一些灌水瞎聊和新生咨询帖,她滑动屏幕草率地浏览了一下,挑起眉来——   【夭折啊紫薇的眼睛都瞎了我还没写完作业】   【用某团订了五顿饭,客服以为我刷单把我封了,怎样证明自己真的很饿?】   【新生妹子请进】   【一中魔鬼军训须知】   【军训时鞋里一定要垫小天使!一定要垫小天使!】   【请问学姐们是八度空间好用还是苏飞好用,我是男生。】   ……   诸如此类的。   包间吵吵嚷嚷地走进来很多人,大都是男孩子,遮挡住了屋内大半阳光。洛颜的视线一直在论坛话题上,并没有注意左边空位坐了人。   耿依然走到她身后,扶着背倚压低声音说:“太遗憾了,许珩年有事没来。”   顺利躲过一劫,洛颜在心里侥幸松了口气,面上却戏精地感叹:“那还真是可惜,说起来我也有点想念他了。”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句熟悉的嗓音从身旁响起:“想念谁?”   洛颜:“?”   她狐疑地转过头去。   陆淮琛正支着侧脸,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疑问。   *   人很多,餐桌围得比较紧,距离近到只要她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手臂。   菜还没上来,屋子里好几个男生都点了烟,靠在背倚上个半仙儿似的闲聊扯屁,整个包间被整得烟雾缭绕。   洛颜端着茶壶帮忙倒水,被迎面吹来的烟呛得蹙了下眉,但很快就平缓下来。   而这边陆淮琛一脚踹上他旁边邱岳的椅子,扬了扬下巴:“出去抽。”   后者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他一眼,意外瞅到坐在他身边的洛颜,瞪大了点儿眼睛。   这货最近闲事也管太多了吧?   他撇撇嘴,跟旁边的人打招呼:“走走走,抽烟的都出去抽。”   直到他们一窝蜂地出去之后,包间里的空气才好了些,没过一会儿菜被陆续地端了上来,有很多她喜欢的菜系,像是粉蒸肉,松鼠鱼,糯米烧麦。   一看到吃的,洛颜本能立起筷子,眼睛放光。   但生人太多,出于礼貌,她等所有人都开始动筷之后,才夹了几棵青菜放进碗碟里。   这时不远处一盘肉质鲜嫩的糖醋排骨正缓缓驶来,她舔了下唇,眼巴巴地瞅着转盘停到她面前……   三。   二。   一。   “……”   完蛋。   对面那群男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还没等她把筷子伸出去,肉就已经从她眼边儿溜走了。   再转一圈可能就所剩无几了吧。   她抿起唇,只好垂头去解决自己碟子里的青菜。   正沮丧着咬筷尖时,视线里忽然伸进来一只筷子,夹带着一块汤汁鲜美的糖醋排骨,轻搁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她愣了一下,视线落在对方的手背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掌骨曲起浑然天成的线条感,好看到移不开眼。   想也知道是谁夹过来的。   “还想吃什么?”   陆淮琛凑得很近,单手撑着一侧脸颊,目光在转桌上来回逡巡。   洛颜在吃面前一向妥协,滴溜着眼睛看了一圈,坦然说:“想吃糯米烧麦。”   这道菜离她有点远,但就在他斜上方的位置。   他又夹了两块给她。   过了一会儿,又被转过去一道她喜欢的菜,踌躇了一会儿,从餐桌下悄悄戳了戳陆淮琛的胳膊。   他微斜过身子,耳朵凑了过去,音调压得很低:“嗯?”   “能不能帮我夹一下咖喱鸡里面的土豆?”   他转过脸来跟她面对面:“不要鸡块?”   “不用了……”不知是离得太近还是什么,她总感觉气温有些燥热,稍微向后撤了撤身子,“我比较喜欢吃土豆。”   他笑起来:“好。”   吃到一半的时候,洛颜感觉有些口渴,顺手拿了转桌上搁置的啤酒,还没拉开环儿,就被他按住了手腕。   “别喝这个,度数有些高。”   她对啤酒没什么研究,见他这么说,就任由他从她手里抽走易拉罐,然后换给她另一罐。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倒是大方磊落,但给对面那一桌人看得心里犯嘀咕。   邱岳觉得陆淮琛这“巴不得眼都长在妹子身上”的举动根本都不能再算是管闲事了,握着筷子的手生生地停在餐桌前,思考着陆淮琛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不能够吧。   桌上饭菜吃的七七八八,蛋糕送上来了,耿依然吹完蜡烛之后,还没来得及切几块,就被一群糙汉子捞起来往人脸上糊。   她性格豪爽不介意,甚至还加入他们,一时间包间里陷入混战。   男生们打得最厉害,甚至还有把纸碟直接扣人脸上,摁着揉搓,奶油和蛋糕粘的鼻子眉毛上全是。   连洛颜都没幸免被人抹了一脸,肩前几缕长发上也沾了白花花的奶油。   男生们都喝得太多,歪七扭八地拐着步子去走廊的洗手间里吐,还有一些打算去洗脸清醒清醒。   男女洗手间外的盥洗池排在一块,所有人都围过来实在是挤得很,洛颜险些被眼前这些喝醉的大汉挤出去,摇晃了几步才抓住池壁。   她占据了一小块空间,打开水龙头把手上的油渍洗干净,又鞠了一把水清洗脸上的奶油。   正搓着洗手液,忽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隔挡在她的手上面,浇灌在肌肤上的水流瞬间小了很多。   她抬起脸来,刚巧对上对方含笑的眉眼。   陆淮琛长得是好看,他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是浑身都透着一股清澈干净的少年感。   身后一帮吵吵嚷嚷的男生还扯着骚话,他站在她面前,将她跟那些人阻挡开来。   两人共用一个水龙头洗手就显得有些拥挤了,有好几次指尖都不小心碰到一块,也不知冰凉的触感究竟是水温还是手指的温度。   陆淮琛脸上被糊的奶油比她要多,甚至连锁骨和后颈上都有。   洛颜看了一眼镜子里微蹙着眉头的他,转过脸去,指着他耳后那一片位置说:“这里没洗到。”   “哪里?”他稍微侧了侧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看到。   “这——”她又看了眼镜子,对上他的目光。   “你帮我一下?”   她甩甩指尖的水,立马低头从随身携挎的包里翻出一袋湿巾,撕开包装袋,伸过手去来慢慢帮他擦干净。   湿巾的触感很凉,她的动作轻轻柔柔的,陆淮琛微弯下腰,用手掌支撑住水池台,看了眼镜子里她认真的模样。   气氛有些过于暧昧。   仔细擦掉所有奶油之后,洛颜将湿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语气温和:“你自己再洗一下吧。”   他点点头,埋下头去,撩了几把水覆到耳后。   洛颜又拿出干净的纸巾来,慢条斯理地将指尖擦干,抬起眸正打算给他抽几张时,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眉角微扬。   他的发梢被浸湿了,水珠沿着侧脸滑落下来,面部轮廓在灯光下深邃又立体。   洛颜看得有一瞬间的失神,险些忘了抽纸巾给他,直到那人忽然开口,打乱了她所有思绪——   “你喜欢许珩年那种类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珩年:? 第4章 四点想亲   04.   水龙头已经关了,身后的人也尽数算去,总算是安静了不少。   话题来得毫无征兆,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接话:“啊?”   陆淮琛微弯下腰凑近了几分,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墙面上,将她锁在臂弯之间:“吃饭前你跟别人说的‘有些想念他’?”   似是醉意上涌,他眸底泛起朦胧的迷雾,嗓音也像是在砂砾上摩擦过。   离得太近,洛颜感觉大脑被他身上的酒精味搅得混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了事情的线头,感觉有些意外——   原来他都听见了?   “我跟耿依然开玩笑的,”她翳了翳唇,紧贴在墙壁的指尖轻颤了几下,故作镇定,“你想多了。”   “想多了?”   “嗯。”她不假思索。   两人又对视几秒,陆淮琛勾唇笑了,掌心沿着墙壁滑下来,抽走了她手里的纸包:“没事,我就想跟你说,其实他这人真的很无聊。”   他撕开纸包取出一张纸巾来,又将封口粘回去递给她。   灯光下洛颜的脸颊因酒精染上一片绯色,唇珠嫣红,她本就许珩年没有半分兴趣,对于他什么性格也是漠不关心,只管平静地点头。   可是陆淮琛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等到两人离开洗手间回到餐厅时,一直躲在厕所偷听的邱岳缓缓打开门,望着两人的背影浑身打了个寒颤,歪着头想:   他俩到底什么时候有这么一腿的……   他绞尽了那颗不存在脑汁的空壳,忽然想起来这么一件事——   去年跟六中篮球联谊赛,对方一下车就趾高气扬的占了球场练习,当时洛颜刚好路过,有人不小心用篮球砸了她的头,捡球的时候连歉都没道,被陆淮琛看见了。   后来一上场比赛,他故意把球往篮板上打,反弹回来时爆了好几次那孙子的头……   邱岳恍然大悟地提了口气——   卧槽!这厮不会暗地里对人家蓄谋已久了吧。   *   洛颜喝了一些啤酒,浑身酒气就干脆打车回了家。   刚到家发现玄关处整整齐齐放着洛文强的皮鞋,她眼皮一跳,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洛颜懵着头认真地琢磨了几秒是否该出去住一晚。   她鞋还没脱,想法刚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儿,奶奶就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步履蹒跚:“小颜回来了。”   “奶奶。”   老人家语重心长:“你爸爸正在客厅等你呢,一会儿好好说话,他出差辛苦,一连几晚没合眼了。”   洛颜心里清楚,她跟洛文强说不到三句话一定会炸锅,尤其是前几年青春期作祟,每次洛文强回家两人都会闹个鸡飞狗跳。   但奶奶对她是真的好。   洛文强刚跟她母亲林雪离婚那几年,脾气暴增,生意不顺就会喝个烂醉,然后找各种借口打洛颜,洛奶奶看着心疼,次次挡在她前面。   洛颜不忍心让老人家失望。   “好。”   走到客厅,洛文强正环胸坐在沙发上,面色极其严肃。   洛颜站在茶几前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平静地喊了声:“爸爸。”   他抬眸看向她,开门见山:“你昨天又跟林一桐在一起?”   “嗯。”   他蹙起眉头,看上去十分不耐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跟她早就没血缘关系了,而且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不清楚吗,你应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而不是跟她这种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洛颜并不清楚洛文强是如何得知她昨晚跟林一桐在一起的,不过她也没心思追问,故作乖巧地点头:“嗯,您说的都对。”   她没心思跟他吵架,还不如先顺着他。   看她态度还算平和,洛文强也没多说什么,端起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开学就高二了,学校那边我已经跟你班主任打过招呼,把你当重点对象栽培,所以你不要惹出生端。”   “……”   洛颜微微蹙眉。   他所谓的打招呼,无非就是送礼请客吃饭。   她并不是清高,只是实在受不了洛文强把他生意场上那套用到她的生活中,以此来约束她。   “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从小学到中学,她每换一个班主任,甚至是学一门艺术特长,洛文强都要交代老师“特别关照”。   他常年在外出差不回家,但身边所有人都像是他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   洛颜知道这或许是他对关心的一种表达方式,但是日积月累,这种行为更像是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看不到所谓的爱意,只是冰冷的枷锁。   “无聊?让你能更好的学习会是无聊?我在外工作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吗?”   又来了。   在这样争论下去,她今天愉悦的心情恐怕就要作废了。   洛颜深吸口气,决定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当我没说,您开心就好。”   她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   洛文强在身后叫住了她,她叹息,无可奈何地顿住脚步。   他三两步来到她的身后,刚想开口,忽然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啤酒的味道,蹙着眉头质问:“你喝酒了?”   洛颜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同学过生日。”   洛文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表情很难看:“什么同学?男生女生?”   “耿依然。”   这么多年来,因为洛文强的缘故,她其实并没有交到多少真心的朋友,小学的时候有个很皮的女孩子喜欢跟她玩,她也很喜欢对方,但谁知洛文强因为人家成绩不好,特地交代班主任让女孩子离她远点。   从那之后这事就在班里传开了,她再也没交到过朋友。   洛文强沉着脸肃道:“那她也喝酒了?把你给带坏了?”   洛颜脑袋突突突突乱跳,忍无可忍:“爸爸,是我自己要喝的,没人带坏我也没人逼我,从往至今,把刀架在脖子上逼我的人,也只有您一个。”   “你这是什么态度!?”   站在一旁的奶奶看双方都剑拔弩张,气都来不及叹,着急忙慌地凑上去和稀泥——   “好了好了文强,你在外面工作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小颜,给你爸爸做个保证,下次不喝了,小孩子喝酒不好。”   洛颜被气得晕头转向,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自然强硬:“对不起,下次不喝了。”   洛文强脸都涨红了,指着她说:“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学点儿好,跟你同级的老陈家的女儿比你乖多了。”   “哦,她爸也整天不回家吗?”   “你——”   洛文强怒不可遏,举起手来就要打她,洛奶奶一看扬起来的巴掌,急得了不得,赶紧拦着。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呀——”老人家有些难过。   洛颜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争吵:“我累了,上去了。”   不等洛文强反应,她飞快地顺着楼梯跑到自己的房间,插上锁,泄力一般抵着门坐到地板上,环着腿,将脸深埋在膝盖里。   房间里的冷气开的很低。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就被法院判给了洛文强。   只是他从小就把她丢给了奶奶,不管不问,别说游乐场,就连家长会都没去过一趟。   他分明缺失了她的成长,却还自诩是最了解她的人。   多可笑。   或许是喝了啤酒的缘故,洛颜坐在地板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时夜色早已降临,月光穿透落地窗洒入屋内,平静而柔和。   她盯着地板上的光线愣了片刻,轻叹一声,扶着门站起身来。   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她中午本来就没吃多少,这会儿都消化光了。   洛颜随意抓了两下头发,看了眼手机,确定电量还足够支付晚餐便抓了钥匙出门。   正值暑期,夜街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她沿着街道往小吃街的方向走,路过肯德基的时候,从落地窗外看到带生日帽的孩童正叠合手掌许愿。   或许是空调风正巧吹来,险些吹灭他的蜡烛,一旁的父亲连忙伸出手遮挡在蜡烛面前,等候着孩子。   他满脸都是虔诚和幸福的神色。   起风了。   晚风将她别在耳后的长发吹散开来,拂至鼻尖,眼角。   洛颜感觉心仿佛被刀刃刮开了一道口,剖在月光下被夜风吹得生疼。   她从八岁起就再也没庆祝过生日。   如果不是填写学校档案时需要,恐怕就连她也要忘了。   眼前的光点逐渐变得模糊,她大脑空白了几秒,直到身后街道有车辆鸣笛才收回思绪。   街心广场比商业区还要热闹,四处都是繁华的人烟,人声喧闹。   滑轮场,台球室,甚至还有鼎沸的游戏厅。   小吃街排队的人太多,肉眼可见的拥挤。   洛颜感觉浑身乏倦,干脆蹲在角落里一台娃娃机前,双手支着下巴,盯着橱窗内的粉红豹出神。   及腰的长发从背后垂落下来,耷拢在她的脚踝旁边。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可是当这一切都摊开在面前时,她发现自己还是脆弱的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蹲到她感觉双腿都有些痉挛了,耳畔缓缓传来由近及远脚步声,下一秒,一个温热的物体贴近她的侧脸,鼻尖飘起一股浓郁的麦香味。   逆着光侧眸,是奶茶的纸杯。   她顿了顿,抬眼对上那人的目光。   陆淮琛周身轮廓被灯光衬得模糊,眉眼间掩藏的笑意像是深渊中划亮的火柴,炽热而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琛:是谁欺负我宝贝? 第5章 五点想亲   05.   不远处传来游戏币掉落的声响,清脆的音色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洛颜的神经。   她犹豫地站起身来,接过奶茶杯,垂眸看了眼上面印的图案。   是简单的少女字体和几只小清新风格的草莓印花。   “谢谢。”她有些疲倦,连声音都比以往软了几分。   陆淮琛也没问她为何独身出现在这里,只是扫了一眼她刚才一直紧盯的娃娃机,笑道:“想要粉红豹?”   她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回答:“你会抓吗?”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像陆淮琛这种小姑娘都喜欢的撩妹高手,这项技能肯定早就点满了。   后者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几个游戏币,往投币口塞了两个。   随着音乐声响起,机械爪在他的运作中往娃娃堆上方挪动,洛颜斜靠在娃娃机旁,喝着奶茶旁观。   恰巧有一只粉红豹的头暴露在娃娃堆最高的地方,看上去很好抓。   陆淮琛聚精会神地目测机械爪跟粉红豹之间的距离,舔了下唇,胸有成竹地摁下黄色按钮。   机械爪缓缓往下,往下,然后精准无误地钳住了粉红豹的头。   洛颜瞪大了点儿眼睛,屏住呼吸……   夹子慢条斯理地往上拽……   然而就在“猎物”快要被抓上来的时候,机械爪突然松了,粉红豹又掉进了娃娃堆里。   “……”   洛颜连吹捧的词儿都想好了,结果压根没派上用场。   眼睁睁看着快要到手的小豹又掉了进去,陆淮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说真的,他从来没玩过这个,原来看别人玩挺简单的,甚至有些不屑一顾。   没想到翻车了。   陆淮琛第一次在妹子面前表演抓娃娃。   翻车了。   说出去他就不用混了。   他侧过眸去,看到洛颜善意的,带有安慰性质的目光时,咽了下口水,强行挽尊道:“刚才那只是个意外。”   “噢,意外。”洛颜点点头,表示理解。   说着他又往投币口扔了两枚游戏币。   为防止刚才那种情况发生,这次他更加精准的测量了粉红豹跟机械爪的位置,甚至连脖子都抓住了,然而还是——   完蛋。   “……”   洛颜本以为,像偶像剧那种男生帮女生抓了一车娃娃的剧情会在她身上发生。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她嚼着奶茶里吸上来的果冻,在陆淮琛看向她的时候,又眯起笑眼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这夹子太松了,”他试探着说,“要不……你来?”   洛颜眨眨眼睛,看着他取走她的奶茶,又将手里剩余的游戏币塞进她手里。   游戏币币身上还残留了他掌心的温度。   她将机械爪移到靠近洞口挡板的一面,然后握着游戏杆360度快速旋动了几圈,沉默地在心里计秒。   等夹子停止晃动的时候,舔了下唇,摁下按钮。   夹子抓住了粉红豹的步骤和部分头部,轻拽着向上升……   陆淮琛的视线也随着它缓慢上升,然后,亲眼盯着它从洞口掉了出来。   “……”   轻而易举。   陆淮琛突然意识到,洛颜抓上来了娃娃跟他一无所获相比,更让他颜面尽失。   洛颜弯腰将粉红豹捡起来,捧着它的脸颊看了又看,眉眼里的欣喜按捺不住,还故意用它的胡子去扎自己的脸,笑靥如花。   陆淮琛摇晃着奶茶的手一顿,勾起唇角,右脸颊显现出浅淡的酒窝。   她看上去比刚才蹲在那儿的时候开心了一点。   “扎脸吗?”陆淮琛伸手拨了拨粉红豹的耳朵。   “不啊,”洛颜端着它的脸凑上去扎了他一下,“怎么样?”   “还好。”   不扎,只是她将玩偶伸过来的时候,嘴角露出的虎牙有些可爱。   是可爱极了。   天色逐渐昏沉,夜空像是泼了墨的幕布,溽热渗透入晚风中。   跳舞机前围着七八个像初中生模样的孩子,鼓点沸腾的音乐声聒噪得很。   陆淮琛接过老板刚烤好的轰炸鱿鱼,道了谢,转身看向洛颜。   她手里的奶茶早已见底,但她完全没意识到,所有视线被跳舞机上的孩子吸引了。   他信步上前,在她面前伸手打了个响指。   “嗯?”洛颜倏地跳转思绪,目光落到他手里的大鱿鱼上,神色逐渐雀跃。   陆淮琛算是看出来了,她爱好吃。   就连出门跟社会大佬打架,手里都拎俩小蛋糕。   他取走她怀里空荡的奶茶杯,丢进一旁的垃圾箱内。   轰炸鱿鱼有些烫嘴,她不敢吃,搁进包装袋举着,怀里还揣着刚才的粉红豹。   陆淮琛拉开一罐冰镇可乐,眼神飘忽到跳舞机上,微眯起眼:“你想跳?”   她摇头:“我不太会。”   “凭着你的反应速度,跟着屏幕上的箭头做动作就好了。”   “嗯……”她认真想了下,蹙眉,“可是人太多了,要排好久。”   “这个简单。”   “?”   陆淮琛将可乐递给她,面无表情地抖了下额前的短发,单手踹着裤兜朝那群初中生走去。   那一瞬间,洛颜脑海里迅速脑补出,一个炫酷狂拽□□的校霸恶言逼退一帮女孩子的画面,场景极其凶残。   她心里咯噔一声。   结果那人,变戏法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游戏币来,笑脸相迎地一人分了俩,跟哄小孩似的,顺利把人招呼走了。   “……”   第二次了。   洛颜今晚第二次发现自己对陆淮琛的认知有些偏差。   等到孩子们一窝蜂退散,陆淮琛唇角漾开,站在霓虹灯下冲她招手。   他脱了外套,上身只剩下一件简单干净的白色短袖,暖红色的灯光笼罩着半侧肩膀,面部线条模糊柔和。   洛颜抱着粉红豹,手里拿着小吃踱步过去,刚想把东西交给他时发现他手里还拿着外套。   “你拿得了吗?”   陆淮琛顿了顿,他感觉似乎没什么问题,可面前的小姑娘却思索地微蹙起眉,从上到下把他瞅了个遍。   半晌——   “陆淮琛,你腰挺细的。”   他狐疑:“?”   洛颜舔了下唇,眉眼的笑有些狡黠,像只小狐狸:“你弯下腰。”   陆淮琛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了一秒,还是听话的配合。   她嘴角擒着笑,伸长手臂将粉红豹的两条胳膊环绕到了他的脖子后,然后,在后颈处寄了个扣。   “???”   陆淮琛瞪大了点眼,此时他正跟粉红豹无缝隙面对面,它脸上的那几根假胡子直桶他脸颊,刺得他生疼。   ……   真尼玛扎人。   刚才明明没什么感觉的。   他刚想开口,腰间又环上一双温热的手臂,离得近了,他还能闻到少女发顶上传来的清香。   像是樱花,又有点草莓奶昔的味道。   陆淮琛心头一颤。   他感觉洛颜的胳膊很软,就像是小时候吃的那种粉白相间的棉花糖条。   ……可这投怀送抱是什么戏码?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蒙圈,可谁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腰部就传来一阵类似腰带勒紧的感觉。   “……………”   哦,那是粉红豹的腿。   操,这货腿是真尼玛长啊。   “这样就不掉了。”洛颜抬起头来,将粉红豹的头别到一边,露出他的脸来。   陆淮琛额前的刘海儿掀起来一撮儿,但脸庞依旧清隽帅气。   只是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好啦,听话,妈妈去玩了。”   她鲜少粗神经,没察觉到陆淮琛的反应,反而是兴奋地拍了拍粉红豹的屁股。   “……”   一个,传闻中职高人都闻风丧胆的校霸大佬,竟然被一只粉红豹强抱了。   陆淮琛觉得自己人设崩塌的厉害。   洛颜之前没跳过,所以先跳了一首节奏慢的曲子适应。   她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胸腔扑通乱跳。   纵然她反应很快,还是漏掉了好多鼓点,辨别方向和踩符号无法同时兼顾,一只脚在收的时候另一只脚已经伸出去了,蹦蹦跳跳地像只兔子。   没过一会儿,她累得满头大汗,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   太难了。   刚才看那几个孩子跳的时候还挺简单的。   “不跳了?”   她气喘吁吁,抬眸看向陆淮琛,他笔直地杵在那儿,跟衣服架子似的。   有点好笑。   “不跳了。”   酣畅淋漓地出了汗,洛颜忽然感觉心里的包袱似乎也没那么重了。   她都习惯了。   只是以前心里惆怅的时候,她都是自己消化,这还是成长之后第一次享受到被人陪的滋味。   这个夜晚也没有太糟糕。   油锅煎煮的滋啦声从不远处飘忽过来,空气里漫开一股食物的香气。   陆淮琛将手里一部分东西递给她,然后把粉红豹解开。   她蹲在跳舞机边缘,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明亮:“谢谢你今天陪我。”   “嗯?”   老板的吆喝遮盖住了她的声音,陆淮琛没听清,狐疑着微弯了下腰。   “我说,”她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好菜啊。”   “?”   她有意逗他,笑得眉眼都弯了,扬起音量:“你!玩!娃!娃!机!好!菜!啊!”   “…………”   没事。   不生气。   陆淮琛假笑着舔了下后槽牙。   *   回到家,陆淮琛将外套随意扔到沙发上,摸出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可以了一圈:怎样抓娃娃。   那只粉红豹被他带了回来,洛颜说作为他陪她一晚上的奖励。   他无聊地将粉红豹的腿脚折成大佬的坐姿,摆弄了半天,倏地想起洛颜蹲在娃娃机前的场景。   他本来跟邱岳在网吧打游戏,中途休息的时候,从窗户往外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洛颜头发很长,蹲下身时发尾刚好荡到脚踝,侧脸在霓虹灯下如精心勾画般缱绻温柔。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神情茫然地盯着远方,孓然一身,看上去寂寥又孤独。   卸掉了往日的骄傲。   耳麦里传来游戏开局的声响,他顿了顿,扔掉耳机,在邱岳不解的眼神中拾起外套走出网吧。   陆淮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认识她这么久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哦,有。   他忽然想起来,支付宝。   刚才她执意扫码付了奶茶和鱿鱼的钱。   他迅速翻到刚才洛颜给他转账的支付宝界面,深吸口气,点击“添加好友”。   没过一会儿,提示音叮咚一声——   【对方已添加您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面露喜色,仰倒在床上,抱着手机绞尽脑汁思索究竟发什么内容比较合适。   发“我到家了”?   感觉有些不正式。   “晚安”?   她要是回复一样的就没法聊了。   半晌,他飞快地在对话框里敲下两个字——   【儿子还钱:“你好。”】   【你爸爸:“?”】   【你爸爸:“你也挺好。”】 第6章 六点想亲   06.   落地窗外的庭院里绿意盎然,蝉鸣喧嚣。   洛颜将拌好的蛋糊倒入模具中,用刀面抹平烤盘表面的气泡,最后将放进烤箱内,设置好暂停时间。   空气里弥漫着糕点的香气。   她斜靠在厨台边上,解锁手机,习惯性地打开支付宝收取蚂蚁能量。   顺便偷了陆淮琛的。   这人从来不收能量,但他几乎每天外面野,步数和线下支付都有很多。   她忽然有些好奇,这些社会哥的日常生活都是怎样的?   自从辩论赛上偶遇他之后,第二次相见,是在中考的考场上。   陆淮琛恰巧坐在她的斜侧方,他来得晚,几乎是等走廊上没人才提着证件进来,眼皮也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感。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   那个年纪能把白衬衫穿出味道的男孩子很少,所以从他站在门口那一刻,屋里几个正填着答题卡的妹子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后来回想这件事,洛颜甚至怀疑考场里有人因填错考号而落榜。   陆淮琛答题很快,尤其是理科试卷,几乎用不了一个小时他就扣过答题卡,然后趴在桌上睡觉。   洛颜还清楚地记得,考英语那场时,坐在她左侧的女孩子紧张到忽然流鼻血。   考试规定没有交卷不得出入考场,女孩子带得纸巾不够,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陆淮琛扭头看表的时候,刚好注意到她。   那时洛颜还在为偏难的阅读理解头疼,丝毫没注意身旁的动静,直到他举手示意老师,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   洛颜连忙把自己口袋里的纸巾递给她。   那女生也是内向胆小,怕被取消考试资格,陆淮琛简单跟老师沟通之后,后者答应跟着流鼻血的女生去洗手间。   总算有惊无险,只是等女生回来想考完试感谢陆淮琛,他已经提前交卷走了。   收卷散场的时候,女生拉了下洛颜衣角,问她认不认陆淮琛。   那已经是中考的最后一场。   洛颜摇摇头,辩论会的时候她只知道他的学校,并没有在意他的姓名。   “是这样啊,”女孩有些遗憾,笑了笑,“我以为你们认识呢?”   “嗯?”   考试两天他俩全程无交流,怎么可能认识。   女孩解释说:“因为这两天他一直在往你的方向看啊,你没有注意吗?”   洛颜心里咚得一声。   厨房内的热度持续升高,烤箱“叮”的声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时间到了。   她将松软的蛋糕从模具里倒出来,然后抹上白色的奶油,再加上红豆沙。   顺便从碗里捡了几颗蜜红豆吃。   搁置在案台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洛颜翻开,发现是耿依然发来的微信消息。   【耿小妹:你准备好夏令营带什么东西了吗?】   一中每年都会给直升高二的学生组织一场夏令营,自由报名,洛颜觉得暑假闲得无聊,干脆跟耿依然一起报了名。   【颜颜颜颜颜颜颜:懒得想,你做好攻略再发给我吧。】   【耿小妹:你每次都这样,以后如果跟男朋友出门怎么办?】   【颜颜颜颜颜颜颜:那就让他做攻略啊。】   【耿小妹:别了,大老爷们哪儿会做攻略,我跟我家那位出门的时候都是我查的。】   【颜颜颜颜颜颜颜:那是因为你贤惠。】   【耿小妹:你不贤惠?】   【颜颜颜颜颜颜颜:如果要我做攻略的话,我宁愿赖在家里看电影。】   【耿小妹:你就懒吧。】   蜜红豆口感太过甜腻,她侧身从冰箱里翻出一罐冰镇的可乐,喝了两口解渴,最后借助擀面杖将蛋糕卷成卷儿,放入冷藏。   如果明天拿几块抹茶蛋糕倒是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她才刚开始学,也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中考过后她顺利考入作为省重点的一中,成绩第二名,压在她名字上面的是许珩年,也是她在辩论赛的时候认识的。   两人并没有分到一班,只不过他在开学第一天就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才让洛颜加深了对他的印象。   况且身边的女生时常念叨他的名字,她想无视都很难办到。   都快捧成神话了。   还有一位经常被提及的人叫陆淮琛。   传说他一人能打趴职高二十个肌肉男,出手狠厉,家里有钱能平事,所以又拽又横,篮球打得很好,甚至曾经拒绝过国少队的邀请。   总结一个字就是,□□,□□到不行。   洛颜每次听完有关他俩的新闻,总觉得这应该是篇非常有前景的耽美小说。   军训过后刚开学半个月,她跟耿依然去肯德基觅食,刚落座没多久,一个格外眼熟的身影从门口信步进来,走向点餐台。   咬着吸管的洛颜神情一顿,眼睛瞪大了点儿。   考场一别之后,没想到竟然还能遇见他。   只是那时候她依旧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考入了这附近哪所中学。   他身形修长清瘦,侧脸轮廓深刻又立体,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模样懒散地点着餐。   隔壁收银台的小姐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点完餐,他环着胸斜靠在收银台侧,等待服务员备餐。这时一个看上去六岁左右的孩子拽住了他的衣角,仰着头甜甜地叫了句“哥哥”。   他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疲倦,在听到声音后微垂下眸,疑惑。   “哥哥——”   小男孩又拽了他几下,他屈膝半蹲下身,大手摸了摸他的锅盖头,略微勾唇:“怎么了?”   “我想吃这个。”男孩指着广告单上的草莓圣代说道。   “那你是需要我帮你买吗?”少年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声线温柔。   小男孩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可以,但你要确定你能吃,不然会拉肚子的。”他的眼睛很亮,问话格外耐心。   “嗯嗯,”小男孩舔了下唇,脸蛋胖嘟嘟的,“谢谢哥哥。”   他直起身来,又掏出钱包向服务生付了一只圣代的钱,等所有餐点都备好之后,将圣代递给小男孩,摸摸他的头后,信步走出门外。   耿依然本想抬头跟洛颜说话,却发现她的视线紧盯着落地窗外,也跟着望了过去——   “你认识陆淮琛啊?”   洛颜顿了顿:“谁?”   “陆淮琛啊,咱学校老大,就刚才走出去那个。”   吓得洛颜手里的鸡翅都掉了。   出现了,她一直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奇校霸。   在她印象里的校霸大概是浑身肌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用拳头解决事情的暴力分子,而且还喜欢玩弄姑娘感情,一天换一个,时常闹到医院打胎那种。   她实在不能把一个给小孩子买圣代的人跟校霸二字联系在一起。   “他就是陆淮琛?”   “对啊,你不认识?”   认识吗?不算吧。   洛颜认真地摇头:“不认识。”   “你不认识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嗯?她有吗?   洛颜咬着吸管思索了几秒,非常诚实地说:“没,就是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听到这儿,耿依然正张着嘴准备咬汉堡的动作僵住了,顿了顿,合上下巴——   “宝贝,上一个被你说长得好看的人,还是周总理。”   “……”   *   高耸傲然的林树将苍穹切割成两半,盛夏的气息混杂着绿叶的清香扑鼻而来。   洛颜起得有些晚,迷糊着上大巴时,位置差不多都坐满了。   学校夏令营采取分批次,因为她跟耿依然一起报名,所以分到了同一批次,自然也被分到了同一辆车。   原本她以为耿依然一定会跟男朋友张俊坐在一起,谁知她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的,洛颜眼睛一亮,慢慢从过道穿梭过去。   耿依然正低头玩手机,抬眸看见洛颜正朝她的方向走来,瞪大双眼,立马朝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张俊招招手。   后者接收到她的信号后,迅速转移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洛颜:“???”   这是什么操作???   她疑惑地顿住动作,又朝张俊刚才坐的座位看去,发现许珩年微蹙着眉,脸上的表情与她如出一辙。   得。   原来耿依然这货还没死心,还在妄想撮合她跟许珩年。   导游举着旗子从前车门走上来,看她还站在过道,招呼着说:“同学快点坐下,我们要出发了,大家都系好安全带。”   时间紧迫,洛颜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了唯一一张空闲的位置上,顺便隔着过道瞪了耿依然一眼。 第7章 七点想亲   07.   阳光正好。   大巴缓缓发动,车窗外的景色如幕布般逐渐向后延伸。   陆淮琛昨晚网吧通宵游戏,刚摸到座位就环胸沉睡过去,醒来时大巴已经行驶到郊外,温风扑面,满目阳光刺得他视野一片青黑。   他倦懒地打了个哈欠,抬手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九点多。自从上车之后昏沉睡了一个小时。   早饭还没解决,旁边邱岳又睡得像死猪一般,他侧眸往窗外看去,林木蓊郁成森,山间空气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雾霭像丝绸般缠绕着。   气候不错。   陆淮琛收回放远的思绪,眼前车玻璃剔透明亮,恰巧映照到他身后座位的人。   他无心瞅了一眼,发现许珩年正环着胸听歌,旁边座位坐了个穿着碎花上衣的女生。   ……?   许珩年竟然跟女生同座。   这简直比邱岳净身出家还令他难以置信。   陆淮琛舒展开蜷缩的双腿,直起身来,抱着八卦的心思往身后座位看去,这一瞧不要紧,惊得他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   谁能告诉他洛颜为什么会跟许珩年坐在一起?   前几天他跟许珩年出门打篮球,中途买水的时候跟洛颜在支付宝聊了几句,后者无意瞥到了“你爸爸”的账号名,蹙眉:“你还有这种癖好?”   他随手将两瓶脉动放到收银台上,不解:“什么癖好?”   “给人备注爸爸。”   “……”   “这就是她的账号名。”   不仅是名字,她的支付宝头像是只带着大金链的鸭子,旁边格外醒目的两个大字——有钱。   他原本以为洛颜是那种恬静美好到不可方物,结果她能吃,会打架,心思俏皮。   令人捉摸不透的个性。   许珩年难得起了好奇心:“谁?”   “洛颜。”   “你没微信?”   陆淮琛翻了个白眼,总觉得他在说废话:“我要是有微信还会在支付宝聊天?”   前者微微颔首,倚在柜台前看他付完款之后,不紧不慢地说:“我有。”   “?”陆淮琛望向他。   他轻叩桌面,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求我,我推给你。”   “???”   靠,许珩年平时防火防盗还防着他,他连他女朋友唐温的微信都没有,现在还遭受他威胁。   凭什么!?   *   洛颜转转有些酸痛的后颈,舔了下干涩的唇。   从刚上大巴开始到现在,除了在微信上将耿依然□□一番之外,她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许珩年太高冷了,光是坐在他旁边,她都感觉好像守了根千年冰棍,无聊得很。   她从随身背包里摸出一盒旺仔牛奶,刚插上吸管喝了两口,陡然察觉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疑惑地抬起脸来,跟前方的陆淮琛四目相对。   半晌——   “你想喝吗?”   她认为自己问得格外真诚。   因为陆淮琛眼神里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不甘、羡慕、嫉妒、怨恨、苦楚,多到她难以用言语去描绘。   甚至还有种求而不得的欲望。   洛颜思索了一下最近好像没招惹他,那归根结底大概取决于她手里的牛奶。   他可能跟自己一样没吃早饭,饿了。   陆淮琛白眼一翻,气得转过头去,干脆掏出耳机来听歌。   刚听没几句他又觉得不行,抬腿踹了邱岳一脚。   后者原本还在梦里畅游世界,被他这样一打断,吓了个机灵,哆嗦着醒了过来,抹掉嘴角的口水:“到地方了?”   陆淮琛环着胸,嗓音冷淡:“没有。”   “那你叫我干什么?”   “许珩年找你看球。”   “啊?”他仰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趴到两个座位间的缝隙里,眯着眼说,“珩哥你找我看球?”   许珩年正在听英文版故事汇,慢条斯理说:“我看你挺像球。”   “不是啊琛哥说你……”   他话刚说到一半,陆淮琛又抬腿踹了他一脚,后着顿了顿,转而看见坐在一旁正看戏的洛颜。   他明白了。   “我的意思是说——珩哥咱俩看球吧,”邱岳非常上道的转变说辞,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怕死的伸手拽开许珩年的耳机,“窗外边都是些野石头破木块,有什么好看的。”   许珩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被闹得没办法,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表示默许。   邱岳见状,双手合十飞快地冲洛颜说:“颜哥,你看能不能跟我换个座位?”   ?   “颜哥”这称呼听上去有点社会。   他生怕陆淮琛再抬脚踹他,请求的眼神格外真诚:“求你了。”   洛颜点点头,解开安全带拿起背包来。   过道有些狭窄,邱岳退了一步让她先过来,落座后她观察了一下陆淮琛的神情,后者正支着侧脸看向窗外,他眉目慵懒,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   洛颜真得不知道自己那里招惹他了。   她思索片刻,从背包里翻出一块长崎蛋糕,撕开包装口递了过去。   陆淮琛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清清嗓子,接过时还故作高冷地道了声谢。   啧。   洛颜将刚喝完的牛奶盒扔到搁置在过道的垃圾桶里,想了想,忽然转过头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旺仔牛奶?”   陆淮琛没反应过来:“恩?”   “去年的时候你送过我,你不记得了?”   ……   自从洛颜知道陆淮琛跟她同校之后,两人擦肩偶遇的机会多了起来。   只不过从未打过招呼。   去年高一的时候,她是历史课代表,被叫到办公室帮忙批卷子。   那时气温有些炎热,桌上的茉莉花茶的清香飘溢在鼻端,周围的气氛倦懒到引人入睡。   她抬起头来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刚想休息一下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敲响。   坐在她对面的语文老师是级部里有名的凶婆子,脸也没抬,沉着声音说了句“进——”。   门被人缓慢推开,陆淮琛单手揣着口袋走进来。他身形挺拔,白衬衫的袖口被随意翻折上去,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整个人都有股桀骜不羁的味道。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了几秒,他微眯起眼,目光径直落在她的眼底,唇角缓缓轻勾。   漆黑的眼眸似有光影沉甸。   洛颜握着笔杆的手轻颤了一下,愣神片刻,又若无其事地错开眼,继续看向面前的试卷。   陆淮琛停在她对面女老师的桌前。   女老师抬了下眼镜,觑了他一眼,肃道:“上课为什么睡觉?”   他满脸真诚地回答:“因为困。”   “昨晚又打游戏了?”   “没有……但就是觉得太困了,不小心就睡过去了,身不由己。”   女老师深呼一口气,从堆叠的资料里翻出一张试卷来,拍在他面前:“你看看,你上次的文言文考了几分,现在还不认真听?”   他垂眸瞥了一眼上面的分数,没说话。   他对文言文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   “《陈情表》我讲过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记不清,填不上来的课下好好看了吗?”她的声音一节比一节高,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拿过别的卷子继续批改。   批到一半,她忽然说:“我问你,‘夙遭闵凶’的夙是什么意思?”   陆淮琛顿了顿,记得无聊的时候扫过一眼课本,凭着印象:“早。”   女老师又问:“‘门衰祚薄’的祚呢。”   “……福气,福分。”   他这人记性很好,一向过目不忘,只不过平时没把半分心思放在学习上。   女老师也有些惊讶,侧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拜臣郎中的拜是什么意思?”   “……”   这道题真的是问住他了,想了半天也没搜索出答案。   洛颜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不说话,悄咪咪地抓过一旁空白的纸张,从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授予官职。   她装作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将纸张稍微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微掀起眼帘。   陆淮琛微微侧目,一眼读懂了她的暗示,扫了一眼她纸上的字,不动声色地说:“授予官职。”   “臣以险衅,衅是什么意思?”   洛颜又在纸张上写了答案。   “祸患。”   女老师面露惊色,抿着唇推了推眼镜,不甘心地又问了几个,他都一一对答如流,最终虽然还是糟了一顿数落,但还算躲过一劫,没多久就放他回去了。   等到洛颜批改卷子回到教室,发现桌上摆着一板包装严实的旺仔牛奶。   没有任何说明的字条,就只是压在她的课本上。   她知道那是陆淮琛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留言的小可爱有红包~ 第8章 八点想亲   08.   陆淮琛很少在超市遇到洛颜。   但每次偶遇的时候,他都会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跟关系好的朋友说说笑笑的聊天,然后从货架上拿走一样零食。   她大概比较喜欢喝旺仔牛奶以及葡萄味果汁,可乐也可以。   乐事喜欢青柠味的,或者是原味,前段时间还拿过番茄,但是之后就没吃过了,应该是尝试过后就放弃了吧。   百奇的话,有时候也会纠结一下究竟是抹茶味还是草莓味。   人流量大的时候,超市付款的通口就会比较拥挤,她时常会跟同伴走散,然后拎着方便袋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等。   时间久了,就无聊地跳格子。她双腿修长笔直,马尾辫在腰间轻荡,白球鞋踩过暗红色的砖瓦,眼底的笑意像池塘边栽种的夏莲,明亮落拓。   他自然记得她喜爱的口味。   大巴沿山路盘旋,车窗外的阳光刺得人眼皮发烫,洛颜用两只手掌遮住额前透过来的烈阳,凑过去眯着眼睛看他。   两人坐得近,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肆意浸漫在空气中,陆淮琛微一侧眸,便看到她如蒲扇般纤长的眼睫,眼神格外清亮。   他感觉周围像是浮着沸泡,气温愈发燥热起来。   半晌,陆淮琛不动声色地撇过头,盯着窗外的景色嘴硬道:“猜的。”   “哦。”她抿抿唇,了无生趣地坐回去。   车内阒静一片,大多数人都睡了,气氛使然,洛颜也疲倦的微阖双眼,时光恍然陷入漫长。   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似是跟怪物搏斗,眉心微蹙。   天太热了,头顶骄阳似火,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干涸的沙漠,被烤得汗流浃背。   陆淮琛拉了窗帘,将她头顶上方的空调孔调整了位置,又用手遮挡在她头顶上测试了一下,直到没有冷风直吹才放下心来。   迷糊中热劲儿消散了些,像是有什么东西将阳光笼罩住,她咂咂嘴,换了个惬意的姿势。   车内呼吸声此起彼伏。   陆淮琛正沉浸在游戏里厮杀,他刚蓄满大招准备攻击的时候,忽感肩膀半侧落下一片沉重,压住了他手臂的力量。   他微侧过头,发现洛颜贴得很近,嫣红的唇瓣正低声呢喃。   少女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脖颈上,丝丝痒痒的,发顶传来馥郁的芳香,还带了点清甜的水果味儿。   他心头一震,手都不敢动了,身子也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不敢乱晃。   这谁顶得住。   屏幕里他操控的人物被对方拼命攻击,血量都掉了一大半,连对话窗口也刷过一连串队友的辱骂,他干脆直接退出了游戏窗口,插上耳机听歌。   洛颜还在睡梦中浑然不知,满足地皱了下鼻子。   陆淮琛蜷缩起长腿,将自己的身子往下蹭一点,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窗外日光浓稠。   蝉声聒噪,大巴在山路中途暂停,洛颜被向前倾的惯性惊醒,恍惚着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靠着陆淮琛的肩膀睡了过去。   她直起身来,迷迷糊糊用手背蹭了下嘴角,环视四周:“到了?”   “嗯。”陆淮琛还处在半梦半醒间,见她醒了,坐正腰杆疲惫地晃了下酸麻的手臂。   洛颜睡得晕头转向,恍惚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睛盯着一处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瞪大,头脑顿时清醒了。   她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掌遮盖住他肩膀上一片奇怪的水渍。   “…………”   有用吗?   陆淮琛瞥瞥嘴角,竖起大拇指真诚地夸赞:“你这掩耳盗铃的方式可有够独特的。”   她哪知道自己睡觉会流口水!   洛颜羞愧得耳根发红,小声问道:“那你带衣服了没啊?”   “现在换吗?”他挑眉,抬眼示意了一下过道里正陆续下车的同学。   “等,等一会儿吧。”她坐正身子,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洛颜也不知道此刻是不是该庆幸她身边坐的是陆淮琛。   如果是别人,简直丢人丢到澎湖湾了。   想到这儿,她愣了一会儿。   为什么是陆淮琛她就要庆幸?   大巴里人流逐渐散去,洛颜探出头瞅了眼四周的窗帘,确定全拉上了而且没人偷窥后,深呼一口气:“好了没人了,你换吧。”   陆淮琛从背包里翻出一件红色上衣,随意搭在前方背倚上,然后扯松领口,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上的纽扣。   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下。   当他解到第三颗的时候,感受到了洛颜落在他纽扣上的视线,动作微顿,侧眸看向她。   后者狐疑地抬起眸来,对上他的目光,一副懵懂的表情看上去很好欺负。   陆淮琛勾唇笑了。   他将手肘搭在她背后的靠椅,脸凑近了半分,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所以你留在这儿,是想看我换吗?”   简单几个动作,暴露了他骨子里原有的痞性。   听到这话,洛颜脑子卡壳了一瞬,然后“轰”的一下,噼里啪啦地放起烟花。   她竟然忘了下车!   车外响起导游用喇叭指挥队伍的声音,她舔了下唇,尽量克制住自己飞快的心跳和尴尬,扶着背倚站了起来。   白嫩的脸颊此时烧得像是煮透的龙虾。   “那你,快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背起包,掩饰着干笑了几下,然后飞快地从过道中撤离出去。   整个大巴被她落荒而逃的脚步跺得发颤。   *   一中非常人性化的没有组织军事化野外训练,只是单纯让学生们体验一下户外生活。   队伍分配完毕之后,洛颜作为队长,去导游那里她们队伍的帐篷。   搭帐篷也是户外生活必备技能之一。   耿依然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嘴里啰嗦个不停:“你怎么又跑去跟陆淮琛同座了。”   “邱岳要跟许珩年看球啊。”   她们组里六个人,她挑了个稍微大点的帐篷,拎了拎,重量还算合适。   “看个屁球,他坐下之后就开始睡觉好吗,”耿依然看上去有点气氛,环着胸吹了下额前的刘海儿,“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   洛颜怎么听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呢。   两人一人拎着帐篷的一头往回走,耿依然琢磨片刻,深觉不妥:“你跟陆淮琛没事吧?”   洛颜脚步一顿,眼睛眨了眨,语气平缓:“我俩能有什么事?”   “我生日的时候,他不是帮你夹菜吗……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迈过脚下的石子,略一思索,回复:“他对女生不都那样嘛。”   耿依然仔细斟酌后,赞同地点头:“也对,你根本不知道他圈子里究竟有什么人,爱玩的纨绔子弟不适合你。”   洛颜攥着帐篷包带儿的手紧了紧,沉默不语。   “那你之前跟蒋明宇的事情问他了吗,是不是跟他有关?”   两人将帐篷放到规划给她们的区域,耿依然用手背蹭了下额头上的汗。   “没问。”洛颜从随身的包里抽出纸巾来给她。   耿依然叹了口气,看了眼远处拿着水桶去河边的男生们,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觉得——”   “你们在干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赶过来的张俊打断。   她扬了扬手里的杆:“准备搭帐篷啊,你们是要去钓鱼吗?”   “对,去看看吧。”   河岸边上站了好多人,陆淮琛将塑料桶灌满水放在地上,望向清澈的河底,邱岳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两根鱼竿,还有一些鱼饵。   他简单测试了一下鱼竿的灵活度和线长,又将鱼饵绑在上面,轻轻转动滑轮。   洛颜支着下巴蹲在一旁看河水里的游鱼,耿依然不知道哪儿摸来的鱼食,递给她一包让她往河里洒。   “你们钓过鱼吗?”   陆淮琛将钩子丢进水里,缓慢放线到合适的位置,等到浮标立起来。   “没有。”   她小时候只看过老人钓鱼,从来没尝试过。   “要不要试一下?”他站到她的身侧,将鱼竿稍微往她的方向偏了偏,用眼神示意她。   洛颜一顿,拍了拍沾满鱼饵的手,直起身来:“要怎么做?”   “你拿好这个”他将手里的鱼竿递给她,又牵起她的一只手腕,搁在滑轮的位置,“缓缓放线。”   温热的掌心包裹在她的指尖上,带动着她的手慢慢转动滑轮,转到一定位置的时候,忽然顿住。   陆淮琛单手揣兜,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你千万别动,小心把鱼吓跑。”   她问:“手晃了会把鱼吓跑吗?”   “会啊,它们胆子特别小。”   洛颜一听,僵着身子不敢动了,像个木雕似的。   这时浮标突然陷入了水面,鱼线不停晃动起来,她感受到了鱼线末端传来的一股拉力。   “快提上来,”陆淮琛示意她,“不要松手。”   听到他的话后她慢半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使劲将鱼线向上拽,看着水面上快要浮出的大雨,她心里既喜悦又紧张。   可这种心情还没有维持多久,那条狡猾的鱼又“呲溜”一下从鱼钩上滑下来,像影子一样迅速窜入水里,搅起的水花溅了洛颜一身。   “……”   她怀疑陆淮琛是来报复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琛:?媳妇儿,不是我,我没有(委屈 第9章 九点想亲   09.   洛颜跟耿依然留在集合地支帐篷,队伍里其他人去山上捡木柴准备生火。   两人按照说明书的提示,先将防水地布平铺在地面上,然后让深色的帐篷面朝底部。   起初步骤还比较简单,到了穿骨架就比较难办了,耿依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轻叹一声,双手支着长营柱不知所措。   洛颜蹲在地上研究了会儿说明书,然后伸手摸索出内帐对角线的开孔,将长营柱塞了进去。   “你看一下内帐要怎么搭,我看步骤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她微蹙起眉,总算把最长的两根柱子按照十字的方式摆好了,刚抬起头准备找人合力搭时,发现许珩年正站在一旁看说明书。   耿依然不知何时没了去向。   ……   行吧。   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姑娘又把这尊学神请来了。   许珩年弯腰拾起脚边的一只长骨架,颔首着示意洛颜:“你站在对面,脚踩住边角,然后用力将柱子往上顶。”   她点点头,按照他安排的那样去做。   正当两人配合搭帐篷时,陆淮琛拎着水桶从林间小道上信步走来,他额前几缕碎发被水珠打湿,眉目慵懒,五官轮廓在日光下如雕塑般分明。   洛颜身后的几个女生有些兴奋,压低声音议论着,她留心侧耳听了会儿,无非就是爱慕一类的词语,忍不住在心底轻“啧”了一声。   害人不浅。   神还没走完,眼前的日光就被一道身影尽数遮住。   陆淮琛身材挺拔,修长的腿三两步迈了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支架,眸色微沉:“我来吧。”   平缓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洛颜点头,温顺地后退了几步,看他将帐篷搭完。   大概是常年锻炼的缘故,他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紧绷的时候又充满了力量感,略微抬手时还能看到衬衫下紧致的腰线。   典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她看得莫名有些耳热,一时间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放,干脆收回视线,盯着地板上搬家的蚂蚁。   这时身后有个同班的姑娘抱着果盘走过来,愣是给她塞了几个鲜艳的草莓,她边道谢边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果来塞给姑娘,等人走了之后,捏着枝叶往嘴里塞了一个。   还挺甜。   她一遇到吃的心情就比较愉悦,放飞自我地哼了几句儿歌。   陆淮琛闻声看她,手上的动作没停,淡道:“喂。”   “嗯?”   “我也要吃。”   ?   你们校霸平时都是用这么霸总的语气求人喂投吗?   洛颜眨了眨眼,特别善良的答应了:“那我给你留着。”   “我现在就要吃。”   “你两只手都占着怎么吃啊?”   “你喂我啊。”   “……”   分明是一句格外不要脸的流氓话,但从陆淮琛嘴里讲出来,莫名就带了几分撩人。   洛颜被他整得脑子七荤八素,不知怎么就点头答应了。   她手里还剩两只草莓,一只被她咬了一小口,另一只完好无损,她将完整的那颗伸到他嘴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咬下一半,收回手来——   “甜吧?”她问。   陆淮琛想也没想:“不甜。”   “不是吧,我把最红的都给你了,肯定是最甜的啊。”   “我不信,我觉得你那半最甜。”他示意她手上那颗被她咬掉一口的草莓。   “这个一般啊。”她举起手来看了下,色泽偏嫩,入口的果香味也不是很浓稠,哪里甜了。   “那你证明给我看。”   “给你尝就是了。”   她争辩不过,干脆又伸过手去,把她吃剩的那半喂给他了。   陆淮琛舔了下嘴角,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勾起唇来,笑容有些漫不经心:“甜。”   “嗯?”   洛颜百思不解,干脆把他吃剩的那半咬来尝,微蹙眉心。   ?   是她味觉失灵了还是脑袋要瓦特,她分明觉得是这颗更甜,糖分都超标了。   陆淮琛这辈子恐怕是没吃过糖吧。   一旁围观了两人从头到尾对话的许珩年同学,非常不屑地冷哼:小学生套路,太幼稚了。   入夜,气温逐渐偏凉。   同车的人连同导游和老师围坐在一圈,圈内点燃了篝火,几个男生将钓来的鱼和虾用竹签或树枝穿成串,翻来覆去地探在火架上烤。   火光将夜空照得恍若日暮,石壁上映出形形色色的人影。   洛颜捡了一堆木柴搁到角落里,她疲倦地伸了个懒腰,晃着手腕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时,被耿依然拉着往许珩年的方向走。   许珩年刚好跟张俊坐在一起,耿依然拽着她从两人中插了个空,洛颜这会儿已经被她支配习惯了,也懒得计较,干脆打着哈欠抱膝而坐。   反正许珩年又不会跟她讲话,不必担心会招惹麻烦。   当她拾起一块串在树枝的鱼,正准备学着男生的样子往篝火上烤的时候,一旁的许珩年忽然把他手里的鱼递了过来——   “这个给你。”   “嗯?”   洛颜一顿,迟疑地看向他,心里吓了一惊。   她甚至都会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人了。   “怎么?”许珩年眉目冷淡,语气依旧平缓,“不太能吃辣?”   他刚才放了点辣椒粉在里面。   “没有没有。”洛颜完全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接过他烤得鱼,道了谢。   可能就是人家绅士的表现吧。   怎么说都是市级评选的优秀五好少年,如果连这点造诣还没有的话,岂不成营销虚假人设了。   她这么想着,心里轻松了许多,鼓起腮吹散烤鱼四周的热气。   正当她把香浓的鱼肉往嘴边放时,余光恰巧瞥到坐在她斜侧方的陆淮琛,后者眸色晦暗,脸色闷沉到如同灰霾的幕布,连同周身的气氛都压抑下来。   洛颜吓了一跳,恍然生出一种被抓包的错觉。   他又怎么了?   下午不还好好的。   这男人鳝变的吧?   这时许珩年忽然侧过眸来,眼底多了几分莫名的笑意:“很烫?”   “没没没,”接二连三的问候吓得她都结巴了,惊慌失措地跟他拉开了点距离,“还好。”   “那就行。”   坐在洛颜左侧的耿依然看见两人互动,双眼一亮,感觉有戏,连忙兴奋地凑过头去:“许珩年,你看山里气温越降越低,我家颜颜穿的又少,你有没有外套借她一下,我怕她着凉。”   她声音稍微有点大,周遭一圈人都听见了,整齐划一地往这个方向看来——   洛颜耳根发热,遮着脸转过头去,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耿依然你够了。”   气氛陷入尴尬的阒静——   没过一会儿,眼前的火光被尽数遮褪,她头上罩了件干净的衬衫,一股洗衣液的清香在鼻尖散开。   洛颜微愣一下,伸手抓住柔软的布料,回过头去。   陆淮琛话也没讲,揣着口袋迈步朝河边走,月光下挺拔的背影格外修长。   ?   这人怎么看上去,有点别扭?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   洛颜躺在帐篷里望着外面的月光出神。   旁边的女生都睡了,连蝉鸣都疲倦的歇了脚,不远处的池塘边有水鸟扑入水面,激起一洼水花。   她从枕边摸出手机,打开跟陆淮琛的聊天界面,指尖在输入法上流连许久,不知道该发什么。   睡了吗?   ——应该睡了吧。   晚上吃饱了吗?   ——嗯……一顿不吃也不会怎样。   洛颜烦躁地挠挠头发,干脆退出界面,先去朋友圈发条动态。   她找了张晚上拍的月亮图,稍微调了下色,然后配了句“晚安”,点击发送——   过了片刻,陆淮琛赞了她的朋友圈。   洛颜掀起眼帘,连忙返回聊天界面,刚打开跟他的对话框,还没来得及打字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C:你在干什么呢?】   【颜颜颜颜颜颜颜:看月亮。】   【C:在帐篷外面?】   【颜颜颜颜颜颜颜:没,照片上的月亮。】   …………   这回复也太没营养了。   那边停顿了几秒钟,又开始输入——   【C:为什么许珩年有你微信?】   许珩年有她的微信?   洛颜愣了一会儿,回到通讯录那里仔细翻找,的确有,不过从来都没有说过话。   她想起来了。   【颜颜颜颜颜颜颜:之前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方便交流,团队成员都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颜颜颜颜颜颜颜:怎么了?】   【C:没事。】   【C:你怎么还不睡?】   【颜颜颜颜颜颜颜:睡不着。】   【C:要听睡前故事吗?】   睡前故事?   婴幼儿启蒙版的那种吗?   她舔了下唇,突然觉得熬夜听社会大佬讲故事也不错,便回复了“好”过去。   没一会儿,屏幕上方的备注上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洛颜倍感无聊,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余光瞄到搁在枕头上方的背包。   里面还装着他给的那件衬衣。   她心中忽有所感,抓过背包来掀开拉链看了一眼,衬衫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没皱就好,明天还要还给他。   她又重新拉上拉链,视线放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但是拉到一半的时候,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   洛颜顿住动作,唇边笑意微褪,脑海中警笛大作——   她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不见了。   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陆·求别的男人才得到媳妇微信号·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淮琛咽不下这口气,在一日清晨去许珩年家找他打球的时候,喊住准备早餐的唐温,十分诚恳:“温,你看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要不加个微信吧,温——”   然后他被许珩年毫不留情地踹出了屋门。   唐温:? 第10章 十点想亲   10.   夜风低吟,月光被层叠的雾霭笼罩,林间仿佛被调至静音,唯有偶尔响起的鱼跃声敲破阒静的夜幕。   洛颜将长发随意挽起成束,露出洁白的脖颈和锁骨,外套袖子被耐心细致地翻折上去。   夜色愈发深邃,她半弯着腰,借着手电筒的光在草丛间摸索。   陆淮琛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拨开葱茏的杂草,漆黑的夜将林间包裹,晦暗不清。   两人埋头找了半天,也没寻到一丝影子。   “你捡柴回来的时候,它还挂在背包拉链上吗?”   范围太大,山间杂草丛生,要找一只巴掌大小的护身符简直是大海捞针。   洛颜烦躁地挠了下长发,站在原地蹙眉回想:“没有。”   “那我们沿着你捡柴的方向走,”他挽起袖子,刻意放轻的声线温柔又低哑,“你还记得路线吗?”   她迟疑着点头,紧咬下唇,神情一副失魂落魄的茫然。   “你前面带路,小心脚下,别着急。”   孤鸟在林间略带哀怨的低声悲鸣,如同动物舔舐伤口时的嘶叫。   两人沿着山间逶迤的路前行,四下漆黑一片,只有凭借灯光才能看见周围的景色。   不知道找了多久,洛颜心切,一直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脑热的蒙头向前冲。   到处都没有。   她的心像是摁了电梯般一个劲儿地下沉。   怎么办?   夜风虽暖,可此时吹在洛颜脸上仿佛骇人的鱼刺,扎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吸了下鼻子,攥紧衣角的指尖近乎泛白。   手电筒里的电量越来越少,光线逐渐开始减弱,满目雾霾像袭来的洪水将她吞噬,四周鸦雀无声。   她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抿到耳后,僵住身子胆怯地叫了一声:“陆淮琛?”   没有人回应她。   她陡然慌了神,张望着四周寻找,却没能目及丝毫人影的存在,万籁俱寂。   不是吧……   儿时的记忆像汹涌的波涛翻滚而至,密不透光的房间,浸漫腐臭的空气,母亲的尖叫,撕喊,还有仿佛能撕裂她单纯世界的刀疤。   一切画面清晰到恍如昨日。   太恐怖了。   她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扣进掌心,鼻尖猛然涌上一股酸意。   过了片刻,一束摇晃的明光从视线里骤然跌落,她盯着地面上那道光束,心倏地提起。   “我在这儿——”   陆淮琛从背后靠近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眼睛有些发红,眼眶袭来一阵逼人的潮热。   掌心的温度沿着发顶一路传到心口,洛颜转过身来,眸中似有光芒闪烁。   “害怕了?”   她吸了下鼻子,略微侧过身去,声线发颤:“没事。”   四周忽然起了凉风,将陆淮琛衬衫的衣摆吹成鼓胀的帆,他慵懒地笑了,牵引着她的手腕攥住自己的衣角——   “洛颜,你抓着我,这样我就不会走丢了。”   陆淮琛嗓音柔和,脸部轮廓印在朦胧与迷虚之间,似真似幻。   他本来就在不远处,只是丛草有些高遮挡住了他的身影,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洛颜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背影就像那天她蹲在娃娃机前一样无助。   他发现她真得很喜欢逞强。   数缕光线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月光如轻纱般在石阶上拖出半透明的影翳。   两人来到一片空旷的土地,木墩周围堆落着七零八散的木柴,早上他们几个人带回去的木块就是在这儿捡的。   洛颜攥着陆淮琛的衣角跟在他身侧,凉风习习,手电筒的电量禁不住长时间的消耗,闪烁了几下后啪的熄灭。   她摁下关闭按钮,长叹了口气,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失去的东西就像残碎的玉块,即便拼凑回来也毫无意义。   “累了?”   听到她叹气,陆淮琛侧过眸来,从后面的裤兜里抽出手机,摁亮手电筒递给她。   她接过,指尖缓缓握紧手机的边缘,盯着地面思索半晌:“要不算了吧。”   “不是很重要吗?”   见她走神,陆淮琛腾出空闲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怕她被石块磕到。   “也,没那么重要了。”她说。   四周空阔一片,夜风将她温润的嗓音吹得模糊不清。   后者闻言,顿住脚步,微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说:“就这么放弃,以后后悔怎么办?”   洛颜愣了片刻。   后悔?   那放弃她的人也曾后悔过吗?   不等她答复,陆淮琛转过身去拨弄漆黑的草丛,耐心道:“再找一下吧。”   洛颜怅然若失地跟在他的身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母亲临走前复杂的眼神,绝望、痛苦、决绝……有没有一丝不舍呢?   她不知道。   那时候的她每天都趴在房间的窗户边等,盼她能拉着行李箱回来。   谁知一晃就是近十年。   陆淮琛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侧过身时发现洛颜像失了魂似的往风口走。他蹙起眉,刚想要叫住她,突然发现她脚下是一个山坡,顿时大惊失色。   “小心——”   被叫住的洛颜,脚下恰巧打了个滑,山坡上没有任何障碍物,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摔去。   陆淮琛快速冲过来拉住她的手,但由于惯性作用,两个人还是滚到山崖下面。   尘土四下飞扬。   *   洛颜时常会做同一个梦。   周身弥漫着浓密的雾霾,她像脱离缰绳的马儿般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奔跑,喉咙犹如被人扼住,焦灼地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害怕这种感觉。   脑海里频繁闪过儿时那段回忆。   永无止休的争吵,被摔在地上残缺不齐的物品,父亲厌恶的眼神和母亲摔门而去的绝望,全都可怕极了。   哪怕她抱紧身体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都会感觉到恐惧一路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心像是跌进冰冷的湖水,无助的眼泪快要溢出眼眶。   那个曾经温馨的家庭就这样破裂了,碎成一片——   洛颜从噩梦中骤然惊醒。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额头布满因梦魇缠绕渗出的汗珠。   引入眼帘的是四周花白的墙壁,以及鼻尖刺人的消毒水味。   她揉着酸痛的头,感觉全身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连骨头都不存在了。   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你醒了?”耿依然从外面买了早饭回来,看到她清醒地坐起身来,喜色跃上眉梢,连忙三两步坐到床边,“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   “那你还认得我是谁吗?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可把我吓坏了。”   洛颜皱起眉来,用指肚揉着太阳穴,在脑海里搜寻缺失的记忆。   她记得昨晚她跟陆淮琛一起去外面找护身符,然后她在山坡上失足踩空了,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对了。   “陆淮琛呢!”她抓住耿依然的胳膊飞快问道。   后者正帮她剥鸡蛋壳的皮,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指了指:“他在隔壁。”   洛颜迅速翻身下床,摸索到拖鞋后跑出病房去。   昨晚两人摔下去的时候,清晰地记得她整个人都被陆淮琛护在怀里,所以她现在才能安然无恙,但是那个山坡这么陡,耳边又全是呼啸的风声——   洛颜呼吸急促,几乎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隔壁单人病房的门——   陆淮琛正站在窗边,赤//裸着上身背对门口。   阳光倾洒进来,他微扬的发梢弥漫在光晕里,胸肋间缠绕着八字绷带,衬衫笼罩下来时,精瘦的背脊凸显上出一对漂亮的蝴蝶骨。   “……”   听闻推门声响,他侧头看来,在看到来人之后轻笑一声:“你醒了?”   他用牙齿咬住绷带的一端,将另一端慢条斯理地缠在手腕上。   从这个方向看,还能看见他的腹肌和紧致的腰线。   洛颜感觉身子像是被定在那里,耳廓慢吞吞地红了起来,羞耻地别过视线去:“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怎么,这就害羞了?”   她又羞又气地转过身去:“哎呀你赶紧穿呀。”   她真是后悔死了,挑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撞到枪口上。   陆淮琛舔了下嘴唇,一脸坏笑:“没办法穿,你得过来帮帮忙。”   帮忙?   洛颜微蹙起眉来,咬咬唇,心里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干脆闭上眼睛摸过去。   谁知刚走两步,就撞在了他身上,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把衬衫穿上了,正慢条斯理系着扣子。   “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唇瓣翕合了数次,最终还是捞过他那只缠绷带的手来,帮他把两端捆绑成扣。   陆淮琛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搁进他她手心里:“你看这是什么?”   洛颜顿了顿,眉眼染上惊喜的神色:“你在哪儿找到的?”   是她的护身符。   “我们摔下去的山坡下面,大概是白天刮风把它吹下去了吧。”   她高兴极了,捏在手里反复看了好多遍。   陆淮琛佯装着清咳两声,低垂下眸:“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送你的,那么重要。”   即便是上面的花纹那么复古,布料也旧了,仍是不舍得丢弃。   甚至出远门的时候还要带在身上。   洛颜翻着护身符的手一顿,舔了舔嘴角,没说话。   她在斟酌是否应该继续珍重,这件早就没了意义的物件。   陆淮琛怕她不告诉自己,干脆放平心态主动发问:“是不是…前男友的?”   ?什么前男友。   洛颜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想也没想就反驳说——   “我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洛颜:?我没骂人   陆淮琛:?我又吃了一晚上丈母娘的醋 第11章 十一点想亲   11.   洛颜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膝盖有几处擦伤,医生说涂几天药水就会痊愈。   但陆淮琛就没这么幸运了,许珩年将手里的X光片搁在桌上,眉目冷淡:“别野了,裂了两根肋骨,医院躺着吧。”   他悲痛地仰天长啸,只好终日窝在病房里刷游戏积分,像个发霉的蘑菇。   洛颜心里愧疚得很,几乎每天都会跑到医院来照顾他,帮他带三餐和水果。   这天早上洛颜正尝试着亲自做米粥,刚把米搞洗干净放在电磁炉里,耿依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用指尖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滑开接听键——   还没等她开口,那边的人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哀嚎着说:“宝贝,你现在不会天天跟陆淮琛呆在一起吧!”   洛颜将手机离远一些,等那边倒豆子似的数落完了,才扣紧电磁炉,慢条斯理地开口:“他受伤不都是因为我吗,照顾他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我知道,但是你可以找个护工之类的啊,”耿依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她,格外惆怅,“更何况,唉——”   “更何况什么?”   听筒那边的人犹豫着,最终还是说:“万一他有女朋友怎么办?你忘了之前蒋明宇的事情了,你还要吃亏第二次吗……”   洛颜搁在按钮上的手顿了片刻,眉睫一颤——   女朋友?会吗?   可是她往医院跑的这一周,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什么女朋友,也没见过什么女性朋友来看他。   最多就是跟他关系好的几个哥们,来病房也就是打打闹闹,压根就没有关于恋情的话题出现。   还是说……异地恋?   耿依然继续苦口婆心:“你最好问清楚,万一他有女朋友,你们就得避嫌啊,虽然陆淮琛没有蒋明宇那个人渣这么贱吧,但谁知道他女朋友什么货色,如果是个绿茶婊的话,你丫又中奖了。”   洛颜愣了会儿,摁下电磁炉的按钮,叹道:“好,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她切换到跟陆淮琛聊天的微信界面,他喜欢篮球,所以连头像都是著名球星的,根本没有一点情侣头像的意思。   她干脆又点进他的朋友圈,试图从里面寻找出蛛丝马迹。   但是,陆淮琛的朋友圈太干净了,除了晒球鞋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可扒的价值。   要不直接问他算了。   洛颜返回聊天界面,点开对话框,迟疑着往里面打了几个字:你吃完早餐了吗?   她略一抬头,发现现在已经是十点钟了,太阳都要晒糊屁股,肯定吃完了。   又一字一字的删除。   洛颜舔了舔嘴唇,继续打:你饿了吗?   嗯……应该也不饿吧,医院里都有大包零食和牛奶,他这人吃饭从来不亏待自己的肚子。   正当她冥思苦想该发什么过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发出“叮咚”的提示音,她被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扔进锅里。   【C:你干嘛呢?】   【颜颜颜颜颜颜颜:煮粥。】   【C:那你煮吧。】   【C:我再无聊会儿。】   【颜颜颜颜颜颜颜:哎我想问你个问题?】   【C:嗯】   洛颜深吸了口气,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将那几个字输入到对话框里,心理建设良久——   ……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好吗?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反正就是朋友间随便问问。   对,朋友间,随便问问。   在她终于准备摁下发送键的时候,那边又传送过来一条消息——   【C:医生要我去做检查,你稍等一下。】   ……   她把手机一扔,心底莫名其妙地在瞬间松了口气。   算了,等到了医院再问吧。   洛颜轻叹一声,将煤气灶上的火候调小,翻过手掌时,发现掌心里全是冷汗。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   “怎么样,好吃吗?”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脚跟踩着横杆,及腰的长发散落下来搭在手肘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有点期待。   米粥熬得粘稠软糯,还贴心的放了青菜和几块肉丁,从卖相看上去格外诱人。   只不过——   “……你是不是放错佐料了?”他蹙起眉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碗面。   “没有啊,”她将脑袋向前凑了几分,疑惑,“不甜吗?”   “甜?”他扔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米粥为什么要甜???   “你不是要吃药吗,我觉得药都太苦了,所以就在米粥里给你加了糖。”她说得理所当然。   “可这也太甜了……你把人家卖白糖的商贩都抢劫了?”   她一愣,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甜点不好喝吗?”   陆淮琛感觉不妙,连忙将整碗饭一口气扒拉到嘴里,疯狂点头:“好喝!好喝的。”   等他差不多喝完,洛颜从果盘里拾起一个苹果,拿着水果刀边削边说——   “陆淮琛,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原本要跟我一起参加作文比赛的那个蒋明宇,”她观察着陆淮琛的反应,又顺便补了一句,“你见过的。”   高一的时候,她参加了市里组织的一场极具影响力的作文大赛,虽然她自己并不是很在乎名次和奖项,但是学校硬要她拿出最佳水平来,为学校争光。   她被班主任软磨硬泡了好久,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跟她一同代表学校参加的,是高三的一名曾在期末考上拿过作文满分的学长,叫蒋明宇。   长得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也有股当代文学青年的味道,所以洛颜对他印象还不错。   起初两人还只是在微信上交流一下跟选题相关的话题,洛颜一向慢热,不擅跟陌生人聊天,回复多半也是“嗯”“好”之类的,倒是对方经常一股脑讲很多有关文学的知识。   她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礼貌回应。   认识大半个月之后,有一天放学蒋明宇忽然发微信约她去图书馆查资料,她的作文也刚好卡在某个环节,就答应了,谁知他竟然绕到楼下来找她。   两人抱着书从走廊往图书馆的方向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陆淮琛正拿着刷子站在桌子上刷油画板报。   他身后的桌子旁站了个穿校服的短发女生,长得还挺可爱小巧,一直指挥着他说:“往左涂一点,对,右边有块不均匀。”   陆淮琛穿了一件棉白短袖,小臂凸起的线条性感又迷人,他本身个头就高,紧身黑裤又衬得双腿格外修长,换谁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   洛颜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出神,谁知短发女生也一直往后倒退,两人不巧撞到一起,她怀里抱的书全掉到了地上。   作文稿纸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短发女生似乎被吓了一跳,洛颜刚想开口道歉,身边的蒋明宇忽然表情凶悍地推了那个女生一把,脱口而出:“你没长眼睛啊——”   这中气十足的一吼,连洛颜都惊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觉得蒋明宇是那种类似于许仙的羸弱书生,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楼道里经过的人纷纷投过好奇的目光。   陆淮琛闻声转过身,视线轻描淡写地扫过蒋明宇,最终定格在洛颜脸上。   她脸上写着疑惑、不解和歉意。   他慵懒地蹲在桌子边缘,手臂搭在膝盖上,冲蒋明宇一扬下巴,眉眼尽是漫不经心的笑:“喂,四眼仔,你挺横啊。”   被挑衅的人瞥向他,在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原本阴戾的气势收了一点回去,没说话。   洛颜跟短发女生道了歉,低头拾起地上散落的书本,陆淮琛从桌子上跳下来,别在腰带扣的钥匙坠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他从地上捡起一张作文稿纸,仔细地看了几眼,赞叹说:“写的不错。”   正捡着书本的洛颜指尖一顿,忍俊不禁。   她也不知道被一个从来不写作文的人夸奖,究竟是好是坏。   “但是沾上颜料了,要不我再帮你抄一遍吧,”他抖了下纸张,眼底有几分笑意,“我字还可以。”   “不用了,只是废稿,可以凑活看。”书本全部整理完毕,她直起身来,从陆淮琛手里抽过那张纸,又接过短发女生帮忙捡起的书。   临走前她抬眸看了眼墙壁上的油墨画,漫天的蓝色像是一望无际的苍穹,宁静美好。   洛颜轻笑了下,指了指头顶那抹白色,眼睛明亮:“这朵云,有点随性。”   “像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的求小天使们给个评论!3 第12章 十二点想亲   12.   高一级部走廊里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恰巧是长课间,学生们做完广播体操后从操场慢吞吞地踱回教室。   洛颜刚从卫生部拿了计分表回到教学楼,就在准备进教室时,被迎面上来的女生泼了一杯酸梅汁,整个过程猝不及防——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其他人被声源吸引,纷纷侧目,一时间走廊内引起一阵骚动。   四月初的天气,洛颜还穿着单薄的针织毛衣,额前的碎发被果汁打湿,水珠冰凉,液体顺着下巴缓慢滴落进脖颈里,怀里的材料也沾湿大半。   她微蹙起眉,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看向始作俑者。   泼她饮料的女生高挑纤瘦,此时正环着胸一副趾高气扬地模样看着她,身边还跟了几个挺会打扮的女生。   蒋明宇站着最后面,眼镜下的神色晦涩不明。   找茬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洛颜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额头上的水珠,拔高音调的语气格外冷淡:“怎么,这是找一帮女生来替你出气吗?”   她这话是说给蒋明宇听得。   昨天两人从学校外的书店查资料,写完作文收尾的时候天色完全陷入漆黑,就在蒋明宇提出要送洛颜回家时,被她礼貌拒绝了。   她跟男生交往一向泾渭分明,能踏进她安全圈的人少之又少,她可以自己回家,而且跟对方之间的话题无非关乎学习,其余兴味索然。   蒋明宇不甘心,一直追着她劝说,她心平气和地一次次拒绝,却遭来对方的强制。   他抓着她的手腕,挽着腰想要把她强行拽进路边的出租车,洛颜的好脾气被磨得一分不剩,挣脱的时候顺势给了他一巴掌。   奇葩。   在上次走廊上他吼那个短发女生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人人品有多差。   有些人表面举止斯文,心底不知道灌了多少斤坏水。   洛颜刚回到家,对方就一连发来了好多条道歉的消息,其中还有一些很暧昧的话语,她看着无语,干脆直接把人拉黑了。   反正作文都写完了,早晚分道扬镳她也省心。   谁知第二天他竟然找人来班级门口堵她。   这么明目张胆的校园暴力,她还是第一次见。   见洛颜表情毫不畏惧,站在为首女生旁边那个短头发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呦,真是大开眼界,这勾引别人男朋友的狐狸精,什么时候也敢这么大声说话了?”   勾引别人男朋友?   洛颜微蹙起眉,花了几秒钟消化这句话其中的含义,为首的女生高马尾看不下去了,以为她还在装无辜,上前几步走过来就要扇她巴掌。   洛颜一向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在她挥过手来的同时一把抓住了女生的手腕,眉心拧起:“你把话说清楚。”   她手劲儿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是一般女生挣脱不了的。   高马尾试图抽了几下,发现被越攥越紧,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气急着抬高了嗓音:“还装傻呢,你俩同进同出图书馆多少次了,他房间里还放着你的照片,昨天晚上还在路边拉拉扯扯,要不是我住校舍友看见了,你俩不要脸的东西还打算偷偷摸摸多久?”   哦,她懂了。   但洛颜不禁开始怀疑她舍友视力情况:“昨天晚上他自己非要拽我送我回家,你舍友没看见吗?”   高马尾不屑地笑了下,使劲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转着手腕讽刺:“你可真够婊的,自己勾引蒋明宇还硬要说成是他主动。”   “那他没跟你解释过我们在一起写作文参赛吗?”   “呵,单纯为了写作文?这种借口谁信啊,孤男寡女晚上写夜光作文吗?”她说完,还转过身不屑地看向蒋明宇,“你昨天还跟我说她给你表白,被你拒绝了,这事你敢当面承认吗?”   听到这话,洛颜总有种勿入了家庭伦理战争剧的错觉。   她甚至开始质疑高马尾的智商。   然后她就看见蒋明宇双手垂在两侧,攥着衣角看她,然后颤巍巍地点了个头。   哇,这有意思。   这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鸡啊。   不难理解,是他先劈腿想向洛颜示好,偷藏她的照片,结果被女朋友抓住东窗事发,害怕女友吵闹损坏他名声,就干脆就把脏水全都泼到她身上。   一个高三马上就毕业的人还这么能作妖,她也是服气。   走廊里人很多,甚至待在班级里的一些人也好奇探出头来看,一时之间议论声七嘴八舌地散开。   高马尾依旧很嚣张:“今天来就是给你个提醒,你呢跪着给我擦几天球鞋,打几天饭,这事就算过去了,要是不服,下次堵你可就不是在教室门口泼个果汁这么简单了。”   “……”   他们一中高三的学生都这么闲的吗?   而且这高马尾这么社会,是怎么跟蒋明宇这种死读书的四眼仔在一块的。   他的长相,说好听了叫秀气,说难听点就叫娘。   除非这个蒋明宇有受虐倾向,不然两个人一点都不搭的好吗。   洛颜舔了下唇,被高马尾这种“我比你牛逼你铁定治不了我”的态度给逗笑了,挽着袖子漫不经心道:“姐姐,高三作业都这么少的吗,还是您做题做傻了。我跟蒋明宇在图书馆怎么样,麻烦您去调监控看看,我但凡多看过他一眼,就是我勾引他,到时候您再来我面前跳脚也不迟。”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您不分青红皂白像泼妇骂街似的堵我,我脾气好,不计较,但您看到蒋明宇左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儿了吗,我赏的,好事成双,我不介意也赏您一个。”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看似没有威力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还有,真是后悔昨晚拉黑了蒋明宇,要不然,我还能跟你分享一下你男朋友恶心的嘴脸。”   洛颜比高马尾要高一些,她愈发逼近她,强硬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你要再惹我麻烦,”她笑着凑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说,“下次泼到你脸上的,就是硫酸。”   洛颜说完这些话,不等对面的人反应,脸色一沉,转身走进了屋里。   高马尾就像被瞬间点着的二踢脚,火气快要窜上天,站在班级门口骂骂咧咧地说:“操,臭贱人完了,给我等着。”   谣言的速度总是被病毒传播的还要快。   自从高马尾在外面放出消息之后,洛颜走到哪儿都要被人议论几句,她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都能听到身后女生嚼舌根。   “看嘛就是她啊,我之前确实她跟那个高三学长在一起过。”   “啊不是吧,她之前不是挺高傲一人谁都看不上吗。”   “蒋明宇家里有钱啊,没准人家就喜欢有钱的。”   哦,那人渣家里还有点钱啊。   怪不得那个高马尾能看上他这么个窝囊废。   原来是生怕到手的提款机跑了。   洛颜咬了口手里的馒头,感觉存在心里几天的疑惑解开了,说不出的舒坦。   坐在她对面的耿依然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的反应,连筷子都不敢动了,唯恐她心情不好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那边几个碎嘴的女生还在说——   “可我之前听说洛颜家也挺有钱的啊。”   洛颜正准备夹土豆块的手微微一顿。   “别吧,人家蒋明宇坐车上学,她骑自行车上学,真有钱假有钱,吹出来的吧。”   耿依然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吼一声:“你们够了吧。”   她使得力气有些大,震得桌面上的汤匙都打了几个旋儿,吧唧一下掉到地上。   那几个女生看了她几眼,不敢说话了。   洛颜帮她把汤匙捡起来,搁到一边,笑着说:“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耿依然又气又急:“她们在诋毁你诶,语言暴力很可怕的,你真的没事吗?”   洛颜笑着把一块鸡肉夹到她的饭碗里,还在试图开导她:“我当初练跆拳道的时候,这么多肉体暴力都挺过来了,怕什么。”   “……这能一样吗,”她叹气,拾起筷子来往嘴里夹菜,依旧愤愤不平,“看吧,等班主任找你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一笑置之。”   谣言传遍的第二天,班主任倒是没找洛颜,但这件事情算是收尾了。   大课间做完广播体操之后,还有一段点歌时间,这次喇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响起旋律,而是变成了一个低沉,带了点哭腔的男声——   “全校同学们,上午好……”   “我是蒋明宇,最近学校里流传的,洛颜同学与我交往、插足我跟林洁的事情,纯属不实谣言。”   听到这儿,不少正一股脑往教学楼涌的人纷纷顿住了脚,面面相觑。   就连站在操场上的洛颜都愣了愣。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她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教导主任正站在教学楼意犹未尽地看着青春学子,听到这话,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下一秒,在台子上暴跳如雷:“是谁滥用学校的广播室资源!你,快去广播室看看!”   喇叭里的人吸了吸鼻子,继续有气无力地说:“我跟洛颜同学仅进出过三次学校图书馆,只是为了市里比赛的作文查资料……那天晚上也是我提出要送她回家,她拒绝了……”   他说到这儿,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喇叭里传来一阵撞击声,他似乎被人拍了一下,整个人又仿佛惊醒似得哆哆嗦嗦阐述:“我在她拒绝之后,心有不甘,强硬拉她,导致旁人误会,添油加醋传成了谣言。”   洛颜微眯起眼,她屏住呼吸,凝神捕捉到喇叭里传来的一丝清越的笑声,散漫,随性,就像是一碧如洗的苍穹中,被风吹散的云。   她的心似有一瞬间的沸腾,酥酥麻麻的。   指尖轻攥进掌心,她飞快地朝着广播室的位置跑去,穿梭过校园拥挤的人流,风驰电掣般沿着楼梯往上跑。   喇叭里道歉的声音继续响着:“她于我是客气相待,而我却因为她脾气好一次次冒犯她,而且私心有意跟她交往,偷藏她照片,结果又因胆小怕事损伤了她的名誉……”   洛颜气喘吁吁的,一刻也不敢停,终于爬上了广播室所在的楼层。   她左顾右盼,期望找到广播室的标识牌,却在另一侧楼梯口处,发现跑上来的管理人员。   她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等候——   管理人员只在广播室里带出蒋明宇一个人。   洛颜放缓呼吸,偷溜过去,从门口的玻璃窗里往里瞅——   室内空荡一片。   不是他啊。   她难掩失望地垂下眼,指尖摩挲着衣角,转过身向前走。   熙攘的阳光穿窗而入,如遍地碎银般铺了一地。   耳边的繁杂的脚步声清脆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似有察觉般抬起眸,在看到走廊尽头那个熟悉的背影后,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陆淮琛单手揣兜,外套被随意搭在一侧肩膀,窗边漏进来的微风清扬起衬衫衣摆。   他逆着光,身形颀长,背影像是电影里的幕画。   那一刻世界仿佛被调至成静音。   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   纯属虚构纯属虚构,有不妥当的地方欢迎指出。   今天可以拥有小天使的评论吗(卑微 第13章 十三点想亲   13.   回忆结束。   鲜绿的青藤在窗边蔓延,透进来的光影将房间切割成两半。   修长的手指按压着锋利的水果刀慢慢旋转,果皮像是舞者的丝带般一圈又一圈地脱落。   洛颜低垂着眉眼,神情专注地削着手上那颗苹果,浓长的睫毛轻微颤抖。   陆淮琛的喉结微微一滚,阳光晒得他眼皮发烫:“记得。”   女生抬眉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从那之后学校对蒋明宇做了处分,那个女生也再也没找过我麻烦。”   “嗯。”   “所以,”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望过去的眼神一片清明,“是不是你做的?”   那时的情景,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虽说澄清谣言最好的方法是时间,但是她也明白,语言有时候会成为伤人的利器。   她看似恬不为意,实际内心也曾受到过折磨。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无坚不摧。   陆淮琛接过苹果后张嘴咬住,入口的果肉汁香四溢,酸甜的感觉顺着味觉蔓延至心口,他抬起眸,发现少女正紧攥着水果刀,指尖微微颤抖着,似是有些紧张。   他笑得漫不经心,故意逗她:“为什么说是我?”   为什么?   没料到会被他反问,洛颜怔了怔,拇指摩挲着刀把:“因为……”   因为直觉?   当时在喇叭里听到笑声之后,她脑海里立刻就浮现除了他的面庞。   见她像被揪住小辫子似的眼神飘忽,陆淮琛低笑起来,伸手抽出她手里的水果刀,从没咬过的另一侧果肉上削下一块,用刀尖插住,递到她嘴边——   洛颜愣住。   “尝一下,很甜。”他说。   少女有些木然地张嘴咬住,苹果块有些大,塞得她脸颊都鼓起一块,果香在唇齿间蔓延。   确实很甜。   陆淮琛支着额头看她:“是我。”   她飞快咽下嘴里的果肉,迫切地问:“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为什么会相信她?   那个叫林洁的高马尾泼她酸梅汁的时候,他恰巧路过楼梯口。   他看到少女的眼睛里先是有一瞬间的懵,然后眼圈微红了几秒,最后没多久就把所有的情绪全都收了回去。   理智,冷静,孤军奋战。   好像完全不应该属于她的个性在霎那间全都显露了出来。   他见过她在食堂外面拿剩余的面包喂流浪猫,见过她耐心的教老人使用手机,还见过她被别人抢了优秀学生名额后,一笑置之。   她身上一直有种不懦弱的善良。   眼下,看着洛颜满目期盼的眼神,陆淮琛清了清嗓,故作正经道:“我是觉得,你的眼光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那个四眼仔真的,太丑了。”   少女顿了顿,微掀起眉:“就这样?”   “就这样啊,”他舔了下唇,有意凑近她,眼底有抹促狭的笑意,“怎么,答案让你觉得很失落?”   温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还带了点苹果的香气,洛颜脸一烫,连忙退回身去坐好:“没有。”   她胡乱从桌子上抓住一瓶饮料,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咽了几口。   陆淮琛又笑起来,从一旁堆积的礼品袋里摸出一罐牛奶布丁,将上层的包装膜撕开,又从袋子里翻出塑料勺来。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他又说。   洛颜吞咽的动作顿住了,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将牛奶布丁连同塑料勺一并递给她,眼底的真诚显而易见:“没有别的原因,就这么简单。”   细碎的阳光落在他一侧肩头,室内安静得仿佛只有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洛颜感觉心里的弦似乎被拨响,颤得胸腔一片嗡乱。   比起那些肆意造谣的人,他的无条件相信像是一股温柔的力量,直击内心。   她迟疑地接过牛奶布丁,指尖稍微握紧了些。   陆淮琛背靠床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意说道:“你铺垫了这么久?就问我这个?”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倏地直起腰来反驳:“不是。”   “那是什么?”   “我就想说……当初虽然我跟他走的并不是很近,但还是造成了那样的误会。”她咬着塑料勺尖酝酿了一下,继续说,“你因为我摔伤,我来医院照顾你是应该的,只是我担心会出现之前那种情况。”   “所以,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就告诉我一声,我会尽量避开。”   陆淮琛侧头:“你觉得我会像蒋明宇那样颠倒黑白?”   “不是,”她连忙飞快地反驳,“我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眼底的情绪有些捉摸不透:“什么误会?误会我劈腿你吗?”   “……”   “就,肯定会的吧。”她舔了下唇,又有些惴惴不安地观察他的表情,担忧会惹他生气。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洛颜觉得屋内的空调有些冷,连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时,陆淮琛忽然笑了起来。   “那你要不要试试看……”他用手掌撑住身子靠她更近了些,微微荡开的唇角有几分痞气,“试试看让我劈腿你?”   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立,眼廓深邃到像是用画笔勾勒出来似的。   洛颜咬着勺子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   这么说来……他还是有女朋友?   看到她的反应,陆淮琛轻叹一声,勾起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开玩笑的,我单身,你不用担心。”   剧情转变的太快,洛颜都快分不清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她眨眨眼,牙齿颤抖着差点把勺子咬碎,闷闷地说了句:“……哦。”   屁啊,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洛颜拿起勺子泄愤似的往塑料盒里插了一下,然后挖出一大块布丁来放进嘴里。   陆淮琛眼睁睁地看着布丁下去大半,后悔莫及:“喂喂喂,就这一个布丁,你能不能给我口?”   “不给。”   “我一个病人。”   “不给。”   “那你能给我拿瓶脉动吗?”   “自己拿。”   “我伤口疼。”他捂着左边的胸口,故意蹙起眉头装作受伤的样子。   “……”   “你裂的是右边的肋骨。”她好心提醒。   “……哦,”他舔了下唇,又捂住右边,面无表情地看她,“我伤口疼。”   “……”   最终洛颜还是心地善良的从塑料袋里抽出一瓶脉动,又格外贴心的拧开了盖给他。   在听到他说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她心里像是卸了什么包袱似的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愉悦。   她垂眸挖着塑料碗里的布丁,嘴角微勾着,连双腿都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   陆淮琛咽下几口果汁,喉结滚动,眼神趁机偷瞄了洛颜一眼。   中考过后,再次见到洛颜,是高中军训结束那晚的篝火晚会上,她穿着一身军装,跟几个女生站在一起唱歌。   灯火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白皙,细长的马尾辫搭在后背上,气质被一丝不苟的着装衬出了几分豪气。   陆淮琛跟其他人围坐在下面蜷着腿唠嗑,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时不时地往台上瞄几眼,又匆匆地收回目光。   她长得漂亮,追的人多,甚至他身边关系不错的兄弟也暗搓搓地想要凑个热闹,可没几天都是都碰了一鼻子灰的状态。   洛颜这个人,看上去温顺,但似乎又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而且他认识的那些人也不过都是混日子的花心萝卜,多半都是追着玩玩,下不了什么功夫。   陆淮琛虽然混蛋,但是对那些真心喜欢他的女生从不逾矩,他懂得分寸,只是迟迟不明白自己对洛颜那种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态度。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   憋在病房里太久了,洛颜用轮椅推着陆淮琛出来透气。   仍是溽夏,花园里弥望满眼清亮的鲜绿,落叶被炙烤地蜷缩起身体,花坛间偶然有蝴蝶歇脚,扑闪着漂亮的翅膀。   几个小孩子吵嚷着从他们面前跑过,拿着简易编织的网捕捉蝴蝶和蜻蜓。   洛颜看着他们,有些羡慕地感叹了一声:“还是当小孩子好,无忧无虑的。”   话音刚落,路过她身侧的男孩子又三两步折回来,拽住她的衣角,仰着脑袋呆呆地问:“姐姐,你要吃奶糖吗?”   她快要那双大眼睛给萌化了,微弯下腰,怕摸头他不喜欢,就拍了拍肩膀,笑得温和:“要给姐姐奶糖吗?”   “对啊——”小朋友缓慢地点了点头,又眼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用糯糯的小奶音说,“姐姐你真好看。”   小孩子嘴真甜啊。   洛颜听得心花怒放,一双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形状。   陆淮琛支着下巴,蹙着眉轻啧一声:“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这小男孩一点年纪就那么会讨女孩子欢心,长大还得了?   谁知那个小男孩看见他脸都皱了起来,调皮地拍了下他的轮椅,大叫道:“你好懒啊,还让姐姐推着,大坏蛋。”   陆淮琛:?   他现在看上去这么好欺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例行评论有红包~ 第14章 十四点想亲   14.   陆淮琛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他舔了下后槽牙,摇晃着脖子挽起袖子来,冲男孩子一字一句地说:“小朋友,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琛爷一天不发飙,连个五岁小屁孩都敢踩他头上了。   他这人平时看着就面容冷峻,不笑的时候整个五官更是给人一种凌厉的距离感。小男孩似是被他压迫性的气势吓到了,连忙藏到洛颜身后,小嘴紧抿着不敢说话。   洛颜微蹙起眉,一只手护着男孩的头,一边打圆场:“你怎么连小孩子都凶?”   “?”   是谁先凶谁的。   他不服:“明明是他先说我大坏蛋的。”   “那是因为他调皮啊,你也调皮吗?”   “……”   什么歪理。   陆淮琛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怏怏不服地支着脑袋别过头去。   洛颜蹲在小男孩面前,一脸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果冻给他:“别理大坏蛋,这个送你,不要害怕了。”   小男孩惊喜地捧着果冻,毫不犹豫地夸赞:“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啊。”   “……”   呵。   陆淮琛冷笑一声。   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他小时候都不稀罕耍。   小男孩胖嘟嘟的本就长得可爱,小嘴甜的又像是抹了蜜一般,洛颜心都化了,双手托着笑盈盈地对他说:“你还想吃什么,姐姐那里都有,一会儿跟姐姐去病房拿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姐。”   ???   陆淮琛瞬间转过头来:“不行!”   他怎么能让这熊孩子继续迷惑洛颜,还霸占他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洛颜疑惑:“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微蹙起眉,手握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了几声,肃道,“那些都是我的。”   她脸上的不解更深了:“回头我再给你买就行了。”   “不行,我就要吃你今天买的。”   洛颜感觉他简直是有些不可理喻:“陆淮琛你是小孩子吗?”   还要幼稚地跟五岁小孩抢零食。   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反驳洛颜,那个小男孩就伸出胖嘟嘟的爪子抓住洛颜纤细的手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写满了委屈:“不用了姐姐,你就留给哥哥吧,他还小,正要长身体呢。”   ……?   陆淮琛眼底透露出了点迷茫。   这小孩揣的是什么白莲花剧本,段位也是够高的。   “看到了吗,小孩子都比你有觉悟。”她伸手掐了下小男孩的脸蛋,“你怎么这么乖。”   得。   陆淮琛紧咬着牙不想说话。   小男孩抬起眸来悄悄瞥了陆淮琛一眼,眼底闪过几丝幸灾乐祸后,又露出洁白的牙齿:“姐姐,你能不能亲我一口啊?”   “???”   陆淮琛惊讶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魔鬼面孔。   他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气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打他。   这小孩子绝对是故意的!也太得寸进尺了!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他就看见洛颜满目欣喜地往前凑了点,紧接着,真得亲了小男孩一下。   真的,亲了。   啵。   “……”   陆淮琛感觉他肺都快要气炸了。   下一秒就要冲上去一拳把这小破孩揍上外太空。   但是他又不能。   他只能忍。   他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怎么能跟一个小孩子吃醋呢。   医院大厅里满是消毒液的味道。   洛颜推着陆淮琛上楼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外套歪七扭八地罩在头上,一副自闭的模样。   两人路过一个年轻的实习生小护士时,她好奇地多看了陆淮琛几眼,悄咪咪地冲洛颜指他:“他怎么了?”   洛颜也不知道,总不能说他因为一个小孩子要抢他零食自闭了,只能瞎扯着说:“男人嘛……”   “哦我知道了,”小护士立马抛给她一个很懂得眼神,“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次。”   “……”洛颜懒得替他挽尊,摆摆手,“差不多吧。”   ?   陆淮琛一把拽下头上的外套,似凶非凶地瞪了小护士一眼。   真当我听不见是吧?   小护士掩掩唇,笑着跑开了。   洛颜推着陆淮琛走进病房,护士已经把药放到了床边的厨桌上,她看着陆淮琛躺回床上,将轮椅推到角落里,又提起暖壶来往杯子里倒水。   陆淮琛摸出手机来,点开游戏。   “别打游戏了,先吃药。”   她倒完水,用后背贴近杯壁测试了一下温度,刚好。   但那人却身子一扭:“我不吃。”   ?   这人到底在犯什么别扭啊。   洛颜觉得好笑,用跟小朋友说话的语气跟他讲:“活血止痛的,马上就开学了,等你痊愈了才能背着大书包上学呀。”   “不吃。”   “那我也给你找几个果冻好不好啊,陆小朋友——”她放下水杯,伸手往桌子上的购物袋里翻了会儿。   陆淮琛顿住戳手机屏幕的指尖,微微侧眸观察了一下她的反应,小声说:“除非你也亲我一口。”   塑料袋哗啦作响的声响遮盖住了他的声线,洛颜没听清,停下动作来看他:“啊?”   “…………”   “没什么。”他干脆抓过被子来一把蒙过自己的头。   洛颜:“?”   *   肋骨骨裂虽然没有骨折令人胆战心惊胆,但是洛颜还是仔细查了百度,决定多给他补充一些富含钙质的营养食品。   等过了炎热的午后,她推着自行车闲逛到超市,想给陆淮琛买几块肉质鲜美的排骨,回家让奶奶炖一下再给他送去。   本来是想在医院食堂里随便买一些小菜,但转念一想食堂里再怎么做都没有家宴美味,更何况奶奶的手艺她觉得简直就是世界顶级厨师的水平。   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超市人流较少。   她以前逛超市基本都是奔着零食和日用品,从来没在蔬菜区挑过蔬菜,现在看着触目皆是的价格牌,一时竟无从下手。   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她怎样去挑蔬菜才是最实惠的,也没有人跟她说蔬菜成熟到什么阶段味道最好,她像个无头苍蝇般推着购物车乱逛。   “妈妈妈妈,我想吃香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拽着身旁母亲的裙角,另一只手指着塑料盒里的蔬菜,漆黑明亮的大眼格外有神。   身旁温柔的母亲蹲下神来,摸着她的头发耐心的说:“宝贝这个不是香菇,这个是杏鲍菇。”   小女孩好奇:“杏鲍菇是什么呀?”   “杏鲍菇啊……”   母亲一边跟女孩讲解,一边领着女孩的手往远处走。洛颜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颗娃娃菜,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剂似的不是滋味。   那时候,她的妈妈因为忙于创业,很少带她来超市闲逛,有时候高高兴兴地跟她出门,两人都走到了门口,公司突然又来了电话。   她只能被寄放在门卫那里,等着家里的司机师傅来接。   她五岁的时候,都分辨不出什么是香菇,更别提去了解什么杏鲍菇。   洛颜垂眸,将挑选好的娃娃菜搁在购物车里,转身推着购物车往生鲜区的方向走。   结果她还没走两步,就定在原地,睁大了点儿眼睛看向不远处的人——   陈子恒只穿了个黑色背心,头发剃短了些,手边推了个跟她一样的购物车,旁边还有个浓妆艳抹的女生正亲昵挽着他的手臂。   啧,真是尴尬。   洛颜嘴唇翕合了几下,琢磨着究竟该不该打招呼。   毕竟两人只是单纯认识,没什么太多的交情,更何况人家女朋友还在身边,不合适。   谁知还没等她想好,对面的人就先一步开口叫了她的名字:“洛颜?”   说着还有些局促地掰开了那女生挽着他的手。   洛颜眉毛轻挑了一下。   呦,有意思。   “下午好。”她点点头,给了对方一个自认为很客套的笑容,然后推着购物车径直从他面前路过。   她其实也不想的,谁让蔬菜区到生鲜区就这么一条道,她总不能飞檐走壁吧。   谁曾想当她经过他的时候,对方忽然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购物车,力道还挺大。   洛颜愣了愣,抬眸看他。   他身边的女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陈子恒看着她说:“你也来超市买东西吗?”   “对啊。”   难道她还来超市看猴子吗?   陈子恒看了眼她的购物车:“你会做菜?”   “不会。”   洛颜舔了下唇,心想他如果下一句敢说你不会做菜你还买,她一定转身就走。   他并没有:“那你买这么多东西,拿得了吗?”   “哦,我一会儿打车。”   “天快黑了,女孩子打车不安全。”   “是吗?”她摁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慢条斯理道,“夏天白昼长,还早得很。”   “……”   陈子恒平日也是混在女人堆里身经百战,但第一次碰到像洛颜这种软硬不吃的人。   出神间她已经把购物车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往前靠了靠,语气清冷:“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不等他回复,头也不侧地直直向前走。   陈子恒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刚才那女孩谁啊?”他旁边的女子看人走了,又缠上来。   陈子恒有点不耐烦,一把甩开了:“没谁。”   他抿紧唇,掏出手机来给林一桐发了条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  陈这个角色是推进剧情以及助攻(?)的,不用担心。 第15章 十五点想亲   15.   蒸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泡。   排骨的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窗口有微风从缝隙里倾漏进来,吹散了锅盖上方蒸腾的热气。   洛颜正坐在厨房边的厨台旁拨夏威夷果,被撬开的碗装外壳被她摆成了心形的形状。   “好香啊奶奶,”她从厨台边转过去,将手边的夏威夷果塞进洛奶奶的嘴里。   洛奶奶慈祥地笑起来,轻轻咬着,又不禁啧啧感叹:“老了老了,吃不了这个了。”   “谁说的,奶奶是全世界最年轻的。”   从小到大,在洛颜心里,只有奶奶才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奶奶笑呵呵地问:“对了,因为救你住院的同学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洛颜转身用手机将刚才摆成心形的图片拍了下来:“医生说需要静养,他也配合治疗呢。”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关切地问道:“那需不需要奶奶买点水果去医院看看人家啊。”   “不用了奶奶,有我呢,您在家里坐着就行了。”她保存图片,翻出微信来将照片发给了耿依然,还顺带发给了聊天列表最上面的陆淮琛一张。   她本来只是一时兴起,发过去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摆的是个心形。   发给男生,不太好。   想到这儿她又立马撤了回来。   这时奶奶掀开煮锅的锅盖,沸腾的热气向四面八方乱窜,她用碗接着夹起一块,放到嘴边吹了吹,又伸到洛颜面前:“来颜颜,你尝一块排骨熟没熟。”   她就着奶奶的手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排骨入口香腻,肉质鲜嫩,汤汁更是被炖入了味儿,极其可口。   “嗯……”她咬着肉,抬起手来冲老人家直竖大拇指。   不远处传来一阵拖鞋的拖踏声,洛文强戴着眼镜走到厨房里,见到洛颜后眉头一皱,将手里的报纸扔在厨台上,肃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原本温馨祥和的气氛像是一瞬间掉进了冰窖里。   洛颜将排骨拿在手里,剥掉最后一块肉皮,把骨头扔进垃圾桶,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去哪儿,您不是很会查吗?”   她转身打开水龙头洗手,潺潺水流遮盖住了厨房其他声响。   洛文强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长叹一声,坐在边儿上:“明天我找个护工去医院看人,再给人家一笔钱,你不用去了。”   奶奶调小煤气的火候,水声也戛然而止。   洛颜转身从厨台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慢吞吞地擦着沾满水的指尖,没有理他的意思。   这时放在厨台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她侧眸看了下,是陆淮琛发来的。   【C:撤回了什么?】   她看手机的空隙,洛文强伸手敲了敲厨台,语气强硬:“我跟你说话呢。”   洛颜看都没看他,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但凡出了什么事情他都喜欢用钱解决,这种冷血无情的做法她向来不予苟同。   【颜颜颜颜颜颜颜:没有,我发错了。】   【C:一个心形,你原本是打算发给谁的?】   洛颜:……   他都看见了竟然还要问她。   她放下手机,将厨台上的干果外壳都收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如果您想掏腰包给钱的话,我没意见的,但我人在哪儿,这是我的人身自由,您无权利干涉。”   这边奶奶已经把排骨帮她装进了保温桶里,她扣上盖子,对蹙眉思索的洛文强使了个禁止的手势:“您不用说了,我要走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如果不会人家救我,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就是你的女儿——您是不是也要请护工呢?”   她小时候抵抗力不好,半夜突发高烧,请来的佣人根本不是真心照顾她,就连她烧到失去意识了都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洛文强把会议资料落在了家里,她可能早就烧死了。   童年的遭遇太过悲惨,她忽然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   洛颜没闲心理会洛文强的反应,把装满夏威夷果的玻璃罐放在背包里,提上保温桶走出家门。   树枝将视野里的天空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洛颜打车来到医院,刚路过大厅门口的时候,迎面遇上隔壁急救间驶回的救护车。   天色还泛着鱼肚白,即使隔得距离较远,洛颜也一眼看清了担架上躺着的人——   纹身哥。   曾经在废弃广场被她揍了一顿的纹身哥。   他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暴打,脑袋都开瓢了,从担架下来的时候鲜血还汩汩往外冒着,旁边跟着的护士忙作一团。   救护车上还下来了个女的,捂着嘴,脸上妆都快哭成了鬼,洛颜没见过,只知道不是那天那个社会姐。   洛颜拎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她不敢多看,拔腿飞快地从大厅里穿过,一口气跑到电梯口,摁下按钮。   太惨了。   她看到纹身哥面无血色的脸,就感觉好像死神正在他附近徘徊一样。   电梯到了楼层,之前遇到的那个小护士还在值班,见到洛颜后挥手打了个招呼。   推开房门,陆淮琛正坐在床上看电影。   因为是单人病房,各种设备齐全完整,就连电视网络这种娱乐设备都应有尽有,简直就是豪华公寓般的待遇。   她甚至怀疑陆淮琛在这儿是为了享受人生。   洛颜将保温桶放在橱子上,边拧盖子边说:“之前被我打了一顿的那个纹身哥刚才被送进急救室了。”   陆淮琛靠着床头:“什么纹身哥?”   “啊……”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给人家取的外号,舔着唇想了想,“叫什么来着,强子?”   她记得那天邱岳好像这样叫他。   “哦,”他沉着声,面无表情地回了句,“陈子恒揍得。”   话音刚落,保温桶的盖儿忽然掉到了地上,边缘噼里啪啦地转着,蹭着地板打了好几圈旋儿。   响声一瞬间盖过了电影的声音,在病房里尤显刺耳。   陆淮琛挑起眉,侧眸看她。   洛颜紧张的时候,眼神都会飘忽,她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尖,有些局促地将保温桶的盖捡起来。   排骨的香气早就溢满整个病房。   半晌,陆淮琛的嗓音平静响起,像是丢进湖水水面的一颗石子:“你认识陈子恒?”   她盛着排骨汤的手顿了下。   认识?不认识?   那瞬间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觉得陆淮琛应该跟陈子恒水火不容,怕是节外生枝似的下意识地摇头:“不认识。”   其实也没错,她对陈子恒顶多算点头之交,完全没有提及的必要。   陆淮琛眸色微沉,沉默地接过她手里的瓷碗。   汤汁很香。   过了一会儿,他敛起情绪,抬眸观察她的脸色,语气放柔了些:“你害怕了吗?”   洛颜蹙眉,回响刚才那个情景,她倒不是怕,只是有些不寒而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视生命如草芥。   家人不管吗?   见她不言,陆淮琛从枕边摸起遥控器来递给她。   “怎么了?”   “找个你喜欢的电影。”他从床上坐起来,在堆满的桌子上翻了半天,翻出一包焦糖瓜子。   洛颜眼睛眨了眨:“……哪来的瓜子?”   “邱岳下午来的时候买的。”他长腿一伸,把床尾那个折叠椅勾了起来,撕开瓜子的包装后,哗啦一下倒在桌面上。   “来,嗑。”   他往床边靠了下,留出多半张床的位置给她。   洛颜将长发随意束成马尾,脱了鞋,抱着膝盖坐到床上来。   她穿的船型短袜,最边儿上那层是粉色的,脚脖也很细。   “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想看……”洛颜舔了下唇,拿着遥控器在菜单上翻来翻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很有名的印度电影上,琢磨了一会儿,“这个?”   他支着下巴,眼皮儿懒散地抬了下,一本正经地念出一句很有名的印度歌词:“……阿k苦力猴亚猴奔?”   洛颜被他逗笑了:“哪儿学来的。”   “印度神曲。”   他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点,又换了个遥控器摁了下按钮,随着哗啦一声,窗户边的窗帘自动合上了,连头顶悬挂的吊灯都熄了火。   “……”   这病房果然够高级。   电影开演了,一开场便是一场豪车追逐战,惊险程度堪比速度与激情。   “哇。”洛颜忽然叫了一声。   “刺激?”   她自顾自地感叹:“还行,主要是病房里的音响设备真带感。”   “……”   十几分钟后,开头的小高潮演过去了,剧情变得平缓起来,洛颜伸手从桌上把装着零食的购物袋拽过来,又开了一瓶可乐。   陆淮琛微抬下巴,瞧见袋子里还有一瓶可乐。   他又侧眸瞅了眼洛颜,姑娘所有视线都在电视上,白皙的脸庞被灯光映照得一阵明一阵暗。   他提起一口气来,假装不经意的将手往袋子里伸——   往前一点,又往前一点。   就当他快要够到可乐罐的边缘时,洛颜忽然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喝可乐本来就对骨质不好,自从他住院了以后,洛颜就没再给他买过可乐。   这购物袋里的两瓶,还是邱岳下午送来的。   她瞥了他一眼:“你干嘛?”   “你让我喝一口。”   “不行。”   “女孩子晚上喝可乐会发胖。”   “我不胖。”   “……”   陆淮琛没辙,支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心头忽生一记——   “光看电影多无聊,这样,咱俩打个赌,你要是赢了我剥一百个瓜子,让你一口吞下去,你要是赢了,一罐可乐。”   洛颜笑起来,清亮的眼睛像是黑夜里擦亮的火烛:“你想赌什么?” 第16章 十六点想亲   16.   窗外漆黑的夜幕下云层翻涌,屏幕上的电影被按至暂停键,房间里只剩下手机屏幕上游戏的背景音效。   “我赢了,愿赌服输。”洛颜看着棋盘上堵不住的四颗黑子,小狐狸似的舔了下唇,盘腿而坐,眉眼间满是得意。   她已经选了自己最拿手的五子棋来打赌,谁知陆淮琛也是个高手,几十分钟过去,两人差点厮杀成死局。   还好她给他留的坑多。   洛颜捧了一大把瓜子搁到他面前,明眸皓齿,连卧蚕都笑成了弯弧的月牙。陆淮琛轻笑一声,微眯起眼,无奈地投降。   他发觉,让她开心这件事好似轻而易举。   其实有好几次他都故意放了水。   他知道洛颜聪明伶俐,小脑袋瓜里装的全都是鬼点子,盯着屏幕的眼睛一转,下一秒就挖了个小坑给他。   他一秒识破,却也心甘情愿地往里跳,然后抬眸看着她眼睛里逐渐透露出惊喜。   就像夜幕中点缀的星辉。   “等一下你先别退出,”她伸出手来攥住他的手腕,“我要下完最后一步,然后截图。”   少女手背纤瘦白嫩,掌心的温度沿着手臂的脉络传至他的心窝。   他勾唇低笑,稍微离近了点,眉目慵懒地看她连成五子,道:“然后发朋友圈,说你赢了我吗?”   “没,我从来不发朋友圈,”她将图片保存下来,抬起下巴颇有几分骄傲,“但以后这就是你输给我的证据,你要是不服气我就……”   话说到一半,洛颜愣住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两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他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就轻拂在她的脸侧,身上洗衣液的香气一阵阵撩拨着她的神经。   一股热意沿着四肢的经脉来回冲撞。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悦耳:“你就怎样?”   “我就……”她眼睛四处躲闪,随手从桌子上抓起一包乐事薯片塞进他怀里,别过脸去小声说,“吃你的薯片吧。”   她把身子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然后面红心跳地取消电影的暂停键。   还好没开灯,她都无法想象自己的脸红成了什么样子。   陆淮琛抿唇轻笑,坐正身子,扯开乐事的包装袋后给她递了过去。   洛颜悄悄瞥他,又迅速摆正头,泄愤似的故意“咔吧咔吧”咬着薯片。   电影上的印度人突然跳起了舞蹈,音响的声音有些大,洛颜吓了一跳,小幅度地抖了下身子。   陆淮琛摸过遥控器来,调小音量。   也不知道是刚才离太近的缘故还是什么,她总感觉屋内有些燥热,干脆拿过可乐罐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小嗝。   那人在剥瓜子,瓜子皮放在手边,一小撮瓜子仁放在一张薯片上。   洛颜抱着膝盖看电影,偶尔分神偷瞄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剥的专注,五官轮廓像是线条完美的素描画。   她忽然觉得,陆淮琛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连敬爱的周总理都比不上。   电影演到中间环节,主人公跟别人发生了争执,洛颜紧张地攥着枕头一角,整颗心随着情节忽上忽下。   陆淮琛的瓜子也剥好了,因为瓜子皮上有焦糖的缘故,他指尖黑了一圈,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卫生纸上的薯片。   洛颜道了谢,捏起薯片来,真的一口气全都倒进了嘴里。   瓜仁又香又甜,塞得满满一嘴,她莫名的从中吃出了幸福感。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愿意给她剥瓜子。   陆淮琛准备下床去洗手间洗手,洛颜忽然拽住他的衣角。   她耍赖说:“你继续吧,就当我加大赌注。”   他不服气:“哪有人赢了之后加大赌注的?”   “哦没有嘛?”   “对啊。”   “那我开创先河,你剥吧。”   “?”   陆淮琛发觉自己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   窗外灰翳的阴云层层翻滚,遮挡住清明霁月。   树叶被呼啸的风声吹得飒飒作响,憔悴的灯光在石阶上拖出半透明的光影,宛如支离破碎的墨色车窗。   电影演到最后,主人公怀着欣喜的心情迎接他胜利归来的儿子,在众人面前分享他的喜悦,脸上洋溢的满是骄傲的神色。   陆淮琛剥完最后一粒瓜子,微侧过眸,发现洛颜已经睡着了。   她倚着背后折叠的被褥,头斜斜地歪着,一只手心还攥着靠枕的一角,另一只轻垂到床边下面。   睡相很乖巧,唇瓣微抿着,眼睫浓长,细瓷般的皮肤被室内灯光衬的忽明忽暗。   他抬眸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十点多了,又摁开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至今没有一条消息。   陆淮琛看着满桌狼藉,考虑究竟是该叫醒她让她回家,还是就让她在这儿过夜。   窗户边还搁着一张加长的皮绒沙发,足以容纳他长手长脚。   正当他垂眸思索时,窗外忽然大亮,风声愈加肆意起来,隔着窗户都听到了枝叶折断的声音。   没过几秒,一声天雷轰得在耳边炸开,仿佛震得桌面都颤抖了一下——   洛颜一下子惊醒了。   陆淮琛用遥控关了电视,出声安抚她:“没事,只是打雷了。”   话音刚落,又一道霹雳在夜幕中闪过,她脸色蓦地发白,紧咬住牙,连忙用枕头遮住脸,将自己同阴冷的世界隔绝。   “轰——”   雷声过后,陆淮琛摁开床头那盏橘色的灯。   洛颜蜷缩着身子窝在床铺上,严实地捂着耳朵,额角渗出了冷汗。   她手腕上系了个红绳,上面栓了颗佛珠,大概是长辈求来保佑平安的信物。   陆淮琛伸手碰了她一下,发觉她指尖冰凉。   是害怕了。   他将桌上的垃圾全都收到袋子里,借着灯光在室内巡了一圈垃圾桶。   起身时洛颜迅速伸出手拽了他一下,纤细的指尖紧勾住病号服的袖口,眼睛从枕头边露出来了一点,朦胧,通红,像是一只无助的兔子。   陆淮琛拎着袋子的紧了又紧,薄唇轻启。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幅神情。   窗外狂风呼啸,他敛起眉心,伸手牵住她冰凉的手指捏在手里,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嗓音低柔:“我把垃圾放到门口就回来。”   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洛颜回过神来,迅速抽出手,窘迫地将脸埋在棉被里。   陆淮琛轻笑,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长腿迈下床,拖鞋在地板上踢踏了几步,很快又坐了回来。   他将桌子收起来,关上空调。   窗外暴雨颇有倾倒之势,雷声持续轰鸣。   他坐在床侧凝望着云雾下的波涛汹涌,忍不住叹气。   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你要不要给家人发条信息。”   陆淮琛俯下身来,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她想了想,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抱着枕头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她打开手机翻出了奶奶的手机号,下巴靠着抱枕,双手微微颤抖着打字。   眼眶里模糊一片,她连字迹都看不清了。   站在身侧的陆淮琛微抿起唇,将手机从她手里抽走,帮她把剩余的话打完。   “这样行吗?”   “嗯。”   橘黄色的光线倾泻在床单上,温柔到她仿佛快要落下泪来。   就是在这样的雨天。   她六岁,被绑在废弃的楼房里,听着电话那头冰冷的忙音,忍受着冷风如针扎般刺透她的皮肤。   近十年来,每到雷雨天,记忆就会像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害怕到撕心裂肺。   发完短信,陆淮琛搬来凳子坐在床边,她躺在沾满他气息的被窝里,脸有些红,露出湿漉漉地眼睛看着他。   “你不睡吗?”   “一会儿,等你睡着。”   灯光下他眉目柔和,唇角含着笑意。   洛颜忍不住小声嘀咕:“没关系的……”   况且被他这么盯着,她全身的血脉似乎都在沸腾,根本就毫无睡意。   确定窗外很久都没再响起轰鸣的雷声,陆淮琛起身帮她掖紧被角,嗓音低沉:“那我就在旁边的沙发上,你如果害怕就叫我。”   她缓缓点头。   头顶的灯还亮着,洛颜侧过身,攥着被角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似乎每一次孤立无援的模样都会被他看去。   但他也没问过,也从没拆穿。   就好像是在保护她的自尊心一样,一直在安全的领域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灯忽然灭了,她蓦然感觉后颈发凉,瀑布般倾斜的雨声中夹杂着一阵电闪雷鸣。   洛颜吓得忍不住浑身颤抖,喑哑着嗓子发不出任何声响。   而就在下一秒,背后的床逐渐沉陷下去一块。   等到整间病房又被闪电照亮时,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环抱。   “睡吧,别怕。”带了点汗意的掌心遮盖住她的耳朵,那柔和含糊的嗓音,轻轻地拨动了她的心弦。   室内忽然变得很静。   仿佛连雷声都听不到了,耳畔只剩下陆淮琛温热的呼吸和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第17章 十七点想亲   雨过天晴,窗外落在树枝上栖息的鸟儿叽喳叫嚷。   陆淮琛迷糊着翻了个身,险些从床边滚到地上,他睁开惺忪地双眼,视线里全是朦胧的水汽。   房间里没人。   他揉了下散乱的短发,发现手机的提示灯亮着,摸过来看了一眼,是洛颜发来的消息——   【颜颜颜颜颜颜颜:早餐在保温桶里】   【颜颜颜颜颜颜颜:我今天约了朋友就不过去了,你照顾好身体】   陆淮琛看了近几十秒,才琢磨出这几句话的意思——   哦,跑了。   大概是不好意思面对他,所以就跑了。   算了,暂且就先放过她吧。   陆淮琛掀开保温桶,里面盛着香气四溢的馄饨,汤面上还撒了紫菜和葱花。他捞了个汤匙,慢条斯理地吃着。   谁知刚吃没几口,邱岳就大咧的推门进来了,跟个土匪头子似的,见他满脸疲倦的坐在床头,愣了下,劈头就问——   “我操,你个禽兽昨晚干什么了,这黑眼圈都快掉到脚脖了。”   “累。”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鼻音有些闷。   能不累吗,昨晚雨停了之后洛颜睡得实在是太香了,一晚上踹了他好几脚,他本来想去沙发那里睡,结果那小祖宗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他挣脱不开,又怕把她弄醒,干脆就半睡半醒地迷糊了一晚上。   “累?怎么,是医院里的小护士让你开荤了?”   邱岳说话一向这样不着调,陆淮琛冷着脸扔了个眼刀过去,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滚。”   他嘿嘿地笑着,又逡巡了一圈病房里,疑惑;“哎,都这个点了小仙女怎么还没来?”   小仙女是他给洛颜起的绰号。   陆淮琛有些不耐烦:“有屁快放。”   “哦,齐远家开了个酒吧今晚营业,中午让我们过去捧个场。”   “不去。”   一听这话,邱岳急了,三两步走上来——   “拜托琛哥,人家把你当兄弟,让我一定要叫着你,你不去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那是你的事情。”   他苦下脸来:“琛爷,爸爸,求求你就去吧,他酒吧我也入股了,你不去我多尴尬。”   陆淮琛面无表情地说:“我是病人,不能乱跑。”   “得了吧,你那点把戏也就骗骗洛颜,有理由让人家天天来照顾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就裂了两根肋骨,你初中的时候摔断腿还能打篮球呢。”   “…………”   见他吃瘪,邱岳迅速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扔到床上,催促:“快点换衣服。”   *   他跟齐远也算熟识,这家伙初中跟他们同班,上学不行,家里也没条件,没考上高中,干脆连职高也不去了,一心想创业。   没想到一年功夫真的攒够了钱,在市中心的位置开了间酒吧。   陆淮琛已经连续一周多没见过外面的太阳了,一时踏入带着烟火味的街道还有些不习惯。   打车到地方之后,齐远在酒吧外面跟四五个小弟抽烟,他不知什么时候搞了个脏辫的发型,穿着黑背心,手臂上还纹了个霸气虎头,脖子拴着大金链子。   俨然一副社会哥的做派。   见到陆淮琛和邱岳之后,一拨人掐了烟头笑嘻嘻地迎上来,身边小弟甚至还搞了个婚礼用的礼花,摇了几下,砰一声爆出来一堆彩色飘带——   众人异口同声:“欢迎琛哥!”   齐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淮琛:“…………”   邱岳:“…………”   太尼玛中二了。   陆淮琛准备的寒暄用词还没派上用场,从酒吧大厅里跑出来个穿超短裙的女生,年纪比他们稍小几岁,挺会打扮,见到他就缠了上来,声音很嗲:“淮琛哥哥。”   !!!!!   陆淮琛顿时僵在原地。   他狠狠瞪了邱岳一眼,试图用面部表情告诉他心中所想:我靠你怎么不告诉我齐琪也在这儿。   对方也一阵挤眉弄眼地回复他: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不就不来了吗。   行。他服气了。   齐琪是齐远的妹妹,还在上初中。兄妹俩挺命苦,从小父母就出车祸身亡了,两人跟着奶奶长大,前几年奶奶也去世了,齐琪全靠齐远平时打零工的钱养活。   他们一群人结识的时候,齐琪就经常跟着齐远出门,她尤其喜欢缠着陆淮琛,哥哥哥哥的跟在屁股后面叫,连齐远都快要吃醋了。   陆淮琛也就是把她当小妹妹看,没什么别的想法,他向齐琪明示过好多次,但对方一直装傻,好在他初中毕业后两人就没见过,他没再把她放心上。   谁知道她暑假竟然不上个补习班什么的,跑这来跟她这个社会哥瞎混。   他简直头都大了。   一帮人往里面走,齐琪好几次都要缠陆淮琛的胳膊,被他躲开了。   她身世本来就很惨了,又缺少社会关爱,他也不好意思说重话,干脆把邱岳踹到最前面去,自己走在最后。   酒吧很大,装潢华丽,头顶的灯光带了点暧昧的暖色调,唱片机里音调缠绵。   还不到营业时间,吧内实在太过于冷清,只有大厅中央几张围堆在一起的沙发上,坐了一帮男女,气氛打得火热。   齐远眯起眼睛来,他叼着烟蒂,上前拍了拍手:“来来来,今天没外人哈,琛哥岳哥大家都认识,特地来给我捧场子,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吃好玩好就行了。”   陆淮琛倦懒地打了个哈欠,眉眼间有些冷淡。   坐在面前的也都是些不着调的男男女女,嘴里叼着烟蒂,说话间吞云吐雾,有的姑娘身材还不错,就是穿的太清凉,估计是酒吧里请来陪酒的。   陆淮琛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没在意,直到他看见了坐在一侧沙发上的洛颜。   以及,坐在她身侧,将手臂搭在她身后沙发轴上的陈子恒。   *   洛颜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见陆淮琛。   她起了个清早,去医院的食堂里给他买早餐,顺便打电话给林一桐想问纹身哥的事情她是否知情。   结果接电话的却是陈子恒的妹妹陈默然。   她跟陈默然初中便相识了,林一桐进职高之后又受陈默然照顾,所以两人始终保持着联系。   其实洛颜心里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林一桐生活在那样的校园环境里,她天性骄傲,缺心眼,却吃不得半点亏,她又不能时刻盯着她,只好拜托陈默然帮忙。   自从洛颜的母亲去国外之后,她姨母对她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所以她这个姐姐也尽力做到称职。   陈默然说,林一桐最近一直都在她这里,然后给了她一个酒吧的地址,让她来接。   洛颜抱着担心林一桐会吃亏的心态去了,只是没想到,陈子恒也在。   陈子恒确实追过她一段时间,但是被她干脆拒绝。   她也知道他就是玩,没认真的心态,根本没当过真。联系方式也始终没通过,就连在外面见了面,都想下意识地躲着。   她招惹不起这种人,也没必要跟他有所牵扯。   林一桐不走,偏要待到聚会结束,洛颜看着满屋子流氓大汉就头疼,生怕她喝多了被别人拐去,硬着头皮答应了。   而她表妹和陈默然似乎是想竭力撮合她跟陈子恒,哪怕她想坐远一点,他们几个都会纷纷腾位置给陈子恒。   直到——   洛颜用吸管搅动着杯里的果汁,垂眉盯着杯里翻滚的果肉出神,周围糟乱的声响忽然陷入沉寂,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大厅中央。   似是察觉到一种压迫感,她顿了下手上的动作,好奇地抬起头。   陆淮琛刚从医院出来,头发也没型,软趴趴地耷拢在额前,一件白T和牛仔裤,整个人一股干净的少年感,在一堆打扮社会的大爷里尤显突出。   他的视线几乎在她抬眼的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静如靛海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波涛逐渐翻滚。   洛颜握着杯子的指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时间不再流逝,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连一旁的邱岳都吓傻了,像摁了暂停键似的定在原地。   “啧,淮琛哥哥你们站着干嘛,快点坐下。”齐琪自然地挽上陆淮琛的手臂,拉着他坐到对面的沙发,还给他拿了杯特调鸡尾酒。   他道了句谢,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臂弯里抽出来,神情隐匿在阴影里。   洛颜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耳朵,不动声色地垂下眉,见她紧张,陈子恒凑近了点,说:“陆淮琛,你们学校的。”   “嗯。”   洛颜早上走的时候,确实心慌意乱,带着想要逃跑的心情,但她也没想到在这种环境下见面。   简直糟透了。 第18章 十八点想亲   18.   酒吧内哄闹一片,几个混混拼酒拼的热火朝天,酒瓶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在洛颜听来尤为刺耳。   陆淮琛单手撑着沙发轴,整个人懒散地倚在沙发里,握着酒杯的掌骨削瘦修长。   齐远点了支烟给他,他没接,主动蹭过来倒酒的女生也被他拒绝了,缓慢抬高的眉眼透着几分冷意。   明显生气了。   洛颜攥着手机坐在角落里,满脑子都想着要不要主动解释。   她之前说不认识陈子恒,就是怕无事生非,但如今她自己跟主人公凑到一起,这叫他该怎么相信?   总不能说两人是刚认识的吧?   如果谎言套着另一个谎言,当所有真相被揭穿的时候,后果更为严重。   哪怕她跟陈子恒有交集,只是因为旁人。   灯光被调制暧昧,舞池里摇曳着男男女女,重金属音调敲得洛颜脑仁发懵。   陈子恒握着酒杯,声音低沉喑哑:“想去跳舞吗?”   她语气寡淡:“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我没兴趣。”   洛颜轻叹一声,垂眉看了眼时间。   是时候叫林一桐走了。   再从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她觉得身边的人随时都像个炸弹。   洛颜视线转了一圈,最终在舞池那边看到林一桐和陈默然的身影。   有个光着膀子的拖把头喝多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后,瞅了眼陈子恒,然后猥琐地笑起来:“呦恒爷,新找的小女友真漂亮,啧啧啧,简直是清纯佳人白玫瑰啊。”   刚进来的时候,大家还都彼此客套,这会儿喝上头了,开始满嘴扯骚话。   洛颜抬起眼看着他,语气冷凝:“我不是她女朋友。”   “哎呦,怎么还害羞呢。”   又走过来一个小平头:“这能被我们恒爷带进兄弟圈的,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儿啊。”   “就是,像我们恒爷又帅又屌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嫂子你得珍惜啊。”   洛颜一向冷静,她十分清楚没必要跟一群流氓费口舌,语态从容地对陈子恒说:“能麻烦你让他们闭嘴吗?”   陈子恒蹙了下眉,不语。   他也想让她半推半就的答应。   正搂着美女消遣的齐远被这边动静吸引,嘿嘿嘿笑着:“怎么了阿恒,吵架了?哎呀回去哄哄就行了,女人最好哄了。”   “就是啊,这妹妹也真是的,在外面多给男人面子。”他怀里的女人也阴阳怪气。   洛颜忍无可忍,正当她准备去拽着林一桐离开的时候,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陆淮琛抬起眼来,嗓音寡淡——   “陈子恒,来局桌球怎么样。”   话音一落,气氛瞬间凝滞起来,纷纷朝他的方向看来。他双眸深暗幽沉,唇角紧抿,周身气压低得像是置于冰窖,令人莫名发颤。   陈子恒紧锁眉心。   陆淮琛勾起笑,缓缓站起身来,指尖敲了敲桌面上的菜单,漫不经心道:“输的人,一杯店里最烈的僵尸特调酒。”   语气冷而阴戾。   *   缭乱的灯光影影绰绰交错在天花板上,光线肆意搅动。   陆淮琛的面容陷在阴影里,五官棱角硬朗,他单手揣兜,握杆立在一旁,眼睛略微眯起。   一球开局。   酒吧的人围站了一圈,视线紧盯着台面上四处滚动的球,直到它们停止下来,战场才拉开帷幕。   陈子恒桌球水平不错,快,准,狠,前三球全数击中,明显站了上风。   站在一旁围观的洛颜喉咙不自觉地一滚,有些紧张。   她知道技术好的人很有可能做到一杆清台。   然而就在第四球,他要打双色球七的时候,球身触到了球袋边缘的台壁,被滚碌碌弹了回来。   该陆淮琛上场。   他微俯下身,一手轻抵在桌面上,T恤被翻折上去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另一只手握着球杆,快速推出。   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白球迅速击打中前面的全色球,将球撞入球袋中。   洛颜从陆淮琛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侵略和危险的神色。   她没见过这样的他,亦或者说,这才是原本的他。   中途陆淮琛也脱杆了,局面僵持不定。   陈子恒思索了一下台面上每个目标球的走向,躬下身调好角度。   他想一次性打进眼前两颗球。   只要成功,再打进黑球,他就胜了。   然而,球杆出击力度不够,球袋里只进了一颗球,另一个颗双色球停在了边缘上。   决胜局转到了陆淮琛这里,只见他勾起笑来,不紧不慢地将剩余的全色球击进球袋。   最终只差八号黑球,只要黑球落进指定的球袋里,陆淮琛就胜了。   但是球身所在的位置,实在是难以将它打入球袋,如果失手了,就等于拱手让给对方一个绝好的机会。   洛颜紧攥住拳头,她感觉神经紧绷得几乎有些麻木,反倒是陆淮琛眉眼寡淡,漫不经心地用巧克粉摩擦了几下枪头,然后俯身,目光专注。   灯光落下来,他的碎发像是镀了一层光晕,薄唇微抿,挺而高的鼻梁如神斧雕刻。   她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   球杆探在指尖伸缩了下,陆淮琛舔了下唇,嘴角笑得轻挑,右手迅速出击。   只见白球飞快地朝着台壁冲去,然后啪一下反弹了回来,恰巧撞中黑球八——   咚。   黑球进洞。   听到落袋的咕噜声响,洛颜在心底长舒一口气,紧悬着的心终于平缓下来。   他赢了。   陆淮琛直起身来,目光落在那个拖把头上,冷笑间有几分痞气:“又帅又屌的男人,可不止你恒爷一个。”   陈子恒急得跳脚,扔了台球杆就骂人:“操,你他妈什么意思?”   陆淮琛懒得理他,丢下球杆往人群这边走。   经过林一桐的时候,他面色并不是很好,似是无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扬声:“邱岳,送她回去。”   突然被点名的邱岳木然地“啊”了一声,又迅速反应过来:“好嘞!”   陆淮琛走到洛颜面前,不由分说地牵住她的手腕,当着一众人的面将她带出了酒吧。   脱离了空调冷气,屋外一片燥热。   他长腿迈得太快,洛颜跟在他身后小跑得实在吃力。   走到街道转角,他松开手腕,转身反手将她压在了墙上。   洛颜怔了怔,抬眸看他,撞进一双沾染了雾气的眸子里。   她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会跟陈子恒在一起?”   “恰巧碰到了……”她感觉后背抵住的墙皮被骄阳晒得发烫,“我没想到他在那里。”   “那你知不知道,他把刘强揍进医院,是因为你。”   “……”   洛颜愣住,眼睛里逐渐写满惊讶。   刘强就是她昨晚看见的纹身哥,躺在担架上,鲜血直流,毫无意识的纹身哥。   “所以他喜欢你,在追你。”   陆淮琛眼底似是有怒意正燃烧,嗓音低而压抑:“你有没有想过,刚才如果我不在的话,将会是什么局面?”   陈子恒在职高混得呼风唤雨,家里也有点关系,平时干的都是混账事,还曾经带姑娘去三无医院做人流,让人差点丢了性命。   他如果不在的话。   他简直不敢想。   洛颜意识有些混沌,脑海里只剩下昨晚纹身哥在她眼前的画面,都来不及想跟自己的关系。   她心下一颤,急忙蹙起眉来:“那你呢,挑起争端,万一你输了怎么办,万一他不服气要打架怎么办,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病人?”   刚才陈子恒扔掉球杆的那一瞬间,她简直都快吓死了。   她也知道对方打架暴戾狠毒,纯属不要命。   假设他真的不服气,闹起事情来该如何是好。   陆淮琛呼吸一沉。   他看见洛颜清澈的眼眸缓缓泛起一层水雾,里面原本清晰的人形倒影逐渐模糊。   两人的沉默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就暗掀汹涌。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洛颜都快感觉烈阳快把她烤熟时,陆淮琛开口了。   只见那个刚才在酒吧那个阴戾冰冷的少年,微垂下眉,眼尾向下耷拢着,语调似是有些委屈——   “我吃醋了,不行吗?”   *   一到夏天的夜晚,街区的烧烤摊生意就会热火朝天。   洛颜懒洋洋地靠在厨房小隔间的板凳上,左手握着一块土豆,右手攥着个削皮器,眼皮散漫地掀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皮,动作慢得简直跟树懒如出一辙。   “唉——”   直到她数不清多少次叹气的时候,一边趴在池台上的黑猫抬起身子来瞅她。   这家烧烤摊是洛颜的外公开的,一到旺季生意就格外红火,但是老人家又不舍得花钱雇佣人,整天操心劳累,她看不下去,就经常抽空来这儿帮帮忙。   厨师将刚煎好的黄花鱼放在案台上,等着服务员来端。   他瞥眼看了一眼直勾勾盯着盘子的黑猫,吹了声口哨,跺着脚故意吓唬了它一下:“别偷吃啊大肥。”   闻声,洛颜恍然清醒了过来,侧头说:“师傅我会看着它,你去吧。”   “好嘞。”   洛颜晃晃脑袋,甩掉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深吸口气调节自己的心态。   看向那只叫大肥的黑猫,用削皮器指着它威胁说:“乖一点哈,小心我用他削你。”   又低头看了眼盆里的土豆,晃晃脑袋使自己清醒下来,连忙加快了削土豆的速度。   然而大肥偏偏不让她失望。   见她又埋头工作,直起身子来,伸出爪子在她头顶上挥舞着试探了一下,确定她看不到之后,悄咪咪地垫着猫步,一步步地走向案台。   然而就在它快要接近心心念念的小黄鱼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竹篮沿儿,整筐刚洗好的菜叶全都被打翻下案台,准确,无误的,倒在了洛颜的头上。   “……”   她就感觉今天心生不宁的,肯定没什么好事发生。   竹筐子滚落在地上,倒扣着转了几个圈儿,最终稳稳地趴到地上。   洛颜深呼一口气,丢下水里的土豆,阴着脸去够头上的菜叶。   我不气。我佛。   黑猫瞳孔蓦地瞪大,俨然知道自己闯了祸,“喵呜”一声之后叼起一块小黄鱼,撒腿就跑——   跑的时候还不小心踢到了装着小黄鱼的瓷盘,吓得洛颜连忙站起身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盘身。   ……简直忍无可忍。   她本来心情就糟透了,结果又被调皮的家猫欺负了。   算了。   主子最大,她只是个卑微的铲屎官罢了。   洛颜将倒扣在地上的菜叶收起来,拧开水龙头重新洗干净。   自从那天她去酒吧回家之后,跟陆淮琛已经近三天没联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担心他身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干嘛发火啊,吃醋就可以发火吗。   洛颜越想越气闷,指着水池子里的青菜说:“说你呢,吃醋就能发火吗?”   “你火吧,就气着你。”   “才不去看你,才不给你做饭了呢。”   “本来就活蹦乱跳的,还能牛叉哄哄的打桌球,我干嘛整天担心的要死怕你磕磕碰碰。”   “你就饿着吧。”   恰巧服务员进来端菜,刚拨开门帘就看见洛颜冲着一堆小青菜气呼呼地自言自语,愣了下,迟疑地问:“你干嘛呢?”   “啊?”她尴尬地转过身,摸着头发笑了笑,“我,没事,就随便聊聊。”   “跟谁?”   “……没,自己跟自己,随便聊聊,”她连忙把案台上的黄花鱼递给服务生,转移话题“刚才不小心被大肥叼走了一个,我让厨师再重新给客人做一份。”   服务生一听,叹了口气:“行吧,唉,猫比人会享受。”   洛颜从水盆里捞着青菜,视线落在那盘黄花鱼上,若有所思——   既然不能给客人上了,那也不能便宜那只欺负她还能吃的猫。   刚才大肥是从侧面跑的,脚掌根本就没有沾到,所以说拿给人吃还是可以的,反正剩着也是剩着,要不要拿去给陆淮琛?   不行。   他都没主动给她发一条消息,凭什么让她先去看他。   ……   但是他受伤还是因为她,生气也是为了她好。   算了。   给他送了鱼她就回来,绝对不主动服软。   经过几番心里挣扎,最终洛颜还是决定把黄花鱼装进保温桶给陆淮琛送去。   夜幕降临,月华如轻纱般覆盖在地面。   洛颜背着背包打车来到医院。   刚巧路过大厅的时候,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发现是林一桐。   她蹙起眉来,往人流稀少的地方走去,划开接听键,还没喂出声,就听见对面一阵哭嚎。   对方似乎是吓着了,说话声里气都喘不匀,抽泣了半天总算是吐露出了重点——   陈子恒跟她在一块,还是因为纹身哥那事他被人爆头了,场面鲜血淋漓,医生要缝针,现在在医院。   得。   一棍还一棍。   冤冤相报何时了。   洛颜长叹一声,安慰她先别着急,她会给陈默然打电话,让她先按照医生的话去缴费。   挂上电话,她先给陈默然打了电话,之后才意识到林一桐也没钱。   她急匆匆地往缴费区跑去,果然从那里见到哭得乱七八糟的人。   太不让人省心了。   洛颜先垫付了医药费,然后又给林一桐拿了点擦伤的药膏,她也被人划伤了手,而且至今还浑身打抖。   陈子恒缝了二十针,从病房里坐着轮椅出来的时候,层层纱布包裹得触目惊心。   陈默然还没有来。   他阴冷着脸,本来没什么表情,在看洛颜站在病房外面的时候,眼里才亮起一点光。   但她依旧是之前那副清冷的模样。   “你跟…陆淮琛?”   她攥着背包带,语气平和地看着地板:“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很抱歉,那天没有跟他们澄清我们的关系。”   “没事,”洛颜抬起眸来,“谢谢你照顾我表妹。”   虽然说他被人打成这样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归根结底还是处于林一桐,她想她应该替她道谢。   陈子恒沉默了。   走廊上忽然吹起了冷风,似是触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表情很痛苦。   “很疼?”   “嗯。”麻药本来打得就少。   洛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块棒棒糖来递给他:“给你。”   “嗯?”   “能缓解一下。”   陈子恒扬眉,想要伸手接,但是手臂被缠了好几层绷带,抓不住糖。   洛颜舔了下唇,干脆把糖纸剥开,把棒棒糖帮他塞进了嘴里。   陈子恒愣住,侧脸被塞得鼓鼓的,仰头看着洛颜,缓而笑了起来。   在洛颜身后的不远处,陆淮琛就站在过道的风口。   *   时间过得飞快,一恍然就到了暑假的尾巴。   陆淮琛刚迈进网吧,就看见许珩年和邱岳几个人围坐在一块,见他信步过来,随手扔给他一罐冰镇可乐。   邱岳把烟头捻在烟灰缸里,眯着眼睛看他:“不是我说,约你也太难了吧,最近在哪儿鬼混呢?一天到晚连个影儿都找不着。”   他拉开易拉罐,弯腰开机,随口说:“在家窝着补作业。”   “我天,你疯了吧,不说好了开学一起补的吗。”邱岳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借别人的多没意思,这次我借你抄。”   “我操,你没事吧……”他狐疑地看着对方,试探着问:“自从上次你跟小仙女走出酒吧之后,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你被人家拒绝了?”   陆淮琛搁在鼠标上的手一顿,薄唇紧抿,没说话。   那天他本来是想去办理出院手续的。   洛颜三天没跟他联系,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借口找她聊天,就想干脆先出院算了,这样还能给她发短信告知出院的事情。   他确实伤得不重,没必要在医院躺这么久,再让她整天顶着烈日往医院跑,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谁知,他竟然在缴费处看见了洛颜。   而且,还是替陈子恒缴费。   陆淮琛蹙起眉,站在大厅的走廊思索了半晌,最后还是沿着她刚才去往的方向找去,结果就看见了她递给他糖那一幕。   邱岳见他不说话,又提着胆子猜测:“……我猜中了?”   陆淮琛懒得解释,背往椅子上一靠,缓缓说:“你懂个屁,我是准备一心搞学习了,暑假作业写完了吗不良少年们?”   “行吧,我屁都不懂,这局快打完了,你快点来。”邱岳逼逼叨叨地说。   趁着开游戏软件的功夫,陆淮琛拿出手机来刷了几下朋友圈,他看得心猿意马,最终还是直接点进了洛颜的动态。   两人上次联系,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她从来不发朋友圈,就上一条还是去年过生日时候发的,其余的信息也是寥寥无几。   根本没法儿指望能在动态里获取她的消息。   陆淮琛皱了皱眉,越想越烦,干脆扔了手机,扯出耳机来戴上。   登录账号,找到他们所在的房间,陆淮琛瞥了一眼在内的游戏ID,朝许珩年的方向略一挑眉:“你家妹子要从美国回来了吧?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小学妹了。”   许珩年的女朋友唐温在新学期也考入了一中。   后者头也没转,眼睛微亮了一下,语气依旧冷淡:“你有事?”   “没事。”   陆淮琛简单回复,整个人又安静下来,五官被屏幕的亮光映得清冷深邃。   谁知开局厮杀了没几分钟,陆淮琛放在桌面上的电话忽然拼命震动,他抽空侧眸瞥了眼来电显示,指尖蓦地顿住——   一个没有备注就已经烂记于心的号码。   一个他近一周内天天等候响起的号码。   陆淮琛舔了下唇,心理建设几秒后,腾出手来划开接听键。   嘴边的“喂”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洛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陆淮琛你干嘛呢?”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浸泡在蜜里,又有几分飘忽游离的意味。   他愣了愣,印象里从没听过她这样讲话,老实回复:“我在网吧打游戏呢。”   “噢——”乖巧的。   “怎么了?”   “没事你打吧。”   他微皱起眉来,刚想问“你在哪儿”时,那边“啪”一下挂了电话,听筒里响起一阵忙音。   她有些不对劲。   陆淮琛抿唇,将手机重新搁在桌面上,被搅得有些心烦意乱。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了,他伸手去够手机,连防护都没顾上,被身后的敌人一枪毙命了。   邱岳“卧槽”了一句,眼睛瞪得贼大:“卧槽你干什么呢!”   陆淮琛掀起眼来,没好气地踹了他椅子一脚:“滚。”   转而接起电话的时候又换上了缓和的语气:“怎么了?”   邱岳:“?”   听筒那边传来乱七八糟的音乐声,像是在哪家KTV里,闹腾的不行,就是无人应答。   陆淮琛皱起眉来:“洛颜你在哪儿呢?”他转而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手来操控键盘。   大概过了个四五秒,听筒里传来刺刺拉拉的声音,她像是才拿起电话来似的嘀咕了两句:“诶这玩意儿怎么自己拨出去了。”   说完之后,挂断。   “…………”   他僵硬着手把手机扔到桌子上,邱岳瞅了他一眼,贱兮兮地说:“呦,人家打错了?”   陆淮琛丢过一记眼刀:“有事吗您?”   “……没。”   又过了一会儿,陆淮琛刚加满了技能,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挑眉,接起。   “喂。”   “陆淮琛你是不是跟哪个女生约会呢?”洛颜整个人都缩在沙发里,声音低低地,听上去有些委屈。   “……”   陆淮琛顿了顿,操控键盘的手都停了下来,特别认真地说了句:“我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   她舔舔嘴唇,又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猝不及防地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心跳在恍然间慢了半拍,然后又如擂鼓般扑通乱跳,手心都渗出汗意。   “我……”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好了再见。”   他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切断,通话页面返回到桌面的位置。   “……”   “????”   太莫名其妙了吧。   他总算看出来了,洛颜喝醉了,说话颠三倒四意识不清。   意识到这点之后,陆淮琛连打游戏的心情都没了,对着屏幕静坐了两秒后,一把摘下耳机。   “哎你干嘛去!?”邱岳看他站起来了,急得不行,“马上就打赢了大哥。”   “我去找洛颜。”他撂下这一句话,拾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走了   找洛颜???   邱岳皱着眉反应了一会儿,露出震惊的表情。   卧槽这厮不会真的改邪归正打算从一而终了吧???   刚出了网吧的门,洛颜的电话又拨了进来,他耐心地接下。   “陆淮琛你骗我。”   他都快被她给气笑了:“我又哪儿骗你了?”   “你明明说吃我醋,为什么又让别的女生接你出院……”   眉角猝不及防地跳了一下,他握着手机的力道逐渐加深,指尖都泛白了。   他是那晚之后第二天一早离开医院的,齐琪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跑到医院来接他,他没办法,就跟她一起离开了医院。   结果出病房门时被那个实习生小护士看见了。   但是洛颜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淮琛回过神来,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认真地回答:“因为我害怕。”   “……你怕什么?”   “怕你躲着我,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愿意啊,”她打了个酒嗝,神志不清地说,“愿意。”   他怔住,感觉心弦像是轻颤了一下,紧接着,少女又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好像不愿意了,掰掰。”   她自顾自地说完之后,又一次挂断了电话。   “……”   陆淮琛捏捏眉心,心想耿依然可能知道她去哪儿了,就问了她男朋友张俊。   过了两分钟,张俊给他转发过来一个地理位置,他点开一看发现离这并不算很远,松了口气,将名字告诉了司机师傅。   电话又打了进来。   “陆淮琛挂我的电话啊为什么?”她吵吵闹闹的,说话颠三倒四像个小孩子。   这是喝了多少酒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轻叹一声,任由着她的说辞耐心哄着:“我不小心挂断了。”   “……真的吗?”她拉了一下褶皱的T恤。   “真的。”   “噢——”她鼻音浓闷,含糊的声音带着醺意,“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他侧头看了眼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声音低柔带笑:“我现在就去找你。”   “现在是什么时候?”   “马上。”   洛颜支起眼皮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两秒后,有些生气地说:“哪里有你啊,你又骗人,我再也不理你了。”   “啪”,电话又一次挂断了。   ……   终于来到了她所在的那个KTV,陆淮琛关上车门径直跑进大厅内,根据张俊给他的房间号找过去,扣响房门。   来开门的是个男生,看见他之后愣了一下:“你找谁?”   陆淮琛性子有些耐不住,神情冷肃,语气重了些:“我找洛颜。”   那男生有些惧怕,侧了侧身让他进来,包间里哄闹一片,一时间所有人都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耿依然说今天是初中同学聚会,聚会上的人也基本都在这附近几所高中上学,有几个平时混关系的,也都见过陆淮琛。   但是他一般忘性大,眼熟不了几个人,再加上心情急迫,连寒暄都懒得,径直无视了好几个想要跟他客套的。   洛颜这会儿鞋也脱了,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下巴枕在手臂上,安静地出奇。   看见她之后,陆淮琛一颗心才平稳的放回原位,轻叹一声,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嗓音低柔:“怎么了,终于记起我了,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坐在一旁还比较清醒的耿依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洛颜喝得迷迷糊糊的,视线里的人影重叠成了好几个,人都没认出来,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语气凶巴巴地:“你谁啊。”   光拍还不算什么,她还像揉面团似的搓了两下,把他发型整得跟鸡窝似的。   “……”   一点面子都没给。   陆淮琛扯了扯嘴角,真是他小祖宗,这么多电话白接了。   “她怎么喝这么多?”他拽住她的手腕,问向一边的耿依然。   她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哦”了一句,解释:“家里有事。”   他紧抿薄唇,没说话。轻拽着脚腕将她的腿拉下来,又拎过她脱在一旁的球鞋,解开点鞋带帮她穿进去。   洛颜舔舔嘴角,像是切换了一种状态似的,垂着眉问:“陆淮琛你怎么来了?”   终于认出他来了。   陆淮琛无奈地勾了勾唇,一边系鞋带一边说:“不是你打电话叫我来接你吗,小朋友。”   “那你不打游戏了啊。”   这只鞋穿完,他又去拉她另一只脚腕,嗓音愈发低柔:“游戏哪有你重要。”   但是她现在意识不清,压根没反应过来这话有多撩人,只是用两只眼一直瞅着他给系鞋带的动作了,忽然开口:   “……陆淮琛你好会系鞋带啊,你帮多少女生系过了。”   “……”   他发现她今天晚上的醋意格外的浓。   “没有,就给你系过。”   即便知道她的意识不清楚,他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鞋带系完了,他又拽了拽铅笔裤的裤腿,之后才仰起头来问她:“能走路吗,要不我背着你?”   “能啊,”她拍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小酒嗝,“你放心,我还能飞呢。”   然而等他扶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又东倒西歪的,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你小心一点。”他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   洛颜的侧脸倚在他的肩头,手覆在他的腹肌上一阵乱摸:“陆淮琛你肚子好硬啊……你怀孕了?几个月了?”   “……”   “谁家的小崽子啊,等你生出来我要给他当干爸。”   “……”   他现在回去打游戏还来得及吗?   想了想,还是将这个没事胡闹的小祖宗打横抱起,温声哄了哄:“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她顿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又很快反应过来,两只腿胡乱扑腾着:“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好好好我们不回家,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去哪儿?”   “哪里都行,随你。”   听上去好像很有诱惑,洛颜舔舔嘴唇,拍拍他的肩膀:“那走吧。”   陆淮琛侧头对耿依然示意了一下:“那我先带洛颜走了。”   “啊……好。”耿依然呆呆地点点头。   等两人走出去之后,站在耿依然身边的女生松开紧皱的眉,问她:“洛颜什么时候跟陆淮琛这么熟了?”   她缓缓摇头。   在陆淮琛夏令营救洛颜的时候,她就觉得这走向不太对劲了。   这几天刚下过雨,晚上的气温有些低,洛颜拽着陆淮琛的衬衫衣角站在台阶下面,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噙着笑。   那眼神似醉非醉,极能蛊惑人心。   陆淮琛倒吸一口冷气,将身上单薄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怕她受凉,又裹紧了一些。   “你傻笑什么?”   “见到你很开心,就想笑啊。”   她的声音里像是掺了糖一样,甜得陆淮琛心慌,干脆伸手捂住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视野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她仰起脑袋,晃着袖子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拉灯了吗?好黑啊。”   “……”   为了醒酒,陆淮琛还是决定带着她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她一路吵吵闹闹的,还动不动就载歌载舞,惹得周围人都往他俩的方向看。   陆淮琛没辙,攥着她的手哄了哄:“我背你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你又不喜欢我,我才不让你背。”   “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她站在路灯旁边,晃了晃脑袋,指着自己说:“你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我算老几???”   “……”   这话听着这么不对味呢。   陆淮琛跟面对面站着,抓住她格外不安分的手,将她肩头敞开的外套拉过来又重新系好,语气有些郑重:“没有,就喜欢你一个。”   他说的实话。   附近不知哪个商店里正放着柔和的旋律,两人站在街边的路灯下,洛颜撒娇似的环着陆淮琛的腰,逆光的眼睛格外清亮。   “陆淮琛。”   “嗯?”   他帮她拨开脸边的碎发,眉目认真。   她舔了下嘴角,嫣红的唇瓣轻轻翕合——   “你眼睛里有眼屎。”   “…………”   日了。   “陆淮琛我热。”   “哎别脱别脱,晚上容易受凉。”   “哦。”   “陆淮琛我想吃鱿鱼。”   “明天再给你买,现在吃东西你会吐的很难受。”   “哦。”   最终他还是把这个胡乱闹腾的小祖宗架在了背上,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两只腿像是八爪鱼似的攀着他的腰。   “陆淮琛……”   “嗯?”   她安静了一会儿,眉睫轻颤,忽然说:“我跟我爸吵架了,他不要我了。”   他微微怔住,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侧了侧头。   她将脑袋歪在他的肩头,似乎是无意识地呢喃着:“我不要回家了,随便你带我去哪儿都行。”   陆淮琛轻笑了一声:“我这么坏,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沉默了片刻,埋在他的肩头小声说,“无所谓啊,我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陆淮琛感觉心像是忽然被人揪似的,压下一阵说不清的窒闷。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他似乎从来没听洛颜提起过她的家人。   但他知道她心口有伤疤,痛到令她始终无法忘怀。   他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人活一生,没有谁得到的爱是百分百完整的。   踌躇的间隙发觉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他以为她窝在肩头睡着了,侧眸去看。   谁知道那小祖宗忽然仰起了头,下一秒,“呕”地一声——   “……”   她就这样哗啦啦地,吐了他一身。   陆淮琛本以为她闹够了就会安分一些,谁知道他真的是太低估她的战斗力了。   明明都吐了一次,还不省人事地非要拉着他要去路边的烧烤摊喝酒。   他拗不过她,只好在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瓶柠檬汁,哄着她当酒喝。   陆淮琛只知道她住的小区位置,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幢楼,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说,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去正规酒店开了间双人房。   洛颜的意识依旧七荤八素的,进了房门就开始乱七八糟的脱衣服,吓得他赶紧把房卡一扔,伸手钳制住她的双手:“别闹!”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了,洛颜真得就站在原地不敢动了,茫然了几秒后,委屈地皱起眉来,眼眶里顿时湿漉漉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是…”他后悔莫及,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放缓语气说,“你先坐一会儿好不好,我去换一下衣服,等会儿来陪你玩。”   她攥住他的手,委委屈屈地,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你要走了?”   “没有,我就在浴室,等我几分钟。”   “你胡说,骗人,你们都一样,就只知道扔下我一个人。”   她声音打着颤儿,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看得陆淮琛一阵心疼,用指尖轻蹭掉她眼角的泪,语气缓慢地:   “我真的不走,我把手机给你,你乖乖坐一会儿行吗?”   从他的手掌里接过手机,她拿着看了看,忽然不哭了:“那你走吧。”   “……”   他把被她吐了一身的T恤换下来,打开淋浴迅速冲洗了一下,然后穿上服务生送来的白色衬衫,速度快得前后也不过五六分钟。   结果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小祖宗竟然把窗户打开了,头往外探着,手里还拿着一罐不知道从哪里捞来的啤酒,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豪爽地喊了句:“喝!”   陆淮琛吓得魂都散了,三两步上去将她拦腰拉了过来:“你可别胡闹了我的小祖宗。”   洛颜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嘿嘿笑起来,扯着他的脸说:“唐僧,你来了。”   “???”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刚才跑哪儿去了,让俺老孙一顿好找啊。”   “???????”   陆淮琛疯了。   他竟然生出一种“只要能平安度过今晚,这辈子都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错觉。   空调刚运转不久,屋里还有些热,陆淮琛拉着她离窗户边站远了点,又把她的手指一点点地在易拉罐上掰开,搁到一旁的柜子上。   柜子上还有其他饮料,应该是酒店供给客人喝得。   他刚才去洗澡前竟然没看到这个,真是作孽。   气氛安静了下来,洛颜的脸因酒精的作用又红了一圈,缩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的,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胡作非为地伸到了他的衬衫下面。   刚把啤酒罐放下的人恍然怔住。   “陆淮琛……”那迷糊的嗓音像是小奶猫的轻哼,语调微扬着,牙齿咬住他衬衫最上方那颗扣子,竟生生地将他扯了开来。   陆淮琛身子一僵,刚想把她捞下来的那只手悬在半空,没了动作。   他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刚巧掉在她的脸颊上,她攥着他的衣角,埋下头去,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还使劲吸了几下。   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心口处像是有酥酥麻麻的电流经过。   “洛颜…你起来。”他嗓音沙哑到不行,强忍着伸手去拦她。   被叫到的人有些懵,直起身来迷茫地看着他,嘀咕着说:“这果冻怎么没味。”   “……”   --------◆ 第19章 十九点想亲   19.   清晨八点。   太阳从层叠的云海中探出头,漫天日光穿透窗帘洒进屋里。   室内气氛懒散,洛颜感觉眼皮被骄阳烤的发烫,紧蹙起眉来,呢喃着翻了个身,手背搭在眼窝处遮住刺眼的光线。   过了一会儿,又顺手捞过另一块枕头抱在怀里,拱着屁股往床边挪了挪窝。   阳台上先后落了几只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像是奏鸣的乐队。   她咂咂嘴,睡意瞬间消减了大半,颓丧地坐起身来,长叹一声,眯着眼睛揉乱后脑勺的长发。   总感觉浑身都像备车轱辘压到散架了似的,头脑也混沌不清。   洛颜缓慢张开眼睛,顿了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谁能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会待在一间酒店的套房里???   她只记得昨天在家里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加上有初中同学聚会,她心烦意乱直接把啤酒当成了白开水喝,心想身边有耿依然也不用害怕,但后来呢?   她不会酒后乱性了吧!?   洛颜下意识地掀开身上的薄被察看,还好,衣服还是昨天那套,就是浑身的酒味实在太浓了。   而且这个房间里没有除了她之外的人……   一股莫名的恐惧像绷带一样将她脖颈缠紧,她蹙起眉来,揉乱头发努力按照时间线回想。   她隐约记得似乎给什么人打电话来着?   洛颜从身边的床头柜上摸出自己的手机,火急火燎地点进通讯录查看——   十八通。   全是打给陆淮琛一个人的。   妈呀。   洛颜后悔莫及地栽倒在被褥上,她简直不能想象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喝醉过。   她曾经看过有人说喝醉后把脸浸在了马桶里,还仰头大喊真香——   ……太恐怖了。   艰难地顺了口气,她又找到耿依然的电话打了过去,想了解一下事情具体。   那边好久才接起,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懵逼样,劈头就问:“大小姐,这才几点您就打电话。”   “出大事了!”洛颜着急忙慌地揪着被角,“我今天早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酒店房间里。”   “……哪里?”耿依然被这句话激得瞬间清醒,劈头就骂,“卧槽陆淮琛这个禽兽!”   洛颜深呼一口气,咽了记口水来平复心情:“……所以我昨天真的是,跟他走了?”   “对啊,你当时给他打了好多电话,胡言乱语一通,没一会儿他就来把你接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是你要跟着人家走的,我怎么拦着?而且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你对人家拳打脚踢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还能蹲地下给你穿鞋,”耿依然意味深长地啧了几声,“所以你们已经进展到酒店了吗?”   “没发生你想象的那种事!?”洛颜脸红到如同煮熟的鸭血,飞快地补充说,“那我喝醉酒后,作为都很过分吗?”   “过分。”   “跟我平时完全是两个人吗?”   “……”耿依然认真回想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回复,“你昨晚摸了人家的腹肌,还兴奋地说,好硬啊。”   “……………”   “我现在有点怀疑禽兽是你了,该不会是你把人家拐到酒店里去了吧。”   “……我怎么知道!?”洛颜崩溃地揉乱了头,深呼吸,“我断片了断片了断片了你懂吗!”   “那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他在哪儿?”   “他不在。”   “……这剧情怎么这么熟呢,桌上有支票吗?”   “我没给你开玩笑。”   “那你……要不给他发消息?”   洛颜顿住,坐在床头上深思片刻,然后掀开被子迅速下床找鞋:“不行不行,我得走。”   她一边提鞋后跟一边向前跑,冲到玄关对面的洗手间里随意抓了几下头发。   “你跑什么?”耿依然忍不住逗她,“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他吧,问清楚不就行了。”   洛颜气急败坏的跳脚:“我丢人都丢到太平洋了我还问清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菩萨万岁锦鲤保佑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她慌慌张张地拉开洗手间的门,刚想直奔玄关,谁知指尖还没摸到把手,门锁就“叮”的亮了一下,然后“啪嗒”一声——   洛颜呼吸一紧,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陆淮琛拎着早餐迈进屋子,手还停留在门把上,衬衫纽扣一侧被塞进牛仔裤腰内,双腿笔直修长。   他顿住,凝着她的表情有些疑惑。   整个房间都仿佛被调至静音键,唯有手机听筒的声音像是被开了扩音器似的——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你把他强上了,没关系,咱可以恶人先告状,让他对你负责,你撒个娇他没准就心软了,实在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最忍不了这个。”   “…………”   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凝固。   洛颜紧咬槽牙,恨不得把耿依然从听筒里拽出来揍一顿。   只见陆淮琛听完后勾唇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关上门,背脊轻靠在门边,环起胸来看着她。   “……”   她欲哭无泪,简直想遁地到屋门外。   生怕耿依然再说什么金句,洛颜飞快地挂上电话,将自己脸侧的长发抿到耳后,背过手去笑起来:“那个……早啊。”   他漫不经心地点头:“挺早。”   连空气里都是尴尬。   她揉了揉发顶,感觉自己浑身酒气快要被自己再次熏醉过去,瘪着脸说:“那个……你刚才?”   他轻挑起眉:“出去帮你买早餐。”   “啊?”   “你昨晚说想吃学校对面店里的小笼包,我就去了,你不记得吗?”   “我……有吗?”她都断片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记得???   她应该不会是只说了想吃小笼包吧。   一想到这个问题,洛颜就感觉两眼一黑,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淡定,你能问出来的,大不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思索片刻,决定用旁击侧敲的办法:“那我昨天……还有说过想吃什么吗?”   陆淮琛薄唇微抿,思考片刻后点头:“有。”   “什么?”   “果冻。”   “……啊?”   洛颜微蹙起眉,这么奇怪吗?但转念一想她确实喜欢吃果冻,所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还…还有吗?”   陆淮琛直起身来,揣着口袋直直走向她。   洛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部抵上了洗手间的玻璃门。   “还有,豆腐。”   “啊?真的假的?”她不喜欢吃豆腐。   “真的啊,”陆淮琛嗓音又压低了几分,轻凑在她耳边,呼吸灼热:“你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我……”   即便光线有些暗,他也看出来她的耳根缓缓红了起来,继而是脸颊。   洛颜紧张地吞了记口水,担心他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不自觉得又往后靠了半分,谁知道身后的玻璃门是直推式的,她刚往后一贴,门就开了,后背的坠落感让她下意识地拽住了陆淮琛的衬衫。   后者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往前带了一些。   “砰——”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脑门撞上他胸膛的声音。   大脑顿时空白一片。   两人离得近,洛颜微抬起头,放大版的呈现在她眼前。   陆淮琛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立,眼廓深邃到像是用画笔勾勒出来似的。   她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地快要难以呼吸了。   太要命了。   片刻,陆淮琛懒洋洋地轻笑一声,放开她的腰,继而蜷起食指和中指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骗你的,吃早餐吧,吐一晚上了,对胃不好。”   “……”   “哦。”   仿佛被这人捏了把柄在手里,她哪敢说话。   洛颜慢吞吞地踱步走到床边,换上拖鞋,又无精打采地掀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   这味道简直太糟糕了,陆淮琛刚才是怎么贴过来的。   ……没准他可能昨晚已经习惯了吧。   她瘪瘪嘴,皱着张脸跟陆淮琛说:“我能先洗澡吗?”   “可以啊,”他将小笼包搁在一旁的餐桌上,“如果你不想用一次性的洗发水,我可以帮你下去买。”   “但是……有换洗的衣服吗?”   “可以穿工作人员的衬衫,然后把衣服放洗衣机里洗完等甩干就行了。”   洛颜顿了顿,她刚才就觉得奇怪了,陆淮琛的衣服宽大到简直不是他的尺码,而且左胸前那个领口上还有类似于酒店标志的logo,原来是工作人员的衣服。   她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她就看见了,陆淮琛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锁骨上那个,又红又大的草莓印。   顿时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第20章 二十点想亲   20.   洛颜感觉浑身的热量像点了火箭式的蹭蹭上升,心里耐压不住的羞耻感快要将整个人炸裂。   ……这应该不是她的杰作吧。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这屋里好像有蚊子啊。”她神情局促地摸了摸后颈,脸上燥热感持久不息。   “没啊,点了一晚上驱蚊灯,我没感觉被咬,”他踱步从餐桌绕过来,轻攥住她的手腕,语气关切,“怎么,你被咬了吗,我看看。”   草莓印大剌剌的敞在她眼前,洛颜两眼一黑,抽出手腕来捂着脸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先去洗澡了,用一次性的洗发水就好,你你你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一口气说完之后便像逃荒似的,踢踏着拖鞋蹭蹭往浴室钻,刚跑到门口又觉得不对,扒着墙角飞快地补充:“我的意思是,等我洗完之后再吃早餐。”   在酒店说出“我先去洗澡了你等我一下”这种话太容易令人想入非非了。   简直丧心病狂。   陆淮琛站在原地,脑海里还停留着她进浴室前局促又有些抓狂的模样,那原本没什么起伏的嘴角,缓缓勾起几分按耐不住的笑意。   浴室的水温很舒适。   担心早餐会放凉,洛颜随便冲洗了一下就裹上浴袍往外跑。   她将长发拢在浴巾里擦拭着,用手掌抹掉镜子表面氤氲的水汽,眼看着镜片上清晰地映出一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人,长叹一声——   朕的江山,亡了。   由于浴室里温度太高,整片镜面都被蒙上一层雾气,洛颜舔了下唇,踮起脚尖在稍高一点的地方,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陆,淮,琛,禽,兽。   她脑海里恍然闪现过一个新闻标题:震惊!青年男子于深夜将醉酒的花季少女骗进酒店,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   万一是她自己吵着闹着要来酒店,那就太尴尬了。   买醉一时爽,一直买醉一直爽。   断片后更爽。   她撅起嘴,气愤地将浴巾丢在洗手台上,停顿两秒,又去翻架子上的吹风机。   头发太长,等着自然干实在是太费劲了。   吹风机电线挺长,她没在意,握着手柄直接打开开关,正想撩起湿发时,发现吹风机根本就没动静。   坏了?   水滴顺着发梢流淌进浴袍里,湿漉的感觉实在有些难受。她微蹙眉,思忖半晌,还是将打开浴室悄悄打开一条缝,朝着房间内轻声叫了句:“陆淮琛?”   听到她声音的人从桌边信步走来,看到了她藏在门缝间那双明亮的眼睛:“怎么了?”   “吹风机好像坏了。”   ?   陆淮琛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记得早上起床洗头时还完好,怎么没几个小时就坏了。   洛颜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浴袍长度几乎能裹到膝盖,便放心地后退一步拉开玻璃门:“不信你进来看啊。”   浴室里还弥漫着沐浴后的清香,四处塞满的热气让人感觉仿佛置身蒸笼。   陆淮琛挤身进来,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掌心顺着电线往外,从夹缝里抽出一只未插电的插头。   “…………”   洛颜亲眼看着他将插头插进一旁的插座,然后推开开关,亲眼看到吹风机鼓起来的风将毛巾吹出半圆的弧度,亲眼看到陆淮琛露出仿佛看智障的眼神……   卧槽这也太蠢了。   她真是脑子给气糊涂了。   洛颜脸一红,气呼呼地抢过吹风机搁到一边,两手使劲往外推人:“你出去,出去。”   陆淮琛一动不动,环着胸调侃地笑:“还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手推不动,她干脆转过身来用后背拱,咬着牙总算是把他拱了个踉跄。   他笑容带了几分痞气:“好,我出去,你小心地板的水不要滑倒。”   等到玻璃门关上,洛颜松了口气,气急败坏地抓起吹风机来,泄气似的将开关开到最大,指尖插进发间揉来揉去。   一时间整个浴室都是轰隆隆的响声。   似是听到了她在背后骂自己的声音,陆淮琛刚出浴室门没多久,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无奈抬手蹭了蹭发痒的鼻尖,感觉睡意也席卷而来。   昨晚她又哭又闹,就像是把前十几年受的委屈全都宣泄了出来,最后折腾得实在没力气了才肯上床睡觉。他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叹了口气,想着去洗个轻松的热水澡,转过身后发现屋内一片狼藉……   粗略地收拾完毕,生怕喝醉酒的小祖宗半夜胡闹,他在隔壁床睡得很浅,几乎连她翻身他也要醒一次。   就这样好不容易挨到了天微微亮,心里记挂着她想吃的东西,怕她醒过来会没胃口吃酒店的早餐,就打车去买。   陆淮琛恍然意识到,自己浪了十几年,这次是真的要翻船了。   吹了个半干,洛颜停掉吹风机,随手将长发抓得蓬松一点。   她感觉自己发量还可以,但也是属于梳头会掉头发的类型,这一会儿洗手台的台面上已经有不少缕发丝。   她用指尖拢起头发,眼睛探测到搁在马桶一侧的垃圾箱,三两步走过去将头发扔在里面。   然后。   她看见了垃圾袋里有个蓝色的包装袋,很小巧,就像是装一次性洗发水的包装袋。   微微蹙眉,再仔细辨别上面的字体之后,顿时瞪圆了眼——   一个。   撕开过的。   杜蕾斯。   “啊————陆淮琛!”   洛颜惶恐惊叫,像是看见什么怪物紧张地扶住洗手台,脚底险些打滑摔过去。   陆淮琛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那…那是什么?”她指着垃圾桶问。   陆淮琛转到洗手台那侧看了一眼,顿了两秒,收回视线后平静地问:“……你是要我说出它的名字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它为什么会被撕开了!?”   洛颜简直要崩溃,即便她母胎单身也见过超市贴的小广告好吧。   “……”   陆淮琛沉默了一瞬,抬眼思索的时候,恰巧看到了镜子上用手写五个大字——   “陆,淮,琛,禽,兽?”他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洛颜愣了下,目光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了惊,连忙垫着脚用手将水印的字迹擦掉。   她竟然忘记毁尸灭迹!?……醉酒简直太丢脑子了。   洛颜蹙起眉来,后悔莫及地转过身想要解释一下,不料陆淮琛忽然笑着倾下身来,两只手撑在洗手台边缘,几乎是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浴室间仿佛被调至了静音,静到陆淮琛仿佛都能听到洛颜小心压抑的呼吸和扑通的心跳声。   他微低下头,视线落紧盯住她清亮的眼眸,嗓音有些干哑: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昨晚的禽兽行为?”   脑海几乎是在一瞬间回想起来那颗草莓印,洛颜飞快捂住他的嘴,摇头:“不,你不想。”   她掌心湿漉温热,还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浅淡清香,微湿的几缕发丝将脸庞衬得格外白皙。   陆淮琛轻笑,拉下她的手:“那杜蕾斯你也不想知道了?你亲手拆的。”   “?????”   洛颜的心跳迅速增加几十迈,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叫她自己拆的?   她,自,己,拆,的???   卧了个大槽。   洛颜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要从洗手台上滑下去。   太刺激了。   断片一时爽,一直断片一直爽——   爽个头啊。   “后,后来呢?”   她惊吓的口干舌燥,脸颊清晰可见红成了朝天椒,连耳垂都不可避免。   陆淮琛敛起笑来,冷哼一声,伸出手惩罚似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以为是跳跳糖,撕开了就想往嘴里倒,还好没倒出来,我差点吓死。”   “……………”   嘎,嘎,嘎。   气氛尴尬得像是沉寂进海底。   洛颜感觉自己活了十七年,脸全在陆淮琛这里丢光了。   他直起身来,手揣在裤兜里往门口走:“衣服放门口了,换好就来吃饭吧。”   “……噢。”   她几乎全身瘫痪地扶住门把手。   晴空万里,从落地窗漏进来的阳光笼罩住一整间屋子,洛颜换好衣服后慢吞吞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却。   见她出来,陆淮琛搁下手机,抬着下巴示意摆到桌面上的早餐。后者揉揉头发,坐到他对面的位置,毫无生气地往塑料袋里伸手。   “等一下。”   他伸展手臂,隔着桌子帮洛颜将两只过长的衬衫袖口翻折上去。   洛颜看着他的动作,舔了舔唇。   “吃吧。”   “那个……”她从塑料袋里捏出一个小笼包,将皮掰下来一小口塞进嘴里,犹豫着说,“我昨天是不是吐了很多?”   陆淮琛将吸管插进盛米粥的纸杯里,推给她,面色平静:“嗯,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洛颜摇摇头,感觉握紧纸杯的手心有些汗湿,垂下眸子嘀咕,“就感觉,荒唐的仿佛大梦一场。”   他顿了顿,握住一颗煮熟的鸡蛋,伸过手去举到洛颜的头顶,“啪”的敲了一下。   洛颜疑惑地抬眸看他。   只见他又稍微敲了两下之后,取过鸡蛋来,慢条斯理地把蛋皮剥开。   “……”   她第一次见人用头来敲碎鸡蛋壳的。   陆淮琛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她,语气平静:“你知道荒唐就好。”   “心里难受有很多发泄的方式,醉酒是最愚蠢的一种办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晚不幸跟一个会伤害你的人在一起,后果将会怎样?”   洛颜瘪瘪嘴,有些委屈地垂下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气氛再一次陷入沉寂,唯有墙上的钟表发出指针走动的声响。   陆淮琛思索半晌,沉着开口——   “那天我出院,齐琪来找我,原本我不想跟她一起走,但是她吵闹声影响到了其他病人的休息,就没再争执。”   听到这儿,洛颜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抬眉心。   “她只是打车送我到家门口了而已。我也没她微信,她读初中我读高中,除了齐远之外,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陆淮琛嗓音像是山间流淌而过的甘泉,清润透彻,敲进洛颜的心窝。   “……”   她往嘴里塞了口包皮,垂下眸,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噢。”   这几日来心头的褶皱就这样轻易被他抚平了,她感觉耳朵有些发烫,不自觉地伸手拨了拨耳垂。   烘干衣服后,两人结伴去柜台退房,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接过房卡,然后笑着说:“那先生您有没有使用我们房间里放置的物品呢,我们在房门后面贴了物品收费告示。”   陆淮琛略微思索,想起来昨晚橱柜里那几罐被她糟蹋的啤酒:“有。”   “那您看一下相应的对应价格。”服务生推过来一张价目表。   疲惫的感觉依旧像泥巴一样附着全身,洛颜侧身倚在柜台旁,微掀起眼帘,倦懒地打着哈欠往纸张上瞧——   然后,她看到了价目表上,清晰地,写着,杜蕾斯的价格。   “…………”   她瞬间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出了酒店门,艳阳高照,洛颜单手微遮住头顶的阳光,蹙着眉吐槽:“这酒店也太抠门了吧,竟然连一包杜蕾斯都要收钱。”   她话音刚落,旁边几个进出酒店的清洁大妈向两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   她僵硬着嘴角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是的阿姨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还小,我不懂,我以为那是跳跳糖。   陆淮琛握拳凑到嘴边轻咳一声,眉眼间满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洛颜气闷,红着脸拧了一下他的手臂,凶巴巴地说:“快点走!” 第21章 二十一点想亲   21   临近开学,一中基本都会在报道前一天晚在群里发分班表和座次表。   洛颜刚洗完澡,疲倦的眼皮儿都快支撑不住,晃晃悠悠地躺倒在床上。   这时微信提示音叮咚一声,她掀起眉心,树懒似的伸出胳膊把手机捞了过来。   【耿小妹:我现在还有些紧张,事到如今,我还在压你跟许珩年同桌。】   【颜颜颜颜颜颜颜:咱上一级高三不就是成绩排位吗,我觉得这样不好,应该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一桌,互相帮忙相互照应。】   【耿小妹:你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颜值爆表成绩斐然的大帅哥?】   【颜颜颜颜颜颜颜:你闭嘴.jpg】   【耿小妹:好了不开玩笑了,那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陆淮琛现在算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洛颜从床上翻了个滚儿,踢掉拖鞋,冥思苦想这个问题。   从昨天酒店一别后,到现在也没间断联系,他几乎报备了一整天的活动,两人也零零散散聊了一整天的生活。   所以这算什么情况?拨云见日?   那天因为林一桐惊吓过度昏倒,在医院里躺了一晚上,她也在病房里守了一晚上,连给陆淮琛带的晚饭都凉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去住院病房找他。   结果听到那个实习生小护士说,一个声音很嗲看上去小几岁的女生来接的他。   他出院,连她都不知情。   气得她一连好多天都没给他发消息,谁知对方也同样销声匿迹了。   直到昨天她才知道齐琪来找他的来龙去脉……   正当洛颜出神期间,对话框那边的耿依然已经发过来好多条消息了——   【耿小妹:哥,座次表出来了,你猜怎么样?】   【耿小妹:我千算万算,都忘了他竟然也跟你一个班。】   【耿小妹:强颜欢笑.jpg】   【耿小妹:……脏话.jpg】   【颜颜颜颜颜颜颜:谁啊把你吓成这样?】   洛颜打了个哈欠,将床头上暖黄色的灯光打开,松开捆竖长发的皮筋,身体缩进太空被里,只探出头。   她退出跟耿依然的聊天界面,然后去级部学习群里看了教导主任刚发的座次表,找到一班,快速浏览她的名字。   然后,缓缓瞪圆了眼睛——   她。   竟然。   跟陆淮琛。   同桌。   真让她给说中了,没想到陆淮琛竟然是班里倒数第二名,所以……   他俩恰巧被分到了一起。   ……   【颜颜颜颜颜颜颜:我今天大概该去买彩票的】   【颜颜颜颜颜颜颜:拿碗接泪.jpg】   洛颜躺在被窝里,看着头顶像鸭蛋黄般暖黄色的灯光,攥紧被角,忽然觉得心头暗涌出一股无处安放的情绪。   同桌。   她迅速翻身下床,踢踏着拖鞋下楼到客厅里,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着调的歌,头随着旋律小幅度摆动着。   她拉开冰箱,从冷藏里翻出一罐可乐来,滋啦一下拽开拉环,仰头灌了几口。   洛奶奶从客厅听到她起床的动静,走过来看了看,眼角都是慈祥的笑:“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啊?”她咕嘟咕嘟咽下可乐,打了个小小的嗝,愣了下,“我高兴吗?”   “歌都唱了一路了,还跑这么快,”奶奶伸出食指指着她,“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   “好。”她像只被喂投成功的猫咪似,伸出舌头满足地舔了下唇角的可乐。   她高兴吗?   好像真的还挺高兴的。   她捧着那罐可乐重新回到房间,屏幕上的微信提示频繁亮起。   【耿小妹:我有个事还是想跟你说……你知不知道学校论坛上CP榜第一名是谁?】   【颜颜颜颜颜颜颜:莫非是陆淮琛跟许珩年?】   【颜颜颜颜颜颜颜:假笑.jpg】   【耿小妹:屁啊,是陆淮琛跟宋嘉颖,宋嘉颖你知道吗,就是天天在学习部找我麻烦那女的。】   【颜颜颜颜颜颜颜:他俩?有什么交集吗?】   【耿小妹:有啊,陆淮琛不是学校篮球队队长吗,宋嘉颖是拉拉队的,参加比赛难道不经常在一起吗?】   【耿小妹:还有,学校论坛搞得那个极其无聊,选校花的投票,他也投的宋嘉颖,有手机号石锤,虽然最后是你莫名其妙得了第一吧,但明显还是宋嘉颖出尽了风头。】   洛颜咬着可乐罐的边缘,仔细琢磨了半天眼前这条消息,最后认真地回了句——   【颜颜颜颜颜颜颜:……什么叫我莫名其妙得了第一?】   【耿小妹:因为前面都是刷票拉票一大堆的,要不是我告诉你,你怎么知道有这种无聊到爆的破投票。】   说完之后她也觉得不对劲,一阵急火攻心——   【耿小妹:但这不是重点好吧?】   ……   【颜颜颜颜颜颜颜:那我明天直接去问他好了。】   *   时间恍然迈进九月,绵延不绝的热浪扰得人心神不宁。   陆淮琛将变速车停进车棚,漫不经心地转着钥匙环穿过操场。   教学楼一片喧哗,移动桌椅摩擦在地板的声音在走廊内尤显冗长,他迈进原先的班级,将书桌里的课本依次搬出来,斜挎着包往新教室走。   走廊的扶手刷了油漆,刺鼻的气味令他忍不住蹙起眉来。   一中到了高二就会按成绩排出前四个班为重点班,陆淮琛身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且积极向上的校霸,在学习上自然也要起模范带头作用。   他不学语文,文言文看不懂,作文太长,每次考试都交大片白卷,但是他理综近乎满分,所以成绩既不是名列前茅,也没至于甩出重点班榜单。   拎着背包走进新教室,他耷拉着眼皮,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问早已经坐在那里的许珩年:“我坐哪儿?”   他不关心班级和座次的事情,干脆就直接让别人给他看。   后者微抬下巴,示意了一眼旁边的位置。   陆淮琛将背包搁在桌面上,把书成摞摆在桌面,又抬了一部分往外面的铁橱子里放。   在走廊里放书的还有一个个头挺小的男孩子,看上去瘦骨嶙峋的,带了个小眼镜。两人橱子同列,陆淮琛刚往他身后一站,他便似有察觉的转过头来,顿时吓了个激灵。   “你你你你你先放吧。”他脸色发白的关上自己的橱门,生怕惹出什么祸端似的,畏畏缩缩的退到一边。   陆淮琛:“?”   他看上去有这么可怕吗?他最近真的没惹事啊。   外面的橱子基本都是放一些上课用不到的书,他掀开出门潇洒的把书往里面一扔,“啪”一下关上了,转头望向小眼镜,颔首示意了一下。   小眼镜推推眼镜,缩着肩膀又站了过去。   陆淮琛回到教室,板凳一拉,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小憩。   昨晚跟邱岳通宵打游戏,早饭也没顾上吃就赶过来了,手机也将近没电扔在包里,整个人困得要死。   迷糊间听到有人陆续走进教室,大概是前几排还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在讨论他。   “陆淮琛竟然也跟我们一班!?”   “我天,他不会考试作弊了吧,我听说他从来不翻课本,都是新的。”   “我就坐他前面,万一惹到他怎么办……我妈说让我离这些不良少年远点,他们打起架来都不要命的。”   “嘘嘘嘘,别让他听见了。”   “…………”   这么大声他就算不想听见都难。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感觉眼皮晒得发烫,轻颤了下睫毛,睡眼惺忪地睁开眸子,视线落在刚才说话的那群人上。   坐在他前面的,就是刚才那个瘦骨嶙峋的小眼镜。   陆淮琛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下巴,语气平静又冷漠:“同学,其实我挺惜命的。”   听到这话,小眼镜的后背都僵住了,感觉仿佛浑身发冷:“…………”   妈妈呀救命!   他吓得连忙转过身来,牙都抖了,结结巴巴地说:“对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淮琛背脊往后一靠,环着胸,很有礼貌地回复:“没关系。”   班里来了还不到一半人,这时门口围了几个打扮漂亮身材很好的小女孩,时不时的往里面看,还在外面商量着什么。邱岳刚买完早餐回来,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啦啦队队长,就是跟陆淮琛荣登CP榜首位的宋嘉颖。   邱岳有个毛病,见到美女拔不动腿,看见人家在门口眼睛直放光,跟只哈巴狗似的跑过去了:“哎哎哎美女你也在这个班?”   宋嘉颖一看是认识的熟人,莞尔一笑,看上去有些害羞:“没有,我来找人。”   “找谁啊,我帮你叫。”   “陆淮琛。”   “……”邱岳噎了一下,表情看上去有些慌张,挠着头往里面瞧了一眼,“那个,你直接进去就行了,他不就在那儿坐着。”   宋嘉颖也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不太好吧。”   “没事,”他咽了下口水,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她,“你顺便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哎?”   邱岳没顾忌对方疑惑的眼神,话说完之后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一溜烟跑了。   宋嘉颖有些莫名其妙,但细想也觉得没什么,就拎着早餐走进班里。   她穿着百褶裙和长筒袜,活生生两条吸睛的漫画腿,再加上本身跳舞,长又白皙的天鹅颈显得格外有气质。   她往陆淮琛身旁一坐,将手里的豆浆油条搁到他面前,唇角扬起笑来:“喏。”   “……?”   陆淮琛还迷糊着,侧目看了她一眼,微蹙起眉来,不解。   因为篮球队的缘故,他认得宋嘉颖,两支队伍去外校比赛过几次,也团建过,但是印象里他俩也没熟到送早餐的地步。   见他迷惑,宋嘉颖只好实话实说:“这是邱岳刚才让我给你的。”   “哦。”   那就解释的通了。   陆淮琛显然没睡醒,眼皮耷拢着,指腹伸到脖颈轻轻揉捏,打了个哈欠。   宋嘉颖坐在他身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他掀起眉来:“你坐在这儿吗?”   “啊不是。”宋嘉颖摇头。   “哦。”   宋嘉颖舔了下唇,凑近了些继续说:“我们艺术班就在你楼下。”   言外之意,我们俩离得近,你可以随便去找我。   她身上传来的香水味有些刺鼻,陆淮琛微蹙了下眉,语气冷淡:“哦。”   宋嘉颖:“……”   这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陆淮琛用自己的手机号注册学校论坛给自己投票的事是锤死的,可为什么他对她看上去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能是比较困吧?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继续再跟陆淮琛搭话时,面前空荡荡的桌面忽然“啪”一下摞了一堆书,害她吓了一跳。   陆淮琛也恍若梦中惊醒,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抬起眸来。   洛颜鼻尖上沁了细密的汗珠,脸蛋被热气蒸红,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第22章 二十二点想亲   22.   洛颜书本往桌面上一撂,连前面的小眼镜都忍不住回过头来,倒吸一口冷气。   他平时就是一根筋死读书,有时候还挺敬佩洛颜一个女生占据着全校第二的排名,一直想找她请教学习方法。   但他现在觉得这人可能脑子不太好。   胆敢怒视大佬,没准就命短。   洛颜从楼下一口气把所有书搬了上来,累得半天才平复气息,视线略扫过宋嘉颖,平缓地落在陆淮琛身上:“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   她知道他昨晚网吧通宵,清晨一定脑子昏沉着懒得买早餐,就想问他吃什么。   结果他迟迟不回消息。   她也没多想,谁知道将书搬上来才发现这人正跟女生聊天。   而且面前还摆着一份豆浆油条。   很好。   她,头一次,要主动给人带早餐,结果这人非但不理会,而且还跟传说中有一腿的女生坐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那女生还坐得她的位置!   这能忍吗?   陆淮琛彻底清醒了,他从背包里摸了半天手机,最后从桌洞里翻了出来,打开一看,的确有她的消息和电话,坦诚说:“我静音了。”   “哦。”她的语调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却感觉像是带了刺儿一样,“同学麻烦让一下。”   宋嘉颖也认得洛颜。   学校里长得漂亮的女生之间总得有点过节,要么就互抢男朋友,要么就成天攀比,反正只要成为不了朋友,就会永远看对方不顺眼。   宋嘉颖平时被人捧惯了,有些骄傲,因此对洛颜下得“逐客令”感觉非常不快。   只是当着陆淮琛的面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转头对他笑了下,嗓音故意娇软了一些:“那我们下次再聊好了。”   陆淮琛的心思全然在洛颜身上,眼神都没分她一个,直到她让出位置来,洛颜才开始慢吞吞地整理桌面上的书。   陆淮琛看着她收拾的动作,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你坐这儿?”   “啊。”没什么情绪的音节。   “你坐这儿?”他稍微提高了点音量。   “昂。”   “你坐这儿!?”   洛颜眼皮一掀,有些不耐烦地看他:“……那我不坐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淮琛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讨好似的帮着她把背包里的书全都拿出来,“我错了还不行吗。”   洛颜挑眉:“错哪儿了?”   陆淮琛直起腰来,满脸真诚:“不该遗漏你的电话。”   “还有吗?”   “不该让别人坐在你的位置上……我刚才也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啊。”他搬着椅子往前凑了一点,见她一直垂眸沉默,便将侧脸抵在课桌上歪着头看她。   洛颜吸了下鼻子,浓长的眼睫轻颤着,闷着鼻音小声抱怨:“你不是还给人家投票吗?”   投票?   “什么票?”   “……”她觉得太羞耻了,就言简意赅,“学校网站那个。”   陆淮琛思索片刻,想起来了。   “那是邱岳用我的手机投的,你不信等他来了之后问他。”   “真的?”   他竖起三根手指,认真地说:“千真万确。”   “……”   她就知道会是个乌龙。   洛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感觉一窝火都白生了,如同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全都被他轻而易举化解。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要逞强:“你们两个都是串通一气的,我才不问呢。”   “那你怎样才能消气?”   “不怎样。”   她声音已经完全不像刚才那样清冷,尾音微微上扬,像小猫撒娇似的又酥又软。   陆淮琛早就摸清她的脾气,见她白嫩的耳廓稍微染了层绯色,勾唇笑起来,有些得寸进尺:“你吃醋了?”   洛颜翻了个白眼,接连耳垂也红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桌上的书本分类:“没有。”   “你有。”   “我没有。”   “那你就是生气了。”   “也没有。”   “要不你打我几下撒气好了。”   “幼稚。”   他掌心摊开朝上面对着洛颜:“随便你打。”   她被扰乱到脑子一团糟:“好烦啊陆淮琛,你能不能不要讲话。”   “哦,那听你的。”   气愤安静了一分钟左右。   “爱的魔力转圈圈——”   “也不准唱歌!”   *   宋嘉颖是学校篮球啦啦队的,也是舞蹈专业的艺术生,细腰长腿,人长得也漂亮,用邱岳的话来说就是“一中极品”。   暑假的时候学校论坛上有个评比一中美女的帖子,她因为常年在短视频软件发个人视频,收获了很多粉丝,很多人都去论坛上帮她申号投票,甚至邱岳都暗搓搓的用自己的手机号注册后给她投了。   跟她竞争的女生也是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的角色,人脉挺广,所以两人票数追逐一直很激烈。   眼看宋嘉颖就要被反超了,邱岳到处借人手机给她投票,连陆淮琛都没逃过他的魔爪。   “投什么票?”他站在篮球场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拍了几下球扔进篮筐里。   三分。   陆淮琛的网络活动除了游戏就是微信聊天,从来不关注八卦更不会去翻什么学校网站。   “选一中校花啊。”邱岳飞快地注册账号,迅速将票投给了宋嘉颖,生怕他陆淮琛后悔什么的。   “无聊。”他掀掀眼皮,继续拍球。   拍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投给谁了?”   邱岳将手机还给他,一双白牙被黝黑的皮肤衬得有些喜感:“宋嘉颖。”   “哦,”他顿了顿,收回手机来的同时,发现页面已经被关闭了,咽了下口水,又装作随意地问,“洛颜是第几啊。”   “啊,”他愣了愣,“没注意啊,应该不在前三吧……哎呀说实话,这投票灌水太多了,都快搞成追星打投了,她那种成绩出色的好学生,根本不会care的好吗。”   陆淮琛听后觉得很对,平静地说:“也是。”   表面上一副很淡然的样子,结果当天晚上回到家,陆淮琛就用电脑看了下投票结果,洛颜竟然才第六。   宋嘉颖不就是舞跳得好点吗长相也没什么出色的,这第二第三他都认识,都是在学校里喜欢拉帮结派的女生,自拍全靠某图秀秀强大的美颜效果撑。   一中虽然盛产美女,但是他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就洛颜好看。   不行。   他不允许。   陆淮琛略一琢磨,从微信和微博上找到一些流量比较大的公众号,让它们帮忙发布消息,只要给洛颜投票的,截图过来都可以领取奖励。   他熬夜忙活了一晚上,把洛颜的排名搞到了第三。   结果那天还是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名怀疑宋嘉颖刷票,就把投给她的所有账号全部扒了出来,账号都是用手机号注册的,很快就有认识的人发现陆淮琛的手机号。   他微信上人多,所以知道他手机号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件事情被搬出来发酵。   传的全校上论坛的人都知道,陆淮琛在选校花的时候投了宋嘉颖一票。   后来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陆淮琛家里有钱,宋嘉颖的很多票都是他花钱找人投的。   谣言的蔓延速度恍若病毒,所以这件事最后的版本就是:陆淮琛喜欢宋嘉颖。   这等魔幻,搞得宋嘉颖自己都信了。   而另外一位主人公还沉浸在雇佣打投组打投的世界里。   邱岳消息最灵通,平时学校里一点鸡皮蒜毛的事都是他先跟他说的。   然而这次他知道事情的经过,感到罪孽深重,唯恐陆淮琛暴力对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再加上是暑假,他大多数时间都跟他一人混在一起,没听到风声再正常不过。   所以宋嘉颖来找他,他也是一头雾水。   *   一中是全市成绩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往年栽培出很多踏入了国家重点大学的优秀学生,而理科重点班也一直是学校的支柱,选拔出了成绩最优秀的学生,配置学校顶级教学资源。   然而也总是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比如邱岳。   他爸是校长。   武姜当班主任带重点班很多年,因为年纪大了,发顶那块几乎呈现“一毛不拔”的状态,典型的地中海发型。再加上又喜欢让学生帮他买烧饼,所以人送外号“武大郎”。   没一会儿班里的人便陆陆续续到齐了,整间教室吵吵嚷嚷的,擦桌子,聊天,搬书,谁知还没闹腾够,武大郎就跑到班里来要开会,吓得同学们一窝蜂挤进教室坐回座位。   “今后新的学期,乃至高三毕业,都是我来带领你们,我姓武,教数学,你们叫我武老师就行了。”   “噢——”拖着长调显然垂头丧气的回答。   他的脾气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臭,几乎是无人不晓。   所以当耿依然得知他要带领一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绝望的。   “为了班集体更好的建设,首先我们要选举班干部,我以往带领的班级都是按成绩来选班长。   “但由于咱们班第一名许珩年同学在学生会担任职务,不便打理班级,所以班长一职就在此赠与成绩排名第二的洛颜同学,”武大郎打着手势,脸上表情热情洋溢激情澎湃,“洛颜同学,当了我的班长,可以说是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这是一中千千万万学子享受不到的殊荣!”   被猝不及防点到名的洛颜愣了愣,踌躇半分,从座位上慢吞吞地站起来,舔了下唇:“抱歉老师,我担任不了班长一职。”   话音刚落,陆淮琛侧目,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她,连全班同学也忍不住将目光尽数落到她身上,露出惊讶。   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武大郎。   他说的的确没错,在重点班当班长,确实是很多学生都梦寐以求的,一是可以监督自己的学习,二是一中的奖学金一向丰厚,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的是,如果违背他的意愿让他下不来台,今后很有可能被冷脸相待。   武大郎的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拉下脸来,背着手清了清嗓子:“怎么,你是不认同我的说法?”   “不是的老师,”被科普了好多武大郎的“凶残事件”,她生怕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吞了下口水,认真说,“我只是认为自己没有管理能力。”   比起每天跟很多人沟通周旋,她更适合活得自由自在一些,做好自己的小角色。   武大郎蹙起眉来,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骤然风雷交加,嘴边长篇大论的说辞就要冲出防线时,陆淮琛忽然站起身来,举手——   “老师,我想当班长。” 第23章 二十三点想亲   23.   陆少爷当了班长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暑假作业。   一中规定如果没有正式活动,可以不用穿校服来学校,他就穿了件特别骚包的正红色系扣衬衫,长腿交叠着,眉目慵懒地倚着讲台边沿,还格外散漫的打了个哈欠。   “每组第一排同学把作业收上来,搁在讲桌上,没交的整理一份名单给我。”   洛颜正握着笔在书皮上写名字,听到他的话后抬起眸来,发觉周围的人全都迅速行动,从桌洞或者书包里翻找暑假作业,简直比武大郎刚进来的时候还要精神。   她突然觉得让他当班长也没什么坏处。   以前大家都不太喜欢某些班长仗势欺人又打官腔的做作姿态,有叛逆点的还直接跟班长对着干,现在可好,全班最叛逆的就属他,他咳嗽一声,下面没人敢吱声。   同组的同学收到她面前,她翻开书皮确认了一下姓名,递给人家。   女同学没走,垂着眼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陆淮琛摆在课桌上的书。   收?还是不收?   万一大佬没写作业怎么办?   洛颜读出了女同学心里的为难,拿起陆淮琛的书本随手翻了几页。   她发现这人每道题都写的格外认真,尤其是物理,有些她解不出来的题目他都会做。   她知道陆淮琛成绩不错,但经常考试旷考,就算去了考场也只是写理科类的卷子,文科类的字太长他懒得提笔,因此成绩时常被甩出大榜。   这次分班,是按照理科类成绩分排的,不然他们也不可能一班。   一旁的女同学见她看得出了神,小声提醒:“这个,要收上去吗?”   洛颜回过神来:“啊,好。”   她习惯性的翻过书皮来看了一眼,发现大佬果然没写名字,便拔开笔帽,在封皮上龙飞凤舞地签下陆淮琛三个字。   暑假作业零零散散收的差不多了,陆淮琛清点了一下数量,四十九,就差一本。   他有些不耐烦地敲了几下邱岳的桌角,蹙眉道:“全班只有你一个人在补作业,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被塞进来的关系户?”   “卧槽?”邱岳忙着奋笔疾书,连头都没空抬一下,“还不是你他妈失恋窝在家里狂补作业,不然你今天肯定得跟我一块写。”   “……”   他正着急上火,声音贼大传得满教室都能听见,惹得全班同学都忍不住往这个方向看来。   陆淮琛有些尴尬,握着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抬腿狠踢了对方一脚:“快点。”   大佬的感情同学们是万万不敢八卦的,全都默默地转过头去,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做自己手头的工作。   反倒是洛颜狐疑地皱起眉心。   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哪来的失恋?   上交作业时大郎简直开启全方位洗脑模式,陆淮琛开始怀疑洛颜拒绝班长那套说辞是假的,她摆明了不想受更年期中年男子的骚扰而已。   “陆淮琛同学,其实我是很看好你能够勇敢的承担起我们班班长这个责任,”武大郎从试卷中抬起头来,摘下老花镜,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要知道,我们一中的学风向来很好,像我们重点班更是一中未来的骄傲,进了重点班,就等同于一只脚跨进了重点大学的门槛,踏进重点大学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前途无量啊,就是祖国的栋梁。”   陆淮琛立在一旁吸了下鼻子,一只手懒散的揣在裤兜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也是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你这个学生吧,本质不坏,平时也是能考出像模像样的成绩,就是不喜欢考试,逃课,打架,但这都是很恶劣的行为啊。”   “……”   “老师,我明白。”他站直身子,认真且坚定的答复了他一句。   他担心他再用吊儿郎当的语气,估计夕阳下山他都没法从办公室脱身。   “我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从来没有找过成绩差的学生做班长,你是第一个,让你做班长的原因,也是希望你能给班级带个好头,我上届带过的重点一班,百分之九十九的重本率,那一届从班长到倒数第一都很优秀,这一届如何,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   合着如果您的升本率降低了,到头来全都怪我了?   这个班长当得真是太不划算了。   “你同桌洛颜同学的成绩非常好,而且也没有偏科的现象,你语文不好,要向人家学习。”   武大郎费劲口舌说了这么多,总算是说了一句他爱听的。   他眼睛一亮,格外真诚地说了句:“那必须,您放心好了。”   武大郎一看他的态度很有干劲,瞬间对他满意了很多,大手一挥:“行,你先回去吧。”   陆淮琛在心底长舒一口气,走出办公室。   晴空万里,林荫道两旁的草木撑开连绵的葱绿,暖风里恣意的阳光落入水池,像是撒了一水沙金。   气温有些热,陆淮琛将衬衫的袖子向上翻折了半截,倚在窗户边往教学楼外看。   教室里已经又零零散散的同学背着书包走了出来,走廊上有些喧闹。   今天只是简单的报道,不上课,明天才算正式开学。   洛颜也整理好书本往外走,出门便瞄到窗边的陆淮琛,凑近后用手里的冰镇可乐捅了他一下。   “你看什么呢?”   她灵活地从他支撑在窗台的臂弯下挤进去,探着头往窗外看。   除了满眼鲜亮的绿植和喷泉外,完全没有其余吸睛的地方。   楼层太高,下面行走的路人都看不清脸。   陆淮琛勾唇笑了,伸手将她肩上的背包取下来拎在手里,指尖轻敲了两下她的头,问道:“送你回家?”   “不,我要去讲堂排练。”她视线被楼下走动的人群吸引了,将手里未开封的可乐递给他,“你帮我打开。”   “排练什么?”   陆淮琛接过可乐瓶子,将暗红色的书包挂在右肩头,腾出两只手来,指间懒洋洋地搭在瓶盖上,漫不经心地一拧——   ……   气氛顿时尴尬了两秒。   气温太热,可乐瓶上蒸汽全都化成了水,掌心握在瓶盖上完美的打了个滑,没开。   陆淮琛的笑僵在了脸上。   “明天要主持开学典礼,虽然就串几句词儿,但还是要过去看看。”洛颜打了个哈欠,看到楼下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并肩走过,男孩子推着自行车,女生攥着书包带乖巧的跟在他身侧。   还挺令人羡慕的。   “……是嘛。”   陆淮琛一边应付着她的话,一边跟手里的瓶子较劲。   可口可乐牛逼啊,百事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侮辱我。   这拧不开简直不是男人。   洛颜感觉眼皮被窗外的阳光晒得发烫,遮着额头转过身来,视线被刺得一片青黑。   她眯着眼将目光落在陆淮琛身上,又缓缓扫过他手里的可乐瓶,疑惑:“陆淮琛你行不行?”   陆淮琛手一顿。   行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我行。”他非常坚定。   洛颜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将瓶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哎呀还是我来吧。”   少女白净的掌心覆在瓶盖上,指尖握着边缘轻轻一旋,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开了,瓶内的液体发出“扑”的一声,然后迅速沸腾起来。   她连忙向前伸了点胳膊,让涌出来的可乐洒在地上,可气泡还是沾了她一手,忍不住嘟囔着抱怨:“你看,都被你晃出沫了。”   “…………”   此时此刻陆淮琛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她刚才拧瓶盖的时候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的就像是吐了口气似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行不行。   “你愣着干嘛,纸巾在背包里。”   “啊?”   “哎呀你转过来。”她用手指笔划了一个圈。   “喔。”后者立马领会,颓丧的转过身去。   洛颜从书包一侧的小包里抽出纸巾来,将指尖和瓶盖上涌出来的可乐擦干净,然后仰头喝了几口,脸颊被可乐撑得像只偷吃的小仓鼠。   “嗯嗯嗯嗯嗯嗯。”她闷哼着,朝陆淮琛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示意他跟自己下楼。   他长叹一声,无精打采地跟在她身后。 第24章 二十四点想亲   24.   夏日的蝉聒噪的很,席卷而来的热浪在空气里描绘出此起彼伏的蜿蜒。   洛颜手里攥着演讲稿跟陆淮琛往车棚的方向走,她目光全在面前的纸张上,怕摔倒,便一只手抓住挎在他肩上的书包带,嘴里念念有词。   陆淮琛环着胸,耐心地配合她的脚步向前走,头顶的骄阳似火烤般炽热,他的额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才在演播厅彩排的时候,跟她配合一同主持的是一个同级的男生,个头挺高,两人站在一起念稿子的时候,底下观众席还有女生窃窃私语,说两人很配。   听到这儿,陆淮琛轻敲着扶手的指尖骤然停住,转过脸去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几个女生一眼。   那眼神简直让人身临冰窖,连汗毛都不寒而栗。   女生们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满脸尴尬地安静下来。   等到洛颜彩排完下来找他要可乐的时候,发现这人脸色很不好。在印象里他都是一种慵懒闲散的状态,算不上温柔,但也没有像社会大佬那样一言不合就揍人的臭脾气。   这又是怎么了?   可乐沸腾的气泡在胃里环游一圈后,又闹腾着要飞出来。她打了个轻嗝,嘴里满是碳酸饮料的气味。   她嘴角扬起笑来,握住瓶身在他眼前晃了晃,心情有些愉悦:“怎么啦?还在因为没打开瓶盖黯然神伤?”   “……”   说真的他本来都忘了的。   要是唠这个他脸可就更臭了。   洛颜舔掉嘴角的可乐,弯起眉眼,转而坐到他身旁空闲的椅子上。   陆淮琛看着她从书包里翻了半天,最后翻出一只碎花图案的碳素笔,小心翼翼地扒开笔帽,冲他勾勾指尖,嗓音柔和:“你伸出手来。”   “干什么?”   “赐予你打开瓶盖的力量。”   她拉过他的手来,摊开掌心,一只手绕到后面轻托掌背,另一只手握着笔在手心里涂画一番。   笔尖轻触皮肤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似是有电流般沿着脉络流通到四肢百骸。   陆淮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睫毛浓密纤长,轻巧扑闪着如同动物的羽翅,勾着笑的嘴角露出可爱的虎牙。   “画好了。”少女满意的抬起脸来,焦糖色的眼眸里藏着无处安放的欣喜。   他目光落到自己的掌心上,微蹙起眉辨别了一番,半晌:“……一只,猪头?”   洛颜轻“啧”一声,显然对他的答案不满意,纠正道:“这是小猪佩奇。”   “……”   “那也是猪啊。”   他格外诚实的回答。   “你没听说过吗,”她微眯起眼,捏着笔尖晃来晃去,一字一句地讲,“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   “……”陆淮琛觉得他脑子可能瓦特了,愣是没明白其中的关联,“所以这跟拧瓶盖什么关系。”   少女回复地理所当然:“你想你都有社会人专属纹身了,还能拧不开瓶盖吗。”   “……”   “哦。”   这神逻辑他服了。   好在主持稿并不是很长,她跟另一位男主持排练了两三遍就结束了,两人收拾书包慢吞吞地往车棚走。   空气中浮动着夏日的清香,温热的风吹起少女耳鬓的发丝,她白嫩的指尖懒懒散散地勾着书包带,身上传来一阵浅淡的茉莉花味。   陆淮琛垂眸盯着她纤细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眼皮一颤,很想伸手牵住。   他吸了下鼻子,抬起头来,默不作声地进行心理建设——   试一下,没问题吧,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她打回来吗。   其实有的时候不要脸也是一种态度。   他努力说服自己。   眼前的荧光板上正轮番播动校规,他紧张地分心留意了一下,谁曾想“禁止早恋”四个大字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   他有点烦。   住校生来得早,篮球场上已经有人围在那儿打篮球了,外面栏杆还站了几个小姑娘聊天。洛颜记忆力不错,很快就能够将几段主持词完整背诵下来,陆淮琛要买水,她就跟着进了超市。   超市货架上已经备齐了货,零零散散也有几个提前入校的学生在选购商品。   陆淮琛拿了两瓶农夫山泉,往过道另一侧看去,发现洛颜正抬手抽货架上的东西,雪纺的上衣边儿掀起来一块,露出纤细的腰肢。   他微蹙起眉心,不动声色地站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一侧货架上,将她围了个严实。   洛颜一转身就看到他站在身后,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撞了一下,谁曾想搁置在顶层货架的某牌子卫生巾忽然掉了下来,恰巧砸在了陆淮琛的肩上,弹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最终落在他的脚边。   “……”   气氛有点尴尬。   “那个……”洛颜咽了下口水,指着地上的小天使说,“你,需要吗?”   “……”陆淮琛克制着舔了下后槽牙,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不需要。”   她用主持稿遮住半边脸,努力地憋着笑:“那,我就,先放回去了。”   这时超市门口一窝蜂进来一堆人,都穿着球衣汗流浃背,直奔放着冷饮的冰柜去。   其中一个恰巧看到了站在货架边上的陆淮琛,兴奋地扬起眉来,隔着老远大喊:“呦,琛哥。”   洛颜也被这洪亮的喊声吸引,转过脸去,发现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正往这走。   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打群架。   洛颜不自觉地摸了下耳垂,微踮起脚尖凑近陆淮琛的耳畔:“我能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吗,一会儿收银区见。”   微热的呼吸吹得他耳廓酥酥痒痒的,眼神一沉,缓缓勾起唇角:“好。”   她前脚溜得很快,后脚刚才叫他的宋明就走了过来,盯着洛颜的背影微眯起眼:“喂,刚才那个是不是咱学校校花啊?”   宋明是陆淮琛篮球队的成员,俩人平时关系也不错,他人又黑又瘦像只猴子,爱笑,牙也白,打起球来特别认真。   鼻尖还停留着少女凑近时留下的发香,陆淮琛倦懒地掀了下眼皮,倚着货架爱答不理地回了句:“你有事?”   “没,这不看你在这儿勾搭妹子,纯好奇过来看一眼,”宋明憋着嘴“啧啧啧”了几声,摇着头说,“没想到竟然是洛颜……她理你了吗?”   “关你屁事。”   “真不愧是咱琛哥,就是喜欢挑战高难度的。”   “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你等一会儿,我听说新生里有好多漂亮妹子,今天早上还在校门口看见几个开车送进宿舍楼的,一个个那腿,那腰,啧啧啧,都是极品啊。”   他挑起眉来:“所以呢?”   宋明语重心长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兄弟的意思就是,如果失败了,你也别伤心,咱前面还有更好的等着。”   “哦。”他面无表情地拍掉了他的手。   宋明也不介意,又盯着洛颜的侧影看了会儿:“不过那几个确实比不上洛颜,啧,真仙,说真的琛哥,回头你总结一下经验,哥们儿也试试,没准能成呢。”   陆淮琛不屑地哼了声,面带冷意地吐出一个字:“滚。”   收银台这边人有点多,洛颜排队等得无聊,拿出手机来刷了会儿微信消息,耿依然给她分享了一个链接,她点进去一看,发现是街区拐角一家新开的糕点店。   页面做得非常有少女心,特色糕点光看图片就令人垂涎欲滴,她指尖攥紧手机外壳,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去店里买块慕斯蛋糕。   陆淮琛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肤浅,他三两步走过去把矿泉水搁在收银台上,跟收银员说了句“一起付”。   他说这话的意思,基本就是要自掏腰包。   洛颜侧眸看了他一眼:“我请你好了。”   “我请你。”他说。   “哎呀没关系就是两瓶矿泉水而已,我请你吧。”   “你不就拿了两包软糖吗,还是我请吧。”   “每次都让你请我简直良心不安,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跟女生逛超市是女生付的钱,我得多没面子啊。”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之间争执不下。   收银员是个年近五十体态臃肿的阿姨,此时此刻面无表情地握着扫码器,神色淡然地打断她们:“一共四块钱,两位能付款了吗?”   “……”   最终还是陆淮琛付了钱,洛颜被收银员提醒才意识到占用了后面人太多时间,有些难为情的道了歉。   本来想中午陪洛颜在外面吃顿饭,谁曾想父母从国外度假回来,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打电话,他没办法,只好跟她从校门口分别,然后一个人往订好的酒店里赶。   陆淮琛父母关系很好,他父亲是个特别浪漫的商人,每次出国出差都要带着妻子一起去,生意结束之后两人就在那边度假,一过就是好几个月,整天把他扔在家里跟管家老头过日子。   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意外。   没办法,命苦,受着。   陆母好久没见宝贝儿子,一上来就特别热情的抱了好久,陆淮琛表面假笑着,内心实则很抗拒。   许珩年跟他是发小,两家人关系贼好,他时常会想如果许珩年那个高冷臭屁的个性遇上他这种热情似火的妈,得是什么画风。   太美,不敢想。   “好了好了,折腾一上午累了吧,快点去洗手然后开饭。”   “好。”   他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刚想往洗手间那边走,忽然想起自己手心还印着洛颜给他画的小猪佩奇,蓦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宝贝?”   “没,”他转回身去坐到位置上,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洗手也能吃饭。” 第25章 二十五点想亲   25.   昨晚刚下过淅沥小雨,鲜亮的青藤在窗边摇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清香。   “你就喜欢吃这个?”   陆淮琛环着胸靠在厨台旁边,看着洛颜碗里加了不知多少佐料,以及打进去了一个,带了点壳的鸡蛋。   洛颜看着他,点了点头,又继续说:“我觉得方便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   “那你也不能放这么多调料吧。”他顺手从一旁摸过一只干净的勺子,伸到汤锅里舀了一口汤,递到嘴边一尝,略微皱起了眉。   “咸了,”他下结论,说完还把勺子抵到她面前,“不信你尝。”   她一开始没想这么多,就着他的手抿了口汤汁,咂咂嘴:“还…可以吧?”说完之后又用筷子搅了搅缠在一起的面,自顾自地摇头感叹:“调料包简直就是方便面的灵魂啊。”   陆淮琛“啧”了一声,心想眼前的人竟然一包方便面就能打发,不禁感叹:“挺好养活。”   “啊?”她没反应过来他话的含义,舔了下唇,“你快点坐下,我请你啊。”   他昨晚在微信上说今早要来接她去食堂吃早餐,结果她早上非要吃水煮方便面,他拗不过她,便只好跟着她进了屋。   洛颜家里很大,洛奶奶有早起散步的习惯,所以天一亮就跟邻居出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陆淮琛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眼神随处扫荡了一番,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他明白了,没有人味。   家具的陈设都过于古板,像是活在旧世纪似的,从色彩搭配上就能看出主人一定是一个思想守旧又刻板的性格。   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方便面的香气肆意飘舞在客厅内,洛颜将碗端到餐桌上,吹了吹被烫的指尖,摆好筷子:“可以开动了。”   陆淮琛虽然平时是个大少爷,但是亲民的很,像桶装泡面他在网吧里吃过不少,只是水煮加蛋的他还是第一次吃。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但如果用‘世界之最’来形容的话,还差了些。”   少女双手捧着下巴,眉眼里都是笑意:“那你觉得什么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   他凝神认真思索了片刻,打了个响指:“我妈煮的面。”   话音一落,洛颜嘴角的笑略微僵硬了半分,然后缓缓耷拢下来。   陆淮琛正垂眸吃面,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抬起头来,看见洛颜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笑容浅淡:“我没有吃过我妈煮的面,从来没有。”   “……”   很显然,陆淮琛在无意之间触发了她心底的雷区。   他忽然有些明白她拼了命去找那块老旧的护身符的用意,大概只是单纯想要留住一段美好的记忆吧。   陆淮琛微抿起唇,将自己碗里那块荷包蛋夹起来放进她的碗里,嗓音轻柔:“没关系,下次让我妈煮面给你吃。”   洛颜紧攥着筷子的手松了些,眼睛逐渐点亮,眼底缓缓盛满欣喜:“……可以吗?”   “嗯。”   是你的话,当然可以。   *   教室里排列的课桌井然有序,散漫的光线穿窗而入拥挤地落在桌角。   热死了。   陆淮琛侧着脑袋趴在课桌上,他感觉浑身燥得很,但愈发沉重的困意像连绵不断的网将他困住,不想动弹半分。   他蹙起眉来,心存不满地翻了个头,换个方向打算继续跟周公约会。   未曾想热劲没过一会儿就尽数消散了,阳光像是被树荫遮住,一下子变得格外凉爽。   是洛颜默不作声地拉上了窗帘。   上英文课的是一个穿着衬衫和西装裤的女老师,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单调古板,神情严肃,讲课方式也是乏味枯燥。   洛颜忍不住遮着嘴角打了个哈欠,眼眶马上泛红了一圈,眼睛清透水润。   坐在前面的小眼镜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打哈欠的姿态本来就懒散,被他这么一看,愣住了,有些不解地眨了几下眼睛,睫毛都沾湿了。   小眼镜先是做贼似的往英语老师的方向瞅了几眼,然后背往后靠,用书本遮住自己的头部,微侧着头对洛颜说:“听说你英语成绩很好啊。”   洛颜有些没听清,稍微往前凑了一点:“能再讲一遍吗?”   小眼镜舔了下唇,又悄咪咪看了眼英语老师,小声道:“听说你英语成绩很好!”   这次洛颜完全听清了,她看过成绩单,全班的英文水平相差不了多少,实际难分高低:“还好,大家的英语成绩都挺优秀的。”   “你下课能教教我吗?”   “教你英语吗?其实我也半斤八两。”她实话实说。   或许是两人动作太大引起了英语老师的注意,她推了下厚度非凡的眼镜,清清嗓子:“The next,洛颜。”   “!”   被恍然叫起来的少女有点懵,心思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小眼镜的话上,她仓皇地垂下眸,视线在面前摊开的练习册上拼命寻找,试图从脑海里揪出一丝有用信息。   然而无果。   她真得不知道英语老师讲到了哪个题目。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全班同学都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英语老师的脸色也写满不悦,微蹙起眉来,正要发作——   洛颜的手心布满汗湿,在她准备随口乱编一个答案的时候,垂在桌角下的手被人轻握住,微凉的指尖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划过。   “C。”她答道。   下一秒,好奇的同学纷纷转过头去,英语老师瞪了她一眼,肃着脸说:“坐下!”   洛颜讪讪地摸了下鼻尖,耳廓因羞愧红了一圈。   “在我这儿,没有学习成绩好坏之分,只有上课状态认真与否,如果有同学认为自己的水平真的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那上我的课完全可以去走廊看风景。”   她舔了下唇,攥着笔杆的手心愈发收紧,头埋得更低了。   陆淮琛从课桌上直起身来,眼神似是阴戾地扫了一眼坐在她前方的小眼镜,薄唇紧抿。   好在他被小眼镜压低嗓音仍能听到的气声吵醒,意外留意了一下英语老师所讲的题号,在洛颜尴尬站起身的时候,迅速扫了眼她桌上的材料,然后在她手心里写了答案。   后半节课睡意全无,他掀着眼皮倦懒地听老师讲课,还时不时地往小眼镜的方向瞄几眼。   四十五分钟过得飞快,下课铃响了两分钟后,英语老师才姗姗迈出教室。邱岳感觉一节课上得浑身不舒服,哀嚎一声,两眼一闭趴在桌上睡觉。   教室里稀稀拉拉响起板凳拉开的声音,洛颜也有些困,将练习册上最后一题写完后扣上笔帽,侧趴下头想要垫着手臂小憩。   她侧着头,睫毛轻颤了几下,瞳孔微张,目光盯着陆淮琛的侧脸略微出神——   他竟然近视。   陆淮琛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复古系金边镜框,唇角微勾着,像极了电影里那种禁欲性感的斯文败类。   他不知道正垂眸写着什么,落在纸张上的字体遒劲有力,线条粗细也跌宕有致。   俗话说字如其人,他的字也宛如人一般,有股洒脱不羁的味道。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直接,陆淮琛忽然笑了起来,侧过脸来,眼底满是揶揄的神色:“很好看?”   “……”   洛颜慌乱地侧过眸去,下巴垫在手臂上,耳廓不自觉地红了一圈,小声嘀咕着说:“谁看你了。”   眼看又快要上课,她迅速将脸部埋在自己臂弯里,酝酿睡意。   而这时坐在她前面的小眼镜又一次回过头来,声音有些大:“洛,洛颜?”   陆淮琛有些不悦地蹙起眉来。   洛颜刚在睡梦边缘徘徊,听到他的喊声后立马清醒过来,抬起头:“怎么了?”   她实在是困极了,眼皮都双成了三条。   小眼镜将手里的练习册递到她面前,兴味盎然地用笔尖戳着其中一处,说道:“我想考考你,你知道这个句子怎么翻译吗?”   洛颜顿了顿,视线放到眼前他所指出的英文句子上,思索片刻,摇头:“我不知道。”   整个句子有好几个单词超出了她词汇储存的范围,她习惯性地瞎猜了一下,发现并不流畅。   小眼镜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语气里又多了些沾沾自喜:“不是吧,这你都不会吗,这么简单。”   “……”   这时候她如果在不明白他话里的用意就是傻子了。   她懒得计较,正想趴在桌上珍惜最后宝贵的五分钟睡眠时间时,陆淮琛伸过手来,抽走了小眼镜手里的材料,微抿起唇——   “因为预计将会出现大量围绕自动化设备的制造、维护和修理的行业,最终,自动化的结果很可能使就业增加。”   他眉眼冷淡的望着男生,将手里的纸张摔到他面前,一词不落的翻译下来。   他觉得他脾气够好了吧,这人一次两次挑战他的底线。   “许珩年,你记不记得上一个挑衅我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隔着一个过道的人随手翻着手里的课本,眼皮也没抬,淡淡地说:“残了。”   虽然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小眼镜还是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地转过头去,额头都渗出一堆冷汗。 第26章 二十六点想亲   26.   洛颜去语文老师办公室拿教案的时候,碰上了被艺术班班主任扣留的宋嘉颖,对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被老师指着鼻子一顿数落,但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拉着班主任的手臂撒了个娇,班主任一时心软,就摆手让她回去了。   她忍不住在心底啧啧两声,撒娇女生最好命这句话还真没说错,忍不住心想如果让武大郎来管宋嘉颖的话,这招式还有没有用。   洛颜跟宋嘉颖其实也没有过节,但是去年耿依然在学习部的时候,没少被她刁难,她当时在跟学习部部长谈恋爱,因为耿依然做事要比她出色,就把所有工作都推给她,追究起来还倒打一耙,典型的绿茶。   语文老师在书柜里拿了一套试卷给洛颜,她收了卷子往门外走,刚推开门就看到走廊对面的宋嘉颖,她环胸靠着窗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洛颜猜到她会在这儿等自己,但实在是不愿同她有过多的牵扯,便默不作声地拐弯往班级的方向走。   被无视的人显然有些恼火,三两步跟上她,张口就是质问:“你没有看到我吗?”   她轻笑了一下,语气平缓地问:“你是人民币吗?”   “什么?”   “不是的话我为什么要看到你。”   被猝不及防呛了一下,宋嘉颖明显没意料到她会回击过来,眼神轻蔑:“你跟陆淮琛很熟吗?”   洛颜略微思索了半分钟,坦然相告:“比你熟。”   她嗤笑一声:“那你知不知道他花钱雇人帮我投票的事情?”   “?”   听到这儿,洛颜下楼梯的脚步微顿了一瞬,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   她只知道陆淮琛的手机号被邱岳拿去投票,并不知道雇人投票,陆淮琛也没有跟她讲过。   不过由于前车之鉴,她觉得还是不要随便怀疑他,这其中可能存在误会。   洛颜依旧沉着冷静,面色不变地回击她:“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宋嘉颖认为自己占了上风,更加得意:“没,我就是想给你提个醒,离他远点,不然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洛颜忽然想笑。   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总是盲目自信,她都想象出来如果宋嘉颖知道那张票的由来,脸估计都会气成调色盘。   走过班级的最后一个拐角,她才意识到宋嘉颖竟然跟着她上了四楼,憋着笑说:“关于投票的事情,我建议你直接去问他。”   陆淮琛此时正倚在走廊跟邱岳插科打诨,阳光穿过墨绿色的枝叶落在他的发顶,像是洒了一把细碎的鎏金。   宋嘉颖扬起眉来,脚步也加快了些:“我正有此意。”   她攥着衣角整理了一下服装,背着手走过去跟陆淮琛打了声招呼,乖巧恬静的模样与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简直判若两人。   洛颜瘪瘪嘴,不可思议地摇头,如果不是跟她一路互怼着走上来,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才是那个恶人。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斜斜地靠在外面橱柜边儿上,看着对面的陆淮琛垂着眼,没什么表情的听对方讲话。   她发觉他多半时间都是很冷漠的,五官凌厉,微抿的薄唇生出一种距离感。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眉眼带笑,性格里又带了点少年的稚气和温柔。   宋嘉颖双手拢在身前交扣微握,脸上染起一丝红晕,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娇羞:“就是关于你投票给我的事情……”   “……”   陆淮琛打死也没想到他随便把手机丢给邱岳竟然会闹出这么严重的后续,侧眸看了眼始作俑者。   邱岳背脊一凉,吓得想转身就跑,结果被陆淮琛拎住了衣领。   “那个漂亮妹子,事情是这样的,”邱岳转过身来,顺手整理着衣服,双手合十,“其实这件事情是因为当时你票数跟第二名咬的很近,我想帮你拉票,就借用了一下他的手机,他压根不知道这种投票。”   “至于学校论坛上疯传的那些事情,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是真的跟陆淮琛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是谣传,他连学校网站都不上,关于投票还是我跟他讲的。”   宋嘉颖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嘴角的笑容都僵住了,不甘心地问:“那他雇人给我投票的事情呢!?”   “你说他给你雇人打投?”邱岳也是个时常没眼力见的人,觉得好笑,“怎么可能,你说他给洛颜雇人打投还差不多!”   说完之后她忽然想起洛颜后期的投票增长趋势,顿了顿,一脸惊讶地看着陆淮琛:“你不会吧……”   听到这儿,站在对面的洛颜也愣了下。   陆淮琛无所适从地眨了下眼睛,握拳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是啊,不行吗。”   “……”   宋嘉颖神色僵硬,顿时感觉难堪,甚至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尴尬地笑了几下,将额前的长发抿到耳后,强行挽回自己温淑的形象:“原来是这样啊,你看谣言真得太可恶了,容易让人误会。”   哇,这个绿茶的段位果然高啊。   洛颜简直想举手为她鼓掌。   邱岳搓搓布满汗渍的手心,顺着她意思往下说:“是啊,所以说这件事实在是对不住了,你要是觉得心里不满,我可以去论坛开个道歉贴。”   “没关系,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宋嘉颖转过身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咬牙切齿地瞪了洛颜一眼,后者也懒得回击她,眼神都没给一个。   邱岳还傻了吧唧地跟人招手:“常来玩啊美女。”   啧啧啧。   洛颜抱着怀里的东西三两步走到陆淮琛面前,从成堆的卷子里抽出两张来递给他——   他疑惑地接过,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干什么?”   “认真做,我检查,”说完后又指着他强调,“对了,作文也要写。”   陆淮琛瞪圆眼睛:“不是吧,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啊。”   “那你干嘛这么惩罚我。”   洛颜蹙起眉来:“怎么叫惩罚呢?这分明就是奖励啊,你今天表现的都不错,很乖。”   “……行吧。”   *   难得今晚没有晚课,下午放学后同学都一窝蜂的往校外跑。   晚霞沉淀下来,路旁恣意盛开的三色堇被夕阳染成了水红色,空气中夹杂着清淡的花香。陆淮琛习以为常地拎着洛颜的背包,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腕,兴味盎然地领着她往街角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洛颜拽了几下有些松垮的背带,视线在商业街的广告牌上频频流连。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商业区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最终停在一间糕点店外,店铺装修风格清新,隔着玻璃窗看去都能发现店内气氛热火朝天。   洛颜一愣,恍然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她最近这几天一直在网上看的那家糕点店。   跟着陆淮琛走进去,洛颜勾起指尖蹭了蹭他的掌背,低声呢喃:“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你不是想来吗?”他说的理所当然。   原来他知道她计划很久了?   店铺内的空调温度凉爽适宜,两人走到前台,服务生很热情的介绍了几种特色蛋糕,还贴心地说:“最近新店开张搞情侣活动,只要两人在现场同吃掉一根Pocky,就可以享受全场半价的优惠。”   Pocky就是那种浇着巧克力的细长条饼干。   环视着周围格外有少女心的装潢,洛颜的脸蹭得就红了,伸手悄咪咪地拽了下陆淮琛的衣角。   “干嘛?”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我们又不是情侣。”少女的表情忽闪过几分不自然。   陆淮琛悄声趴在她的耳畔说:“可是有半价优惠,稍微假装一下又不会怎样。”   少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想继续说什么,谁知这时服务员已经拿着一根Pocky来到了两人面前,极有礼貌地笑道:“有很多情侣都来我们店尝试,姑娘你不用害羞的。”   洛颜发觉自己的脸恐怕已经像外面的气温一样烫手,她眼见陆淮琛拾起那根Pocky叼在嘴边,望向她时眼底晕开漫不经心的笑意。   鬼使神差的,她像是蛊惑了一般,微探过头去轻咬住了饼干的另一头。   少女咬得速度极快,似乎想要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场面,但谁知另一个人却不怎么想,从一开始就咬着开头的位置慢慢悠悠地嚼着,顺便好心情地睨着眼睛打量少女的反应,在她已经咬到断裂的位置时,突然加了一下速度。   洛颜惊慌地瞪圆了眼睛,鼻尖扑面而来都是陆淮琛的气息,他微勾着唇,脸颊一侧浅淡的酒窝里仿佛真得盛了酒似的醉人。   再近一点,两人就要亲到了。   就在她想要迅速咬断饼干撤离的时候,陆淮琛蓦然停下动作,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飞快松开口,然后侧头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洛颜感觉心头一颤,满世界放起烟花。 第27章 二十七点想亲   27.   室内空调温度开的很低,而她却感觉浑身都像是被烧灼,脸颊滚烫到如同天边的火烧云,大脑嗡乱一片。   她伸出手拽了下陆淮琛的衣角,掌心浸满汗渍。   少年勾着唇角,拉过她的手心用拇指摩挲着,侧歪着头,笑里略带了几分痞气:“你想吃什么?”   她的手掌白嫩柔软,掌骨骨像很美,手指纤长。   洛颜还没从刚才的混沌中清醒过来,强迫自己将视线搁到菜单上,但仍然无心顾忌,咽了下口水:“都行。”   陆淮琛帮她点了份抹茶慕斯和草莓奶茶,又点了杯冰咖啡。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头顶上悬挂着满天星的装饰灯,墙面上贴了极其少女心的贴纸,洛颜坐在沙发上深呼了口气,胸腔里从刚才起就澎湃的心跳久久未能消弭。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么紧张,心脏都像是快要跳出来。   为了缓解情绪,洛颜从桌角翻出几张便利贴来,又在笔筒里抽出碳素笔,往便利贴上画了个猪头,然后悄咪咪用箭头指向陆淮琛的方向。   然而这一切恰巧落入对方眼里。   他也从一旁抽出一只碳素笔,伸手摁住便利贴的一角,将原有的那个箭头划掉,然后在少女惊奇的眼神中,又重新画了个指向她的。   “???”   她不干了,又把他刚画的那个涂掉,再画一只指向他的。   陆淮琛这次干脆把她画的那只绕长一圈,拐到她的方向。   “不行,你不能画了。”洛颜将便利贴撕下来,偷偷在箭头那处写了他的名字之后,脱掉鞋站上沙发,把它贴在了最上方的留言区。   陆淮琛被她逗笑了,仰头叮嘱说:“你小心点。”   等她贴完便利贴,服务生端着餐盘走近,将抹茶慕斯和奶茶放到洛颜面前,冰咖啡搁到陆淮琛那侧。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奶油香甜的味道。   她探头往陆淮琛的咖啡杯里看了一眼,微蹙着眉把手边的白糖罐推给他:“你不嫌苦吗?”   他往里面加了半勺糖,两大勺奶泡,用汤匙缓缓搅拌:“习惯就还好,要不要尝一口?”   洛颜没喝过咖啡,充其量也就喝过咖啡雪顶,里面混杂了一半多的冰激凌,尝不出太多苦涩感。   “我试一下。”她接过陆淮琛递过来的瓷勺,轻舀一口放进嘴里。   苦涩沿着味蕾逐渐蔓延,洛颜微蹙起眉,赶紧捞过自己的草莓奶茶来喝了几口,忍不住抱怨:“这也太苦了吧。”   陆淮琛慵懒地支起下巴,眼底噙着笑意,   少女唇色嫣红,嘴角沾了一抹奶油,又被她伸出来的小舌头轻轻擦掉。   陆淮琛搅拌咖啡的动作微顿半分,漆黑深邃的双眼紧锁住她。   察觉到他的目光,洛颜抬起头来:“你吃吗?”   她用勺子抹平奶油,然后挖了一勺伸过去,眉眼弯起:“你尝一下。”   他顿了顿,在意识到她主动用自己的勺子喂投自己后,嘴角的笑意遮挡不住,伸过头去——   洛颜抓着勺子满脸期待的表情:“甜吗?”   “嗯。”   他其实不太喜欢奶油粘腻的味道,但是刚才发觉刚才那块蛋糕清甜爽口,从舌尖的味蕾一路甜到心底。   吃完蛋糕,她还剩下半杯奶茶没喝完,拎着袋子走出门外。   “其实我最近有学做蛋糕。”她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   “味道怎么样?”   “当然跟店里的没法比啊,有机会带给你尝尝?”   “好。”   过了街角路口两人就此分别。   围墙上爬满了深绿色浅绿色的蔓藤,仔细一看还会发现底部的墙根上长满了苔藓,密密麻麻,像吸盘一样依附着墙壁。   少女先一步迈开步子,而陆淮琛却倚在墙边,听着少女背对着他轻哼不知名的曲调,旖旎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另一转角。   路边的花都开了。   *   九月末的天气一如既往燥热,林荫里蝉鸣刺耳。   课才下了没多久,武大郎就穿着锃光瓦亮的皮鞋迈进教室,用板擦背面敲了几下讲台:“都别睡了,明天学校领导要来检查,班长组织一下大家大扫除。”   本来上了一天课精神早就疲乏,现在更是趴在桌上连连叫苦。   陆淮琛接过武大郎手里的文件,发现划分区域里有操场围栏那片空地,临近秋天,旁边全是落叶,肯定很难清理。   他把女生都留在教室,男生打扫走廊,还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跟他一起去清理操场。   屋里的女孩子具体职务由值日组长分配,耿依然恰巧是洛颜值日组的组长,她有私心,不太想让洛颜去擦玻璃,就分配给她最简单的扫地,倒是自己以身作则去擦了走廊北面的玻璃,然后让齐琳琳擦南面的。   齐琳琳这个女生平时比较娇生惯养,感觉这样分配不公平,自己也想扫地,苦着脸说:“组长我不想擦玻璃。”   擦玻璃踩得都是桌子,而且外面就是走廊,除了抹布会脏一点,也没有什么难得。   耿依然也不太喜欢她这种公主做派,但是组里另外一个女生个子矮,踩着桌子也够不到最顶端的玻璃块。   “好了我跟她换一下吧。”取回扫把的洛颜将工具递给她,仰头打量了一下玻璃。   “可是……”耿依然有些为难得看着她。   洛颜今天穿的裙子,怎么说都不太方便。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擦玻璃不是很好嘛?”她将课桌上的抹布浸在水里冲洗,“有报纸吗,一会儿擦干净不是还要用报纸再擦一遍。”   耿依然无奈妥协:“我一会儿去办公室拿吧,还有一些废卷子应该可以用。”   洛颜踩着凳子爬到桌子上,先用湿抹布将四周的边框里都仔细擦干净。   教室被闲置了一个暑假,窗台上落了很多灰尘,没一会儿抹布就沾满泥土,她又蹲下身把它浸泡在水盆里洗干净。   “报纸来了。”耿依然风风火火从门外闯过来,将一摞报纸放到她脚边。   “谢谢。”   陆淮琛扫完操场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洛颜站在板凳上擦玻璃,两条细白的长腿笔直地立在那里。   而且她还穿着短裙。   短裙!   陆淮琛呼吸一紧,动作几乎先脑海一步,三两步冲上前去,搂着她的腰将她从板凳上抱了下来。   洛颜被吓了一跳,瞪圆眼睛,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肩膀,脚落地的时候还懵懵的:“陆淮琛你干什么!?”   他气呼呼的,压低声音说:“你穿着短裙竟然还爬上去擦窗户,不怕走光吗。”   “噗——”   她笑了,眉眼间满是闪烁朦胧的光,白皙通透的脸颊上挂着两块饱满的苹果肌。   陆淮琛微蹙起眉:“你笑什么?”   洛颜勾起手指翘了他一个爆栗:“傻瓜,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短裤叫做打底裤。”   “……啊?”   陆淮琛眨眨眼睛,借着摸后颈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含糊着说,“那也不行。”   “干嘛。”   “裙子太短了。”   她不服气地争辩:“你去酒吧的时候,坐你旁边的女孩裙子可比我短多了。”   “那是别人,我又管不着别人,”他说,“而且我又没有看。”   “你怎么证明你没看啊。”   “我当时都在看你好不好!” 第28章 二十八点想亲   28.   两人说话的嗓音越拔越高,引得全班同学都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洛颜有些尴尬,翳了翳唇,耳热地垂眸紧盯着自己脚尖。   耿依然拿着喷雾瓶往两人旁边的玻璃上喷了几下,八四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的很,洛颜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夹在耳后的长发散落至脸颊一侧。   陆淮琛轻扶着她的肩膀,疑惑地看向耿依然:“你干什么?”   “哎呀,”她轻啧一声,拿着抹布擦了几下窗户,意有所指,“总感觉这边有股恋爱的酸臭味,我消消毒。”   “……”   陆淮琛拾起她刚才放在桌上的抹布:“你坐一会儿,我帮你擦玻璃。”   洛颜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从书洞里摸出一盒优酸乳,插上吸管。   他一米八七的身高只踩凳子就能够到最顶端的玻璃,背影修长,微抬起手时短袖衣料被箍筋,恰巧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带动着有力紧致的腰线。   洛颜蹭了蹭鼻尖,莫名有些耳热。   齐琳琳好不容易把教室扫干净洗完手进来,然后就发现洛颜正坐在桌子上喝牛奶,长腿搭在桌沿上来回轻荡着,旁边代替她擦玻璃的,是她同桌,也是班长大人。   齐琳琳顿时气得不行。   早知道她也去擦玻璃了,还要累死累活的扫整间教室,撒个娇,班长总不至于不管她。   做完全部值日还有一节自习课,等到卫生部检查完毕,陆淮琛打算偷溜出去跟邱岳打篮球。   “你晚上想怎么吃?”陆淮琛从书洞里摸出手机和外套来,侧身问洛颜。   她停下笔琢磨片刻,指尖摩挲着笔杆的软套:“我跟依然出去吃吧,需要我帮你带吗?”   “嗯……那我一会儿给你发消息。”   等他打算转身走时,洛颜忽然拽住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的眼神格外诚恳:“我想喝蜜雪冰城的奶茶。”   她说的是操场旁边那家饮品店。   陆淮琛果断拒绝:“不行,你最近有点咳嗽而且还不吃药,等我晚上回来买瓶牛奶给你。”   “我没事,我好得很。”   他依旧毫不退让:“等有事就晚了。”   洛颜不满意地瘪瘪嘴。   陆淮琛笑起来,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乖啦。”   “行吧。”   等他走了之后,洛颜又把精力搁在眼前的作业本上。   奋笔疾书半晌后,她打了个哈欠抬起眸来,视线往操场上看去,这个位置斜侧着刚好能看到篮球场的风景。   几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围在一起,抢球,投篮,帅气潇洒的身影俨然成为了篮球场上亮丽的风景线。   栏杆周围还有几个女生站在那里看。   距离太远,即便洛颜知道陆淮琛篮球服的颜色,也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是她,他也轻微近视,虽然平时上课不影响,但是如果隔得太远就没办法了。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陆淮琛有眼镜,便从他的桌面上找了找。   两人的座位还算比较后排,她坐在窗边,他坐在外面,他上课经常睡觉,洛颜就买了个书立将两个人的课本立起来排了课桌一整排。   黑色眼镜盒就放在书立边上,她将眼镜取出来,试戴了一下。   视野立马变得清晰起来,看来他的度数也并不是很高。   洛颜托着下巴往操场的方向看去,很快便锁定了陆淮琛的位置。   他穿着一件新百伦的短袖运动秋衣,发顶带了条蓝白相间的发带,夕阳沉淀下的水红色撒了他满身,连发梢都令人移不开眼。   他的速度很敏捷,将球从别人手中拦下来之后,隔着篮筐很远就跳起来投球。   球不出意外的进了,周遭围观的女孩子欢呼雀跃起来。   中场休息,几个人慢吞吞地往外走,陆淮琛短发被汉水浸湿,耷拢在额角。   旁边有个女生跑过来递水给他,洛颜饶有兴趣地往玻璃处凑了半分,想看他究竟会怎样。   他没接,冲女生抱歉地摇了摇头,转身去篮球架下拿了自己的矿泉水。   还不赖啊。   洛颜双手捧着下巴,看到他单手旋开瓶盖,眼皮耷拢着,仰头喝水。   这个角度他恰巧侧着身子,光线仿佛将他身形的轮廓裹了一道细边,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缓缓滚动,扬起来的下巴线条性感精致。   洛颜不禁看得出神。   谁知陆淮琛似是忽有所感般,抬眸往她这个方向看来。   她顿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似的,面红耳赤,飞快地移开眼,重新拾起笔来将目光放到原本掀开的课本上。   心像是坐了过山车般扑通乱跳。   不应该啊,他本来就近视,而且窗户在夕阳下都反光,他站在下面分明是看不到上面的啊。   那他究竟在看什么?   *   放学路上有些拥挤,洛颜跟耿依然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去后街上新开的那家店吃麻辣烫。   店铺装潢很温馨,桌椅整洁干净,人也很多,生意红火。   洛颜从柜台处拎了两个不锈钢盆,倒掉里面残留的水渍,递给耿依然一个。   两人站在冷柜前挑选,洛颜边往里面夹生菜边开口问:“你要微辣还是麻辣?”   “不要麻不要辣。”   “那你吃什么,光烫吗?”   耿依然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沮丧:“我最近生理期,但却是特别想吃麻辣烫,我就要微辣吧,应该没有问题,你那里有没有止疼药?”   洛颜顿住动作,拧眉思索片刻:“没有。”   “那我一会儿让张俊去买吧,防患于未然。”   冰柜灯光很亮,塑料盒里摆的千页豆腐很新鲜,洛颜多夹了几块在碗里,又舀了几块她最爱吃的鱼丸。   旁边桌上坐了几个穿短裙的女生,化了妆,其中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眼熟,洛颜没怎么在意,走到收银台让老板帮忙称重。   一个听上去很刺耳的声音说道:“最近恒哥都干什么呢,怎么都不找你?”   旁边那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女生不屑地说:“鬼知道他在外面找了多少女的。”   “不是吧,我看他对你也挺好的。”   “屁,之前暑假他因为帮一个女的摆平事,揍了刘强,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他赔了不少钱,还被人阴了,怂逼一个。”   “嘘,别让别人听见。”   女生猛拍了下桌子:“怕什么,他妈的敢跟老娘处老娘骂他几句怎么了。”   “九块八,同学。”   老板的话打断了洛颜的思绪,她点点头,用手机扫码付了款,然后侧眸看了眼说话的女生。   她想起来了。   怪不得她们讨论的事情有些耳熟。   刚才那个愤懑不平的女生就是她在超市遇见,挽着陈子恒胳膊的那个。   耿依然也过来称重,总价比她多了两块钱,正付款的时候张俊忽然打语音电话给她,她接起来然后冲洛颜使了个眼神,跑到外面去接电话了。   洛颜帮她把钱付了,然后拿着号码牌找了个离那群女生远点的地方,还好路过她们时没被那个人认出来。   打开手机,发现陆淮琛发了消息来问她在哪儿,她仰头喝着水,顺手将地理位置给他发了过去,那边没再回消息。   她闲来无聊,干脆调出微信里跳格子的小程序来玩。   过了半分钟,门口忽然陷入一阵嗡乱,她分神往门口看去,呼吸一滞——   熟人都来了。 第29章 二十九点想亲   28.   为首的人依旧是陈子恒,他头上的纱布早就拆了,仍然是干净利索的板寸头,脸上多了道未愈合的伤疤,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陈默然跟在他身边,后面还有六七个晒得黑不溜秋的男生,一个个叼着烟蒂一副狠人的架势。   林一桐又有了新欢,男的不高,烫了一头卷毛,腿挺短,手揣着口袋看上去就挺能装逼。   洛颜忍不住扶额,挤在角落里垂着眼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这个店铺最近刚开,离职高也挺近的,能碰见完全不足为奇。   但她真得只是想吃碗麻辣烫。   况且难解的数学题还留了一堆,她宁愿回去做题也不愿意跟这帮人周旋。   如她所愿,六七个人找了个走廊对过靠窗的位置,其中一个剃了寸头的,看上去特别像小弟的人招呼老板把两张桌子拼在一块,然后讨好笑着询问各位大佬吃什么,完了还要把服务生叫过来点菜。   自选麻辣烫。自选。   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没看过广告牌吗。   刚才谈论过陈子恒的那几个女生显然也看见了他们,此时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也谄媚着凑过去打招呼。   一帮人也看得出来陈子恒跟那个女生的关系,揶揄着叫嫂子,把人姑娘搞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儿往陈子恒那边蹭。   得,队伍又壮大了。   陈默然很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嫂子,从刚才起就没给什么好脸色,掏出打火机来点了根烟,将火机“啪”地往桌上一摔,脸黑的跟包公似的。   她不叫人,林一桐也跟着不叫,脸色也摆的很臭。   洛颜的碗被服务员端了过来,她道了声谢,倒了一点麻油进去,又从竹笼里摸出筷子来等着。   那边每人整了份套餐,还搞了一提青啤,菜没上,就起了瓶盖喝酒,嘴边叼着烟,开始吞云吐雾地扯屁放骚话。   她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丝毫不感兴趣,眼见耿依然的麻辣烫都端上来了,她人还在外面腻歪着打电话,无奈地低叹一声,百般无聊地解开锁屏骚扰陆淮琛。   【颜颜颜颜颜颜颜:你干嘛呢,干嘛呢,嘛呢,呢。】   等了几秒钟那边一直没回复,她干脆拍了张麻辣烫的照片传过去,之后习惯性的点进他的朋友圈。   她很少刷朋友圈,所以连他发的动态都很少看到。   最近那条是前几天刚发的,只有照片,内容是一本掀开的英汉字典中间夹着一张纯色书签。   她微眯起眼来仔细辨别,总觉得那书签好似有些眼熟。   那是她的书签!   手机后壳有些微烫,洛颜意外想起她曾经在这张书签反面写过陆淮琛的名字,心头顿时警笛大作,脸红到仿佛碗里的辣椒。   她果断退出界面,把手机锁上扔到桌面上。   耿依然这时也走了进来,见她还没动筷,说道:“你不用等我的。”   洛颜深呼一口气,发觉自己饿得肚子都瘪了,立起筷子夹了块鱼丸往嘴里放,闷声叮嘱:“你快吃吧。”   对方正往碗里倒醋,视线在店里环视了一圈,又伸着脖子压低声音说:“门口坐的那伙人其中是不是有陈子恒?”   洛颜筷子微顿了一瞬,头也没抬,淡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外面打电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没敢仔细看,但我经过的时候有个女生说到你了。”   她快速咽下口中的半片土豆,抬起眸来:“说我什么?”   “说陈子恒什么货色都看得上眼,怪不得人家洛颜都不理你。”   洛颜扑哧一声,险些被口中的麻汁呛到。   她实在是分辨不出这话究竟是夸她还是骂她。   耿依然咬着筷子尖若有所思地补充:“我总觉得她意有所指,但是没人敢反驳她,估计她在他们那些人里地位还挺高的?”   “你说的可能是他亲妹吧。”   “就极力撮合你跟陈子恒的那个妹妹?行吧,我看那群女生里长相没一个比得过你的……而且陈子恒也不怎么样嘛,身条和肌肉块还不错,但是跟你家陆淮琛比差远了。”   洛颜脸一红,忍不住拿筷子另一头抽她手背,笑骂:“你胡说什么呢!?”   耿依然恶作剧得逞似的冲她吐了吐舌头,夹了块她最爱的鱼丸搁到她的碗里:“开玩笑还不行,你脸皮也太薄了,好啦给你赔礼道歉。”   两人边聊天边吃,很快一碗麻辣烫就快要见底,就在这时张俊出现在麻辣烫门口,握着手机四处寻找耿依然的座位。   谁知路过陈子恒那一大桌人的时候,他眼睛只顾着找人,没看到他们搁在道路中央的啤酒瓶,不小心踢倒了,瓶子里的啤酒全都洒到了一个肌肉哥的鞋上。   “我操!”肌肉哥快速抽出脚,暴跳如雷地站起身来。   全店的视线都被他这一声吸引了过去。   张俊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个激灵,瞥了眼地面,很快就反应过来,赔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忙着找人,没看到酒瓶,不好意思了兄弟。”   “你他妈说没看见就没看见啊。”肌肉哥挽起袖子,不由分说地上前推了张俊一把,张俊心里没防备,双脚没站稳后退了几步,后腰直接撞上了身后的桌子,桌面上的汤都洒了出来。   “啊——”坐在后面的客人被吓得尖叫出声,生怕自己被波及,连忙退到一边。   张俊显然没想到肌肉哥忽然动手,揉着腰直起身来,他也不是好欺负的性格,上前两步攥起肌肉哥的领子,紧蹙着眉:“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缩在角落里的耿依然发觉那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心头一震,丢下筷子就跑上前去。   店门口对峙的两人成为了全店瞩目,店老板是个老实人,生怕两边打起来,但是又害怕这些不要命的不良少年,站在收银台那边着急上火。   “别打了这位大哥,我们赔礼道歉就是了。”   耿依然试图冲上前去分开胶着的两人,但并不起任何作用,这时洛颜也来到她身后,刚想帮着开口说什么,一旁沉默不语的陈子恒忽然开了口:“别打了周健。”   刚要挥拳的肌肉男听到这话,放下手来,张俊也松开手,拽了拽自己的衬衫。   陈默然也看见了洛颜,脸上有些惊喜:“哎洛颜你也在这儿,怎么没过来打招呼?”   她轻扯了一下嘴角,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坐在角落里,刚才没看到你们。”   “奥没事,”她指着张俊说,“这是你朋友?”   “嗯。”   “早说啊,都是误会,没事,周健大惊小怪的,”她笑了一声,又转而对那个肌肉哥说,“人家踢倒瓶子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放路中央的,快坐下。”   肌肉哥瞪了张俊一眼,眼神很凶,显然不服气,但也不方便说什么。   洛颜第一次知道自己面子这么大,几乎连话都没说就让陈默然送了个人情给她。   她视线扫过林一桐,又落在她身边那个腿短的男生身上停顿两秒,微抿起唇对陈默然说:“我们吃饱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学校了。”   陈默然站起来留她:“别啊,好不容易碰到,再坐下聊会儿。”   她客气地笑了下:“不了,马上就要上晚课了。”   陈子恒目光一直凝视着她,见她要走,肃着神情从凳子上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洛颜趁机瞥了眼他旁边女生的表情,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她生扒吞肚,她忽然觉得格外有趣,似笑非笑地开口:“不用麻烦,恒哥有心的话还是多陪陪女朋友吧。”   陈子恒早就料到她冷淡的反应,拾起外套从里面绕出来,嗓音低沉:“我随便在街上走走,你总没意见吧?”   她觉得陈子恒一定有受虐倾向,她一次次拒绝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他不至于脑子有泡听不懂她的意思吧。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洛颜懒得跟他废话,把耿依然落在桌上的手机还给她后,转身往门外走。   九月末的白昼逐渐变短,夜晚此时已悄然拉开帷幕,夜街灯火通明,街角四处遍布着学生的喧闹声。   洛颜推开店铺的玻璃门,刚迈下台阶,抬眸就看见了站在街头对面的陆淮琛。   她愣住了。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外套,手指揣着口袋者站得笔直,表情在霓虹灯下有些模糊不清。   跟着洛颜出来的陈子恒也看见了他,微蹙起眉。   陆淮琛信步走到她的面前,微垂下眉,凝视她的眼眸里好似点着烛光。他刚洗了澡,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刚吹干的头发毛耸耸的,带了股奶气的少年感。   他紧抿着唇,看得出来心情并不是很好。   洛颜心下一凛,算起来她还没见过陆淮琛打架,但是屋里全是陈子恒的人,如果真打起来还没那天在酒吧的胜算大。   她伸手拽了下陆淮琛的衣角,凑近了些,嗓音被风吹的模糊:“我们回去吧。”   他翳了翳唇,漫不经心地掀起眼来看了陈子恒一眼,眼底的冷戾和压迫感令人透不过气。   感受到空气中一触点燃的危险信号,洛颜攥起拳头,掌心里布满汗渍。   她回想起刚才陈子恒这帮人不讲理的作风,蹙起眉来,指尖伸到陆淮琛的掌心里轻勾了几下,凑近他耳畔软着声音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的嗓音像猫咪挠人一般,又酥又软,听得陆淮琛心底一空,脑海里绷紧的弦啪一声断裂。   他舔了下后槽牙,伸手牵过洛颜的手腕,收回戒备冷凝的眼神,带她转身离开。   陈子恒微眯起眼,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色低沉。   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灯火阑珊,一连串的街灯将漆黑的夜幕衬得柔软。   洛颜一路上不敢开口说话,只敢跟在他的身侧,攥着手机悄咪咪打量他的侧脸。   陆淮琛神情冷肃,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气场。   他生气了。 第30章 三十点想亲   30.   学校中央被灯光点亮的钟楼响起轻缓的音乐,预示着快到了上晚课的时间,街道上拥挤着往校门方向行进的学生。   偶然有夜风掀起,将洛颜散落在后背的长发拂至嘴角,她连忙用手指将长发抿至耳后,忽然打了个嗝。   刚才吃麻辣烫的时候,吃撑噎到了。   街道旁有穿着皮卡丘布偶服发气球的工作人员,两人经过他们身旁时,洛颜被布偶可爱俏皮的形象吸引,多看了几眼,对方胖到略显笨拙的身子往前蹭了蹭,从手里抽出一个气球来递给她。   她受宠若惊,双手接过,眉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谢谢。”   陆淮琛抬眼瞥了眼比他高半头的布偶,紧抿着唇沉默不言。   气球上印着海绵宝宝的图案,洛颜欣喜地仰头看了一会儿,像拎风筝似的扯动线头,气球在风中擦出哗哗的响声。   “陆淮琛,你听这像不像海浪的声音。”她脸上扬着笑,一边拽着牵引线一边问身边的人。   对方冷着神情瞥了眼海绵宝宝被风吹动的四肢,闷声说:“不像。”   洛颜歪过头去看他,眼眸里满是灵动的光彩:“你生气了啊?”   陆淮琛撇过头去,嘴硬:“没有。”   还挺难哄。   洛颜将脚步的碎石踢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碎碎念:“我压根不知道会碰见陈子恒啊,而且我们两个全程交流都没超过五句,我出来的时候他硬要跟我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陆淮琛依旧没作声。   街口的蜜雪冰城飘来浓郁的奶茶香气,他微顿住脚步往里看了一眼,继而转身信步向前,迈上店铺的台阶。   洛颜噘着嘴跟在他身后。   “一杯燕麦牛奶,谢谢。”他从后兜里掏出手机来,用微信扫了一下二维码,付款过去。   她站在陆淮琛身侧,看着服务员将牛奶倒进纸杯里,然后往里面挖了一勺燕麦和半勺糖精,嘴馋得舔了下唇,扬声:“师傅麻烦多放点糖。”   话音刚落,就被身边人打断:“师傅少放。”   “?”她狐疑地侧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撇嘴吐槽,“多糖少糖都要管,还生气。”   天气有些凉,洛颜只穿了件雪纺半袖,凉风围着脚踝打转,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掩唇打了个喷嚏。   陆淮琛瞥了她一眼,思忖半分,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来披到她身上。   鼻端满是衣领间洗衣液的味道,洛颜顿了顿,襟着袖口往里伸胳膊,攥在手里的气球没地方放,她拽了拽绳子,打量了一下陆淮琛,最终落在他露在口袋外面的手腕上,盯了几秒。   “……”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洛颜弯唇笑起来,将气球末端的绳子系在了他的手腕上,还打了个蝴蝶结的扣。   燕麦牛奶做好了,有些烫,洛颜跟服务生道谢,然后捧在手心里,陆淮琛默不作声,转身往学校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马路上,洛颜用透明的吸管戳着沉淀到杯底的燕麦,盯着陆淮琛的背影出神。   陆淮琛确实比陈子恒好看啊,身材是高挑的黄金比例,脖子以下全是腿,颜值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每一毫米都长在了她心上。   陆淮琛是不是傻啊,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他哪一点不吊打对方。   小气鬼。   两人慢吞吞地走回学校,还没上课,教室里一股饭菜的味道,气氛也乱哄哄的,陆淮琛手上还系着那个海绵宝宝的气球,进班级门的时候引来一阵女生的目光。   邱岳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嗷呦”一声,伸过手来就想拽他的气球,他扔了一记冷戾的眼刀过去,无声的威胁像潮水般四处翻涌,邱岳伸到半空的手顿住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坐回座位。   他抖了抖头发,拉开座位坐了进去,将绳子解开系在了洛颜那侧书立上,然后翻出英语书来摊开,拾起笔来。   洛颜捧着杯牛奶,身上穿着他的外套,慢吞吞地从后门进来。   上课铃恰巧响了起来,她加快地前进的步伐,从他身后绕到自己的座位,翻出书来。   陆淮琛的袖口有些长,她将手往前抻了抻,握笔实在是太不方便。   她抬眸扫向耿依然的座位,她已经回来了,也刚好往她这个方向看,四目相对,耿依然向她示意了一下手机。   她点点头,解开锁。   【耿小妹:怎么了,陆淮琛生气了?】   【颜颜颜颜颜颜颜:对啊,一路上都不理我,我该说点什么?】   【耿小妹:你多哄哄他啊】   【颜颜颜颜颜颜颜:……怎么哄啊。】   这简直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窗外一阵晚风吹来,洛颜抬手掩着唇打了个喷嚏,陆淮琛微侧过眸来看了她一眼,薄唇紧抿,站起身来将窗户关紧。   洛颜看着他又重新坐回原位,往他那边蹭了蹭,看他作业本上的字。   原本她还以为如果有什么错误,她还能借机替他指出来,但是扫了一眼他填的那几个选项,跟自己下午做题的时候填写的一样。   失败。   她长叹一声,额头轻抵住作业本,皱着眉头翻开手机看了一眼——   【耿小妹:撒娇啊,就说你错了。】   【颜颜颜颜颜颜颜:我哪里错了,是他自己非要生气的,我都解释了,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耿小妹:但男生就是喜欢看女孩子服软撒娇啊,你嘴甜一点多说点他爱听的】   【颜颜颜颜颜颜颜:比如呢?】   【耿小妹:比如下次不会这样了,或者参考你上次生气他跟你道歉的方式。】   【颜颜颜颜颜颜颜:……我试试吧。】   洛颜直起身来,猛喝了几口燕麦牛奶给自己壮胆,顺了几下胸脯,侧过眸去悄咪咪打量他,将胳膊绕到桌洞下面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部。   陆淮琛笔尖停顿了下,继而又沙沙写了起来,眼皮都没掀一下。   “……”   洛颜将头往前靠了靠,软着声音说:“陆淮琛你要不要喝牛奶啊?”   “不喝。”   “那你想吃什么,我下课去帮你买。”   “不用。”   洛颜舔了下唇,思忖着这招不行的话,她再换一招:“要不下课我们去超市买零食吧,我有点饿了。”   陆淮琛闻言,终于放下笔抬起头来:“你不是刚吃过吗?而且都打嗝了。”   “……”洛颜摸摸耳垂,莫名感觉有些羞耻,而且他连她打嗝都知道竟然还不理她。   她一本正经地指正:“那是饿嗝,我在店里没吃好,吃了一点刚才散步回来又消化了。”   他闷哼一声,语气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只顾着跟陈子恒聊天,饭都没吃好?”   ……   她有点生气了。   你哪只眼看见我跟陈子恒聊天了?   难不成她遇见他还得像看见瘟神一样绕着走吗?   可是她已经绕着走了啊。   洛颜懒得再跟他争辩,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随便你怎么想。”   哄个屁。   不陪你玩了我还要写作业呢。   洛颜气急败坏地缩回身去,一口气把燕麦牛奶喝了个精光,然后故意把纸杯扔到他那边的桌子上,扭过头——   话虽如此,但她冷静几秒之后,还是压着课本从手机上百度:男生生气时女生应该怎么哄?   点击搜索,页面上弹出来的竟然都是【如何哄生气的男朋友】【十二星座男友生气了应该怎么办】   ????   百度怎么回事???   她忍住直翻白眼的冲动,没闲心计较这么多,干脆直接点开一个看——   “选准时机撒娇。男人在女人面前天生就有很强的英雄主义情怀,同情扮演弱者角色的女人。撒娇,可以勾起他对你的保护欲,能提醒他,你只不过是个温柔可人的小女子罢了,身为大男人的他不应该跟一个小女子计较,这样的意识会让他主动气消。”   ……她如果这么会撒娇的话就不用求助百度了。   “估计有很多傲娇的女生会说不理他,晾他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他反而会来哄你。甚至会有女生先发制人,装作比男友更生气的样子,习惯于他主动认输,每次都来哄你。”   ……这不是作死吗,万一晾着晾着真的玩完了怎么办?   她又接连看了好几个网页,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她侧眸再看陆淮琛的时候,他已经扔了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果然认真做题五分钟就会困。   洛颜稍微凑近了些,将侧脸贴在桌面上,屏着呼吸看他,在心里临摹俊朗的五官。   头顶的灯光洒落下来,将他的五官修缮得如刀斧雕刻般精致。   他的睫毛很长,弧度向上翘着,双眼皮宽而深邃。平日与他对视的时候,总感觉那双眼睛里像是含了汪泉,一着不慎便深陷其中。   一只害人的睫毛精。   洛颜陡然来了兴趣,放缓呼吸,伸出手指一根一根,不厌其烦地细数他的睫毛,数岔了,就返回去重数。   正当她玩的不亦乐乎时,忽然,那羽扇抖了抖,缓缓向上轻扫——   四目相对,洛颜察觉自己的心跳在顷刻间,漏了一拍。 第31章 三十一点想亲   31.   流动的空气仿佛在那一刻被静止,周围翻书的声音也逐渐消匿。   洛颜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睫毛附近僵硬着,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太阳穴的神经拼命跳动,耳廓烫得像是被火燎了般。   两人离得太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很好闻,像是午后沐浴过阳光的被窝,是专属他的味道。   就在洛颜眨了几下眼,求和的话酝酿到嘴边时,陆淮琛侧脸上忽然“啪”一下被一只木质文件夹拍响,她顺势看去,发现始作俑者正是他铁如兄弟的发小。   她倒吸一口冷气,僵硬的器官倏地运作,整个人连板凳都撤出去好远,歪着头故意往窗外看。   “……”   许珩年见陆淮琛没反应,又面无表情地砸了一下。   “……”   他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有屁快放。”   “班主任找日理万机的班长,”许珩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来搁在桌上,补充说,“马上。”   日了。   陆淮琛都快忘了今天是武大郎值班。   一中每个教室都安装了摄像头,他又是出了名喜欢调监控的变态,有事没事就在办公室里观察学生的一举一动。   陆淮琛直起身来,掀开许珩年搁在桌上的纸张,发现是运动会报名表。   已经快到了报名运动会的季节了啊。   往年他待得那个班级大家都过分热爱学习,一到运动会就蔫成了霜打的茄子,然后班长每天愁眉苦脸,到处热脸贴冷屁股求别人参加。   得。   他估计也要贴屁股了。   他揉了下头站起身来,瞥了眼还凑在窗边假装看风景,又忍不住偷偷往后看的洛颜,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洛颜耳畔动了动,察觉到他离开教室的脚步声逐渐消匿之后,悄悄向后看了一眼,松了口长气,趴在桌角扶额。   太刺激了。   这种事情再多发生几次,她心脏恐怕都要跳出来了。   陆淮琛不知道被叫去做什么苦工,直到晚自习下课都没回来。   洛颜收拾书包往教室外走,站在走廊口来回徘徊,想着究竟要不要发条消息给他。   毕竟以往下晚课后两人都是一起回家的。   她倚在窗边,百般无聊地刷新着消息记录,可列表里没有一条他发来的消息。   洛颜蹙眉轻叹,眼看教室里没了人,生怕关灯后他没办法拿东西,干脆又跑到教室里面等着。   直到教室里的学生全都走光,他还没回来。   洛颜趴在课桌上,凝视着眼前皮卡丘的黏土玩偶,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它的头部。   这个玩偶还是他们两个在肯德基吃儿童套餐吃出来的。   她那天跟陆淮琛聊天,随口一提自己从来没吃过儿童套餐,感觉现在年龄大了就不好意思点了,结果刚下课他就拉着她去了肯德基。   还得到了这个限量版的纪念品。   洛颜瘪瘪嘴,忽感困意席卷而来,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   九点半下课,现在都十点多了。   陆淮琛该不会已经走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瞪圆眼睛,弯下腰往桌洞里看了看。   确实,他的车钥匙和手机一般都带在身上,如果直接走了确实不用回教室来。   但他应该不会忘记她吧。   ……   可是他生气了啊。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耳畔动了动,眼底逐渐亮起光来,满怀期待的往门口看去……   进来的人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董珂。   洛颜失落的垂下眸。   对方看到她之后也露出满是惊讶的神色:“你怎么还没走?”   她下意识地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等陆淮琛。”   “他去哪了?”   “班主任办公室。”   董珂疑惑地瞪大眼睛:“我刚从办公室回来,没看到他啊,连灯都是我关的,班主任早就走了吧,我去的时候他的位置就是空的。”   ……   得。   这个混蛋还真敢抛下她自己一个人走了。   洛颜缓缓咬住下唇,恼怒地捏紧背包带,努力克制住四处乱窜的火气。   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她脾气很好,所以就敢肆无忌惮了?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董珂正收拾书包,总感觉浑身凉飕飕的,等她转过头来之后,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洛颜拎着钥匙独自走到车棚,这会儿校园里跑校的人几乎走光,就连车辆都很少了,她气愤地用钥匙拧开车锁,然后又将车锁往车筐里一摔,“砰”一声踢开车蹬。   简直是拿自行车出气。   夜幕像是打翻了墨水般漆黑,洛颜握着自行车把慢吞吞地往外走,郁闷地垂着眸,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分明就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生一肚子闷气完了还不理她。   这么难搞谁稀罕哄谁哄算了。   洛颜一边想一边走,没有注意到车棚那处没来得及填补的洼陷,不小心一脚踩了进去,身体忽然下跌了一下,险些扭到脚腕。   她惊魂未定的站稳身子,恍然感觉眼眶一热,鼻尖酸得只想落泪。   旁边的路灯坏了,昨天走这边的时候环境也是一片昏暗视线模糊,但是当时陆淮琛就走在她前面提醒了她,才躲过一劫。   然而今天他不在,她就差点栽进里面。   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依赖别人了?   洛颜恨不得在心里骂了陆淮琛千万遍。   她连骑车的心情都没有,推着车龙头按照平日回家的路线往前走,路过街角的时候,看见独身一人倚在那儿的陈子恒。   洛颜愣了愣,打算视而不见继续推车往前走。   结果刚经过他的时候,就被伸手拦住了车把,车轱辘动弹不得。   她此时此刻心情非常不好,他偏偏还往枪口上撞,洛颜深呼一口气,说话的语气都像是点了炮竹:“有事吗?”   纵然陈子恒早已对洛颜冷淡的态度司空见惯,但仍然听得出她在生气,微蹙起眉:“你一个人回去?”   她目视前方,干净利落地回击:“我有腿,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回去?”   陈子恒沉默不语,视线落在她的外套上。   洛颜还穿着陆淮琛的外套。   他紧抿着唇,面色冷凝地质问她:“他人呢?”   “不知道。”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   “很抱歉,我认为你还没有歹徒安全。”   她毫无感情的对答,简直就像一台冷冰冰的人工智能。   “……”   话音落下,世界仿佛置于一篇阒静,静到洛颜以为陈子恒根本不存在的时候,他忽然加大了攥紧车龙头的手劲。   只见漆黑的眸紧锁住洛颜,近似阴戾的声音缓慢响起:“你是不是喜欢陆淮琛?” 第32章 三十二点想亲   32.   清冷的光线从层叠云雾中探出头来,路灯的微光下,枝叶的树影泼了一地,携同落叶点缀成一幅意境丰富的油墨画。   偶有凉风穿堂而过,绕着洛颜的脚脖打转,她呼吸紧促,扶着车把的指尖逐渐收紧。   掌心一片汗渍。   半晌,她从风声中找到自己疲倦的声音,像是被吹散的轻纱,缥缈却掷地有声:“是。”   初中毕业那年,她跟两个朋友约定好一起来一中参加入学考试,她拒绝了洛文强派专车接送她的提议,第二天独身骑自行车去找朋友。   当她满怀欣喜的敲开朋友的门时,她们给出的答案都是,父母不同意,坚持要送,然后委婉的表达了歉意。   她向来不会勉强别人,笑着说没关系,之后一人踏上征程。   但是她方向感也不是很好,在荒无人烟的马路边险些迷了路。   当她在十字路口迷茫的探寻信息时,遇到了其中一个朋友的家长,她已经送了学生回来,看她站在路边踌躇,就给她指了路。   洛颜表达完感谢,刚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那位母亲跟旁边人絮絮叨叨地说:“太任性了,非得自己骑车去,这不迷路了吗。”   六月末的天,微风轻抚过她的发梢,风和日丽。   可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洛颜有时会意外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别人的回答无非是:“你傻不傻啊,就应该答应你爸专车接送啊。”   但当她把事情告诉陆淮琛的时候,他眉峰微锁了一瞬,转而语气温和地说——   “洛颜,你没有必要对任何人都这么好。”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报答你的善良,你也不需要一直小心翼翼一直迁就,值得的人永远不会走散。”   她愣住了。   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到她眼里所有的情绪,并且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内心。   她在这人面前,什么铠甲和伪装全都碎的一塌糊涂。   树影婆娑,雾云飘散开来,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地。   耳畔隐约能听到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流声,陈子恒面容有些僵硬,他缩了缩沁着凉意的手指,感觉凉风有些刺骨,如同冰锥一样入侵四肢百骸。   洛颜轻轻开口:“其实我与你根本没有熟到凡事都推心置腹的份上,如果之前我有什么令你误会的地方,我跟你道歉,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麻烦你不要再把心思搁在我这儿,更何况你只是一时兴起。”   听到这儿,陈子恒冷笑一声,眼底的嘲讽显而易见:“那陆淮琛跟你就是一个世界?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你以为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你玩不过他——”   “那这些也不需要你告诉我,”洛颜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眼底的光比霁月还要清明,“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接受他的世界,路是我自己走,无需旁人干涉。”   ……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陈子恒的喉咙仿佛被杂物塞住,被洛颜强硬的气势压得无话可说。   她是对的。   片刻,他缓缓松开握紧龙头的手,眉睫低垂着,表情掩藏在阴暗中模糊不清。   洛颜翳了翳唇,话提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她目视前方,推着自行车与他直径擦肩,再也没有回头。   其实她心底还有些感谢陈子恒。   他的话让她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对陆淮琛的喜欢,已经满到可以化为冲锋陷阵的勇气。   在她承认的那一瞬间,心底像是沉甸着一片滚烫的热流,足以激起绵延不绝的浪花。   *   陆淮琛从政教处解放的时候,夜色漆黑一片,连繁星都消失匿迹。   教导主任关上灯走出门来,边锁门边说:“谢谢陆同学帮我整理资料,不如我送你吧,他们早就放学了。”   武大郎给他讲完运动会招募的注意事项之后,又把他派到政教处帮教导主任,他虽然性子桀骜,但也有意躲避洛颜,便答应了。   谁知已经这么晚了。   她应该早就走了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转身拒绝了教导主任,之后加快脚步往楼梯上走去。   教室早就陷入一片漆黑,门锁紧闭。   陆淮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打开数据连接,微信里没有一条消息。   指尖落在洛颜的头像上停留了半瞬,他眉心微锁,担心胜过闹别扭的执着,最终还是点了进去,从对话框上打下几个字。   【C:你回家了吗?】   下一秒,系统自动弹出透明对话框,上面写道——   【对方已将您拉入黑名单。】   陆淮琛:“???”   *   七八点的清晨喧嚣而忙碌,枝叶滤过的阳光落在课桌一角。洛颜起得很早,捧着热牛奶进教室的时候落座的学生寥若晨星,而陆淮琛竟然已经在座位上了。   她不安地摩挲着纸杯上的花纹,停在门口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提着底气走过去,站在走廊弯起手指轻扣了几下他的课桌。   陆淮琛头也没抬,往前抬了抬自己的板凳,挪开足够她进去的空隙。   洛颜:“?”   本来缓和了一晚她心底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结果他今天竟然是这个反应,那抹郁闷的情绪又刷的涌了上来。   行。   随便你。   她侧身走了进去,刻意将书包往桌上一摔,从里面抽出语文课本来,翻得书页哗哗乱响。   没一会儿教室里就坐满了人,陆淮琛从书立上翻出值日表来,走到讲台上坐下,开始盯同学们早自习。   读书声如海浪般越掀越高,洛颜读完一篇文言文,抬眸时发现讲台旁站了一个学习部的女生,估计是来检查的。   她印象里依稀记得那女生跟陆淮琛挺熟。   不出所料,不知道陆淮琛说了什么,女生被逗笑了,手肘支在讲台上,眼睛里都盛着欣喜的光。   洛颜蹙眉,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将目光全都放在课本上。   可早就没了读书的心思。   早晨上课时陆淮琛一反常态,不仅没睡觉还戴着眼镜仔细听了一上午的课,课本上标记地密密麻麻,连他最讨厌的枯燥文言文都认真做了笔记。   课间操的时候洛颜迷迷糊糊跟着耿依然下去,走到操场才想起来自己没戴胸牌,她今天一整天都失魂落魄,上课都能走神,更别说能记得这件事。   “那怎么办啊,如果扣了分大郎找你谈话怎么办,”耿依然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放在站在男生队伍最后排的陆淮琛身上,眼睛一亮,飞快说,“要不你找陆淮琛要?”   她转过头去,闷声说:“我才不。”   “你俩还吵架呢?那我去跟他说你没戴,他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然而话音刚落,她再转头的时候,发现陆淮琛将胸牌给了同样没戴的齐琳琳。   “……得,”耿依然耸肩,“这下你们两个真是有难同当了。”   果不其然,洛颜刚做完广播体操回到教室,就被人告知要去办公室受训。   她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水逆,从昨晚开始出门吃饭遇鬼,又被人放鸽子,今天又是一连串的倒霉。   她慢吞吞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正午的阳光从香樟树叶的缝隙中穿过,光线折射在玻璃涌入眼眶,灼得人视线一片青黑。   斑驳陆离间,她看见陆淮琛颀长挺拔的背影。   武大郎见她来了,搁下氤氲着茶香的水杯,肃着语气说:“做操为什么没带胸牌?”   强掰不来,她干脆就实话实说,反正到最后也是挨一顿训:“老师我忘了。”   话音刚落,他眉头立马蹙得跟树干年轮似的:“洛颜,你在老师眼里一直是个细心的好学生,怎么也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就因为你们两个的失误,今天我们班扣了四分,四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义吗?这就意味着这个月的流动红旗白白拱手相送了。”   “……”   洛颜背过手去,垂眸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仔细想来她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被叫到办公室挨训。   读书这么多年来,她脑海里一直绷着根弦,不知道是跟洛文强过不去,还是跟自己过不起,她做什么事情,都希望自己是最好的,不允许出半点差池。   好像这样,她就能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样,从小她就问奶奶妈妈的去向,奶奶只是一味的告诉她,只要变得足够优秀,妈妈就会回来。   直到长大她才知道这种话是骗人的。   “洛颜!?”武大郎啪一下拍响办公桌,将她放空的思绪猛得拽了回来。   “昂?”她下意识地回复。   “我在这说着你你还敢走神,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让陆淮琛给带坏了?” 第33章 三十三点想亲   33.   被提及自己的名字,站在一旁的人怔了下,微微侧眸瞥了身边的人一眼——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她看上去没休息好,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又被这个问题问得无所适从,嘴唇翕合了几下,紧张到指尖快把虎口那块皮肤抠红了:“没有。”   “真是不像话,”武大郎把手里的资料往旁边一扔,长叹一声,“你们两个,写个反思交上来,下不为例,如果再让我抓到你们不戴胸牌,下次就不是反思这么简单了。”   走出办公室屋门的洛颜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双腿虚得打颤险些站不稳。   原本只是简单的因纪律问题挨训,当提到陆淮琛的时候,她总感觉像是被问到早恋问题,心思瞬间飞了个十万八千里,又被他打量的头皮发麻。   她慢吞吞地走回教室,翻出几张信纸来,拆开笔盖认真地写下“检查”两个字,笔尖处没了下文。   写检查好难。   这一切全是陆淮琛的错,要不是跟他冷战,她也不会忘记胸牌,也不会被武大郎批评,更不用写什么刁钻的检查。   她越想越郁闷,干脆想扔掉笔的时候,发现信纸上不知不觉写了五个大字——“都怪陆淮琛”。   “……”   这检查写的还是非常有有道理的。   *   午间阳光炽热,食堂被人流围的水泄不通,铺天盖地的香气引人垂涎。   洛颜心不在焉地用指尖摩挲着饭卡,身后的人挤来挤去,耿依然饿得发慌,将下巴轻抵在洛颜的肩膀上,毫无生气地叹了口气。   “要不我让张俊帮我们打两份吧。”她直起身来,四处张望自己男朋友所在的方位,查询无果。   洛颜用余光轻撇了眼斜前方站在隔壁队伍的陆淮琛,轻咳了声,淡然指出:“这么多人,等你找到他就轮到我们了。”   耿依然侧头看了看前面:“也是。”   她们所在的队伍打饭的速度越来越快,而隔壁队伍的速度竟然慢了下来,等轮到洛颜的时候,她竟然跟陆淮琛一同站在窗口前。   用帽子和口罩将自己包裹严实的阿姨正提着勺子看她,她将视线落在饭菜间扫了一圈,最终说——   “阿姨我要咖喱土豆。”   “一份咖喱土豆。”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洛颜微微一怔,心口陡然陷下去一块,捏着饭卡的指尖沾染湿意。   两个窗口的阿姨将勺子伸到餐盘前,顿了顿,而后对视了一眼,抬起头来向两个人说:“只剩一份了。”   “……”   陆淮琛抿紧唇瓣,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起伏:“那帮我换一份糖醋排骨吧。”   洛颜微垂着眼睑,看着她面前窗口的阿姨将仅剩一份的咖喱土豆盛到她的碗里,然后从刷卡器上输入价格。   刷卡过后,她退到一边等耿依然,陆淮琛早就端着餐盘走了,人声鼎沸,她也寻不到他的具体方位。   等耿依然打了饭出来,两人端着餐盘往就餐区方向走,中午食堂的人本来就多,此时餐桌上早就人满为患,根本找不出空闲的位置。   这时耿依然的男朋友张俊在离她们不远处挥手,她眼睛一亮,转头对洛颜说:“我们去张俊那里吧,旁边还有两个位置。”   洛颜抬眸看了一眼,发现那张餐桌上不仅坐了张俊,还有陆淮琛和邱岳,甚至还有,宋嘉颖。   那女生正坐在陆淮琛的对面,一个劲儿的兴致勃勃的跟他说话,不过他看上去兴趣不大,冷着脸连眼皮都没掀一个。   她心底的酸意缓和了半分,但嘴上还是强硬地说:“我不去。”   恰巧这时距离两人较近的一桌人吃完了,洛颜将餐盘搁在上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耿依然说:“要不你去找张俊?”   “然后留你一人在这里?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嘛,”耿依然坐在她的对面,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但是你们两个这种无期限冷战究竟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洛颜将咖喱和米饭搅拌在一起,小声嘟囔:“是他先开始的。”   “那你昨天晚上没跟他道歉?”   “我道歉了啊,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放学的时候还抛下我自己走了,我还傻乎乎的在教室等了他半个小时。”   “……这其中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他昨天晚上不还给你买牛奶了吗。”   “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你要不问问他?”耿依然夹了块肉丁放进嘴里,含糊着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手肘往外伸一厘米就能够到对方的胳膊,竟然还做到不说话,我也是佩服。”   “……”   *   茶饱饭足,耿依然住校,要赶着回宿舍去洗衣服,邀请洛颜也去宿舍坐一坐。   洛颜担心会打扰她的舍友睡觉便拒绝了,干脆在学校乱逛。   午休的时间超市里人流并不多,她站在摆满饼干的货架前拿着一袋奥利奥出神,思考着冰激凌口味跟草莓口味究竟哪个好吃。   这时不远处的货架传出几句打闹的声音,她下意识地侧眸看去,发现是许珩年和那个小他一级的女孩子。   他倚在货架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女生耳根一红,忍不住伸手嗔怪的打了他一下,他顺势接过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挠了几下。   啧,恋爱的酸臭味。   洛颜没去打扰,放下奥利奥后,干脆绕到冷藏柜里拿了一罐冰镇可乐,又拿了一只新口味的巧乐兹,转身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收银台的服务生扫描完二维码,抬眸看她:“一共七块。”   她愣了愣,疑惑:“阿姨,巧乐兹不是三块吗?”   “这是新款,涨价了,四元,你买不买啊?”   她手机落在教室里没拿,身上就装了六块零钱,买了可乐之后就没办法买这只巧乐兹了。   洛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正打算在可乐跟巧乐兹之间二选一的时候,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张十元纸币纸币搁在桌上。   她抬眼看去,陆淮琛眉目慵懒,侧脸五官线条柔和,眼睛被窗外涌入的大片日光的点得清亮。 第34章 三十四点想亲   34.   他手里还有一罐冰镇雪碧,加上她选购的商品总共十元,服务生拽了个透明购物袋给他,他将可乐和雪碧都装进袋子里,把巧乐兹的包装撕开口,捏着递给她。   洛颜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也摸不清他此刻的想法,只好懵懂着接过。指尖相触,微微凉意沿着骨节脉络席卷至心口。   她咬下一口雪糕,巧克力脆皮在嘴中逐渐化开,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味蕾。   陆淮琛提着购物袋往门外走,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初秋的风携带着暖意扑面而来,落叶的养分被抽干,蜷缩着身体散落在地面上。洛颜脚尖轻踩过枯叶,干脆的碎裂声从脚底传至入耳。   教室里空无一人,大片日光从窗口抖入,光影将室内分割成两半。陆淮琛将饮料和手机搁在桌面,长腿迈上讲台,将黑板擦干净。   洛颜将巧乐兹最后一口咬下,雪糕棍扔进垃圾桶,坐回位置,用纸巾擦干净嘴角,然后轻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陆淮琛修长的手指轻抵着易拉罐边缘,食指勾住指环利落拉开,沸腾的气泡争先恐后向瓶口处冲涌,他拎着瓶身凑到嘴边。   雪碧滋味甜辣,气泡沿着舌尖蔓延,他翻着手里的课本,喝得漫不经心。   整间教室只剩下翻书的沙沙声,融入空气中,令人生出几丝倦意。   洛颜感觉有些口渴,也撬开了那瓶可乐,咕咚咕咚几口下肚,手掌被瓶身沁得冰凉。   距离上课还有很漫长一段时间,洛颜背对着陆淮琛,侧头趴在桌上,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好半天,愣是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话题。   陆淮琛也完全没有要跟她讲话的意思。   正当她准备利用剩下的时间小憩一会儿时,腹部倏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她错愕地瞪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肚子,继而缓缓蹙起眉来。   腹部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架似的,绞痛感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感觉脚底发麻,连额头都渗出冷汗,后腰也虚弱无力。   这是怎么了?   害怕和不安如同一张遮天盖地的网,将她紧紧包拢着,她拼命揉着腹部,试图减轻这种疼痛感,可惜无济于事。   洛颜恍然想起什么,她借着点力气翻开手机上的记录软件,在看到用红色圈起的日期后,心中警笛大作。   她经期到了。   但是她忘了,甚至刚才还吃了雪糕和冰镇可乐。   完蛋了。   痛感连带着心口都被牵引,一点一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一般。   她经期期间身体本来就虚弱,却又如此作死,现在简直遭受着不可承受之痛。   以前耿依然痛经的时候哭成花猫,脑子空白一片只知道嘟囔“我会不会痛死啊”,她当时还埋怨她小题大做胡说八道,现在看来,的确有这种可能。   鼻尖条件反射地泛酸,眼眶里也早就蓄满随时掉落的泪水,她痛得喉咙干涸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淮琛在旁边,她如果向他求救,他还会因为生气不理她吗?   洛颜越想越难过,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的眼泪,疼得她连意识都是松散的,心里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肩线止不住不停颤抖。   陆淮琛虽然视线一直落在书本上,可余光一直观察着洛颜的反应,起初她趴在桌上没动静时,他还以为她睡着了,正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可谁知没过几秒,他明显听到了细微的呜咽声,像是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   他侧过眸去,放轻声音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洛颜?”   回答他的只是愈发强烈的抽噎声,他紧蹙眉心,伸手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对方还是没反应。   陆淮琛有些心急,整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敢强迫,只能将语气放得越发温柔:“你怎么了?”   洛颜将脸埋在手肘内,觉得此时自己的模样一定很丢脸。   他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心,另一只掌心覆在她的头顶揉了几下,低沉的嗓音好似有抚慰人心的作用:“你抬头看着我。”   她强忍着眼泪,从臂弯里抬起眸来,鼻头泛红,白皙的脸哭得梨花带雨,又不敢眨眼,只能喘不上气似的抽噎着,像个被人抢了糖果却又倔强的孩子。   陆淮琛被她吓了一跳。   那一瞬间什么怨气、醋意全都烟消云散,他感觉心里仿佛被人掐着拧成了麻花的形状,连同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   他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来替她抹掉眼泪,窒息的无力感从指间席卷全身,他眼底满是后悔,嘴上不停地说:“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小心眼小气鬼,你打我骂我都行,咬我几口也行,你别哭了。”   听到这儿,她心底的防线彻底崩塌,鼻尖涌上一阵酸意,想要撒娇示弱的委屈像是洪水般席卷而来:“陆淮琛你好烦啊。”   “我烦我烦我烦,”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轻覆在后颈上,手臂缩紧,“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下不为例。”   她努力掩饰住抽噎声,大力地用手背蹭了一把眼角,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他柔软的衣料上,心里委屈。腹部的疼痛感又惹得她齿缝发痒,干脆张开嘴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洛颜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是泄愤似的将心里的不满全都聚集在齿缝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陆淮琛忍不住闷哼一声,任由她胡作非为地撒气,没有扯开她的意思。   几秒种后,她松开嘴,垂眸看着他衣服上明显沾了口水的牙印,鼻音嗡嗡地问他:“你怎么都不躲开啊。”   “说好了让你咬,”他近乎安抚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怎么可能躲开。”   洛颜吸了下鼻子,刚想说些什么时,阵痛感又一次敲响她的神经,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闷闷地说:“陆淮琛,我疼。”   他一怔,急迫地垂眸看她:“哪里疼?”   “肚子疼。”   陆淮琛恍然意识到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捂着腹部,蹙起眉来:“怎么回事?是刚才的雪糕和可乐导致的?”   “不,不是,我……”涉及到隐私话题,她耳尖都红了,可疼痛感让她喘不上起来,声音都很弱,“我是因为,那个。”   他心里被担忧填满,一时没反应过来,神情怔松着看她:“……哪个?”   “……”   也不知道是疼痛还是羞愧所致,洛颜的脸红得仿佛课桌上的可乐罐,咬着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女生…每个月都会拜访的亲戚。”   陆淮琛懂了。   但是他更不知所措了。   “那……”他对待这方面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经验,舔了下唇,“那怎么办啊。”   她轻拽着他的衣角,靠在他肩头有气无力地说:“你有止疼药吗?”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吃过那个,但是听耿依然说非常有效果。   “对身体好吗?”陆淮琛不赞同吃药的方式,“要不我还是背你去医务室吧。”   他正准备站起来背她,结果被洛颜拉住了手臂,她抬眸看他,翕合着唇瓣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停顿了数秒,垂下眸小声嘟囔说:“我还想去一下厕所。”   陆淮琛:“……”   医务室今天坐诊的是一位很年长的女医生,听了洛颜的口述之后,推了下厚重的眼镜,语重心长:“以后不要这样玩命了,女孩子如果经期期间胡作非为的话,影响得可是你的一辈子,经期错乱的重要性就不需要我再跟你重复了吧,你现在还小可能不会觉得怎么样,等你年纪大了,受的罪还在后面呢,甚至还会影响到怀孕这方面,不要因为一时爽快后悔终生。”   她咬着唇点头,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也是毫无血色,掌心也满是冷汗。   “给你开点红糖类的冲剂吧,里面还有中药性质的草药,缓和的可以快一些,下次一定要记住自己的经期。”   陆淮琛见她眉头仍旧是紧锁着,心疼地很,问道:“医生她能吃片止疼药吗?”   医生抬起头来,不容置喙地拒绝:“当然不能。”   “那还有什么见效快的办法吗,她都疼哭了。”   “现在知道急了,”医生不疾不徐地在病历单上写着药方,忍不住扬声吐槽道,“女孩子犯糊涂记不住经期就算了,当男朋友的竟然也记不住,未免也太不上心了吧。”   陆淮琛:“……啊?” 第35章 三十五点想亲   35.   医务室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洛颜虚弱地倚在床上,怀里抱着陆淮琛刚从超市买来的热水袋,她的嘴唇微微发干,脸色是难掩的苍白,微蹙着眉话也不想说一句。   简直太痛苦了。   水杯里的红糖水太烫,陆淮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攥着杯把轻轻吹散上杯口上方漂浮的热气,又用手背贴着杯壁测试了一下温度。   “没有这么烫了?要不要喝一口。”   洛颜其实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喝药,而且也不喜欢红糖水的味道,拧着眉心虚虚地问:“好喝吗?”   “……要不我尝尝?”他凑到嘴边抿了半口,舔了舔唇仔细品尝其中的味道,斟酌着说,“还好。”   虽然他有些搞不懂痛经为什么要喝红糖生姜类的冲剂,又甜又辣的味道掺在一起着实奇怪了些,但似乎并没有太令人难以下咽。   不过她平时还是喜欢碳酸饮料和果汁多一些。   洛颜掀着眼皮琢磨了半分“还好”的含义,在她的认知里这个词语近乎接近“一般”、“勉强”——   算了,再抗拒也得喝掉。   洛颜伸手将杯子接过来,先是像品中药似的,下意识地蹙眉凑到杯口闻了闻。   还是红糖的气味散发的更多一些,应该没有预想中这么坏。   她秉着气,仰头准备一口气咽下去,可是刚抿了一大口就被烫到舌尖发麻,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慢一点,还是很烫的。”   经期间女孩的脾气都特别大,有时烦躁感简直难以自控,洛颜也不例外,几乎霎那回击他说:“你怎么不早说。”   陆淮琛也没生气,反而一脸委屈:“我刚想提醒时你就仰头喝了,你慢一点,医生刚才说趁热喝才有效。”   言之有理,她只好乖乖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往下咽,红糖水微烫,滑过喉咙的暖意迅速满布全身,连心口都像是烘烤过般。   她轻掀着眼看他,喃喃的声音有些闷:“你骗人,一点都不好喝。”   陆淮琛拿起桌面上包装袋看了下药品的成分,之后又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柔软下声音极其耐心地哄她:“但是没有办法啊,只有喝光才会好,你现在感觉还痛吗,热水袋里的水温度怎么样?要不要重新换一下?”   一连三问,关心的语气像是田野间温润的风,瞬间抚平了她不安的情绪。   洛颜摩挲着杯身,直视他的眼睛里逐渐亮起灯光,真挚又小声:“陆淮琛,我们这样,算和好了吗?”   被问到的人顿了顿,薄唇微抿。   就在刚才察觉她落泪的那刻,心口像是被击中般缺失了一块,刻意垒高的防线在霎那间崩塌。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他垂眸盯着手掌上的皮肤纹理,嗓音低沉:“我出院前一天晚上,在大厅的急诊室前看见你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显然没想到他会抛出这样的问题,洛颜一愣,从记忆中追溯着过往的信息,恍惚间豁然开朗。   原来他那晚看到了她跟陈子恒在一起,所以第二天才会一声不吭地出院,然后一连好多天都没有联系她,昨晚也是因为这个误会没解开,他才觉得郁闷。   她当时被他一句“吃醋”搅得心猿意马,不太好意思主动找他搭话。   “其实我那天本来是想去找你来着,我外公做了一些小鱼干,想拿给你尝尝,但是刚走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就接到了林一桐的电话……你还记得之前被陈子恒揍得那个肌肉男吗?”   他微微颔首,侧耳继续听她向下讲——   “应该是又打击报复回来了吧,当时林一桐也被波及其中,所以向我求救,恰巧我在医院,所以就帮她处理了这件事情,本来想着等他的家人到了就再去找你,谁知道我表妹又吓晕倒了,怕她出事我也没敢离开寸步,结果第二天一早,你就已经走了。”   她捧着杯子,思绪像是杯口氤氲的热气般缠绕着。   “我跟陈子恒真得没什么,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街口碰到他了,然后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   想到昨晚她下意识的承认喜欢陆淮琛的事实,洛颜的手指收紧了些,指尖微微泛白,耳垂也像是变得跟杯壁一样滚烫。   虽然早就预料到事情的经过,但从洛颜口中掷地有声地说出来,就好像是一阵风袭来,吹散了他心头所有的焦灼。   “昨晚你们还碰到了?”   怕他又误会什么,洛颜赶紧解释说:“昂,谁让你走这么早,我走到街巷口就被他拦住了。”   他飞快地说:“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啊,就……问了一些问题啊。”   陆淮琛的眼神紧锁住她,步步紧逼:“什么问题?”   洛颜被问得喉咙一紧,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视线心虚地向一边飘忽,“这不重要好吗……你还没交代呢,怎么昨晚这么早走,我在教室里等你这么长时间,真心实意地想跟你道歉,结果被你放鸽子。”   这下轮到陆淮琛诧异了,表情格外无辜:“我没走啊,我在政教处呢帮那个秃顶老头整理往年学生的毕业资料,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们早就放学了,然后我想跟你解释,结果你把我拉黑了。”   洛颜一惊,蓦然想起确实如此,当时听到办公室没人的消息时,她几乎当机立断,把陆淮琛微信拖进了拉黑名单,晚上回家之后还没消气,到现在都忘了这个事。   “……”   到头来果然是误会一场。   洛颜摸摸鼻尖掩饰住尴尬,笑得莞尔:“那我们就,和好了?”   陆淮琛长叹一声,点头。   她心头瞬间像是点燃了绚烂的烟花,捧起水杯一连喝了好几口下去,弯着眉眼看他,又舔了舔嘴唇,伸出小拇指来——   “干嘛?”   “拉钩,约法三章,以后遇到这种问题不能随便生气,要听我解释。”   陆淮琛弯唇笑起来,伸手勾住她的指尖,振振有词:“那我也要提条件,以后不要随便就拉黑我,不然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我心里更苦好吗?”   洛颜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扬起眉来:“行吧,本王准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调温柔地说:“快点喝吧。”   微风过隙,窗外的阳光落在病床的被窝上,洛颜感觉整个人被一片暖意包围,脑海里响起旋律欢快的歌。   *   洛颜察觉到自己的生理期痛经就算了,竟然还嗜睡,也不知道是昨晚只顾着生气还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整个下午的课程她都是一种懒洋洋的状态,甚至还差点在物理课上睡过去。   武大郎说的没错,她果然是被陆淮琛带坏了,打瞌睡也是会传染的。   但自从两人在医务室误会解除之后,他精神明显比上午雀跃了很多,整个下午积极抢答老师的问题,课下还主动帮前面的小眼镜画了电路图。   吓得人家紧张到差点掰断眼镜腿儿,整个过程中搓着膝盖认真聆听,牛仔裤都快被手心磨成破洞的。   到了晚自习吃饭回来,洛颜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陆淮琛悉心照料,每个课间都会帮她换暖手宝里的水,还接连打了好几次热水给她,连运动会的报名都抛到耳后。   正当她拖着下巴考虑物理题的时候,陆淮琛泡了先前那袋红糖水端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   洛颜下意识地眉头一皱,摇头拒绝:“我不想喝,里面那个生姜的味道太难闻了,我不要。”   “你不喝万一还疼怎么办,要不这样,你喝完一袋,我去给你买旺仔奶糖。”   她被惹笑了,虎牙露出半颗来,像窗外洁白的月光:“陆淮琛你是在哄小孩子吗,我如果想吃奶糖自己买也可以啊。”   他微微蹙眉:“你能不能不要戳穿我,请装出很惊喜的样子好吗。”   “无聊,”她转着指尖的中性笔,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有没有更好的奖励,我如果心动的话就喝。”   鲜少被人威胁,陆淮琛眯起眼睛,眼底流露出一抹近似危险的光,他勾起唇来,身子向前倾了半分,刻意压在她耳畔低吟:“要不……你喝一袋,我亲你一下。”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像是被羽毛轻挠般,她瞪圆眼睛,红着脸略微推开他的肩膀,嗔怪地骂了句:“流氓!”   他忍不住笑了,环着胸露出一副很好商量的表情:“那实在不行,你亲我一下也行。”   洛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有什么区别吗!? 第36章 三十六点想亲   36.   生怕他再提出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条件,洛颜狠狠瞪了他一眼,果断捧起保温杯来,憋着气三两下就把红糖水喝了个精光。   之后还打了个轻嗝,胃部生出一阵明显的饱腹感。   “这样才乖。”   运动会的参赛人选还没有凑齐,陆淮琛用人中夹着中性笔,百般无聊地托着下巴,在教室里找寻下一个目标。   洛颜正纠结一道化学实验题,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凑过来瞥了眼他面前的报名单:“你还差几个人啊。”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身体向后倾,凝着那张纸:“男生还差两个,女生……我们班的女生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运动。”   没有办法,理科重点班的女生本来就稀少,更何况大家把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对于学校活动一向避之不及。   洛颜拧眉想了想,忽然坐正身子,像只小狐狸似的笑得狡猾:“要不你求求我,我随便报一个项目给你充人数。”   陆淮琛将视线搁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报名单:“你报……铅球?”   在他的认知里女生宁愿报名三千米长跑,也不愿意报名铅球这种力量型的运动项目,但他似乎忘了洛颜向来异于常人,话音刚落下的同时,那边就爽快地点了头:“行啊,也不是不可以。”   她眼睑下的卧蚕像月牙般饱满,脸上满是人畜无害的表情:“我初中运动会的时候铅球第一,比男生组拿冠军的人还扔远了2cm。”   “……???”陆淮琛霎那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   他忽然感觉膝盖仿佛中了一箭,凉意直钻心口,不免为自己未来的家庭地位感到担忧。   “怎么样,”她晃了一下手腕,思忖着说,“虽然好久没扔了,但是拿前三的名次应该不是问题。”   他略微思索了半晌,突然认真又严肃地拒绝:“不行。”   她不解:“为什么?”   陆淮琛振振有词:“如果你在运动会上出尽风头,到时候追你的人恐怕要排到校门口,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   洛颜脸一红,伸手将桌上的作业本塞进他怀里,往前搬了搬凳子:“好好学习!”   晚自习很快就过去了,跑校的学生在下课铃打响的瞬间开始躁动,然后一窝蜂地往校门外赶。   一中对进出校门管的格外严格,必须出示学生证证明是本校学生才可以进出,否则不予放行。因为洛颜经期的缘故,陆淮琛执意要骑车带她,她只好跟在他身侧,两人慢悠悠地挤在人群里往校外赶。   陆淮琛担心学生拥挤会发生踩到洛颜,便单手推车,另一只半搂着她的手臂,将她跟人群隔出一小片空间。   凑得太近,洛颜站在前方仰头看去,昏黄色的灯光落下来,他侧脸的线条被衬得柔软,温热的呼吸环绕在她的耳畔,有些痒。   好不容易挤了出去,他停下动作,一尘不染的球鞋踩在石阶上,一只脚踏在自行车的车瞪,轻扬着笑容的脸庞懒散又好看:“上来。”   洛颜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带过人吗?”   她好不容易度过了痛经这个大劫,别到最后栽倒他的手上。   他挑起眉来,不服气:“你竟然质疑琛爷的车技。”   “不敢不敢。”   洛颜斜侧着身子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拎住他的衣摆,抿唇:“走吧。”   陆淮琛紧握车把,蹬在车蹬上的脚缓缓发力,链条随着他的动作逐渐运转,车轮拐出街道。   街角的路灯泄下暖黄色的光影,在草地上拖出半透明的痕迹。   陆淮琛故意摇摆起车铃,肆意又动听的声响回荡在街道上。悠然惬意。   “我们国庆回来是不是要举办校庆,老武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形式?”   “还没听说,”迎着晚风,他放慢了速度,“你想参加吗?”   “想啊,”洛颜将鬓边的长发绕到耳后,“去年不是有演出吗,当时我本来想报名,可惜因为感冒耽搁了。”   街道两边的店铺早已关闭,周围空荡荡的,唯有街边的路灯沿着石阶向前,仿佛亮到世界尽头。   穿梭过繁华的市区,自行车最终来到洛颜小区的楼下,链条逐渐停歇下来——   陆淮琛一脚踩在石阶上,抬头凝着窗户里的亮光:“好了快点上去吧,记得睡觉前喝热牛奶,不要踢被子。”   “你才踢被子呢。”洛颜从后座上站起来。   “明天见。”   陆淮琛正准备调转车头往回走,谁知还没等他迈出腿,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外套衣摆。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撞进少女明亮的眼眸:”怎么了?”   干净的瞳孔像是不加波澜的深海,在月色温柔的抚摸下扬起波光粼粼的海纹。   “陆淮琛我告诉你个秘密。”她莞尔一笑,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凑到自己的耳边来。   少女绵延的嗓音像是落在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回响在寂静空旷的街道。   他自然而然地半倾了下身子,疑问:“什么?”   此时连风声都疲惫地停歇了脚步,回应他的,是落在左脸颊的一个轻吻。   洛颜亲了他一下。   那触感仿佛是羽毛轻拂过似的,有些痒,又像是有电流从头延伸到心口,烫得他说不出话来。   趁他发愣的空隙,少女便倏地松开他的衣摆,甜糯的嗓音飞快地响起:“晚安——”   外套衣角顺着弧形轨迹贴回少年的腰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转身,迅速跑上了楼梯。   陆淮琛站在楼下,看着二楼窗户的灯光亮起,窗帘后的影子飞快地扑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卷起。   他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对着窗口轻声呢喃了一句:“晚安。”   今晚月色很美。   *   很热。   空气中弥漫着草莓香料和奶油的味道,轻纱材质的窗帘被微风描绘成气流的形状,陆淮琛伸出手懒散的揉了揉不成形的头发,惺忪的双眼并不想睁开,任由它模糊地眯着打量四周。   眼前纤细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搅着打蛋机,生怕是弄出太大的声响,时不时地回头朝这边看过来,确定对方并没有被自己吵醒之后,才肯放心进行下一步。   陆淮琛歪着头继续趴在背倚上,微眯着眼装睡,实则偷看少女忙碌的动作。   如瀑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发尾蜷曲出好看的弯度,白皙的脸蛋泛着潮红,细碎的汗珠沾在鼻尖,好看的眉轻微皱起,聚精会神的明眸像盛着星河般耀眼。   真是热死了。   他想少女一定是这样在心里抱怨着。   他将一旁闲置的篮球轻踢过来,夹在两脚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今年的校庆活动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店铺,拉拢作为客人的学生去店里买东西,最终用销售的业绩和评委打分算总成绩来评比优秀班级。   他们班商议过后提议做糕点,恰巧她成为了厨师之一,所以趁着下课时间借了学校的烹饪室来做练习。   此时机器发出的“叮——”声掀起波澜,烤箱里放置的蛋糕已经烤熟,屋子里散漫的气氛忽然被洛颜手忙脚乱地叫声打破。   “啊啊啊…”原本还在调试面粉的她不得不腾出手来去摁掉烤箱的开关,结果两边距离太远,无奈没有分身的特技,导致打蛋盆重心偏颇,噼里啪啦从柜台上摔下来,接连转了几个圈滚到陆淮琛脚边。   “洛颜——”   睡意被骤然响起的声音打破,陆淮琛站起身来,额头紧皱着看向少女。后者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呆呆站在烤箱旁,表情自然是一个大写的懵。   “你…”陆淮琛歪着头打量她,在看到她脸上的印记后,克制不住笑出声来。   “什…什么!?”莫名被少年嘲笑,少女下意识慌张地伸手摸了把脸颊,在触摸到粉状物后才后知后觉她的指尖沾着面粉。   不帮忙就算了,一进门就睡着也不追究了,但现在又无良地嘲笑她,他陆淮琛是活腻了吗?   洛颜撇着嘴两三步上前捡起盆子,又赌气地将少年的篮球踢到很远的墙边,转身走了两步后发现根本不消气,又折回来将手指上的面粉全数蹭到少年的外套上。   “喂喂…”陆淮琛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忍俊不禁,用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骂:“笨蛋。”   窗角溜进来的温风混着四溢的香气扑鼻而来,打扫完地板的少年抱肩侧倚在石台旁,认真地看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洛颜轻轻抖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纷纷扬扬散落在碗里的大半勺糖精,不禁皱眉,狐疑道:“糖会不会放多了?”   “不会。”他回答。   “那鸡蛋呢?”她眼神瞄到他身边的位置,他连忙从身侧摸过来递给她。   “给我搅拌器。”   其实他也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大多数都只是帮她拿东西,试尝她做的蛋糕,给点能让她满意的意见而已。   “你说能拿到名次吗?”一想起担负着为班级争光的责任,她就忍不住担忧起来,这句话整个下午不知问了多少遍。   “不知。”他又打了个哈欠,眼眶泛起朦胧的水意。 第37章 三十七点想亲   37.   洛颜露出不满的神色,用搅拌器的手柄敲了一下他的发顶,嘟嚷着说:“你好歹是班长,就不能认真点吗?”   他勾唇轻笑一声,从她的背包里翻出一张湿巾来,修长的手指摁住边角,撕开包装。只见他用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固定,另一只手用湿巾轻柔地抹掉她脸颊上残留的面粉。   “有你不就够了吗?”   洛颜的皮肤很白,细瓷般的肌肤像是婴儿般嫩滑,他将白花花的粉末尽数擦净之后,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洛颜没好气地一把拍掉他的手,嫌弃到蹙眉:“能不能不要扭了,会扭肿的。”   他不怕死地讲了一句土味情话:“你胖点好看。”   “那你也胖一个吧。”她说完之后便扔掉搅拌器,伸出满是面粉的手指,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连五官都扯到变形。   陆淮琛微皱起眉,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部往前一拉,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松了开来,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   距离恍然间被拉近,洛颜愣了愣,显然有些无所适从。   燥热的气息瞬间变得旖旎起来。   陆淮琛唇角荡开,几分痞气地似笑非笑:“你能不能像那天晚上一样对我温柔一点。”   “……?”   虽然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思想纯洁的人,但当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不免还是往歪了想,脸颊羞得泛起热来,装傻:“哪天晚上?”   “要不我帮你回想一下?”他侧头凑近她,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的耳畔,声音慵懒低沉。   “洛——”齐琳琳从外面闯进来的时候,看到得就是眼前这个画面。   “……”   洛颜迅速从陆淮琛怀里挣扎出来,神情慌乱地揉乱了额前的碎发,搅着衣摆的指尖有些无措:“怎,怎么了?”   两人世界被仓皇打断,后者显露出极其不爽的情绪,环着胸侧倚在厨台一侧。   齐琳琳从陆淮琛的表情中读出了“有事说事没事快滚”的含义,提心吊胆地咽了下口水,诚实地说:“……我就是想来帮帮你,毕竟我们两个一组。”   她虽然平时不太喜欢洛颜,但是对于陆淮琛还是心有余悸,生怕惹到他,所以在心里打着算盘等洛颜拒绝之后她就乖乖走。   “好啊,”谁曾想她竟然瞬间就答应了,“正好我也有些步骤不太明白,我们两个一起探讨一下。”   陆淮琛拧眉:“你为什么不跟我探讨?”   “你还有脸说,从刚才到现在你帮我什么了,一进门就睡得这么香,”她踮起脚尖仰着头跟他争辩,然后用手肘推他后背,“行了你快走吧在这儿太占地方了。”   陆淮琛心里沮丧,他就这么被嫌弃了,只好抱着篮球离开烹饪教室。   校庆是在国庆节长假之后,一向玩心大发的耿依然早就计划好了放假的计划,还不停地问洛颜有没有什么安排。   “有啊,”她一边整理卷子一边说,“睡觉,吃饭,再睡觉,再吃饭。”   “你就没想跟陆淮琛一起出去玩吗?我看了那几天的天气刚好特别凉爽,适宜出游。”   “无,”洛颜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她,“你想啊,旅游季肯定有很多人出游,与其去人挤人,还不如在家追剧。”   “别啊,要不你叫着他我们四个一起去玩。”   “干嘛,看你俩秀恩爱吗?”   耿依然“咦惹”一声,揶揄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肩:“我俩老夫老妻有什么好秀的,主要是撮合你们两个呀。”   洛颜蹙起眉来:“你以前不是不喜欢陆淮琛吗。”   耿依然摆弄着桌上的小玩偶:“但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啊,反倒是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这儿,她拨弄长发的手倏然顿住,唇瓣翕合了几下,垂下眸没说话。   前者一直留意她的反应,见她沉默,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父母一样,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你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吧。”   “没有……”她反驳说,“我只是害怕啊,况且我们两个也没有相处太久,而且你也知道我爸,他如果知道我早恋的话,肯定会用各种办法逼我转学。”   耿依然想了想:“……虽然这样做不道德,但是你可以跟他提一下陆淮琛家庭背景,没准还能促成什么商业合作之类的。”   洛颜翻了个白眼:“你可闭嘴吧,开什么玩笑。”   “不过你提到这件事情,”她回想着说,“我听我奶奶说,我父母结婚之前也很恩爱,甚至不顾及家人反对要结婚的,谁知道婚后竟然有这么多矛盾。”   耿依然轻啧一声,拍拍她的肩膀:“你想太远了,珍惜当下不就行了嘛,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你如果觉得他合适,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还要想这么多呢。”   “或许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没准你父母离婚的决定是正确的,与其让自己痛苦地去凑合过下半生,为什么不放手去追求更快乐的生活呢?”   洛颜垂眸,赞同地点点头。   *   时间像坐了火箭般飞快驶过,眨眼就到了国庆假期,最后一节课大家都没了听课的兴致,下课铃一打响就忍不住争相恐后地逃出教室。   陆淮琛带着洛颜从学校路口的小吃街瞎逛,她喜欢吃糖炒栗子,他就拎着塑料袋跟在旁边,方便让她把剥下的皮都扔进袋子里。   洛颜被手里的糖炒山楂酸倒了牙,皱着脸侧过身来,眼神里塞满了埋怨:“陆淮琛你挑的山楂也太酸了吧。”   他的眼神落在她指尖剩余的半块山楂上,微挑眉心,从她手里接过后放进嘴里,咀嚼片刻:“不酸啊。”   反而还觉得很甜?   洛颜疑惑地皱起眉头,还没等她发话,陆淮琛便将自己刚剥好的几颗糖炒栗子搁进她手心里:“你爱吃的栗子不酸,吃这个吧。”   两人逛累了便坐在学校对面体育场的楼梯上,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明月从层叠的云层中探出了头。   洛颜总算是解决完了所有的糖炒栗子,指尖都被焦糖染得黢黑一片,作势要往陆淮琛的外套上擦。   “国庆在家打算做什么?”陆淮琛问她。   “嗯……可能要跟我奶奶去乡下待一段时间,也可能不去,”她思索片刻,低头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带出神,过了几秒才说,“我跟我爸关系不太好,我不想每天在家看到他。”   陆淮琛顿了顿,咬住可乐的吸管,没再说话。   “我爸妈从我很小的时候事业就很忙,经常把我丢给奶奶或者保姆照顾,就算回家来之后也是无休止的争吵,有时候我都会感觉我的出生仿佛就是个意外,甚至对于他们来讲,是个累赘。”   “所以后来他们就因为观念不和离婚了,我妈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留给我的东西也就剩下那个护身符,你之前见过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她用释怀的语气娓娓道来时,陆淮琛还是感觉止不住的心疼。   身旁人忽然没了声音,他好奇地偏过头看她,细瓷白皙的侧脸在微黄的灯光下照出了几丝柔和,眼神直视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对母子。   孩子不停地抽泣着,一旁的母亲不知所措,怕他着凉弯着腰给他戴上帽子,他不顺从,气愤地将帽子摘下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又开始了哭闹。   洛颜眉毛微拧,霍然站起身朝那对母子走去,陆淮琛不解地拽了下她的袖子:“你要干嘛?”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问:“刚才我们买的棒棒糖还有吗?”   “有啊。”   陆淮琛心存疑惑地从购物袋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根没拆封的草莓棒棒糖递给她。   她接过,走下楼梯,靠近那个孩子轻轻蹲下身,拿着粉色的棒在指尖轻轻碾转着,包裹的糖纸也开始转起来,花花绿绿的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他停止哭泣,呆愣地看着洛颜,吸了吸快掉到嘴角的那串鼻涕。   “拿着,别对妈妈发脾气。”   她眼角弯弯地带着笑,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昏黄的路灯给他背影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静谧又美好。   *   夜色像打翻的墨汁一样浓稠,两人吃完手里的东西,迎着晚风往学校外的街头走。   “国庆我都在家,你如果觉得无聊随时打电话给我。”   洛颜拽了拽肩上的背带,拖长音调说:“知道了,你不是还要泡网吧打篮球吗?”   “那也没有陪你重要啊。”   “哇,油嘴滑舌。”   洛颜笑起来,刚想伸过手去捏几下陆淮琛的脸,就听到街口对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地就看到学校对面站在宝马车前,洛文强跟他的四个保镖。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一瞬间,洛颜心里想的竟然是:她跟陆淮琛一人两个,能不能打趴她爸雇的人,再顺利挑出她爸的魔爪。 第38章 三十八点想亲   38.   洛颜至今还记得她上幼儿园时,老师让家长来参加园游会的事情。   那天所有小朋友都在课桌上摆好了自己努力制作的剪纸和蛋糕,连洛颜都兴致勃勃地做好了,她甚至还学着在蛋糕上写上了她跟父亲的名字。   但是直到园游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洛文强都没有来。   她分明提前一天将画好的邀请卡偷偷塞到了洛文强的口袋里,还生怕他发现不了,在他吃完饭看报纸的时候悄悄提醒了他,口袋里有东西。   幼儿园班级里的气氛温馨又美好,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攥着手里的剪纸看着别的小朋友跟父母一起上讲台做游戏,一起吹蜡烛吃蛋糕,羡慕和酸意同时涌上心头。   似乎每个人都拥有快乐的权利,而她没有。   园游会结束,比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所有小朋友都跟自己的父母回了家,只有她孤零零地坐在滑梯下,捏着背包带不知所措。   老师发现她之后,安慰了她,就在准备帮她向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洛颜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记得母亲曾经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过:“爸爸妈妈都很忙,所以颜颜你要听话。”   所以那天她蹲在滑梯那儿等到将近天黑,父亲公司的司机叔叔才来接她,司机叔叔温柔地解释说,是公司出了点事情,今天所有人都很忙,所以没能顾忌她。   洛颜今天穿了身很漂亮的芭比洋裙,本来就是为这样的场合而准备的,但此时裙摆早就被她手揉皱。天色暗了下来,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粉色的裙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纱,瞬间变得很丑。   她忽然很厌恶这样顺从的自己。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大概做了六年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温顺乖巧,几乎是幼儿园里每个老师称赞的对象,做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参加过很多手工比赛并且拿了奖状。   她做这一切,也只不过希望家人能够多陪陪她——在这个家支离破碎之前,她都是这样想的。   眼下,即便隔着夜色,洛颜也能察觉到街口另一边的洛文强脸色并不是很好,他像是一头随时都会发怒的雄狮,此时正俯卧在草丛里,酝酿着爆发的情绪。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肩上的背带,一种叫做无措的情绪在神经内逐渐漫开,想逃,却动不了。   不是害怕,而是她早已厌倦了跟父亲针锋相对的日子,她宁可所有的事情都简单一点。   陆淮琛显然发觉到了她异常的反应,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追溯到另一边,微眯起眼,大脑里某根松散的弦瞬间紧绷起来。   这种场面简直太糟糕了。   洛颜将自己的书包从他的肩膀上取下来,平缓的情绪里听不出半分起伏:“我爸来了,我先跟他回家了。”   陆淮琛皱起眉心,脸上写满了担忧的情绪:“你一个人没事吧?要不要我去跟你爸解释一下?”   “不用了,跟他讲话永远都是驴唇不对马嘴,”洛颜深呼一口气,尝试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等我到家了再给你发消息。”   “那,假期愉快。”   “假期愉快。”   告别了陆淮琛,她径直朝洛文强的方向走来,后者紧抿着唇,虽然面色不善,但也没有当众说什么令她难堪的话语。   她从墨色车窗里看见陆淮琛修长的身影,周围的灯光逐渐模糊成了光晕,他还站在两人分别的那个地方,眼神似有所感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手里还捧着剩余那袋糖炒山楂,袋身刚才一直被陆淮琛握在掌心里,有些热。   一路无话。   就在气氛静谧到诡异的时候,洛文强终于在下车的时候垂眸看了她一眼,准确来说应该是看到她手里的糖炒山楂,视线落在袋身上转了一圈,唇瓣翕合。   纵使周围灯光昏黄,她还是察觉到洛文强眼底清晰可见的疲倦。   等到泊车的司机将车开走之后,洛颜敞开袋子随口问了一句:“你想吃吗?”   洛文强闻言,像是惊醒般别开视线,掩饰似的拎了几下自己的领带,索性转身往家门的方向走。洛颜总觉得他今天太奇怪,又生怕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是没有。   回到家后洛文强便在玄关换了鞋,然后直径往书房的方向走,丝毫没有要管洛颜的意思。   她原本早就在车上做好了回家腥风血雨的心里建设,可眼前的情况却有些令人无所适从。   算了,她也累了,这种哑谜对她来说太浪费精力。   就在洛颜转身想要上楼的时候,洛文强忽然叫住了她——   “后天陪奶奶回老家几天。”他平静地说。   “嗯。”   洛颜放慢脚步往楼上走去,木质地板传来咚咚的响声。   洛文强捧着水杯站在楼下,听到她房间的关门声后,微蹙起眉,眼底的深邃如同漆黑的旋涡。   刚才隔了一个街道,他看到洛颜跟那个男生在一起追逐打闹,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塞满了令人挪不开眼的色彩。   他似乎很久都没看到她脸上拥有那样的笑容了。   *   洛颜是被聒噪不停地铃声吵醒的,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摸索,摸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都没看,懵着头“喂”了一句。   隔着听筒,陆淮琛的声音像是山间流淌的泉眼:“快起床了小懒猫。”   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打着哈欠从床上翻了个身,被窝被夹在腿间:“陆淮琛你好烦啊这才几点啊,这么早起床干什么,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太阳都晒糊屁股了还不起床,昨晚是不是又熬夜追剧了。”   “昂——”毫无生气的长腔。   “又熬夜,”他忍不住责问:“这次是哪个韩国欧巴?”   洛颜略微清醒了一下,抬眸看了眼房间里的表,回复说:“我有那么花痴吗,我看得是意难忘,意难忘你听过没,八百集,那个剧情啊我跟你形容一下,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那你还看。”   她踩着拖鞋下床,一边挠着头发一边往洗手间里走:“里面的男……我也不知道几号,反正挺帅的。”   “这还不是花痴吗?”   “你够了哈。”她打开听筒,将手机搁到高一点的置物架上,然后倚着洗手台慢吞吞地挤牙膏。   “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买点送去?”   “不用了,”嘴里塞满牙膏沫,她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我吃吐司面包就行了,搭配热牛奶,营养又健康。”   “那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拧眉思索半晌:“写作业吧,把作业写完我明天就要跟奶奶回乡下了。”   “行,那我去打篮球,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当然,如果单纯只是想我的话,也可以打给我。”   洛颜忍不住冷笑一声,嘲讽说:“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再见”   切断电话,洛颜收起电动牙刷,吐了漱口水,捧着水龙头里的水仔细清洗脸部,又捏了洗面奶在手心里。   耳边一直游荡着切断前他说的那句话,她看着镜子里脸颊微红的自己,水珠顺着曲线流淌下来,圆滚滚的像是挠了她心尖一般,有些痒。   她忽然像个傻子似的笑了起来。   *   夜间七点,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篮球场早已亮起路灯,石阶上透明的影子被拖到墙根。   陆淮琛刚打完一轮,跟同伴打了声招呼,跑到角落里休息。他刚拧开脉动的瓶盖,余光瞥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在篮球场边上似乎看了很久。   他眯起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来者的脸部,顿时愣住了。   他没想到洛文强竟然会直接到篮球场来找他。   两人找了一个颇为安静的地方谈话,比起昨天像是抓国际罪犯的架势,他今天是只身一人来的,眉眼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淡。   将近打了一天球,陆淮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尽数打湿,他摩挲着手里的饮料瓶盖,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叔叔,我听洛颜说您会调查她身边所有人的背景,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   “我很喜欢她,我知道现在时机不对,所以我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不过我会跟她一起度过高考,上同一所大学,您如果想送她出国的话,我也可以陪她一起去,您不用担心。”   洛文强愣了愣,他显然没有想到陆淮琛会这么痛快地跟他切入主题。 第39章 三十九点想亲   39.   但他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惊讶的神色很快就重新收入眼底,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本就严肃的神情又多了几分厉色:“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陆淮琛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眼睛里亮起的光更盛了一些,他不了解洛文强的个性,也无法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他吃软吃硬,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态度不是吗?”   “您既然是个对洛颜要求苛刻的人,就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不三不四的男生欺负,所以我先向您表明我的态度。”   “当然,其实至今我也并没有被洛颜认可,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这跟她的成长环境有极大的关系,她很难去相信一个人,所以我要让她觉得,我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可以成为她坚实的后盾,或许这样才能走进她的包围圈。”   陆淮琛轻笑了一声,望进洛文强的眼底,像是意有所指地挑起眉来:“您说对吗?”   洛文强被质问地怔了下,本要说出口的话全数卡在喉咙间,他眯起眼来,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却能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直击要害,打乱了他原本的节奏。   他的确很长一段时间都缺失洛颜的成长,直到她整个人都将他抛弃在那个所谓的心理圈之外,用城堡宽厚的墙堆砌起他们之间的壁垒。   “就在那儿,”陆淮琛指着不远处的篮球场说,“我爸前几天还带我来这儿,陪我打球,问我今后想做什么。”   “我是独生子,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无非就是变得更优秀,然后担任起继承家业的重担。”   “说起来我现在对未来还没有什么规划,所以没答复他,他却说,尊重我的一切决定。”   “我想,为人相处和养育子女都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它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陆淮琛拧上手里的饮料瓶盖,目不改色地正视远方,“我爸篮球打得比我好多了,他甚至还会跟我在家里的游戏房PK,他是个凡事都很看得开的人,无论是生活中的琐事还是事业。”   “他总说不会对我要求太苛刻,毕竟我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人活一辈子,没有什么事情都必须做的圆满,断臂维纳斯也是一种缺憾美不对吗?”   “当人老的时候,发觉自己腰缠万贯却寂寞如雪,那奋斗全都化为了泡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悔恨,太不值了。”   洛文强没说话。   他一向是一个骄傲自满的人,从来不认为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孩子可以给他上课。   陆淮琛的确没有什么立场去评价洛文强的过失,所以他又重新说回洛颜:“我成绩也不算很差,在学习上可以跟洛颜共同进步,生活上她有自己的朋友,可以帮助她,她过得很开心,可有时候也不很开心,至今我也不知道她的童年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真的很需要爱与关怀。”   “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她依旧能对这个世界充满信心,一定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洛文强微翕唇瓣,神情由严厉逐渐变得平淡,原本装在肚子里的话都没了底气。   远处打篮球打到正嗨的邱岳朝这个方向向他招手,示意该他上场了,陆淮琛回了个稍等的手势,转头真诚地问洛文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洛颜需要什么呢?她告诉过你吗?”   “没有,”少年坚定地摇头,“这不需要语言表达,而是用心去领会。”   “……”   见他无话,陆淮琛又补充了几句:“国庆节后我们学校会有校庆活动,到时候也会有学校领导和家长来参与,如果您有空的话,我们班的店铺是做糕点,洛颜是厨师之一,您可以来看一看,这是她的爱好。”   “叔叔,您的女儿很优秀,我希望您能明白,她是自由的,不应该被您强制的爱束缚。”   “我想,她内心深处应该也很需要您。”   *   大巴到乡间小镇之前洛颜就在车上调好了单反,车窗外的气温有些燥热,不知是下过雨还是因为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的馥郁清香,眼前充满人文气息的小镇在此刻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不觉间她的心头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思绪,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说不清道不明。   她先是给陆淮琛发了几条到达目的地的微信,在他没有回复之前,锁了手机屏,去搀扶年迈的奶奶下车,顺带将行李箱从大巴下拎出来。   老家的人自然是热情好客的,奶奶去年因为生病身体不方便没能回来,今年乡镇似乎又有了些变化,几个人围着边走边聊,洛颜就用相机记录下来附近的生活。   这一带是很有名的旅游景点,老家又是开旅馆的,十月恰巧是旅游旺季,一时间整个小镇塞满了人,整条街道上都热闹非凡,放眼望去全是琳琅满目的商品。   房子有些古老没有安装电梯,二层是分给客人住的,四层才是主人们住的地方,不免要搬着行李爬一阵小楼。   木制楼梯的样子有些摇摇欲坠,角落的深褐色木块也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腐烂,第一脚踩上去便发出刺耳的“吱呦”声响,在静谧的楼道里繁复冗长。   洛颜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奶奶被她还叫不上称谓的某位亲戚拉着去花园逛逛,她不喜欢过于热情好客的气氛,所以提出先将行李放回房间。   这栋旅馆大概就是类似于微博上时常见到的民宿,当地的人文气息很浓重。   她将楼梯的模样拍了下来,打开数据连接,给陆淮琛发了图片过去。比图片更提前的是微信的提示音,刚才的消息,那边已经回复了。   【C:这么快?我听说那边风景很美啊,记得给我捎点礼物?】   【颜颜颜颜颜颜颜:不给。】   【C:这么小气?】   【颜颜颜颜颜颜颜:你有本事你自己来买啊】   【C:你这是在挑衅我?你以为我不敢?】   他敢,他绝对敢。   就在洛颜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的时候,头顶忽然响起几声轻咳,她抬眸看去,发现一个年纪大不了她几岁的男生站在拐角的楼梯口,正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去大厅的道路,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歉,然后准备搬着行李往旁边靠一下。   男生下了几层台阶,格外热心地指着她的箱子说:“需要帮忙吗?”   “啊,不用了,”她友好地笑了一下,“我自己可以的。”   “没关系,反正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男生看上去很热情,不等她拒绝,便迈下楼梯单手拎起了她的行李箱,边往上走边说,“你住几楼?”   耐不住他提着箱子走出好远,洛颜只好伸出手指比了个四的手势:“四楼。”   箱子里并没有塞太多衣物,男生看上去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他侧过脸去,发现了挂在洛颜脖子上的单反,笑着问道:“你喜欢用相机?”   洛颜垂眸看了相机一眼,摸摸鼻子:“还好,你不是很会,充其量能拍出比较清晰的照片而已。”   他又随口问道:“是数码的?”   “对……”她思索了一下,“现在很少有人用胶卷相机了吧。”   “我就是,其实胶卷相机洗出来的照片要比数码相机更清晰,”男生笑了起来,“我是摄影专业的,这次来是为了学校布置的作业来乡镇上采景,这边风景很美。”   此时两人刚巧经过楼梯口的窗户处,洛颜顺势向外看去,缱绻的火烧云像是夜晚点燃的篝火,肆意的勾画在天边,雾中缭绕的夕阳沉淀下浅淡的水红色,像是一副色彩渲染的西洋油画。   “确实很美。”她被眼前壮丽的景象震撼住了,忍不住喃喃出声。   这时微信提示忽然响了起来,洛颜的思绪被打断,她翻出手机来看了眼,发现自己从刚才还没回复陆淮琛的消息。   【C: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我?】   他扔了个搞怪的表情包过来,洛颜看笑了,将原本要发送的内容一一删除,决定故意戏弄他——   【颜颜颜颜颜颜颜:没有不相信你。】   【颜颜颜颜颜颜颜:我在跟帅哥说话,把你忘了。】   【颜颜颜颜颜颜颜:真是不好意思。】 第40章 四十点想亲   40.   男生将行李箱搁置在房间门口,转身时发觉洛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手机上,嘴角还噙着笑,身影恰巧与窗外的夕阳交相辉映,像一株盛开的扶桑花。   他忍不住打断她,脸上露出友好地笑容:“男朋友?”   “啊,”洛颜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抹羞红,反驳说,“不是。”   男生点头:“那一定是很喜欢的人。”   她敛眉轻笑,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耳垂,这才发觉此时已经到达了四楼的房间,急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谢谢你帮我把行李抬上来。”   “没关系,这里的天气有些潮湿,而且楼梯比我们城市里设计的楼梯要窄,记得注意安全,”他边说边转身往她身后的楼梯口方向走,顿了几秒又转过身来补充说,“如果想逛一下四周景色的话,前台那里有之前客人留下来的内容很详细的旅游周记,可以去借。”   洛颜感觉没有必要解释店主是亲戚的事情,便笑了笑:“好,谢谢。”   等人下楼之后,她走到门口用房卡打开屋门,屋内的装潢被夕阳的覆盖,家具全都是木质的,往窗外看去还能看到楼下幽静的水塘,颇有江南小城的韵味。   她打开暖黄色的吊灯,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依次拿出来搁进衣柜内,这次要在这里住四天,她带齐了要换洗的衣物,还拿了一些日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或许是她许久没回消息的缘故,陆淮琛竟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她被铃声吓了一跳,按下接听键后将手机搁在桌子上。   “你这是在房间里?”从视频上来看,他正倚在床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仰着头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塞满朦胧的睡意。   “对啊,这就是亲戚为我跟奶奶准备的房间,”她一边从行李箱里收拾东西一边回复说,“她家是开民宿的,我感觉装修气氛还不错。”   “你说的帅哥呢?你让他进房间了?”他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没有,”洛颜简直哭笑不得,把衣柜关上,将空了的行李箱放置在橱柜角落里,拿着手机走到窗边,“骗你玩的,就是在楼梯口遇到的,他帮我抬了行李之后就回去了。”   “房间号也不能让他知道吧,你不知道现在变态都很极端的。”   “我当然知道,”她掩唇打了个哈欠,无奈地吐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我爸。”   “哦是吗?”他挑起眉来,“这么想让我给你当爸爸?”   洛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闭嘴吧。”   陆淮琛听到屋内静悄悄的,忍不住问:“奶奶呢?”   洛颜蹙起眉来,指正:“是我奶奶又不是你奶奶,你不要叫的这么亲切好吗?”   他笑了:“都一样。”   “她跟家里的亲戚在外面,我先来收拾一下住宿的屋子,我感觉这个屋子超级棒,我刚才看了一圈,我特别喜欢阳台上的躺椅还有吊灯,而且小镇的景色真的太美了,我想明天就去外面逛街。”   陆淮琛频频点头:“听上去确实不错。”   “那是当然,”她顿了顿,听到奶奶正在屋外叫她的声音,立马小声说:“不跟你说了奶奶回来了。”   “那你记得好好吃饭,不要想我。”   “知道了。”   她心里只想着奶奶在门外讲话,完全没有在意他刚才说的什么,挂断之后才反应过来,脸红着低声喃喃道:“……谁会想你啊。”   *   晚餐自然是小镇的特色美食,民宿里做出来的食物自然有不一样的风味,主人跟客人一同在楼下的大厅里就餐,餐厅有些咖啡店的格调,有安静的阅读休闲区和就餐区,暖黄色的灯光将整间屋子衬托出一种温馨的感觉。   凑巧那个帮她搬行李的男生也在用餐,他正垂眸刷手机,见到洛颜搀扶着奶奶从旁边落座之后抬起脸来笑了一下,她也颔首示意。   论辈分她应该喊亲戚一声姑妈,她很热情地给洛颜和奶奶介绍当地特色美食,奶奶眼睛昏花看不太清,就将决定权交给了洛颜,她想着长辈不能吃太多甜的,就随便点了清淡的小菜和粥。   洛颜四处看了一下环境,不得不说这家店的装潢简直就是她理想中民宿应有的样子,房梁上挂满了彩灯,四周绿植格外养眼。   她们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一对来旅游的情侣,女生丝毫没有估顾及到自己的形象,嘴角都是特色煎饺的汁酱,脸蛋也被塞得鼓鼓的,说出来的话全都变成了音调起伏的嘟囔。   “你慢点。”身旁的男生看到她这样自然觉得好笑,可是又不忍心让她这样噎着,只能一副半笑半僵硬的表情,不忘体贴地递上一碗汤。   一口气喝掉之后,女生佯装着生气地打了一下男生的手臂,说道:“我都看见你笑了。”   被点名的男生收回所有的表情,故作一脸冷淡地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洛颜轻瞥了一眼男生的表情,然后极为淡定的舀了一勺碗里的汤,而旁边的那位姑娘不知道究竟被戳到了什么点,指着男生的脸笑个不停。   恋爱的酸臭味???   就是传说中你的笑点只有我懂???   她原本以为来到这里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审问,却没想到比她想象中的要惊喜得多。   晚上睡觉前早上碰到的男生送给她了几张胶卷洗出来的照片,风景很美,她满心欢喜地收下,晚上一一拍给陆淮琛看,还说了晚上用餐时旁边小情侣的故事。   “你这么说……”他原本在打游戏,收到她打来的电话后立马退了账号,跑到房间的阳台上,“是不是表明你想我了?”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我说的事情很多啊,我还说喜欢这里的民宿呢。”她原本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给他打电话,但是听到浴室里面停止的水声,便从床上爬起来跑到了阳台。   夜晚的风有些微凉,她坐在外面的躺椅上,眉目慵懒地盯着夜空中的星星,楼下的人都围在院子里聊天嗑瓜子,门前一颗高耸的歪脖子树上挂满了牌子,路灯点亮整个街头,热闹得如同集市。   那头的人低笑一声,很上道地接了句:“等以后我们两个开民宿?”   她忽然觉得好笑,指尖缠着长发一圈圈地绕在食指上:“那我喜欢的东西多着呢,你都要帮我实现吗?”   “只要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隔着听筒传过来,平稳温热的呼吸声仿佛真得拂在她耳边似的。   洛颜愣了愣,指尖的动作也停下了,停顿了几秒随后笑起来:“你少花言巧语了,我才不上你当。”   “你不信?那你回头列一份愿望清单,期限一百年,你看我有没有本领帮你全部实现。”   “……”   每次都被他三言两语撩拨的无处可逃,周围仿佛安静了下来,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如擂般的心跳声。   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喜欢他的声音,好像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心口就像少了什么重量似的。   楼下的游客们响起一阵欢呼声,洛颜盯着小镇上的游船出神,不远处的渔家灯火也逐渐模糊成光点。   “陆淮琛。”她轻声开口,指尖的长发垂落下去。   “嗯?”   “我好像,真得有点想你了。”   *   兴许是换床的缘故,洛颜一晚上辗转反侧到很晚才睡,耳边一直回想着陆淮琛说帮她实现所有愿望的话。   会吗?   她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早就日上三竿,旁边床铺上的奶奶早就不见了踪影,她迅速翻身下床,从衣柜里翻出衣服来换上,洗漱完了之后蹬蹬瞪跑到楼下去。   客厅里只有前台管事的服务生和零星几个客人,她先是跑去问服务生,最终得知奶奶跟姑妈去了集市,因为看自己睡得太香就没有打扰,但是留了早餐给自己。   她捧着热牛奶和刚出炉的华夫饼坐到一侧沙发上,从书柜里随意翻出来一本外国名著,打开之后发现竟然是全英文的,以她高中生的水平翻译起来还比较吃力。   没过一会儿那个男生也背着摄影包走了下来,看见她之后,端着盛有三明治的盘子来找她聊天。   “你也喜欢看福尔摩斯?”他一眼看到她手上的封皮,笑了笑,坐在她的身侧。   “嗯……”她想了想,“不过这本是英文版的,我还看不太懂。”   他笑了起来,从背包里翻出一本翻译过后的福尔摩斯递给她:“你还是高中生吧?”   “对,现在在读高二,”她接过书本来,又被他背包里的相机吸引了目光,“这就是你用的胶卷相机吗?”   “是啊,你要看吗?”他将相机从背包里拿出来递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来回翻看着,出声问道:“这个胶卷应该怎么取出来呢?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男生很耐心地一边操作一边解释说,“先把胶卷慢慢倒回来,然后再用这个小摇把将胶卷摇回胶卷盒内……”   她正认真地听着男生的讲解,忽然挂在民宿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前台小姐姐很热情的跟到来的客人打了声招呼,身后呼啸的风将竹帘掀得来回摇晃。   这边看胶卷的两个人都闻声抬起头,陆淮琛对上洛颜的视线,勾起唇角,将墨镜稍微往下摘了一点,抬手:“早上好。”   洛颜怔住了。   就像是说要实现她所有愿望一样,她昨晚还在想的人,今天竟然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第41章 四十一点想亲   41.   日光争先恐后地浇洒在地面上。   热闹的街巷有些喧闹,陆淮琛帮她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拿着她爱喝的饮料,两人时不时的在街道上合影,很多店铺的老板也纷纷向他们推荐情侣的装饰和纪念品,她倒是不怕花钱,喜欢的全说想要买下,可最后拿在手里的也根本没有几样。   “这个好看吗?”洛颜选了一顶笑脸太阳帽戴在头上,她盘了一对双麻花辫,刚巧能够戴下帽子,街头熙攘的光线将她嫣然而立的身影修缮成了静谧安好的模样。   “好看。”陆淮琛帮她抚平帽子上的褶皱,顺带将自己的墨镜摘给了她。   昨天晚上打电话时听到她说想他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做了要来找她的决定,等天一亮就找了出租车,好在她曾经给他发过坐标,不费功夫就找到了她居住的民宿。   虽然对于一进门就看见她跟帅哥坐在一起有些不满,但是洛颜眉眼里欣喜的神色不加掩饰,因此那点不快的情绪也便烟消云散了。   “老板这个多少钱?”她扶着帽檐,向上推了下有些沉重的男士墨镜。   集市上的老板用当地口音扬声嚷道:“三十。”   “我想买这个。”她拽了下陆淮琛的手臂,让对方把手机给她。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又遇到很多卖当地景色的明信片,她选了一盒,让店家帮她在上面盖了一个当地建筑的印章。   洛颜嘴里咬着吸管,边倒退着走边跟陆淮琛说话:“我想帮奶奶买桃酥,她特别喜欢吃……你要不要帮你父母也带一点回去?”   陆淮琛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俯身凑近她,唇角微勾:“如果你亲自上门送的话,我想他们是很乐意接受的。”   洛颜脸红的像是捧在手里的西瓜汁,刚想要说些什么时,身前的人面露惊色,恍然将她往前拉了一下,她的额头磕在了对方的胸膛上,连果汁都险些撒出来。   这时身后呼啸驶过去一辆电瓶车,携带的风将她的裙边掀起一圈弧度,很快便消失在街角尽头。   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小心点,好好走路。”   “噢——”她心有余悸地深呼一口气,又察觉到他牵着自己向前走的掌心微微透着湿意,咬着吸管不经意问道:“你手心怎么这么多汗啊。”   陆淮琛牵着她走过马路的人行道,眼睛四处观察着车辆,一本正经地回复:“我紧张。”   她顿时觉得好笑:“有什么好紧张的。”   等走过了人行道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牵你当然紧张,怕你松开。”   还没等嘲笑完他,自己倒是被几句话撩的心跳加速,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指尖却埋怨似的偷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两人走到小镇城口的时候,有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拦住了他们,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格外有神:“漂亮姐姐扫个码吧,有小鸭子送。”   她看到为首的这个男孩子头上夹着一个超萌的小黄鸭发夹,底座上还有弹簧,每当男孩一点头,小黄鸭就会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   洛颜忽然有些心动,拉住了正准备往前走的陆淮琛:“我们扫个码吧,你看鸭鸭多可爱。”   后者狐疑地看她:“你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   她不满地蹙眉:“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可爱的东西了?”   “行吧。”   洛颜翻出手机的微信来,扫了小孩子挂在脖子上的二维码,拿到小黄鸭之后,又用手肘拐了拐陆淮琛的:“你也扫一个。”   “你戴一个还不够?”   她露出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给你戴啊。”   “我???”   他脸上的惊讶还没收回去,一个小男孩忽然上前两步拽着他的衣角撒娇:“哥哥扫一个吧,这样你跟姐姐就是情侣的了。”   另一个小男孩也学着前一个说:“对啊对啊,不然姐姐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   被别人抢走是什么鬼?   洛颜被男孩子们的说辞逗笑了,清了清嗓子扬声说:“你看小朋友都求你了,你扫不扫?”   “行,”他无奈地掀了掀眼皮,拿出手机来,扫二维码,然后从小朋友拎的布袋里摸出两个小黄鸭来,塞到洛颜手里,“走吧。”   她眉睫浓密黑长,因为炎热的缘故,碎发温顺的黏在白皙的脸侧,爱不释手地捏着两只小黄鸭,明亮的眼底像是溢满了湖水般波光粼粼。   陆淮琛眉眼温柔地看着她,伸出手帮她拭掉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她抬起眸来,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你低下头我给你戴。”   他眼底写满了拒绝,说着就要加快脚步向前走:“这也太傻了。”   她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回来,语气强硬:“不行,你快点。”   陆淮琛被折腾地没办法,无奈妥协地弯下腰来,凑近了一点。   这样的距离恰巧能闻到她头发上馥郁的清香,有点像是玫瑰精油的味道,香味缱绻。   洛颜将发卡别在他的发顶,还故意弹了几下,小黄鸭随着惯性来回摇晃起来。   “可爱。”她由衷地赞叹说。   “那你也戴。”   “戴就戴,”她摘下遮阳帽,将发卡别在一侧发顶,故意摇晃了几下脑袋,“怎么样?”   陆淮琛环着胸打量了她一番,最终给出评价:“傻。”   “我夸你可爱你竟然骂我傻?”   “好了快点走吧,你不是还要买桃酥吗?”他扳过她的肩膀来,轻推着她往前走去。   古镇仿佛被雨水冲刷至褪了色,阳光透过层云的缝隙倾泻而至,将行人的衣角衬得微微发亮。   *   傍晚悄无声息的降临,两人从外面买了一堆纪念品回来,刚要上楼去,突然听到旅店外面的街道有些喧闹,洛颜也是听到了声响,抓着陆淮琛的衣角说道:“我们去外面看看夜景吧。”   陆淮琛被她察觉不到累的精神折服了,刚想说话就被不远处带团队旅游的导游的声音打断:“外面要放烟花,有兴趣的旅客可以出来欣赏!”   楼层上爱热闹的旅客集体欢呼,洛颜迅速对陆淮琛说:“你等我一下,我回房间拿相机。   岸边的气温有些凉,光怪陆离的火花满天星空中绚烂,耀眼的光肆意倾泻下来,将两人漆黑的身影照印刻出岁月静好的模样。   “真美好啊。”她连续拍了好多张图片,边翻着相机边发出感慨。 第42章 四十二点想亲   42.   岸边人群很是熙攘,巨大烟花绽放的声音冲击着耳膜,洛颜的嗓音被风声吹得模糊,但陆淮琛还是从语气中捕捉到了几分遗憾:“可惜烟花总是稍纵即逝。”   她低垂着眉睫,指尖反复摩挲着相机的边缘,眼底的神色从熠熠生辉逐渐变得空洞。   旁边人群中响起几声稚嫩的撒娇,年龄不大的孩童正吵着要父亲背,父亲起初故作露出不太甘愿的情绪,母亲就在一旁引导着孩子,在孩子亲吻他的脸颊之后,立马喜笑颜开地将她驮在背上。   陆淮琛一言不发地将洛颜搂进怀里,他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对于她来讲的残忍隔离在世界开外。   烟花轰一下在耳畔炸开,燃亮半边天际,残留的光亮也沿着夜幕逐渐滑落。   洛颜肩线微微颤抖着,嘴唇翕合了半分,伸出手攥住他外套的衣角,低声喃喃:“其实我有点害怕。”   他将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之上,指尖轻捏着她的,凑在耳边说:“害怕什么?”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可以说我生活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我害怕与人相处,害怕会失去拥有的一切,所以,不太敢轻易相信别人。”   “甚至有的时候会质疑,眼前的快乐真得是属于我的吗?如果不是,我宁愿不去招惹它,因为眷恋会让人更痛苦。”   她顿住,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就像我父母生下我却抛弃我一样。”   洛颜将大半张脸都埋在陆淮琛的颈窝内,他身上总有股能令她安心的味道,比酿造的酒香还容易让人沉醉。   她承认,这种被舒适包围住的感觉很容易上瘾。   陆淮琛收紧轻揽在她腰际的手臂,隔着衣料和骨骼,他意外地感触到来自她胸腔的澎湃,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是有情绪找不到宣泄的窗口。   他知道,这是她心底的伤疤,她很少跟别人提及甚至去撕裂它。   “也不一定,”他将下巴搁在洛颜的肩头,稍微侧过脸去,薄唇轻蹭着她的耳畔,“总有属于你的东西是可以长久的。”   “或者说,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伸到脸侧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每当她害羞的时候耳垂都会发热发烫,此时也依旧如此。   不觉间,她紧绷的神经缓慢松懈下来,攥着衣角的手也慢慢滑下,绕到背后,双手环上他的背脊。   陆淮琛弯唇笑起来,垂眸看她:“你有没有尝试过去修复你跟你爸的关系?”   “没有,”洛颜声音闷闷的,像是哭过了一般,却仍然很倔强地说,“他太自私自利了,仿佛世界中心只有他一个人似的,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或许是他习惯了呢?”   听到这儿,洛颜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通红且泛着水光的眼睛盯住他,紧张地说:“所以你也会这样吗?”   “我不,”他坦然摇头,“我一向很听你的话。”   “……”   洛颜又气又羞,干脆埋下脸去朝着他的锁骨狠狠地咬了一口。   燃亮的烟花已经停了,漆黑的夜空中只剩下微弱余光,洛颜侧过眸去,盯着远方的星空,脸上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你看,还是消失了吧。”   陆淮琛轻笑一声,垂下眸,额头轻抵住她的:“还想不想再看?”   “?”   “想。”   月华清盛,陆淮琛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一堆烟火,然后拉着她到民宿后面的街道旁找了片空旷的广场。   一阵夜风袭来,洛颜额前零碎的短发被吹得飘散,不留神便拂至唇角,她手上抱着几个烟花盒,腾不出手来拨开脸颊的碎发,只能弓起肩头,侧歪过头去想要靠衣料的摩擦力蹭掉。   陆淮琛刚好移过视线,单手托住烟花盒,另一只手伸过去,帮她将发丝绕到耳后。   “这里还挺漂亮的,”她环视着被路灯点亮的四周,唇角绽开烂漫的笑意,“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在来的路上搜过攻略了。”   两人将手里的烟花筒摆放成圆形,背靠背的时候,她还故意用后背顶了他一下,害得他险些栽倒,气急败坏地敲了她两个爆栗。   一阵风过,洛颜缩了缩脖子,喃喃地抱怨了几句无常的天气。   不曾想他直接将外套脱掉搭在她的头顶,路灯的光尽数被遮挡,鼻翼间充斥着好闻的洗衣粉味,她伸出手臂,触手可及的是他的手指,热度便沿着她的脉络一路向上,蔓延到心口,衍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暖。   她笑了,将外套挣脱下来穿在身上,等靠边站好之后,陆淮琛已经把烟火筒尽数点燃。   一秒,两秒,三秒……微弱的火苗顺着引子向下蔓延,豆烛般的星火奄奄一息,逐渐熄灭。   洛颜眨眨眼睛,疑惑地探过头去:“着了吗?”她朝着烟火筒的方向走去,陆淮琛跟在她的身后,轻轻蹲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引线:“没问题啊。”   他用火机重新点燃,又弯着腰挪到其他烟火筒边,一一点火。   洛颜站在原地,看着火烛就着引线迅速滑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倏地,一大束火光“蹭”地窜起——   视野迅速被撕裂的强光所掠夺,燎烈的烟火迫不及待冲破束缚,携着昏暗的路灯,使寂静的夜融入一片光渊。   洛颜眼睛里一片汪亮,握起胸前的相机,连续拍了几张美景。   两人在来的路上,他说,虽然烟火稍纵即逝,但是他愿意为她创造出更多美好的事物。   火花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其余的烟火筒也依次掀起浪花,透过模糊的光线,她看到站在烟火圈对面的陆淮琛正冲她招手。   “陆淮琛!”洛颜松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将手掌当作喇叭,似是对着在夜空另一边的人扬声呐喊。   耳边已经听不见风声,一瞬间世间万籁俱静。   陆淮琛也停下挥手认真地看着她。   密布的层云里透出缝隙,丝缕月光倾泻而至,他的发梢落满金屑,视线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灼热的温度。   洛颜的眼神一阵恍惚,声音也变得轻柔飘渺。   她轻声说——我喜欢你。 第43章 四十三点想亲   43.   国庆假期之后,同学们都纷纷赶回学校上晚自习,住校的学生早就在下午就搬着行李箱回去了,洛颜在耿依然电话轰炸后,简单收拾了几下便去公交站接她。   “那国庆七天你一共在老家呆了几天啊?”耿依然将洛颜买的遮阳帽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又爱不释手地戴在头上,顺势照了下路旁的玻璃窗。   她锁眉想了想说:“算上来回一共四天吧。”   “那陆淮琛第二天去找你,也跟你在那里呆了三天?”   “没那么久,他来的第二天下午就被我轰回去了,你不知道,民宿里所有客人都围在一起吃饭,我俩面对面坐,我还要在我奶奶面前装作不认识他,这感觉实在太心虚了。”   “为什么?”耿依然用手肘戳了下她的手臂,笑得一脸暧昧,“你拒绝了我提出的要出门同游的邀请,却跟陆淮琛去神幽小镇私会,你俩该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进展飞速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洛颜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忽地松开手里的行李箱手柄,“可就别怪我不帮你抬上四楼了。”   “别别别,”耿依然双手合十虔诚地求饶,“我实在是受不了我妈每次都给我带这么多水果,行李箱死沉,我就不明白了我在学校里买不就行了,她每次都操这么多心,搞得我心力交瘁。”   “身在福中不知福……话说你怎么没叫张俊来帮你抬行李?”   说到这儿耿依然心烦地摆摆手,挽起袖子提起行李箱的另一边:“别提了我俩最近正吵架呢。”   “吵什么?”   “我看他微信,发现他点赞了好几次前女友的朋友圈,还在下面留言互动,甚至上次还让我帮那个女生挑礼物送人,我还以为只是他普通异性朋友,我昨天才知道竟然是前女友,我差点当场气死。”   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行李箱七拐八绕,走到一半的时候耿依然累得气喘吁吁,示意她先放到楼梯上休息一会儿。   洛颜看着她拿手不停地当做扇子扇风,感觉她头顶好像真得冒烟了似的,琢磨着说:“是有点令人接受不了哈。”   “对吧,你也这么想吧,但是他竟然说我小心眼,还说什么分手了之后就是普通朋友,都怪我带了什么奇怪滤镜,你说他们男生脑回路是不是都这样?”   眼看耿依然越说越气愤,洛颜生怕她把一阵火上来把手里的行李箱当手榴弹扔出去,连忙劝慰:“你先别生气,他可能心里也没想这么多,男生心思没那么细腻,等你们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   她冷哼一声,一个人提起行李箱来,愤愤地说了句:“等冷静下来就分手了,男人,呵。”   洛颜站在原地,僵硬地看着她独自一人拎了差不多四十斤重的行李箱往上走,咽了下口水,不禁感叹失恋的女人果然不能招惹。   耿依然的舍友还没到,她扯开行李箱将衣服都拿出来放进柜子里,顺带给了洛颜一个用保鲜膜包好的塑料碗。   “这是什么?”洛颜捧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透过保鲜膜看去,发现里面有很多切开的西瓜块和火龙果一类之类的。   “我妈切得水果拼盘,里面都是你爱吃的水果,还浇上了酸奶。”   “哇,”她接过耿依然递过来的叉子,揭开保鲜膜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眉眼弯了起来,“帮我谢谢阿姨。”   耿依然正收拾着衣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问她:“对了,你晚上有空吗?”   洛颜眨了眨眼,将嘴里的半块草莓咽了下去,舔了下唇:“陆淮琛约了我一起吃饭。”   对面的人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摆摆手:“……我总算是能体会到你之前的感受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洛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一边解锁一边说:“没事你要是没人陪的话,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反正他不缺朋友。”   “不不不,”她伸手阻拦,“不行我不能招他恨,等舍友来了我去食堂吃就行。”   “真的?”   “千真万确,你有事的话就赶紧走吧。”   “没事,”她捧着塑料碗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懒散地掀起眼皮来往窗外看,“他这会儿估计还在篮球场打篮球呢,我在这儿再陪你一会儿。”   夕阳透过窗棂落入屋内,洛颜用叉子戳了几下碗里的苹果,正想凑到嘴边一口咬下时,不经意瞥到了窗户楼下宿舍门口的一抹身影,顿时愣住了。   耿依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过陆淮琛倒是令我意外,除了上赶着来倒贴的女生之外,我倒没见过他对除你外的女孩子有多热情。”   “……”洛颜抿了抿唇角,咯嘣一下咬断了嘴边的苹果,颇为淡定地说,“帮人搬行李算热情吗?”   耿依然顿住手里的动作,抬起眸来:“……嗯?”   ***   由于学生们都返校了,这个时间学校也没有门禁,米线店里生意热火朝天,扑鼻的香气四散开来。   陆淮琛拎着洛颜的背包往屋里走,两人挑选了一个还算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后者将腿伸开,悠闲地看了几眼菜单:“一份大碗的番茄米线,加鱼丸和甜不辣,再来一份鹌鹑蛋。”   服务生收回菜单,礼貌地问了句:“米线要辣吗?”   她摇头:“不要。”   “好的请稍等。”   她的水果拼盘里还有几块西瓜没有吃完,恰巧碗底正是酸奶最稠的地方,仔细品尝口味浓腻。   陆淮琛正垂着头回信息,抬起眸来之后看到洛颜正咬着叉子看他,目光放到了她面前的塑料碗上,疑惑:“这是什么?超市买的吗?”   “不是,耿依然给我的,”她叉起一块西瓜刻意从他面前晃了晃,笑道,“想不想吃?”   陆淮琛勾起唇角,看着她得意洋洋地将西瓜绕回自己面前,趁其不备,拾起服务生刚放到面前的筷子迅速夹起碗里仅有的那块草莓,放进自己嘴里。   洛颜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秒后瞪圆了眼:“喂我特地留着那块草莓想要最后吃的!?”   她简直要被气死了。   陆淮琛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总是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一口才吃,比如说蛋糕里的巧克力,火锅里的土豆片,奶茶里的椰果。   他今天下午帮一个漂亮妹子抬行李一直抬到人家宿舍门口就算了,还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反倒在这里跟她抢东西。   洛颜不禁剜了他一眼,气急败坏地拾起桌上的筷子就要抽他。   被瞪得人眼角笑意更浓,握住她的手将筷子拦了下来,正想说些什么哄哄她时,搁在桌面上的电话倏地震动,他用余光瞥了眼来电提示,竖着手指凑到唇边“嘘”了一声——   洛颜气鼓鼓地收回手去,将最后几片西瓜全都吞咽入肚,生怕再让他抢了似的。   “好,我明白了。”等对面说完,他挂了电话,将手机调至静音倒扣到桌面上。   她视线往那个方向扫了眼,没说话。   米线很快就被端了上来,砂锅很烫,洛颜尽量绕开锅壁,用筷子将米线捞出到面前的小碗里,不过这家店里做的米线实在是太劲道了,她捞了半天都在筷尖滑下去了。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将自己面前盛满的碗给她:“你吃我这个。”   洛颜往碗里倒了辣椒醋和麻油,搅拌了几下,看到视线里又落了一双夹着鱼丸的筷子,舔了下唇,抬起眸来盯住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他眼也没掀,将碗里的鹌鹑蛋一一剥开,然后搁进洛颜面前的碗里。   她忽然想到今天下午跟耿依然探讨了半天“关于女生是否小心眼”的话题,感觉还是不能问得太过于直接,咬着筷尖往前凑了凑:“你就不想问问我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他微拧起眉用手掌挡了下她跟砂锅的距离,后者意识到滚烫的热气之后撤离了几分。   “你不是帮耿依然搬行李了吗?”陆淮琛将手里的鹌鹑蛋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   “对啊,”她鼓着腮帮子说,“然后我在宿舍里坐了一下午,没事就在窗边看看风景什么的。”   陆淮琛没从话里察觉出什么营养,只好没感情的继续剥蛋壳,顺势点头:“挺好。”   洛颜觉得对面的人实在是淡定地过头了,继续说:“……我觉得耿依然宿舍那个位置视野很开阔,从窗户里看去,四周围的人简直一览无余。”   听到这儿,对面的人终于抬起头来,眼睛微眯:“所以呢?”   洛颜叹息,摇着头露出一副痛彻心扉的表情:“所以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见了……对我来说,的确有些辣眼睛了点。”   陆淮琛愣住了。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格外丰富,洛颜忽然有些心情复杂,用汤匙慢条斯理地舀了口汤送进嘴里,正等着他的解释。   只听见他犹豫了两秒钟,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该不会看见对面男生宿舍的浴室了吧……不会吧洛颜?”   她大雾,一口浓汤顿时呛在喉咙里,咳得险些喘不上气。 第44章 四十四点想亲   44.   吃完米线之后,碗里还剩下一半没剥壳的鹌鹑蛋,陆淮琛去前台付了钱,然后奉旨要了方便袋,将剩余的鹌鹑蛋都打了包。   两人走出米线店的时候天色早已逐渐昏暗下来,洛颜还穿着九分裤,凉风绕着裸露的脚脖打转,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往陆淮琛身后缩了几缩。   “国庆节之后下一个节日就是圣诞节了啊,时间过得好快,”她凝着商街的霓虹灯,将手缩进袖子里甩来甩去,“我总有种昨天才刚开学的错觉。”   陆淮琛拎着方便袋在指尖绕了几圈,没正形地说:“我还有种昨天刚出生的错觉呢。”   “……”   他们正往学校的方向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上课,街道车流拥挤,路边街灯点了一路,不远处飘来浓郁的奶油香气,洛颜目光被吸引,视线落到前方卖棉花糖和爆米花的小铺上。   她拽拽身边人的袖子:“陆淮琛我想吃棉花糖。”   对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刚才不是一点都吃不下了吗?”   “棉花糖又不是食物,不会太撑的。”   两人走到摊铺上买了一只,棉花糖软得像棉絮一样缠绕在竹签上,虽说没什么重量,但是洛颜拿在手里感觉还是很大,而且很松散,要歪着头才能吃到嘴里。   “你吃吗?”她扯了一圈棉花糖下来,递到他嘴边炫耀似的扬了扬。   然而等到陆淮琛伸过头去时,她又皮得一把扯过来将糖放进自己嘴里,眉眼里全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好坏啊你。”   陆淮琛被她气笑,眼见她吃进去的那条棉絮状的糖还留在外面一大截,眸色暗沉,侧过头去咬断。   没料到他忽然靠过来,洛颜瞪圆双眼,连咀嚼的动作都忘记了,像是被点了穴似的站在原地。   ……差一点就亲到了。   只见某人满足地勾起唇角,还不忘记淡定的点评:“挺甜的。”   “……”   早知道就不逗他了!   洛颜愤愤地转过身,脸红着将棉花糖捏成固体状一口塞进嘴里。   扔掉竹签之后,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你微信响了好几声了,不看是谁给你发消息吗?”   他揣着口袋不为所动:“跟你在一起就是要专心陪你的,别管手机消息了。”   “没事,我哪会计较这么多,你快看吧万一有什么急事找你呢。”   “这么善解人意?”   “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好,你等一会儿。”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解开锁,指尖流连在屏幕上,脸庞被冰冷的灯光衬得阴森。   洛颜本来没放在心上,往前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想起下午那个女孩子,转身好奇地瞥了眼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想太多了吧。   刚下了一节晚自习,走廊上人声喧闹。   此次校庆刚好赶上学校五十周年,举办的规模比以往要更大一些,学生会全体成员都要参与意见讨论,许珩年作为学习部部长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负责的项目有些棘手,离校庆不过四天时间,还有宣传的事情没有做到位,甚至还没有布置外面的宣传墙。   这个节骨眼上再找人来画显然是来不及的。   “教导处任务布置的也太突然了,宣传单页我们可以去某宝上找店铺操刀,然后在学校外面的打印店印出来,但是宣传墙该怎么弄?”唐温作为学生会的一份子,此时也为工作量感到惆怅。   陆淮琛斜倚着墙面:“马上就要期中考了,而且每个班都在准备店铺的事情,谁还愿意抽出精力去画画。”   许珩年拧眉不语。   三个人正在这儿僵持着思索,洛颜忽然从班级里面跑了出来,张着嘴“嘶哈嘶哈”的喘气,手掌间夹着一瓶矿泉水,指尖上全是辣油。   “快快——”她把瓶子交给陆淮琛,双□□替着踏步试图缓解。   “你吃什么了这么辣。”陆淮琛连忙将瓶口拧开,递到她面前倾斜着手喂他。   她就着他的动作喝了几口,稍微缓和过来后,用手扇了扇风,皱眉:“就是你买的那张辣片,我还是没有抵挡住它的疑惑。”   “大晚上就吃你也不担心体重?”   她掀起眼来:“你这是说我胖?”   “不敢。”   等到辣意缓解过后,洛颜才发现三人气氛之间有些沉闷,疑惑地看向陆淮琛,对方给她解释了一番。   “这还不简单,去买一些便利贴发给学生们自己写一些激励自己的话或者座右铭一类的,然后让班主任依次组织学生去宣传墙上粘贴不就好了。”   陆淮琛环着胸想了想:“……有道理啊,你们觉得呢?”   洛颜继续说:“如果担心墙面会太乱的话,到时候可以画一些简单的装饰,比如大树,那学生们的便利贴就是叶子,岂不是又美观又省事。”   唐温眼睛一亮,拽了下许珩年的衣角:“我感觉可以。”   后者思索了一下方案的可行性,点了点头。   陆淮琛扬起笑来,曲着指尖敲了下洛颜的头:“不愧是我家洛颜,太聪明了。”   她翻了翻白眼:“你少来。”   三人决定回学生会商量细节,等他们走了之后洛颜打算去洗个手。   教学楼的洗手间设置在走廊尽头,课间有很多人都围在外面,洛颜捧着装有洗手液的塑料瓶往厕所走,从楼梯口看到耿依然正和张俊躲在门后面谈话。   学校走廊里装有摄像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待在那里说谈情说爱,而尽头楼梯的转角口平时人少,老师也很少经过,所以经常有情侣一下课就跑到那里偷偷谈恋爱。   洛颜慢条斯理地洗着指尖,十月初的天气,水流顺着手背往下淌,触及皮肤带了微微凉意。   她低眸盯着淋满洗手液的手指,掌心相对仔细揉搓之后,伸到水龙头下清洗。   就在她洗完手打算转身走的时候,站在旁边的女生忽然抬起头来叫住她:“同学你好,我能用一下你的洗手液吗?”   洛颜侧过眸,刚想开口,脸上友好的笑容在看到对方面容的霎那间僵住,脱口而出的答复也停留在嘴边——   即便洗手间外的灯光有些暗,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下午陆淮琛帮忙抬行李的那个女孩子。   女生骨像高挑纤瘦,皮肤白嫩,长相也很清纯秀气,大概就是男生看一眼就会心动的类型。   下午耿依然同她一起在窗边“观望”的时候,险些把手里的玻璃杯捏碎,频频摇头大事不妙,倒是洛颜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觉得陆淮琛多半就是举手之劳。   不过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她,虽然说刚搬到这层楼时间并不是很久,但是长得太漂亮的女生一向夺人眼球,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新转来的吗?   “好啊。”洛颜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把洗手液的塑料瓶递给她。   “谢谢。”   等女生用完之后,洛颜先一步离开洗手间,路过楼梯口时还特意往转角的方向看了一眼,都快上课了耿依然和她男朋友还在那个地方争论着,这次恐怕是不会轻易和好了。   洛颜打着哈欠站在走廊里吹风,课余时分学生们偶尔会去超市买零食充饥,所以此时楼下一片喧闹声,她托着下巴往窗外看了一会儿,觉得晚风有些冷,便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   紧接着她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漂亮女生。   穿着白色长筒袜,百褶裙,一双纤细的漫画腿引人注目,惹得拥挤在走廊里打闹的男生都频频传来爱慕的眼光。   洛颜心口恍然陷下去一块,总觉得大事不妙。   女生一直站在后门往班级里面瞧,瞧了半天也没见她要叫谁出来。   洛颜挑起眉来,忽然想起陆淮琛并不在里面的事实,吞了下口水,迎上去问她:“同学,请问你找谁?”   “哎你是高二一班的吗?”女生看上去还很高兴,娇嫩的娃娃音简直酥到人骨子里。   她点点头:“我是。”   洛颜瞥了眼对方极具淑女感的穿搭,又垂眸瞥了眼自己身上极简的冲锋衣和黑裤子,完全就是女神和女汉子的典型对比。   “你们班陆淮琛在不在?”   果然。   她不禁感叹有时候女生的第六感真得很准。   而在一旁经过的齐琳琳听到这女生的话,狐疑地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充满了惊讶和敬佩。   惊讶她竟然敢向洛颜打听陆淮琛,敬佩她简直太有勇气。   “他——去学生会处理跟校庆有关的事情去了。”洛颜面带微笑地实话实说。   “不在啊……”女生看上去有些失落,说完后还恋恋不舍地又往班级内瞧了几眼,然后垂下眸说,“那麻烦你转告他让他课间有空的话去楼下找我。”   洛颜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估计已经僵了,非常淡定地回了句:“好,不过同学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才能如实转达。”   “噢是这样的,”女生嘴角弯起来,眉眼里都是笑意,“我是他女朋友。” 第45章 四十五点想亲   45.   沉闷的声响惊扰了走廊里安逸的环境,悬挂在房顶的声控灯依次亮起驱走了阴森的黑暗,几秒过后,教室里寂静到只剩下笔尖触碰纸张的沙沙声。   洛颜写完了两张英语卷子,数学作业还剩下几道拿捏不准的拔高题想要跟别人探讨一下,但班里数学成绩最好的两位爷现在都不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还要帮那位“女朋友”传话呢。   瞥了眼坐在讲台上维持纪律的值日班长,洛颜叹了口气,从桌洞内的书包里悄悄掏出手机来找到陆淮琛的对话框发了消息过去。   可直到下课铃打响对方也没回复消息。   在她锁眉冥想眼前那道题目时,身旁的座位被拉开,一个阴影笼罩下来遮挡住了附近的光源,洛颜以为是陆淮琛回来了,迅速侧过眸去——   结果是跑过来跟她商量校庆店铺方案的齐琳琳。   或许是她脸上大失所望的表情太过于明显,齐琳琳皱起眉来,忍不住开口:“看见是我就这么不高兴?”   虽然最近因为店铺的事情跟齐琳琳的关系稍微熟悉了一些,但她仍然不敢惹这位脾气古怪的大小姐,连忙解释说:“不是,我以为是我同桌回来了,还有人找他呢。”   现在都下课了他还没回来也不回复消息,搞不好在楼下那位姐姐已经脑补了她刻意不通知陆淮琛,就为了拆散他们姻缘的恶毒女二情节。   所以哪怕为了证明自己很大度,她也得赶紧把这件事无误传达。   齐琳琳了然地笑了下,拨弄着刘海儿慢条斯理地说:“就刚才那个看上去就不是善茬的姐姐?”   的确不是善茬,认识还蛮到位的。   “要我看,人家不是来找你示威的,就是有意挑衅你,现在世道不同了,看上去越清纯的女生,内心反倒可能更多坏水,而他们男生就喜欢这种类型的,能够激发他们的保护欲。”   “……”   确实,对于这一点她自己也十分认同。   有些人外表看上去纯洁,其实内心阴暗,思想糜烂,这种类型的女生被世人友好地称作“白莲花”。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听陈默然说你练过很久的跆拳道……估计陆淮琛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那女生故意娇嗲可能会适得其反。”齐琳琳遮手掩去哈欠,随意翻着手里的策划方案。   洛颜本就不太擅长同人交往,现在还要去分析一个陌生女生的心态,她感觉要累死了,干脆挥挥手:“算了随便吧,我们先来讨论一下方案。”   说到这儿齐琳琳突然来了精神:“你说,全校两大帅哥都在我们班,如果我们让他俩穿着日系的服务生服装的话,是不是能招揽很多顾客!”   “……服务生服装?”   “对啊,”她从策划案里翻出一张广告纸来,“就是这样的,租衣服的店家我都问好了,价格也是非常合理,只要那两尊大佛点个头就行。”   “我觉得……”洛颜思量了一下,“他俩应该不会同意的吧,这怎么看这都像是出卖美色谋取福利。”   齐琳琳轻啧一声,循循善诱:“你难道就不想看陆淮琛穿这个?绝对会吸引很多女生顾客的。”   洛颜目光落在那张广告纸上,沉默半瞬,正准备开口说话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不仅能招揽很多顾客,没准还能招揽很多苍蝇。”   陆淮琛环胸站在两人身后,正垂着眸看那套衣服。   洛颜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说到顾客的时候。”   齐琳琳立马转头,格外兴奋地说:“班长,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他弯了弯唇,礼貌客气地说:“如果你能说服许珩年穿的话,我倒是愿意无条件答应。”   “……”   依照许珩年那个性格,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齐琳琳不甘心,只能将最后一线希望放到洛颜这里,她委屈巴巴地拉住洛颜的手,摆出一副极其可怜的神情。   洛颜悄悄瞥了眼陆淮琛的反应,压低声音回应说:“我……试试?”   对方拍了下她的肩膀:“交给你了!”   说完之后就很有眼力见的一溜烟跑了。   “你怎么才回来?”见陆淮琛坐下,她问道。   “跟他们一起开完会之后又跑去校外买便利贴了,学校超市里并没有这么多。”   “那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   “我没带手机,”他将手摸进桌洞,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来,“一直在这里放着呢。”   “这样啊。”   “怎么?才一个小时没见就想我了?”   看到他落满笑意的眼睛,洛颜忍不住掀了个白眼,转过身去,边做题边清了清嗓子,抬高音调说:“刚才有人找你。”   他垂眸回了几条消息,顺便问道:“谁啊。”   洛颜抬起眸来,摩挲着笔杆上的软套:“……你女朋友。”   “嗯?”陆淮琛顿住,狐疑地看向她,真诚地问,“你找我干嘛?”   “……”   洛颜面红耳赤地蹭了几下耳垂,忍不住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但是看他的表情是真得一头雾水。   她侧过身去面向他:“一个自称是你女朋友的人找你,就上节课课间,长得很漂亮,你有没有印象。”   “在我眼里能算得上漂亮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只有你。”   她“呸”了一声,继续提醒:“就是你下午帮她抬行李的那个女生。”   “……啊,你说萧菲?”陆淮琛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你看见我给她搬行李了?怪不得在米线店里一副逼问我的样子。”   “所以呢?”   他解释说:“我帮她搬行李就是举手之劳,我没在意,所以就忘了,我跟她以前就认识,她是国庆之后新转到咱们学校来的,对学校不熟悉,我就帮个忙。”   “以前就认识?”   “对啊,我跟她还有邱岳初中经常在一起玩,她那时候就是个假小子,跟一帮人称兄道弟,混在我们中间根本分不出性别,而且我们从来不把她当女生,无论是打球还是打架她都冲在最前面,但是初三的时候她家里出事就转走了,谁知道过了两年竟然变化这么大,我差点没敢认。”   洛颜将脑海中女生的形象跟他所描述的人联系了一下……简直难以想象,她摇摇头,托着下巴疑惑地说:“那她为什么说自己是你女朋友?”   “我也不知道啊,她可能跟你开玩笑吧,她性格比较直,就是不绕弯的那种,说话也比较伤人,心太粗了女性朋友很少,所以就喜欢跟我们混在一起,”陆淮琛将他桌面上散开的策划案全都收拾起来,又翻了几下他的课本,“你见过老武给我的那张表单了吗,我要交到办公室。”   “我夹到你英语课本里了。”她指了下摞在书架上的其中一本。   “OK,我一会儿就回来,”他直起身来,侧眸敲了下她的头,郑重其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知道了。”   寥寥几句解释的话语,洛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不过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没准人家真的是在开玩笑呢?   ***   临近傍晚,夕阳像是油彩般铺了一地,整个操场都被笼罩在一片水红之中。   学校奶茶小铺生意格外红火,洛颜轻扫了几眼小票上冰镇饮料的数目,咬着吸管喃喃地说:“所以你就让他删掉前女友的联系方式,结果他不干?”   耿依然有气无力地斜倚着柜台:“对啊,他觉得我小题大做,说人家没有打扰我们的想法……你说我是不是该分手了,这种维护前女友的男朋友还不分手,留着过圣诞节吗?”   两人说话的空荡,服务生拎着一个大袋子搁到柜台上,礼貌地说:“一共六杯冰镇森林玫果,请问同学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洛颜笑着拎起来:“没有了谢谢。”   耿依然无意瞥到她提方便袋时被勒红的手掌,问道:“你还帮陆淮琛的队友买饮料……对了上次那个提行李的事情你搞清楚了吗?”   “搞清楚了,”两人拎着袋子往篮球场的方向走,“他说是以前的同学而已。”   落日探在山头迟迟不肯离去,另一半边的月亮倒是很积极地在夕阳的余晖中露出脑袋,月牙般大小的被一片焰火遮挡,篮球场气氛火热。   洛颜视线扫了一圈球场,很快便发现了陆淮琛和他队友的位置,她们从后面走过去,正打算在旁边等一会儿时,邱岳格外眼尖的看见了她们,扬声喊了一嗓子。   话音刚落,那边打球的几个人停下动作来,陆淮琛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她竟然来球场,三两步跑到跟前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你怎么来了?”   来之前她给他发过消息,问了他队伍里有多少人,所以买了六瓶饮料。   但现在看来……   洛颜看了眼围上来的人里,身材娇小看似非常不起眼的萧菲,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   太尴尬了。 第46章 四十六点想亲   46.   神经粗条的耿依然显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将陆淮琛手里的购物袋拽开一角,拿出一杯果汁来递给站在最靠边的邱岳:“当然是给你们应援了,颜颜特地买的,我俩在那边拎过来实在太重了。”   等她依次发完之后,才发现身高矮了众男生一截的萧菲,蹙眉回想了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看她眼熟原因。   气氛莫名就微妙起来。   洛颜忍不住扶额,脑袋飞速运转想着补救方法时,陆淮琛把自己手里的果汁递给了萧菲,冷静地打着圆场:“这杯给你喝。”   女生从他手里接过果汁,脸上依旧维持着莞尔的笑容,连一句道谢都没有,仿佛两人早已熟悉到不用客套似的。   耿依然瞪圆了眼睛,毕竟这本来就是洛颜要给陆淮琛买水喝,才一口气买这么多的,结果他用来哄别的女生。   她一时气不过,刚想讨要说法时,后者自然而然地从洛颜的手里抽过她那杯果汁,咬着吸管喝了几口,又晃了晃杯底的冰块——   “我跟颜颜喝一杯就行了,怕她喝太多凉的容易胃疼。”   他微勾起唇,蛊惑人心的语气极为暧昧,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这种事情时常发生一样。   尴尬的气氛瞬间被化解,几个队员极为嫌弃的拖着长腔“咦”了几句,感觉快要被他酸死。   其中一个穿着篮球队服的男生摆摆手,拆开吸管噗的一声插入杯口,摇着头叹息:“单身狗没人权。”   洛颜此时十分感谢落在她身上的夕阳,能够遮住她脸上因不好意思染起的绯色,她垂眸将长发抿到耳后,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萧菲身上,后者慢吞吞地将吸管插进去,表情有些无所适从的木讷。   刚才陆淮琛话落的时候,她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错愕。   夕阳沉甸到山头另一边,球场被夜的凉意覆盖。   洛颜对篮球一窍不通,充其量就是当个加油的观众,耿依然早就被舍友叫去吃饭,她坐在球场对面的草坪上等陆淮琛。   “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啊,你叫洛颜咱们几个一起不就行了,”就要散场的时候,邱岳对陆淮琛要离队不跟他们一起吃饭的做法表示不满,“再说了萧菲回来你都没什么表示。”   “等周末我再跟你们一起,”陆淮琛将搭在球架上的外套摘下来,“洛颜不喜欢太热闹的环境,你们随便吃等晚自习我替你报销。”   见他要走,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萧菲像是恍然惊醒般,飞快地抓住他衬衫的衣角,手掌攥得很近,连衣料都被抓出几道褶皱。   陆淮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到她的手上,不解地微蹙起眉:“怎么了?”   “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松开手背到身后,扬着脸问,“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   暮色的余光从层叠的云雾中透出来,他搭在肩上的外套被微风掀起一角,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是镶了一层金边。   “现在还不是,”他眉眼温和,垂着眸子笑了一下,语气笃定,“但毕业之后肯定是。”   ***   洛颜将塑料杯里最后几口椰果吸进嘴里,原本正望着天边似有若无的月亮发呆,视线里忽然挤进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被吓了一跳,险些栽仰过去,索性抱住了身侧的柱子,有惊无险地松了口气:“可以去吃饭了吗?”   “走吧。”陆淮琛将外套穿在身上,朝她伸出手。   洛颜将手搁在他的手心里,正要站起来时,忽然感觉双腿一阵痉挛,触电感从脚底蹭的升起,使不上一丝力气,又重新坐回原地。   “怎么了?”   “腿麻了。”她喃喃地说,蹙紧眉心,双手按摩着腿部试图缓解麻痛感。   “我背你?”   “不行,这里是学校啊,”她“啪”一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掌上,“你扶我起来跺跺脚,感觉要抽筋了。   “好。”他应道。   说是扶,但考虑到她没力气站起来,陆淮琛还是将她打横抱起,往平坦的路上走,由于身体离开支撑有些失重,她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一直被拽着的衣角也被松开。   “今天这个事情我做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等他将她放到平地上,洛颜扶着他的手臂,疑惑地问。   “没有啊,我知道你问我球队的人数是想给我惊喜,你有这个心我很高兴,”他将洛颜喝光的塑料杯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继续说,“而且萧菲是中途才过来看我们打球的,你没有帮她买饮料,反倒是我没提前告诉你她在的原因……你不生我气我就烧香拜佛了,你干嘛要怪自己。”   洛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缓缓点头。   “好点了吗?今天想吃什么?”   双腿痉挛的感觉消散不少,她立起脚尖来在水泥地上磕了磕,拉着他的手甩来甩去,像是在撒娇:“想吃小馄饨。”   “好。”   ***   因为校庆五十周年,学校领导十分重视这件事情,一大早就派人来巡察流程,学生会的人忙得不可开交,整个会议室被搞得鸡飞狗跳,老旧的木门推来推去吱呀直响。   除了店铺活动之外,还设定了晚上的班级文艺节目和篝火宴会,那么就增加了音响调控和舞台置办的任务,许是前段时间下过雨的缘故,搁在仓库里的音响有些潮湿,麦克风调试了很久音质都还是模糊不清。   前几天被洛颜提议的留言板早已完工,日光下鲜亮的便利贴被风刮得哗哗作响,像是充满希望的绿叶。   全校将近五十个班级,除去高三学生不参与之外,其余将近三十多个班级的露天帐篷分散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位置是抽签决定的,陆淮琛手气不错,刚好挑中了靠近超市的位置,这样还能带来一部分客流量。   上午十点店铺的活动才开始,现在还是准备阶段,为了能够招揽更多的客户,洛颜跟其他做糕点的学生决定留一部分材料现买现做,还可以让客人来店里自己DIY,然后花钱带走。   然而整个班里连许珩年的人影都摸不着,齐琳琳的计划俨然泡汤,正失落地守着一桌纸盘发呆。   除了做糕点的学生之外,店铺里面还有榨果汁,打扫卫生,以及在外面招揽顾客发传单等,分工明确。   “对了我们做饼干的模具全都搬下来了吗?”耿依然拿着清单检查纸箱里工具的数目。   “拿了呀,我昨天收进去的,烹饪室里应该没有了。”洛颜将鸡蛋牛奶面粉等需要用到的食材摆放到桌面上,又把鸡蛋敲开一个小口,将蛋黄和蛋清分离开来,装到器皿中以备使用。   “陆淮琛呢?一大早也没见他,该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叫走,去帮人家的忙了吧。”耿依然对于那天篮球场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直觉告诉她那个萧菲一定很有问题。   洛颜正拆卸速溶咖啡的包装袋,点头说:“不是被别人叫走的,是他主动去的。”   “主动!?是不是被那个女生?”   “不是,你想多了,是许珩年,学校坚持锻炼学生,外援都没雇,学生会人手不够他就过去了,我们这儿人都用不过来,”她顿了顿,伸出手指了指坐在外面看广告单的张俊,“比如那位清闲的哥。”   耿依然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收拾她男朋友了。   洛颜笑着摇摇头,将咖啡粉全都倒进保温杯里,倒进热水。   清风从窗边漏进来,悄然吹散了盘旋在杯口上方的蒸汽,时针推搡着时间如梭前进,洛颜侧头看向落地窗外摇曳的细碎阳光,碧蓝晴空中的白云缭绕成经幡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在门口粘完气球的董珂走了进来,她有些热,随手拿了一杯矿泉水解渴,还敲了几下正垂头丧气的齐琳琳。   “你就不能站起来干点活,别人都在忙。”   “哎呀等客人来了我肯定去,”她不满地捂着头,“你难道不应该在学生会呆着吗?”   “……我去了啊,但是没多久就回来了。”董珂垂下眸,指尖不停地摩挲着矿泉水杯。   齐琳琳一向很没有眼力见,语气急迫地说:“该不会是许珩年一直跟那个唐温在一块,你觉得心里不舒服?”   站在两人身后的洛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开口打断:“琳琳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烤箱,我还没来得及弄。”   “啊好——”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再坐下去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起来调整烤箱。   董珂长舒一口气,倏地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了洛颜,我刚才在学生会看见陆淮琛跟一个女孩子在一块,两人还挺熟的。”   “啊?”   董珂抿起唇来,琢磨着措辞:“……而且那个女生,长得跟你有点相像。”   话音刚落,忽然砰的一声,窗外悬挂的巨大彩球炸裂开来,无数彩条漫天飞舞在空中,又飘然落下,校园四处的喇叭里传来校长醇厚的声音。   校庆活动开始了。 第47章 四十七点想亲   47.   这边齐琳琳被董珂的话吸引,边操作烤箱边八卦地抬起头来,问道:“是不是一个说话声音超级嗲的女生?”   后者认真回想了一下:“……是,头发还蛮长的。”   “天呢,该不会是……”说到一半齐琳琳也察觉到不太合适,连忙将话塞回肚子里,往洛颜的方向瞥了一眼。   洛颜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咖啡,略微出神,思绪绕了宇宙一圈才回来。   像吗?   喇叭里校长的话已经接近尾声,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同学往店铺这个方向赶,烤好的糕点被放置在外面的橱柜里,飘散着奶油香气,还有咖啡的浓醇气息也遮掩不住,很容易吸引赶过来的顾客。   等到忙起来,洛颜也就没了再考虑刚才的问题,现在看来光顾他们店铺的人还算比较多,搭起来的帐篷里放了七八张桌椅,现在都坐满了,还有一些要打包带出去的,留在店铺里工作的人都不可开交。   洛颜正在倒咖啡,坐在前面柜台旁的两个女孩子捧着脸问:“学姐你会拉花吗?”   拉花就是在咖啡表面做出叶子或其他图案的工艺,技术很难,她曾经试图尝试过,但是成功的几率并不是很高。   就在她正犹豫着说不会的时候,陆淮琛从身后靠近,抽过她手里的马克杯,眯起眼来打量了一下杯口:“我来吧。”   洛颜往旁边一侧挪了挪,只见陆淮琛将手里的马克杯倾斜了几分,然后往里面缓缓地倾倒奶泡,倒入一定量的时候,咖啡呈现出一种浓稠状,此时马克杯里已经基本半满了,他便微抖着手臂继续水平晃动,咖啡表面逐渐显现出一种涟漪状的奶泡痕迹。   “哇——”坐在吧台的两个女孩子都觉得有些神奇,不自觉地瞪圆双眼。   等涟漪不满整个杯口表面,他便收起手,只见刚才还流动的奶泡此时汇聚成了一个心形,停歇在杯口中央。   洛颜抬眸看了眼两个女孩惊羡的眼神以及将要溢出眼眶的崇拜之感,忍不住瘪瘪嘴,暗叹身旁的少年实在是太危险了。   陆淮琛停留两秒之后,又继续往里面倒奶泡,先前堆积的花纹此时又被冲开,逐渐蔓延到杯沿,新倒入的液体呈现出一个比刚才要大的,心形的形状。   最后他逐渐往后移动奶泡杯,慢慢缩小晃动的幅度,收杯时往前一带,奶泡拉出一条细长的横线。   “好了。”   他将马克杯递到其中一个女生面前,又慢条斯理地制作好了另一杯。   洛颜坐在一旁看着,等他做完了之后调侃说:“你会的还挺多,不愧是情场浪子陆少爷。”   陆淮琛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身后玻璃碗里备好的草莓,伸手越过她的耳畔,取了一颗草莓过来探到她的嘴边,“你要喝吗?我帮你做。”   “不要,我不太喜欢咖啡,晚上会睡不好,”她顺势将草莓咬进嘴里,仰着头嘟哝,“不过你为什么要拉心形,人家女孩子看着你的少女心都要飘出来了。”   陆淮琛弯起嘴角,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不高兴了?”   “没有。”   他解释说:“可我只会这一种,这也要怪我吗?”   “那你干脆就不要帮人家拉花啊……”   太阳从云层里探出脑袋,大片日光从帐篷外倾泻而入,陆淮琛往旁边靠了一下,用这个姿势挡住被晒到眯起眼的洛颜,继续疑惑地讨论刚才的话题:“你今天怎么了跟吃了炮弹似的,我不是怕那两个女生会为难你,不给店铺好评啊。”   “我……”   洛颜被噎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确实啊,她干嘛火气这么大,这不太像她啊。   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之后,洛颜轻哼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摊开掌心打了一下:“都怪你。”   他被惹笑了:“怪我,怪我什么?”   她抬起脸来嗔怪一句:“我想怪你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拥挤的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戴着墨镜,神情冷淡,威严的气场强盛压迫,仿佛整间帐篷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这次校庆也邀请了家长,刚才店铺里也来了几个,但多半是女性,像眼前这种商场精英还是头一个,连站在门口的齐琳琳都被逼退了几步。   据事后她跟别人说,那一刻仿佛看见了她自己的爸爸,简直害怕到不行。   当他走进来那一刻,正坐在吧台跟陆淮琛打闹的洛颜愣住了,她没想到洛文强竟然会来到这个地方。   她不记得自己又跟他提起过关于校庆的事情。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洛颜赶紧从座位上站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柜角。   洛文强坐到吧台前的凳子上,摘掉墨镜,先是瞥了陆淮琛一眼,又将视线放到眼前的菜单上,看了一会儿,最后搁到一边抬眸说:“给我一块你做的蛋糕吧。”   洛颜沉默几秒,最后从柜台里拿出一份她早上刚做好的奶油芝士,递到他面前,又将叉子搁在盘子一侧。   从糕点的斜侧面能够看出它用三层原料制作而成,表面一层漆红果酱,还洒满了惹人注目的蜜豆。   洛文强用叉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仔细品味。   头顶的暖光洒落下来,洛颜看着洛文强的发顶,惊奇地发现他竟然长出了好多白头发,连眼角的细纹也比之前要增长很多。   她长大了,他也老了。   不知怎么,她竟感觉有些紧张,她在面对父亲的时候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就好比幼儿园制作剪纸之后,兴致勃勃地拿给父母看,也只是想要得到一声简单的褒奖。   她竟然对父亲有了期待。   沉默许久,洛文强又插了一块搁进口中,这次糕点的体积比之前那块还要大。   洛颜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心里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牵扯着她的心绪。   一次两次,小碟里的蛋糕很快便被他吞入腹中,露出光滑的盘底,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一下嘴角,然后抬起眸来,深深地看向洛颜,最终说:“很不错。”   味道甜而不腻,质地比一般蛋糕还要绵软,口感也较为湿润,有种入口即化的触感。   洛颜在心底松了口气,桌子下紧攥的拳头也暗暗松开了。   此时店铺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洛文强环视了一下四周,从凳子上站起来,淡然问道:“聊聊吗?”   学校四处都是沸腾的喧闹声,两人坐在帐篷不远处的座椅上,熙攘的阳光落在少女脚边宛如遍地碎银。   “刚才逛了一圈你的学校,景色不错。”   洛颜看向教学楼下喷泉,语气淡然地开口:“确实,您也是第一次来。”   她在学校一年多,不管是新生报道还是家长会,从来没见过洛文强的身影。   对方闷哼一声,难得没有用各种理由为自己辩解,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   “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状况并不是很富裕,而且你妈妈当时难产,差点就让别人抢了医院的床位,再加上你爷爷去世也是因为拿不出高昂的医药费,我跟你妈妈才打算经商,满世界的跑生意,心想这样才能让全家人衣食无忧。”   洛颜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但是,人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刻,当你攀上一层高峰的时候,就想要再爬到更高的地方去看一眼,似乎这样才能甘心。”   “当贪婪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时,就已经顾不得你了……很遗憾,让你遇上那样不幸的事情,那次之后我也考虑过该怎样与你相处,但总是想法与现实总会背道而驰。”   “你总说我没有给你呼吸的空间,因为我总觉得,你还没有长大,我担心你还会遇上那样的事情,不管是人际交往方面还是面对各种选择,总是希望你能根据我给你规划的路去走,认为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看着不远处的女孩高兴地拉着父亲去自己的店铺参观,他长叹一声,嗓音沉闷:“其实这种想法,还是错的吧……”   气流缓慢地移动,空气中还漂浮着浓腻的奶香气,洛颜的神情恍惚了一霎那,思绪似乎飘回了很多年前那个午后——   那是新年的第一天,她还五岁,父母难得全部留在她身边,三个人围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重播,喜剧小品惹得爸爸频频大笑,脸上都堆起了皱纹,她还小,不懂得大人在笑什么,也跟着笑,手里的小黄鸭被她捏的吱吱作响。   母亲一遍遍的,耐心地揉着她的发顶,嘴角扬着温柔的弧度,连看向她的眼神中隐隐透着光芒,像是夜幕中悬挂的星辰,璀璨夺目。   阳光穿窗而入落在地板上旖旎成一片,斑驳浮动的光影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温暖到她险些落下泪来。   只是这种光芒稍纵即逝,不真切地像是梦境,脆弱到如同泡沫般一戳就破碎。 第48章 四十八点想亲   48.   洛颜自己也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在双方相处融洽的情况下,听父亲说这么多话了。   还记得母亲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抱着怀里的玩偶去书房一遍遍地问父亲,结果换来的是他无比厌恶的眼神。   她永远不能忘,这甚至比遭受外人的迫害还要令她心灰意冷。   “过去这几年,我也时常在想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总是太忙,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忽略了你的感受,也缺席了你的成长,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发现,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了。”   洛颜垂着眸紧盯住地面上随风而动的枯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很惊讶父亲竟然能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刚才在他踏进店铺的时候,她险些以为他会劈头盖脸地指责她去做这些事情。   “我跟你母亲的缘分结束的太快,和睦的日子早已强求不来,留不下的,放开手会对两人都好,她也不是有意要抛下你的。”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洛文强跟洛颜讲了很多她母亲的事情,那时候她还小,记忆早就被封锁在盒子里变黄变淡了,如今又被重新摊开在眼前,实在是怀念。   说到一半,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洛文强从口袋里掏出来,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滑断了电话。   洛颜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没讲话。   未曾想,没过多久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看着洛文强像是吃了柠檬糖似的紧锁眉头,洛颜将背脊靠在座椅上,手揣在口袋里一副洒脱的模样:“你如果有事情的话,就先去忙吧。”   “可是……”他翕合着唇瓣,脸上的神情欲言又止。   洛颜唇角微微翘起,眼底泛着释然的笑意:“没有关系,我们晚上回家再聊也可以。”   回家。   洛文强神情恍现过一瞬的惊讶,但又很快便将这丝情绪掩去,他沉声说道:“好。”   “爸爸——”   眼看他站起身来就要走,洛颜忽然叫住他,也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指尖紧攥住衣角   “嗯?”他转过身来。   洛颜感觉鼻尖猛然涌上了一股酸意,她屏住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声线:“……谢谢您能来参加我的校庆典礼。”   这是她曾经期待了很久的,却再也不敢想的事情,就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实现了。   等到父亲走了很久她都站在原地,广播里还响着用来调节气氛的轻音乐,不远处的操场也炸开了锅似的喧闹,她将热意重新逼回眼眶,正打算回店铺的时候,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她解开锁,发现是父亲发来的消息——   【蛋糕很好吃,为你感到骄傲。】   洛颜愣愣地盯着短信内容翻来覆去的看,直到仿佛认不出那些字,眼眶里盈满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才收回手。   原本堆砌在心底的城池,仿佛在瞬间坍塌。   陆淮琛看到她从远处走过来,眼圈和鼻端都是红的,卧蚕肿得像个水饺,吓得直起身来拉过她的手,垂眸问道:“你哭过了?”   “他有没有为难你?”   “到底怎么了?”   三句问候一声比一声轻,见到她沉默不语,陆淮琛突然有些害怕了。   洛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努力咽下声线中哽咽的情绪,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是你告诉他我们今天举办校庆的事情吗?”   他愣了愣,指腹摩挲着她的虎口,说道:“……是。”   “……”   见她良久不说话,陆淮琛心里担心的一塌糊涂,他也不知道让洛文强来的决定是否正确。就在他手足无措地替她抹掉眼角的泪水时,洛颜忽然环住他的腰,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前,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衣料上。   陆淮琛背脊一僵,手臂绕了一圈搁在她的发顶,温柔地抚摸了几下:“怎么了?”   她吸了吸鼻子,呢喃着说:“谢谢你。”   “让我感觉自己如此幸运。”   ***   洛颜并不是太喜欢喝咖啡,初三快要中考的时候,她买了好多速溶咖啡放到写字桌旁,本想用来提精神,却不曾想竟然彻夜未眠。   劲儿太大了。   后来她就干脆放弃了,把买的所有袋装咖啡都扔进了垃圾桶,并且决定以后减少饮用。   然后此时此刻洛颜托着下巴,百般无聊地看着对面橱窗装饰的圣诞节彩灯,面前放置的咖啡杯口还氤氲着热气,浓稠的香气围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而坐在她对面正甜甜笑着帮她往咖啡杯里加糖的女孩子,正是萧菲。   洛颜发现最近大家真的都很喜欢找她谈话,前几天校庆的时候跟父亲促膝长谈亲情问题,今天又被人约到星巴克探讨感情问题——或许人家并没有想要跟她探讨的意思。   萧菲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眼底晕开几分笑意:“这杯阿芙佳朵是淮琛平时最喜欢喝的,他,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给我点这个,其实起初他是没有喝过咖啡的,因为看我喜欢,才跟着我喜欢。”   “……”   从初中就开始喜欢喝咖啡,不害怕得糖尿病、心梗以及引发骨质疏松吗。   真是的。   小朋友要有小朋友的亚子。   洛颜掩唇打了个轻嗝,胃底还有刚才吃过的海鲜面的味道,她不知道该因为这句话给对方什么反应她才满意,只好淡漠地点点头表示认同:“嗖嘎。”   “不过现在星巴克店里也上了很多新品了,他平时喜欢带你喝哪一样啊?”   “……我没跟他来过。”   印象里学校不远处的商街里从最普通的拉面馆到比较高档的西餐店,陆淮琛都带她来过了,因为她曾经表示过自己不喜欢喝咖啡,他就从没带她来过星巴克。   不过他喜欢咖啡是真的,但是很多时候都会迁就她的想法,搞得现在洛颜都不太知道他究竟比较喜欢吃什么。   想到这儿,洛颜有些羞愧地摸了摸鼻尖,想着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问问他。   然而这一切落在萧菲眼里,她自动归列为陆淮琛连最喜欢的咖啡都不愿意与她分享,她扬起笑来,又抿了几口咖啡。   “我因为家里原因来一中插班,不过因为没参加过分班考试所以现在暂时被分到了普通班,不过校长跟我爸吃饭的时候说如果我期末考试能考出重点班的水平,就能跟你们一个班上课了。”   划重点:校长对她爸说、一个班上课。   短短几句话用就从侧面揭露出她家庭条件和学习成绩都不错,的确跟陆淮琛算是门当户对。   洛颜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嘴角却尴尬到僵硬:“那恭喜你啊,我很期待。”   期待个屁哦。   她如果此时再听不出来对方的意图,脑子就是浆糊做的。   然而萧菲依旧用一副天真无邪的单纯模样看着她,连眼睛里的光都似乎很干净。   ……   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段位极高的白莲花?   这跟陆淮琛口中那个混迹男生堆的假小子完全不像,甚至回想起来她跟他那帮好朋友在一起的情景,自己反倒更符合他描述的身份。   “我最近逛了一下学校周边,感觉还是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不过我很喜欢学校对面那条小吃摊,虽然比初中的差了些,但昨天跟淮琛一起去吃的时候,还是感觉很美味的。”   ……   捧一踩一就不太对了吧。   而且昨天陆淮琛是跟着一帮人请她吃饭,领头的人准确来说应该算是邱岳,他其实多半就是去蹭饭的。   洛颜不动声色地偏开视线,将目光投到面前咖啡里飘摇的奶泡,手指摩挲着杯把。   她真的坐的有些无聊。   对方无论是什么身份,这种举动无非就是来宣告主权,再暗示洛颜她现在已经回来了,而且完全可以融入陆淮琛的生活,多余的人可以退场了。   只不过这种阴暗的行为跟眼前那张看似单纯烂漫的脸蛋完全不搭。   不知不觉已过多时,微冷的风从落地窗外灌进来,吹凉了杯里的咖啡。   “初中的时候他几乎是全校女生追捧的对象,只不过他一向不太在意这个,所以真正能接近他的人很少,现在能看到你们两个走得这么近,他交到了异性朋友,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嗯,”洛颜捧着咖啡杯轻抿一口,说出口的话基本是跟着脑子里的心理活动走,“同乐。”   这咖啡真得比速溶的要苦多了,即使放了很多糖也没有缓解那种感觉。   那边的人仍然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两个一定很投缘,因为长得比较像。”   ……?   连她自己都会这么想吗?   还是说萧菲已经脑补出了因为两人长得比较像,她又很早因为转学离开了陆淮琛,所以陆淮琛才找洛颜当做替代品这种狗血八点档。   ……这种剧情目前还能上黄金档吗?   “其实我很后悔初三那年转学的事情,”她笑起来,嘴角陷下去的一碗酒窝清纯迷人,“不然我们也不会分手。” 第49章 四十九点想亲   49.   震撼我全家。   萧菲说这话的时候,洛颜正用勺子往咖啡里加糖,闻言,手一抖整勺糖精都跌落进马克杯里,浮在表面堆成一层化不开的小山丘。   其实根据刚才的谈话内容,她在心里大抵猜测两人或许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情况,只不过因不可抗力的因素分开了,现在想挽回一下逝去的暧昧。   谁曾想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过分……不过更令人气恼的是,陆淮琛竟然完全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自从萧菲转学过来之后,他们两个之间的话题除了第一次相遇以及篮球场那次尴尬之外,压根没有提起过。   虽然洛颜面对上门找茬的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对于应付突如其来的前女友她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萧菲显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嗓音甜美:“陆淮琛应该跟你说过吧?”   ……她如果回答说过,完全会因为底气不足而露出说谎的马脚。   如果讲没说过,就好像陆淮琛刻意隐瞒,仿佛她有多么重要似的。   刚才平缓的情绪像是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她手指摩挲着杯把,在脑海里迅速翻找能够应对的说辞。   就在这时,她搁在桌面上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及时到恍若对方设定好了似的。   她瞥了眼来电显示,心底隐隐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萧菲自己能否接一下电话。   对方点点头。   是耿依然打来的,刚摁下接通键,她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小甜甜我总算是找到你了,有急事,你赶紧回教室来一趟。”   急事?   什么急事需要她出马。   耿依然飞快地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赶紧赶过来吧。”   洛颜扣掉电话,目光扫了眼甜到不能喝的咖啡,抬起脸来愧疚地对萧菲说:“不好意思我朋友找我有急事,不如我们下次再聊?”   萧菲找她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手托着腮轻松地笑起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你的咖啡。”   洛颜说完之后,便拿着背包匆匆离开星巴克,走到街道正打算再给耿依然打个电话确认的时候,微信消息先一步跳了出来。   【耿小妹:你现在出去了吧,其实没有什么事,我总觉得那个女生不简单,感觉你好像被他为难了,就借机给你打了电话。】   看到这条消息,洛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合着她刚才打电话来是骗她的,根本就没有要紧事发生……   不过她的电话来的真是时候。   【颜颜颜颜颜颜颜:你在哪呢?能看到我的位置?】   【耿小妹:你说你要跟她去星巴克促膝长谈,我就拉着张俊一起去了,在角落里观察你俩呢,她说什么了你竟然被吓到了。】   ……   她顺着商业街往前走,找到一条人流量稀少的街巷,站在树下回复消息。   【颜颜颜颜颜颜颜: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耿小妹:在她看来可能没有,但是我了解你啊,你被吓到第一个反应就是愣两秒,然后咽口水,刚才完全符合,况且这次你还把糖精洒了。】   【颜颜颜颜颜颜颜:……那我真是谢谢你。】   收起手机,洛颜往学校教室的方向走,恰逢午休时间,整条走廊都寂静得没有人声,她坐回位置,阳光从微扬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落在眼皮微微滚烫。   她原本想趴在桌面上睡一会儿,可是脑海里反复响起萧菲刚才说的话,嘈杂到像是塞了一街车水马龙,毫无睡意。   洛颜将搁在窗台上压着窗帘的英汉词典搬下来,翻开之后,将那张写有陆淮琛名字的书签拿出来。   当初他发现了这张书签之后,还拍下来发了朋友圈,她浏览到这条动态的时候,羞红了脸,本想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谁知道又被他提了起来,甚至还签了她的名字在旁边。   两个名字紧挨在一起,就好像黑板上贴的座次表一样。   前段时间陆淮琛带着洛颜翘课去看了一场电影,整个电影院里只有他们两个高中生,她捧着一盒他排队许久买来的爆米花,心里像盛了温柔的湖水一样满溢。   其实那场戏的海报她看了很久,无奈上映那段时间她总是会被牵扯进各种麻烦事里,一直挤不出时间去看,久而久之也就抛到了脑后。   而陆淮琛永远都会把她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期许放在心上,然后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带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她难以相信,生活真得像狗血电视剧里那样,起码她依旧相信他。   整间教室空旷得只剩下钟表摆动的声响,洛颜心如乱麻,看着眼前的化学题格外不顺眼,干脆拿出手机来刷朋友圈。   这时陆淮琛从门口走进来,看洛颜在座位上,怕她受惊吓便敲了几下屋门,后者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我好困啊宝贝,”陆淮琛没有察觉到她眼底的异样,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微弯下腰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呢喃着说,“让我靠一会儿。”   洛颜顿了顿,继续埋头刷手机,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气氛又如同陷入水底般沉寂。   几秒后,陆淮琛抬起头来,下巴垫在她的肩头,狐疑地看着她的侧脸:“你怎么了?”   以前他耍赖要靠着她的时候,洛颜都会格外嫌弃地推开,而今天却如此顺从,而且看她的态度也是很冷淡,陆淮琛忍不住担忧起来。   脑海里忽然闪现过萧菲得意的眼神,洛颜长叹一声,收起手机来跟他面对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陆淮琛认真地想了一下,无从得知:“比如?”   她一惊:“难道你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一个提示。”   “今天中午我没跟耿依然一起吃饭,”她静静地阐述,“是萧菲把我叫去星巴克了。”   陆淮琛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反倒疑惑:“她叫你做什么?……等会儿你们去星巴克,中午吃东西了吗?”   洛颜愣了愣,经过他提醒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中午只喝了一杯咖啡,此时却连分毫饿意都没有,烦躁地扬起嗓音:“我气都气饱了你还问我吃没吃饭。” 第50章 五十点想亲   50.   “那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食堂现在应该还有剩余的吧,你怎么能不吃饭呢饿坏肚子怎么办。”   “等会儿,”洛颜叫住他,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疑惑地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真的想不到她跟我说什么吗?”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又困惑起来:“说什么?……该不会是我以前的糗事吧,不对啊我也没什么能爆料的事情。”   洛颜提起一口气,刚想说的时候,又摆摆手作罢:“算了,你自己去问她吧。”   她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气掉好多根。   “不行,我还是先给你买饭,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噢——”她拖长了音调,板着脸气呼呼地说,“那你去吧。”   逛了一圈食堂,里面只剩下一些剩饭剩菜,连麻辣烫专区的菜品都不多了,他看了眼腕间的手表,离上课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便去了外面最近的那家米粉店打包了一份米粉给她带回来,还买了她最爱的牛奶糖和葡萄汁。   等米线的期间他给萧菲发过信息,问她中午到底跟洛颜说了什么,结果没等到回复,他只好暂时作罢。   洛颜正埋头解化学题,陆淮琛走进来将饭盒搁在桌上,塑料包装盒有些烫,陆淮琛捏着边缘将外面的塑料薄膜思考,又打开盖子推到她面前,帮她拆开筷子递过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把店家赠送的两枚鹌鹑蛋扒开搁进粉汤里。   洛颜沉默了一下,咬着筷子尖发了会儿呆。   陆淮琛侧眸看她:“怎么了,很烫吗?”说完之后帮她吹了下碗面上方蒸腾的热气,用另一只筷子夹起米粉来扬了几下。   热气稍微散了一些。   洛颜侧过脸去,低缓问道:“你以前也经常给萧菲剥鹌鹑蛋吗?”   “……嗯?”陆淮琛拧着果汁瓶盖的手一顿,修长的指尖轻覆在奶盖上,转过身来与她对视,神色认真道,“洛颜,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此时他再看不出她在吃醋的话,那脑子里肯定灌满浆糊了。   她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米粉,思忖着说:“她跟我说,你之前经常会带她去喝咖啡,带她去小吃街。”   “我也经常带邱岳他们去吃饭,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我请客。”   “她还说你是因为她喜欢喝咖啡你才开始喜欢喝咖啡的。”   陆淮琛继续解释说:“那是因为她请我喝咖啡的时候我觉得咖啡很好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叫咖啡。”   洛颜拨弄米粉的手停了下来:“我都提醒到这儿了,你还是没什么想起来的?”   “……”   陆淮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几秒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难不成她跟你说,我们在一起过?”   气氛陡然陷入哑剧一般的阒静。   洛颜觉得喉咙莫名干涩,她没再讲话,垂下眸开始慢吞吞地吃眼前的米粉,热气氤氲在她的脸上,烫得眼皮格外难受。   陆淮琛将手边的葡萄汁推到她面前,解释说:“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反倒被对方想将了一军。   他郑重其事地解释:“我以为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因为我们只在一起了两个星期,当时还是因为游戏输了被邱岳他们撮合的,可是因为我们之前就很熟悉彼此,完全是当哥们相处,所以我觉得这种关系的转变并不合适,就挑明分开了,她也非常赞同我,因此后来还是会像朋友一样一起玩,直到她转走之后才断了联系。”   “她竟然会跟你说这个,我本以为她跟我一样完全不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你刚才生气,我险些都忘了,就连邱岳肯定都不记得还有这回事,如果他记得早就调侃了。”   洛颜安静地听了会儿,又伸手去塑料袋里摸一次性的勺子:“说不定人家真的很喜欢你,要不然为什么忽然找我,而且刚回来就找你。”   他把塑料包装撕开,将勺子取出来递给她,想了一会儿:“……你不说,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在我心里,她只是我众多朋友当中的一个,她以前真的不是现在这样,洒脱到甚至比很多男生都要豪爽,又跟女生玩不到一起,所以我们才带着她。”   “她这次回来变化太大了,起码我是真得把她当女孩子看了,”说着他又立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所以完全没有任何越距的行为,前几天邱岳请客吃饭我都自觉离她很远。”   洛颜喝了口汤,又把两颗鹌鹑蛋都吃了,垂着视线没再说话。   看到她面色缓和了不少,陆淮琛侧过眸去:“不生气了?”   “生气,”她还是忍不住睨了他一眼,老实说,“你还是理我远点吧。”   他惊呼:“为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   洛颜感觉自己自从认识陆淮琛之后变得很奇怪,比如说她原本可以一个人完成的事情,就像是擦玻璃提桶装矿泉水之类的小事都不需要别人帮忙,但是现在全被陆淮琛揽了去,就连平时接水她都不用亲自上阵,都快忘记水箱长什么样了。   然后就是脾气,她以前佛系心态,除非是林一桐又在外面惹事她才气急败坏地数落几句,而对陆淮琛就是喜欢耍赖,脾气大得很。   用耿依然的话来说,这就叫恃宠而骄,恋爱的酸臭味。   体育课上,耿依然正帮她按着脚踝做仰卧起坐,她起得超快,甚至打下了之前自己在班里的记录,之后气喘吁吁地躺在坐垫上,等着蓝天上几朵飘悠的云彩发呆。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冷战?”耿依然冷不丁地问她。   她顿了顿,坐起身来捞过旁边的矿泉水喝了几口,脸上因运动产生的红晕持久没能散去。   冷战……算吗?   应该是只有她单方面跟陆淮琛冷战吧。   “可是他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这跟我的情况不一样,张俊那是跟人家正儿八经谈恋爱,陆淮琛又没喜欢过她,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洛颜舔了舔干涩的唇,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因为什么生气,思忖了半晌后困惑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我跟萧菲,长得很像?”   与此同时,在篮球场不远处的球架旁边,萧菲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声线婉转动听:“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长得很像吗?”   站在她对面的陆淮琛微蹙起眉,视线在她的五官上依次打量了一番,他不得不承认萧菲的确比两人认识的时候更要漂亮,但是——   “……哪里像了?” 第51章 五十一点想亲   51.   耿依然平时狗血言情剧也看了不少,此时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愣在原地,盯得洛颜感觉浑身发毛,抱着手臂搓了搓。   “好像……真得有这么一点,”她迟疑着说,“但是你比她好看多了,她那眼睫毛一看就是刷出来的,有时候都成苍蝇腿了,你是纯天然的,这不一样。”   “……你觉得陆淮琛真得会这样想吗,”她皱起眉头来,“我都不敢这样问他。”   万一真的是那种原本就扎根的好感,却被迫分开,又因为长得像,转移到她身上这种狗血剧情怎么办?   “不会吧,他当时不是觉得萧菲是假小子吗,肯定给人的感觉跟你现在不一样。”   “……”   但愿吧。   篮球场旁边的对峙依旧还在继续。   听到这话,萧菲漂亮的面容闪过一丝僵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她随意撩了一下肩头的长发,笑起来:“你胡说什么呢,邱岳他们都觉得很像啊,我刚见到洛颜的时候也觉得我们挺像的,所以就很特别想跟她做朋友。”   陆淮琛慢条斯理地旋开手里矿泉水的拧盖,又扣上,嗓音淡然地问:“然后呢?”   “然后……”她谨慎地斟酌着说辞,扑闪的眼睫毛长而浓密,“我只是想站在朋友的立场跟她吃顿饭,没料到她竟然让我离你远点的,我们两个在咖啡厅里根本就没说起过你,是她先开口的。”   “……”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环着胸的手微微收紧,有些不耐地看了眼萧菲,认真问她:“萧菲,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虽然两人已经将近两年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他记得曾经萧菲是那种很朴实很乐意帮助别人的女中豪杰,如果不是眼前的面貌与印象中的那张脸完全重叠的话,他恐怕都觉得这人是旁人冒充来的。   话音刚落,萧菲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大脑:“你不相信我?”   “如果你说一点符合洛颜性格的言辞,”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像是掉入冰窖般冷凝,“我是很乐意相信的。”   “可是——”她蹙起眉加快语速反驳了一句,又马上反应过来,舔着唇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没有怪她,我也认真思考过她说的话,想着我们或许不能像初中那样相处了,我有分寸的。”   陆淮琛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过于陌生,他暂且将她强调的问题放到一边,重新问:“你还在意我们之前在一起的事情吗……可是当初先提出分开继续做朋友的人,分明是你。”   “……”   她僵硬地低下头,心突地一沉,像是跌入无底的山谷。   过了一会儿,她才喃喃地开口:“因为那时候我家里遇上经济状况,我怕你会觉得我们之间不合适,如果闹僵了再分开,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所以转学之后,她努力让自己变好起来,想着等到再相逢的那天,可以有自信能够面对他。   旧事重提,萧菲发现她也无法逃避这个问题,其实当初是她偷偷告诉邱岳,请求他想办法撮合她跟陆淮琛。   她一直都喜欢他,却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凭借游戏才能大胆一些。   其实她心里也疑惑不已,因为陆淮琛在两人在一起之后,还像是把她当朋友那样对待,让她感觉他其实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完成那个游戏的约定。   直到她看到洛颜,发现她跟自己长得有些相像,喜悦感在瞬间涌上心头。   明明已经步入冬季,她却依旧能感受到背部发湿的汗意,胸腔里的小鹿不受控制的四处乱撞,只能不停地搅动着手指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你心里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难道洛颜不是因为长得像我,所以你才……”   “抱歉——”陆淮琛打断她的话,露出略带愧疚的神情,“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在我心里,她不像任何人。”   “……”   不远处的操场上响起体育老师吹哨的声响,仿佛能够划破云霄的刺耳惹得栖息在电线上的鸟群都四散开来。   萧菲缓缓松开紧抓陆淮琛衣角的手,任由血液流淌回指尖。她垂下手臂,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似的低下头,看上去毫无生气。   她攥紧手心,扶住身后的栏杆,垂着眸继续说:“我会跟洛颜道歉的。”   “不用了,”他否认她的说法,“你说的都是实话,错不在你,在我……所以真得很抱歉。”   她心里明白,其实从一开始只不过都是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没关系。”   陆淮琛看着从操场各个角落里慢悠悠站到操场集合的同学,洛颜站在几百米外往两人的方向看过来,又在被他察觉之后匆忙地转过头,掩饰慌乱似的蹭了蹭鼻尖。   他忍不住偷笑她,又转而面对萧菲,平静地开口:“我要集合了,你回去上课吧。”   她匆忙抓住他的衣角:“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恐怕不能了。”   萧菲背过身去,微扬起头逼迫着快要蓄满眼眶的泪水流回去,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哽咽:“……好。”   她说。   *   将刚炸好的大虾从锅里捞出来放入餐盘,陆淮琛迅速抓起案板上沾了不少油渍的料理书,快速浏览一遍,然后又根据上面的步骤,调制了复杂的蘸酱。虽然味道跟家里的厨师做的一点也不一样,但起码还是能吃的。   能吃的是吧。   他看着色差跟图片很大的北极虾,突然觉得与其让他跟这些料理倾心交谈,倒不如去玩游戏来的爽快。   但是没办法,耿依然在电话里谆谆教导,要想取得洛颜的原谅,必须先从她的胃下手。   陆淮琛记得印象里这句话应该是“绑住男人先从胃下手吧”……但是想起洛颜那个贪吃的个性……他发现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驳。   收起大虾后,又将鸡蛋打碎倒进碗内。他一边搅拌,一边看着挂在厨具柜里的心形模具,手里的动作渐渐变慢,心里嘀咕起了小九九——   还是算了吧。   他把搅拌好的鸡蛋导入锅内,根据料理书的提示掐着时间,以免做出焦黑的黑暗料理状。 第52章 五十二点想亲   夜色正浓,镰刀似的弯月悬挂在天边,圣诞节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落满街道,缀着灯光的圣诞树屹立在城市中央。   教务处早就批准了今年各个班级可以举办圣诞晚会的提议,下午的课程刚上完,学生们便一窝蜂地凑在一起搬桌子,兴高采烈地布置教室。   树枝点燃的灯光影影绰绰地辉映着,夜色混合着喧闹与斑驳陆离的光影四处搅动。   洛颜的个头在女生中算是够高的,自告奋勇地踩着板凳奔波,一会儿往墙壁上粘气球,下一秒又挂彩灯,最后将学生们写得圣诞祝福连同小型圣诞树挂到黑板上。   她稍微往后撤了会背脊,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墙壁,喃喃开口:“会不会还少了点什么?”   说完之后又往下看:“依然你觉得呢?”   然而站在下面帮她扶椅子的人早就从刚才的耿依然变成了陆淮琛,她愣了片刻,飞快地转过脸来不再看他。   “我觉得挺好的啊,你快点下来吧。”陆淮琛简直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她每次踩到这么高的位置他的心也连同着高高悬起,生怕板凳哪里不合适会摔到她。   “哦,”洛颜毫无生气地应了一句,然后踩回地面。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去之后,除了平日收发作业上课对题之外,她几乎已经三天没有跟陆淮琛说话了,急的后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像条尾巴似的跟在洛颜后面。   圣诞派对无非就是同学们依次去讲台上展示自己的才艺,齐琳琳歌声美妙动人,邱岳跳街舞,连耿依然都展示了自己最拿手的魔术。   洛颜跟班里剩余几个伙伴发完了用班费买的食品,又将剩余的东西搬回办公室,忙完这些之后懒散地散步回来,倚着走廊里的栏杆发呆。   从一下课就开始组织这些,她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此时饿的有些头晕脑胀,爆米花和糖果完全顶不上主食充饥,她思索是不是应该去食堂吃点东西。   窗外的路灯被吹过的风雪摇晃着,落在地上的影子影影绰绰,天空中遮住月光的浓雾层层叠叠,隔断了璀璨的繁星。   洛颜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倦懒地撑着下巴看操场中央那棵挂满礼物和纸条的巨大圣诞树,一时之间被炫目的灯光夺去了视线,陷入旖旎的幻想之中。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右肩,她疑惑地转过身,发现后面并没有人,而当她转过头时,余光瞥到站在左边的陆淮琛,一瞬瞪圆了眼睛。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他笑而不语,换了个话题:“你没吃饭吧?”   怎么说呢,就算他下午被班主任派到政教处忙了一个下午,也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猜测出她的心理活动。   洛颜垂下眸,顶着手里那瓶酸奶的标签发呆,沉默不语。   下一秒,陆淮琛像是献宝似的将一个碎花手提袋从背后拿出来,把里面的粉色保温盒搁到她身后的台子上,掀开盒子——   洛颜好奇地往盒子里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里面的菜品都是她在学校门口那家炒菜店里经常点的,而且陆淮琛也跟她去过好几次,他每次都不说话,听她拿着菜单报了一串菜名,然后扬着笑脸跟服务员说谢谢。   原来他每道菜都记在心底。   还知道她不喜欢吃花椒,每次都把菜里的花椒一颗颗的捡出来。   想到这儿,洛颜鼻头忍不住一酸,别过头去。   陆淮琛伸出手将她外套上的帽子拉过头顶,宽大的帽檐顺势垂下来,连眼睛都遮住了。   “你干嘛。”洛颜一把掀开帽子,扬起蓄满泪水的眼睛嗔瞪了对方一眼,后者勾起唇角,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鼻子。   “醋好吃吗?”他语气放轻,像哄小孩似的去拉她的手,灯光照亮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主见变得柔软。   她依旧佯装着耍脾气的模样啪地打掉他的手,语气也带着怒意:“不好吃。”   他被她脸上可爱的神情逗笑了,大手覆上她的发顶,忍不住乱揉一气,长发像是炸了毛似的乱成一片。   洛颜:“……”   我忍。   谁知陆淮琛揉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故作惊讶似的发出一句:“啊—”   少女疑惑地“嗯?”了一声,抬起眸来对上他的眼睛。   他一脸嫌弃的皱起五官,将掌心摊开在她面前,说:“刚才捏了一手鼻涕,现在又全蹭你头顶上了……”   洛颜:“……!”   她气急败坏地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横起杏眼来恶狠狠地瞪他。   “好了,别生气了,”陆淮琛的外套被深幽的夜色衬得清亮,月华浓盛,他的发顶像落了一圈光晕,面容柔和,“这件事情我做错的部分我自愿接受惩罚,况且你已经这么多天没有理我了,这对我简直就是酷刑,要不行约法三章?”   “谁要跟你约法三章。”洛颜将手搁在袖子里缩到一起,眼神飘忽到一边去不再看他。   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这几天内她大概听了几千遍陆淮琛发自内心的剖白,听得她面红耳赤,总是想找机会揍他一顿再和好。   但是她其实也舍不得。   穿堂而过的风绵延不绝,洛颜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捏住她红透的鼻头,问候的语气里满是温柔:“冷不冷。”   “还可以。”   她低垂着眉,白皙的面颊上染了几分绯红,鼻喉间的呼出的热气朦胧散开。   “那你快尝一下我做的。”   洛颜看着眼前完全按照她的喜好制作的盒饭,犹豫了一下,视线停留在筷子顿了几顿,最终还是拾了起来。   “好吃吗?”见她将北极虾搁在嘴里,陆淮琛不自觉地提起心脏,视线紧盯着她微表情。   她放下筷子,慢吞吞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神从起初的平淡无奇逐渐亮了起来——虾仁美味鲜甜,入口顺滑,蘸料也是酸辣恰当,搭配起来可口极了。   她又挑了几块搁进嘴里,脸上满意的神情愈发明显。   陆淮琛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新放了回去,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洛颜将嘴角的酱汁擦干净。   即便是这样,少女还是想要傲娇地挑出一点刺来,指着那块鸡蛋说:“你煎得鸡蛋都不是心形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陆淮琛轻笑一声,用两只手比划成一个心形凑到胸前,轻笑起来:“那我下次做心形的?”   她看着他摆在胸前那个又丑又笨的心,憋不住出声笑起来,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心形中央的空缺处,眼睛被灯光点得格外明亮:“一言为定。”   此时校园的广播站里传来了悠扬的歌。   “We said they won’t divide us,we will always be as one.”   ——他们说那些喧嚣永远不会把我们分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大年初一的喜庆景象给寒冬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色彩,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窗外飘着雪,慵懒的冰凉落下来给整个大地裹过上了一层纯白的棉衣。   洛颜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窗外有脆弱的树枝不堪重负“吧嗒”一声断裂开来,然后“扑簌”一声落入堆积如沙的雪地中。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挪了挪身子从房间的窗台上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拍掉手上残留的瓜子皮,踩着拖鞋跑到阳台上。   “你猜我在哪儿?”隔着听筒,陆淮琛的声线隔着听筒显得尤为清冷。   洛颜嘴里还嚼着牛奶糖,说话嗡里嗡气的:“不猜。”   他笑起来,随意调侃说:“又在偷吃什么,小馋猫,别没等开学就胖的认不出来了。”   “吃糖呢,而且我也不会胖好吧,”她仔细辨别了一会儿听筒那边的环境,感觉还是挺安静的,便问道,“你到底在哪儿?”   “在你楼下。”   “嗯?”   洛颜翘起脚尖看了看窗外,果然看到他穿着黑色的羽绒外套站在楼下,漆黑的眸子闪着光正往这个方向看。   看到他被气温冻红的鼻尖,她皱起眉来:“大冷天的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对方理所当然:“你不是发消息说很想堆雪人吗,我来陪你堆雪人啊。”   洛颜愣了愣。   那是她半个小时之前随口说的。   这个时辰撒欢的孩子们都在街头逛夜市放鞭炮,社区的体育场显得有些空寂,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带来了刺骨的触感,加上漫天白幕似的布景更为凄冷。   洛颜缩着身子跟在陆淮琛身后,他穿了一件稍显臃肿的短款羽绒服,修长的腿被牛仔裤包裹着,球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你之前有没有堆过?”他半蹲下身,将面前范围内的白雪全部累计到一起。抬起眸来看她。   “没有,”洛颜蹲下身学着他的样子把周围干净的雪盖在他推起的雪堆上,还用手掌使劲拍了拍,“以前也没有人陪我堆啊。”   这时她视线才瞄到陆淮琛没有带手套,附在白雪上的手被冻得通红。   “给你只手套吧。”   她说完便要脱下左手的那一只,陆淮琛皱着眉看她,连忙又帮她戴了回去:“不行,很冷的,万一冻到骨头怎么办。”   “那你呢?”   “我不怕啊,”他挑起一侧眉,露出有些讨打的表情,“你不总说我皮厚。”   “……这是一回事吗!?”   无论洛颜怎么坚持他都被肯带,她没办法只好依他,两人继续埋头围雪人,面前的雪挖得差不多了,便去远一点的地方捞。   没过一会儿,她听到陆淮琛在不远处叫她,狐疑地抬起头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一个雪球砸中手臂。   “陆淮琛!”她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随手抓起身侧的一把雪就往他身上扔。   由于距离太近,他来不及躲闪被砸的满脸都是。   冰冷的触感顺着脸颊滑落进脖颈里,他用手拨了拨发顶的雪花,又连忙团起一个雪球:“不如我们拉开距离正面交锋?”   洛颜一听赶紧从地上站起来,食指刚跑了两步后背就被砸中,转过头便看到他促狭的笑。   “别以为我会怕。”她不甘示弱地回击他,却被他灵活地闪开了。   “笨蛋。”   他站在不远处冲她得意地扬眉,没做好防备,结果在这间隙中被她扔过来的雪球正中脑门,散落下来的雪全数掉在了脖子下的棉衣里。   一阵刺骨的凉爽——   “喂你站住!”   他皱着眉上前就要追赶正在幸灾乐祸的洛颜,后者笑嘻嘻地冲他做了个鬼脸便连忙逃开。   松软的地面上踩出了好多大小不一的脚印,四周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绝于耳。   打闹了很久终于堆好那个为最初目的的雪人,洛颜有些乏力地站起身来拍拍手套上的雪,一旁的陆淮琛突然用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的脸蛋,冰冷的触感冻得直打激灵。   “你手还有直觉吗?”她斜睨了他一眼。   陆淮琛把手拿了下来然后放在了她上衣的口袋里,嘴角扯出不怀好意的笑,语气里也满是不正经:“靠着你不就暖和了。”   洛颜看着他闪烁的眸子,扯了扯嘴角后突然抽出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向前走。   身后的陆淮琛一脸无奈的摇头,迅速尾随上去,一路上还不满地抱怨:“太没情调了吧洛颜同学。”   “被冻成猪蹄是你活该。”洛颜忍不住斜他一眼,半怒半嗔。   打嘴仗的时候她从不服输。   路灯憔悴的光线洒满雪地,脚边树影相互交错。   前方原本安静停靠的一辆轿车突然亮起远光灯,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陆淮琛下意识地用手掌遮了一下直射到洛颜眼睛上的灯光。   车门打开慢慢地走出一个中年女人,她背着光站在不远处,身形、轮廓,无一不显露出高贵的气质。   陆淮琛眯起眼来,在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后,几乎立即就判断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因为她的眉眼和样貌,跟洛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遮我干嘛,不会伤到眼睛的。”洛颜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将陆淮琛的手捞下来,刚想侧眸继续跟他吵闹时,那个女人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洛颜。”女人嗓音疲乏,嘴角扯出的笑容也有些牵强,脸上写满了倦意。   被叫住的人登时愣住,她缓缓侧过眸,朝着灯光刺眼的地方看去,在辨别对方的面容之后,身子明显一僵,嘴角的笑意瞬间消逝。   陆淮琛的手掌还被她攥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洛颜的指尖正一寸寸缩紧,像是毫无安全感的雏鹰,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戒备状态。   她在紧张,也有些害怕。   只见洛颜眉头紧锁,抿紧下唇,周身的气温随着女人的出现好像也降了好几度,浑身散发出的冰冷让人寒颤。 第53章 五十三点想亲   52.   大概是洛颜六岁那年的母亲节,幼儿园里布置了要送花给母亲的任务,洛颜拿着口袋里为数不多攒下来的零钱,在奶奶的帮助下去超市门口买了一只粉色的康乃馨。   等到母亲回家之后,她便像献宝似的将花从身后拿出来,扬着笑脸给母亲一个惊喜。   邓心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随后是抑制不住的笑颜,蹲下身来将洛颜护在怀里,亲了一遍又一遍,“小淘气”“乖宝宝”地叫了一通,洛颜也开心,咯咯地把眼睛都笑没了。   那一天其实是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妈妈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她兴奋地碎碎念着在幼稚园里发生的趣事,用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来描述,似乎这样就能将事情表演的淋漓尽致。   可没过一会儿,邓心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将指尖放到唇瓣上示意洛颜停止讲话,后者就乖乖地瞪大眼睛,用肉乎乎的手掌啪一下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啊好,财务部那边出了问题吗,好我现在马上过去。”邓心眉头微蹙着,边回应对方边站起身来,疾步走到玄关处。   洛颜也跟着她到了门口,她眨了眨双眼,看着邓心穿好鞋子,然后搂过她来亲了一下额头:“不好意思宝贝妈妈现在要出去了,本来还想留在家里给你讲童话故事。”   那时候的洛颜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黑葡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回吻了母亲一下,乖巧地说:“没关系的妈妈,我会乖乖的。”   之后,邓心又是连续三天没有回家,而当洛颜想起那只被遗弃在客厅一角的康乃馨时,它早就失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表,花瓣蔫成了无精打采的模样。   直到现在,洛颜都记得这件事。   她跟母亲,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如果不是橱窗里的照片,她甚至都快要忘记她的模样。   洛颜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她,也曾想或许等自己将来嫁人的时候,才能收获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却没想到她竟然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的思绪瞬间涌上心头,她的手心不停地向外冒汗,呼吸微滞,胸腔里像是压着超负荷的重量,险些喘不上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洛颜的眼神里刻意围起一层疏离的护栏,声音像是在冰窖里一样没有温度。   她其实幻想过很多跟母亲见面时的场景,甚至在梦里她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喜悦感,但是当现实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选择竟然会是逃离。   她有些害怕。   即便她懂事到能够理解母亲,也无法释怀这些年来心口的伤痛。   郑心离开之后,她曾不止一次打过她的电话,可回应她的只有匆忙的占线声,提示音如寒珠坠落般敲打在她身上,无穷无尽的悲凉和如海水般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女人听到她的话,面上闪过一丝悲恸的情绪,但很快又被满脸笑容给掩盖住了,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你不要多想什么,其实我来,只是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洛颜的身体突然有些发颤,牙齿咬着被冻紫的嘴唇,拳头紧握,指尖嵌在肉里微微泛白。   陆淮琛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下意识地从口袋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她的。   即便隔着手套,她也能感受到少年心口传来的温度。   洛颜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抖颤的身子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神色淡然地回应说:“嗯,你也是,新年快乐。”   “好。”   女人嘴角含着笑,眼眶却渐渐渗出微亮的东西,她颔首,又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然后打开车门钻进车里,踩动油门,没再停留片刻的离开。   在她的车走远之后,他缓缓松开握紧她的手,不料却被她攥在手心里抓的更紧。   “陆淮琛。”她微微喘息着,每一声都如哽咽。   “嗯。”他坚声应道。   洛颜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台阶,冰凉的地面像是天空绵长的云朵,脚一踩,就陷下去一个脚印,抬起来时,又留下一滩浑浊的水迹。   校园街道两旁亮着路灯,而那熹微的光线怎么看都觉得清冷。   如同她的心,像是陷在陈年冰窖那般,仿佛不再有血液流动。   “我感觉她过得挺好的。”洛颜的声音很轻,像是丝带般虚无缥缈。   陆淮琛看向轿车消失的那个方向,沉声说:“这不是正如你所愿?”   “我心里会这样想吗?”她抬起头来看他,情绪激动地碎碎念,“明明是她先丢下我不管的,难道在我心里还盼望她能过得越来越好?不,肯定不是这样,我刚才态度应该更冷淡一些的,不然她会觉得我那么轻易就原谅她了——这是不可能的。”   鹅毛般的冰凉纷纷落下,一片雪花落在少女的嘴角,陆淮琛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伸手帮她抹去,认真地说:“这些年她肯定也很想你。”   她愣了愣,面上表情一松,又接着蹙眉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将少女的手臂围在自己的腰际,贴近她,耐心地解释说:“因为你们将近十年没见面,她还是在这么大的雪天一眼就认出了你,说明她非常熟悉你的长相,甚至可能一直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关心着你的成长。”   “……”   她刚才看到郑心那一刻整个大脑都混沌一片,根本就无法思考,现在想来的确如此。   陆淮琛紧抿着唇没有说话,隔着厚重的棉衣,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少女搂紧他的双手,如同冬日里饱经风霜的铁门,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回搂住她,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不愿意跟她好好谈一谈,就像跟你爸爸一样?……我不是在帮他们辩解什么,而是觉得你心里如果装了这么多难过的事情,会不快乐。”   洛颜深吸了一口他棉衣上洗衣液的味道,闷声说:“……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我会考虑。”   大雪伴随着呼啸的风在周身飘荡,两个人的头上都沾满了白雪,像是一夜白头。 第54章 五十四点想亲   54.   高三上半学期的日子洛颜几乎都是从书海中度过的,早上起来的时候总会发现眼袋很深,所以时常捏着一个熟鸡蛋进教室,一边揉眼一边背昨天画下的重点。   陆淮琛还是一如既往地浑水摸鱼,但这学期开始已经被之前好很多了,在早读也会时不时的拿走她的语文课本然后在自己的课本上勾勾画画。   有一次故意抢过她的鸡蛋,笑嘻嘻地看着她嗔怒伸手抢的样子,在她赌气放弃的时候轻轻放在她的眼框上动作温柔地帮她消肿。   “别熬那么晚了。”感觉到手里的鸡蛋渐渐变凉后他便拿了下来,然后撑着下巴看洛颜的眼睛,笑称,“我可养不起国宝。”   她每天都跟睡不醒似的,一到课间便趴到桌面上小憩,他每次都会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结果她还是会感冒打喷嚏,后来搞得陆淮琛神经兮兮,她一有症状就立马百度。   “谁要你养。”知道他每次都会用这种看似正经的语气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她没好气的送个白眼然后把头扭到一边。   窗外风景正好。   世界献血日当天,自愿献血的学生围堆在林荫路旁排队,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撑开连绵的翠绿,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暖风过境,轻微的抚动撩拔起少女腰间的长发,她站在林荫里,莞尔而笑。   陆淮琛记录数据的手顿了一下,看着洛颜的方向,兀自出神。   身旁正站在体重计上的学妹疑惑地看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心底沮丧,红着脸问道:“学长,我是不是太胖了。”   被拉回过神的陆淮琛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把对方的体重记录下来之后,又笑着补了一句:“你的体重很正常啊,不胖。”   他本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对象,即使正常的一句回答,也会让人脸红心跳。只见站在体重计上的学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甜软地说了句“谢谢学长”,连忙红着脸害羞地跑到献血车上去了。   谁知刚好这一幕被洛颜看见,对方威胁的眼神一瞄过来,陆淮琛就像是出轨被抓包一样,迅速低下头。   终于轮到了洛颜。她站在体重秤前,手脚都有些紧张,生怕自己的体重不达标没法献血。   “我感觉你的体重没什么变化啊。”他攥着笔打量她,给出了一句结论。   上个月她感冒,他带她去药店时顺带称了下体重,40KG,配合她168的标准身高,偏轻了太多。陆淮琛心疼的很,一直都知道她瘦,但没想到竟然这么轻。但是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增肥,就提了一个月后的今天要献血的事情。   洛颜永远都是热心派,听说45KG才能达到献血体重之后,决定增重,之后连吃了一个月大补又高热量的食物,直到今天。   “算了不管了。”她表现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紧闭双眼迅速站上体重计。   指针“啪嗒”一声开始旋转,她不敢看,像是眼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伴随着指针尘埃落定,陆淮琛瞥了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别过脸去看他,嘴角趴成“八”字的形状,一副委屈巴巴地模样:“你笑什么?”   他边从登记簿上签下她的名字,边说:“你吃饭了没啊。”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因为来排队献血的缘故,他猜测她应该没有吃中饭。   “没有。”陆淮琛十点左右的课间就忙着去学生会帮忙今天献血的事情,她也干脆不吃了等他忙完在一起去。   果不其然。   他用笔杆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44.8,你待会吃了饭再来吧。”   听到自己离目标只差一顿饭的距离,洛颜终于松了口气,仔细看了下自己体重计上指的数字,看了一会儿又说:“不对啊你看是44.9。”   陆淮琛抓住她的手臂将她轻拽下体重计,不停点头说:“对对对,但是你还是去吃点东西比较好。”献血后可能会有低血糖的情况出现,他可不想到时候再提心吊胆地背着这个祖宗回医务室。   她站到一侧看着其余同学站到体重计上,侧着头问:“那你饿不饿,我帮你买个……小馄饨?”   “还好不算很饿,而且我没有空吃,”他帮那个学生记下体重,说道,“当然如果你在一旁喂我的话,我没有意见。”   “哈,拜拜。”在体重计上的人掩唇偷笑前,她立马拽住已经献血出来的耿依然去食堂吃饭。   寒假很快又来临,这次郑心并没有像去年一样来祝她新年快乐,但是却定了一大束鲜花一早就送到了洛颜家里,今年家里气氛比以往热闹了一些,老家的亲戚心血来潮跑到城里来过年,调皮的孩子绕着洛颜打转,她被逗得喜笑颜开,连陆淮琛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复,害对方郁闷了许久。   陆淮琛高三下学期参加了学校最后一场篮球赛,他带领团队为班里拿下了第一。   转眼间已经是四月份,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日子逐渐缩短,板书显得愈发冷漠,陆淮琛模拟考的成绩超出洛颜三十多分,她表面上一副气不过的模样,实际上很为他感到开心。   临近高考,班主任发给每人一张携带翅膀的便利贴,让学生将自己未来的希冀都写在上面,要当成秘密不告诉同班任何人,然后折起来塞进玻璃瓶里,十年后聚会的时候,打破瓶子拆开纸条,看有多少人的承诺能够实现。   同学们个个都感觉新鲜不已,然后纷纷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下自己的心愿,洛颜一向总是喜欢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此时的确犯了难。   她用笔帽戳了半天脸蛋也没想起些什么,看到一旁的陆淮琛已经写好便凑过脸去看,后者像是猜到似的飞快的折了起来。   “看一下都不行?”   “都说了是秘密。”   她瘪瘪嘴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想起一句冯唐的诗,顿了顿,写在纸张上——   “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希望这对她来说,是可遇也可求的事。 第55章 五十五点想亲   55.   时间像是被装上了转动不息的齿轮,被动地推搡着前进,刹那间离高考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重点班的学生早就已经把理想的院校写在纸条贴在墙壁上,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像是逐日而上的蝴蝶。   “你跟陆淮琛写得同一所大学吗?”耿依然坐在洛颜旁边,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墙面上的便条。   “是啊,不然呢?”她忽然想起当初写理想院校的时候陆淮琛每隔两秒凑过来看一眼的架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分明只是一份希冀而已,又不是志愿,干嘛这么紧张。   “羡慕你,”她叹了口气,“他成绩比我差一截,估计没办法考得一所学校,只能祈求考到一座城市了。”   洛颜思忖了几秒,问道:“那他是什么想法?”   “就听我的啊,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搞得我最近总想跟他吵架……昨天我们吃饭的时候还因为报考北京还是魔都吵了一架,你知道我想跟你一个学校,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考不考得上。”   “干嘛,毕业季分手季吗。”每到今年这个时候,她总能在走廊听到很多因为报考学校而争吵的情侣。   “就是怕啊——”她无力地趴在课桌上,顿了顿,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直起身来,“对了今年的保送名额下来了吗,去年我们重点班只有两个,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多。”   一说到这里,她微皱起眉来,显然有些烦恼:“没呢吧,我没听陆淮琛说过。”   “如果真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肯定是许珩年的,那你们两个要怎么办?”   这就是她的惆怅所在,但是保送名额也要看最后模拟考的成绩,所以别人极有可能超过她跟陆淮琛的成绩也说不定。   “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是决定要考同一所大学,什么形式都不重要。   傍晚学校门口拥挤的人群有些多,洛颜站在街角的树下等陆淮琛买饮料回来,脑海里一直记得下午跟耿依然聊天的内容。   正这样沉思时,突然被身侧横冲直来的力量撞了一下,没有丝毫防备的她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撞她的人此时也背过身来——一个不及成年人腿长的孩子,他羞窘地摸着头,一脸促狭的神色,脸红到了耳根。   “对不起姐姐。”白皙的小脸快皱成了一个包子。   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伸出手笑着摸了摸对方柔顺的发顶,眼里温润的神色增添了几分。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身后蓦然出现的人突兀地打断——   “要叫阿姨了,小弟弟。”   来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神情悠闲地晃着手里的罐装饮料。   “什么嘛——”她转身睨了来人一眼,反驳的口气跟刚才哄孩子时的截然不同。   她还没到十八岁,完全落不到被几岁孩子叫阿姨的地步吧,虽然她在她们老家的辈分还挺高的,仅比她小两岁的女孩子都得叫她姑姑。   女孩子总是很在意自己的年龄。   不料这时好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围了过来,年纪都不大,应该是附近店铺里老板的孩子,从幼儿园回来后就围堆在一起做游戏。   还没等洛颜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小女孩忽然从身后抱住她的腰际,她被吓了一跳,低下头去发现小女孩舔着唇瓣说:“姐姐你好漂亮啊。”   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她被夸得心花怒放,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着说:“谢谢,你也很漂亮。”   陆淮琛轻抿一口饮料,安抚似的轻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准备去书店,你去吗?”   她看着小孩子跑远的身影,一双眉眼清亮起来“好啊。”   恰逢放学时分,书店里的人比较多,洛颜用指尖轻划过书本的侧封,最后从书柜上抽出一本青春文学,拿在手上看了半晌。   “要买吗?”陆淮琛刚拿了新出的推理小说,走过来看了眼洛颜手上的书本。   “算了,最近没时间看。”她虽然聪明,但成绩好跟努力也脱离不了关系,不像陆淮琛是真得脑子好使。   排队付款的时候,正站在柜台付款的是一个紧扣着鸭舌帽,带着口罩的男生,他环着胸斜靠在柜台旁,身上一股清冷干净的气质,肩上背着电吉他。   “这男生还真是酷啊。”她饶有兴趣地踮起脚尖朝着对方的背影看去,直到对方消失在转角,才迟疑着收回视线。   陆淮琛有些不高兴,勾起食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她不甚在意,歪着脑袋继续说:“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男生挑起眼帘,指了指她手里的杂志,表情淡淡。女生低头看了眼,倒吸一口冷气——   「实力小生荣获影帝 称感谢陪伴已久的恋人」   她这才想起来听班里女生说他最近来这边开新电影的发布会。   真是糟糕。   “早知道刚才就要签名了!”她惊讶地瞪圆眼睛,咬着下唇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   “哦?”从刚才起就很不爽的男生看向她,气定神闲地挑起眉,周身原本平和的气场瞬间掀起一层浓雾。   大事不妙……   洛颜摸着鼻尖干笑两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依然一直都很喜欢他。”   买完参考书后陆淮琛带她去了学校外的小吃摊海吃,然后两人又坐在学校对面的楼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时间过得好快,总觉得昨天好像才遇见你似的。”   洛颜轻笑,没形象的把铁板鱿鱼的酱汁沾到了嘴上,陆淮琛瞥了她一眼,伸手用手指轻拭她的唇角,嘴里含笑嘟囔着“笨蛋”。   她有些微愣地看着靠近的脸庞,他漆黑的眼睛格外明亮,就像一汪清澈的碧湖,温柔的随时都能溢出水来。   心跳突突地抑制不住,触及了内心深处遮掩不住的那份柔软。   她转过头去,换了个话题:“对了,前几天你那张关于未来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他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以后再告诉你。” 第56章 五十六点想亲   56.   朦胧的光线将教师内的墙壁一分为二,洛颜的额角沁着微微汗意,整个人打蔫儿般趴在桌角,盯着窗外阳光斑驳的绿叶出神。   陆淮琛从身后悄然靠近,趁她不注意,将一罐冰镇可乐搁在她的头顶——   如果放在以往,她肯定会将可乐罐从头上捞下来然后气急败坏地往他头上放,两人打闹过一阵后再拉开可乐环,而今天她就像是断了发条的玩具,纵使陆淮琛已经拿开了手,她也没挪动的迹象,可乐反倒很老实的站在她的头顶。   “洛颜?”   他伸过手去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后者身体一僵,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蹭”一下直起身子来,那罐可乐也跟随着她的动作从头顶滑落——   还好反应迅速的陆淮琛及时接住了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将可乐环拉开,站到她面前将可乐罐贴上她的脸颊。   她顺势一把拍掉他的手,抽出可乐来仰头饮了几口,沸泡沿着唇齿蔓延开来,沉闷地叹了一口气:“在想保送名额的事情。”   上午班主任已经在班级里宣布了今年的保送名额,跟去年一样。虽然说重点班的学生往年也有凭借努力考中A大的,但高考总有意外状况发生,总归没有保送安心一些。   所以对于“两人间仅有一个保送名额”这件事情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按照之前模拟考的成绩陆淮琛都比洛颜出色一些,如果下一次他稳定发挥的话,肯定会拿到名额。   但是如果参加高考的话,她能考进A大吗?   她拿不稳。   而且假如她将自己的顾虑告诉陆淮琛的话,他肯定又会放弃保送名额让给她……或者他已经这样打算了。   “你肯定没有问题的啊,”陆淮琛轻笑着在她面前坐下,将板凳背椅反过来,撑着下巴看她,“你一直都这么优秀。”   洛颜摊开手,实话实说:“可我觉得你更优秀一些。”   “不要说这个了,明天难得周末,数一数我们已经没有几个高中生的周末了,想不想去看电影?”   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两人看过的电影票也足以装满一只铁盒,他仍记得第次提出跟洛颜看电影的时候,这个小祖宗竟然提出去给后排情侣做电灯泡的想法,买了人家一左一右的票。   “……”她迟疑了一下,妥协说,“好吧,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等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想起了上课铃声,英语老师踩着铃声准时踏入教室,两人只好正过身子来坐好,在她的引导下打开试卷。   题目没讲几道,陆淮琛忽然把她的英语课本拿走了,她还以为是他要参考,结果没过一会儿,他夹了张纸条递过来——   [May I invite you to the movies?]   旁边还画了一个看上去有些蹩脚的心形。   洛颜被逗笑了,回复了一个[Yes],顺带回赠了一只猪头的表情。   陆淮琛故意想要跳开那部高评分的青春电影,却没想到原本想要买的漫威电影因为是上映当天的缘故,票房格外火爆,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所以当两人站在电影院的时候,眼前的选择除了评分平平的电影之外,就只剩下那个提示要带纸巾的电影。   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但是洛颜摆出一副毫无顾虑的模样,咬着吸管看向电子屏幕上,等费力吸上那块珍珠之后,侧过头问:“为什么不买那部?我看海报感觉质感还不错啊。”   “你想看吗?”   “想啊,”她又看了眼演员名,眼睛里闪着惊羡的亮光,“而且还是我喜欢的演员出演男主角。”   就是那天在书店偶然碰到的那个传说最年轻影帝。   陆淮琛又蹙起眉来,明显有些不开心:“你不是说耿依然喜欢他吗。”   “……”意识到已经暴露的洛颜干笑两声,专心喝手里的奶茶不再说话了。   因为临时变化,电影还要半个小时之后才能播放,两人感觉待着电影院里太无聊,空气里甜腻的爆米花味太诱人,洛颜掰着陆淮琛的手指玩了一会儿后,两人干脆去外面转转。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整个城市被调制灯火阑珊的状态,街边有许多卖小吃的摊铺,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扑面而来。   街边广场人群汹涌,比平日里多出几分热闹,两人漫步到一家卖水果捞的店铺,柜台里花花绿绿的水果吸引了她的视线。   “我想吃这个。”洛颜抓了下陆淮琛的衬衫,指着冰柜里的水果说。   陆淮琛点点头,将她期待的目光中将桌边的塑料碗抽出一只来递给她。   洛颜有个习惯,无论是麻辣烫还是水果捞,只要是自助的,她就很难控制挑选的量,几乎每次都挑一大堆,然后吃剩在碗里。   “你喜欢吃哈密瓜吗?”她先是挑了几块颜色鲜嫩的西瓜搁进去,又称了她最爱吃的葡萄。   “还好,”他看着塑料碗底一点点撑满,疑惑地说,“会不会太多了,你吃的完吗?”   洛颜抬起碗来看了看,思忖着说:“会吗?我觉得还可以啊,不算多吧。”   他挑起眉心来善意提醒:“你似乎忘了你有前科了。”   上次她也是不自觉地往里面搁了一大堆水果,结果沉甸甸的抱了一路都没有吃完,她又觉得丢掉太浪费,所以就一个劲儿地往肚子里塞,结果肚皮撑得路都走不动。   好在后来陆淮琛都帮她吃掉了。   “没关系,不是还有你帮我解决嘛。”她得意地扬起眉来,边说边又往里面加了果酱和布丁。   她上次吃的时候记得这家店布丁的味道非常好,所以这次刻意各种口味都多加了一些,还有老板秘制的红豆,最终指尖在酸奶和椰奶留恋了半晌——   她发觉自己最近似乎并不是喜欢喝酸奶,就浇了椰奶上去。   整个塑料盒子沉甸甸的,她感觉有些担心了。   店长接过去放到食物秤上称了称,说道:“15.3——”   “……”   果然又多了。   站在一旁憋笑的陆淮琛实在忍不住,边付钱边揶揄说:“好歹还是有些进步的,毕竟上次17块呢。”   洛颜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第57章 五十七点想亲   57.   或许是青春片的缘故,看这场电影人多半都是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学生,在等候区太无聊,洛颜将塞了满嘴的西瓜汁吞下,凝着座位旁边的按摩椅看了许久,呢喃着问身旁的人:“你做过这个吗?”   “没有。”陆淮琛伸出手里喝光的饮料瓶,看着她西瓜籽吐进瓶底。   摁开锁屏发现距离电影播出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咽下一口椰奶,迟疑着说:“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她还蛮好奇究竟会有什么效果。   “好啊。”陆淮琛率先一步坐在上面,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用手机扫了码,选择了十分钟的选项。   洛颜也坐在旁边。   机器嗡嗡地运作起来,只感觉似乎有东西在推动着背部缓缓挪动,力道大到连骨头都被按得痛苦不堪,而且小腿处也被紧紧夹住动弹不得,没过多久,陆淮琛甚至还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手正捏着自己臀部两侧揉搓——   他震惊地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小东西花样还挺多???”   “哈哈哈哈哈哈——”洛颜怕痒,此时被这人工机器按得眼泪都快笑出来。   后来按到脊背上那块肩胛骨时,两人都痛得瞪大双眼,力道实在是太刺激了。   “不做了不做了。”   十分钟结束后,洛颜整个人简直瘫在了按摩椅上,深刻的体会到付款时小程序里写的“舒筋活血”所呈现出的效果。   眼看电影马上就要开场,这时穿着正装的工作人员在检票门口发放着皮卡丘的毛绒玩偶,黄灿灿毛茸茸的,很可爱,喇叭里的提示音声明是发给来看皮卡丘动漫电影的小朋友。   这种宣传活动洛颜并不是没见过,但仍然被无敌可爱的皮卡丘吸引了视线,只见她两眼放光的拽了拽陆淮琛的衣角,在对方“是不是想要个皮卡丘”的眼神中将头点成了拨浪鼓。   陆淮琛抿了口嘴边的可乐,眯起眼睛来坏心眼的提示说:“那是发给小孩子的。”   “……未满十八岁算不算小孩子。”   他又进一步提醒:“可是你已经满了。”   她上周刚过了十八岁的成人礼生日……   看到洛颜脸上堆起遗憾的神色,陆淮琛微曲起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在她疑惑地表情中直起身来,往检票口的方向走去。   可乐罐还冒着白气,他的指肚也是一片冰凉,刺激感萦绕着鼻头迟迟未散,她直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陆淮琛,也不知道他指着自己跟那两个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在转身走过来时,怀里竟然真的揣了一个黄色的毛绒玩偶。   洛颜好奇的心思完全被提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皮卡丘之后,眉眼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欣喜,救,轻握着玩偶的两只耳朵疑惑:“你跟她们都说了什么啊?”   要不然他们根本没有票根,年龄也不达标,怎么可能拿到玩偶。   少年露出一副保密派的模样,肩膀向沙发后面一靠,作懒散状:“你猜。”   得意中还抢过她手里的叉子,插了一块她最爱的布丁。   洛颜又将叉子抢回去,对准他威胁:“你快说。”   陆淮琛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弯起眉角,仿佛每一寸血液里都沁入了欢喜,语调温柔:“我跟他们说,我家小朋友也想要一只皮卡丘。”   可乐杯底的冰块逐渐融化,洛颜不自然地将侧脸的头发抿到耳后,小脸红了半边,小声埋怨:“谁是你家小朋友了……”   话音刚落,广播里传来检票的提示音,她抱起先前买好的爆米花往检票口走,走到工作人员那里才想起来票在陆淮琛手上,又不服气地折回来瞪了他一眼。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女孩水润的杏眼,欣赏了一会儿她抓狂的神情,之后才在她要发火吼他之前不紧不慢地将票递给工作人员。   大概是首映的缘故,看电影的人还比较多,陆淮琛端着两份可乐跟在专心吃爆米花的洛颜身后,看她视线一心扑在荧屏的预告片上,只好认命般腾出手拉住她,提醒她注意楼梯和往来的人。   等两人找好位置之后,才发现周围很多结伴而来的情侣,他们旁边就坐着一对头上带着小恶魔角的,女孩正懒洋洋地靠在男生肩上,埋怨此时播放的预告片有些恐怖。   恐怖吗?   洛颜摸了一颗爆米花搁进嘴里,她分明觉得津津有味啊。   想到这儿她侧过头看了陆淮琛一眼,忍不住问:“你觉得这个惊悚片的预告恐怖吗?”   后者将视线放到屏幕上,过了几秒后,他忽然侧过身来抱住洛颜的手臂,也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恐怖,我特别害怕,真的。”   “……”   “咳——”   洛颜没忍住,被嘴里的爆米花呛了一下。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无趣,陆淮琛直起腰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抓了把爆米花,刻意将它嚼得格外响。   灯光被调至昏暗,电影开演。   整个影片节奏比较慢,差不多到二十分钟的时候陆淮琛就按捺不住困意,遮着唇打了个哈欠,偷偷侧眸看向洛颜。   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像是古罗马神话里蛊惑人心的神。   他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单手撑在两人中间的把手上,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她。   洛颜完全被电影情节吸引,根本没空理会他,直到他觉得自己被忽略十分不爽,干脆在她抬手要将指尖的爆米花放到嘴边时,拉过她的手腕,在她不解地眼神中吞掉爆米花。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暧昧,但是洛颜担心他没兴趣,问道:“你不喜欢这个电影吗?”   “喜欢啊。”   只要你在身边的电影怎么可能不喜欢。   然而电影到后半段就没这么平缓了,男女主在大学恋爱后意外夜归,学校锁了门,两人就大胆的跑到附近的宾馆开房间。   看到男女主脸红心跳地在浴室脱衣服时,陆淮琛瞪圆眼睛,飞快地伸出手捂住洛颜的眼睛,哪怕他分明知道根本不会有太过分的限制级镜头。   可乐逐渐降温,连大桶的爆米花慢慢见底。   影片剧情开始高潮不断,两人开始因为鸡皮蒜毛的小事吵架,又不断的误会,看到女主在学校操场跑着淋雨,回忆他们之间的甜蜜过往,洛颜忍不住潸然泪下。   好在陆淮琛提前准备了纸巾,拆开包装后立马递了过去,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将眼泪全蹭到了他的袖口。   两人因为现实原因被迫分开,几年后男主出现在女主的订婚晚宴,两人边喝酒边诉说当年的往事……   [这世上没有结局的故事太多,你终究要学会习惯离散。]   片尾曲响起时洛颜哭得乱七八糟,坐在观众席上迟迟未回神,她双眼都肿起来,鼻尖也泛红,直至影院的人陆陆续续离了场,才缓缓回过神来。   陆淮琛实在后悔带她看这样的电影,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抹去,换上略带调侃似的语调:“眼睛都快肿成猪头了,别哭了。”   她低垂着眉眼,语气因不断抽泣变得急促起来,温和的眼睛里蓄着掩藏不住的心疼:“陆淮琛,如果以后我们不幸分开了,你也一定要过的很好。”   人的情绪很容易被周遭环境所感染,平日里的洛颜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当陆淮琛看向她的眼睛时,又觉得她认真的神色令他难以回答,像是有什么紧扼住了喉咙。   “不会的。”   “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少年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扬而至,穿过厚重的时光,带着嘶哑的鼻音落入她的耳畔,“我才不会像他一样傻,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别人欺负,看着你跟别人步入婚姻殿堂。”   他用指尖帮她擦掉眼泪和鼻涕,在她愣神的眼神中脱下外套披到肩膀上。   外套上有令她安心,专属陆淮琛的味道。   洛颜怔怔地看着他,感觉心底暗涌过激荡翻腾的潮水,长久回响着鸣音。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嘴角带着笑容,是她所熟悉的模样。   ***   洛颜感冒了。   本来最近忽冷忽热的气温对她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再加上这些日子为了模拟考熬夜复习,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39度。”陆淮琛站在医务室里,看着温度计上冰冷的数字,面沉如水。   洛颜素质一向不错,高中三年来也没按看过几次医生,大概是从小练习跆拳道的缘故,比一般的女孩身子骨都要硬,而这次竟然也倒下了,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想干什么?”他的眉头像是吃了柠檬糖似的蜷缩在一起,强迫性地压着她的被角令她动弹不得,还塞得更紧了些,脸色透着不快。   洛颜停下动作,眯着眼睛混沌地想,她还真是病的不轻,他分明没用大多力气都挣脱不开。   她舔了一下嘴唇,干涩着声音说:“去考试啊,这次模拟考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会影响保送名额。”   即使她知道这样说也是枉然,少年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声音里也多了几分严厉:“不行。” 第58章 五十八点想亲   58.   洛颜抬眸看向挂在墙面上的表,距离第二科的考试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现在赶过去还完全来得及,只是……   她在写作文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浑身乏力,脑袋像是灌进浆糊般无法运转,接下来的测试恐怕也没有精力能够完成。   “那你总要回去考试吧,”她的声音沙哑低沉,还带了些许鼻音,“况且医生都在这儿,我完全可以一个人的。”   陆淮琛的眼里写满了焦急忧虑,哪有什么心思顾忌下面的考试,他盯着洛颜没什么血色脸庞看了几秒,轻叹一声,眉眼间的无奈显而易见,语调温柔到似是能掐出水来:“我留在这里陪你。”   听到这儿,洛颜一阵诧异,提起来的气息都卡在喉咙内,她闷咳几声,在陆淮琛凑上来帮她拍背时顺势握住他的手。   她还在发烧,掌心的温度像是点燃的火炉般滚烫,生气时的声音都显得软糯无力:“怎么可以!”   这就等同于把保送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你还在打点滴时刻都需要人照顾,”陆淮琛压下唇角,平静地看着她,“而且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一起参加高考不好吗?”   一起参加?   她忽然对自己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开始毫无信心。   “当然不好,这事关到你的未来,你应该为自己打算。”   “我本来就没想要名额。”他看着医生将输液针头扎进她的掌背,颜色鲜艳的血从针管里滑动出一截,在松开皮筋后又收了回去。   况且,洛颜之前说过自己小时候生病没人照顾,险些烧坏脑,在心底阴影了很久,所以他十分清楚此时她一定会很需要人陪伴。   “……”她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身旁的人看见她这般模样,呼吸放浅,平息了自己的语调:“你早餐都没来得及吃,要不要吃点什么填一下肚子。”   洛颜眨了下眼,仍倔强着不为所动。   陆淮琛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俯下身来帮她塞紧了被角:“皮蛋瘦肉粥好不好,再热一杯牛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等我一下,食堂里这里很近。”   气氛陷入一阵寂静,等洛颜转过头来偷看时,床边早就没了陆淮琛的身影,只剩下医生走动时留下的微风。   她脑袋烧得昏头转向,连头上吊灯虚晃的影子都辨识不清,药剂里好像有安眠的功效,没过一会儿她就沉睡过去。   她似乎梦到一场夏令营,蝉鸣嗡乱地响彻在耳边。   她起晚了,拿着奶奶准备好的便当赶到学校大巴时,车上已经没了空位,平日里跟她关系好的几位同学身边都坐了人,看到她上车后露出些许歉意的眼神,她毫不在意地微笑回应着她们,然后朝后走去。   “洛颜!”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装,脖子上挂着前几日她留在他那儿的数码相机,头上鲜见顶着一款白色的棒球帽,她轻瞥了一眼,确定是她之前送的那顶。   “早上好啊。”她心情不错,将背包递给已经站起来的陆淮琛,然后侧身坐进靠窗的位置,他将包放入车顶的柜子里,靠在她身边坐下。   “啊,”拿出手机的少女露出懊悔的神情,摊开手无奈地说,“我忘带耳机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没想到你也是个迷糊鬼。”   她蹙起眉来,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你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难道说你经常用‘迷糊’来调侃女孩子?”   少年似是早就料到少女会说这样的话,荡在脸上的笑容俨然收不住,他停下摆弄数码相机的动作,摘下右耳的耳机塞进少女的耳朵,欢快清新的音乐声涌入少女的耳道,她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少年好看的脸庞。   曦阳透过叶间缝隙投下细碎的阴影,奇异斑驳的晕光落在少年精致的脸庞。   陆淮琛认真地看着她,干净的眼眸里像是盛了一湖银河,弥漫星辰:“因为我也是迷糊鬼啊,我们刚好凑一对。”   她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微翕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   耳畔只剩下耳机里流淌出歌词:   “And every time I see your face,   The oceans heave up to my heart.”   洛颜脸颊忍不住染上绯红,她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满目葱绿,小声地嘟囔着说:“谁要跟你凑一对。”   有他在身边,她如此心安。   后来在区域内自由活动的时候,她因为包扎一只受伤的鸟不慎脱离队伍。少年恰巧领了使命在前方帮同学拎登山包,没跟她走在一起。夜色已经降临,她的手机和照明工具都在少年的包里,手里只剩下一只数码相机。   她尝试着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辨别方向,却遗忘了老师为防止有人走散而在课堂上科普的夏令营最终目的地。因为这些事情以往都是陆淮琛负责的,她只要跟紧他就好。   只是现在……   夜色愈发深邃,她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森林,周围阒静无声,冷风如同骇人的刺一样扎进她的喉咙。她陡然慌了神,张望着四周寻找,却没能目及丝毫人影的存在,万籁俱寂,她像脱离缰绳的马儿一样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喉咙犹如被人扼住,焦灼地发不出任何声响。   该怎么办?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生怕自己会离大家越来越远,但又极其惧怕孤孑一人面对鸦雀无声的寂静。   这时一束摇晃的明光从视线里骤然跌落,撕裂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她顺着那抹亮光看过去,整颗心被陡然提起。   陆淮琛的脸印在朦胧与迷虚之间,似真似幻。   洛颜笑起来。   “喂你也太慢了吧。”   “啊,看来今天心电感应的信号不是很好呢。”   洛颜依旧昏沉地睡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声音,大概是操场上有团队在打篮球,碰撞和欢呼声接踵而来,难以消停。   即便这样,困意仍然像是一层编织厚重的网将她紧紧包裹,她意识昏朦,无论给自己多少心理暗示也无法醒来。   直到医务室闯进几个高一的体育生,在训练的时候不慎磕伤了头部,大片血迹留在脑袋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不清,医生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然后命人抬担架送去附近的医院。   洛颜从慌乱声中惊醒,迷糊着睁开眼睛,看到陆淮琛正挡在她病床前,手里攥着挂吊瓶的撑杆,生怕有人将它撞到似的。   她侧头想要往隔壁担架上看一眼,被陆淮琛发现之后,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有点吓人。”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眼眶,指缝里渗进来几丝光线,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味。   洛颜逐渐回过神,从薄被里伸出剩余未扎针的手,攥住他的指尖。   她感觉有些冷,大概是烧还没有完全褪去,再加上刚才做噩梦的缘故,总感觉身体像是陷入一片深海,浑身乏力。   等到那些人把担架抬出去,陆淮琛才缓缓抽开手,她顺势用掌心攥住他的大拇指,格外没安全感似的不想松开。   “喝水吗?”他压低了声音,空出一只手来探到她的额头上测试温度。   还是烫得,药效应该没有这么快就让温度退却。   “我睡了多久了?”她轻声问道。   “半个小时而已。”   才半个小时,她却觉得好像把大半辈子的梦全都做完了。   她盯着墙面上的钟表发了好一会的呆,等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之后,轻颤着手接过陆淮琛递给的纸杯。   热水刚倒进去没多久,杯身还有些烫手,她凑过去轻抿了几口,又因为实在太烫退了回来。   洛颜抬头去看输液瓶,发现仍然还是刚扎针时挂的那瓶,时间简直太漫长了。   她在这里悠闲的躺着,教学楼那边却都在奋力拼搏,两相比较,她感觉心像是被猫用爪子挠过般痒到难以忍受。   “喝粥吗,还是热的。”   陆淮琛帮她把吸管插进塑料杯里,伸到她面前,洛颜吃了几口,发现以往感觉咸到不行的粥此时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真是病的不清,好像好多年都没有烧这么严重了,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愈发朦胧,细枝末节都模糊一片。   “再睡一会儿吧。”   等她吃完,陆淮琛替她掖紧被角,刚想松开手的时候,她又重新握了回来。   洛颜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疑似撒娇的神情,她攥着陆淮琛的拇指,眼睛眨了几下,眼底水光潋滟:“就这样睡。”   那模样,像极了得到糖还不满足的三岁小孩。   陆淮琛轻笑起来,坐在床侧的板凳上,任由她拽着——   “好。” 第59章 五十九点甜   59.   又是一年毕业季。   刚从战场厮杀完毕的学生们像是脱胎换骨般青春洋溢,缱绻的火烧云像是夜晚点燃的篝火,肆意勾画在天边。   操场中央摆放着几条长凳和数十张课桌,不远处垒搭着三脚架,将每一帧面孔尘封进胶卷内。   柔和清冽的微风缭绕在空气里,夕阳的余晖丝丝缕缕地从天空中金色的圆盘倾泻而出。   少年们的发梢落满金屑,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站姿笔直地排着队,周围洋溢着毕业的气息。   几秒钟定格完毕,整整三年的友谊全都收获在了相机里。   “好——我们换个姿势再拍几张!”摄像师冲前排的学生们打了个响指,示意他们换个位置。   站在桌子上的女生排队慢悠悠地往下跳,等到洛颜的时候,她身旁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在面前,对方嗓音低沉好听:“祖宗你慢着点。”   她将手搁在他的手心里,接力跳下桌子,嗔怪道:“我没这么笨!”   她今天难得穿了校服,身上有种洗衣液的清香,高马尾束在发顶显得格外精神。   重新站好位置之后,他们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攥在手里,待到快门按下的瞬间,脚尖离地,一起将衣服抛至空中。   视野里仿佛有一大群蝴蝶在稻田里四散腾起,逐日而上,将苍穹剪切成无数片光怪陆离的碎影。   三年,结束太快,此时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拍完毕业照之后,陆淮琛球队的成员凑在一起,想要在篮球场多拍几张。   洛颜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飒飒的风晃动着绿叶,细碎的光线透过树林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脸庞静止在斑驳浮动的光影里,望着少年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说不清的温柔。   她攥紧自己校服的衣摆,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等陆淮琛拍完照冲她走过来的时候,她浅淡地笑着,不觉间手心里已经布满了汗,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此时却扼在了喉咙,只剩下一句:“恭喜毕业。”   少年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地玩世不恭:“没有礼物?”   “嗯?”她愣了一下,往年有准备毕业礼物这种说法的吗?   少年看到她的反应后轻笑一声,像是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来,展开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   “机票。”   “我当然知道是机票,只是……”洛颜抿抿唇,有些不敢往下说。   鬼知道他心里到底什么想法。   陆淮琛舒展开眉眼,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不带丁点掩饰:“毕业旅游啊,我定了两张,就我们两个。”   洛颜霎时怔住,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的心头发颤。   少年微弯下腰,温热的气息铺在她耳廓周边,一刹那她恍惚觉得胸腔里似有海浪在拍打岩石般,“哗哗”地响着回声——   “你要不要去?”   四周聒噪的人群和远处喧闹的操场霎时变得静谧。   “好。”她笑着回答。   ***   夏季迈着悄然的步伐降临,窗外的香樟树越发茂盛,几片追着风打旋的落叶翩跹起舞。   阳光从窗台倾泻而入,将毛绒毯晒的发亮。在数不清摁掉多少次闹钟之后,洛颜费劲巴拉地掀起眼帘,从床头摸过手机,划开锁屏看了眼时间。   一秒后,瞪圆双目。   “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她从小关系很好的钢琴老师最近去国外跟儿子住,临行前拜托她帮他带两节一对一的钢琴课,已经跟对方人家打好招呼了。   然而刚高考完这几天她睡得□□逸了,浑然将生物钟抛在了脑后。   洛颜连忙从床上弹起来,打开衣柜扒翻出手边一套运动装换上,又急冲冲地跑到卫生间里洗漱完毕,用发带把长发随意绑起来,拾起桌上的书就跑下楼去。   洛奶奶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她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来,操心说:“你吃点东西再出门啊。”   她径直跑到玄关处穿上球鞋,边系鞋带边说:“我迟到了,先不吃了——”   对方人家离她家小区就几条街,洛颜急慌慌地跑出门,把书往车筐一扔,踢开车撑跨上车座,一脚瞪了出去。   六月底绵延不绝的热浪扰得人心神不宁,街道上行人不少,阳光也有些刺眼。   深吸了几口洒水车经过后的泥土味,她感到心旷神怡,骑着自行车拐进明城小区。   根据印象里的门牌号仔细循着方位,最终在一家别墅面前停了下来。她将自行车锁在外面,穿过鹅软石铺砌的小路,来到门前摁下门铃。   门铃大概响了半分钟,并没有人来开门。   她疑惑着侧目重新看了眼门上的门牌号——确实没有记错啊?……难道没人在家?   洛颜又抬起手来摁了两下,这次并没有铃声响太久,门锁“啪”一声被从里面打开,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她下意识地稍退一步,下垂双手,打算礼貌地微鞠一躬。   但就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又生生地愣住了动作。   耳边的蝉鸣有些聒噪,洛颜恍惚了半分,眼睛微微睁大,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个发型酷似鸟窝、下巴胡渣邋遢、嘴里还叼着一根牙刷的人。   从五官来看,这人格外眼熟,甚至昨晚还通过视频电话。   陆淮琛:“…………”   他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定在原地,大脑里仿佛有一阵烟花直窜上天,又噼里啪啦地炸开。   卧……槽?   他表弟的钢琴老师不是个五十多岁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的老爷子吗????   他咳了几声,提醒她说:“你不是说要去给小孩子做家教吗?”   昨晚聊微信的时候她还提起过这件事情。   洛颜缓慢地眨眨眼睛:“……有谁规定钢琴家教不算家教?”   他忽然感觉膝盖下面凉飕飕的,像是有冷风贴着肌肤吹过似的,缓慢地倒吸一口冷气,晃了半分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条大裤衩子。   以及,大拇脚趾都没挤对的人字拖。   两三秒后,他艰难地吞了口牙膏沫,手臂抖了半分,神志也慢慢清醒过来。   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又掀了过去,发出一阵“哐当”的巨响。   站在门外的洛颜只感觉脑门上扑过来一阵风,下一秒,眼前的房门被紧紧地关上。   “…………”   *   镜头又重新拉回现实,此时被关在门外的洛颜微张着唇,左手悬在半空中,思考着要不要再摁一下门铃。   相识两年来,她只知道陆淮琛的家在这附近,却从没想到她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家中。   只不过,他平时在家糙汉的模样还真是令她感觉……猝不及防。   没等多久,门忽然又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她刚一抬头,就看见陆淮琛光鲜亮丽的倚在门框上,白衬衫黑长裤,发型中规中矩,就连刚刮掉胡渣的下巴都像是闪着星星一般,令人挪不开眼。   “……”   “你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之前他在自习课上睡觉,因为感冒的缘故鼻塞到打呼噜,她就用手机悄悄地录了下来,然后等他醒了之后放给他听,开心了好久。   陆淮琛:“……”   就在这时,从他身后晃晃悠悠凑过来一个长相白净的小男孩,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抱住陆淮琛的腰,稍侧过头,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她。   洛颜愣了片刻。   ……这孩子可爱得有点犯规了吧?   “这是……你表弟?”   她听他提起过最近他表弟的父母去国外出差,让他待在家里带几天孩子的事情。   “对啊。”陆淮琛拉住弟弟的手臂稍稍退了半分,懒洋洋地牵起嘴角,“也算是你的小雇主。”   ……哦。   陆家的别墅很大,简单干净的欧式装修风格,格外气派。   洛颜刚迈着步子穿过客厅,就闻到散布在空气里浓烈的□□红烧牛肉面的香味。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恍然感觉胃里空荡荡的,皱巴得很。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三两步跑上来,拽住她的衣角,仰着脑袋呆呆地问:“姐姐,你是来教我钢琴的老师吗?”   她快要那双大眼睛给萌化了,微弯下腰,怕摸头他不喜欢就拍了拍肩膀,笑得温和:“是啊,原定的那位伯伯来不了了,姐姐来教你好不好啊?”   “好啊——”小朋友缓慢地点了点头,又眼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用糯糯的小奶音说,“姐姐你长得太好看了吧。”   小孩子就是讨喜,小嘴总是像抹了蜂蜜一样甜。   陆淮瑞看她性格温和的很,也笑盈盈的,舔了舔嘴唇继续说:“看哥哥刚才紧张成那样,我还以为姐姐你是他女朋友呢。”   ……啊? 第60章 六十点想亲   60.   原本跟在两人身后的陆淮琛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抖着头发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声线闲散的夸赞:“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这几天陪他在家打一些无聊的竞技游戏,每次还要故作输给他然后接受熊孩子的一波嘲讽,他感觉自己简直要发疯了,好不容易听到他说一句像样的话,恍然感觉还没有这么糟糕。   然而下一秒,这小孩子就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我从来没看见他换衣服这么快,嗖嗖嗖嗖嗖,像个闪电似的。”   “……”   他不要面子的啊。   陆淮琛有些痛心疾首,察觉到洛颜探过来的视线后,又正儿八经地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拉住小朋友的手问道:“我们现在去上课好不好?”   小孩子眉眼一弯,奶声奶气地嚷道“好啊好啊”,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   气氛安静了两秒之后,洛颜对上一大一小看他的眼神,轻扯了两下嘴角。   她真得要饿死了。   拉开厨房的玻璃窗,阵阵暖风夹杂着初夏的气息扑鼻而来,陆淮琛将冰箱冷藏里存放的猪肉端了出来,洛颜将它用刀切成肥瘦相间的小丁。   “我也是第一次做炸酱面,如果味道不好的话千万不要怪我。”   “没关系,”陆淮琛抬手瞥了眼腕间的手表,“家里帮忙的阿姨大概十一点就会到,如果我们中毒了她有时间送我们去医院。”   洛颜把花生油倒进锅里等她慢慢烧热,顿了顿又问:“可是谁给阿姨开门呢?”   “……”   这真是个好问题。   不一会儿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洛颜闭着眼睛躲远一些,然后将切好的肉丁放入,等溅出来的油汁没那么汹涌之后,轻轻翻炒了几下。   “我其实在家还挺喜欢炒菜的,但是我真的拿热油没有办法。”她瞥了眼放在一旁准备好的调味食材,像是八角,葱姜末什么的,一股脑地倒进去。   陆淮琛看着锅底依次溅起来的热油,打开油烟机,然后把勺子从洛颜的手里拿过去,替她翻炒,顺便问了句:“我们要出去旅游的事情,你跟你爸说了吗?”   洛颜看着锅底逐渐变色的肉丁,喃喃说:“还没有,他最近好像再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我已经好几天没见他回家了,不过倒是有发短信来问候我的情况……我害怕气死他所以就暂时还没说。”   他思量着说:“他万一不答应怎么办?”   眼见锅里的食材快要炒熟,洛颜将碗里先前混合好的豆瓣酱倒进去,又加了一勺老干妈,之后才慢吞吞地说:“那我跟你私奔。”   “哦?”   她俏皮地扬扬眉梢:“怎么样,开心吗?”   “不信你。”   洛颜掀开另一个煮面条的锅,拿起一只干净的筷子搅了搅搁在里面的面,恍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到时候住酒店……”   她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   “没关系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他抬了抬下巴,嘴角带着几分痞气的笑意望向她,看似好意地提醒说,“高二你醉酒的事情——”   “…………”   话题抛得太突如其来,洛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握着筷子极为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陆淮琛单手撑着案台,俯下身来,睨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被看的耳热,摸了摸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说话间另一只手还不忘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   他不依不挠地问:“所以你就忘了?”   “……”   洛颜逡巡了一圈案台,从烤箱旁边的盘子里抓起一片面包来,胡乱塞给陆淮琛,也不看他。   “干什么?”   “堵住你的嘴。”   “……”   面很快就煮好了,陆淮琛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粉红色的瓷碗来递给她,洛颜狐疑地盯着那个碗,随口问了句:“这是谁的碗?”   这怎么看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卡通花纹。   他抬头看了眼:“我妈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所以买来收藏的。”   “收藏?那就别给我用了,换一只吧。”   “没事,我妈说给儿媳妇用也行。”   “……”   虽说如此,担心陆妈妈会介意,她还是把粉色的碗重新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个简单色调的碗盛面,还顺带给弟弟盛了一小碗炸酱面。   “你要吗?”她看过还剩余一些,侧头问陆淮琛。   “你做的,我当然要品尝一下。”   氤氲的蒸汽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散,洛颜将热腾腾的炸酱面端上餐桌,扑鼻的香气充斥着整间厨房。   温热的风从窗口处倾灌进来,吹散了热面上方飘渺的蒸气,她坐在桌前,拾起扣在桌面上的筷子,吃了几口,感觉还算说的过去。   弟弟坐在两人对面,洛颜将筷子递给他,还拿了个天蓝色的汤匙放进他的碗里。小孩子看见美食总是两眼放光,眨啊眨的三两口往嘴里塞。   这边坐在她身侧的陆淮琛也已经拌匀了酱汁和面条,从视觉上来看这碗面的确中规中矩,不过她对调味料掌握的度一直不那么敏锐,此时此刻还是有些紧张,怕他嘲笑自己抢了超市所有的盐。   “怎么样?”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嘴角留下的酱汁都变得颇有些邀功的意味,捧着瓷碗表情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陆淮琛勾起唇角,伸手蹭掉她嘴角的酱汁:“好吃。”   怕她不相信似的又加上一句:“真的。”   许是擦嘴角的动作太过亲昵,坐在两人对面的陆淮瑞直接丢掉手里的筷子,用胖乎乎的小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小奶音俏皮可爱:“哇,没眼看——”   就像家长在孩子面前秀恩爱时露出的俏皮样儿。   洛颜脸一红,连忙从旁边拿出抽纸来擦了几下嘴角,还顺带用筷子的另一端敲了陆淮琛手背几下。   “你打我干嘛?”   “就打你怎么了。”她小声喃喃。   话音刚落,玄关处忽然响起一阵门锁滑动的声响,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便有一位气质高贵的女士拎着手提包走进来,她边叹气边摘掉头上的遮阳帽,长发倏地散落下来,身材管理得像是电影明星般纤细姣好。   洛颜顿住手里的筷子,看得有些呆。   她还从没听说陆淮琛竟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那位女士显然也看见了她,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她跟前的炸酱面。   “你是?”   出于礼貌,洛颜迅速用纸巾擦了几下沾了甜面酱的嘴角,站起身来不假思索地说:“姐姐你好,我是今天来替课的钢琴老师。”   对面的人忽然笑了一下,长腿迈过来站到桌边,探究打量的眼神悉数落在她的面上,开口:“无美颜无滤镜,天呢宝贝你皮肤真好。”   “……?”她有些懵。   “你是洛颜吧,”她说,“我从我儿子手机上看过你的照片,真人竟然还要漂亮一些。”   “……儿子?”   洛颜脑海里倏地嗡鸣一声,她迅速转头看向陆淮琛,后者无奈地扶着额角说:“她是我妈。”   !!!!!!!   什么???   这么年轻的妈妈?   搞了个乌龙之后她愈发紧张起来,眼睛瞪得如碗面般圆润,一向冷静自持此时也禁不住结巴起来:“阿……阿姨好?”   陆母撩了一下头发,牵着她的手坐在一旁,谆谆教导说:“没事不用客气,叫我妈妈就行了。”   ……?   那您也太不客气了。   陆淮琛对于自家母亲的玩笑显然屡见不鲜,微蹙着眉倚到座位上,唇齿间满是无奈:“您今天不是逛街然后在外面喝下午茶再回来吗?”   “逛到一半就没有心情,干脆就回家来了,”她的眼神扫了一眼桌面和厨房,疑惑地问,“这面是谁做的?”   一旁的洛颜咽了记口水,小声说:“我做的。”   “你还会做饭吗!?”她眼睛忽地亮起来,伸长脖颈往厨房里瞧,“还有吗我也想尝尝,味道闻起来真的好香。”   “有,不过可能有点坨了。”   “没关系,你等我去洗手。”   陆妈妈从餐桌前站起身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后,陆淮琛揉了揉额头,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无奈:“我妈被我爸宠坏了,心理年龄估计还没你大,平时还喜欢维持自己的少女人设……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吧?”   “没有,我就是……”她感觉自己掌心里直冒冷汗,“有点紧张。”   “你怕我妈干什么?”   “……也不是怕。”   她微咬下唇,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总有种提前见家长的错觉。 第61章 六十一点想亲   61.   身体的逐渐感到的失重感提醒乘客飞机已经逐渐起飞,陆淮琛在精神紧绷后释放酸痛,慵懒地靠在背倚上,从身旁摸了一本洛颜放在背包里的杂志,一份旅游指南上被勾画地眼花缭乱,还附带详细解说的便利贴。   非常周到的攻略,足以看出制作人的用心。   陆淮琛侧眸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长这么大她也是第一次坐飞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视线里骤然闯入一片光亮,堆积的云翳像是层峦叠嶂的山峰。   舱内的昏暗像是被白光撕裂开来,窗口亮得不像话,陆淮琛伸手帮她拉上窗户,细心提醒说:“先关上吧,强光对眼睛不好。”   其余乘客也依次关闭了窗户,飞机逐渐迈入平流层,四周沉寂的气氛难免衍生睡意。   他的视线在洛颜兴奋地表情上流连了半晌,然后帮她调整座位角度,又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毛毯盖在腿上,温声说:“你睡一会儿吧。”   一大早起来乘机,睡眠没有得到保障,她此时也觉得眼皮困得打架,就点了点头,把耳机戴上调制喜欢的音乐:“一会儿如果有送餐的话你记得叫我。”   “就知道吃?”他挑起眉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还行吧。”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然而赠送的餐饮并没有她想象的可口,只不过一早就没吃早饭的洛颜支撑不下,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最终仍然咽下了所有的粥。   餐盒里还放了两袋小零食和一块西瓜,她撕开包装吃了几口,感觉没有什么味道后便丢给了陆淮琛,对方搁在一边等着空姐来收。   “你想喝什么?”眼见空姐推着车子走过来,陆淮琛瞥了眼上面的饮品,侧头问道。   “雪碧吧雪碧。”她想了想后说道。   一顿饭吃完,她打了个轻嗝,不得不说奶黄包的味道还是令人心生愉悦。   下飞机后整个人感觉肩膀腰酸背痛,洛颜总感觉自己睡得油光满面,也不知道刚才靠在陆淮琛肩上有没有流口水。   两人报名的旅行团,刚下飞机导游就举着旗子让众人集合,坐上了大巴。   车子缓缓开到了小镇中心的度假村,旅游团的一行人熙熙攘攘地拉着行李去柜台那里登记,昨晚跟洛颜一起住过宾馆的姑娘凑了过来,开口的嗓音甜美可人:“洛颜我们再一起住吧。”   这是旅行团里为数不多的日本留学生,因为昨晚帮她指引酒店的缘故,这个姑娘在见到洛颜的第一眼起就衍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毕竟人都是害怕孤独的动物,虽然国籍有别,但是好在她没有介意这么多。   “好啊。”洛颜笑着回答,将手里的单反挂在脖子上。   她原本就在为酒店登记发愁,此时算是抛掉了烦恼一身轻松,用手肘拐了拐刚才还嘲笑没人愿意跟她同住的陆淮琛,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还有几分小骄傲:“我就说人家不会嫌弃我,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似的。”   “知道了。”   陆淮琛声线清冽,抬手温柔的擦拭掉洛颜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将自己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整理完细碎的短发之后又重新戴了回去。   天确实有些热。   旅店的老板是艾马拉人,很是热情好客,年轻的导游跟他交流了一番之后,便开始依次发放房卡。   度假村民宿没有电梯,楼层又高,日本姑娘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洛颜倒是什么都没说,帮她提起行李箱另一边,抬脚就要移步向上走,在她身后提着两个行李箱的陆淮琛看了眼楼梯,关切地说:“等会我再下来拿吧。”   “不用了我可以帮她抬上去。”   日本留学生有些惊讶,她倒是听说中国的女汉子很多,却不料眼前漂亮到惊艳的女生竟也是其中一员,只见洛颜拖住箱子大部分重量向上走去,毫不间歇的脚步将木板踏出连绵不绝的声响。   将行李抬到房间里已经是黄昏,陆淮琛就住在两个女生隔壁,两人在房间里打闹了一番之后她便哼着小曲蹦跳着进了屋,留学生还在窗边拍风景,洛颜走过来之后正好落在镜头里,看到她在拍摄之后又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不好意思,”洛颜一脸歉意的样子,“没有注意到你在拍照。”   留学生愣了一瞬,然后将相机从视线里移开,笑看着她说:“可以给你拍一张吗?”   “啊当然可以。”   她安静的站在窗边,笑靥如花。   南美洲的季节本就跟大陆相反,所以亚洲逐渐开始炎热的八月份在这里还算是冬季。走在旅行团最前面的陆淮琛和洛颜围着情侣围巾,是刚才路过城外时在热水镇市场上买的。   “你不买一些纪念品吗?”大概是留学生一直捧着相机拍摄,并没有太过关注繁华街巷里的游客纪念品,洛颜摆弄着手里的木雕,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嗯我还在看。”对方笑着回复她。   乌尤尼盐沼不愧是天人合一的人间仙境。   盐湖中随处可见像钻石一般闪闪发光的盐粒,站在盐沼上仿佛照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阳光的反射让天空与自身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来这里之前洛颜曾查过资料,据说这里是由大约4万年前的巨大湖泊干涸后形成的,但是只有在雨季,硬壳般的盐沼表面才会形成光滑的镜面。现在是八月份,虽说“天空之镜”的特效并不是很明显,但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也能堪称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同车的旅客们都纷纷拿出相机记录这一奇观,留学生从包里拿出三脚架,刚刚摆好,就听到洛颜的呐喊声。   “陆淮琛你看镜头。”连拍了几张在他盐沼面站立的景象之后,洛颜又忍不住冲他挥挥手,兴奋的语气里都能酝酿出甜蜜的气息。   “哇,你男朋友好帅。”留学生凑过来看了几眼她所拍下来的画面。   洛颜脸颊一红,握着相机跟她交谈,不忘调整焦距拍摄天边梦幻的美景,只是换了很多角度,也没能拍出自己满意的效果。   确实听说有很多著名的摄影师都来到这里,但最终都拍不出真实的景象。   大概人的眼睛才是这个世上最美的相机吧。   “你可别夸他,”洛颜放下相机,“他这人平时在学校里可喜欢嘚瑟了,就连成绩比我好也要炫耀好久,还总喜欢说我幼稚,分明自己幼稚到不行。”   洛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一片汪亮,像是溢满了温柔的湖水一样波光粼粼,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骄傲的模样。   日光下她的肤色晶莹剔透,墨黑的直发宛如倾泻而下的瀑布,散开一圈朦胧的光晕,一双明亮的杏眼更如熠熠生辉的珍珠般耀眼。   大概很喜欢一个人才会拥有这样的表情吧。   “你们认识多久了?”留学生帮她拍了一张远处的陆淮琛,他正冲这个方向挥手,脚下的镜像将他的影子刻画成另外一番模样。   “两年……或者说更久吧,只不过刚认识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熟识。”她想起曾经跟陆淮琛相识的情景,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耳边不断传来不少游客对着天空表白的呐喊,各个世界的语言掺杂在一起格外的动听,洛颜的心仿佛被无形的细线缠紧,衍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   在乌尤尼盐沼过夜,白天短袖夜晚棉袄。   洛颜缩了缩早已经冻僵的手臂,将租来的大衣用力裹紧,还不忘把相机也放在里面,让它可以贴近身子取暖。   陆淮琛刚取了一杯热水过来,鼻尖被冻得有些红,等他坐在她身边之后,洛颜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往他的脖子里放。   之后周围便响起少年“杀猪”般的喊叫声。   租处的老板不知何时帮了旅客们点了篝火,整个旅行团都围坐了下来,一边烤火一边吃着当地的特产,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闲聊。   也不知道谁提出要才艺展示,有几个性格比较豪爽的姑娘便站出来,凭着手机播放器里的音乐即兴跳了一段火辣的街舞。   凡事有人开头,接下来进行地就更为热闹。   坐在洛颜旁边的留学生扯扯她大衣的袖子,挑挑眉示意她上去表演,她瞪圆眼睛连忙摆手,抱住膝盖一副誓死都不会上去的神情。   留学生被她逗笑,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到前去,唱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日语歌。 第62章 六十二点想亲   62.   抵达爱琴海时已经是两人出门旅游的第八日,先前的团游结束,跟留学生依依不舍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两人单独踏上了欧洲之行。   早就听闻希腊神话里关于爱情海的传说浪漫至极,波赛冬与琴,忒修斯与米诺斯,至死不渝的恋爱圣地。   洛颜赤着脚踩在软绵的沙滩上,脚踝浸漫在海水里,任由涨潮的浪波肆意拍打。碧空如洗,浪漫悠然的氛围弥漫开来,海岸被交缠的山峦紧紧环绕,像是恋人相互依附般密不可分。   静谧又充满生活气息。   “这里的景色好美啊。”少女将手掌撑在额头前向远处眺望,广阔的海水与天边交汇,似是永无尽头。   陆淮琛挽起袖口和裤腿跟在她身后,弯腰捡起她随意扔在沙滩上险些浸水的凉鞋,单手提着,另一只掌心攥着一颗贝壳,搁在少女的耳廓旁。   “海的声音,好听吗?”他侧身而立,额前的发梢被海风吹起,小臂凸显出流畅的线条。   “好听——”洛颜微倾着身子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垂下眉眼遗憾地说,“可惜,我知道这根本不是海浪,只是空气在贝壳内振动后被放大的声响。”   陆淮琛简直被她气笑了,手抽了回来用贝壳轻敲她的发顶,质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破坏气氛!?”   洛颜羞愧地笑起来,唇边露出可爱的小酒窝,接过他手里的贝壳放进随身斜跨的小包里。她今天穿了一件吊带的绿色碎花裙,两只马尾辫搭在肩头,细瓷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更为白皙。   只不过看上去还缺了点东西。   陆淮琛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她线条精致的锁骨处打量了几秒,然后弯着腰在沙滩上四处打转,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海岸边的礁石被浪潮不断冲刷着,洛颜收下当地人赠送的明信片,转而瞥见他正背朝着自己蹲在沙滩边上,眉峰一挑,脚步轻盈地朝他跑去,两三下跳到他的背上,双腿缠住他的。   陆淮琛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下盘站得稳,手臂飞快捞到后边抱住她的背脊,眼眸中的惊骇还未完全褪去。   “你在干嘛啊——”她微侧着头,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他调整了几下呼吸,有些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回答说:“在捡宝石。”   洛颜一怔:“什么宝石?”   如果沙滩上真的有宝石不早就被别人捡走了,她才不相信这种哄骗小女孩的一套说辞。   她扑腾了几下脚丫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让他背着。   他说:“你闭眼我就告诉你。”   “好,闭眼。”她听话地闭上眼睛,下巴沉沉地搁在他的肩头。   他飞快地将掌心里的东西用绳线穿好,在少女忍不住眯眼偷瞧的时候,露出老套的惊喜表情:“当当——”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条纹状的扇贝,模样精致小巧,贝尾恰巧有微小的细孔方便绳线穿过,被陆淮琛拎在手里。   像是一串项链。   “怎么样?”   洛颜伸出手去将扇贝接过来,眼底是按耐不住的惊喜,弯着嘴角称赞:“好看。”   她连忙从陆淮琛的背上跳下来,跨到前面去,把东西交到他手里后整个人背对着,噙着笑:“你帮我系上。”   他应允,将绳子绕过麻花辫至后颈,系了一个蝴蝶结活扣。   小镇的生活节奏像是时针般缓慢行走,四处都是蓝白相间的门窗,懒洋洋的猫趴在门口的石阶上,阳光洒满露台。   不远处有标记着冰激凌标志的小屋,五颜六色的装饰像是打翻了颜料盘,洛颜推搡着陆淮琛往那边走,他故意无视,环着胸往另一个方向瞧,结果被她用裙带缠住了手腕,硬拽着走向小屋。   两人慢吞吞地并肩站在窗台前,窗边缠绕的青藤氤氲出一股草绿色的香气,心旷神怡。   坐在窗台边的是一位留着络腮胡的老爷爷,他正闭目养神听着悠闲的调子,陆淮琛轻敲了几下台沿,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晃得站起身来:“Excuse me,What would you like to eat”   他指着其中一张画报说:“Give me an ice cream,please.”   老爷爷声调愉悦地上扬“OK.”   等付了钱,老爷爷将包裹在天蓝色彩纸内的蛋筒递给洛颜,她接过,礼貌道了声谢。   “You are welcome,Your boyfriend is very considerate.”他在夸奖陆淮琛贴心。   洛颜眉梢沾染笑意,大方回应:“Yes,I think so.”   夕阳弥留在海面彼端的山头,烧红成一片,耳边是呼啸的海风以及不绝于耳的海浪,海面像是铺了一层透亮的薄纱,随风掀起一碗瓷瓦般的圆弧。   两人并肩坐在海滩上,洛颜轻眯着双眼,感受扑面而来的温度,尽享闲适。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令人心生澎湃的暮色,光线像一支蘸满颜料的画笔,落笔之处都充满着诗情画意。   拂面的暖风轻吻过脖颈,洛颜垂眸抹平眼前的沙滩,用两根食指勾画出一个心形的图案。   陆淮琛看她画完,手掌支撑着海滩,掀起眼帘:“送我?”   她拾起饮料来喝了几口,嗔怪地说了句:“谁送你。”   “我刚才可都听见了,girlfriend?”   她脸一热,即便捧着洒满冰块的果汁杯,都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烫了一块。   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即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默认这种关系,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比如,他还欠她一句“喜欢你”之类的。   陆淮琛见她害羞,唇角笑意更甚,凑近了几分,直白地问:“所以,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要不要?   洛颜伸开双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里,脸颊深埋在他的颈窝,嗓音如蚊虫般轻盈:“好吧。”   他假装没听见似的,故意坏笑着又问了一遍:“什么?”   她又气又羞,恼羞成怒地张嘴咬住了他的锁骨,力道毫不留情。   平缓又温热的呼吸像是一把毛刷般从他的肌肤上扫过,他被撩拨地心潮澎湃,缓缓抬起手扣住她的后颈,把她从怀里捞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缘故,洛颜的半张脸都红透了,睫毛上好像落了一只金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停驻,眼底隐隐朦胧着水汽。   整个世界仿佛被调制静音。   陆淮琛收紧停留在她腰际的手臂,垂下头用额头轻抵住她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长发。   被他灼热的视线紧盯着,洛颜感觉心脏像是被塞了□□般悸动不息,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彼此的鼻息相互交缠着,酥麻的像触电了一样,洛颜微阖上眼睛,耳畔鼓起乱序的心跳声……   三。   二。   一。   “咕——”洛颜的胃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控诉。   “……”   她脸颊烧得滚烫,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仿佛有一大串烟雾从头顶蒸腾而起,失序的心彻底乱了方向。   “我……”她刚想退离半分,开口阐述自己打破意境的事实时,支吾的音节被对方瞬间堵了回去。   陆淮琛没放她顺利逃离,而是愈发收紧了手臂,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她,令两人靠的更紧了些。   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掌心轻抵着他的胸膛,身子被圈在怀里完全使不上力气,软到像化成一滩的水。   她脑子晕晕乎乎地早就分不清方向,指尖缓缓收紧,轻攥住他的衬衫,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顺从地接受他的亲吻。   即便感觉自己平时的肺活量还不错,此时也被吻得有些喘过不气,她感觉大脑的氧气被尽数抽空,窒息感席卷而来,略微挣扎了一下,不料却令他更为强势的进攻。   “唔……”   她忍不住轻声呢喃,身子稍退了几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见她闷红的脸猛烈吸着新鲜空气,一双眸子狠狠地瞪他,陆淮琛眉眼瞬间被点亮,轻笑着将她拉进怀里,贴近同样剧烈跳动的胸膛。   他就喜欢她身上这种不服输的劲儿,还有被他欺负到无可奈何之后,死盯着他愤懑又无处发泄的模样。   “好些了吗?”陆淮琛垂眸,探头轻啄了一下她的鼻尖。   洛颜仍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但此时神志早已清明,缓缓点了下头、   “走,我们去吃饭。”   他起身牵住她。   旅游旺季的缘故,具有欧式建筑风格的餐厅里已经塞满了游客,陆淮琛提前预定好了露天的位置。暮色四起,叶片在微风中摇动,连树影都仿若带着溽夏的清香,充满异国情调。   洛颜做主点了两份当地特色餐饮,还有做攻略时提到的酸奶冰激凌。   “你今天都吃了两份冰激凌了,胃疼怎么办。”陆淮琛单手支着下巴,眉间露出几份担忧的神色。   她用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酸奶混合果酱沿着味蕾逐渐蔓延,浓腻香甜,口感绝佳。   “真的很好吃,”洛颜舔了一下嘴角的奶汁,“你要不要尝一下。”   陆淮琛笑起来,张嘴示意:“喂我。”   洛颜用自己的勺子搅拌了几口果酱,挖出分量十足的一整勺,喂进他的嘴边。   “怎么样?”   他不禁点头:“确实。”   没过一会儿餐饮就端了上来,洛颜饿的前胸贴后背,刚开始还矜持地装了几下,后来被陆淮琛损了一通之后干脆像平时那样吞咽,三两下扫完了一盘水果沙拉。   脚下的地板是木质的,或许是气候潮湿的缘故,腐湿的接连处踩上去总会吱悠作响,一个看上去四岁大小的孩子手攥着钢铁侠的玩具,从餐厅内跑出来,鞋子不慎滑了一下,刚巧跌倒在他们餐桌旁边。   洛颜在心底惊呼一声,连忙搁下刀叉,弯腰将小孩子扶了起来。   孩子或许是摔疼了,在哭,鼻涕眼泪抹了整张脸蛋。   “天呢,我们该怎么办?”洛颜也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此时有些手足无措地冲陆淮琛扔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就在这时,从餐厅内跑出来一位穿高跟鞋的女士,她四处焦急地喊着一个名字:“Harry——”   “Mom——”小孩子音调拔高了一些,哭花着脸转过身。   洛颜眼底一阵欣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挥了挥手,然而还没等她将“here”说出口,话头就就如同棉花般塞进喉咙。   拂面而来的海风霎时好似刀锋一样冰冷,足以割破皮肤。   眼前这个脸上挂着担忧神色,急匆匆朝男孩跑过来的人,正是她的母亲邓心。   等对方把注意力从孩子这儿挪到洛颜身上时,原本要道谢的话语也停留在唇边——她愣住了,一时之间忘记了想要说什么,竟定定地蹲在原地。   半晌,才找回干燥的嗓音:“……洛颜?”   跟重新嫁人还有了第二个孩子的母亲相比,洛颜显得淡定多了,她微抿起唇,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颇为礼貌地颔首:“是我。”   她不是没曾想过邓心会重新嫁人,甚至还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遇见了,看到邓心给予别的孩子她极少感受过的关心,她会不会当场崩溃。   没有。   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表现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甚至还分神猜测那个男孩究竟拥有哪一国的血统。   “……”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一会儿,邓心往身侧陆淮琛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了然地站起身来:“我去结账。”   等他走了之后,邓心攥紧男孩的手,站起身来踌躇着开口——   “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洛颜轻声回答:“还好。”   “你……已经成年了是吗?”   “嗯。”   邓心欲言又止,喉咙处像是被撒了一把沙土,哽咽着莫名的干涩。   哭花脸的男孩一直攥着她的裙摆,小脸布满了童稚和天真:“妈妈,我们去吃饭啊。”   洛颜瞥了一眼那男孩儿,即便是混血,她也能看出眉眼同自己相像的地方,微翕着唇,头脑有些发涨。   视野里数根芦苇麦穗随风飘摇,她将额前散落下的发丝抿在耳后,极力按压住心底的情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邓心恍然叫住她,“你酒店在这附近吗,我们,能聊聊吗?”   “……”   洛颜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寒假,她曾经答应过陆淮琛会考虑跟母亲促膝谈心……只不过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等有机会吧。”   话落,她没等母亲挽留,转身跑下木质楼梯。   陆淮琛早就已经结完账,斜立在楼下的墙角处刷手机,听见脚步声后,将手机装进口袋,扶起立在一旁的自行车,拍了拍:“要不要坐后座?”   她疑惑地问:“这是哪里来的呀?”   他率先一步跨上:“找餐厅老板租的,快点上来,我带你感受一下傍晚的海风。”   洛颜点头,拢起裙摆,斜身侧坐在后座上,手臂轻环住陆淮琛的腰,头轻轻靠着,两只腿搭在一起。   路程单调而漫长。   车速不疾不徐,陆淮琛一直没讲话,甚至没有追问刚才碰面的细节,洛颜也选择沉默,咬紧牙关,闭上双眼不显露一丝情绪。   仍旧有一部分游人守在岸边观赏夕阳,傍晚暮色如水,不远处蓝顶的教堂内传出浑厚的钟声,一轮烧红逐渐隐匿在深墨色的海岸,落霞将海面染红。   晚风轻拂过脸颊,她睁开眼痴痴地看着眼前盛景,耳畔传来游客为落日惊叹的鼓掌声,此起彼伏,与心脏同拍跳动。   “好美啊。”洛颜情不自禁感叹出声,攥着裙摆的指尖微微握紧。   “是啊——”他回应说。   进了小镇,海岸傍晚的夜被房屋尽数遮挡,连钟声也只剩下愈发遥远的回音,洛颜凝眸看着路边过往的霓虹灯,抿住唇用手背飞快地抹去沁湿眼角的泪水。   “那男孩眼睛还挺像我的。”她悄悄说。   陆淮琛愣了片刻,稍侧了一下头——   洛颜感觉口中有一阵嘴唇被咬破的血腥味,嗓子也像洒了胡椒面一般又涩又干,她吸了吸鼻子,拨开沾到嘴角的碎发,语气忽然有些哽咽:“很抱歉,我没能遵守我们的承诺,跟她好好聊一次。”   浪花一潮一潮拍向礁石,落日最终还是消匿在彼岸。   小镇的巷子很窄,生活气息浓重,平静又柔和的月光铺了一地,巷口如同哨声的海风肆意倾灌。   车速慢慢放了下来,龙头有些不稳地摇晃着,仿佛过了许久,陆淮琛空出一只手来,牵住她搂着他的那只,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   ……   洛颜闻言,将另一只手也环上他的腰际,将额头轻抵在他的后背,闷声说:“但愿不会。”   ***   周身弥漫着浓密的雾霾,眼前残破不堪的建筑摇摇欲坠,洛颜伸手拨开身前的荆棘,踩着泥坑往前走,四下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她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失去了再向前的勇气,而当她刚想转头时,一张张凶戾的面孔如潮水般涌来,铺满视线,她像是脱缰马儿似的拼命奔跑,脚下数不清的铁钉扎进了脚心里,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那栋废弃的建筑里,那些令人心颤的鬼面才消失。   她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上楼梯,一层,又一层,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而楼梯也似乎长到没有尽头,她跑了起来,脚下的水泥地似乎也追随着她的步伐挪动,就在这时,四周忽然陷入一片黑暗,脚下的路失去了实感,她陡然踩空,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下一个场景,不知怎么,洛颜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眼前正躺在地上,有着刀疤脸的男子满身是血地。   她害怕极了,手脚一直发抖,胸腔处像是破了一个窟窿,冷风铺面袭来直闯心肺,她吓得扔掉匕首,想要转身逃跑,而腿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她拼命挣扎,逃脱,脸上泪痕狼藉。   而那个男子忽然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冲她扑过来——   洛颜猛地惊醒,瞪眼双眼呼吸着房间里的空气,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是梦。   手脚的痉挛感迟迟未退,她心下戚然,瑟缩着身子裹紧棉被边缘,试图从寒冷中捕捉几丝温暖。   夜态视力逐渐捕捉到房间四周的陈设,夜已经深了,皎洁的月光映得被单发白,她伸出手,反复观察指尖的骨节,仿佛想看清上面究竟有没有血渍似的。   梦里的恐惧感如此清晰,心像是被戳进冰块那样刺痛无比,她颤抖着放下手,瞪圆眼睛不敢再眨,生怕那样窒息的场景会再次袭来。   身边床铺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她下意识地侧眸看去,暖黄色的床头灯被人打开,光线涌了过来。   “你做噩梦了吗?”陆淮琛趿着拖鞋走到她的床边,微弯下腰看她。   “嗯……我吵到你了吗?”她咬咬唇,知道自己此时的气色一定很差,悄悄用被褥遮了半边脸,露出漆黑的鹿眼。   “没有,我还没睡着,”陆淮琛侧坐在床头,伸手轻拨了几下她被汗渍浸湿的长发,眸色沉了沉,“害怕了?”   一到夜晚,人的所有感性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她也恐惧冲昏了头,微微颔首,坐起身来,整个人抱着膝盖缩成很小的一团。   “梦,太真实了。”她说。   陆淮琛抿唇,将床头柜的水杯递给她,又侧眸看向落地窗外的摇篮椅,上面搁置了一把吉他:“你等一下。”   他去将吉他取了进来,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琴有模有样地架在一侧大腿。   洛颜愣了愣,出声问道:“你还会弹吉他?”   “会一点,想听什么?”   “那你擅长什么?”   “《小星星》?”   洛颜捧着水杯笑出声来:“就会这个啊。”   陆淮琛轻笑着没说话,侧坐在椅子上轻拨了几下吉他的弦,好久没弹过了,还有些手生——   几下试音之后,旋律慢慢响起,干净清澈的弦音像是流泻在山涧的泉眼,伴着室内零星灯火,陆淮琛抬起眸来,盯住女孩鹿一般黑亮的眼睛,嗓音低沉含糊——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极富韵律的音调充盈入耳,令洛颜心弦一颤,她捧着水杯的手微微顿住,心中万千思绪像是纠缠如麻的线。   “我的小鬼小鬼   捏捏你的笑脸   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灯,光线沿着陆淮琛衣角徐徐游走,他薄唇轻启,敛眉低吟,骨子里溢出一股温柔,连面容都柔和得如同窗外的月色。   “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要你知道你最美。”   ……   这是一首摇篮曲,在洛颜很小的时候,邓心也曾用这首歌哄她睡觉,可记忆太遥远了,她甚至忘记了母亲的声音,只记得零星旋律,和窗外作为背景音的蝉鸣。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她这个看似平和的家,还会这么早就破裂吗?   洛颜垂下眸,思绪像是风筝线般越扯越远,直到陆淮琛走近,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怔然回神,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又胡思乱想什么?”他半弯着腰,轻揉了几下她的长发,眼底写满了心疼。   “……没。”   她低头抿了下杯口,水有些凉了,便把杯子放下,黏黏糊糊地贴过去抱住了陆淮琛的腰,头埋在他腰侧的位置。   “唱得很好听。”她在撒娇。   陆淮琛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耐心地梳理被他揉乱的长发,浅淡的茉莉花香像丝带般缠绕在鼻尖,他不经意低头,视线顺着她肩膀瞥了一眼,刚想挪开目光时,愣住了——   他又看了回去。   她穿的睡衣有些宽松,从肩胛的位置往里面看去,恰巧看到背脊上有一道伤疤露了出来,虽然时间过久逐渐淡化,但依旧能看出伤口的狰狞及狭长。   时间都像是凝住了一般。   感受到他动作的僵硬,洛颜疑惑地抬起头来,刚想开口询问时,蓦然想起后背那道疤痕,一时之间慌了神,连忙撒手将睡衣拉拽平整。   ……   她在逃避。   墙上钟表滴答鸣响,洛颜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边,陆淮琛看了她几秒,放下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去电视机前的柜台点燃了助眠的香薰。   “还敢睡吗?”他习惯性地摸过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离天亮还有很久。   洛颜裹紧身上的被单,缓缓躺下身,顿了几秒之后,又问:“……你在这儿看着我吗?”   “对,我看着你。”陆淮琛顺势坐在窗沿,帮她掖紧被角。   她望向他,往下缩了缩身子,将半边脸埋在被单中,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亮着光,声如蚊蝇:“要不,你躺在旁边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就不怕死的说出口了,也不管脸颊烧得滚烫。   眼看洛颜像只猫似的慢吞吞缩到床另一侧,他勾唇低下头,拉近两人的距离:“不害怕我?”   阴影笼罩下来,她微眯起泛酸的眼睛,慢慢伸手拽住他衣角,弓起身在他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   “不怕。”   床头灯熄灭后,夜晚万籁俱静,窗外一切虫鸣都清晰可闻,洛颜将脸埋在陆淮琛的怀里,鼻尖满是熟悉安心的味道。她睡不好,悄悄用脚趾勾了几下他的被角。   后者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脑勺:“怎么了?”   “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我其实没有这么好。”她抬眸看向陆淮琛的眼眸,低声阐述,“我任性,怯懦,有太多不完美的地方。”   陆淮琛被她逗笑了,额头抵住她的,望着她眸底的迷雾,拉过手来吻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她咬咬唇,斟酌片刻——   “六岁那年我跟妈妈去游乐场,那天人很多,整个场内都很拥挤,一开始她紧紧攥着我的手在人流中穿梭,我抱着手里的娃娃……后来公司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她接通了电话,整个人都在发脾气,导致后来我们被人流冲散了。”   “我慌张的在游乐场内奔跑,试图想要求人帮忙,但是那时候胆子小,也没有太多自主的能力,后来不知走到了哪里,被重击了一下,然后晕了过去。”   说到这儿,她在被窝里伸出另一只手攥住陆淮琛的衣角,试图寻找安全感。   “等我醒来的时候,被绑在一栋破旧的楼房里,周围都是腐臭的味道,那天下着暴雨,雷声轰鸣,每次打闪时我都能看到对面绑匪的样子,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凶神恶煞。”   回想起那个画面,洛颜感觉心口发凉,仿佛有一双手扼住心脏般,深埋在脑海里的恐惧和惊悚也一并发酵。   “我拼命喊叫,但是半边脸都被胶带勒紧,手脚被绑在椅子上,再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凯蒂猫也被撕扯地破烂不堪,遗弃在角落里,那张椅子也有些摇摇欲坠,她激烈摇晃几下就会连同人一起倒在地上,然后又被绑匪抓起来打。   每次回忆起那天的细节,都像是经历一场噩梦。   “这道疤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绑匪拨通电话过去之后,狮子大开口的要了很多钱,她那时对于金钱的概念还很模糊,但从听筒那边母亲的语气就能得知并不是小数目——凑不齐,她就会没命。   海边风声缠绵,皎洁的月光肆意漫过窗槛,将床单衬得隐隐发亮。   洛颜的指尖缓缓收紧,鼻端涌上一阵酸意。近十年来她总是被这样的噩梦折磨,每次都挣扎到精疲力尽,醒来之后眼前又是黑洞般的窒息。   她知道,早晚都要跟他坦白这件事情。   但是那道疤痕实在是太丑了,她从来不去游泳,不穿露背的衣服,遮遮掩掩,结果就这么被他看见了。   室内沉寂良久,陆淮琛的呼吸轻拂在她的脸侧,他微皱着眉,见她似乎坠入了可怕的幻境,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发顶,嗓音越发温柔:“然后呢?”   洛颜抬起眸来,眼睛里蓄满泪光,眨一下便簌簌滑落:“然后?”   他轻吻掉鼻端的泪水,又重复了一遍:“然后。”   “……”她舔了下唇,鼓着劲儿断断续续地说:“父母按照约定拿钱来赎回我,当时雷声太响了,我趁他们不注意,一头栽进旁边的下水道里滚下去了,据后来奶奶说,他们本就报了警,警察想要保证我的安全一直在外面守着,后来确定我安全后,又冲上去把那些人制服了。”   她只是说得简单,三言两语,陆淮琛心里清楚,当时的情景肯定比她描述得更令人胆战心惊。   借着月光,他看到洛颜咬牙隐忍,却委屈害怕到极致的模样,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太轻柔了,哄得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直下,窝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心底的黑暗就像是厚重的枷锁,不敢暴露在阳光下。   后来辛苦维持的家也因为这件事情彻底坍塌,父亲指责母亲的大意,母亲指责父亲没有责任心,往日遮掩住的问题也被源源不断提出来,像是接二连三抽掉积木般……直到两人选择离婚。   曾经她因为背后的伤口高烧不退的时候,妈妈坐在病床前魂不守舍地照顾她,等到妈妈走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太渴望那段被人记挂的时光了。   然而她记挂的人,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母亲,为别人的一举一动牵肠挂肚。   “怎么办,我真的好嫉妒啊。”她用手遮住眼睛,指缝里的月光模糊了视线,泪水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原本以为早就释怀,可今日重逢,发现还是止不住地心酸。   陆淮琛拉过她挡在脸上的掌心,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将她圈在怀里,低下头轻吻她湿润的眼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今往后,你就有我了。”   他心疼她,连声线都变得微哑低沉。   洛颜吸了吸鼻子,缓缓睁眼看他,睫毛止不住地颤抖。   是啊,何其所幸。   她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   “睡吧,我会在这儿看着你,没事的。”陆淮琛替她掖紧被角,拨开黏连在脖颈的发丝,手臂半搂着她的身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洛颜借着月色捕捉到了他目光里的暖意,紧揪衣角的手松缓下来,声音低低柔柔:“嗯。”   没什么好怕的。   ***   岛屿上的生活节奏极其缓慢。   初生的朝阳渐渐叫醒酣睡的小镇,丝缕光线穿透落地窗攀附在地板上,窗外几只海鸥结伴翱翔,高亢嘹亮的鸣叫侵入了洛颜的梦境。   她打着哈欠舒展手臂,眉目慵懒地打量着室内。   身旁已经没了人。   洛颜揉搓着眼眶,双腿垂到床下摸索凉鞋,拖着倦意四处寻找陆淮琛的身影。   他正在洗手间里刮胡子,泡沫抹了一脸,从镜子里看到她满眼惺忪的模样,转过身来,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你醒了?”   洛颜站在原地摸摸耳垂,脑海里闪现出昨晚头脑发热说出的话,心头填满一种被看光的羞耻感。   “早。”她小声说。   陆淮琛穿了一件灰色短袖,抬手时袖口微微勒紧,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他正摆弄架子上的剃须刀,随口问了一句:“饿了吗?”   洛颜有些扭捏地站过去,拿过牙刷:“有点。”   “等下我们去餐厅吃。”   清水顺流而下,杯中水位渐满,她关上水龙头,透过镜子看站在身旁的人。剃须膏的泡沫粘他一下巴,像是滑稽的白胡子老头,洛颜边刷牙边偷瞄他,突然被他那副模样逗笑。   眼看他要启动剃须刀的按钮,洛颜满嘴泡沫嘟哝了一句“等一下”,之后飞快几下刷完牙,擦干水渍,从他手里拿过剃须刀。   陆淮琛疑惑地看她:“你要干什么?”   她手还湿着,朝他做了个示意的动作,嘴角堆满笑意:“你蹲一下,我帮你。”   后者故作惊恐地瞪圆眼睛,嘴上习惯性地嫌弃了一句“你会吗”,却还是撑着洗手台弯下腰,离她近了一些。   洛颜手握着剃须刀,有些无所适从地掂量了几下,盯着眼前的人极其那堆白花花的泡沫看了许久。   “……我知道我帅你也不用这样目不转睛地看我。”   她瞪了瞪眼:“少来,我连续看了这么多天我都烦了。”   说着便打开了剃须刀的按钮,机器轰隆隆地抖动起来,她险些手滑没拿住,颇为紧张地咽了几口水。   陆淮琛看她,还是担心:“万一破相了怎么办?”   她言简意赅:“你破相了我就不要你了。”   “你害我破相你还能不要我?你这是始乱终弃。”   “别废话,我开始了哈……”   这也是洛颜第一次帮别人刮胡子,没什么经验,真得怕刮伤他,手不自觉地就抖了起来,舔了舔嘴唇,尝试着拿剃须刀靠近了几次,都没敢下手。   他下巴本来就只有一些稀疏的胡青,她担心掌握不好力度,跃跃欲试了几番之后,最终叹气:“还是算了。”   “算了?”陆淮琛勾起唇角,压身握住她下垂的手掌,牵引着她握着剃须刀的手靠近自己的脸庞,带动她的动作,轻刮腮颊两侧的泡沫。   洛颜霎时屏住呼吸,完全不敢乱动,任由他摆布,掌心都紧张地布满汗渍。   洗手间里只剩下嗡嗡的机器声。   绕过侧脸,然后是上唇、下巴,脸颊棱角部位……   即便不是第一次被这双眼睛盯着,洛颜也仍然被他专注的眼神烫得耳根发红,整颗心都扑通乱跳,胸腔里灌满热意。   如果不是被他带着,就凭她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肯定要给他刮破相……   潺潺水流敲打着洗手台,陆淮琛弯着腰,捧起水将脸部清洗干净。   洛颜站在一旁等着洗脸,浴室一侧百叶窗漏进来几缕阳光,衬得她皮肤白皙如瓷,她耳尖还泛着红,看陆淮琛慢条斯理的动作,不免开始抱怨——   “你就不能快点,我以后总不能每天都跟你抢洗漱台吧……”   她心里想的是旅行未来的几天,而说出口的话确实另一番滋味,只见陆淮琛关上水龙头,房间里寂静了几秒,随后洛颜才意识到她刚才说了多么暧昧的话……   晚了。   湿漉的手指轻握住她的小臂,洛颜还没反应过来,腰就被人单手搂到了洗手台上,原本站在身侧的人恍然换成了面对面。   陆淮琛俯下身,额头与她相抵,声线慵懒:“哪种‘以后’?”他刻意咬重了后两个字。   他脸上还带着水渍,鼻端一股剃须膏的清香,洛颜被他的眼神盯得口干舌燥,刚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一次被敲燃。   太要命了。   “就……”失序的脉搏令她忘了反驳,神思被勾得恍惚,毫无冷静可言。   他低头,细吻落在鼻尖,停留片刻,又轻吮住唇瓣,浅尝辄止。   清风围绕着脚脖处打转儿,正当陆淮琛想要抵开齿关深//入时,洛颜猛睁开双眼,忽然像是被点燃的炮竹,一下子炸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陆淮琛你快放我下去。”   陆淮琛被吓了一跳,张开双臂任由她扑进怀里:“怎么了!?”   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身体没有了支点,干脆将两条腿缠在他的腰间维持平衡,叫嚷道:“洗手台上有水,我裙子都湿了啊啊啊啊。”   “那你遮我眼睛干什么,我都看不见了祖宗。”陆淮琛被她扑上来的惯力推搡着往后倒退。   她一惊,瞪圆眼睛:“你往哪儿去那是衣橱!?”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   话落已经太迟了,只见他后背“哐”地撞在衣架上,搁置在上方的空纸箱子掉了下来,恰巧扣在了两人头上,灰尘在阳光里翻转四散。   “……”   鸡飞狗跳的清晨。   ***   海天一色的湛蓝包围着小镇,吃完早饭后两人牵着手在小镇里四处溜达。这会儿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路上行人寥寥无几,猫咪倒是随处可见,都窝在石阶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洛颜调整相机多拍了几张照片,陆淮琛的身影总能入镜,她站在小镇街口,想要拍沿街风景时,一个希腊老奶奶不小心被拍了进去。   洛颜顿了顿,抬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后者正在整理盆栽里饲养的花草,笑容和蔼,用希腊语跟她道了声早安。   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你拍好看一点。”   “我的拍照技术你还不相信?”   “相信相信,你快点我坚持不住,呆站着太傻了。”   “好了。”   洛颜飞奔过去看他拍的照片,画面里女孩站在街角,周围是清新到一塌糊涂的白蓝城堡,她捧着一株鲜花闭眼轻触,长裙碎花与背景交相辉映,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perfect!”   整个小镇都像是从童话故事复制而出,两人打闹着从街角到港口,一连拍了很多照片,直到骄阳挪到天蓝正中的位置,才感觉到肚子饿。   两人沿着街角走,正打算找一家餐厅解决午饭时,洛颜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划开屏幕,发现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颜颜,妈妈想跟你单独聊一聊,如果有时间的话,能到昨天的餐厅来吗?】   不用问,一定是洛文强给她的手机号码。   她拿给陆淮琛看,后者问:“你想去吗?”   “……”   洛颜握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攥紧,穿堂而过的风吹动了店铺上方悬挂的风铃,清脆的声响像是海浪敲打岸边的岩石。   两人刚从路边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用一只竹编的小篮子装着,陆淮琛拾起一颗来,剥开透明的糖纸,塞进她嘴里,问:“你还记得我们去夏令营时你掉的那个护身符吗?”   “?”糖逐渐在口中化开,草莓味的。   “当时你为了找那个东西这么拼命,现在人就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他摆正洛颜头上的草帽,认真道,“没有不去的道理吧。”   “……”   陆淮琛轻笑一声,把刚才那张糖纸塞进她手里。   这家餐厅中午的客流量比较少,屋里的位置还没塞满,两人刚踩上楼梯走到门口,就在靠窗边的位置看到了邓心。   后者本来在喝咖啡,看到两人之后,眼里的光亮了一些,朝他们挥挥手。   “我在外面等你,有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陆淮琛把背包放到店外的露天沙发上。   “好。”   她点点头,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去,邓心见到她之后十分高兴,接过她手里的包搁在凳子上。   洛颜看了眼摆在餐桌上的食物……恰巧是她昨天在这儿点的那些,看来邓心为了迎合她的喜好,特地问过老板了。   怕气氛太尴尬,邓心一边帮她倒果汁一边看向坐在窗外的陆淮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这是上次新年我去找你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孩子吧?”   洛颜切着牛排的手顿了顿,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嗯。”   “挺好的,他对你好吗?”   “嗯,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邓心点点头,埋头切牛排的空档又小声呢喃了几遍。   话音落下,氛围一时又有些沉闷起来,好在餐厅内有拉小提琴的侍者,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食物,想说的话有一大堆,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你最近……”“那你呢……”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愣了片刻后,邓心先一步反应过来,笑了开来:“你先说。”   “……”   好不容易敞开的话头在瞬间被浇灭,洛颜咬住叉子,随意叉着盘底的意大利面,声如蚊蝇:“你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   邓心听清了,她笑起来,摆正面前的叉子,认真看他:“其实,重新开始并不是三言两语那么容易,我跟你父亲离婚之后,找到新的工作单位,但是都不是很顺利,才决定出国进修。”   “可能说这些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起初我是打算稳定之后把你接到美国,但是后来联系你父亲的时候,才知道你把家里有关我的东西全都丢掉了。”   “颜颜,一段婚姻的维持不能只靠婚前恋爱时那股冲动,我跟你爸爸有太多不合适的地方,问题暴露的越多,这个家的裂缝就越大……我明白,这些年来亏欠你太多,我并不是奢望你能给我弥补的机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妈妈并不是故意抛下你。”   “你过得好就行了,别为了我这样不值得的母亲伤心难过。”   洛颜握着水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落在桌角的阳光。   时间太久了,她不是没有期待过母亲回家,但是随着她一天天成长,明白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不是刻意丢掉邓心的东西……只是来家里打扫的阿姨询问的时候,她默认同意了而已。   手边的饮料逐渐见底,洛颜舔了下唇仍是觉得口干舌燥,顺势瞥向柜台一旁的自助饮料机,正欲起身。   “等下,我来吧——”邓心拦住了她,拿走了她面前的杯子,“还是橙汁可以吗?”   “嗯。”她点点头。   等邓心去接饮料,洛颜翳了翳唇,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对于曾经被绑架的事情她没有怪过任何人,她心里真正放不下的,也不过是母亲近十年的冷落罢了。   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那段时光,过得有多艰难。   陆淮琛说的没错,她有时候真的过分心软,分明嘴上逞强地像是坚铁般不留一点缝隙,可等到对方示弱之后,心里堆砌的城墙又忍不住自愿坍塌。   听不得好话,狠不下心,恨不了任何人。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洛颜出神思索时,身旁忽然响起不小的骚动声,伴随着一阵尖叫,整个餐厅又陷入一片慌乱。她心里咯噔一声,飞快地往不远处的柜台方向看去,发现老板身旁站了个蒙面的男人,正持刀威胁老板,让他关了监控,然后往袋子里装钱。   正等她理清楚现场的情况,一个肌肉健硕的男子从后面走过来,怒吼了几声,餐厅的客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之后那个人又叽里呱啦讲了一串希腊语,洛颜压根听不懂,只能朝一旁手脚僵冷愣在原地的邓心递了个眼色。   她想让邓心想办法回到原位置或者待在那里别动,这两个人手持利器,恐怕是要劫持店铺,如果不打草惊蛇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然而洛颜身边的这个歹徒离她太近了,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还以为她正在跟店主串气,又怒吼了几句,拿着刀刃抵住了洛颜的脖子。   四周的空气像是被笼罩住,没有一丝空气流动。   起初歹徒的那几句恐吓起了作用,现场没有人被报警,连门口也被第三个同伙控制住。   眼见刀刃发出冰冷的光,邓心登时唇色全无,理智也被一把烧光,慌乱地拾起葡萄酒瓶在桌角猛砸一下,握着把手将碎片对准那名歹徒。   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件,她也吓得不轻,心乱如麻地用英语跟歹徒交涉:“你…你们放开她。”   柜台后的老板听到动静后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结果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感觉压在他脖子上的刀更近一毫,吓得他连忙低头继续装钱。   座位这边儿的情况还在僵持着,眼看邓心拿着瓶子越逼越近,洛颜抬眸瞥了眼歹徒难看的脸色,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干脆用中文说:“你别动,没关系的。”   她一开口,歹徒凶狠地瞪了她一眼,逼近的刀刃快要划伤她脖颈的皮肤。   邓心瞬间瞪大眼睛,也不敢动了,站在那里一副快哭的神情。   说不害怕,是假的,洛颜此时手心里也布满了汗渍,她往一旁有客人的地方瞥了几眼,发现有几个人高马大的顾客正从身后悄悄靠近,试图寻找改变局面的突破口。   气氛依旧僵持着,直到老板装完钱,那个负责他的歹徒压着他往餐厅中央的方向走过来,洛颜提起一口气,正想着怎样才能制止他们时,从柜台的另一侧发现了陆淮琛的身影。   他怎么出现在那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淮琛便从歹徒身后用餐巾布勒住他的嘴,趁他因惯性往后仰的空档,抬腿踢落了对方手上的刀子。   被挟持的店长瞪圆了眼睛,也反应机灵地将刀柄踢到别的位置。   餐厅中央的顾客忍不住躁动起来,还在挟持洛颜的歹徒吃惊地看着陆淮琛,趁他分神期间,洛颜抓住他的手臂狠咬了一口,在他放声尖叫的时候又一记手刀砸落了他的匕首。   现场一片混乱,但是洛颜很显然制服不了健硕哥,对方怒不可遏地冲她挥了一拳,她瞪圆了眼,下意识地往后躲,却撞上身后的桌子,被逼的无处可逃。   邓心见状,拿着那个碎片酒瓶就冲了过去,一下子扎在了健硕哥身上,血迹溅了出来,四周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刚才蠢蠢欲动想要动手的顾客此时一窝蜂围了上来,三两下制止了那个健硕哥,洛颜飞快地从一旁闪出身来。   邓心此时被吓得腿软地瘫在地上,看见她跑出来,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问道:“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她将她从地上扶到一旁的座位上:“我没事,你呢。”   邓心抓着她的手臂检查了一圈,见她的确安然无恙,才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门外第三名歹徒看见里面的情景,连忙握着刀从外面冲进来想要帮忙,陆淮琛连忙勒紧手上的餐巾布,冲那人用英语说:“别动,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现场一片狼藉,好在警//察赶过来的很快,闹事的人被成功抓捕,现场除了健硕哥之外,没有人受伤。   去警局昨晚笔录之后,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洛颜搀扶着邓心往外走,刚走下台阶,昨天刚见过的那个叫“Harry”的男孩就飞奔过来,扑到邓心的膝盖上抱住他:“Mom——”   邓心蹲下身摸着孩子的头安抚道:“我没事。”   孩子的爸爸也赶了过来,是个高大帅气的美国人,用难以置信地腔调说:“天呢,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三个人围在一起交流,语速飞快到洛颜根本听不懂,她往后退了两步,刚感觉有些无所适从时,被陆淮琛从身后牵住了手,掌心温热有力。   她愣了愣,将手攥得更紧了。   还好下午的时候他刚巧从洗手间出来,场面才得以控制,不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洛颜看了看身后抱在一起的一家人,转过头轻挠了几下陆淮琛的手心,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后者迟疑地看她,提醒说:“不说声再见吗?我们明天就要回国了。”   “……”洛颜翳唇沉默了片刻,最终说,“还是发消息道别吧。”   ***   离开爱琴海飞回国内的航班是在中午,飞机餐有她最爱吃的咖喱鸡块饭,饭间洛颜翻看了将近半个月在国外拍的图片。   她拽了拽陆淮琛的袖子,指着其中相机画面说:“你这张是怎么回事,笑得好傻。”   后者辩解说:“是你突然抓拍好不好,我当时正在海边捞虾。”   “那你旁边的小哥哥都没有你这么傻。”   “你还说我,把自己的黑历史全都删除,把我的全都留下,也太狡猾了吧。”   “哪有——”她瘪瘪嘴,“一会儿你帮我挑几张我要发朋友圈。”   “你不是从来不发朋友圈。”   “这不一样啊……”   这次是跟你在一起。   洛颜悠闲地晃着腿,将杯中最后几口果汁喝完,手指在相机上继续翻着,最终在一张照片上停了下来——   是第一次在餐厅外的露天沙发上遇见母亲的情景,视角朝下,应该是陆淮琛去付钱离开的空档,在楼梯下面拍的。   这还是十年来她跟母亲的第一张合照。   洛颜侧头看了陆淮琛一眼,后者正戴着耳机听什么,没注意她的视线。她轻笑起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座位内。   整理完所有照片之后,她也翻过随身携带的包,想从里面找耳机听歌小憩,谁知耳机没找到,忽然从里面翻出一个蓝顶教堂的迷你石膏模型。   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   她没记得自己跟陆淮琛买过这样的礼品。   洛颜翻过那个模型,教堂底部发现一张折叠的便利贴,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拆了开来,发现是邓心写在里面的——   【妈妈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希望你今后都能幸福、快乐、平安。】   头顶上方盘旋着空调的冷气,洛颜轻咬着下唇,盯住纸条的眼睛有些泛酸。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忽然明白,无论如何,邓心都很爱她。   她拿出手机来,找到先前发短信的账号,回复了几个字后,将号码存了下来。   【谢谢妈妈。】   ***   A大开学的日期比其余学校要早一些,洛文强本想着休班送她去学校,被她极力否决。他昨晚本就忙到深夜才赶回家,白天应该好好补觉,更何况她独立自主的能力很早就被磨练出来了,也用不着操心。   学校距离家有三小时的车程,吃完早餐之后她就打车往学校的方向赶,等到达地点已经是中午了。   美好的四年大学生活就在眼前,洛颜怀着每一个大学生对校园的憧憬,拉着行李箱跟随人流迈进大门。   新生报道流程十分繁琐,即便四周满是贴满告示牌和指路的志愿者,她还是像一头扎进蝇窝的无头苍蝇,独自提着箱子四处乱转。   学生证、住宿卡、手机卡,按部就班地从门口一路进来搞定几项流程,洛颜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忍不住轻声抱怨着。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滴滴地响了起来,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划开锁屏。   校园里喧嚣一片,洛颜的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头顶透过绿叶的阳光却被全数遮住,一块阴影挡住了照着她侧脸的光,她疑惑地转过脸去,发现陆淮琛就站在她身侧,揣着口袋冲她挥了挥手机——   “同学,需要帮忙吗?”   她叹气,笑了起来:“你好慢啊。”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