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娇惯 作者:雾欢   文案:   沈时洲再次回来时,流言四起。   都说他曾经娇惯着的小孔雀无缘无故跑了,时隔三年,这次是来给教训。   然而,该被“教训”的盛明窈,失忆了。   重遇那天,气氛格外肃穆,她却用指尖勾了勾男人的袖口,乖巧且无辜:“都是好朋友,别生气呀,你以后多说一说,我会很快记起来的。”   众人冷汗涔涔。   却见沈时洲微眯狭眸,捏起她的脸,距离近得好像接吻,语调却冷漠:“朋友?”   -   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沈时洲将跑掉的小美人儿拎回家后,不但没惩罚她,反倒将她养得愈发娇纵。   某次聚会上,一杯就醉的盛明窈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听完男人的沉声威胁后,她丝毫不怕,娇慵地哼了声:“反正你迟早要收拾我……”   话音未落,突然被捏住下巴,吻得凶狠。   他嗓音低哑:“窈窈,你以为我舍得?”   骄纵嗲精x拿她没办法的霸总   -可能又叫《霸总的失忆小逃妻》(?   -狗血但甜:)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主角:盛明窈,沈时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霸总的失忆小逃妻   立意:相爱的前提是理解与尊重。 =======   ☆、01   三月,刚到初春。   傍晚七点,天还没暗,霓虹却已经接连亮起,将京城浸在一片耀眼灯火当中。   站在落地窗前,几乎能俯瞰整座城市。   盛明窈有些恐高,没走得太近,只是用细白指尖点了下隔着四条大道的某处高档会所,朝好友道:   “喏,那儿就是我等下要去的地方。”   “所以说,你是因为我家跟星辰宴所离得近,才顺便跑过来看我的?好啊盛明窈,我高估了你对我的爱。”   好友姜未未捂着心口,夸张地啜泣起来。   盛明窈笑得眉眼弯弯,清了清嗓音,十分不留情分地补刀:“其实我不想告诉你,顺路是真的,但看你是假的。我只是来拿上次忘在这儿的病例。”   “行行行,我宽宏大量,不跟你这个长得漂亮还脑子不好使的病患计较。”   姜未未干嚎完,才把那份写着“选择性失忆已确诊”的病例递了过来,叮嘱:“收好啊,千万别拿给盛家其他人看。”   将病例摁进包里,盛明窈才回:“我知道。”   她可没瞎。   盛家那群人,尤其是她大伯一家,简直把伪善摆在明面上了。   她顶着二房独女的名头,从小到大却只想当个珠光宝气的大小姐,有事全交给父亲最信任的下属打理。   因此,从三个月前她意外失忆之后,某些人便开始惦记上了她爸留给她的势力跟股份,想偷偷地吞掉。   盛家今晚在星辰宴所招待一位神秘客人,还打算瞒着她。   就是为了这个,毫无事业心,也从不掺和商业事务的盛明窈,才会一下子支棱起来,说什么都要腾出今天晚上八点半的时间,去露个脸,告诉那群人——   谢邀,我还没死呢。   姜未未八卦:“那个准备投资盛世的客人估计来头不小啊,你大伯把一整层楼都包了。没见过见一次面就搞这么隆重。有人说是顶级财阀,以前就跟盛家结交了的,你认识吗?”   盛明窈抬起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陷入回忆,整张脸写满了迷茫。   半晌后,幽幽出声:“没印象。”   姜未未突然拍了下大腿,来了精神:“对了,盛盛,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有段婚约吗?说不定那个客人是你的未婚夫呢??”   “肯定不——”   “那不然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干嘛看上盛世?肯定是因为喜欢我们盛小漂亮,要刷满你周围人的印象分啦!我的印度洋私人岛屿有希望了嘿嘿。”   盛明窈:“……”   盛明窈:“需要我为你点一首梦醒时分吗?”   那个婚约只在她脑海里出现过一次。没头没尾。   平时也没有任何人提到过,她还有个未婚夫。   盛明窈猜,那很大可能只是个幻觉。   况且,退一万步说,那些跟她年纪相当的,大多数都是些纨绔公子哥,有能力扶持盛家的,屈指可数。   那金字塔尖,少数几个称得上顶级财阀的青年才俊,就算要联姻,也肯定不会选到她头上。   她准备去见那个男人,只是想旁敲侧击:盛世不止一个人说了算,有什么事,可以找那个对你隐瞒公司基本信息的骗子,也可以联系我的代理人哦。   这目的,可单纯了。     *   夜幕渐渐低垂。即便过了拥堵高峰,京城最繁华的市区,依然有数不过来的车辆攒动着,川流不息。   坐在车里,盛明窈把顶上所有补光灯都打开了,拿着化妆镜翻来覆去照啊照。   最终决定把精心化的妆卸了,重新做个颜色更淡更低调的妆容。   商业交易的场合,还是必须专业一点。   不要求她张口就把盛世年报倒背如流,那是下属的任务。   但至少看着要靠谱。   事事都是骄纵大小姐式的浮夸作风,就特别不靠谱。   就是装,她也得给人留下好点的第一印象。   这样才能把名片递出去了。   后面嘛,一向都是下属负责。不归她管。   盛明窈翻遍了包,才发现没带卸妆油,连忙问司机:“我前天把那个刺绣的化妆包忘车上了,你有收起来吗?”   “有的。放在中间那个隔层里。”   盛明窈按照指示打开,只看见乱成一团充电线。   她追问在哪儿。   司机转过头,给她指出位置。   这松懈的刹那,前方已经驶到了十字路口。   一辆黑色私家车蓦地从右边拐过来,正好擦过。   “滋”的一声拖得很长很刺耳,将近两分钟,嗡得令人几乎耳鸣。   双方都不得不停在原地。交警见状,也连忙跑过来交涉。   司机慌乱地朝她道着歉,并准备下车去处理这件事故。   盛明窈长舒一口气:“我去解决。”   她对车不太了解,但敢肯定,对方那辆绝对不便宜。   坐在车后座的人物,很大可能身份家世都远在她之上。   要是存心就想刁难她,分分钟的事。   她作为车主亲自去说,态度真诚些,能节约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下车,朝面前的人客客气气道完歉后,盛明窈便直截了当地问:“我们可以私下解决吗?这件事全是因为我的疏忽,费用可以全部由我承担。”   “我……”   黑瘦的中年男人看清她的脸之后,嗫嚅着唇,脸上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和尴尬。   盛明窈疑惑:“不能私了吗?”   “我只是个司机,没有决定权。抱歉,小姐……我要去问一下。”   他返回去,敲了下后座的车窗,小心翼翼地转述了刚才的话,似乎是在询问车主的意见。   盛明窈的目光,顺势看向了那辆车的主人。   才发现对方似乎也在打量她。   那是个气质清冷矜贵的年轻男人。   眉眼平静无波,神情透着深邃的冷感。   和她对视时,眸子漆黑冷淡得毫无温度;又有常年处于上位者,习惯性的居高临下。   明明很平静。   却好像,掀起了无数涌动的暗流。   她措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里,微微一怔。   片刻后,才听见耳边道:“沈总说可以私了。”   沈总?   因为先入为主,盛明窈对这个姓氏很有偏见。   ——沈家旁支的二小姐,一直跟她关系很差。   虽然没拉拢人排挤她,也没当着别人的面跟她撕起来。   但是,只要跟盛明窈擦肩而过,沈二小姐一定会双手抱胸,故意用她肯定能听到的声音,阴恻恻地冷笑两下。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光是失忆后,盛明窈就遇见了不止一回。   她完全不记得原因。   问了周围的人,她们似乎也都不知道,只能笼统归结为“看不顺眼”。   而回忆着几秒钟前,那男人不加掩饰的冰冷审视。   恐怕,这位沈总也看她不太顺眼。   ……难道这就是家族遗传吗?   但比起沈二小姐,这个男人显然更有风度,对她没太为难。   面前的人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小姐,沈总他同意了。”   盛明窈这才回过神,报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之后随时联系我。”   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在八点半前及时赶到星辰宴所。   身后,男人语调低沉:“你打算走了?”   那语气,跟审问犯人的行踪一样。   强势得让人很不舒服。   盛明窈皮笑肉不笑:“这位……沈总,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处理吗?”   她问完,完全没得到答复。   过分礼貌疏离的表现,似乎没有让对方满意。   或许是光线原因,盛明窈感觉,那男人的神色更暗了些。   眼见他们陷入了短暂的僵持,对方的司机连忙过来道:“其实沈总他,额,就是,就是想说……小姐你的车要是坏了,出行不太方便,可以坐过来……”   盛明窈抿着唇瓣,很想说,她长了眼睛,能看出来他家沈总到底会不会这么好心。   想都不用想,答案当然是——   不会。   他可能是想让她上车。   但绝对不是因为绅士风度,愿意送她一程。   “谢谢,我的车还能用。”   盛明窈微顿,瞬间又找到了更完美的借口:“我马上要去约会,男朋友非常脆弱没有安全感。我很怕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来啦,求评论求作收。 -下本写《诱哄》- 喻宁被京城季家相中,成了小少爷的未婚妻。 她漂亮活泼又讨人喜欢,所有人都很满意。 除了未婚夫的哥哥,季家新掌权人季从川。 但喻家破产时,小少爷被迫滞留国外,季家人没一个敢见她。全京城都避之不及。 那晚大雨倾盆,只有季从川那辆私家车停在喻宁面前。 车窗摇下,他微掀眼皮,语气冷淡:“还打算淋多久?” - 京城上下都知道,喻宁和季从川婚后即分居,夫妻感情极差,甚至没有公开出席同一个场合。 直到一次意外,她失了忆。 季从川来病房探望时,喻宁正在听护士天花乱坠地夸季先生有多关心她。 她抬起小脸,水润的杏眼很乖很乖地看着他,轻轻地问:“那我要是把你忘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男人微滞了片刻,随即倾身,在她眼睑处轻轻吻了下。 长指摩挲着她的脸蛋,低笑一声:“那季太太记得要好好补偿我。” 黏人撒娇精小小姐X偏执斯文败类 -强取豪夺/单方面先婚后爱 -男主一直痴恋女主   ☆、02   这么隐私的理由都搬出来了,对方当然没有别的话要说。   最终,盛明窈还是坐回了自己的车上。   驶离这个十字路口时,她侧过头,透过车玻璃——   那男人的表情跟之前没有多大变化,平静无澜。   骨节分明的长指,不知道何时夹了根烟。   盛明窈看了一眼,就能感觉到,他好像很不高兴。   ……不就是搪塞拒绝了他一下,至于吗?   脾气还挺大的。   -   车开到半路,实在撑不下去的轮胎终于不堪重负地爆开了。   因为这个岔子,盛明窈比原计划晚了二十分钟,才匆匆赶到目的地。   还没走两步,就被道熟悉的人影拦了下来:“盛明窈,你怎么来了?”   那是她的堂姐盛羽灵。   作为盛家唯二两个千金,盛羽灵一向单方面把她视作对手,很不对付。   “我不能来吗?”盛明窈反问。   盛羽灵目光躲闪,见隐瞒她的事情暴露了,干脆不解释,直白尖刻地反问:“我爸现在在里面谈生意,你来有什么用?难道要去把事情搅黄的吗!?”     盛明窈全当耳边风,直接走向最里侧的包间。   “喂,你知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啊?沈时洲沈太子爷,搭上他盛世永远不用愁了!对你不是也有好处的吗?”   盛羽灵想尽办法拦住她:   “你现在除了得罪人还有什么用?我进去都只敢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声都不出……你还要自私地捣乱,有没有想过我们所有人?”   这打出来的感情牌,对盛明窈来讲,一点意义都没有。   “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盛明窈扫了眼她身上那条三年前最流行的款式。   唇瓣微翘,拆穿。   “堂姐,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每次出席隆重场合,就喜欢暗戳戳模仿我。   这次肯定比以前隆重很多倍,让你都直接捡我留下的旧衣服穿了。”   都彻底拉下了脸,肯定是想给她口中那位太子爷留下个深刻印象。   盛羽灵卖的那些惨,谎言一揭就破。   “你!!”   盛羽灵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立刻大变,难堪至极。   盛明窈没有跟她多说两句的打算,径直走向包间。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进去。   踏进去的那一瞬间,她迟钝意识到,刚才的男声似乎有些耳熟。   而且,盛羽灵刚才喊他什么?太子爷沈时洲,沈——   同一时刻,她望过去,撞进了那双深如潭的寒眸。     “……”   盛明窈已经准备好营业式假笑的漂亮脸蛋,僵了。   同样僵住的不止一个。   正举杯奉承的盛明窈大伯盛武,和几个插不上话的盛家小辈,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都瞳孔一震,露出惊惧不定的表情。   唯一神色不变的,只有坐在主位上的沈时洲。   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门口的纤细身影,似笑非笑:“——这就是你说的,约会?”   “……”   社会性死亡,也不过如此。   盛明窈很快反应过来,一脸镇定地找了个离他最远的空位坐下。   “大伯之前没说他在这里设了宴,我去约会的路上才得知沈总要过来,临时改变了行程。”   沈时洲垂下视线,看着空了的酒杯,嗓音压着一丝寒凉的嘲弄:“怎么不把你脆弱的男朋友带过来。”   他竟然还记得她信口胡诌的形容词。   这个误会怕是过不去了。   “刚刚分了。”盛明窈扬唇,场面话一句接着一句,“跟沈总合作愉快最重要。”   她笑起来时,漂亮的月牙眼甜滋滋的,格外讨喜。   再配合着轻轻的语气词,使人生不出半点责怪的心思来。   周围的人,除了盛明窈,全都在小心翼翼地等着沈时洲的反应。   大气都不敢出。   沈时洲轻呵了声,神情愈发冷沉。   盛武硬着头皮给自己找补,解释说是手底下的人疏忽了,才没去请盛明窈,并不是有意瞒着沈太子爷……   然后又点头哈腰,主动提出了大幅度让利的要求。   周围的人,包括盛羽灵,都是他这边的,当然连声帮着盛武说好话。     他们说一长串,沈时洲才漫不经心地应上几个字。   尽管沈太子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样的态度,也足够表现出他的不虞。   盛明窈看着盛家人那一张张铁青却又不敢发作的脸,心情瞬间明媚了,望着沈时洲的虚假笑容都变得真切了许多。   垂灯的光,打在她假装认真倾听的眼睛里,流溢着亮色神采。   无论是谁看了,都能感觉到盛明窈对沈太子爷打心眼里的仰慕。   她看盛家人表演看得可开心了,却突然听见大伯喊了声自己名字。   “明窈,这次是大伯的失误……你先给沈总把酒倒上,一家人的事,之后再说。”   听到满意的答案,盛明窈不拆台了,就近拿了瓶酒倒进玻璃杯里,弯腰放在男人面前的茶几上。   盛武挪了位置,强行让她坐到沈时洲旁边。   盛明窈所做的事,原本该是这场商业交谈中最不起眼的一项。   但,从她起身到坐下的全过程,众人都不约而同闭了嘴。   包间里,一片安静。   沈时洲垂下狭眸,看着面前那杯酒,眼神一点一点变深。   将近一分钟后,低缓的嗓音溢出薄唇,字眼冷硬不耐:   “我对这个牌子的酒过敏。”   盛明窈:“……”   那为什么要让服务生端上来啊?   她偏过头,乖巧的脸上酿出笑容:“第一次见沈总,太匆忙了,没做好准备。”   沈时洲抬起狭眸,眼底不知道何时已经覆上了层霾色,语气也冷:“很好。”   “?”   “你假装不认识我的演技,进步很快。”   “???”   盛明窈一脸茫然。   她不出声,其他人也只能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跟耳朵。   盛武擦了擦额角冷汗,大着胆子跟沈时洲解释她失忆的情况。   男人一言不发,脸上神情愈发昏暗莫测,喜怒难辨。   盛明窈回过神,微咬住下唇,为自己解释:   “三个月前的车祸虽然被封锁了消息,但以沈总的身份,应该轻轻松松就能查到。”   她虽然因那场突发意外,诊断出了失忆,但之前表现出来的症状轻微,顶多是不记得自己之前把某个小东西放哪儿了。   不过,沈时洲提醒了她,也许似乎忘掉的不止这些。   “那场车祸导致我忘记了一些东西,比如……”   “比如说我。”   男人清冷的声线带着股讽刺:“还是该说,只有我?”   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好像是哦。   看上去,的确巧合了一点。   盛明窈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不知道该怎么回。   沈时洲低嗤,脸色沉沉。   换作以前,其他人对她这幅表情,盛明窈一定第一时间呛回去:不重要的人忘了就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沈太子爷语句里透露出来,对她十足十的熟稔和了解,又让她有些好奇。   他们以前认识吗?   他又为什么会笃定,她的失忆一定是装的……   难道以前装过,或是有什么需要靠失忆逃避的纠葛?   想到这,余光瞅了瞅一旁的英俊男人。   沈时洲连半点眼神都没施舍过来,只是在打量着墙上的壁画。   修长的指骨,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扶手,发出没规律的低闷响声。   让本来就够僵硬的气氛,更加难以流动。   那模样,似乎是在等她的解释,或者坦白。   盛明窈从来都是不高兴了就得被哄的脾气,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伸出指尖,主动扯了下沈时洲的袖口。   察觉到他并没有反感,又轻轻地扯了一下。   抬起脸,弯着的杏眸如新月,天生动听的声线一软下来,没人拒绝得了:   “都是好朋友,别生气呀,你以后多说一说,我会很快记起来的。”   话音落下,便听见酒杯接二连三滑落手掌,跌碎在地的声音。   然后,鸦雀无声。   众人被吓得不轻。   无论是之前就只敢赔笑、不敢出声的小辈;   还是极力想给沈时洲留下印象的盛羽灵父女。   此刻都一句话都不敢说。   全都冷汗涔涔。   盛明窈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真诚,没移开目光,乖巧且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沈时洲微眯狭眸,视线在她脸上缓慢游移。像是冰冷的审视。   随后,他捏起她的脸,距离一下子近得好像是在接吻,语调却冷漠:“朋友?”   一字一字,从薄唇里挤出来。   “我们什么时候,是这种关系了?”   -   最终,沈时洲径直离开了包厢。   合作谈判暂停,聚会也匆匆结束。   盛家人又想埋怨她气走了太子爷,又怕跟她走得太近惹祸上身,一个二个溜得飞快。   连一向最爱挑刺的盛羽灵,都不敢吭声。   盛明窈找不到人问,只能拜托姜未未查下。   次日傍晚,对方就将沈时洲曾经的采访发了过来。   盛明窈正在餐厅里,收到消息后,立刻将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生。   她看见满屏的沈时洲,最初没认出来:“这谁?”   姜未未:“你几个意思??”   “噢,想起来了。”   沈时洲的简介只有寥寥数语。   出身顶级豪门,二十六岁便掌握了沈家大半实权,在处理好家族生意的同时开疆拓土,用刚创立两年的君朝,做出了令所有人惊叹的成就。   ——叫一声京城太子爷,名副其实。   难怪比他大了二三十岁的盛武,在他面前也只有阿谀奉承的份。   盛明窈发了会儿呆,然后才问:“我跟沈时洲,会是怎么认识上的?”   一年前才回国的姜未未:“不知道。但你应该能从他的反应里推断出一些吧。”   反应?   盛明窈只觉得,沈时洲对她,跟对仇人没什么区别……   她简单复述了昨晚包厢里发生的事。   姜未未一下子来了精神,啧啧:“这听着怎么这么虐恋情深啊。”   “……”   “他不相信你失忆了,觉得你是在逃避。不就说明你们之前肯定发生过需要你逃避的事情吗?”   盛明窈忍不住道:“也可能是生意上的事。”   她好歹在盛世挂了个名。   虽然活都是下属做,但是出了差错,都得算在她头上。   姜未未质疑:“盛世那点体量,在沈时洲眼里真的不够看。真的能闹出让太子爷念念不忘的利益纠纷吗?”   盛明窈当然明白,但是——   “不是利益,就是感情纠纷。沈时洲像是会对女人有感情的样子吗?”   姜未未好像被说服了,退而求次:   “但不管怎么样,盛盛,你应该都很好奇,沈时洲之前跟你发生了什么吧。   好奇就要主动出击啊!总不可能等着沈时洲主动来找你。   今晚他在银河中心有个慈善聚会,三十分钟后结束,你去堵人。”   盛明窈偏头。从镜墙里打量着用边夹随意做的发型,再算了下从这里到银河中心的车程,摇头:“这次就算了。”   用完餐,服务生便立刻上前:“这位小姐,隔壁201号的顾客已经帮您买了单。”   201号门口站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公子哥。   长得挺眼熟,也许以前经常跟她说过话。   但这种人太多了,她一个都记不住。   盛明窈司空见惯地划清界限:“帮我转告句谢谢。他们下次要是再来,费用直接记在我的帐上。”   说罢,准备直接离开。   谁料刚走出去,就被倾盆暴雨拦了路。   盛明窈拧了下眉,拿出手机。却发现刚才替她买单的人过来了。   对方凑到她面前,眼睛发亮,十分殷勤地打招呼:“盛小姐应该见过我吧?不记得名字也没关系,我叫陈湛。”   “你好。”   盛明窈敷衍地打完招呼,余光正好瞥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私家车。   她没在意,又低下头翻司机电话。   陈小少爷紧张地搓了搓手,没话找话:“盛小姐,这么大的雨天,你是打算让司机过来接你吗?”   “嗯。”   “司机赶过来要多久?半个小时之后恐怕到不了吧。”   陈湛顿了顿,将腹稿全部托盘而出:“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盛明窈偏过头,海藻似的长发垂落在肩侧,乌黑底色,衬得她眉眼更加精致。   “不麻烦你了。”   从远处侧面看过去,陈湛低着头,盛明窈仰着脸望陈湛,脸上有很浅的礼貌的笑,好像聊得很愉快。   水声哗啦——   加速驶过雨幕的黑色私家车突然刹住,溅起小半米高的水花,泼得一脸殷勤的公子哥满身狼藉。   如果不是司机握稳了方向盘,只是擦身而过,恐怕陈湛已经被撞飞了出去。   前台的工作人员立刻捧着热毛巾过来,围着被打湿的陈小少爷打转,连声道歉。   却半点都不敢去看停在门口的车。   也不知道他们跟震惊之后十分生气的陈湛说了什么,陈湛像看见瘟疫似的,连忙离开了。   盛明窈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面前的车门,被拉开了一条细缝。   男人英俊淡漠的眉眼映入眼帘。   姜未未那句“总不可能让沈时洲亲自来找你”,还在耳边响着。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见她站着不动,前座的司机连忙道:“盛小姐,雨太大了,你先上车吧。其他之后再说……”   盛明窈果断想要拒绝,还没说话,垂在裙边的手便触碰到了水渍。   她低下头,才发现刚刚的水花,有些溅了过来。   上半身的白色衬衣被迫湿了,紧紧贴着曲线,勾勒出明显的轮廓。   她窘迫了一秒,看向沈时洲:“沈……我现在不方便,可不可以找你借一条毯子或者外套。”   但是,作为导致这一切的元凶,男人似乎并没有该主动帮她的自觉。   他狭长的眼皮微抬,扫过她,以及她身前湿漉漉的布料,漫不经心地吐出冰凉的字眼:“你拿什么还?”   ☆、03   ……   车里,盛明窈披上薄毯,遮住半湿的上衣,偏头看着沈时洲,轻声:“谢谢。”   明明坐的是离他最远的地方,距离拉得分明。   声音却温软得不得了。   简直将表面功夫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沈时洲抬了下眼,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裹在毯子中的脸蛋,很快又冷漠地收了回来。   盛明窈继续道:“弄脏了你的毯子,费用跟车祸的一并算,我之后还你。”   她模样乖巧,心里却吐槽个不停。   明明都是他的司机没控制好车速。身为罪魁祸首,以及一位有绅士风度的男性,好歹该主动关心她一下吧?   可能是她之前一语命中了——   沈时洲跟她,还真有仇。   ……   沉默了一路。   最终,是司机李叔出声,打破了平静:“到了。”   盛明窈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有些疑惑:“我门口的星光灯怎么被人拆了?”   李叔一滞,没有回答。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脑海里的困意一扫而空,抬起脸:“沈时洲,这该不会是去你家的吧?”   男人正在处理份电子文档,闻言,语调疏冷:“你没说住址。”   “……”   你也没问啊!   她以为沈时洲之前跟她认识,知道她家住哪儿的。   虽然,总的说来,是她一不小心忘记了。是她不对。   但——   沈时洲每天面对的爱慕者如过江之鲫,作为他的司机,李叔不应该很清楚他对异性的界限在哪里吗。   怎么会这么随随便便地把女人往自家太子爷床`上送呢??   盛明窈没办法,只好拜托司机绕远路回她家。   车刚掉头没多久,她尴尬喃喃:“我的钥匙……好像忘在餐厅了。”   这个天气,让人去取一趟,来回至少是两个小时。   湿哒哒的上衣黏在身上已经够麻烦了,还要在家门口被冻这么久?   盛明窈打消了逞强的念头,“可以先去你家吗?等人把钥匙送过来我就走。”。   沈时洲望着她那张漂亮又可怜的脸,平直的唇扯了一下,低嗤出声。   好像早就猜到了她的这番话。   盛明窈立刻明白了这男人在想什么。   她改口:“你在路边随便找个有暖气的地方,就可以扔下我了。”   沈时洲指节分明的手动了动。   良久之后,他说:“下次换个正常的借口。”   盛明窈:“啊?”   他偏过头,朝司机道:“回去。”   “是。”   盛明窈懵了几秒,才理顺沈时洲刚才的话。   沈时洲以为“钥匙丢了”是她编的。   但他并没有把她扔下车,还顺着她的意?   -   京淮名邸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恒温26度,跟外面的风雨飘摇比起来,舒适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室内光线强烈明亮,盛明窈有些不适应地垂了垂眼,身前便突然多了一块……浴巾?   沈时洲解开袖口,姿态多了几分散漫,脸色无温。   刚才的不虞,仿佛只是错觉。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他说:“去洗澡。”   盛明窈:……??   惊诧之后,却很快点了头:“我知道了。”   她一瞬间就找到了理由。   客厅连多余的尘灰都没有,可想而知沈时洲平时有多洁癖。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容许她身上的雨水弄脏家居。   之前在车上,她注意到身上的水渍一点一点弄湿沈时洲的座驾,就忍不住心虚了。   这点心虚积攒了一路。以至于她现在很好说话。   ……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沈时洲半倚在书房的软椅上,打通某个电话。   “让人买几套衣服送来京淮。五十分钟内。”?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顿了很久,才不缓不慢地补了剩下的半句:   “要原来的尺寸。”   挂断电话,男人又将烟捻灭了,一点都没碰。   五十分钟后,被传唤的生活女秘书亲自将大大小小的袋子放在浴室隔间外,将她的脏衣全部密封收走。   流程熟练得像是经历了几十上百遍。   又寂静了一刻钟。   “沈时洲!”   “沈时洲——”   女声就从二楼书房半掩的门里钻进来。   盛明窈的声音很明澈,跟她的脸一样,只要一出现,就会无形地占掉所有的空间,不容任何人忽视。   沈时洲手指把玩着新点的烟,像是出了神,连续几声都没有应下。   没过多久,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书房门被拉开一丝缝隙。   男人转过身,就看见盛明窈干干净净还留着水汽的脸。   往下被门框遮了大半,但不难发现,她只穿了件宽大的浴袍,身材挂不住,白皙的肩头不得不暴`露在空气中。   又素净又勾人。   沈时洲眸色微暗,“做什么?”   “我想跟那个送衣服过来的姐姐打个电话。”   盛明窈眼神乱窜,最后决定将注意力放在地板上,不去看近在咫尺的男人。   一字一字地解释:“旧衣服被收走了,新的不太合身。”   沈时洲将手机拈在长指里:“你说。”   意思是直接告诉他,然后,他转告给秘书。   盛明窈抬起脸:“不能让我单独跟她说吗……”   男人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我不能听?”   她刹那间明白了沈时洲的意思。   他并不觉得她是真的有事。   所以,想借这一通电话,拆穿她拙劣的谎言。   盛明窈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快速道:“那麻烦沈总帮我转告一声——”   “我的内衣小了两号,穿不上,能不能让秘书姐姐拿件合适的。”   接着,“砰”的一声。   门关了。   漫天的尴尬都停留在了门那边,盛明窈望着空旷的天花板清醒了一下,准备离开。   刚走出去一步,身后的门又被推开。   纤细手腕被握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抵在了门上。   率先看见的,就是男人透着丝丝冷戾的黑眸。   盛明窈停住:“你难道还以为我说的是假话……”   说话时呼吸相缠,无形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全是暧昧。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弱。   最终,盛明窈紧抿着唇,不愿意再开口。   保持着这个姿势。她单薄瘦削的双肩,修长纤细的天鹅颈,紧张咬唇的动作……   全部被尽收眼底。   “盛明窈,”男人被压低的声音从喉间蹦出,“我没耐心。”   怔了片刻。   盛明窈才明白他的潜台词。   他没耐心看她假装失忆。   今天愿意让她来这儿,也许就是给了她“坦白”的机会。   但是——   “沈总,有话直说可以吗?关于你,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话音刚落,手腕便感觉到了控制不住的力气。   不重,但对一向娇气的盛明窈来讲,算得上痛了。   即便沈时洲很快松开,她手腕的肌肤还是红了一片。   男人修长微凉的手指又捏住她的下颌,鼻息间的呼吸全都洒在她脸上、脖颈、锁骨,烫得细致如白瓷的肌肤发红。   无声时,地暖的温度顺着身体渐渐攀升。   盛明窈白皙的脸颊浮起几丝红晕,像是热气氤氲,又像是羞恼。   她从来没跟男人离得这么近过。   尤其是在穿成这样的情况下。   她眨了眨眼,忍住内心诸多情绪,主动示弱:“我现在太冷了,你要是有什么话,可以等之后再说吗……我一直都在京城,随时联系得上。”   那件浴袍对盛明窈来说很大。手稍微一动,就能感觉到袖管空了一截,衬得她更脆弱纤细。   沈时洲嗤笑一声,并不想理会盛明窈暗戳戳投来的示好。   然而,盯着她那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看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松了手。   男人的指腹上还留着那细腻触感,回味着,眼神忍不住微暗下去。   “你长得还不够像。”   不是要装失忆吗。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真是……   一碰就羞。   -   女秘书将新的衣物打包送来时,原以为会像之前一样,直接放在浴室隔间里,却没想到身形颀长的男人亲自开了门。   透过缝隙,她看见坐在沙发上使劲糟蹋自己浓密长发的盛明窈。   只穿了一身宽松浴袍。   再联想到盛小姐说贴身衣物不合身,所以,好像没……   打住。   女秘书屏着呼吸,将落在餐厅的钥匙也递了过去,匆匆离开,不敢打搅太子爷的好事。   盛明窈全程都低着头,拿过衣物到浴室里换好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京淮名邸。   坐上车时,她湿得滴水的发还透着凉意。   手机震动,连续十几条信息轰炸,全都是姜未未发来的。   [沈时洲跟盛家取消合作了???不会真是因为你吧?]   [好像是的。]   [我去打听了一圈,别人都认为是你跟沈时洲有什么爱恨纠葛。但是我被你说服了,坚决不信这种谣言……]   盛明窈脑海里闪回掠过之前的种种,手指已经先大脑一步。敲出了字眼:   [我和沈时洲以前好像真的有关系。]   [哪种关系啊?睡过?]   ☆、04     清晨,日光透过藕粉色的薄纱窗帘照拂进来。   卧室里微亮却又有几分昏暗,适合叫醒熟睡的人,但不至于太刺目。   九点一刻。   盛明窈昨晚睡得不安稳,生物钟却逼迫她按时睁开眼睛。   以至于刚醒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记忆翻滚,某些东西渐渐回笼。   昨晚被沈时洲抵在门上,后背是冰凉的铁制大门,身前却是男人带着淡淡烫意的呼吸,冷热交替……   那是她第一次跟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大脑断了线似的嗡鸣一声,盛明窈彻底清醒了。   她用冷水使劲洗了两次脸,直到镜中白皙明艳的美人脸被简单粗`暴的动作蹭出红印,才消停下来。   手机收到新消息,接连震动。   盛明窈刚打开,没来得及点进新消息,就看见之前没关掉的聊天页面。   跟姜未未99+条对话分析出了一个惊天骇地的事实。   她可能,在失忆前,真跟沈时洲……睡过。   姜未未还非常贴心地道:“肯定不止一次,都习惯了。不然正常男人第一次见我们刚出浴的盛盛大美女,应该先惊艳后那啥外加流鼻血……   哎呀,不说了,怕你听不下去这种成人内容。”   “…………”   自认为跟异性手都没牵过的二十二岁清纯少女,一下子得知自己跟刚见过一面的男人不可描述不止一次,大脑都几乎空白了。   如果说她当初让沈时洲“以后多跟她说一说,她很快就会记起来的”,是出于真心。   那么听姜未未逼逼了一晚上后,这一切都坍塌了。   盛明窈之前还很担心,沈时洲是不是真的跟她有仇。   现在不用担心了,也挺好。   至于他们具体又是怎么一回事……   盛明窈不想知道。   反正大概就是那几种。   听了头疼,还容易尴尬。   想起来那种东西,没什么益处。   她选择享受自己的失忆。   而且,盛明窈决定,沈时洲不主动找她,那她一定也不会主动找沈时洲。   就当往事他随风飘去。   姜未未又转口安慰道:“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失忆之后把沈时洲忘得透透的,完全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盛明窈浓密的长睫毛垂下,遮挡住瞳仁里的情绪,未施粉黛的脸因为睡眠不足过于皙白。   她划开页面,点进新消息。   西蒙:[盛小姐,成品已经寄回国了。空运。大概这几天就能到。我们总部博物馆保留了3D模拟数据,伪实物图等下发给您。]   她盯着备注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蒂格珠宝亚太区的总负责人。   两个月前,他从导师那儿看到她大学的油画作品后,诚挚邀请她参与春季新款珠宝的设计。   最初当然是果断拒绝。   她从来都没有任何想要工作的念头。   尤其是在刚失忆一个月的情况下。   但西蒙决不放弃,有空就来说他们创始人是个出生京城移居国外的华裔,有多么多么喜欢她的才华,她只要愿意动笔,随便设计成什么样都行。   还把这珠宝牌子从来不对外售卖的希腊神话系列,一整套都作为礼物送给她。   京城排得上号的名媛人手一个蒂格特别客户的头衔,极尽追捧,也没见谁有这么好的待遇。   盛小漂亮承认,把馋了好久的珠宝放进私人展示柜里时,她肤浅的小虚荣心动摇得可厉害了。   最后当然是一口答应。   她没有专门学过珠宝设计,更不懂得什么叫做节约成本,画出来的款式,简直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西蒙却跑过来吹彩虹屁,说创始人非常喜欢她的灵气,不舍得作为春季新款面向客户,而是打算手工定制唯一一套,用来珍藏。   盛明窈以为这是婉拒的意思。   直到今天收到消息,她才知道,对方是真的要把那浮夸到天际的玩意儿做出来。   ……有种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她回过神,“不用了,我到时候看看成品。”   西蒙的中文还不算熟练:“国内这边的合作方看到图纸之后,提供了更纯净的粉玛瑙。所以东西得先寄给那边的手工师。”   他没说合作方的名字,盛明窈就直接默认为这是品牌在京城找的代工厂了。   “好的。”她很客套。   西蒙:“您放心,都是我顶头上司亲自选的,绝对一比一把图纸做出来。”   他们聊天次数不多,但次次都提到了品牌创始人。   出于好奇,在挂断电话之后,盛明窈去搜了一下。   只知道是个姓傅的女华人。   京城傅家的名头并不响。   除了三十年前,傅家长女嫁给了当时沈氏的掌权人外。   其余人跟普通的二代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等等——沈?   盛明窈脑袋里快速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想。   但下一秒,她自己否决了。   这个级别的贵夫人要操持家族上下,怎么会闲着没事却又国外做个高奢珠宝品牌。   估计就是巧合。   她刚想把沈时洲的名字从心底里排掉,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听那声音,是昨天给她送衣服的秘书姐姐打来的,让她……   动动手指,加上沈时洲微信。   “……???”   对方连忙补充道:“这不是沈总的意思,只是我想起来,他的号码好像被你拉黑了。之后还要给你保险公司的账单等。沟通可能会不方便。”   ?   有这回事??   她连沈时洲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噢,他们以前好像还认识。   可能是以前当做骚扰电话屏蔽了,失忆后记不太清。   挂断之后,盛明窈翻找半天,不知道从哪儿查看黑名单,更没办法解除,只好认命地向沈时洲发送了好友申请。   沈时洲的微信,跟他那人一样,是极度性冷淡的风格,似乎一年都用不上两次。   网名是单个字母Z,头像乍一看是全黑。   但当她出于好奇点开大图之后,才发现这是个没有星星的夜空。   画质有些模糊,拍摄者在摁下快门的那一刻似乎手抖了。   看着没什么艺术感。   沈时洲用这张平平无奇的照片做头像,也许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盛明窈在这张图上停留了十几秒,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熟悉得很。   还没想起来,收到了好友通过的提示。   她不再想,主动发出了第一条消息。   语气礼貌得生硬且虚伪:   [沈总,谢谢你昨天帮的忙。等我拿到你车子损失的账单,一定履行承诺全部赔付。]   *   京淮名邸。   谈完公事,沈时洲就对面前的年轻男人下了逐客令,丝毫不见合作伙伴的客气态度。   坐在对面的季淮北轻笑了声,眉峰微微挑起,“你是想把气撒在我身上?”   “对刚才的谈判不太满意,”沈时洲无波无澜,“迁怒你了。”   季淮北倒是一点都没有被他凛冽的视线给震住,继续说着:“如果我没记错,何珈是你专门给盛家那谁的生活助理吧?”   “我还以为她三年前就被你打发走了,结果昨晚她又往这儿跑了一趟……那盛明窈昨晚也在这儿。”   他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看,目光扫视着空荡荡的走廊,声音不乏几分戏谑:“不是说金屋藏娇吗,你的娇呢,又长翅膀飞了?不是要把人锁起来吗?”   一个“又”字,故意用重音强调。   季淮北眯了眯眼,还能回忆起这个男人当时凌厉的神情。   他都忍不住虚情假意地替盛明窈担心一下——   再怎么样都是个娇气的小姑娘家,可别被戾气上头的男人给玩死了。   现在看来,他担心得很多余。   沈时洲定定地看了他几分钟,听了这接二连三的落井下石,说出的却是与之完全无关的话:“离门远点。”   啧,突然这么宝贝这扇门,难不成昨晚盛明窈靠过?   季淮北倒也没问,识相地移开,嘴上还不忘提醒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盛明窈三个月前恰好车祸,又恰好失忆,还恰恰好好把你给忘得干干净净。”   “我不信你不知道她是装的——”   沈时洲漫不经心地轻掀眼皮:“知道又怎么样?”   与此同时,搁在书桌上的手机骤地亮起.。   季淮北眼风一扫,就看见了微信上的消息:[沈总,谢谢你昨天……]   后面就看不见了。   季淮北停顿了片刻,忍不住评价:“演技没我想象中那么好。”   他还以为盛明窈“失忆”之后,会投沈时洲所,装成胸大无脑的傻白样,没事就往沈时洲这儿蹭。   明媚脸蛋绵绵软软的,浑身上下就写着个乖字。   沈时洲要是喜欢这样的温柔乡,逗着她多玩一会儿,也不是不能理解。   结果没想到,盛明窈现在一口一个沈总的,疏离过头了。   一点都不可爱。   甚至还比不上当初呢。   季淮北扔掉烟头,有些头疼:“所以你打算就跟人这么耗着?还不如按照你原来的想法——”   把人绑回来多做几遍,哭够了,求饶过了,总会说实话的。   简单且高效。   沈时洲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语气一直很淡:“以后再说。”   季淮北多瞄了他两眼,神情有些狐疑。   男人垂眸,没理他,脸上看不透任何东西。   季淮北笑了笑,用的是佯装轻松打趣的语气,话里却带着几分提醒:“时洲,你不会是又舍不得了吧?”      ☆、05   盛明窈最初还担心了下,沈时洲会不会拿车子的损失大做文章。   但结果还好,保险公司的账单如期而至。   付完账后,她又差人往沈时洲公司送了份赔礼。   礼物盒的明信片上,是她亲自写的道歉。   虽然话都是从网上抄的,沈时洲也没空看她写的这些玩意儿。   但是,盛明窈认为她做到这一步,诚意已经很足了。   不信沈时洲还能吹毛求疵——   哦,他真的能。   不出半天,礼物就被原路返回。   盛明窈原本不想给沈时洲发消息。   之前发的那一句,这男人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   她平生第一次被这么无视,差点想拉黑沈时洲了。   但,沈时洲退赔礼的举动,实在让她有点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发微信问了怎么回事。   收到回复时,盛明窈正窝在私人影室里看恐怖电影。   她看到手机上蓦然弹出的头像,连身边姜未未刺破耳膜的惊叫声都没有理会,立刻点了进去。   当看完信息后,盛明窈差点从懒人沙发上滚下去。   沈时洲:[助理没看见署名。]   估计当做是太子爷哪个爱慕者送来的了。   盛明窈:[那我什么时候再送过来?就当是赔礼道歉。]   [下次。]   下次?   几个意思???   盛明窈手腕一转,把聊天页面凑到情感专家姜未未面前,漆黑乌亮的瞳仁巴巴揪着,卖惨于无形:“未未姐,我看不懂,帮我翻译一下好不好。”   “你别突然出声吓我……”姜未未捂住胸口,惊魂不定,直到看清递过来的手机界面,“等等,这谁?沈时洲??”   “嗯。”   “下次是指哪个下次。给礼物署名的下一次,撞了他的车的下一次,还是在他家真空穿浴袍的下次?”   姜未未若有所思。   盛明窈:“……”   能不能别提昨晚!   她想捂住姜未未的嘴,最后还是忍住了:“说正经的。”   “我觉得,他应该是想泡你吧。”   姜未未抓了一把爆米花,井井有条地分析。   盛明窈:“需要我跟你再说一遍,星辰宴所那天……”   “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先入为主,描述得很偏颇,不可信不可信。”   姜未未摇了摇手指,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不都分析过了吗,你们曾经的关系怎么说也得是个炮`友。他见过我们盛盛的绝美身姿,能再去选其他女的?当然不行。所以就要来吃回头草。”   “那只是你猜的。”   盛明窈又开始不承认了。   “那你想想啊,要不是对你有意思,沈时洲怎么会贴心地让人给你准备换洗衣物?他闲得慌?”   盛明窈伸手拍掉她往爆米花桶伸的爪子,“停停停,越说越离谱了。要是沈时洲他真像你说得那样,盛家全体上下都不会是这个态度。”   如果她真是那个令全京城所有未婚名媛都羡慕的、被沈太子爷看上的女人。   盛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好好巴结讨好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畏惧。   她不记得以前自己跟沈时洲发生了什么。   但那群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他们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沈时洲以前跟她的关系,不一定有多差,但一定算不上好。   姜未未胡说八道了半天,终于回归正题:“这个礼物,你重新挑挑,选个好点的,然后亲自送到沈时洲办公室门口吧。”   盛明窈:??   她表现得那么殷勤,确定不会被别人误会吗……   到时候别是账没还清,人情债还欠着,又多了个“主动追求沈时洲未果”的谣言。   姜未未:“你不觉得,沈太子爷说你没署名的那半句话,是在暗示你给礼物太不走心了吗?都说了是赔礼,哪儿有随便就送出去的。”   “……”   好像是这么回事。   “你可以先说要见沈总。他肯定很忙,不会准时到。你就直接把礼物给他的助理,然后说打扰了下次见,十秒内跑路,多完美。”   盛明窈撑着下巴:“那我的礼盒,最终应该是送给他助理了。”   “是的。不过你还是得给沈总再选点东西,就当走过场,比如说——”   “?”   “999朵红玫瑰。”   ……那算情人节礼物还差不多!   最终,盛明窈目标锁定在了杂货间。   那里面堆了许多品牌方送来的东西,挑挑拣拣应该有勉强能入沈时洲眼的。   “未未,走,帮我去选一下。”   盛明窈着脚踩在厚软地毯上,将地上的盒子挨着拆掉。   给不熟的男人选礼物是个大工程。   她原先看上了一条祖母绿宝石袖扣,正准备包装起来,立刻听见姜未未凉声问:“你送绿色给沈时洲,是几个意思?”   要么祝他早日被绿,要么祝他股票暴跌指数变成绿色,怎么看都不吉利。   盛明窈只好委屈巴巴地把东西放回去。   最后在姜大情感专家挑剔的眼光下,选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暗蓝色印纹领带。   “好丑啊。”盛明窈嫌弃地喃了声。   姜未未拍了拍她的肩:   “除了这个颜色稍微正经点,你就剩些花花绿绿的,那种才是真的送不出手。放宽心,沈时洲这个浑身上下写满了性冷淡的男人,眼睛只能辨别出深浅黑白灰。”   “都说了,就是走个过场。沈时洲拿到手,估计就会扔了。”   ……有道理。   沈时洲完全不会在意她。   她也不需要去在意沈时洲会怎么想。   这么想着,盛明窈很快就把这条丑绝人寰的领带包装好了。   *   前往君朝总部的路上,盛明窈给沈时洲发了条微信,简单说明了来意。   保险起见,她还让李叔帮忙通知一声秘书,记得给她放行。   下车时,盛明窈专门戴了副巨大的墨镜,将精致的脸遮了一大半。   其实她并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入沈时洲的公司,被人认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除了这里,她唯一能找沈时洲的地方就是他家。   想到在京淮名邸里那短暂两个小时发生的种种,盛明窈还是觉得来总裁办公室找人更妥当。   起码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会节外生枝。   她走进去时,立刻有浅浅的窃窃私语。   “女明星带着狗仔跑来公司总部向总裁逼宫这种狗血剧情,也要在我们这儿上演了吗?”   “喂想什么呢,沈总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好吧?”   “真有也不会是娱乐圈的,戏子哪里攀得上沈家的家世?”   “而且沈总找的女朋友也不绝对会是会逼宫的那种性子。我觉得啊,是安静乖巧小白花比较讨总裁喜欢……”   “所以那个女的长这样,穿得也不简单,不是明星难道是总裁亲戚?”   议论声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盛明窈耳尖,一字不漏地听下来了。   前台小姐见她站着不动,看不出她墨镜之下是什么表情,轻声提醒道:“您好,请问你是来找沈总吗?”   “嗯。”她假装高贵冷艳地点了下头,不说多余的半个字。   “有预约吗?这是工作的地方,就算跟沈总认识,或者家世比较熟悉,也必须要拿工作预约,公事公办。”   对方把这套说辞背得滚瓜烂熟。看来说了不止一遍。   盛明窈:“没有。”   前台小姐嘴角轻轻一撇:“那还请您拿到预约再说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总裁办公室的直升电梯“叮”地响了声,清瘦男人的身影如风似的掠过来。   前台微惊:“林特助,你是——”   “盛小姐,”被叫做林特助的青年男人站定在她身前,神色有些匆忙,“我送你上去。”   “你……”   “沈总的私人司机转告了我,你这个时间段会过来。我一直在等。”   盛明窈跟上他的步伐,一起进入直升电梯,“所以你是沈时洲的秘书吗?”   林特助多看了她两眼,神色深深,然后再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林彦,沈总的特别助理。说是秘书也没错。”   他这才隐约记起来盛明窈失忆的事。   所以,只有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这么大胆子又出现在沈总面前吧。   ……   “沈总暂时没空,你需要等一下。”   办公室门前,林彦压低了声音。   盛明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将手里装表的袋子递过去,交代了几句这是送他的,就当抵他们家沈总的账。   “里面还有一条领带,你等沈总有空了给他吧。”   其实直接扔掉也行,反正都是走过场。   林彦用视线扫视着她明澈动人的脸,吐字清晰:“抱歉,这个需要您亲自给沈总。”   是觉得她这样的举动怠慢了沈时洲吗?   她假笑:“他好像很忙,那我下次再来。”   林彦委婉提醒:“盛小姐,你的预约已经排好了。”不能随便爽约。   ……这怎么跟她想象的十秒钟之内跑路不太一样。   算了。   等就等吧。   盛明窈发消息给姜未未,询问对策。   姜未未正在做美甲,不方便打字,只能发语音条过来:“让你等着是他授意的吗?”   为了防止等下聊着聊着,她突然冒出句十`八`禁,盛明窈明智地选择了语音转文字。   她回:[不知道。助理只说我不能走。他难道看不出我跟那些找沈时洲谈生意的人,有本质的区别吗?]   姜未未思索:“那你现在等多久了啊?”   盛明窈看错时间,将十五分钟看成了四十五,发过去后又道:[我以为沈时洲很快就会有空,所以一直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站着。他再不出来,我打算去休息室补个妆。]   姜未未听见她等了超过半个小时,简直义愤填膺:   “沈时洲他几个意思啊,让我们盛盛大美女干等这么久??他对其他女的不假辞色就算了,对曾经一起睡过的女人都这么冷酷的吗?”   看见新的语音条,盛明窈又准备长摁——语音转文字。   然而。   指尖刚碰上去,语音便开始自动播放了。   扬声器模式,音量开到最大。每一个字都只能用无比清晰来形容。   怔愣的那一瞬,姜未未那句“对曾经睡过的女人都这么冷酷的吗”,字正腔圆飘在走廊里。   盛明窈顾不得尴尬,第一反应是色荏内厉地警告林彦,让听到这句话的他保密。   谁料到,刚抬起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的办公室门。   门前还站着沈时洲。   “……下午好。”她扯开一个根本不算是笑的笑容。   还好底子漂亮,这么尴尬的表情也不显得难看。   沈时洲解下精致名贵的银色袖扣,挽起袖口,腕骨凛冽的线条将暖气的温度都驱散了七八分。   他似笑非笑的眸微敛,明知故问:“刚才是——?”   ☆、06   “姜家……你应该不认识,是我一个朋友,比较爱看玩笑。嗯,沈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已经紧张得把称谓换回沈总了,语气干巴巴的。   沈时洲瞥眸:“你以前都是这么告诉别人的?”   “我没有……”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男人撩起唇角笑了下,扬出稍纵即逝的短暂森冷:   “盛明窈,你既然会编,怎么不说你怀过我的种?”   盛明窈怔住,想好的解释一时间忘了说,细白的牙齿松开了自己的唇,神情掩饰不住惊讶:“……啊?”   还有这回事儿???   直到手腕一疼,她直接被男人带进总裁办公室,门“砰”地关上,盛明窈还在惊讶中,久久没有抽出神。   将她一副当了真之后、惊愕到说不出话的样子看在眼里,沈时洲眼底流动着冷沉神色,不疾不徐的嗓音里带着讽刺:“装够了吗?我更想听你的解释。”   “我……”   盛明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沈时洲刚才那句话,原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呼,真是虚惊一场。   在短暂的一分钟里,她还真以为自己连胎都打过一次了。   谁叫沈时洲说话不说清楚,她乍一听,只听到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关键词。   盛明窈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些小动作,全都被那双漆黑无温的眼眸看在眼底。   感觉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她细嫩的掌心,盛明窈呼吸声滞了滞。   抬起头看沈时洲,声音突然弱了,细得像条随时会断的弦,“我手疼。”   其实力气很轻,只稍微桎梏住了她,她稍一用力就能挣脱开。   但她明丽的眉眼软下来,直勾勾地望着男人,莫名透着可怜巴巴甚至是服软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大的,真够娇气。   沈时洲垂眸冷笑一声,捏着她的长指却轻轻松开了。   盛明窈抽手收到腰后藏着,并以光速退到两米之外的距离。   男人看了她半分钟,神色渐淡:“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潜台词是——刚才那个小插曲,他不追究了。   盛明窈轻巧地听懂了这层含义。   她其实不太明白刚才沈时洲的反应。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的人。   也不像是生了气,这么快就能平复下来的人。   不过这不重要。   她干嘛要去揣测沈时洲的心理活动?   他记得一些她失忆之后不记得的事情,会有截然不同的态度,不奇怪。   盛明窈重新清空了大脑的杂乱思绪,将礼物放在休息区的小茶几上,简洁客气地说明了来意。   简单来说,两车相擦都是她的错,她再次诚恳道歉。只希望解决掉这一切后,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他们并不熟,不需要进一步交流。   当然,“并不熟”这直白的三个字她没有说,选了更得体委婉的说辞。   沈时洲却听出了她的意思,颔了下首,挑明了道:“嗯,是该撇清干系。”   也不知道他这声从喉间低低溢出的“嗯”,是不是代表着同意。   “……”   她不说了还不行吗?   沈时洲却走过来,弯腰单手拆开了礼物盒。   入眼就是那条摆放得平平整整的暗蓝色印纹领带。   “这是你挑的?“   说话时,带着清冽气息的呼吸几乎喷洒在她侧脸颊上。   有点……烫人。   但是他眸里半冷不冷的温度,又很快让盛明窈回过了神,轻轻点头。   “我觉得正好和你很配。”   这是真话。   虽然她讨厌太过暗沉的色彩,但这条暗蓝色领带跟沈时洲俊美的脸搭在一起,明显和谐了不少,颜色低调又不显得沉闷。   只不过,沈时洲为什么会查看她送的礼物?不该看也不看就直接扔掉的吗??   跟她料想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很好看?”男人问。   盛明窈没想到他会紧紧追问,微微愣了一下。   也就是一个名义上的礼物,他怎么表现得这么在意。   都问到这个份上了,盛明窈含糊地点了点下巴,弧度很小。   沈时洲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修长的手指却将礼物盒摁着死死的。   纸边被悄无声息压到变形。   男人带着星点般的审视目光落在她身上,好整以暇地笑了声。   “盛明窈,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这种款式了?”   那语气笃定又熟稔,像是非常了解她,早就把她从里到外都摸遍了琢磨透了似的。   盛明窈还真愕然了几秒。   他是怎么知道她不喜欢的?   哦,他们以前认识。她很可能无意间向沈时洲透露过自己的喜好。   虽然想通了这点,但盛明窈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每天想给他献礼刷脸熟的人能从京城排到太平洋出海口,他难道会追究那些送礼物的人是不是出于真心吗?   不应该心知肚明,那只是客套。   ……男人心,海底针。   也可能是沈太子爷被她打搅了宝贵的时间很不高兴,估计找茬吧。   盛明窈细密的长睫毛眨了一眨,语气轻快地一笔带过:“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人也是会变的。”   沈时洲看了她一会儿,兀自地哂笑:“你说得对。”   如果他的语调不那么冷硬令人害怕,这句赞同会更有说服力。   好在盛明窈并不怕他。   她满脑子只有把话说清楚了就走。   “沈总,”她说,“礼物你要是不喜欢,我拿走处理掉。我们现在两清了。”   盛明窈说得很郑重。   她被姜未未恐吓到了,完全不想留着一笔不清不楚的债务。   但“两清”这个词,落在沈时洲耳边,瞬间被赋予了别的含义。   他眼底酿出几分嗤笑的意味,讽刺着她打算把过往一笔勾销的不自量力。   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   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划过腕表,男人收回目光,让林彦进来。   盛明窈道完别,拿着礼物袋子离开了。   走出去,连空气都更加清新。   她顺手将袋子丢进垃圾桶里,开始等电梯。   电梯还没爬上来,门又开了。交完报表的林彦走了出来。   林彦以为她站在那儿是在等沈时洲,好心地提示道:“沈总等下有个会议。”   “嗯。”和她没有关系。   林彦一眼就看见了垃圾桶里熟悉的奢牌纸袋,以为盛明窈是因为礼物没讨好到沈时洲而闷闷不乐。   他多嘴了一句:“盛小姐,你以后要是想送礼物,只用选自己最喜欢的就是了……不用骗沈总。”   虽然这只是人情世故,用不上“骗”字。   但谁让送礼物的是盛明窈呢。   有些事情,经历过了……确实会微妙一些。   “谢谢提醒。”   算了吧,送什么送。   她以后估计都难得见到沈时洲一面了。   *   盛明窈斩断了乱七八糟的联系,难得清静。   除了蒂格亚太区的负责人西蒙要缠着她,一遍又一遍问:“这个国内分公司我们是第一次合作,不确定你是否满意……”   其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倒是天天跑来拉她去穷奢极恀的姜未未,在被姜老夫人臭骂了一顿后,被迫跟年龄合适的二代组相亲局了。   姜未未:[啊啊啊啊盛盛救我!!]    姜未未:[我刚刚喝的那个鸡尾酒后劲好大。跟我一起喝的一个女的一会儿狂吐一会儿发酒疯,估计半个小时之后我也快了,你来接我QAQ]   盛明窈看着最后的颜文字,顿时觉得姜未未的确醉得不轻。   没等她回复,姜未未发过一条语音,声音有些醉醺醺的:“记得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再过来啊。要不然局上所有人都对你一见钟情,为你大打出手可怎么办。哎,要怪就怪我们盛盛太漂亮了。”   “……”   好吧。   虽然醉了,但还是那个熟悉的姜未未。   盛明窈放心了。   -   姜未未给的这处地址,并不坐落在市中心,略有些偏僻,但靠近别墅群,是京城的黄金地段。   这家名为水墨间的会所,占地面积不大,风格也不是传统的金碧辉煌。   四层楼的白色建筑,楼体图案是精致的水墨风,透着江南水乡的独特韵味。   里面却是另一副模样,堪称富贵闲人的奢靡销金窟。   盛明窈独自走上二楼,按照姜未未发来的坐标,去走廊最里处找她。   路过一旁的包厢时,有扇门悄悄拉开,一个男人紧张又带着点局促的咳嗽声传来,听着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耳熟。   等盛明窈回头时,门又被人气急败坏“砰”地关上了。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   水墨间的隔音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好。   外面听不见半点声音,刚被关上门的包厢里却已经吵翻了天。   “哥,拜托啊,你以前非要凑到盛明窈面前去就算了,现在已经不一样!她是真真切切得罪过沈家那位的人,你去找她,想把我们陈家都拉到那位的对立面吗?”   如果盛明窈在,她大概能回忆起来。   站在门口不动的青年,就是昨天下午在餐厅门口向她献殷勤的陈小少爷陈湛。   而正在嚷嚷着的,则是每次聚会上都爱拉小团体排挤她,却屡屡被疯狂打脸的陈湛小妹陈雨。   “你觉得我会骗你吗?哥,这是盛明窈她姐姐亲口跟我说的,对吧羽灵,你在现场,你亲眼看见盛明窈怎么把沈太子爷给得罪个彻彻底底的!”   在一旁的盛羽灵点了下头,添油加醋地开始描述起来。   陈湛皱了皱眉,看向陈雨的目光带着不赞同:“小雨,我早教过你,少跟喜欢背后说人闲话的人交朋友。”   年轻又有些严厉的男声,让陈雨跟盛羽灵都脸色一白。   等陈湛走之后,陈雨站起身,将抱枕砸在地上,气得咬碎了牙。   “盛明窈的段位真高啊,还故意路过我们这儿,又吊着我哥去给她当牛做马。”   盛羽灵假惺惺地安慰道:“往好处想,你哥再怎么喜欢盛明窈,也就敢这个时候说两句,绝对不敢跟她有多余的牵扯。”   陈雨一听,不但没有消气,反而一下子把声音拔高了:“是,不敢有牵扯,不敢去找人,但是又要表衷心,所以就拿我开刀?!”   “我是他妹妹,他怎么次次都帮盛明窈一个外人?”   “那女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会在我哥这些眼瞎的男人面前装。呵,装吧,反正沈家太子爷不吃这套!”   盛羽灵明知道陈湛是直接出去散心了,却还是说:“我刚才看你哥哥好像去找盛明窈了,吧?被发现了,对你们陈家所有人都不好……但你一直这么忍气吞声,她肯定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每一个字,都不经意地踩在痛点上。   陈雨冷下脸:“所以这次,我是怎么都不会忍的!”   她哥能管住别的人,让那些人不听她使唤去教训盛明窈,又不能管住她。   -   车上,司机看了眼抱着装醒酒茶的保温杯不撒手的姜未未,犯了难:“小姐——”   “我去你家吧。”   姜未未还算清醒,说完话不忘开个玩笑:“不然我奶奶知道你破坏了我的相亲局,能气到把你的车给砸烂。”   盛明窈莞尔,手撑着脸,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你在相亲局上就只顾着喝酒了吗?”   这种局,普遍是几个玩咖富二代,跟同样爱浪的婚龄千金,被长辈摁着头硬凑在一起。   潜台词是,随便找个家世凑合的把婚结了,婚后再玩也不迟。   大部分都是夜店老熟人了,气氛还是很轻松的。   姜未未瘪唇:“我一进门,迎面就是一张认识的脸。名字记不住了,反正是当初追你时深情款款的渣男。一想到要跟这种人聊天,我还不如喝酒。”   盛明窈不缺追求者。她从来不理会,大部分人有自知之明,都保持着举例,以表示绅士风度。   也有人步步紧逼,死缠烂打,热切得过了头。   比如说姜未未在局上见的那位。   但是那位在突然被拎回家里教育之后,别说追求盛明窈,连接近都不再接近。   像是得了什么警告。   后来,某次宴会上相遇,那个人特别不自在地躲着盛明窈,动静闹得太明显了,让其他人猜测他们俩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姜未未对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家里人让你离盛明窈远点,是你的事,你别装出一副被盛明窈欺凌羞辱郭的样子了,行不行?白白祸害我们家盛盛的名声。”   那个男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要是早知道盛明窈惹了……我绝对不会追她!”   呸。   还找借口呢,明明就是自己变心了,还装得被盛明窈辜负了的样子。   变脸速度太快,不是什么好男人,看得就令人倒胃口。   第一眼就见到这样的渣男,姜未未自然对整个相亲局的男人的素质都不抱期望了。   况且她本来就没有结婚的打算。来这儿,纯粹是被姜老太太逼的。   盛明窈看见她东倒西歪的坐姿,升上车窗,弯眼开着玩笑:“你别把脑袋探出去了。这儿随便路过一辆车都是熟脸。我怕你丢不起这个人。”   圈子就那么大一点。附近是高档住宅区,来往的绝对都见过几面。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整辆车自下而上,传来锐利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司机有些诧异:“盛小姐,车轮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等他停车查看,车子速度加快,不受控制地向前横冲直撞,直接擦过前面驶来的一辆黑色私家车,向右偏转,重重撞向了护栏。   嗡鸣四起。   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弦断掉了一根,还是车体破损时发出的声音。   盛明窈下意识紧握住身旁人的手,指尖微颤,身体却一动不动。   她睫毛颤得厉害,视线都是放空的。   耳边,传来姜未未努力辨认的声音:“你看见被我们擦破漆的哪辆车了吗?”   她这才顺势望过去。   白烟,灰尘,停着的略微狼狈的私家车,还有……   沈时洲??   ☆、07   “沈总,司机左臂左腿处轻伤,已经喊了救护车。我可能要在这里等着医生来。”   被男人弯腰打横抱起时,盛明窈正好听见李叔的这句话。   她脑袋还是蒙的,指尖下意识揪紧了男人的衣服。   熨帖干净的衬衫被她蹂·躏得起了褶皱。   偏偏罪魁祸首毫不知情,更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沈时洲先应了李叔的话,垂下漆黑的眸,声音冷淡:“看来你还很有精神。”   盛明窈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望着正在拍自己裙子上灰尘的姜未未,担心地问:“未未,你……”   “我没事。”   刚刚意外发生的那一刻,盛明窈及时伸手护住了她。   以至于她不但没任何磕碰擦伤,酒还因此醒了。   姜未未看了眼报废的车子,在打车软件上随便叫了一辆顺风车,略微凌乱的头发挡不住她的冷笑:“我得回会所去看看车库监控。”   有人对这车动了手脚。   犯罪得抓现行。   盛明窈:“那我陪你,嘶——”   她刚想起身,右肩上的擦伤被布料厮磨,火辣辣地疼。   姜未未:“你得先去医院包扎。”   说到这里,空气微妙地静了一静。   李叔留在这里,那开车的岂不就是……   “沈总,麻烦你帮忙送一下我受伤的小姐妹。”   姜未未倒聪明。   这么一开口,就变成她求人了。   无形之间撇清了盛明窈跟沈时洲之间的关系。   沈时洲眯了下眸,没有拆穿这个文字游戏,冷淡地“嗯”了一声,把盛明窈塞进了车。   盛明窈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这个时候不吭声……是不是又不太好?   她揪了揪裙摆,抬起小脸,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虚假的甜笑:“麻烦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带了些鼻音,听着格外的嗲气。   沈时洲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视线一直看着前方。   盛明窈:“去医院的话,大概还需要多久……”   “你很吵。”   径直打断她的声线挟着从车窗吹进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盛明窈怔了一下,抿住唇瓣。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眼睛里的那层生理泪水更明显了,像薄薄的雾。   “我腿有点疼。所以才需要找事情转移注意力,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她没有继续委屈,而是很快地,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礼貌态度。   “还有,车的损失我一定会赔偿,要是因为送我去医院耽误了你的事……我想办法尽力弥补。”   “你如果不想联系我,可以让其他人跟我沟通。”   语气压得一板一眼,完全驱散了微妙暧昧的氛围。   但眼里的泪雾还没散去,沾在睫毛上。   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沈时洲蹙了下眉。   在即将来临的岔路口前,他不知不觉放缓了车速。   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接近于静止。   盛明窈偏过头,有些疑惑地向窗外看去。   当她发现那两个路口时,一瞬间就有了猜测。   难道沈时洲不认识去医院的路吗?   还是车导航失灵了?   可是……她也对这附近的路不熟啊。   就在她拿出手机,准备翻地图的时候。   沈时洲突然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驶进了右侧的路。   盛明窈看着地图上医院的位置,确认了好几遍,才说:“沈总,你好像走错了,应该去左边。”   而且,从这儿到医院还挺远的,至少得半个小时。   “车坏了。”   “……啊?”   “撑不到去医院的时候。”   盛明窈有些茫然。   她不记得沈时洲这辆车受了什么严重的损伤啊。   顶多是车体有些破损。   “那你要停在路边吗,还是要……”   盛明窈停住,看着窗外似曾相似的园林景观,小心翼翼地补上了后半句:“去你那里?”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京淮名邸进入了盛明窈的视线。   答案显而易见。   沈时洲确实打算带她去他家。   她伤得不重,主要是擦伤。虽然很疼,但伤口不深,只需要消毒包扎。   要是私人家里有完备的医药箱,不需要去医院也能处理。   比起路程较长的医院,坐落在这附近的,沈时洲名下的房产之一,显然是更好的去处。   只不过,盛明窈之前完全没想过会来这儿。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局促:“谢谢你。”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哪个字说错了。   或者是语气有什么不对。   沈时洲神情冷沉,径直看向前方,没控制方向,也没控制速度。   轰隆——   一声巨响,车头直接撞得稀巴烂。   还好沈时洲控制得够稳,受到那么大的撞击,车里面只是微微震了一下。   男人语气不善:“下车。”   “…………”   虽然这车暂时坏了,连去医院半个小时的路程都做不到。   但也没必要直接让它报废吧。   他生气了?   好像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自己?   盛明窈稍微思索了一下,接着就及时打住,懒得细想了。   反正这男人不喜欢她,也不欢迎她的态度,已经明显到了极点。   她的眼睛又没被睫毛膏糊住,当然看得出来。   所以说,没必要想那么多,自己给自己添堵。   ……   一坐进柔软的沙发,盛明窈就想要躺着。   她没睡午觉,现在有点困了。   但考虑到右肩的伤口,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规规矩矩坐直。   沈时洲走上二楼,大概是去给她拿医药箱了。   因为手疼拿不起手机,盛明窈闲得没事干,只好望着客厅里的电视发呆。   通过电视的反光,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右肩的布料原来已经破了,肩头裸`露在外。   比这更加性感显身材的装束,盛明窈穿了不知道多少件。   但是。   唯独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无比的尴尬。   这个微微的露肩……   跟上一次来这儿时,穿浴袍的尴尬样子,未免太像了一点。   不等盛明窈抽离掉这种奇奇怪怪的联想,眼前忽然附上了一层阴影。   柔软的地毯没有脚步声,直到沈时洲来到她面前,她才察觉。   她强行忽略掉沈时洲的存在,看着茶几上打开的药箱里崭新的医用品。   药品很新,上周才换了一次。   “你经常来这里吗?”   不常住的地方,大概率不会在意这些极小极不容易用到的细节。   沈时洲像是听她说了句废话,低低嗤笑了声,“这是我家。”   “……”   “噢。”   盛明窈实在没料到这个答案。   她虽然跟沈时洲不熟,但也能猜到,这男人名下国内外房产肯定不计其数,光是京城就不少。   第一次来京淮名邸,她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沈时洲某处偶尔暂歇的居所。   不然,如果是沈时洲常住的家,怎么会随便允许一个女人进出?   结果……谁知道是这样。   一想到这沙发沈时洲可能坐过,盛明窈突然觉得有些别扭,恨不得坐得更规范,能少接触家具就尽量少接触。   药箱放在茶几上,她看了眼,便抬起头,看着沈时洲。   沈时洲低了低眸,“还想要我帮忙?”   他淡漠疏远的神情上,难掩不悦。   只是不知道,这隐隐约约的不悦和烦躁,是冲着她,还是冲着他自己。   “……”   没得到回应,男人低嗤一声,丝毫没有想帮她的意思,踱步上了二楼书房。   “……”   盛明窈又茫然又无辜。   她只是看他一眼。   就单纯地看一看而已啊。   过了半分钟,盛明窈放弃了为刚才的自己争辩的想法,收了神,小心翼翼保持右肩不动,左手去拿棉签沾酒精。   因为一只手操作得实在是别扭,中途还打翻了桌上的空花瓶。   复古厚重的花瓶,摔在地毯上,立刻碎得四分五裂。   盛明窈静了静。   没敢打扰正在谈生意的沈时洲,只是在心里默默把赔偿账单里的金额又加了一笔。   然后继续手上的事。   当她把碘伏滴在伤口处时,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快了一步。“啪”的一下,棉签被硬生生折断了。   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很细的一声抽噎。   疼——!   真、的、很、疼!!   除去那场车祸,盛明窈从小到大就没受过皮外伤。   为数不多的几次受苦,大概就是前几年喜欢小招摇,冬天为了凹高级感只穿薄薄一件晚礼服,冻得膝盖跟肩膀通红。   仅此而已。   ……   “时洲?”   沈时洲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听力一向都好。   客厅里的抽噎声即便被压制得极低极弱,他仍然听得很清楚。   让人格外烦躁。   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隔了将近漫长的一分钟,他才想起跟季淮北还在通话中,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   季淮北在那头轻笑,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这么心不在焉,就没必要专门再来找我打个电话分神了。”   说完,很识相地挂了电话。   挂断后,男人低眼看了下手表,神情微暗。   盛明窈刚放下装碘伏的小瓶,就听见头顶上传来道声线:“你是不打算走了?”   她顿住动作,抿着唇,声音很细,又有点闷:“我动作慢,而且疼……”   “真的疼。”盛明窈生怕他又想多,着重强调道。   沈时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意味不明:“我分辨得出来。”   这是句极为熟稔的话,好像她真疼和装疼的模样,在他面前展露了很多次似的。   但他说出来时的语气又无波无澜。   让人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我……”   沈时洲别开了视线:“你只有一刻钟。”   变相的逐客令。   他把她从车祸现场接回来,耐心估计已经到极点了。   沈时洲本来就不喜欢——甚至是很讨厌她。   盛明窈没有感到意外,眨了眨眼:“我动作不快,可以请你帮忙吗……沈总?”   最后两个字,轻轻的,像猫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的语气,完全就是认认真真想要商量的语气。   丝毫不觉得自己向沈太子爷提要求,有什么不对。   然而,沈时洲只是看了她一眼,没给任何答复。   气氛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悄然凝固。   就在盛明窈打算开口说还是她自己来吧,突然听见沈时洲道:“棉签给我。”   “啊?……谢谢!”   她的尾音一下子扬了起来,眼睛扑闪着,带着很纯粹的意外和感激。   沈时洲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明窈把棉签递过去的时候,余光恰好看见沈时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屏幕。   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上面的某条信息所吸引。   季淮北:[你什么时候跟盛明窈到了这一步,都把人往医院送了?]   盛明窈:“……!!!”   “沈时洲,”盛明窈将脸别回来的时候,唇瓣差点擦过男人冷硬的下颌,她不得不稍微身子后仰,“你要不要先回复消息?”   她又瞥了眼手机屏幕,意有所指:“跟那个人解释一下。”   ☆、08   沈时洲这才看见季淮北的消息。   成年人都明白的暗示,藏在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里。   他习以为常,一贯选择无视。   谁知道盛明窈偷偷看了眼,就惦记在心上了。   紧张兮兮的,说完话之后呼吸声都有些拘谨了起来。有种跟美艳脸蛋不符合的纯情。   沈时洲眸色流动,语气却很平静:“怎么了?”   盛明窈被问得噎住。   这让她怎么说??   她深吸一口气,擅自大胆地将沈时洲的手机拿起来,递到他面前,含糊地道:“就是……跟你这个朋友说清楚。”   说清他们两个不是那种暧昧的关系,不要开这么似是而非的玩笑了。   沈时洲淡淡地问:“告诉他你在我家,不在医院?”   “……”这不就更奇怪了吗????!   而且。   重点并不是这个好不好!   盛明窈动了动唇,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有些话直接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难道,沈时洲是没听出来那个人的深层意思,再可能……   压根就是她想多了?   耳根浮上一层淡淡的薄红,盛明窈匆忙地将手机塞给沈时洲,生硬地转移话题:“十五分钟要过了。”   沈时洲唇弧几不可闻地扬了一下,不过几秒,很快又恢复如常。   盛明窈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看自己刚做完没几天的水粉色指甲。   余光看到了那堆被她摔碎了的瓷片,就在沈时洲旁边。   她出声:“你注意地上。”   男人的表情有片刻怔松,像是没料到她的话。   但他并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碎片,不太在意。   盛明窈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跟他沟通赔偿的事情,肩膀上突然一疼。   她的双肩被摁着动不了,腿便下意识膝跳反射地往上踢。   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踢到了沈时洲。   或者说,他身上某处硌人的地方。   ……好像,有点,不妙。   盛明窈咬紧唇,尴尬直冲大脑。   冗长的两分钟过去了,她终于发现自己刚刚碰到的仅仅是男人的皮带。   幸好!!   不然,哪怕是再往下一丁点……   她怀疑自己真的会社会性死亡。   盛·小鸵鸟·明窈收回了腿。为了防止再出现刚才那种事故,故意把腿曲起来,双手抱膝,紧紧地摁着。   本来就被划破的右肩布料完全垂落,甚至有继续往下坠的意思,不知不觉间,已经低过了锁骨,露出大片大片细白肌肤。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   反正她一向都喜欢婊里婊气不那么正经的打扮。   但更糟糕的是,她无意之中,将腿把身前的起伏压得很紧。   简直称得上呼之欲出。   ……   盛明窈一直低着头,错过了沈时洲的表情。   她百般无聊地将视线平行移动着,突然看见了放在毯子上的奢牌纸袋。   里面放着的礼盒……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猜想。   她觉得不太可能,赶紧给自己划掉。   但好奇心已经起来了,就很难再压下去。   “沈时洲。”她不假思索地抬起了脸。   没有预料的,唇瓣轻轻蹭过男人线条冷硬的下颌。   等盛明窈反应过来时,狭眸已经定在她脸上,略微晦暗。   她小声地为自己的莽撞道歉,道完之后,还没忘记毯子上斜放着的袋子:“那个礼盒的规格,装的是领带吗?”   作为奢牌常客,盛明窈每年都有收到品牌方寄来的礼物,把各种规格、各种材质、各种限定款及定制款的礼盒都集齐了,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时洲顿了下,无所谓地颔首:“是。”   盛明窈:“我看着特别像是我上次送你,没送出去的那个……”   说完之后,就用力咬了下舌尖:“只是像而已!”   那条领带早就被她丢进总裁办公室外的垃圾桶里,毁尸灭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总不可能是堂堂沈家太子爷去捡垃圾了吧?   沈时洲看上去,明明很讨厌那条领带的。   “像吗?”男人微微垂眸,语气与往常无异,“没看出来。”   ……   几分钟后,沈时洲丢掉棉签,用湿纸一遍又一遍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冷淡掀唇:“李叔在外面送你。”   接着便大步离开了客厅,像是有什么急事。或者是单纯地不想再理她这个浑身麻烦的女人了。   “谢——”   盛明窈刚开口,就看见沈时洲绕过半岛台拿了杯加冰块的冷水,一饮而尽,似乎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于是她及时打住,伸手拿过放在旁边的包。   得先回去了。   感谢的话嘛,发短信再说也不迟。   沈时洲不欢迎她,她正好也一点都不想呆了,当务之急肯定是赶紧跑路。   然而当指尖刚勾住包链的同一时刻,盛明窈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落在车上。   要么被姜未未顺手拿走,要么还留在原处。   她只好半步半步挪到沈时洲面前,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沈时洲的长指还捏着玻璃杯,微一用力。   他掀起眼皮,深暗的眸上下扫视着她的神情。   “想留下来就直说,”声线不轻不重,像是在说一个笃定的事实,“不用每次都找借口。”   盛明窈:“???”   盛明窈:“…………”   行吧。   她无力反驳。   上次来这儿,是因为因为把钥匙落在了餐厅。   每次都发生这么离奇巧合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沈时洲误会,也很正常。   “可以暂时把座机借我一下吗?”盛明窈掠过刚才的话题,直勾勾地盯着他,很坦荡地道,“我有点担心我朋友。”   得到允许后,她立刻拨了姜未未的电话:“你在水墨间吗——”   “我在。”   姜未未很暴躁。   “陈雨你认识吗?陈家那个二小姐,我听她在那里装可怜说什么‘我也没想到会出事’,就知道肯定是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哥哥好像把她骂哭了,但是她妈护着她,现在人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站在前台,挺好的。”   “我想看车库监控,经理跟我讲那半个小时摄像头坏了。他是怕我看不出来他想袒护陈二小姐吗?还有,这经理真是个人精,竟然‘好心’告诉我不要跟你多牵扯,真的……有病得治!”   盛明窈听见熟悉的名字,心下就有了答案。   陈家的体量比她一个人大得多,会所经理听见了她的名字,心中的天秤自然会有了偏转。   心里正想着,突然听见男人蓦地冷不丁问:“谁?”   她愣了下。   手里还拿着刚挂断通话的听筒。   很快,盛明窈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是可以告状的意思吗?”   沈时洲掀了唇角,略微嘲弄。   ——可真知道得寸进尺。   然而,在对上那双星亮的狡黠的眼睛,讥讽的话语却顿了顿。   他兀自拧了下眉,喉骨里随即蹦出了短暂的音节:“是。”   盛明窈烈立刻在心里斟酌着用词,长睫略垂着,像是在做一场正式却没有准备的演讲,看着有些拘谨。   很快,她就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   从“今天有一个相亲局”,一直说到水墨间包庇陈家人。   沈时洲微地蹙着眉。   盛明窈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是资本家,自然会偏向利益更多的那方。   虽然上一次在餐厅门口,沈时洲对陈湛的态度并不怎么样,还差点把陈小少爷当成骚`扰他的人处理。   但真到大是大非面前,他对陈家的态度,肯定比对她的好。   沈时洲沉了半晌,却问:“和谁相亲?”   “……?”   这个问题,让她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一开始说的相亲局。   她不明白沈时洲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如实答:“我没参加,只是去接我朋友。”   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谈话。   短发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口,拿着盛明窈遗落在车上的手机:“盛小姐,你的东西。”   盛明窈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上次给她送衣服的秘书姐姐。   她眨了眨眼,神情比面对男人时活泼了一百倍,声音也很甜:“谢谢姐姐!”   沈时洲刚刚才缓和的神情,又暗了下去。   等盛明窈转过头来,等着跟他继续刚才的对话时。   就发现男人的视线直接绕开了她,语气疏淡地吩咐:“何珈,你开车送完人之后,再去一趟水墨间。”   *   车上很安静,盛明窈给姜未未发了几条消息,讲完后续。   放下手机,她还不忘自己欠的债,拐弯抹角地问:“姐姐,你熟悉刚才那儿客厅的装潢吗?”   何珈摇头:“我不常来。”   盛明窈有些可惜:“我打碎了沈总茶几上的一个瓷瓶,忘记问他价格了,本来想问问你的。”   “哦,你要是说这些小装饰的话,我都知道。”何珈改了口,“你找下三年前澳洲秋拍的白釉凤凰纹玉壶春吧。当年是仅此一件,不会搜到重复。”   盛小漂亮撑着脸,由衷感叹:“你记性真好。”   何珈却以为她在暗指自己话语的前后不一,立刻解释:“京淮那边是沈总新家,我的确没怎么去过。但他挪了一批三年前在澳……在以前的住所常用的装饰物。我都是认识的。”   正说着,盛明窈已经搜出来当年拍卖会的官方图了。   她一下子就有了对这件瓷器的印象:“那次秋拍我好像也去过。”   何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面不改色地轻笑道:“挺巧的。”   盛明窈继续念念有词:“……就是记不起价格了,网上也搜不到。”   何珈:“沈总不需要赔偿的。反正以前——”   “以前?”   “就是,在今天之前,这种小装饰品,也经常被人磕碰摔碎。”何珈很快想出了措辞,“沈总不在乎赔偿的。你特意用这种借口去打扰他,反而会让他不高兴。”   怎么听何珈这么一说,感觉沈时洲的家里住过很多个女人。   难怪他今天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原来是习惯了。   盛明窈恍然。   她没把话挑明,自然而然地转入了下一个话题:“姐姐。上次忘了跟你说,谢谢你帮我选的衣服。”   何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没有给自己邀功:“刷的是沈总的卡。”   “但款式跟尺寸都是你帮我挑的,刚好合适,我觉得有必要单独跟你说一声。”   何珈这才想起什么,连忙道:“款式是我就近选的。尺寸……严格来讲,是沈总告诉我的。”   盛明窈脸上的甜笑僵住。   “所有尺寸?还是单纯只是身高体重——”   “所有。包括最开始不合适的。”   那件小了半圈的内衣。      ☆、09   尾音落下,有一道无声惊雷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开。   等等,沈时洲怎么会知道得那么贴切?   除了她的贴身……之外,丝毫不差。   会不会是以前她告诉过沈时洲,现在忘记了?   不会吧。   这么私密又暧昧的话题,她怎么会随便跟异性说。   尤其当这个异性还是个一看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一点都不贴心的男人。   低下头,看见姜未未的微信头像,关于某些十`八`禁话题的记忆又被勾了起来。   姜未未那些满嘴跑火车的推测,她是不会信的。   刚才不都猜到了吗,沈太子爷的床伴估计不少。他给女人买衣服买多了,自然会知道标准身材大概是什么尺码。   嗯。   合情合理。   盛明窈撑着下巴,十分具有求真精神地问:“姐姐,沈时洲以前谈过女朋友吗?”   何珈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片刻怔松。   盛小姐失忆之后,竟然性情大变,这么在意沈总了吗?   等去水墨间处理完车祸的幺蛾子她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原原本本——不对——添油加醋地告诉沈时洲。    “你很在意沈总的情史?”   语气很小心,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盛明窈摇了摇头:“我就问问。”   何珈只当她不好意思承认,嘴角勾起来,十分确信地道:“没有。”   “那……”   “炮`友也没有。”   没想到这么直接,盛明窈差点被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   “咳……我知道了。谢谢姐姐,不知道以后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全名吧。姓何名珈,沈总公司的下属。”   “秘书吗?”跟林彦一样。正好一男一女。   “分公司下属。”   何珈没有多说。   其实现在分部总管的头衔,都只是个幌子。   以前,也是最初的职位,是盛明窈专用的生活助理。   那个时候……   何珈望着前方的路,又望向后视镜里的盛明窈,有微微的恍惚。   那个时候,异国他乡。   盛明窈才十九岁。   还是无时无刻都要向喜欢的人撒娇,就算被冷遇也会笑眼弯弯的年纪。   啧,真是太久远了。   -   盛明窈回去就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蒙了一层灰雾,时针指向晚上九点。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盛明窈揉了揉朦胧睡眼,拿过手机,发现了半小时前几个电话,有陌生号码,还有姜未未打来的。   回拨之后,姜未未道:“陈雨要亲自登门拜访找你道歉,想问你有没有?轻&吻&喵&喵&独&家&整&理&空。”   “你不接电话,她以为你还在生气,不得不低声下气来找我。我觉得你可能是睡了,让她等着。”   “水墨间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吗?”   盛明窈问完,又觉得这是句废话。   何珈代表着沈时洲本人去了一趟,相比之下,陈家那点威风又算什么。   水墨间经理之前这么袒护陈二小姐,为了将功补过,肯定会以十倍的速度处理完这件事。   姜未未:“陈雨一直在你们小区外面等着,你要见吗?想看她亲自表演十八般卖惨才艺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觉得吧,还是不要了,横竖就是那几句话。”   盛明窈也不想在这种蠢且无脑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能直接按流程处理吗?”   “你是不是找了沈时洲帮忙……”姜未未压低声音,“他让陈雨一定要跟你道歉。也不知道怎么恐吓的,现在外面都暴雨了,陈雨宁愿等你三个小时,也不肯走。”   没过多久,陌生电话又打了进来。   上午还拉着别人对她阴阳怪气的陈二小姐遭到了现实的毒打,哭得嗓子都哑了。   道歉的话明显是有人教过她的,但因为情绪太激动,说得颠三倒四。   “盛明……盛小姐,我为我上午的言论道歉。我承认我一直都很嫉妒你,所以才会鬼迷心窍想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陈雨一向是聚会里最爱慕虚荣的那朵塑料花。让她承认自己嫉妒盛明窈,几乎算得上是刻骨的屈辱。   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字都是咬碎牙,和着血,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但即便再恨,也不敢让盛明窈看出自己的任何怨艾。   盛明窈将手机拿开,开了免提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你直接说吧。”   从容的姿态,跟陈雨形成了鲜明对比。   隔着电话,她看不见陈雨硬生生抠断的美甲,和泪痕未干的铁青的脸。   当然,盛明窈也没兴趣欣赏陈雨自作自受的惨状。   反倒是陈雨一直自顾自地说着:   “我们家知道我做出这种错事之后,把我的卡冻结了,还要把我送去白城那个小地方,待一年,整整一年!”   “遭受这么多,我也不辩解什么,因为这是我应得的。盛明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得到你的原谅。我会在京城好好做义工……”   陈雨当然不想离开首都。   白城算半个二线城市,陈家最初发达就是从那儿起来的,根基依旧还在。陈雨过去,肯定不会吃太多苦。   但对于陈二小姐这种名声大过天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终生都洗不掉的耻辱。   “——白城人比较少,更需要义工。”盛明窈戳破了她的心思。   那头哭声戛然而止,十分恐慌:“我……”   盛明窈没空再听她制造出来的噪音,放下水杯,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径直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西蒙:[盛小姐,我们打算在的手稿的基础上修改一点小细节,你看还可以吗?]   这谦卑周道的态度惊到盛明窈了。   她当然没意见,回复了一大堆讨喜又礼貌的溢美词。   西蒙被夸得喜形于色,又是一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吹捧。   大意仍然是品牌创始人多么多么喜欢她的创意,希望有机会飞回来京城跟她见面。   盛明窈将其定义为商业互夸,没有当真:“我也很期待。”   放下手机后,她原本打算跟心理医生再次确认明天的复诊时间。却意外瞥到了五分钟前,沈时洲发来的话。   [何珈跟我复述了你今天的问题。]   ……什么问题?   车上的时候,她为了引证自己的猜想,随口问的那几句吗?   也不知道何珈到底是怎么说的……   问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几句话,有种隔空吃醋的别扭。   沈时洲现在特地发条消息过来,难道是误会了?   盛明窈看了一会儿,忐忑了几秒种后,决定不回复。   还是先等沈时洲的下文吧。   不然她突兀地解释,会显得格外画蛇添足。   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睡美容觉,明天一大清早还要去医院。   -   一觉安稳地睡到第二天,盛明窈打开手机,依然是沈时洲昨晚发来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没有后文。   她面不改色地把聊天记录删掉了。   下次等沈时洲问起来,她一定说手机坏了没收到消息。   盛明窈一边想着,一边束好马尾,离开了住宅。   她的主治医生叫做封河,是个相当年轻有为的海归教授。   盛明窈从车祸昏迷初诊到后续治疗,都一直由他负责。   “盛小姐,最近睡眠质量还好吗?”   “还不错。”盛明窈捂着唇轻轻打了个哈欠,又补充道,“除了今天有点困。”   封河轻笑:“你是我见过的选择性失忆之后,恢复得最安稳的人。”   其他患者轻则梦魇浅眠,时常偏头痛,重则精神分裂。   这句话盛明窈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每次都理所当然地接道:“可能是因为我只是轻度失忆,没忘记多少,影响不大……”   声音却渐渐小了。   她想起沈时洲的存在,忍不住问:“上次复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好像不记得某个人。”   封河并不惊讶。这种病情的恢复本来就是缓慢且无规律的。   “什么样的人?”   盛明窈想了一下,学着封河以前会用的官方化的词语:“一个跟我关系不是很好,但应该以前认识的……青年男性。”   “选择性失忆是随机性的。盛小姐,我建议你问他本人。”   “……好像不太方便。”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沈时洲晦暗森冷的表情格外清晰地留在脑海中。   她当时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也没想那么多,还主动接近沈时洲,让他“以后多说一说以前的事,她会很快记起来的”。   沈时洲有些怒极反笑地回了她一句“行”。   但从后来的种种来看,他答应得一点都不真心。   别的不说,至少有一点盛明窈是可以确认的——   沈时洲非常、非常不愿意跟她谈过去的事。   封河从善如流地承担了精神导师的角色:“盛小姐,你不用太担心。”   盛明窈“唔”了一声。   封河:“根据我非常不正规的推论,应该不要紧。因为你之前记录在我这里的其他遗忘的东西,也都是你亲口承认过的不太重要。”   封河:“当然,这都是我的一面之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影响精神恢复。”   盛明窈白净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纠结了一阵才说:“我知道了。”   “盛明窈女士来了吗?我带你去检查室。”门被轻轻推开,“上次的报告可以不用给我,我这里有备份。”   做完检查后,并不能立刻拿到复诊报告。涉及到大脑这个人类最精密难测的部位,一切都做得很细致,至少要等四十五分钟才能拿到结果,交给主治医生进行跟进。   等待的过程中,盛明窈闲得无聊,又实在是太困了,一不小心就闭眼睡了过去。   -   君朝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杂声褪去,跨国多集团视频会议刚刚结束。   其他人统统下线退出,只有季淮北那张脸还留在曲面屏上。   季淮北跟沈时洲谈完了不方便当众说的,关于边角利润的划分,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在结束视频之前随意闲聊着:   “听说你最近做好事不留名了?”   他指的是水墨间跟陈雨。   陈雨本身就是个小网红,微博ins打点得不错,出了事立刻就有很多人关注。   她打算靠家里关系逃脱惩罚,触碰了群众的逆鳞。在所谓舆论的监督下,最终还是收到了相应的惩罚。   ——这是外人眼里的版本。   真实版本里,沈时洲插手了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沈时洲抬了抬眼,语气很淡:“你要是很喜欢八卦,可以去开娱乐公司。”   季淮北凛色,说到正题:“我只是希望这次,你的感情生活不会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毕竟……   有些事情可不是第一次了。   沈时洲想起何珈转述给他的,表情微缓,“不会。”   季淮北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竟然从那人脸上读出了一点愉悦和满意。   他正准备旁敲侧击地问一下,突然听见等待接听的“嘟嘟”机械声。   应该是沈时洲办公桌上的文件压在手机上,被推来推去,不小心触发了自动拨打快捷联系人。   季淮北想提醒,还没开口,就被沈时洲强制性踢出了视频会议间。   手机上浮着来电人的备注:A。   沈时洲瞥了眼号码,鬼使神差地没去挂断。   接通后,他沉了声:“昨天何珈——”   还没说完,就发现了异样。   盛明窈的手机好像被按在了什么东西之下,收音非常不好,只能听见布料摩擦时拖出的长长的杂噪声音。   开了免提,才能听清楚她黏黏糊糊地在重复着什么字眼:“冷……”   像在睡梦中撒娇一样。   有道清越温润的嗓音响起,说了句什么,没听清楚。   只能确定,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人。   并且,他离盛明窈非常近。      ☆、10   盛明窈睁开朦胧睡眼,看着窗帘里透出的几束微光,久久没有回神。   温和的声音从办公桌后响起:“盛小姐,你的病例我已经看过了,恢复得很好”   她纤细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因为睡得太沉了,有点头疼。   “我睡了很久吗……”   “一个半小时。我没有叫醒你,是想到你说你今天太困了。”封河说,“正好下午没有别的病人。”   盛明窈起身时,还发现身上有一件外套。   封河连忙解释:“你之前一直在说很冷,这里没有睡毯,我找别人借了干净的女士外套暂时用用。”   “还有,下次复查时间在两个月后的十一号。”   盛明窈将病例卷起来收进包里,坐在封河对面,缓慢地问:“如果我每次都‘恢复得很好’,那会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   “我只能保证,你不会出现二度损伤。”   盛明窈好像睡懵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隔了快两分钟才点了点头:“这样啊……”   封河冲了杯冷泡茶,将杯子推过来,语气缓缓:“要喝点清醒一下吗?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可能是睡久了,也可能是检查仪器导致的不适。回去多休息。”   盛明窈抱着杯子抿了口茶,发了很久的呆才想起来看手机。   几十分钟前,有一个跟陌生号码通话二十秒的记录。   号码下面还有系统特别备注:【已取消黑名单】。   徘徊在这行字上面,记忆渐渐回笼。   之前李叔告诉她,她把沈时洲拉进了黑名单。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操作,是后续折腾了半天,才翻出了黑名单,把沈时洲的号码解禁了。   所以,沈时洲找她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微信那条消息,她没有回,所以他打算直接来问了吗?   但是,沈时洲应该不会这么闲。   可能是打错了。   盛明窈将这条记录删掉,小口小口地抿完了半杯茶,脑海慢慢清明起来。   她准备离开时,听见封河说:“大门因为安全事故在临时维修,二十分钟后才能通行。只有侧门可以通行。”   盛明窈站在门口,入眼全是纯白的瓷砖。路标仿佛成了摆设。   她往后退几步,很不好意思地道:“我可能找不到侧门。”   睫毛紧张地扇了扇,带着些羞赧。   顶着这样的表情,无论是谁都不好意思拒绝她。   封河看了下今天的预约表,腾出时间:“我送你出去。”   盛明窈紧跟上他。   走出医院之后,她很乖巧地跟封河挥手告别。   转过身,还没走几步,就正面撞上了沈时洲。   他常用的座驾停在路边,看上去刚到不久。   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颀长的影子覆下来。   高大挺拔的身形,有种无形的冷戾与压迫。   锐冷的视线从她的发旋一路向下,将她审视得彻底。   “盛小姐,这位是你认识的人吗?”封河又折返了回来,很绅士地担心她被陌生人欺负了。   “……嗯。”   沈时洲低低嗤了声,笑弧浅薄:“这位是——”   封河得到回复,心知自己刚才的担心多余了,表情松了些,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盛明窈小姐的主治医生。”   盛明窈抬起脸,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游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可能是她脑子还不大清醒吧。   不然,怎么会觉得……   沈时洲这幅样子,像是来捉`奸的?   ……   车门关上。   盛明窈低头回复了封河的消息,又在聊天界面里看到了沈时洲的头像。   瞬间想起了那条被她删掉,假装没看到的消息。   沈时洲该不会要问她……   不行。   盛明窈是真的没想好要怎么说起这个话题。   她决定先发制人,转移话题。   指尖揉了揉太阳穴,抬起脸:“你怎么会来医院啊?”   不像是来看病的。   但也不可能是专程来找她的吧?   几分钟后没有得到回复,盛明窈以为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小了,微微倾身凑近沈时洲,准备再问一遍。   措不及防。   蓦地对上了男人不带温度的狭眸。   她一下子凑得太近了,因此,格外清楚地察觉到男人眉眼间还没散去的不虞。   直到暧昧的氛围渐渐漫过来,盛明窈才发现,她已经越过了男女间的安全距离。   她立刻挪了回去。   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望着,不掩饰疑问。   沈时洲语气沉沉:“从万霖回来,路过的时候李叔看到了你。”   万霖分部是专门开辟出来做医疗的,所以,故意建在了离京城医院极近的位置。   盛明窈不太能认路,脑海里粗略地勾勒了一张地图,觉得沈时洲的话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李叔——”   李叔以为盛明窈不信,抢先说道:“是我跟沈总说的盛小姐在医院门口,然后他下来跟你还有那位医生打了个招呼。”   一口气不断的,语气跟表情都格外真诚坦率,应该不像是假话。   ——只不过,联系起沈时洲询问封河身份的语气,“打招呼”这个充满友好的词,好像不那么准确。   “我不是问这个。”   李叔微愣。   盛明窈撑起下巴,露出好奇:“我现在没化妆,能在路边一眼就认出我吗?你看着跟妆后差别大不大啊?”   李叔抽出空档看了眼后视镜,肯定地道:“没什么差别。”   都很漂亮,只不过各有千秋。   素颜少了几分骄矜的味道,显得更乖巧了。   肤浅的盛小漂亮被这么一夸可高兴了,唇角翘起来的弧度遮也遮不住,“李叔眼光真好。”   接着,就听见男人轻呵了一声。   微凉的嗓音低沉唤着她的名字,语气并没有缓和,“我还以为你生了多重的病,需要主治医生从诊室一直跟到医院外。”   ……怎么听着怪怪的。   这男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脾气。   怎么连她的主治医生都要管??   盛明窈继续揉着太阳穴,十分理直气壮:“精神科医生跟其他医生又不一样。我是他需要一对一长期关注的病患。人家这叫负责。”   封医生人可好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一直被自己搁置的事情。   之前关于沈时洲,她在乎的都是他们曾经发生了什么,发生了太多波折,竟然忘记了……   盛明窈从包里拿出这次的,上次的,以及不知道多久之前的病例和诊断单报告,全都撒在男人的腿上。   “你之前怀疑过我在装失忆,即便后来打消怀疑了,我也有必要给你看一看证据。”   这上面的每一条诊断都出自京城,乃至全国最好的医院,不可能有任何造假的痕迹。   因为,沈时洲在那里的人脉肯定比她多得多。   如果是假的,就太容易查出来了。   那几叠纸上,最醒目的就是“选择性失忆”一行加粗加黑的字眼。   男人眼风一扫。长指捏着那几叠纸的边,似乎没用力,手上却显示出了淡淡的青筋。   盛明窈见他的目光落在一页,久久不移开,疑惑地眨了眨睫毛:“你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吗?我解释给你听。”   沈时洲抬眼看了她,疏远冷淡地念出那行字:“症状,轻度?”   最后两个字眼,不轻不重。   声线被冷风磨得像利刃。   盛明窈对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扬起下巴,心里给自己壮胆,音调也不由自主地大了一点:“对啊。”   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之前明明是他误会了她。   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一方,应该有气势点!   沈时洲眯了眯眸子,低低哂笑,语气很冷。   “看来的确很轻,重要的人一个都没忘记。”   盛明窈:“…………”   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接话比较好。   她记得很清楚。类似的话,第一次在家宴见面时,沈时洲就说过。   那时,他带着一丝轻慢的嘲讽。   对这过于巧合的失忆,毫不相信。   而现在——   她抬起眼,对上男人冷冽得毫无温度的眼睛。   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沈时洲道:“东西自己收好。我没兴趣。”   直接切断了这个话题。   ……   车窗缓缓下降,冷风灌了进来。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清冽的烟味。   盛明窈捂着唇,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被呛到了,还是被冷到了,用力过猛,眼睛里晃起了生理泪水。   沈时洲长指一捏,下意识地掐断了烟头。   如果有人细看,也许会发现,他手里掐着的烟,压根没动两下。   盛明窈吸了吸鼻子,“既然你不抽烟了,可以关窗吗?”   她丝毫没有不该向沈太子爷提意见的自觉。   “我刚睡醒,吹了冷风脑袋不舒服。”   明媚的女声有些哑,带着示弱的意味。   跟被人夸了之后,甜滋滋说“李叔眼光真好”的声音。   跟电话里听见的,不停喃喃说“冷”的声音。   ——都缓慢地重合在一起。   只要心情好,或是有求于人,无论对谁都是这幅娇娇气气的样子。   女声还在继续:“要是你不愿意,有没有毛线帽……”   车窗蓦地上升,过快的速度一下子切断冷风,空气里发出声轻而利的碎响。   沈时洲不冷不热:“你太吵了。”   盛明窈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他正好也在看她。对视了不超过一瞬,便微蹙眉眼,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就差把“别来烦我”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盛明窈十分乖巧地往他的反方向挪了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的脸色好像更冷了点。   她就当自己看错了,靠在玻璃窗上,不知不觉就打了一小会儿盹。   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家门口。   视线清明之后,盛明窈一下子就看见了正在处理公务的沈时洲。Ipad上面跳跃着的外文数据,闪得她眼睛疼。   她坐直,发现李叔正在低头摆弄东西,双手都没有放在方向盘。   “车停了很久了吗?”在等她醒过来?   李叔:“差不多半个小……”   沈时洲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李叔改了口:“差不多刚到吧。沈、我本来打算叫醒你的。”   盛明窈松了口气。   刚到就好。   下车后,她还没来得及客套句再见,便听到身后的引擎声再度响起。   等转过身,只剩下远处快到模糊的暗灰色车影。   ……车主的心情,的确很差。   不过——   盛明窈在想一件事。   刚才沈时洲那一系列的举动,是不是可以看做是想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可以。   ☆、11   将诊断报告锁进保险柜之后,盛明窈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其他东西上——由她亲手设计,已经预定好了蒂格年度珠宝博物馆top1的作品。   早在小半个月前,因为国内分公司提供了更优质的粉玛瑙,这件珠宝就被移到京城。   原计划应该是五天前完工并寄给她。   但京城这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表示需要再润色一下,将期限推到了一周半后。   西蒙再三表示愧疚和抱歉,连夜给盛明窈递了一张本季度特别客户聚会的邀请函。   以往的地址都选在意大利总部或是周边,今年“为了补偿她”,特地选在了京城某处私人马场。   盛明窈不太会骑马。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能一口应下。   幸好聚会当天天气很好,没辜负她造型上凹的小心机。   为了不引起社交尴尬,这场聚会邀请的都是会说中文的华裔。   有些对京城这几年的腥风血雨不太了解,对盛明窈那张漂亮的脸,除了有些来自同性的下意识敌意之外,表现得还算得体。   而那些听了大半个月盛明窈跟沈家那位传闻的阔太千金,在看清她的脸时,全都难以掩饰惊讶神色。   彼此频繁交流着眼神,几乎就差直接问“她怎么会在这儿”。   西蒙对气氛的变化有所察觉,立刻走了过来,向其他人隆重地介绍了一遍盛明窈。   压在她名字前面的那一长串头衔,什么品牌特邀设计师、年度珠宝博物馆最年轻入驻者、创始人终生挚友……连一向招摇的盛小漂亮都觉得太浮夸了点。   刚才还表现得有些微妙的人,却对这样的隆重很受用,立刻收敛了表情,假笑着跟她打招呼。   互相客套完姓名跟背景,之前在这家马场养了马,报上名字让饲养员把马牵过来就好;而第一次来的,比如盛明窈,被人领去了马厩,可以随便挑一匹顺眼的。   盛明窈一眼相中了匹毛色极好的幼年温顺母马,还没来得及满意,一抬头——   她好像突然间就明白了,刚才那几位的惊诧跟疑惑来自于哪儿。   “沈时洲怎么会在……”   盛明窈停住,看向正在不亦乐乎给小马喂草的西蒙,换了个问法,“京城这么多地方,怎么选到这儿了?”   西蒙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回答:“这个不是我决定的。”   “应该是因为这样的场合比较休闲吧。这家的主人姓沈,在你们圈子里都很有名,我们要合作会优先考虑他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   总而言之,是完全公事公办的理由。   盛明窈应了声,从饲养员手里接过小马驹的缰绳,揉了揉小家伙乖巧的脑袋,眼神没再往沈时洲那边看了。   ……   沈时洲也看见了她。   只是一瞥,便收回了眼神。脸色微冷着,看不出情绪,似乎跟平时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但跟在他旁边正准备谈事的郑行长是个人精,见状不对,立刻止住了话头。   等他们远远地越过马厩,走进休闲室,郑行长才感叹道:“唉。真让你们年轻人见笑。我老了,好多东西都记不住。还是得先多看两遍材料才好交代啊。”   言下之意是,沈总,您先忙。不必压着不高兴跟他谈生意。   沈时洲扯了下唇角,半笑不笑地让人“自便”。没再大厅内做停留,径直走到了露天阳台。   点了支烟,没碰。   袅袅白色烟雾散开,像那天何珈递到他办公桌上的一叠纸张。   ——上面汇总了盛明窈车祸前后的行程,各个时间段的病例,以及盛家人为了讨好他,争先恐后做的口供。   全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文字。   更匪夷所思的事,他竟然全部看完了。   一字不落地,还看了两遍。   男人垂眸。从他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草坪上的动静。   盛明窈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束成高马尾,箍着顶浅黄色的头盔,抬起小脸笑得很明丽。   因为是初学者,她的动作有些不标准。时不时还要喊一下旁边长着混血面庞的男人,眼巴巴地向他请教。   其实他们俩挨得不算近,也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但盛明窈天生一张娇气脸,一看就是被男人宠着捧着的。再寻常的动作被她做出来,都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沈时洲眯了下眼。长指蓦地掐灭烟头,扔到一旁。   在原地站了五分钟后,他打了个电话,简明扼要地让何珈立刻过来。这才挽起袖口,走进厅内。   表情跟之前相比,并没有任何缓和。   相反,更冷凝了。   郑行长心里有数,为了调节气氛,故作神秘地呈上一个木盒:“这是我上个月花了好一笔香火钱,才从慧通大师那儿请来的符,沈总你看……如何?”   老一辈都信这些信得很深,特别是他们做金融这一行的。他是慧通大师多年的拥趸,这枚符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   要不是为了讨好沈时洲,他绝对不舍得把这玩意拿出来。   沈太子爷对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神情疏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过,为了给生意伙伴面子,还是随口问了句:“招财?”   “可不止。是能心想事成的那种。”对方笑眯了眼。   沈时洲似乎仍旧不在意,冷峻视线没有施舍给那道符,而是上下打量了郑行长几秒,淡淡切开了话题:“先说正事。”   ……   盛明窈将马绳交给了饲养员,拿过水喝了几口。   她打算休息十五分钟再说,没想到只是在阴凉处待了十几分钟,就看见了熟人。   “何珈姐,你也是来受邀来的吗?”盛明窈眼弧微弯,“好像来晚了一点哦。”   何珈没穿职业装,一身行头都很轻便,不像是来工作的。她轻笑着解释:“这个马场是君朝的,正好归我手下管。听说今天有贵客,特地过来巡视一下。好巧啊明窈。”   之前她就模糊说过沈时洲是自己顶头上司。这个说法,听着滴水不漏,找不出任何问题。   那一句明窈,更是叫得很自然。比她板正态度喊盛小姐的时候顺耳多了。   ……失忆前,她认识何珈吗?如果认识,那她们关系好不好?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其他几个熟面孔纷纷下马,热络地跟何珈打招呼。   “何小姐是过来找沈总的吗?”她听见有人轻声细语地问,“真是辛苦了。沈总也应该在忙吧?”   哦,搞半天,还是为了沈时洲来的。   何珈像是经历惯了这样的场面,得体委婉地道:“我是一个人来办点公事。”   那些满眼期待的女孩子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几乎掩不住满脸的失望之色。   但有些观察得仔细的,察觉到了何珈跟盛明窈的熟稔,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惊疑不定。   何珈不是沈时洲的……?   沈时洲和盛明窈不是……?   她们看向盛明窈的目光里多出了几分敌视,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敢像刚才那样表现得明显。   不过,因为问不到沈时洲的行踪,这群各怀心思的人都很快从何珈身边散开了。   等人群分开,盛明窈偏过头,“你巡视完就要走吗?”   何珈一笑:“下午没什么事,应该会留着吧。”   她闻言,眨了眨眼,带着点狡黠的暗示:“何珈姐姐,你都经营马场了,马术应该很不错吧……”   何珈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接话:“你是要学吗,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之前教她的是西蒙。因为是异性,彼此不太好过多接触。要是何珈愿意,那简直再好不过。   盛明窈立刻重新戴上了笨重的头盔。   这一次,在何珈的亲手帮助下,她终于能带着小母马撒欢,围着马场跑了两圈。   玩得尽兴了之后,盛明窈就不想再折腾了。下马拿了两杯果汁,拉着何珈去阴凉处坐着。   她们的聊天内容,也理所应当转移成了别的话题。   何珈态度很坦诚:“明窈,其实一直有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没跟你说。你之前问我沈总的感情生活。我好像误会了你的意思。”   盛明窈想到沈时洲发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的那条消息。咬住果汁吸管,抬起睫毛:   “他跟我讲过,你向他复述了一遍。怎么了?”   “我当时以为你突然问起那个,是对沈总有点男女方面的意思。所以回去跟他复述的时候,忍不住带上了一点错误的个人倾向……”   “没!有!”   没等她说完,盛明窈很坚决地摇了下头:“完全没有!”   “……”   何珈:笑不出来。   “姐姐,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我没回他……现在解释一下还有效吗?” 说着,盛明窈已经点开了微信。   何珈立刻拦住她:“别!”   被那双乌黑透澈的瞳仁盯着,她有一瞬间的失语。   好在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找到了借口:“沈总可能就是跟你说一声罢了。他知道你的态度,肯定不会放在心上。肯定都已经忘了。旧事重提起来反而尴尬。”   ……有道理。   而且,过了这么久突然提起来,会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盛明窈又将手机关掉放回包里。抿了两口冰果汁,“其实我还是蛮想感谢沈时洲的,他那几次都帮了我,但——”   “你是打算让我转达吗?”何珈十分自然地接过话柄,“但这种话让我说确实不太好,你可以找个机会亲口跟他说。”   “哪来的机会?”   何珈想也不想:“请沈总吃顿饭什么的吧。”   盛明窈想到那个男人应该称得上避嫌的种种举动,轻轻咬着吸管,声音含糊:“何珈姐,你觉得我请得到吗?”   何珈顿了顿,将语气里百分之百的笃定,刻意稀释到了百分之七十:“大概是可以的。”   盛明窈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她将之前送沈时洲领带的不愉快经历复述了一遍,撇了下嘴角:“那条领带,后来我在沈时洲家看到个款式几乎一样的。”   “说不定是同一……”   “他不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送。二十二年第一次见到这么针对我的,再有下次,我一定把礼物扔他身上。”   盛明窈说完,撑着下巴哼了一声。   那次是因为耳机外放出了点意外,她注意力一开始全被转移了,没来得及跟那个小心眼的男人计较。   何珈没再提沈时洲,跟她随意聊了点别的。因为有点事没处理完,说了再见后就提前走了。   盛明窈重新挂上社交假笑跟其他人道别,还特地感谢了愿意临时当她马术老师的西蒙,这才姗姗离开马场。   走出去后,她第一眼扫到的,并不是自己的车,而是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银灰色迈巴赫。   因为车窗没关,她还看见沈时洲在后座上,在跟司机交代什么。   车停得很稳,好像已经停了有一段时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   一刻钟。   两刻钟。   很长时间过去了,车内始终很安静。   李叔轻轻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这个点,盛小姐应该离开了马场,十分钟内能等到人的吧。”   “人早走了。”沈时洲的语调徐徐淡淡,“去公司。”   李叔立刻明白自己刚才那段话在触霉头,启动引擎后,赶紧转了话题:“刚才郑行长还委托我转告您,这东西的效果因人而异,对他很管用,不知道对您奏不奏效。”   男人眼皮抬也不抬,手指漫不经心把玩着这枚据说能让人心想事成的道符。   隔了半晌,才低嗤一声:“试了,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亲自打假# #封建迷信要不得#   ☆、12   盛明窈从马场回来后,就收到了最新进度:那件珠宝已经做好了,只是还需要几天润色。   每润好一点,西蒙就发来一组360°的3D概念图。   概念图中,月亮女神倚在贝壳上,顺手洒出去了点点爱琴海水。   名贵的蓝宝石被切割成细小的水滴,简直称得上暴殄天物。   不大的装饰性珠宝,每一寸都散发着高贵的金钱气味。   盛小漂亮觉得自己应该改名成盛小天才。   ——怎么随手一画都设计得这么好看,嘤嘤嘤。   说实话,她当初给出手稿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成品能被还原到百分之百。   按照她那设计,每用一克原料,至少会产生五克废品,性价比低到令人启齿。幸好蒂格家底够厚,品牌创始人又足够喜欢跟支持她。   盛明窈内心的期待,每天都在愈发详细的概念图里+1+1+1。   本季凡是以神话为主题的衣帽首饰,都被她预定完了,就等着跟这件月亮女神合影。   别问,问就是克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小虚荣心:)。   终于,这一天早上,西蒙:[成品做好了。但是要求盛小姐你这边亲自去取。我没办法插手他们的决定,给你添麻烦了。]   盛明窈一点都不觉得麻烦:[没事。]   这样的贵重物品在运送途中出现一点差错,要赔的都是天价。有人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很正常。   她没有细看西蒙发来的地址,直接转发给了司机,支人帮她把东西拿回来,还再三叮嘱了一定要小心。    半个小时后,司机打来了电话:“他们说必须要盛小姐亲自到场。”   盛明窈第一次见到这么严格苛刻的要求,微微一怔:“……那你先回来接我吧。”   随手将乱发束成马尾后,她点开西蒙给的地图,打算认真地看看地址在哪儿。   然而,地图放大后,一眼看到的……   竟然是君朝总部。   这两个地方就隔了一条马路,从君朝的正后门出去,正好就是她的目的地。   这也太巧了点。   不过……京城的黄金位置就那么一点大,彼此离得近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淡定自若地关掉手机,离开了家。   坐进车里,司机跟她如实交代了现场的安保有多森严。   “第一次见到管理得这么严格有序的地方,不愧是在君朝下头的……”   蓦然听见沈时洲公司的名字,盛明窈抬起脸:“什么?”   司机被她反问得一懵,随即便露出恍然的神情:“小姐,你原来还不知道吗?”   ?   她难道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那是君朝的私人仓库,就在他们总部后门对面。用来存放一些大型贵重物品,应该大多是他们的绝密文件和特殊设备之类的。”   对方解释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还以为这是沈总专门安排的呢。”   期待感被这番话一扫而空。   盛明窈现在只想回去喝瓶冰水冷静一下。   手机一震,又是西蒙的信息:[盛小姐,那边发消息让我转告给你,说要你本人尽快去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催得可真紧,好像很怕她不会来。   盛明窈:[这是你们长期合作的公司吗?]   西蒙的说辞始终不变:[战略合作,一些特别重要的半成品会交给他们加工。他们的珠宝支线不对外开放。]   盛明窈还想问什么,指尖敲了一行字,又全部删掉了。   既然是两个公司的合作,流程中只会出现蒂格亚太区总经理西蒙的名字。   跟她这个并不重要的设计师……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   盛明窈刚一下车,天空就飘起细雨。   不远处的人快步走过来,自觉替她撑上了伞,做得很周到:“是盛明窈盛小姐?”   她扶着墨镜,轻轻点了点下巴。   录完指纹跟虹膜进入内部后,第一眼看到的,全是放在真空柜里被保存得良好的各类仪器。   她的东西放在这种地方……怎么感觉挺格格不入的?   “盛小姐,身份证件带了吗?我需要登记一下。”对方说完,怕她不理解,还做了解释,“虽然放置的是您的私人物品,但依然要遵守我们这里的硬性规定。”   “不好意思,没带。”   以往都是品牌方直接寄到她家。这次是她第一次亲自取,谁知道会这么大费周折。   “盛小姐,你可以稍微等一下。沈总今天下午会亲自来检查我们安保系统的。你可以从然那里拿到通行许……”   “不用了。”   不等他说完,盛明窈便摘下墨镜,直截了当地道:“他跟我不太熟。”   自从那次她把失忆的诊断报告拿给沈时洲看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悄然回到了原点。   前几天在马场相遇,沈时洲就跟不认识她似的。   这样挺好,盛明窈也不想认识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男人。   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是没料到她的说辞:“这……”   盛明窈:“我明天拿了证件再来吧。”   她戴上墨镜,径直离开了这里。   走出去后,手指刚拉开车门,还没来得及坐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男声:“你找我做什么?”   盛明窈顿了顿,却没有转身。   弯腰坐进车里后,她扬起白净的小脸,很诚恳地道:“我只是来取个东西。因为手续不过关,没取到。”   男人的眼眸眯得狭长。   盛明窈以为他对自己的表态不够满意,更加诚恳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没找你。”   “……”   “也没跟别人说我们认识。”   “……”   “那我可不可以走了……沈总?”   “下车。”   “?”   沈时洲揉了揉眉心,轻吐出不冷不热的字眼:“我带你进去。”   “……???”   盛明窈愣了愣,满脸写满了疑惑。   但她不是那种会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的性子,一听到可以借沈太子爷的关系行方便,立刻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唇角翘起来,笑得很甜:“那就谢谢了哦。”   跟只小狐狸似的。   等她下车跟到沈时洲旁边后,又听见他说:“我正好过来检阅。”   言下之意是,他们只是偶然遇见,别自作多情。   盛明窈想说句那可真巧,又担心他想多,以为自己是在套近乎,于是就只点了点头。   为了表示“我真的有在认真听你在说什么”,眼睛很真诚地盯着沈时洲看了好久。   男人也在看她,深黑眼眸里毫无波澜,分辨不出情绪。   片刻后,那个刚刚接待过盛明窈的人快步迎了上来。   有了突然闯入的第三者的提醒,他这才冷淡地移开视线。   ……   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月亮女神,盛明窈的心情非常好,懒得去管沈时洲看她的眼神到底是几个意思了。   她再三嘱咐搬保险柜的人,动作一定要轻,要稳,送到她家后一定要放在快递箱最上层专放贵重物品的隔层……   因为太关注那件珠宝,盛明窈甚至没有察觉——   百忙之中腾出时间来这儿的沈太子爷,并没有视察审阅,而是一直在她身边。   等一切结束后,她才发现,沈时洲竟然还留在这。   盛明窈微怔了片刻,主动问:“沈……你们那个不面向大众的珠宝支线,和蒂格是合作关系吗?”   因为不知道该叫沈总还是他的名字,干脆把称呼含糊地带过了。   沈时洲听到前半句“珠宝支线”,略顿了下,然后才缓缓嗯了一声:“算是。”   说完后,轻掀起眼皮,目光上下扫视着她:“问这个做什么?”   语气里的情绪照旧很淡,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   但盛明窈似乎感觉到了一点期待。   期待……她的回答?   应该是她想多了。   刚见到想要的东西,脑子有点不清醒。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追问:“所有交易费用走的公账吗?”没有以她私人的名义吧?   如果不是公账,她跟沈时洲又得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男人扯了扯唇角,像在嗤笑她这点小心思,语气不自觉地更冷了一点:“是。”   “那就好。”盛明窈轻喃一声,脸上的甜笑更真切了,举手跟他挥了挥,“那沈总慢慢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再……”   “但盛世还欠我一笔,金额未定。”   最后四个字,语调渐缓。   是状似不经意的强调。   说得更恶劣一些,是威胁。   ——想划清关系,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然而,这点潜台词,好像并没有传到盛明窈那里。   盛明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望着面前英俊无温的脸,又眨了眨。   她十分坦率与无辜:“可我不是盛世CEO,也不是第一股东。要钱得去找我大伯吧?”   盛世当初为了攀上沈时洲,弯腰谄媚,签了主动权完全为零的霸王合同。   结果因为家宴上那一出插曲,合作临时取消。违约金赔多少还得全凭沈太子爷的心情。   心情好就随便打发了。   心情不好,有千万种理由让盛世今年的财报一塌糊涂。   对其他盛家人来说,那是一笔悬在头上不知道何时落下来的剑。   因为他们要跟盛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对盛明窈来说,无所谓,反正都追究不到她的头上。   顶多从她的分红里扣掉一笔钱。   总之,公账私账,盛明窈算得可清楚了。   沈时洲那句话,最多只能吓唬到几年前的她。   那时候她刚上大学,对这些东西没有任何了解。   如果有人跟她说盛世欠了钱,一定会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就算有人安慰她,也至少要哭十分钟……不对,应该至少要哭半个小时吧。   毕竟那个时候在国外,估计没有人会耐着性子哄她。   别的女人是水做的,她是神仙水做的,哭起来更要命。   现在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谁让她不好骗了。   而被盛明窈认定为吓唬人失败的沈时洲,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只是在她说完那句话后,眼神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是在看她。   又好像不是在看这个时候的她。   盛明窈以为他没有听清刚才的话,又加重音道:“沈总,我的股份比第一股东差得远了,再怎么说盛世都不归我管。违约金不该找我。”   “差多少。”语调有些阴沉。   “…………???”   这个男人关注点怎么这么清奇?   她凝噎了几分钟,如实回答:“百分之七。”   男人应了声,没问过多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他侧眸,朝旁边的人沉声道:“送盛小姐出去。”   “不用了,我记得路。”   -   一回到家,盛明窈就彻底把沈时洲抛在脑后,扎进了品牌方寄过来的众多礼盒中,一件一件选着到底谁是最适合跟月亮女神浮夸摆拍的裙子。   她选择困难症太严重了,眼花缭乱地纠结了半天,还没有结果。   [未未,来帮我康康哪条……]   刚写了一行字,就看见姜未未半小时前发来的一大串感叹号。   姜未未:[沈时洲跟你们家重新合作了!!!!!??]   姜未未:[你堂姐因为陈雨那事跑去日本避风头了,合作新闻一出她马上又在朋友圈蹦跶了。哦豁,看到她那张P妈不认的九连拍,我的眼睛真的受了很大的罪好吗!]   姜未未:[好吧其实我只是想空手套盛盛大美女的自拍!]   盛明窈的视线一直停在第一条上。   她删掉聊天框里还没打完的问题,直接打了语音通话:“什么合作啊?”   “这个东西有点绕,这么跟你说吧,你大伯之前那个合作已经毁约了,还拖着没处理。但是沈时洲今天又跟盛世其他人定了新合同。”   “他就拿了一点股份和一块地皮开发权。这局完全是盛世赚了。”   “外面都说沈时洲这是在补偿……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补偿上次临时毁约造成的损失吧。”   “……”   “哎,盛盛,你往好处想……”   “我就想问一下,”盛明窈抿着唇瓣,“沈时洲拿了多少股份?”   “百分之七。他现在应该算入股了吧。”   “…………”   这个数字……怎么感觉太精确了点?   沈时洲之前特地问过她,她跟第一股东差多少。   跟这次突如其来,让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入股……会是巧合吗?   挂断通话后,盛明窈原本打算去搜新闻看看详情。   指尖刚退出聊天页面,就看见了弹出的两条新消息。   沈时洲发来的。   ——[盛世归你了。]   ——[违约金也在你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求评论   ☆、13   事情发展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盛明窈翻遍了通讯录,直到傍晚过后才联系上了之前见过一面的林特助林彦。   她原本是询问一下沈时洲的动向。   谁知道林彦在那边沉默了两分钟,道:“盛小姐,我直接接你过去吧。我现在离你这边很近。”   盛明窈没来得及去想林彦怎么知道她的家庭住址,一口答应下来。   半个小时后,载着她的私家车在北湖一号的大门前缓缓停下。   盛明窈伸手去推开车门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太匆忙了。没化妆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忘记戴墨镜跟口罩。   北湖一号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现在晚上八点,正是应酬繁忙的时候。   来往进出的,个个是熟悉的面庞。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知道彼此大概在哪儿见过。   她直接去找沈时洲,是不是不太合适?   虽然盛明窈心里已经隐隐有猜测。   收到沈时洲那两条消息后,他们的关系就离公开不远了。   不对——   呸。   呸呸呸。   她跟沈时洲压根就没、有、关、系。   别给自己加戏了好不好!   盛明窈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林彦低头整理着文件夹,余光瞥见她一动不动,提醒道:“沈总在二楼。”   盛明窈扫了一遍车内,最终落在林彦旁边那个袋子里:“那条还没摘吊牌的围巾是你的吗?”   “是。”这是他自己的车,自然都是私人物品。   她立刻凑过去,眼睛巴揪的样子很可怜:“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林彦:“…………”   说实话,他不敢。   盛明窈长睫扇着:“没东西挡脸,我不敢下车。”也就没办法找沈时洲了。   她总有种神奇的力量,三言两语就反客为主。偏偏被要求的人对着那张骄矜又漂亮的脸,还生不出任何一丝气来。   林彦最终还是把袋子推到了盛明窈面前。   这一通下来,耽误了十几分钟。   对盛明窈来说,这并不是段很长的时间。   但当她推开车门后,却蓦地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时间节点——   沈时洲不是在二楼吗?   林彦不是说他在谈生意吗?   为什么已经走到北湖一号正门前来了?   远远的,盛明窈对上男人冷而无温的眼睛。   她正准备抬手打了个招呼。   突然看见有个中年男人飞快小跑到沈时洲身边,急切私语着什么。   沈时洲好像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往回走。   大概是生意上临时突发的事情耽搁了。   需要及时处理。   几个小时前才爆出了沈盛合作的新闻,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盛明窈将遮到鼻尖的围巾拉下来,转过头,看着林彦:“那我——?”   北湖进出都是需要预约的,还是会员制。她可不能随便进去。   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去正门前,抱着十分真诚且热忱的态度等沈时洲,至少得等上半个小时吧。   但是。   外面风好大,还好冷。   盛明窈觉得,她肯定撑不过十分钟。干脆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待在车里也挺好的。   林彦:“沈总可能要再耽误一会儿了。这里不允许久停,我需要先去北湖的地下停车场。那边有电梯可以直接进去。需要预约的话,刷沈总这张卡。”   他考虑得很贴心。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不让她待在这儿,必须要去找沈时洲。   ……   北湖一号里面的人倒是稀少。盛明窈闷得慌,没再用围巾挡脸。   她刷完那张以沈时洲的名义登记的卡之后,服务生十分自然地问,需不需要让人带路去找沈先生。   盛明窈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但这么长的时间,总不可能一直在这等着。   她望着穹顶下的巨大钟摆,正想着去哪儿打发时间。   身后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你来找沈时洲?”盛羽灵语气不善,“都专门找到这儿了,消息可真灵通啊。”   还没从盛明窈嘴里问出什么,她自己就先交代了。   显然,盛羽灵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后来找沈时洲的。   在陈雨出事之后,作为半个同谋,她避了很久的风头。   几小时前,沈时洲跟盛家重归于好,再次合作的消息传了出去,盛羽灵立刻就支棱起来了,打探好太子爷的行踪,就精心打扮来找他。   名义?当然是她作为盛世的代表来细谈。   盛明窈抬起睫毛,语气轻而诧异:“我到底在盛南公馆留了多少件东西?”   盛羽灵身上这条带着浓郁春天气息的柔绿斜蝴蝶结长裙,是她三四年前搬家时嫌麻烦抛弃了的旧衣服。   原版很素净,十七八岁的盛明窈不喜欢,故意让品牌方多给她做了个蝴蝶结。   不可能有第二条一模一样的。   如果算上盛家家宴那回,这已经是盛羽灵第二次拣她不要的东西了。   要是她直说出来,盛羽灵还有狡辩的理由。   这样轻飘飘地提起,反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盛羽灵趾高气昂的态度如同泡沫一样被戳破了,表情很难堪。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还在公馆里保留着你的卧室,是看在你是我堂妹的份上。你别得寸进尺。”   盛明窈拿着化妆镜,慢悠悠地补涂了只口红,用十分随意的口气敷衍了句:“哦。”   说完后,又拿出眼线液,将眼尾稍微勾了勾。   只是这么随意地弄了下,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就明艳得不行。   将精心化了一个小时,只为了跟她更像一点的盛羽灵气得咬碎了牙,心里那点难堪又放大了。   “盛明窈,你应该看到今天的头条新闻了吧?”   “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才会这么匆忙地赶过来找沈时洲。但是呢,很抱歉,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件事——   沈总愿意再次向我们抛出橄榄枝的前提,就是不想再看见你。”   “你要是再去找沈时洲,让他把这种话摆在明面上,最后丢脸的只是……”   男人颀长又带着冷淡压迫感的身影,不知道何时走近了。   盛羽灵最后一个“你”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只听见耳边响起淡薄不耐的语调:“借过一下。”   “沈、沈……我是盛世……”   沈时洲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径直走过去。   路过盛明窈时,稍微顿了下,冷冷淡淡抛了两个字:“走了。”   盛明窈一边盯着化妆镜检查简单的妆容,一边朝两三步就走得好远的他道:“你走慢点,我一个人找不到停车位。”   那语气像诚恳请求,却更像撒娇。   沈时洲面无表情。   却真的如她所愿,停下了步伐。   ……   一直到人走干净了,盛羽灵双手紧紧捏着,还没回过神。   刚才来的人是沈时洲!?   太子爷带着盛明窈走了,而且,他们之间好像很熟悉很默契的样子……!??   怎么可能。   她一定是刚才太紧张,看错听漏了什么。   一定是这样的。   沈时洲怎么可能对盛明窈那么好?明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时洲对盛明窈的态度,应该比对她的还要差,这样才对。   -   沈时洲的嗓音又冷又硬地砸过来:“又来找我做什么。”   盛明窈:“……??”   她深吸一口气:“我是来找你谈违约金的。虽然没有约好时间,我也没有任何商业谈判的经验。但是……”   余光瞥着男人的神色,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在听。   沈时洲打量着她用下巴蹭着明显大了一圈的围巾,不咸不淡地问:“谁的?”   “啊?”   “围巾。”   “找你秘书借的。”   她取下来还给林彦时,藏在围巾褶皱里的吊牌露了出来。   男人扫了眼,几不可闻地缓和了眸中的冷色。   林彦将围巾收好,推到一旁。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合同,递到盛明窈面前:“盛小姐,需要你签下字。”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沈时洲要把百分之七的股份转让给她。   并且不对外,也不对盛世其他股东公布。   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只黑笔。   全部准备妥了。   她来这里一趟,就负责签两次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盛世的实际掌权人?   那些原本属于她,却因为她势单力薄,而被盛羽灵他们一家悄悄夺走的东西。   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回来了。   虽然盛小漂亮一向理所应当地相信“我这么好看别人都喜欢我都对我好是很正常的啦”,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茫然。   她用指尖勾了勾裙褶,难掩纠结地问:“为什么选我?”   沈时洲的语调有些漫不经心:“见盛家人前,刚好和你聊起了盛世。”   盛明窈:“……”   好意想不到好清新脱俗的理由哦。   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   沈时洲想找个听话的合作方。跟大伯讨人厌的油滑奸险相比,她更符合要求。   但是……   闹这么大一出,就算之后他要了一笔天价违约金,算一算,得利最多的还是她。   这笔简单的账,沈时洲不应该算不清吧。   还是说,沈太子爷看了眼君朝今天蒸腾日上的财报,决定把多余的钱挪出来做慈善?     她只不过走神了几分钟,就听见男人漠然的嗓音:   “合同不签就扔了。”   沈时洲的语气很淡,神色也是,像是在谈论今天大概会下好大一场雪。     盛明窈回过神:“我签。”   她微微弯腰,在两张纸上都工工整整地写好了自己的名字。   乖巧的方块字旁边,是沈时洲笔锋凌厉的签名。看久了,竟然觉得这两种风格迥异的签字,有种说不出来的相像。   ……可能是她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得头晕了。   盛明窈抿住唇,扫空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主动提起了违约金的事:“那笔钱,你定好是多少了吗?”   沈时洲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停住,缓缓道:“还没想好。”   盛明窈:“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商量。”   男人嗯了声,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平淡地叙述道:“那看你表现。”   说话间,林彦早已经启动了车。   窗外街景快速掠过,愈发熟悉。   盛明窈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这是沈时洲家附近的绿植。   她轻咬了下唇,作为一个完全不懂谈判潜台词的败家大小姐,正努力思考着沈时洲话里的“表现”,到底是说她应该主动提出最高金额,还是在某方面做出让利。   其实盛明窈原先是想要给沈时洲卖个乖的。   像他以前随手帮她一样,挂着甜笑多说两句好听讨喜的话。   但是想了想,现在他们俩相当于在进行商业会谈,怎么都应该正式点。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难。   她想不出来。   盛明窈向来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她出声,很诚恳地说:“涉及到合作利益的事,你去问其他人比较好。”   “你们商量好,我绝对不插手,全部答应。这样能算是我的表现吗……”   沈时洲冷冷低笑了声,丝毫未达眼底的笑意压着很重的不悦,“这就是你的诚意?”   被点到名的盛明窈抬起脸,满眼迷茫地望着他。   那表情,就差直接说“不然呢”。   ——生意场的事,不谈利益,谈什么?   男人的脸又沉了。   ……按现在这个状况,如果她不能拿出一个令沈太子爷满意的答案,这份合同估计马上就得当场作废。   盛明窈沉吟着想了很久,还是毫无头绪。   对商界,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但她觉得她还可以挣扎一下。   “沈时洲。”   盛明窈将脸蛋凑了过去,不知不觉间,就离他很近很近。   她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其实,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洲:就怕你不愿意。 小漂亮:??QAQ - 10.21修   ☆、14      车里一瞬间没了声音。   空气静谧地流动着,连带起难以察觉的暧昧气息。   沈时洲抬了下眸,缓慢吐字:“你确定?”   平淡慵懒的语调里,裹挟着一丝危险。   盛明窈咬了下唇:“尽量。”   她收了这么一份大礼,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而且,盛明窈下意识笃定,沈时洲心里算计的肯定是盛世这块大蛋糕,而不是她。   她虽然每天照镜子都要默念一遍全天下我最美,但还没有自恋到相信沈时洲会为她大费周折的地步。   所以说,她压根察觉不出男人那句反问的意味。   乖巧答应的模样,像一只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献祭的小羊羔。   沈时洲眯了眯眸。   心里升起某些主意,暗潮翻涌,却不得不强行摁下去。   ——有一瞬,甚至觉得,盛明窈是故意以退为进的。   他降了车窗,冷风掩饰住略哑嗓音里的燥意:“暂时没想好,先留着。”   留到……合适的时候。   并不知道自己暂时不合适的盛明窈一口答应:“那你想好违约金的数目了吗?先说清楚,这样才方便盛世赔偿。”   她可没忘记,那笔数字“待定”。   最初还被沈时洲借此要挟她。   “不用一次性付清。”   沈时洲知道她对生意场的事一窍不通,不动声色地提醒:“我们还有合作。”   盛明窈:“好像不太好吧。”   男人:“嗯?”   尾音里隐隐可以听出一丝不虞。   盛明窈:“这么一笔天价债务拖得太久了,不会觉得很麻烦吗?”     她是站在沈时洲的角度,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   但沈时洲听完后,只是抬起狭眸,扫了她两眼,言简意赅截住了她的下文:“我不介意。”   他嗤了声,像是猜透了她那点隐隐约约的小心思:“合作五年后到期。”   盛明窈就算麻利地还完了违约金,也跟他两清不了。   “……”   好像是哦。   拿人手软,从沈太子爷那儿白拿了百分之七的股份之后,盛明窈面对这男人的态度就不自觉地改变了。   所以说,并没有必须跟沈时洲划清界限的必要。   想到这儿,盛明窈双手捧脸,十分乖巧地把主动权让了出去:“那听你的。”   ……   这次又是沈时洲送她回家的。   盛明窈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跟姜未未说了那条合作新闻的后续。   最后可怜巴巴地道歉:[我不是故意鸽你的。]   姜未未连续刷了三十几个问号。   这才满含震惊地接受了这巨大的信息量。   [他不会是想包`养你吧???盛盛你悠着点,可别被人骗了啊。]   盛明窈刚抿了一口柠檬水,直接被她的语出惊人给呛到了。   连咳好几声后,她才点了个表情包回复。   盛明窈:[你不对劲.jpg]   姜未未:[我真的觉得,他可能是想追你。]   盛明窈:[……醒醒。]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肤浅的喜好。要是某个男人真想追她,稍微想想就知道,该送的是玫瑰钻石珠宝首饰等等浮夸没用的东西。   直接转让股份,明显就是商业交易的作风。   她绝对不会自作多情的。   跟姜未未插诨打科完,盛明窈又收到了沈时洲的通知。   让她后天做好准备,陪他去游轮上参加一场晚宴。   ……总感觉这个时间点卡得很巧。   就在不久前,她还因为不想被别人看见她来找他,不愿意下车。   现在就直接到了跟他一起出席公众场合的地步。   但这种邀请,又实在不好拒绝。   谁让沈时洲帮了她一个巨大的忙。   盛明窈稍微扫了眼宴会的名称:[发起人好像跟盛家有点矛盾诶。]   沈时洲:[你是我的女伴。]      很正常的一句话,却带着丝不经意的维护。     她愣了下,然后才回了句“好”。   *   第二天下午,盛明窈被领去了私人造型师的工作室。   这家工作室她听说过,专给一线女星做国内外的红毯造型,大牌得很。   一个对沈时洲来说只能算随意应酬的晚宴,没想到会被弄得如此隆重。   她原本是打算挑件小礼裙就出门的。   造型师是个很有阴柔美的纤瘦男人。第一眼看到她,就露出了惊喜之色:“盛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他又悄悄瞥了下在旁边跟脂粉气格格不入的沈时洲,低声道:“没想到你们还是一起来的。”   那语气,好像跟她认识。而且还……很熟?   不只是跟她熟稔,跟沈时洲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还好沈时洲出声解了围:“只剩一个半小时。”   “够了。她可不需要什么化妆品。”造型师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真心夸完之后,朝沈时洲确认道,“礼服还是老规矩?”   “嗯。”   盛明窈坐在化妆镜前,大脑全程放空,以至于忘记了问哪儿来的老规矩,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造型师给她上完底妆扑散粉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略快的脚步声。   她闭着眼睛,看不见来人,只能听见旁边造型师的声音:“季大少爷也带女伴了吗?那是要等我半小时才行。”   “我一个人去。”那是个很陌生也很年轻的男人在说话,“只是正好路过这儿了,顺便跟沈总打个招呼。以及来看一看……盛明窈小姐。”   盛明窈抿着唇瓣,刚准备组织语音问他是谁,就听见沈时洲清冷的声线:“看完了吗?”   门被“砰”地关上。   杂音全都隔绝在了门外。   ……   走廊里,除了他们以外,空旷无人。   沉默了很久,季淮北终于出了声:“我知道你现在最多是跟盛明窈玩玩。当初那点执念发泄完了就好。”   沈时洲没回,低眸看着腕表上的秒针一点一点移动,像在数时间。   对他的话,并没有否认。   “但是你突然带着她去秦家筹办的晚宴,真的跟秦家那位没关系吗?”   只是提了个姓氏,沈时洲蓦地抬起眸子,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无形的威压,并没有让季淮北停住。   他深吸了口气,总算把接下来的话一口气说完了:“当初拐跑了盛明窈的人马上就要回国了,你确定不是在宣誓主权?”   “哪怕不谈私人感情,站在纯粹利益合作的角度,我也不希望你跟秦家又闹成当初那种局面。”   沉默。   极长的沉默之中,空气都渐渐凝固了,几乎令人窒息。   季淮北原本也没打算得到什么回应。   他只是来提醒沈时洲的,达到目的就会直接离开。   腿刚迈不出,便听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已经换好礼服的盛明窈悄悄探出脑袋:“沈时洲,你还在吗?”   眼睛在灯光下扑闪扑闪的。   清纯,却勾人得要命。   难怪沈时洲又惦记上了。   季淮北心头讽笑了一声,转过头,不知道实在对谁说:“你不是说她真的失忆了吗,那我问问。”   不等男人阻止,他已经率先问出了口:“盛小姐,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秦家的人。”   那毫不友善的语气,砸得盛明窈一脸懵。?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她微眨眼,眼睑上的细碎亮片泛着光,语气带着很强的不确定:“——有点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v啦,谢谢在晋/江支持正版的你们。 再占个广告位宣传下预收: 《诱哄》 喻宁被京城季家相中,成了小少爷的未婚妻。 她漂亮活泼又讨人喜欢,所有人都很满意。 除了未婚夫的哥哥,季家新掌权人季从川。 但喻家破产时,小少爷被迫滞留国外,季家人没一个敢见她。全京城都避之不及。 那晚大雨倾盆,只有季从川那辆私家车停在喻宁面前。 车窗摇下,他微掀眼皮,语气冷淡:“还打算淋多久?” - 京城上下都知道,喻宁和季从川婚后即分居,夫妻感情极差,甚至没有公开出席同一个场合。 直到一次意外,她失了忆。 季从川来病房探望时,喻宁正在听护士天花乱坠地夸季先生有多关心她。 她抬起小脸,水润的杏眼很乖很乖地看着他,轻轻地问:“我要是把你忘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男人微滞了片刻,随即倾身,在她眼睑处轻轻吻了下。 长指摩挲着她的脸蛋,低笑一声:“那季太太记得要好好补偿我。” 黏人撒娇精小小姐vs偏执斯文败类 -强取豪夺/单方面先婚后爱 -男主一直痴恋女主   ☆、15   尾音落下, 两道视线同时定定落在盛明窈的脸上。   沈时洲那张俊脸透着浅浅的阴沉。   季淮北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仿佛就在等她的答案:“是吗?”   “就——”   刚出声,男人蓦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盛明窈十厘米的细高跟一崴, 没来得及站稳,直接因为失去平衡而栽进了沈时洲的怀里。   她鼻尖被撞得生疼,巴掌大的脸都皱起来了。   沈时洲微微低眸, 就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以及她紧紧贴过来的,凹凸有致的曲线。   喉结不合时宜地滚了下,伸手搭在她纤细腰肢上, 将她稳稳扶住。   然而, 嗓音却愈发冷沉,像结了冰:“你做什么?”   盛明窈慌乱挣脱开, 接连几步退到了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一边用指尖抹掉生理泪水, 一边咬着唇瓣, 直白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干嘛要突然拉我一下?”   “再耽误就迟到了。”男人低头看了眼腕表, 不咸不淡地陈述。。   盛明窈顿住, 茫然地“啊”了一声。   目光在走廊尽头的挂钟和沈时洲的腕表上,来回游移。   “不是还有三个小时?”   沈时洲面不改色:“路上堵。”   她还没来得及回, 就听见旁边的季淮北笑了下。   沈时洲瞥了眼他。   只是一瞬间, 就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易。   尽管交易的另一方,好像并不是很情愿。   “盛小姐,”季淮北收敛了神色, 露出诚恳郑重,但看不出多少真心的表情,“我为我刚才的冒犯道歉。因为急于求证一些事情, 不知道你的确失忆了,给你带来了麻烦。”   虽然他刚才明明提到了“失忆”的字眼。   虽然盛明窈没说自己不记得秦家的事。   但就是这么混淆视听的一句话,直接将刚才的一切揭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盛明窈感觉到他的话,好像有点前后矛盾。   但看在季淮北道歉的态度还算端正,又是沈时洲的朋友的份上。   她还是轻点了下巴,勉为其难接受了。   等季淮北离开后,她才狐疑地看了眼沈时洲,十分委婉地道:“你的朋友和你真像。”   都一样奇奇怪怪。   沈时洲第一次见她时,态度不比刚才那位好多少。   她刚才下意识想得太认真了,忘记了跟季淮北计较。   平常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盛明窈是绝对理都不会理的。   盛明窈用指尖戳了戳胡乱扎起来的头发团,撇起唇角:   “我还不能走,造型没做完。刚才出来,只是想看看你的领带是什么颜色。”   她穿的黑裙很百搭,不会限制头饰的选择。造型师想把他们俩搭得登对点,一边给她抹上散粉定妆,一边十分自然地问了句沈时洲今天的领带是哪个色的。   盛明窈一脸“我怎么会知道这个”的表情。   造型师狐疑:“不是你给他选的吗?”   盛明窈:“??……不是!”   她唯一选给沈太子爷的领带,现在还在君朝顶楼的垃圾桶里呢。   哦不对,这么久过去,可能已经废品回收处理了。   盛明窈主动给造型师找了个台阶下:“可能你记错了人。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可能以前沈时洲带别的女人来过。   那个女人跟沈时洲关系比较好一些。   造型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反复确认了她是不是姓盛,这张脸是不是天生的:“不是按照沈先生的喜好……做过调整的那种吧?”   盛明窈很茫然地看着他,“不是啊。”   “哎,你们……”造型师无奈地叹了声,痛心疾首想劝点什么,却一副不好意思过多插手别人私生活的模样。   唉声叹气完了,也没说别的,就让她赶紧出来看一眼。   沈时洲微偏过眸,漫不经心的语调暗暗压着几分烦躁:“你没留意过?”   一句“我为什么要留意”停在唇边,盛明窈轻轻抿着唇瓣,礼貌地换了个说法:“没有。”   沈时洲抬了下眼,无波无澜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语气却更不耐烦了:“看完了,你还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   “……”明明是你先问的!   凶什么凶!   臭男人!   “啪”一声,盛明窈退回造型室,关上了门。   ……   等她再次出来时,迎面而来的就是漫天浓重的烟味。   盛明窈一直娇气得不得了,稍微闻一下就觉得嗓子很痒,忍不住咳了两声,“沈……”   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时洲已经掐了烟。   不知道是因为这根烟抽完了,还是为了她。   看他那张难掩阴沉的脸,大概是前者吧。   坐上车后,气氛依旧沉默且凝固。   盛明窈看了看车外的街景,又想起之前被沈时洲打断的的话题。   她诚实地说:“刚才我好像没跟那个人说完。秦家的事,我记得一点——”   “我没兴趣。”沈时洲径直打断,“也不想知道。”   气氛又静了。   男人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扶手。   不规律的闷响,在这封闭宁静的空间里,被人听得一清二楚,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盛明窈能隐约感觉到,沈时洲应该是想从她这里听到些什么的。   但表现出来,又是极其厌烦不耐的态度。   ……真搞不懂。   盛明窈识趣了,也懒得说,决定找姜未未来打发掉这无聊的车程。   她拨了视频通话过去,只接通了几秒,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对方挂断了。   姜未未:[和美女贴贴.jpg]   姜未未:[你堂姐在我旁边,正在跟她的小姐妹嘴碎你。就不让你听了,影响心情。]   即便她说得简略,盛明窈也能依稀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   盛羽灵别的不会,造谣的确很在行。   之前说沈太子爷不喜欢盛明窈,因此才取消合作的传闻,也是她间接流出去的。   而且,盛羽灵每次都只会对好朋友说,让别人帮忙散布。她自己就清清白白。   姜未未就算听见,也不能直接挑破反驳。否则,谣言就会立刻闹大。   盛明窈想起昨天在北湖一号的事,微抿了下唇。   她问:[说了什么?]   姜未未:[这谣言还在及时更新。现在已经成了——你主动勾搭沈时洲,拦他的车blabla,后面没听清。]   隔了两分钟。   姜未未又发来一条语音:“哦哦哦,还说什么,沈时洲亲口说不想见你,她为了你的安危担心得不得了……”   跟盛明窈想得差不多。   盛羽灵虽然昨天亲眼看见了她跟沈时洲一起。   但是,为了自欺欺人,也为了维持住之前撒的谎,还是要尽力在别人面前污蔑她。   等下她就要作为沈时洲的女伴出面,谣言还没传出去,肯定就不攻自破。   但正是经过这么一提醒,盛明窈这才迟钝地想起来。   她要是出现,肯定是要成为全场焦点的。   谁让站在旁边的男人是沈时洲。   虽然她只是被拉过来,当个漂亮的花瓶凑数,但绯闻这个东西,到底会传成什么样子,可真不好说。   盛明窈转头看向沈时洲:“游轮上的情况是对外公开的吗?”   “不是。”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很快,表情又有了点小紧张:“多少人参加啊?”   沈时洲顿住,不紧不慢地:“很少。”   “!”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人少的话,依照沈秦两个姓的档次,请到的都是些见得多了的人精,心里肯定清楚   ——盛明窈?就她?压根不可能跟沈太子爷发生什么。   绝对不会有人添油加醋。   完美哦。   沈时洲瞥了眼她上扬的嘴角,语气更冷淡生硬:“不想去就下车,有人送你回去。”   盛明窈看着他,一头雾水。   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是想表达什么。   是真的同意她能反悔下车吗?   好像不是。   要是她真点头说那我走了,估计得被沈时洲直接扔进荒郊野岭。   这男人脸上的阴沉,更像是在说:“我现在很不高兴你懂你该做什么吧”。   这股显而易见的情绪,是在季淮北走之后表现出来的。   那么……   有一个小小的猜测,在盛明窈的心里冒尖了。   她自顾自地说:“你朋友问的那个问题,可以拜托你转告给他吗?”   “秦家某个旁支的二小姐找过我跟我堂姐麻烦,就因为我们姓盛。好久之前的事了,记不太清。”   将之前被男人连番打断的话,一口气说完了。   沈时洲的神情有片刻怔松,垂下眸,迅速敛住了眼底聚凝又消散的暗色。   再次出声时,已经稳稳压住了所有汹涌,语调格外平静,:“没了?”   “只记得这些。”   盛明窈打量着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沈时洲的确是在想这件事。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跟秦家的人关系不好吗?”   沈时洲嗤了声,脸上冷意更浓。   本来就够讨厌听见这个姓的了。   ……更不用说,还是盛明窈问的。   他抬起眼皮,吐字冷漠:“很差。”   盛明窈将他眼底的阴霾,看得一清二楚。   她第一次从沈时洲脸上,看到这样明显的情绪。   短暂心悸后,又忍不住想知道,秦家到底是哪儿得罪了沈时洲……   但这种话,好像不适合问吧?   盛明窈咬住唇,嘘了声。   沈时洲也似乎不愿意多说,目光移向车窗外,生硬地换了话题:“该下车了。”   -   华灯初上,霓虹光撒在粼粼水面。湿润寒意缓慢无声地袭来。   盛明窈下车就捂住唇,小声打了个喷嚏。   纤细双肩微颤,冷得指尖都没了血色。   “我好冷,你的外套……”她黏黏糊糊的声音刚开了个头,突然停下来了,“我们先上去吧。里面应该有暖气。”   沈时洲落在西装最上面那颗扣子的手指顿住,随后不露痕迹地移开了。   他自顾自地蹙了眉,像是对刚才下意识的动作感到不满。   隔了片刻,沈时洲:“我没说过不想见你。”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沈时洲是听见了关于盛羽灵造谣的那条语音。   盛明窈眨了眨眼:“比起信她,当然还是信你。”   男人垂下眸,恰好跟她对视。   眼神就像深沉漆黑的漩涡,多余的情绪全都淹没在其中,余下的晦暗莫名让人头晕,甚至是沉溺。   盛明窈被看得有一瞬间的忐忑。   是刚才的话有什么说错了吗?   明明就是社交时很正常的不走心恭维啊。   不等她想通,沈时洲已经移开了眼神,视线垂落在被月光浸透的水面上。   他说:“等下一直跟着我。”   ……   走进去时,正在谈笑应酬的众人不约而同停顿住了。   几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盛明窈身上,惊讶的,怀疑的,复杂的,一道一道,全都紧紧盯着她。   盛明窈站在沈时洲身侧,头发右侧的深蓝发扣颜色低调,却在灯下闪着熠熠的细腻光泽。   视线平移过去,跟男人的领带正好配成了一模一样的颜色。   很难说这不是故意的搭配。   但到底是谁故意……   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不同的答案。   冗长的安静后,大家又悉数恢复了正常。   他们这次说的,却不是刚才乱七八糟的话题。   句句不离盛明窈。   “盛家的啊?那不是很正常,都是板上钉钉的合作了,卖个面子把盛世总裁的女儿带过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那不是盛世老总的女儿。是关系很一般的侄女,叫盛明窈,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她?”   “我听别人提起过一点,沈时洲以前……但没想到,他们说的就是这种肤浅的小花瓶。”   “啧啧啧,可真不像太子爷的眼光。看上去除了皮囊以外完全没什么特别。”   “当初也就是暗地里乱传,都没搬在明面上来说过,谁知道真的假的。你们真信沈时洲以前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这些像是打了暗语的低声交谈,盛明窈统统都没听见。   就是偶尔有几个关键词飘过来了,她也没去注意。   估计跟以前她出席这种场合听到的话差不多,就是各种猜忌和挑刺。   迎面走来一个模样端正的年轻人,是这次的主办方,秦家家主的小侄子。   据说原本要继承家业的大少爷莫名离开京城后,都是他代替处理各项事务。这种场合估计都见多了,面对沈时洲也很从容,丝毫不露怯。   他们寒暄时,说的全都是生意上的事。   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名下各行产业盘踞。就算没有明面上的合作,一些好的坏的摩擦也避免不了。   盛明窈只觉得窗外飘来的海风真的好冷,下意识望沈时洲这边躲。   靠近之后,沈时洲伸手揽过了她的腰。   动作格外自然,像搂过了千百遍。   薄而光滑的布料,挡不住男人手指微烫的温度。   盛明窈整个人都僵住了。   指尖揪了揪沈时洲的袖口,暗示他赶紧把她放开。   但沈时洲跟秦家那人聊得像很投机,注意力好像完全不在她身上。   盛明窈只好保持一动不动,免得腰肢线条主动去迎合那男人的掌心。   等两个男人终于结束了话题,她连忙找准机会,小声催促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沈时洲好像这才发现,微怔后,立刻松开了手。   盛明窈僵站了十几分钟,小腿都已经有些发酸了。   闹这么一通,她彻底打消了做好一个合格女伴的心思,“你看上去很忙,我要不就不打扰你了吧?”   沈时洲垂下眸看她,用很平静的语调陈述:“你需要和我一起。”   盛明窈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我为了做造型没吃午饭,现在都快七点了,想去吃甜点。你不是有很多应酬吗,总不可能跟我一起……”   沈时洲:“我带你去。”   盛明窈:?   她微微偏过脸,一脸狐疑地看着沈时洲。再三确认他并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的确有这个主意。   由于保持着这个角度太久,不太稳固的发扣松了,开始往下滑。   男人看了眼,顺手将那华而不实的头饰重新固定好。   收回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补完后半句:“——免得你跑丢了。”   “……”   盛明窈抬起头,打量着故意做成中世纪风格用来讨好客人的穹顶:“难道这里很大吗?”   看上去就像是正常规格的双层游轮。她去过类似的,就算没有服务生带路,也完全不可能出现沈时洲说的认不清路的情况。   沈时洲抬起眼。正好越过她,迎上刚才跟他交谈的秦家堂少爷的目光。   他微微眯眸,不掩饰里面凛冽的寒芒。   语气却仍旧徐徐淡淡的:“不大。只是你容易迷路。”   盛明窈:“我没有!”   男人垂眸,冷然且笃定:“你有。”   …………   来往的侍者穿梭人群中,步伐都放得很轻,不敢在个个都是大人物的地方找一丝存在感。   多余的只有玻璃和白瓷碰撞的声音。   寂静后,有人压低声音,惊疑不定地道:“秦二,那真是沈家那位!?”   沈时洲出席这种场合的次数,的确少之又少。   大多数没资格上谈判桌的,虽然听过“京城太子爷”这种极尽追捧的名谓,但几乎都没亲眼见过他。   即便是现在有幸见到了,也只能靠周围人的只言片语,猜出来这个矜贵的年轻男人的身份。   但他们刚才竖着耳朵听了几句那人跟女伴的对话,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了。   尽管男人从头到尾表情淡漠,没露出任何关切。   但举手投足间对盛明窈的维护,却明显到了极致。   盛明窈那全是不情愿的小表情已经写明了,她并没意识到沈时洲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他们这些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上去,沈时洲平时就一直很纵容盛明窈的性子。   竟然还陪着她去找甜点。   明明这儿到处都是服务生随便找一个都能带路。   这看上去,可并不像是传闻中的沈太子爷啊。   被点名问到的秦二,秦家排序第二的堂少爷,也正是刚才跟沈时洲假装相谈甚欢的人。   他的震惊,并不比旁人少。   秦二对盛明窈印象很深。   即便他只见过她一面。但就盛小漂亮那张脸来说,只要看过的,就绝对忘不了。   当初看见沈时洲旁边的人时,他几乎震了下,心里想的是——太子爷得费多大的功夫,才能找出个跟盛明窈这么相似的人。   他甚至想也不想,就直接排除了那是盛明窈本人的可能性。   毕竟当初都那样了……沈时洲没一气之下直接弄死盛明窈,都算那三心二意的盛大小姐幸运。   怎么还可能在三年后,携她一同出席这样的场合。   结果刚才交谈时多留意了两下那位女伴,就发现那竟然真他妈是盛明窈。   真是见了鬼了。   秦二一直对身边传的那些“沈时洲回来是为了教训盛明窈的”,表示嗤之以鼻。谁让那群疯传的都丝毫不了解当时的情况。   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沉默良久之后,秦二举起酒杯,露出暧昧的笑容:“毕竟是男人。”   他想通了。   食色性也。   哪怕是一向洁身自好,连烟酒都极为克制的沈时洲也不例外。   会对盛家千金那样漂亮纤细又白得发光的明艳尤物念念不忘,是件很正常的事。   更何况,自从——   沈时洲至少禁欲三年了。   “二十六的正常男人,有需求是显而易见的,没人惊讶这个。主要是私底下悄悄传着的,据说盛明窈就是之前跟他,然后又跟你哥……”   那人自动消了音,只比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闹成这样了,还能在一起?”   秦二啧啧:“就是因为年轻气盛的时候没得到,才想多玩一会儿把不甘心补回来。可不都是这样的吗?新鲜感一过,新仇旧恨一起算,指不定就让盛家全部灰溜溜卷铺盖滚蛋了。”   “至于我堂哥,以后少提两句,没看见沈时洲刚才看我的眼神吗?我可一点都不想被迁怒。”   沈时洲不一定真喜欢盛明窈。   但一定是真讨厌他们秦家上下。   当初那场毫无硝烟的战役,一直到秦家大少爷远赴重洋才罢休。   旁边的男人用肩轻轻撞了秦二一下,挤眉弄眼地出了个招:“今天不是留宿吗,你多给沈时洲示示好。”   -   得知了游轮已经离岸,因此今晚要留在这上面过夜只后,盛明窈连手里咬了一口的小蛋糕都觉得不香了。   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只能旁敲侧击问沈时洲:“你不是有洁癖吗?”能睡没有特别清理过的房间?   沈时洲像没听懂她那藏得不算深的潜台词:“我之前给他们提过要求。”   盛明窈:“那你之前就知道要留宿,怎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   “……”   哦。   盛明窈也不想去争这些没用的了,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离办宴会的主厅最近的房间。”   她胆小。   绝对不在陌生的环境里,睡走廊尽头那种阴森森的地方。   想着,盛明窈又着重强调道:“采光要好一点的。——你一定要帮我转告给安排房间的人。”   每到有求于人时,她都喜欢盯着对方看,杏仁似的黑瞳眨也不眨,好想知道看见他一个人。   认真得令人心软。   ……沈时洲,也从来没例外过。   他对这丝情绪感到本能的抵触,将酒杯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语气不冷不热:“你也真够麻烦。”   “可是我——”   “知道了。”   他语气里浓重得几乎溢出来的不耐,令盛明窈有点不确定:“你这是答应了吗?”   沈时洲顿了顿,才冷淡地“嗯”了一下。   那样子。   要多不想理她,就有多不想理她。   盛明窈见好就收,不问了。   ……   夜幕渐渐降临。   沈时洲来这儿目的仍然是为了谈生意。要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除了最初陪她来找甜点,剩余时间里完全没有空档。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脾气,突然间就不想见她了。让人换好房间后,就差服务生送她进去休息。   盛明窈完全没什么不满。   她也不想待在沈时洲身边社交性假笑,听他跟人聊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玩意儿。   还不如一个人早早开始夜生活。   ——当然,这个计划最后夭折了。   海风大概有催眠的作用,盛明窈还没玩多久,就困到不行了。   她打着哈欠,去衣柜拿了条还没拆掉包装的新睡裙。很轻薄的小吊带,香槟色,正好是她极为钟爱的款式,不知道是不是精心准备过的。   睡裙下面,是浴巾浴帽等洗漱用品,她一并拿走。   再下面是……情`趣内衣。   各式各样的都有,黑色蕾丝边跟绸布小红肚`兜放在一起,上面堆着紧身制服,令人眼花缭乱。   盛明窈:“……??”   等等,这是临时更换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可能是给原入住者准备的,忘记拿走了吧。   就这种东西,她也不好意思叫服务生拿出去。只好装作没看见。   洗完澡后,盛明窈就栽进床里睡了。   晚上温度渐冷。她困得很,眼皮都睁不开,更不想去调高暖气的温度,只好将所有被子都遮在了自己的身上,裹成个小粽子。   沈时洲结束掉所有工作事务时,已经是凌晨。   他给还在君朝总部加班的林特助发了条消息,交代了明天临时增加的事项跟行程。   林彦:“沈总,媒体发布会要推吗?”   沈盛合作的大新闻快传遍圈子了,闹得沸沸扬扬。按惯例说,是该接受次金融采访,故意放点消息出去。   沈时洲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习惯,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直接推了。   但考虑到这次还有盛明窈……   林彦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男人停了一分钟,只说了句暂时搁置,便挂断了电话。   他脸色很沉。   不只是对林彦的自作主张。   更重要的是,对他自己——刚才有一瞬,想到发布会的另一位主角是盛明窈,竟然下意识想答应。   压下若有若无的烦躁,生死周看了眼秦二给自己安排的房号,正好是走廊最外侧的一间,直接推门而入。   月光洒进来,将室内隐隐约约照出了轮廓。   他懒得开灯了,简单洗漱完之后,就走向床准备休息。   走近了,才发现不对。   ……床上有个女人。   一个浑身都散发着很淡很淡香味的女人。   他把即将掀开被子的手收了回来,又开了灯。   盛明窈对光线很敏感,被强光一刺激,嘤咛了声,被迫半梦半醒地睁开朦胧睡眼。   声音都还带着很浓很浓的睡意:“做什么呀……”   她什么都看不清,手指却不安分地伸出来,想去摸开关,关掉刺眼的光源。   被子不知觉地滑落,露出她单薄的,几乎什么都遮不住的睡裙。淡香槟金的布料,像极了肌肤的颜色。   乍一眼看,跟什么都没穿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某人,当初你亲口立的flag,要先对窈窈【十八禁】玩弄再始乱终弃,剧情都到这儿了,有本事你就说到做到,不然算什么男人:)   ☆、16   恍惚的灯光, 掩饰了男人眼底的一片晦暗。   他脸色似乎不变,只是在转身就走前,微微倾身, 把被角拎上去将盛明窈裹好。   手却被她握住了。   盛明窈真的很困很困, 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唔,关灯,帮我一下, 眼睛疼……”   细嫩的葱白指尖紧紧摁着他的手不放,身体也顺着侧了过去,像是在无声地凶巴巴威胁他,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不放开你了”。   全然放松的娇态跟只小布偶猫似的, 可爱得很。   男人微眯了下眸,只感觉到指腹触碰传来的阵阵暧昧与细腻。   不知道是来自这轻薄的绸缎睡裙, 还是她锁骨往下处吹弹可破的肌肤。   好巧不巧的, 盛明窈的动作, 正好将他摁在了她柔软的起伏……往上一点。   就一点点。   依照她为了让他关灯, 隔半分钟就挪过来一下的趋势。也许很快就会越过雷池。   偏偏盛明窈还丝毫不觉。   她半睁着意识完全不清醒的眼, 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正准备贴着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用软绵绵的语调断断续续地催促:“我好困,关下灯好不好……”   沈时洲喉结微微一滚, 收回手, 再度拎起被子,简单粗暴地把盛明窈盖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狭眸中暗色浓得几乎可以滴墨,启唇时, 声音像抽烟抽坏了,是不正常的哑:“我走了,你继续睡。”   沈时洲要先去找安排房间的人。   他并没有看上去这样冷静。   虽然在简洁地跟盛明窈交代处理方式, 却甚至忘了刚刚才听她念了好几遍的要关灯。   起身走到玄关处,才发现走得太急了。男人有些烦躁地蹙起眉,重新回到去拿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西服衬衫,准备就地换上。   目光无意间扫过没关严实的衣柜里,沈时洲几乎只用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凌乱堆叠着的情`趣内`衣。   还有那些花花绿绿放得整齐的安全措施用品。   盛明窈不一定知道后者是什么,但他看一眼就知道。   心头立刻猜测出这次大概不是意外,而是精心准备。   连那条睡裙估计都是有意选的。   此刻躺在床上睡得晕乎乎的盛明窈,就像等着他拆包装享用的礼物一样。   沈时洲脸色愈发冷淡,心底却低骂了声不太符合身份的话。   ……   盛明窈被刺眼的强光照得睡意全无,不得不在大脑完全混沌的情况下,撑着床坐直了身子。   薄被滑落到腰间,微凉的空气顺势贴了上来,逼着她逐渐恢复清醒。   思绪一点一点地回笼,少了些困意的脑子总算开始运转了。   雾蒙蒙的视线,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盛明窈揉了揉眼,准备自己亲自去关完灯就睡。   结果第一眼看清的,不是床头灯的开关,而是不远处手指放在扣子上,好像在解衣服的英俊男人……   她胆子本来就不大。   住在这空旷陌生的房间里,大半夜看见床尾有个人就算了,还是个衣衫不整似乎想要占她便宜的男人。   没晕过去就算心理素质好的了。   冲击来得太过于震撼,盛明窈一个激灵彻底醒了,直接把手旁边能碰到的所有东西全都砸过去:“沈时洲你想干嘛!??”   整个人往床头缩,手指紧紧揪着枕头,嘴唇被咬得发白,眼睛眨也不眨警惕地看着他。   沈时洲接住了她砸来的抱枕跟小物件,深吸了口气,语气沉沉:“我——”   盛明窈看着他另一只手臂上揽着的西装西裤,再看他身上穿的那件。   “我不听你解释!”她脸通红地说完,手指紧紧抓着被子,紧咬住唇,毫无震慑力地要挟:“你再不走我就告你性`骚`扰了信不信……”   沈时洲:“我等下再解释,你先换衣服。”   他揉了揉眉心:“——我去浴室等你。”   盛明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形若无物的香槟金睡裙,窘迫得脸瞬间烫了一片。   她磕磕巴巴应了句“好”,却发现睡前放在床边的东西不见了。   ……刚刚好像胡乱地扔错给了沈时洲。   盛明窈捂着眼睛,几乎不敢去看沈时洲,语气因为害羞而变得很轻很轻:“那个,就是,我刚刚扔给你的……可不可以还我一下,我要用。”   那块正在男人手里的布料,是她专门用来搭配半露肩设计的抹胸。   很薄,半透明,捏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   只希望沈时洲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男人将布料放在床尾,没停留一瞬,迈开长腿便走进了浴室。   步伐快极了,像在掩饰自己即将要掩饰不住的失态。   等浴室的门被打开,再关上,偌大的空间只剩下盛明窈一个人,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能不能现在就让游轮靠岸,她想回家!!   稍微冷静下来后,盛明窈就能猜到,沈时洲肯定是因为某些意外才进她房间的。   他要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早就该提出来了。沈太子爷哪儿还要做半夜偷闯女孩子房间的事?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经过刚才那短暂的混乱,她的脸已经彻底丢尽了。   盛明窈换上贴身衣物,由于现在不方便穿隆重的礼服,只好再穿上睡裙,再找了件还算厚的睡袍套在外面。   腰间系带系得很紧,严丝合缝,把能遮住的从下巴遮到了脚踝。   看着比正常的装束还要保守。   她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才终于有胆子出声:“沈时洲,你……你不出来吗?”   话音一落,浴室门就被打开了。   盛明窈立刻背过身去,用一头乌黑凌乱的长发对着男人。   沈时洲已经换好了衬衫长裤,站在浴室门口,沉声道:“你的房卡在哪儿?”   “茶几上。”   隔了半分钟,沈时洲:“房卡弄错了,我去再要间房。”   “嗯嗯嗯好……”   “你就待在这里。”   “嗯嗯嗯嗯好……”   无论沈时洲说什么,盛明窈都是同样的回答。   并不是敷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是跟沈时洲第二次见面之后,因为何珈带来的衣服不合身而……也没有现在这么无措。   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男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讽了句他,态度冷淡得要命。   要是当初的沈时洲遇到现在这种事,恐怕第一个举动,就是不冷不热嘲讽她故意勾`引。   而现在,他沉敛冷静的模样,却在不知不觉间泄露出很明显的,对她的维护和纵容。   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态度。   这样的微妙变化,让盛明窈觉得……有点奇怪。   她甚至觉得,这男人之前表现出的阴晴不定比较正常。   身后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   她正期盼着沈时洲快点离开,却听见门外掐得矫揉做作的女声:“沈总——”   盛明窈微愣,转过了身,对上男人无波无澜的眸子。良久后,不确定地问:“……是魏二小姐吗?”   几个小时前在宴上,魏家人跟沈时洲打过招呼,听着声音稍微有点印象。   没想到,这么晚了,魏小姐竟然会主动来敲沈时洲的房门。   都是成年男女,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是自荐枕席。   盛明窈突然发现,拿错了房卡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她轻咳一声,“那要不我先走了。”   沈时洲扫着盛明窈穿在外边的睡袍。   虽然裹得要多严实有多严实,但隐隐约约,能看出来她里面单薄。遮得越多,越令人想入非非。   他微蹙眉眼,冷硬地拒绝:“不行。”   盛明窈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一定要我明说吗”的表情,贝齿碾着唇瓣,拖长音调:“可是你好像有客人,不太方便吧——”   也不知道是她说得太直白了。   还是说错了什么。   沈时洲的脸色,渐渐转凉。   她压根没注意到,继续说着:“其实,我也不想你见她,但……”   但是人都找到这儿了,总不可能装个恶毒小婊砸拆散他们吧?   然而,盛明窈还没说完,就听见男人反问:“是吗?”   他靠在墙上,望过来的眼神带着星星点点的审视和淡漠。   语气却和缓低沉,那样子,像是在刻意引诱她说点什么。   盛明窈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没有骗你。”   沈时洲笑了声,唇弧微微上扬,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盛明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委屈得很真情实感:“她们明明知道宴会上我是你的女伴,还非要在这个时候来勾搭你,我也太没面子了吧。”   “……”   沈时洲的脸又黑了。   话音落下,门铃又响了,魏小姐又喊一声暗示意味很强的“沈总”。   她估计还没听见房间里的动静。   盛明窈越说越委屈:“换个时间不行吗……”   男人掀起眼皮,清晰吐字道:“过来,好好听着。”   “?”   “你不是要面子吗。”   ……   魏小姐站在门前,满心忐忑。   她从小接受的都是名媛式的教育,从来没想到会有一天,因为爱慕着那样一个男人,而主动做出这样丢脸的事。   她不知道沈太子爷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兴趣,会不会同意这大胆的请求。   但是,听今天秦二他们的议论……   沈时洲,也是一个正常的,有需求的成年男人吧。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温香软玉。   魏小姐心里正纠结地想着,突然间,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她喜出望外:“沈……”   然而,并没有看见想见的那张脸。   只听见门背后,女人轻而紊乱的呼吸声。   接着,是沈太子爷清冷矜淡的嗓音:   “这位小姐,你吵到我的女伴休息了。”   ☆、17   “砰”。   不等对方回应, 门就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给关上了。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盛明窈腰间的系带不知不觉松了一半,将里面的薄绸扯出了褶皱。   本来是用来遮挡, 以免造成尴尬的穿着, 却因为这份若隐若现……   显得更令人浮想联翩。   盛明窈完全没空去管。她现在就是个随时等着爆炸的小火'药桶。   她的耳根红成一片,连带着白皙的脸蛋都有艳色,十分恼羞成怒地道:“你刚刚在跟人乱说什么!?”   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门外的人跟她比起来,到底谁更应该尴尬一些。   魏小姐一大家闺秀, 鼓起勇气做出这种事情, 被心上人以这样冷淡嫌恶的态度拒绝了,不知道得多受打击。   而盛明窈的状况, 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严重怀疑自己出门前, 是不是忘记了看黄历。   今天该不会是诸事不宜吧??   先是拿错房卡, 后是遇见了这种简直就离谱的事。   盛明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脸丢干净了, 咬着唇瓣, 故作凶意地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你说话前不想一想吗?”   始作俑者将她毫无威胁力, 像极了娇嗔的模样看在眼底,语气平淡:“是你让我给你找面子。”   语调没有刚才那样冷漠, 尾音甚至还带着一丝上扬的笑意。   只是那似笑非笑中, 好像又有丝不易察觉的恶劣。   ——其他女人都主动找上来了,她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那好,他这么说, 不是正合她意?   一听男人有条不紊的叙述,盛明窈就更来气了。   刚才沈时洲说的那句话,无论怎么听, 都绝对会让人产生误解。   还打扰“休息”?都凌晨一点半了,他也不说清楚,就让人以为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休息什么休息,外人听了只会理解成他们在运动ok??   魏小姐再添油加醋地跟别人说一句,盛明窈晚上竟然待在沈时洲的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睡……   很好,这一下,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你去重新要一间吧。我睡了。”盛明窈头疼完,实在没精力了,生无可恋地重新栽倒在大床上。   男人的余光,看见她抽掉了睡袍系带。   雪白肌肤在眼前一晃,勾起旖旎,却很快又被那床薄被盖住了。   沈时洲收回眸,摁下手边的床头灯开关,将一切不合时宜的东西都隐在了黑暗中,遮住有些许尴尬的生理异样。   推开门离开前,他道:“明天中午才下船。”   所以,她要是明早起不来,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从枕头底下,传来一声闷闷的娇哼。   没回他别的话。   像是生气了。   而且,还是像小孩子一样的,一定要拐弯抹角地告诉他:我在生气,哄不好的哦。   沈时洲低低地笑了声。   原本想让她别再生闷气了,早点休息。   但开口的前一秒,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骤冷,一句话也没说地带上门离开了。   ……   秦二被人从睡梦里弄醒时,起床气上了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我操。   又听见那人说:“是沈时洲找你。”   他正色:“就一个人来的?”   “对。让我重新调了一件空房,然后说要见你。”   秦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才问:“我让你们临时调换的房卡呢?”   “给盛小姐调了,她现在应该还在沈总原本的房间里吧。”   那这个点,沈时洲不接受他的示好,把礼物拆骨入腹,来这儿做什么?   性生活不和谐找他泄愤了?还是跟人上床的时候,听到盛家千金情到浓时念的是他哥的名字?   ……不会吧?   虽然都说盛明窈跟他堂哥是为爱私奔,但应该还没有爱到这种地步。   他堂哥的亲妈可是基督教徒,对子女禁止婚前性行为。   秦二满腹狐疑地走了出去。   看着站在主厅的男人,他眼底神色一转,语气十分谦逊地出声:“沈总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   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   他不是他堂哥那种集身份地位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可没有跟沈时洲正面叫板的底气。   沈时洲掐灭了手里压根没碰一下的香烟,语气薄淡:“我以为你看得出来。”   潜台词太过于明显。   ——这还要问?   没了傍晚在宴会上的虚与委蛇,沈时洲现在的态度,才是他对秦家真实的态度。   一直如此。   秦二揣度情绪的本事一向很在行,只是略微交谈两句,他就几乎猜到了沈时洲这恶劣得连掩饰都多余的情绪到底来自于何处。   毫不意外,跟秦家的矛盾,当然排在第一位。   但恐怕还有一方面……   那叫什么来着,欲求不满?   他在脑海里想出这个词语的下一秒,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太子爷重新把盛明窈找回来,不就是打算泄完欲后就把人抛弃了,身心践踏,把当初在女人身上丢的面子加倍找回来?   所以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猜不透了。   秦二深深地看了一眼,从善如流道完歉后,又意有所指地道:“……我原本想尽地主之谊,免得沈总对我们秦家有什么介意。”   沈时洲吐出声冷笑,声嗓压得低沉:“少来多管闲事。”   -   一向作息标准的盛明窈,因为昨天耽搁了太晚,到了十一点都迟迟没有起床。   沈太子爷倒是在早餐的时候露过一面。   他让服务生打包好一份餐点送去0001。十分钟后,服务生回来尴尬地说,盛小姐还没起床。   一向喜欢掐着表,对时间精准度有近似洁癖的要求的男人,竟然只是轻轻地“嗯”了声。   不明所以的众人听了这茬,才惊觉——原来是在关心盛明窈啊。   这个短短的插曲,为今天令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传闻,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也有心里百般千般都不愿意相信的,反复地问:“小魏,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魏二小姐隐去了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事,就说是路过看见的。一说起这件事来,她脸色白得吓人,眼泪泫然欲滴,咬牙含恨:“……没有,就是盛明窈!”   她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爱慕着一个男人。   也就更不会忘记,昨天那一幕的所有细节。   沈时洲说话时,纠缠在他其犀利的,属于女人的低促呼吸声。   还有从房门缝隙里,隐约可以看见那纤细的皓腕……   而且,一向都对女人不假辞色,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沈时洲,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是盛明窈逼他说的吗?还是他为了讨女人欢心?   无论是哪一种。   都足够让人跌破眼镜了。   不知情的,比如魏小姐,一想到沈时洲碰了盛明窈那个除了脸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花瓶,还给自己难堪,简直忿忿不平到心绞痛。   知情的,就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   沈太子爷跟盛明窈……   沈太子爷跟盛明窈???   有人还趁乱透露了个消息:“知道半个月前苏富比拍的那块玛瑙吗?就是被太子爷买走的。”   “据说是拿来给盛明窈心血来潮的设计作品做点缀。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那件珠宝月亮女神的成品图,一直挂在蒂格的官网上。   上面的玛瑙配件,一看那精纯色泽,就知道的确是苏富比被高价拍卖下来的。   别人买回去当做贴身首饰。   盛明窈倒好。   把这玩意儿拿来做珠宝。一块难得形状工整的玛瑙,因为她的设计被切割得七零八碎,简直就是糟蹋。   ——难道因为这是沈太子爷送的,就一点都不珍惜??   议论纷纷之间,真的假的消息全都流出去了。   越传越诡异。   越传越离谱。   而这一切,作为流言女主角的盛明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醒来之后,叫了造型师帮忙做头发,坐在镜子前,一边打哈欠,一边给姜未未约下午茶:[两点老地方见……]   字还没打完,就看见姜未未之前发的话。   姜未未:[盛盛醒醒!!]   姜未未:[十点半了你怎么还不醒!??]   姜未未:[草,他们说沈时洲凌晨还待在你房间。你别真是被他拉着肉偿了吧?]   最后一条消息,是隔了四十分钟才发过来的,可见姜未未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算了,记得避孕。]   盛明窈连咳了两声,连忙澄清:[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   她简略地解释了下。   原本想用语音的,但有造型师这个外人在,盛明窈不想自己的社会性死亡经历再被其他人听见。   姜未未:[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说你原本跟太子爷有仇,为了逃过一劫所以出卖色相主动勾`引沈时洲,然后……]   谣言千奇百怪,核心意思,就是她跟沈时洲睡了。   盛明窈非常懊悔地想,昨晚就不该瞎矫情的。   不就是有个女人来敲沈时洲的门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非要说自己丢面子,弄得沈时洲亲自出面,然后……   虽然昨晚跟沈时洲闹了一顿,但今天早上回顾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她理亏——   是她先委屈着想要赶走魏二小姐的。   沈时洲只是顺了她的意思。   他的那句话,本身也没有什么歧义。   只是因为时间地点统统不对,所以被误解了。     “……”她好后悔哦。   身后,造型师轻轻问:“盛小姐,需要换个发饰吗?沈总今天的领带是——”   “不要。”   造型师愣了下,在沈太子爷的吩咐和盛明窈的拒绝中反复横跳,最终还是将手里拿着的墨绿发夹放回盒子里,讪讪地道:“……那好吧。”   出了房间后,盛明窈就看见在门口等她的男人。   她一下子有点紧张:“你等了我很久吗?”   都知道沈总最讨厌耽误时间的人。   “刚到。”沈时洲特意看了眼她的发饰,才说,“已经靠岸了。”   盛明窈提了提裙摆,轻声问,“需要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再走吗?”   最好不要最好不要最好不要……   像是听见了她的祈祷,沈时洲:“不用。”   盛明窈简直不要太高兴。   一直到坐上车后,她才想起来:“是所有人都不用,还是只有我是特例?”   男人正在浏览昨晚累积着还没审阅的文件,眼也不抬,语气冷静:“你起来得太晚了。”   所以说,她是特例。   盛明窈的笑容瞬间没了。   ……等她坐完这趟车程回到家里,不知道流言得传成什么样子。   这种东西,是最不好处理的。   娱乐圈的绯闻,还可以发微博和联系媒体否认。   他们圈子里这些破事,都是一次次小聚会里口口相传出去的,连解释都没地儿去解释。   沈太子爷难道没有意识到,他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地,都是在给这桩绯闻添油加火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别人向来不敢多议论他。令沈时洲完全没把这些不入流的桃`色新闻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盛明窈只能学着跟这男人一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心情一不好就想跟姜未未抱团嘤嘤嘤,发了微信没回,立刻开始夺命连环call。   拨了三次,还是不接。   手机屏幕上,飘着闺蜜之间用来搞怪亲昵的备注:A我的猪崽。   沈时洲的目光定定落在上面,隔了半晌,不咸不淡地出声:“前面的字母是做什么?”   盛明窈正因为打不通电话在郁闷,蓦地听见他的问话,诧异地抬起了脸。   好像没想到,沈时洲怎么会留意这种东西。   但她还是如实答了,没隐瞒什么:“方便找号码。”   无论科技怎么发展,手机通讯录都是按字母顺序排的,首字母为A的当然排在最前面。   她手机里杂七杂八存了许多人的联系方式,为了特别标注某些人,就在前面加个A。   这是盛明窈很久之前,学会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技巧。   正说着,通话因为无法拨通自动挂断了,界面退回了她的通讯录。   以A开头做备注的号码,一下子引入眼帘。   姜未未,心理医生封河,她的司机。   沈时洲的目光在这三行停留了很久。   他看得很慢,像是在找什么遗漏的东西。   然而盛明窈经常联系的就这三个人。被她特殊对待的,也只有这三个。   盛明窈没太明白他在看什么:“你……”   男人压着嗤笑:“幼稚。”   盛明窈:“……”   盛明窈:“其实挺实用的……”   沈时洲脸色微冷,视线重新放回了屏幕上那一大堆数据,没回她。   这个莫名其妙开始的话题,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盛明窈有些头疼。不只是被那些似是而非的谣言烦到了,而是因为她昨晚穿得太少,被海风吹得有些着凉。   送她回家的车程似乎变得很漫长。她困意加重,连手机都不想打开了,闭着眼就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小脸还是惨白的,看上去没多少血色。   随着道路颠簸,脑袋越垂越偏,最终靠在了男人的肩上。   沈时洲微偏过头,看着压在他肩上,睡得很香的盛明窈。   昨晚睡醒后遇见那样的事,现在依旧不设防。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不长教训。   沈时洲微微阖眸,掩饰了眼底的情绪,隔了一会儿才朝李叔道:“放慢点。”   李叔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张干净温软的睡颜,了然于心。   终于驶到可以看见盛明窈的家的地方时,耗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   原计划需要回君朝才能处理完的事务,竟然在车程中就全部完毕。   沈时洲低下头,一眼看见正亮着的手机屏幕。   通讯录最上端,那一串长得不能再长的A格外显眼。   别人都是正儿八经的职位/身份+名字。   只有这个号码显示的是“AAAAAAA…”,因为太长,后面还省略了。   男人看了两眼,抿着唇线,也忍不住露出点讥诮——   真够幼稚的。   也不知道当初是犯了什么病,才纵着这小姑娘瞎弄。   她把备注搞得乱七八糟之后,还特地再三警告:“不准改回来哦。”   所以,他现在还把这玩意儿留着。   不知道从哪儿升上来丝烦躁,沈时洲将手机顺手扔到一旁,脸色毫无波澜:“还没到吗?”   李叔闻言,也不在盛明窈家附近兜圈子了,放慢车速,准备停在路边。   还没挺稳,就看见旁边停着的一辆红色劳斯莱斯拐了弯,十分嚣张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一张浓妆艳抹也掩饰不住铁青神色的脸,出声就是尖利刻薄,来势汹汹:   “盛明窈,要是我不亲自来找你,你是不打算跟我们联系了对吧?”   “看见我们的车停在你家门口,宁愿在原地打转也不愿意上来。你忘了你还是盛家人??”   她说完后,又是中年男人带着斥责的声音:“灵灵,怎么跟你堂妹说话的。”   那男人,沈时洲见过不止一次。是盛明窈的大伯盛邬和,同时也是盛家家主——在股份转让生效前。   一唱一和,红脸白脸都凑齐了。   显然,这对父女是听说了盛明窈跟沈时洲的事,有备而来。   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不过只言片语,便在沈时洲面前暴露无遗。   他心头本来就压着的烦躁,被这两人吵得更不耐烦了。   车窗外,噪音不断。   盛羽灵被亲爹“教育”了不准欺负盛明窈之后,委屈地说了几句抱歉的话:“爸,我只是有点担心明窈,所以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   “明窈,我知道你在车里,能听见我的话——我们上的同一所学校,接受的一样的教育。都说女孩子应该自尊自爱,你却为了虚荣,自甘堕落,闹得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心里的嫉妒太重,无论怎么掩饰,还是藏不住扭曲的恶意。   那表现出来的担忧,假惺惺的,可笑至极。   “某些东西,男人要了,不代表喜欢,只是觉得免费的不要白不要。恐怕你是不知道,太子爷之前在别人面前有多嫌弃你……”   “是吗?”   那突然响起的冷淡声音,像是一股寒意,浸入了盛羽灵父女俩的五脏六腑中:“我还真不知道。”   ☆、18   万簌俱寂。   盛羽灵在强烈的震惊下, 明明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盛邬和谄媚喊了声沈总,她才紧随其后, 尴尬磕巴地解释:“沈、沈总好。我是明窈的姐姐, 来找她的,还以为她在车上……”   “她的确在。”   隔着半扇车窗,只能看见男人淡漠的眉眼。   盛羽灵闻言, 彻底呆住了。   盛明窈在沈时洲的车上?   这次传出来的,还有上次她在北湖一号亲眼看见的……   都是真的吗!???   怎么会?   不可能……   沈太子爷不是最讨厌盛明窈的吗?   不是因为当初那些事,对盛明窈发自内心的厌恶吗?   回想起那些, 盛羽灵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满心不可置信,让她脸色不断变化, 时而青紫, 时而苍白。   旁边, 作为父亲的盛邬和表现更稳重。   虽然也有些惊疑不定, 但还不忘记提醒盛羽灵:“你少说两句这些不该说的。”   与此同时, 对面那辆车的前车窗打开。   沈时洲的司机探出头, 面色不算客气地低声警告:“这位小姐,可以让开一下吗?沈总有要事要办, 不能在这儿耽搁。”   要事?   难道就是指送盛明窈回家吗?   盛羽灵双手紧紧捏着, 刚做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但就算这样,痛觉也比不上半分心中扭曲的妒忌。   如果,只是被沈时洲身边的人这样冷漠对待, 她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就在刚才,盛羽灵亲耳听见了——   沈时洲一如既往疏远的语调说着的, 是对盛明窈的关心和纵容。   相比之下,她连正眼都没有得到一个。   鲜明的落差,简直就是羞辱。   盛羽灵又后悔刚才为什么没忍住气,劈头盖脸就对盛明窈骂了那些话,破坏了自己在沈时洲心里维持着的形象。   她挤出笑容,假装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沈总,你……你是来找我爸谈生意上的事情的吗?”   盛羽灵不相信,盛明窈有这么重要,会让沈时洲纡尊降贵陪她来这儿。   说不定,沈时洲是顺路过来,其实是想去盛世的呢?   盛世公司可就在附近。   车里,靠在肩上的人微微偏头,试图远离声源,迷迷糊糊的小脸露出几分被打扰的不高兴。   沈时洲垂眸瞥了眼,眉眼也凉了下来。   吩咐李叔时,声音无温:“左手第三层,拿下股份转让的复印件。”   “是。”   …………   盛明窈醒来时,眼还没睁开,第一反应就是头疼。   小脸忍不住皱成了一团,她懒懒地蹭了蹭旁边触感冰凉的不明物体,撒着娇:“未未,帮我买药嘛……”   多蹭了两下,突然间,脸上多了股淡淡的温热气息。   是清冽的,男人的气息。   喷洒在她唇边,跟她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压着不易察觉的危险意味。   “你属猫的?”他低声问。   盛明窈咛了声,这才发觉这不是姜未未的?轻&吻&喵&喵&独&家&整&理&声音,立刻睁开了眼。   跟沈时洲对视后的下一秒,她马上坐正拉开了距离。   隔了片刻才想起来解释:“我头有点晕。”   男人应了声,倒没追究:“已经到了。”   盛明窈准备下车,走之前,却突然想起之前从姜未未那儿听来的一件事。   她的指尖还落在车把上,没动:“蒂格做的那件珠宝上用的玛瑙,真是你专门去拍的吗?”   沈时洲像是想了下,才说:“是。”   盛明窈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又听见他道:“跟他们有点交情。”   所以说,是因为蒂格看重她的设计,特意拜托了沈时洲。   他才会看在蒂格的面子上,用自己的渠道帮个小忙。   “还是很感谢,”盛明窈眼里亮晶晶的,露出小狐狸般的希冀跟狡黠,“希望以后可以多合作。”   她都没听说过,君朝会涉足珠宝首饰这种华而不实的领域。   但有沈时洲的财力和渠道在,君朝能拿到的原料一定超乎预计。   她就是打着这些小心思。   表情也丝毫不掩饰这一点。   沈时洲挑了下眉,神色里惯有的清冷,有一丝消融:“成品很合你意?”   盛明窈狂点脑袋。   一提起这些东西,她就有很多话要说:“很合,特别特别漂亮。我专门腾空了一面墙给它做展示柜。”   “我看一眼。”   “啊?那个不太好搬出来……我带你去。”   对上男人的眼神,她立刻改了口。   没办法嘛,拿人手软。   走进家里,盛明窈就在鞋柜最底下找到一双男士拖鞋,扔给他:“你穿这个吧。”     沈时洲凝眸打量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她的鞋柜,语气平常像是随便一问:“你还准备了男士用品?”   “很久之前就放着的,因为没有异性来我家……”   说到一半,她像意识到了什么,语调放轻了,“所以一直放到今天,才拿给你用。”   如果不是提到这儿,盛明窈差点都忘了。   沈时洲好像是第一次进她家里的男人。   即便他并不是抱着那种男女关系的目的。   但是这样小小的破例,仍然让盛明窈有了种错觉。   她跟沈时洲的关系,好像有那么一小点、一小点的变化。   从哪儿开始?   ……不知道。   盛明窈以前都没有特别留意过跟沈时洲相处的点点滴滴。   最先想起来的,还是数次经历的窘迫。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就以一种——矜贵,居高临下,又强势的姿态,介入到了她的生活里。   她也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越界的地方。   好像已经对沈时洲的存在……熟悉了?   这种感觉,挺奇怪。   听见男人低声唤她,盛明窈回过神:“在楼上。我带你去。”   回到家,她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将又重又硌人的发饰随手取下扔在茶几上,浓密长发垂在腰后。   乌发雪肤,在只开了一盏小灯的昏暗环境里,有种很随意且亲昵的暧昧。   换句话说——   很居家。   即便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隆重的晚礼服,但因为脸太漂亮,把礼服压住了,像在家里随便穿件普通裙子一样,没什么突兀的地方。   特别安置的珠宝间在二楼里侧,右手边的第三个房间里。   推门而入,一开灯,特别安装的斜地光打在墙面的展示柜上,拉长了光泽细腻的碎影。   远远看,都能感觉到那件月亮女神细节处的精致。   盛明窈蹲下身,一只手撑脸,另一只手隔着玻璃柜,指了指竖琴上繁复的装饰:“喏,这就是你去苏富比买的那一块,最后做成了花纹。”      她的指尖在玻璃柜外层上划着,对每一部分所用的材料如数家珍。   多亏了西蒙之前生怕怠慢了她,没事就跟她汇报进度流程。   她把这些细节记得很清楚。   男人似乎天生就对这些浮夸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是看了几眼,目光便定在了她身上。   对于盛明窈介绍的那些,沈时洲时不时地应一下,还会顺着说两句。   竟然没打断她,而是任由她说了十几分钟。   盛明窈再次细细打量了这件珠宝后,更坚定了要拉拢太子爷的决心。   她抬起脸,暗示性地狂眨眼睛:“所以说,这份心血也多亏了你才能圆满。以后要是还能跟你们的珠宝支线合作就好了。”   沈时洲靠着门框,低垂的视线在她脸上转悠。   片刻后,他说:“很荣幸。”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早就被珠宝蛊得找不到边的盛明窈心情好极了,雀跃:“我也很荣幸。”   她又问:“你们现在是试水阶段吗,什么时候公开?”   对外,沈时洲还没有任何人说过,君朝会掺和进奢侈品市场。   连她都是在搭上了蒂格之后,才间接知道了这个消息。   沈时洲:“没想好。”   她一脸求知。   男人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也可能不公开了。”   盛明窈有点可惜:“那我以后还可不可以……”   “可以。”   她肉眼可见的很高兴,语气都轻快了不少:“那你如果准备正式做,要拍广告,我可以把月亮女神借你,还能免费客串。”   被她这样的氛围感染了,男人微压的眉眼也缓和了许多,带笑:“你是打算卖脸了?”   盛明窈站起身,手往后扶着玻璃柜,脸蛋抬起来凑到男人眼前,傲娇地轻哼了声:   “我这张脸还不能卖吗?”   而且,都说了,是友情客串的。   她在想这些。   沈时洲却想的,跟她完全不一样。   距离得太近,男人甚至能看见她眼上的睫毛。   也许是他看她的目光太直接,盛明窈的脸蛋上,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好像在问他:在看什么?   实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几瞬沉默后,沈时洲收敛笑意,淡淡出声:“眼妆花了。”   盛明窈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开,立刻转身去看展示柜上放置的镜子。   她凑近了仔细打量,立刻无语了:“……这是晕染好不好?”   考虑到沈时洲估计没留意过女人化妆的这些小心思,盛明窈不跟他计较这些。   她继续去欣赏美到毫无瑕疵的月亮女神,然后,想起了一件耽搁了很久的事情——   说好要炫耀的呢?   都这么久过去了,连张合照都还没来得及。   盛明窈弯下腰,从旁边底下的柜子里翻出相机。   她比划了下,发现自拍的角度太狭隘了,不太好看,只好将目光挪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盛明窈试探:“你会摄影吗?”   沈时洲:“一般。”   这回答,就很难办。   也不知道沈太子爷的度量标准是怎么样的。   到底是真的一般,还是谦逊。   盛明窈回想着:“你的微信头像,是自己拍的吗?”   如果她没记错,那是某个星辰黯淡的夜空。   摄影者技术很差,不仅手抖,而且拍出来高糊又不对焦,完全没有构图这个东西。   也不知道是哪儿戳中了沈时洲。   这么久了,他还是那个头像。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拍的。   那沈时洲的摄影水平……确实一般。   心里吐槽着,为了严谨起见,盛明窈还是主动问了。   沈时洲的神情几不可闻的一滞,视线没有去看盛明窈,语调却沉得很重:“你记得倒是清楚。”   “我只是……”   沈时洲好像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关于那张照片的任何事,也没打算听解释,径直打断:“一个朋友拍的。”   说来也奇怪。   刚才明明是在跟她聊天,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别处。   现在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朋友”,他反而看向她了。   视线很深,隐在室内有些暗淡的光影里,令人看不透彻。   盛明窈能听出沈时洲对那张照片的维护,贝齿轻咬住唇,磨了磨,补救道:“其实还挺有艺术感的……”   但这番补救,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沈时洲低头,长指摆弄了下相机,薄唇扯开的弧线似笑非笑:“所以你提我的私事,只是打算使唤我给你做苦力?”   盛明窈听出了他的不悦,瘪起唇瓣。   长睫垂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让她没多少大表情的脸蛋显得很委屈,像被人误会又不好解释的那样子。   那张白皙娇气的脸,让她受了一分的气,就能表现出十分的委屈来。   其实都是旁人多想。   她心里指不定压根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在想怎么回他,换个话题。   ——沈时洲对此,一直很清楚。   但最终还是摁了相机的开关。启唇时,嗓音在一片沉默中显得很冷:“要拍什么就说,我没空陪你浪费时间。”   盛明窈蓦地抬起头,惊讶两秒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扬起笑脸就说了声“谢谢”。   她提起裙摆,仔细打量了墙底的几处光源。   思考之后,将照片的构思跟要求告诉了他。   一说要求,盛明窈就滔滔不绝,一二三四条根本说不完。   沈时洲一边听,一边打量着相机,表情冷漠不变。   盛明窈严重怀疑,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在敷衍。   但半小时后,成品出炉,远远比她想象得更惊艳。   光影交错,明暗更替。   比起一味用细节图强调珠宝的华贵,这样的表达更具质感,别有特色。   随手一照,就拍得跟杂志大片似的。   ……看不出来,沈时洲的审美水平还挺高。   那他怎么能忍受那张乱糟糟的微信头像?   盛明窈搞不懂了。   可能沈时洲嘴里那个“朋友”,的确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吧。   她原本还打算动用自己精湛的P图技术修一修,但因为对这一组图都太满意了,无从下手。   纠结来纠结去,直接凑齐六宫格发了朋友圈。   放下手机,盛明窈主动客套:“辛苦了,要是饿的话,我家里有零食——”   “我不吃垃圾食品。”   “……”   盛明窈没想到这男人看上去昼夜不分,作息混乱,结果生活习惯这么健康。   凝噎了下,才说:“晚饭这个点,我家里只有蔬菜沙拉。”   他肯定吃不惯那毫无盐味的生菜。   要不然……换身衣服,一起去附近的餐厅?   她请客,就当感谢了。   提议还没说出口,盛明窈听见头顶上响起不咸不淡的询问:“你会煮面吗?”   ???   什么意思?   盛明窈差点愣了:“会一点,但不太熟。”   她脑海里有下厨做面的印象,但作为长时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很难保证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出一碗像样的面。   沈时洲却不介意她的生疏,直接下了菜单:“清汤。”   他帮了她这么几次。她为了表达感谢下个厨,并没有什么问题。   相反,盛明窈还有些诧异。   这男人想要的也太简单了吧?   也许是之前违约金的事情闹过了一点不愉快,他这次不想再苛刻她。   所以说,她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盛明窈换了身方便的衣服,走向厨房,指尖在手机上划着,在搜清汤面的教程。   看着好像挺简单的,应该不会翻车吧……?   她望着厨房里放得干干净净的佐料瓶,陷入了沉思。   四十分钟后,热腾腾的面出锅。   厨房半开的门里,传来尾音拉得很长很绵的女声:“这个面太烫了,你可不可以自己来端……”   沈时洲将碗拿到了餐桌上,看着被她捣鼓得凝结成块的面,忍不住微蹙起眉。   盛明窈坐在他对面,手指捏着裙摆,正因为这碗难以辨别出真容的面,有丝丝心虚。   察觉到男人轻微的表情,她终于说出了口:“要不然还是拿去倒了吧。我厨艺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差……”    “还好。”沈时洲吃了好几口才放下筷子,“跟以前一样。”   怎么说得跟他以前吃过似的。   盛明窈心里嘀咕了句,没说出来。   毕竟她能听懂,沈时洲心情很好,这是在夸她。   虽然这种商业性客套的话里,没几分真情实感。但面子肯定是给足了。   盛明窈又回想起,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手抖,把盐撒得太多了点。   她当时好奇,舌尖舔了下指尖残余的盐,咸得……简直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不知道这碗面的情况怎么样,但看样子,肯定不会太好。   于是,盛明窈主动倒了杯冷水递过去,小脸满是关心:“你解解渴。”   男人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他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一举一动都证明了:这碗面真是够咸的。   盛明窈低头看着自己指尖发呆,强行装死。   沈时洲也没有说话。   气氛就这样悄悄地沉默了,静谧的空气在两人间缓缓流动。   沈时洲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半。   他抬起眼,就看见盛明窈右手撑着脸,微微偏头,泛着星亮的眸子很乖很乖地望过来。   心里泛起很淡的波澜。   语气却毫不显露:“怎么了?”   “我们以前认识吗?”   盛明窈轻轻地说,因为声音太小了,又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怎么就把你一个人忘了,难道是因为你对我很特别?”   话音落下。   男人拿着水杯的长指,蓦然收拢。   头顶的光线斜照在狭眸里,一瞬间就被吞没。望向她时,只剩下翻涌着的,令人难以读懂的晦暗。   他下意识提醒自己——盛明窈已经失忆了。   她说这些话。也许是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压根没半点别的意思。   明知道话里没一点真心实意,但心里某处,却还是被很轻、很轻地戳了一下。   沈时洲对这种愚蠢的反应,本能地感到厌恶。   这是超出预料之外的情绪。   很糟糕的是,他现在鬼使神差所做的一切,都在预料之外。   在原本的设想中,现在该用在盛明窈身上的,本该是那些——   早就想过百遍千遍,无数隐秘下`流的,逼迫她哭着承认与求饶的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立flag 放心,会实现的(小声)   ☆、19   男人将心里翻滚的波澜压住, 面无表情地起身,只抛了一句话:“忘了。”   说完后,便大步飞快地走进了卫生间。   门被关上的声响, 把出神的盛明窈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她理了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总算后知后觉地知道,沈时洲好像不愿意她提起过去。   她刚才,问错话了。   “……”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盛明窈深深地懊悔着, 认真思考该怎么缓解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还没思考好,抬起头,就看见门再次被推开, 沈时洲走了出来。   他头发上的水滴, 顺着冷峻的侧脸线条滑落下来。   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也解开了。   只是些很小、很小的变化。   但偏偏让盛明窈有种错觉。   她感觉自己, 好像看见了……沈时洲失态的模样。   盛明窈不是第一次惹他不悦。   却是第一次看见男人这般反应。   她心里更忐忑了, 表面愈发乖巧安静。   与乖巧得有些反常的盛明窈相比, 沈时洲的神情倒是平静得很:“几点了?”   他手上那块腕表没摘下来, 却刻意问了她。   这显然是在岔开话题, 防止她冷不丁又提起刚才的岔子。   ——沈时洲不愿意再提起关于过去的事。   ——连道歉都不想听。   盛明窈茫然地领悟到了这层含义。   将原本就没怎么准备好的话咽下去了,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惊觉:“竟然快八点了。”   从中午离开游轮到现在, 沈时洲跟她在一起了七个多小时。   她连忙将头发挽起来, 随意扎了个马尾,主动献殷勤:“我送你出去吧。”   沈时洲垂眸,目光落在她白净的后颈上, 停了停。   才被冷水压下去的烦躁情绪和欲念一同被勾起,他沉声道:“不用。”   ……   重新返回家,在瑜伽房里将昨晚大吃大喝的热量全部消耗完之后, 盛明窈满身疲惫,惬意地躺进浴池里。   肌肤的每一处都被冒着雾气的热水熏得泛红,滚烫又舒适。   运动后本来就疲倦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睡意渐浓。   盛明窈还特地用手机放了首电子乐,调到最大声,就是为了把自己吵醒,以免真的在浴池里裸`睡过去了。   但没过多久,手机不断收到消息,震动个不停,一次又一次地打断音乐。   她只好拿了过来,点开姜未未那连续刷屏的信息。   还没来得及问句咋啦,盛明窈就从那一大段黑人问号里,清清楚楚看到了事情的原委。   几小时前,因为她太过于满意,修也没修就直接原图发送的六宫格里,藏了枚不起眼的□□——   将照片调亮,玻璃展示柜清楚倒映出了男人颀长的身影。   有一张,因为角度刁钻,甚至能看见他遮在相机后的侧脸。   姜未未:[这不是沈时洲还他妈能是谁!?]   盛明窈很心虚:[……还真是。]   姜未未:[盛盛,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沈太子爷使唤来做摄影师的?他受得了你一念就是半个小时的拍照铁律?]   盛明窈现在完全没空理这顿嘴贫调侃。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狂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发出去的照片全删干净了,朋友圈跟微博一点痕迹都没留。   当然,其实盛明窈也知道,这就是个安慰作用。   几乎没什么用处。   几个小时的时间,该传出去的,早就传出去了。   那几张调亮后能看见某个男人的照片,圈子里爱慕沈时洲的各位千金小姐们,估计已经人手一份get到了同款。   ……她哪儿想得到,几张纯粹是为了臭美的照片,会有这么一茬啊。   有那么一瞬间,盛明窈甚至怀疑沈时洲是故意的了。   但她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唐。   沈太子爷怎么会搞这些无聊的小心思。   而且,这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他可能也没有料到,随便帮她拍的照片,会牵扯出这种事。   盛明窈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她靠在浴池沿壁,连字都不想打了,闷着发语音:“就当不存在吧。”   那些率先发现照片里有异样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沈太子爷的追求者。   她们肯定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爱慕的男人会跟别的女人发生点什么。   为了自欺欺人,说服自己,肯定会去寻找“照片里的人绝对不是沈时洲”的证据,主动将这件事情翻盘。   她只要不说话不承认就好了。   姜未未秒懂了她的想法,立刻把彩虹屁吹起来,连夸我们盛盛就是聪明。   刚说了几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道:“但是,你从沈时洲那儿拿到了百分之七股份,晋升成盛世头号股东的消息,好像已经传出去了。”   盛明窈的手腕一松,差点把手机掉进浴池里。   “沈时洲说的。”   她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吗?他说这个做什么?”   “我只知道是他亲自告诉你堂姐的。”姜未未啧了两声,“盛羽灵回去就哭疯了。塑料姐妹跑过来假安慰真八卦几句,马上就把话套了出来,很快就传到了我这儿。”   托姜老太太的福,姜未未每天被迫去参加些聚会,结交了不少她完全不想结交的名媛太太们,消息灵通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挂断电话后,盛明窈心不在焉地裹上浴袍,赤足踏着地毯走进了卧室。   她低头摆弄着手机,点开沈时洲的头像,跳转到聊天页面。   又退回去。   又点开。   又退回去。   又……   算了不问了。   公布就公布吧。   这极度的股东大会还有两个月就要开了,瞒也瞒不了多久。而且,也没什么好瞒的。   无论是不是第一股东,她都不负责直接处理那些繁复麻烦的事,只需要挂个名。   她跟沈时洲的关系都被人误会到了男女关系那一步,再多加一层合作伙伴的纠葛也不算什么。   ——是的,盛明窈最在意的其实是这个。   其余的,比如说打盛羽灵的脸,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向来都游离在盛世的核心圈层外,当个纯粹享乐的千金大小姐,看那群争得上蹿下跳的人,就跟小丑没什么区别。   临睡前,消息栏里出现了个熟悉的名字。   好几天没联系过她的西蒙突然找了上来,问她有没有别的灵感。   蒂格的年度博物馆还缺了个位置,品牌对上次的月亮女神很满意,准备预留给她了。   盛明窈婉拒了:“我暂时没想好。”   她做珠宝设计就是为了玩的,如果没想法,绝对不会强迫自己画点什么。   西蒙并不例外,他还记得当初请盛明窈画那副月亮女神有多艰难。   于是,又问:“那你之前的油画作品,可以卖给我们自用的设计师做个灵感来源吗?云间画廊的负责人今天跟我吃饭,特别提到了你。说你大学时期几幅随笔还挂在她那儿。”   盛明窈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她大学学的油画,中途去澳洲留过一年学,认识了位德高望重的导师。   那位导师是华裔,本身就对她这样乌发黑眸的东方人很亲近,再加上她天赋不错,因此短暂的留学时光里,很受青睐。   导师将她那两学期的半期跟期末作业都珍藏了下来,留在了自己的画廊里当做纪念。   ——也就是西蒙提到的云间画廊。   因着华裔的特殊身份,这家画廊就开在京城。   但她从来没有去过。   失忆之后,这些事情就更是忘了七七八八了。   “那些画有什么好买的,我直接借给你就好了。”盛明窈轻声道,“我明天去画廊看一眼,选几幅比较适合的寄给你。”   她都快忘记画的什么了。   西蒙一口答应:“现在这个负责人是你原来导师的孙女,我明早给她提一提,帮你预约。”   -   云间画廊坐落在极偏的郊区,占地不大。比起帮画家联系拍卖商卖画的商业机构,这里的气氛更像一个艺术馆。   跟负责人见面后,盛明窈简单说明了下来意。   具体的事,早就由西蒙沟通过了,不需要她再重复。   “盛小姐,你的画由你自己决定去留,当然无可厚非。”   负责人道:“但是,你挂着的那几幅,这一直有同一位客人来询价,表示购买意向。包括上个月他还在问画的主人是否愿意出售那副画。”   “那些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要求我妥善保存,我不敢擅自做主,也就一直没答应。现在终于联系上原作者了,我想问问……盛小姐,你的意向如何?”   盛明窈有些诧异。   她的画肯定是压箱底的,连挂都没有挂出来过,怎么会被人慧眼识珠地看上了。   而且,那位买家的行径听上去如此坚持不懈,好像是认定了她的画不可。   难道她曾经画得很好吗?   她的疑惑,被错理解成了犹豫。   负责人从善如流地道:“那位买家给我发过很多信息,有给我的,有拜托我转交给你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拿给你看看。他姓秦,是位暂居在外的华裔,据说原来也是京城生人,还……”   盛明窈偏过头,微咬住唇:“姓什么?”      ☆、20   “秦。”负责人又念了一遍, 以为盛明窈一时间脑子短路想不起是哪个字,补充道,“三人禾的那个秦。”   盛明窈就是因为知道是这个秦, 才会下意识诧异地问出了声。   京城这么大, 找个同姓但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太容易了。   但财力雄厚到能做收藏家,又姓这个,那他的出身只可能是这几天在她耳边频繁被提及的京城秦家。   也就是……沈时洲亲口说过, 关系很差的那个。   盛明窈及时打住了思考。   她现在想这个做什么?难道因为沈时洲跟秦家人关系不好,她就得对同姓的任何人保持距离?   盛明窈默默地清空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念,轻咳一声:“我先看看那些消息吧。”     “好的。”   走进小候客厅, 负责人邀请她坐下, 拿出笔电点开了文件,递过来:“这是我们从第一次到最近一次的沟通记录, 都整理在这一个文件里了。”   画廊每次回复, 都是用的邮箱。   但这位秦先生发来的, 有电子邮件, 有手写信件的扫描件。已经按时间顺序一封一封、一张一张地排序好。   每一封里, 他的用词都很诚恳。   最初被回复“找不到原作者, 暂时无法给出答复”之后,还特地说:“我不着急, 好的作品值得等待。”   盛明窈被夸得有些心虚。   她那些潦潦草草画的东西, 绝对配不上这么高的评价。   她继续往下翻,最终拖到了文档结尾。最新的一封邮件来往,截止到上个月五号。   他跟负责人的语气比最初熟稔了许多, 先寒暄了两句,才开始问亘古不变的问题——原作者仍然没有出面吗?   得到答复后,他并不意外, 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望。末尾处,加了一句之前没有的话:“如果你们最近能找到的话,务必让她联系我,谢谢。”   正是这句提醒了盛明窈。   她紧抿住了唇瓣:“……我现在可以找到他吗?”   “可以的,我有他的电话号码,虽然从来没有拨过。不过,现在换算成纽约时间,大概才凌晨三点,应该打不通。”   盛明窈一边将号码输进了通讯录,备注[秦收藏家],一边应:“那我发短信给他。”   她组织了下语言,编辑了一大段话。   前面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隐去名字,只说姓盛。再用一大段表达了歉意和感谢,最后并没有说到底卖不卖画,只是道:“具体的事,我们之后可以再协商。”   说实话,盛明窈是不想卖的。   就连西蒙来要,她也只是打算借,没打算彻底送出去。   虽然她画的那些东西都怪寒碜的,但好歹是一段难得的回忆。   尤其是在失忆之后,当初去澳洲留学的那一年不知不觉变得模糊了起来。在此期间创作的这几幅油画的意义,就显得更加珍贵。   但是呢……   盛明窈一直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看完那些邮件,她又忍不住纠结起来了。   看得出来,这个人是真的很想要她的画。语句里透露出的欣赏和喜爱丝毫不掩饰。要是拒绝,好像又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正想着,手机一震,对方回了消息:[盛小姐是不愿意把画卖给我吗?]   ??   现在不是纽约时间凌晨三点?怎么还带秒回的?这人不睡觉吗?   盛明窈愣了愣,才道:[这几幅作品对我来说,有一些特殊意义,本来是不打算出售的。但知道秦先生你很喜欢我的画之后,现在有些犹豫,正在考虑中。]   那人依旧回得很快:[盛小姐最近会去云间画廊吗?我后天凌晨会回国,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见上一面。]   他跟她说话的语气,就跟之前发的邮件一样。   礼貌,温和,有教养,又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和强硬。   无形中,就从盛明窈手里揽过了主动权。   明明在这次交易中,盛明窈才该是占据绝对上风的那一方。   盛明窈倒没觉得有什么。   她看了下日程表,后天没什么安排,跟他将时间约到了到时候上午十点,在云间画廊碰面详谈。   -   家庭影院里,光线昏暗。   “……姓秦,男的,还在纽约,这样的人,我感觉好像听别人提过。”姜未未听完盛明窈的复述,若有所思。   她一年前才来京城,对之前的事了解不多,但由于最近被摁着头参加各种聚会,这段时间里听到的八卦,已经超过盛明窈十几年听过的了。   盛明窈咬着可乐吸管,没去管投屏上正进行到高`潮的剧情,转过头:“你是说谁?”   “等等等等我想想——”   姜未未抿着嘴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想起来了个差不多的,但他们说的那个秦家大少爷,应该是从商的吧,要继承秦家家业的那种,没听说过有什么艺术爱好。”   也不可能有。   所以,这个人选,被盛明窈跟姜未未不约而同地直接排除了。   但是除此之外,又想不起别的人选。   盛明窈撑着脸,懒懒地道:“可能只是旁支的人。”   秦家体量不小。哪怕是只是沾亲带故的最旁支,生下来也是衔金钥匙的富二代。别说穷玩车富玩表了,玩几件艺术品绰绰有余。   姜未未点头,也觉得这个猜测更靠谱。   在她们闲聊的时候,电影的剧情已经演到了特工女主角婚礼现场逃跑,追凶过程一片鸡飞狗跳,惊险刺激。   占满整个屏幕的婚纱裙摆,令姜未未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听到的谣言:“盛盛!”   盛明窈放下饮料杯,看着她突然变得有些凝重的表情,一头雾水:“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沈时洲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转让股份的事情告诉了盛羽灵,然后她就开始不对劲了。”     “她就一直骂你嘛,边骂边跟人说,你之前真的得罪了沈时洲,还有个未婚夫,订过婚……”   虽然不知道这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会让盛羽灵一并提起。   但是,“未婚夫”这个从没有听过的消息砸下来,就足够震惊了。   姜未未:“你记得吗?”   盛明窈大脑放空,脸上写满了茫然:“……不记得啊。”   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脑海里搜索相关的字眼,都是空空荡荡,一干二净的。   她想起撒谎成性的盛羽灵之前造过的谣,抿住唇:“你别太放在心上。”   “但当时在的还有其他人。闻冰,鲜澜澜,林月儿那几个,认识吧?她们都附和了盛羽灵,说记得有这么回事。”   姜未未掰着手指头数数,“她们生下来就在京城了,跟我这种半途搬过来的不一样,。”   所以说,现在就衍生出了两种可能——   第一,她们得知了盛明窈被赠送股份的消息后,嫉妒心发作,选择跟盛羽灵抱团。尽管知道盛羽灵是在胡说八道,还假装是真的一样附和她。   第二,确有其事,只不过盛明窈忘了。   无论怎么看,都是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也不排除第二种。   盛家家宴之前,就听人提起过盛明窈曾经有未婚夫。   姜未未还拿这件事情跟她说过。   只是那个时候,随口一提,两个人都没有当真。   这种事情想要求证,还真有点难办。   “去问沈时洲?”姜未未提议。   盛明窈愣住,随即猛地摇头:“不行。”   昨天她稍微提了下失忆前的事,就把气氛搞得那么僵。   可见,沈时洲是真的很讨厌关于过去的话题。   同样的错误,她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见气氛有些凝重了,姜未未立刻换上了玩笑话一样的口气:   “我觉得应该是编的。要是你真订过婚有未婚夫的话,那男人肯定会自己找上来,要求你履行婚约。谁能拒绝得了我们盛盛大美女?”   盛明窈噗嗤笑出了声,伸手捏了把她的脸:“你夸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略略略。”   插诨打科完,盛明窈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电影上。   没安静几分钟,就听见手机震动个不停。   打开一看——   姜未未:[草。]   姜未未:[我给你看一个羞耻度爆表的东西。]   盛明窈正想问,她们不都挨着坐在一起的吗,有什么不能直说,非要发消息。   字还没打完,就看见姜未未转发过来的……   【有点人脉|爆料|豪门风云特别篇|京城太子爷精力好,激情一夜凌晨不眠】   ……哦。   这个好像的确不太好直说。   光看这标题,盛明窈就猜到里面的内容有多劲爆,啊不,辣眼睛。   但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得有多离谱”的心态,她还是好奇地点了进去。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娱乐圈是吃瓜圣地,从没想过八卦号的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了体育圈,豪门圈,皇室圈等等。   更没想到,会有人胆子这么大。   当初沈时洲接受正儿八经的金融专访,负责采访的女主编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特别加了则后记,用十分青春伤痛文学的语调写“我眼里的沈时洲”。   因为提了嘴跟工作无关的,就接到了勒令警告,女主编直接被开除了,杂志也停刊了七周,元气大伤。   因此,对沈时洲工作外的事情统统保持沉默,成了媒体及自媒体的默认行规。   这八卦号直接无视了这条规矩,也算是勇气可嘉。   为了防止被自动和谐,全篇没有出现沈时洲跟她的大名。   不过,一开头就把时间地点人物定位在那次游轮聚会上,指向性已经够明显了。   看了几行,她总算能明白,姜未未为什么说羞耻度“爆表”了。   不只是因为那奇奇怪怪的标题,更因为这篇文章的风格——   “两人压着玻璃窗法式激吻十分钟,,仗着窗外是海域没有人,连窗帘都不拉,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趁着凌晨两点外面没人,太子爷怀里抱着除了睡袍外浑身赤`裸的火辣妖精在走廊不可描述,撞上了旁人也不知道收敛”……??   “都说小狼狗是宝藏,太子爷身体力行告诉我们,二十六岁的男人也不差,能一口气激战到凌晨两点呢(狗头.jpg)”……???     妈耶。   这位博主是主业色`情小说家副业写八卦的吧。   姜未未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嬉笑着调侃:“你怎么还在看,入迷了啊?”   盛明窈这才从怔然中回过神,小脸爆红:“我没有!!”   她只是被吓傻了!   火速退出页面之后,盛明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尴尬的情绪,长按点了转发。   她要把链接发给认识的公关人士,让他帮忙删帖封号一条龙。   因为太着急了,原本想点搜索好友的手指一滑,直接发给了第二联系人沈时洲。   盛明窈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撤回消息,假装无事发生。   也不知道是被那篇文章给吓住了,还是哪根筋抽了,该撤回的时候,竟然点到了删除。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现在她的聊天记录里,的确看不见转发的那篇文章。   但是……沈时洲看得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盛小漂亮:QAQ现在假装被盗号还来得及吗? - 晚上有二更   ☆、21   盛明窈拉了下旁边的手:“我刚才手误发给沈时洲了怎么办??”   她语速很快, 姜未未听了两遍才听清:“你别慌,我先想想——”   话音未落,手机上便浮起了沈时洲的来电。   盛明窈跟姜未未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 在彼此之间蔓延。   她心一横, 破罐子破摔地摁下了接听。   接通后,电话那头并没有主动说什么,半分钟过去, 只能听见男人低沉的呼吸声。   明明只是个声音,却挠得她耳朵发痒。   盛明窈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想着理由, 一个两个十个, 什么样的理由都编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可信度高不高, 能不能糊弄过去。   沈时洲终于开了口:“你发给我的——”   “不是我发的!”不等他说完, 盛明窈矢口否认。   发现自己这刻意的语气有点像在推卸责任之后, 她深吸一口气, 平复好心情, “我的意思是, 我不太清楚,也不是很明白……”   行吧, 编不下去了。   她本来就不擅长撒这种谎。   男人默了默, 才道:“被屏蔽了,标题只能看见前面一半。”   盛明窈一怔,浓浓的庆幸袭上心头。   今天运气真好!!   她长舒一口气, 正打算随便糊弄两句就挂电话,又听男人说:“你如果想看,我已经让林彦去联系人恢复了。”   “???”   她不想看啊!   这男人怎么总是往相反的意思猜?   盛明窈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   她拒绝得要多卖力就有多卖力, 然而,沈时洲好像一句都没听见,在通话那头答了句林彦的话,就朝她道:“恢复好了。”   “??我——”   那段男人已经一字一句把原标题念了出来。   寡淡无温的语调,念到“激情一夜”四个字的时候,也不出所料地停顿了一下。   盛明窈靠近手机的耳尖,已经不自觉地红得滚烫。   在社会性死亡的前一秒,她终于紧急地想出了说辞:“这个人他造谣你,我就想问问君朝公关部能不能处理了。”   很好。   这个理由很完美。   有了这个挡箭牌,盛明窈总算不那么慌了。   在跟她通话的时候,沈时洲手上好像还在处理别的事,以至于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造什么谣?”   “……”她假装听不见。   “嗯?”   隐隐有了几分逼她说话的意思。   盛明窈是真的说不出口,衡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我不清楚,你要是好奇——自己看吧。”   她其实是在赌。   赌沈时洲现在这么忙,肯定没空去看那种东西,应该会选择直接交给公关部处理。   谁知道,几分钟后,沈时洲:“我看完了。”   盛明窈:“?”   他真看了!??   沈时洲:“你要是好奇,我把原文发给你。”   “我不好奇。”盛明窈飞快地拒绝了,跟他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   说完后,许久没听见那边的回复。   半晌过去了,也只有声低低的笑,情绪莫辨。     可能……是在笑她。   毕竟她掩饰得一点都不到位。   即便找好了借口,也处处是破绽。   没办法啊。一想到刚才那羞耻到地心的文章里,她是女主角,盛明窈就淡定不了。   总觉得哪儿都怪怪的,哪儿都不对劲。   她现在只想尽早结束这对话:“所以你可以尽快让人处理了吗?”   沈时洲答应了   挂断前,他突然沉声提醒她:“以后少去找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看。”   盛明窈还没明白他几个意思,就听见那边嘟嘟嘟的忙音。   她只好去求助听完了全程的姜未未。   姜大情感专家摸着下巴,思量:“大概是猜到你已经看过了,而且是觉得你故意找来看的。目的就是为了……意`淫他。”   ……   君朝。   林彦将新一叠文件放在桌边,脚步无声地退了出去。   关门前,沈时洲说:“刚才那个,记得处理了。”   林彦手上动作顿住,回想起那个一听就劲爆得不得了的标题,没觉得意外:“造谣的吗?明白。”   沈时洲抬起眸子,眼风一扫电脑上还没退出的页面。   正好停在“欲`火难耐”那行字上。   啧。   ……也不全是造谣。   -   经历了那么大一件糟心的事,要不是西蒙跟画廊负责人轮番来提醒她,盛明窈差点都忘了,她还约了那位收藏家见面。   所幸当天下午交通情况良好,她掐在约定好的时间匆忙赶到了现场。   一走进画廊,不用介绍,盛明窈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年轻的男人。   对他的第一印象十分简单——很白,很高,很瘦。明明脸上没有笑容,神情却像是在笑一样,清隽温和。   尽管戴着金边眼镜,但举手投足间没有任何文弱的书卷气,也不像个玩艺术的,看着更类似于……城府极深的商人。   盛明窈脑海里划过沈时洲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相似。   即便他们哪个方面都毫无共同之处。   她收起那些清奇古怪的猜测,走近,礼貌地打着招呼。   那男人也跟她寒暄了几句,才道:“我叫秦现。”   对方都这么主动了,盛明窈只好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说完后,她还忐忑了一秒。   因为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原因,盛明窈这三个字,已经彻底和沈太子爷挂上钩了。   作为沈太子爷眼中钉的秦家人,对她的态度,肯定都很微妙的。   但秦现并没有表现出她料想的任何一种反应,从善如流叫了她声“盛小姐”后,便把话题转移开了:“我们可以去看看你的画吗?我见过扫描件,但没有看过真品。”   “走吧。”   当那几幅保存得极好的画被拿出来时,盛明窈看着上面乱涂的颜料,只觉得头疼。   秦现却鉴赏得很认真。   看完了画,他这才注意到右下角的日期。   那是扫描件上不曾有的。   秦现沉吟了几分钟,目光移向了其中一副湖景写生,问:“你当初一个人在外过生日,很难过吗?”   “难过啊。一不一个人无所谓。最主要的是当时导师一定要我们第二天交作业,我连个生日聚会都没办成,就得找同学去公园画画……”   盛明窈断断续续地回忆着。   她说完后才意识到不对,看向秦现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惊讶:“你认识我?”   秦现一直很客气地叫她盛小姐,之前在信件也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她原本以为,秦现只是个普通的收藏家。   秦现的视线从画上移开,落在她脸上,轻轻一笑:“认识啊。但当初我们脾气都不太好,闹了些小矛盾,就开始不约而同地装不熟了。”   “现在看,你的确早就把我忘得差不多。……重新再认识一下很好。”   盛明窈好奇:“什么矛盾啊?”   她还从来没跟人闹到过要“装不熟”的地步。   秦现沉默了片刻,又笑,没有正面回答:“一些很小的事情。当时觉得特别严重,就闹成了那样。”   听他这么说,他们以前的关系,似乎还很好。   盛明窈:“我们怎么认识的,你当时也跟我一起留学吗?”   “小时候就认识了。你留学之后也见过面。后来我出国就没见过了。”   秦现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带过去了。他们俩的相识过程,被他说得很平常很简单的样子。   但盛明窈有种直觉。   他们俩之间,还有些没有被提起的东西。   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他已经忘了。也可能是他还惦记着当初闹的矛盾,故意不提。   真是猜不透啊猜不透。   盛明窈不继续猜了,直接问道:“所以你是因为认识我,才想买我的画吗?还是单纯想通过这个渠道联系上我?”   要是真如秦现所说。他们闹得很不愉快,那她肯定第一时间,就把昔日好友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干净了。   秦现联系不上她,所以才选择找云间画廊?   秦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算这幅画的作者不是你,我也依旧会很喜欢。”   “……”   这句话跟废话似的。   “如果你真的想买,那我同意。”盛明窈顿了几秒,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额外的要求。”   秦现:“你说。”   在得知秦现跟她以前认识之后,盛明窈就打起了主意。   她还得再确认一下才行。   盛明窈:“你什么时候去纽约的?”   “两三年前。”   盛明窈想了想,决定将自己失忆的事情掐头去尾地告诉秦现,“我忘记的一些事,没办法向其他人求证。”   盛家人肯定不愿意告诉她。   沈时洲嘛……看着也不是很想提。   秦现很上道,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话:“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要是我不太清楚,还可以去问问我家里人。”   他停顿几秒:“你应该知道我是秦家的人。”   “早猜到了。”   秦现的笑更坦然了几分:“那好,交易愉快。”   他低下眸子,看着离得最近的那张画像,表情不掩饰喜爱:“不知道我能否有幸收藏下这一副。”   那是张盛明窈的自画像。   她当初为了臭美,还给自己构思了件中世纪的礼裙,背景是皇室花园,看着特别中二。   盛明窈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把秦现对画的喜爱,理解成了对她的……   她收回神,点头同意。   负责人闻言,立刻将画拿去装裱。   候客厅里,突然间就只剩了盛明窈跟秦现两个人。   双方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盛明窈低头看着地面,看似发呆,实际上,是在回想昨天姜未未说的那些事。   最终,秦现思索片刻,主动道:“你是不是现在就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是。”   盛明窈第一时间回答了,眼神十分认真地看向他:“我以前有过未婚夫吗?”   ☆、22   她想了想, 又加了个限定词:“两三年以前的事。那个时候,你还没离开或者刚离开京城吧?”   尽管当时姜未未跟她统一认为,这绝对是谣言。   但盛明窈还是记挂在心上了。   得知秦现也许知道她以前的事之后, 她就立刻想到了那个传了很久, 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未婚夫”。   秦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瞬。   褪去温和微笑的脸,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甚至还有些疏离。   但,再一看, 又恢复了原样。   他沉吟着,像是经历了很长的回忆,才认真顿缓地道:“没听过有这件事。”   “那……”   秦现:“我们以前关系还算不错。你要是订婚了, 肯定会给我发请帖。”   他不可能也没必要骗她, 还做了再三强调。   可见,“未婚夫”的确不存在。   盛明窈放心了。   秦现察觉到她松了口气, 不动声色地问:“问这个做什么, 有人编排你?”   盛明窈轻点着下巴, “某个远方亲戚。”   秦现:“盛羽灵?”   盛明窈有点惊讶。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圈子里但凡跟她打过照面, 都知道盛家唯二两个小姐不对付。   秦现说过他们曾经关系不错, 那她肯定知道盛羽灵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 秦现都出国三年多了,竟然还记得她身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来他们关系真的还挺好的吧?   只是, 从来咩有人跟她提过秦现的名字, 她脑海里也没有一点半点的印象。   ……奇怪了。   沙发另一侧,秦现似乎还想问什么。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负责人已经拿着装裱完的画框回来了。   见状, 盛明窈整理好裙摆起身:“那我先走了。秦先……秦现,你既然有我的号码,以后有事找我直接联系就好, 我看到都会回。”   她原本打算客客气气称呼秦现,话到嘴边,想起来他们之前似乎是很要好的朋友,太生疏了伤感情,就把“先生”换成了名字。   盛明窈很少对异性这么直呼其名,说着还挺别扭。   秦现也顺势站了起来。   他比她高了一大截,低头看她时,有不可忽视的身高优势。   然而,盛明窈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压迫感。   跟面对沈时洲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把秦现跟沈时洲比。   秦现指节扶了下眼镜,表情恰到好处露出淡淡窘迫:“我想回一趟京大C校区,但已经不太认识附近的建筑了。”   随便找个司机都能带路。   但周围的建筑变化,却得要地道的京城人来说才行。   好巧不巧的,C校区是京大的艺术类校区,处于各个方面考虑,选址在京城景色最好的地段之一,正靠近富人区。   换句话说,离盛明窈家很近。   秦现这话,几乎是明着邀请盛明窈上他的车了。   只不过,他话术用得很好,态度又客气,令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热心的京城土著小盛原本是打算答应下来的。   但还没点头,便想起了沈时洲说的那句“关系很差”。   她不打算事事都顺沈太子爷的意,但也得替自己想一想。要是走太近被秦家人盯上了怎么办。   盛明窈抿起唇瓣,模样有些苦恼:“你这几年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   她不太清楚沈时洲怎么会跟秦家有仇,只是简略地提了一句。   然后,又解释了自己跟沈时洲作为合作双方的关系。   秦现微微一怔。   这一次,长达好几分钟,他才调整好表情,低头温声道:“抱歉,明窈,让你为难了。”   他喊她的名字时,顺理成章,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好像这个称呼,已经在嘴边被叫习惯了。   盛明窈收起这些有的没的古怪想法,说了句“没关系”就离开了画廊。   一走出去,就接到了久违的电话。   是何珈打来的。   何珈是来替顶头上司转述的:“明窈,你十五号上午八点有空吗?沈总让我请你来君朝这边,作为盛世决策人——”   “开发布会吗?”盛明窈捏着手机的指尖一紧,忘记了看路,踩空后差点把脚踝崴了。   她弯下身揉了揉脚腕,不情愿地小声道:“可不可以不去。”   何珈:“你放心好了,沈总不会开发布会的,他一直都不喜欢跟媒体说太多。”   “那这次?”   “这次是君朝的季度会议。跟盛世的合作是公司这季度最重要的项目之一,所以特别邀请了你。”   特别这两个字,一下子令盛明窈警惕了起来。   经历上次的手滑阴影,她可不想再被营销号编造十`八`禁爆料了。   何珈好像很了解她,察觉到她没有及时答复,立刻道:“还有你大伯跟你堂姐盛羽灵也会去。名义上是盛世次等代表人。”   名义上。   那实际是去做什么的?   盛明窈琢磨着这个词语,突然产生了种破天荒的猜想。   沈时洲该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她撑腰吧?   在君朝正儿八经的会议上,帮她处理这些私事……好像不太靠谱。   她正打算把这念头抛在脑后。   又听见何珈道:“上次他们来找你麻烦的时候,被沈总看见了。所以他才顺便想了这么个主意。”   噢。   原来真是为了她……   但是,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跟沈时洲在一起的时候,盛羽灵来找过她麻烦了?   一直到挂断电话,盛明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   季度总结的会场就在君朝内部。   比起其他会议室的中规中矩,这里将穹顶做了内拱样式,少了几分严肃,感觉更像宴会大厅,   天色刚白,离早晨八点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工作人员正在抓紧时间布置中。   君朝一向讲求高效率,季度会议也做得很简单。   这次却一反常态,搞得大张旗鼓。不只是常规地邀请了总部分部各个高层,还请了君朝最近合作良好的其他公司。   比如季淮北刚接手的那家,比如……盛世。   季淮北站在二楼,往楼下忙碌的场景看了两眼,将视线重新回到对面的男人身上,好整以暇地道:“还有半个小时,你过来等人啊?”   沈时洲手里捏着刚整理好的季度汇总,正低眸浏览着。   闻言,头也没抬,十分冷淡:“准备发言。”   “我还以为你是来等盛明窈的。”季淮北挑起眉,不留情面地戳破,“谁知道你殷勤,人家只打算掐着点儿过来。”   原定时间是在早晨八点,现在才七点四十,盛明窈就算还没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反倒是他。   宁愿加急处理完手里的工作,也要提前这么久来会议室,结果扑了个空。   沈时洲的视线落在文件上某组陡然增加的数据上,正计算着,好像没有在听季淮北说话。   季淮北清楚这男人一心二用的本领有多强,也不打算等人看完文件再说。   他很急,有些话必须要快点讲完。   季淮北深吸了一口气,调侃的语调里藏着深意:   沈时洲翻页的动作顿了一顿,眼皮微掀:“有话直说。”   季淮北也懒得再去暗示,开门见山:“秦老爷子最近身体情况转差,已经做好退位让权的打算了。秦现是他唯一培养的继承人,最迟这个月底就会回国。”   最迟,十五天后。   “我知道。”沈时洲应了,却没说别的,脸色也没有多余变化。   季淮北:“他一定会去找盛明窈。”   “嗯。”   沈时洲看上去连理都懒得理他。   季淮北也清楚,这个话题,的确很不讨喜。   甚至可以叫做——很讨人厌。   换作跟沈时洲关系稍微差点的,估计早被赶出去了。   但他还是打算说下去。   无论是站在朋友,或者利益共同体的立场,防止当初那些令人头痛的破事重演,对季淮北来说,都有利无害。   而且,他真的极度不喜欢盛明窈。   无论这女人长得多漂亮。   季大少爷的表情依旧有几分玩世不恭,语调却越来越沉。   ”我就是想督促督促,你什么时候才跟盛明窈把当初的事情说清。然后要折腾把人关起来摁家里折腾,少出来惹是生非。”   他心知肚明,让沈时洲远离盛明窈那是不可能的,天塌下来都是不可能的。   那退而求次把那天天惹事的女人看好,别再让她出来晃,这样总行了吧?   沈时洲之前买的那楼盘,叫什么京淮来着,不就是准备着给盛明窈的。   当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季大少,还假惺惺地劝了一句,说不要太狠,娇气的小姑娘家受不住这些。   现在回想起来,呵,劝个屁。   沈时洲哪儿有一点要惩罚那女人的迹象?在梦里吗?   季淮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已经失忆了,没什么可说。”   沈时洲淡淡吐字,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泄露出任何情绪。   声调末尾的冷意被藏得很好,平常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季淮北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很快又放下手,视线紧盯:“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规划的,心软了啊?”   问完这个问题,连季少自己都觉得好笑了,于是便毫不克制地笑了起来,语句里压不住浓浓的嘲讽。   “要不是全程参与全程知情,我差点以为失忆的人是你。”   “所以?”沈时洲声嗓淡漠。   季淮北深吸一口气,按捺不住:“所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盛明窈当初能跟着秦现跑了,现在也能,等到时候你就他妈一个人待……”   最后那点恶毒的诅咒还说完,他对上沈时洲毫无温度的神情,还是讪讪把嘴闭上了,没去挑战对方的底线。   他是来劝沈时洲的而已,没必要负气之下就闹得这么僵。   这次劝不了,行,等秦现真出现了他再来。   也没见沈太子爷有多喜欢盛明窈。   现在可能就是脾气上头了,等稍微缓一缓就能回想起那女人的本性,嗯,不错。   宽慰完自己后,季大少爷心里好受多了。   他转过身,余光瞥到会议室门口。正低头填参会人员登记表的女人。   那纤细得一手能掐住的脖颈,白得晃眼,跟他心里对盛明窈的坏印象没有任何关系。   人不可貌相啊。   季淮北耸了耸肩,自觉退了一步:“先走了,我秘书留在这儿。”   反正沈时洲突然拉上他,也只是为了给邀请盛明窈做个幌子。   幌子是他,还是他公司里任何一个人,全都不重要。   …………   盛明窈出现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她身上。   惊艳的,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各种各样。   她是沈时洲请来的座上宾,他们不敢议论出声,只彼此投递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盛明窈将签名的笔还给招待的工作人员,正想询问座位,就听见身后踩得哒哒哒的鞋跟声。   “明窈妹妹,想不到你也在啊?”盛羽灵凑过来想挽她的手臂,做出亲昵的模样。   盛明窈侧身避开。   盛羽灵僵了一下,瞪着她的表情有一丝阴冷,但很快又笑了。   话里话外数落她:“我知道你要来,特地让爸爸早点去找你。谁知道你不想跟我们一起。我们明明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盛明窈不知道她们父女俩来找茬被沈时洲教训了,就更无法理解,盛羽灵到底是发哪门子疯。   以前就是装姐妹情深,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她根本不打算理戏瘾上身的盛羽灵,转过头问人:“我的位置在哪?”   工作人员报了第一排的座位号,正准备差人带盛明窈过去。   盛羽灵立刻热情地强行挽起盛明窈,“我跟爸坐你旁边吧,我们不只是一家,也是一个公司的人,有共同话题。”   盛明窈明艳的脸蛋微冷,刚想发作,余光就看见何珈走了过来。   “盛羽灵小姐,可以先移步下吗?你和盛先生的位置在那里。”?轻.?吻?恋?.芯?   盛羽灵看着那边角的位置,脸垮了下来。   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她像是当众被何珈扇了一耳光,十分难堪。   但她见过何珈,那是之前……反正是沈总非常器重的人,盛羽灵不敢有怨言,只能假笑道:“可是我舍不得我妹妹——”   “明窈小姐旁边是沈总。”何珈也皮笑肉不笑,“我相信你也知道,他不是很想看见你。”   “……”   “……”   父女俩双双沉默,在一旁默不作声,寄希望于盛羽灵套近乎的中年男人不想再丢人现眼,将她拉开了。   走到自己对应位置时,盛羽灵那张脸简直快垮到了地上。   盛明窈完全没在意,自己又被盛羽灵深深地嫉恨了一笔。   她只抓到了一个重点:“我旁边是沈时洲吗?”   何珈冷漠的表情骤然变脸,露出笑意:“对啊,特别安排的。那一排除了沈总之外,就只有你。原本还有季少的,但他有事来不了,就剩你们两个人。”   “……”那她真的幸运过头了哦。   盛明窈牵了牵唇角。   脑海里面已经想到了,等她跟沈时洲坐在一起,旁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沈时洲的本意或许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帮她给盛羽灵那家人一个下马威。   这种好意,她哪儿来的理由拒绝。   盛明窈:“那我还需要做什么?”   何珈跟她交代了一下——   上台,微笑,点头,附和沈时洲,下台。   毕竟是集团内部会议,她作为其他公司的人,出席更多是为了做做样子,也没有必须要出力的环节。   盛明窈对此很满意。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会议开始前五分钟,她还某度了一下“附和领导的十种万金油语录”,简略背了背,防止等下词穷只会“嗯嗯嗯对对对”。   她在座位上坐了半天,旁边还是空的。   再一抬头,男人正站在台阶上,低头同人交流些什么。   盛明窈不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确实第一次见他正装出现在如此正式的工作场合。   他低头摆弄着表带,模样看着漫不经心,实际上是在脑海里重温刚看完的报告。一边还要听旁边人说话,有条不紊地给出指示。   盛明窈闲得慌,撑着脸,十分认真地辨别着他的口型,依稀能看出他好像是在说没有到场的那个谁……姓季?   好像就是她之前在造型室里见过的那个男人。   她看得认真,想得也很认真。   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盛大小姐双手捧脸,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沈时洲。   更重要的是。   沈时洲像察觉到了,视线上移,落在她脸上,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那短暂的笑意,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看见了。   盛明窈回过神来,只感觉盯着自己的众多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灼热。   “……”   难道在会议开始前发呆也有错吗?   盛明窈讪讪收回视线,假装聚精会神去看大屏幕上滚动显示的信息。   都是些关于君朝的正面新闻。   估计是沈时洲手底下的人选的,条条都在明里暗里夸沈时洲。   时针正式指向八点,会议总算开始了。   盛明窈全程就没认真听,那个发言的人到底在说个什么东西。   她余光乱飘,只看见沈时洲也没有听,正站在台下,清冷眉眼微蹙,不知道在跟人说什么。   走神走到一半,何珈突然过来帮她提裙子,盛明窈才意识到,该她营业了。   走过去时,因为地毯铺得不平整,鞋跟又很细很高,她一不小心就踩空,崴到了脚踝。   旁边的男人不假思索地伸手扶住她,免得她摔下去。   盛明窈疼得抿住唇瓣,指尖紧紧反握住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目睹全过程的人:!???   其实他们都清楚,沈总虽然看着不近人情,但他出身名门,家教良好,肯定有绅士风度。   可,亲眼看见每次都冷着一张脸,除了工作半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沈时洲,这么维护一个年轻陌生的女孩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台下的盛羽灵更是要呕死了,看着盛明窈的目光里毫不掩饰近似扭曲的恨意。   盛明窈疼得眼冒金星,完全没空去管别人的反应了。   完成了她的使命后,立刻被何珈带离了会议厅。   医生在休息室里就位,帮她处理好脚踝的红肿,让她先待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随便走动,免得二次受伤。   -   休息室里铺了厚软地毯。来往时听不见脚步声,安静得只剩下绵长安稳的呼吸。   ——听上去,她正在做的,是个美梦。   何珈站在门口,很明智地选择没有进去。   她望着男人的背影,低声道:“沈总,那我先请走盛家那两位?”   原本的计划中,少不了对盛家人的敲打跟警告。   谁知道当事人一点都没有扬眉吐气,要跟人炫耀一番的心思,睡得正香。   没有盛明窈在,沈总肯定不会浪费自己时间去见那父女俩。   这任务,就落在了何珈头上。   沈时洲顿住,还得略微回忆了一下,才记起盛家那几个人的名字。   “可以。”他不打算把精力花在无关的人身上,说完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何珈识相地把门关上了。   ……   听见响动,熟睡的盛明窈颤了颤睫毛,贝齿咬唇。   从生理反应上,足以看出她的戒备。   沈时洲顿住脚步。   但等了半晌,也没见盛明窈睁开眼睛。   相反,在短暂的戒备反应后,她换个方向枕脸,脑袋埋在抱枕里,看上去睡得更熟了。   盛明窈长得很白,眼下稍微有点乌青就遮不住。   只需要多看一眼,就能知道,她昨晚的确睡得不好。   今天还得早早起来做造型,赶在八点前来君朝。这样一来,睡眠时间又大大缩短了一截。   难怪能在这么陌生的地方睡着。   沈时洲听见她不停地喃喃着,好像是在说梦话。   凑近了,才发现她只是低喃出一些细碎的、不成字的音节。   像只声带还没发育好的弱小猫咪,正在努力想办法跟人沟通。   只要她在陌生的地方入眠,就会因为不安,做出这样代表防备的举动。   以前住酒店,哪怕他们分别开了两个房间。他也得等盛明窈睡着了,再回自己的床去。   就是为了哄着她入睡。   她靠在他身上,莫名其妙就会安心很多。   在游轮上住的那一晚,盛明窈压根没提起这件事。   原本以为,是她已经改掉了。   谁知道,三年过去,模样跟性子是越长越明艳凌人,小习惯却还是没变。   跟从前一样,敏感娇气。   越听,心尖某处就被挠得越痒。   即便清楚地知道,她的举动没有任何情`欲的意味,也并非故意勾着他。   但是……   沈时洲眼底暗了暗,俯下身,长指轻轻摩挲过她白嫩得一碰就能掐出印子的脸。   指腹上的触感……格外柔软。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压了很久的情绪和念头铺天盖地卷了过来。   他喉结轻滚,薄而冷的唇落在她鼻尖上。   原本是打算落下一个浅尝辄止,不至于被发现的吻。   但盛明窈及时察觉到了什么,眼皮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她抬起脸,试图辨别出挡住光线的颀长人影。   无形间,也将两人的关系拉到几乎为零。   带着甜味儿的唇釉主动送到面前。   对男人来说,没有不吃的道理。   沈时洲理所当然摁住她纤细的后颈,逼盛明窈凑得更近。   然后,强势又不容置喙地,加深了这个吻。   盛明窈刚睡醒,脑子还迟钝得没有反应过来。   到最后,她几乎是被吻醒的,脸蛋都因为缺氧红透了,才找回了说话的意识:“你……”   她睫毛扇得厉害,细白指尖抓着他身前的衬衫不放。原意应该是想让他感觉到痛楚,然后放开她。   但这动作被盛明窈做出来,就跟索吻一样。   沈时洲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点,免得她乱动碰到不该碰的。   低眸,看向那越捏越紧的葱白手指。   略哑的嗓音情绪难辨,听不出是在认真地威胁恐吓她,还是在调情:   “再不放开,我就继续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洲,恶人先告状#   ☆、23   盛明窈带着迷茫睡意的眼睛眨了眨。   又眨了眨。   然后, 才蓦地回过了神,手立刻撑着沙发往后缩,一瞬间便拉开了距离。   她的脸蛋被男人的气息熏得通红, 耳尖更是红得几乎滴血。   脑子乱了很长时间, 盛明窈终于缓慢地理清了刚才所发生的事——   沈时洲吻了她。   而且,不是那种浅浅地碰一下,是……   唇齿纠缠。   最要命的是, 她刚才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竟然用手去揪那男人衬衫,像不舍得这个吻停下, 还想要更多……   饥渴得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   但她没有!她不是!她以前连男人的手都没随便拉过!   盛明窈越想越糟心, 用力擦了擦唇瓣。   本来就乱了的唇妆被抹得更乱,再加上发梢乱糟糟的, 看着是被人欺负很了。   但她现在只想将脑袋埋到枕头下, 当一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鸵鸟。   盛小鸵鸟垂着脑袋, 避开男人递来的视线, 指反复用力刮着沙发表层, 借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沉默了一会儿, 她就想办法给自己刚才荒唐的行为,找到了理由。   ——她只是不清醒而已。   嗯, 没错, 她刚睡醒,意识还很迟钝,做出一点不合时宜的事情, 这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最初是她不小心亲到,不对, 碰到沈时洲的……   但。   到最后,是沈时洲捏着她的下巴,暧昧地碾吻。   她想避开,还被他摁得稳稳的,半点都动不了,只能晕乎乎地接受。   她是很无辜的好不好!!   想到这里,盛明窈鼓足了气,准备控诉这个男人。   就突然听见沈时洲道了声歉。   “……?”   她错愕地抬起脸,正好撞进男人眼底的漩涡。   里面深邃难辨的情绪,让人有一瞬间莫名其妙的慌乱。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盛明窈听见了沈时洲的解释:“抱歉,刚才喝了酒。”   盛明窈半句都不信:“你刚才亲我的时候哪儿有酒味?”   质问声落下,男人的眸子骤地深了深。   他扯开唇角,弧度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别的,嗓音异常地哑:“那你是想再亲回来,检验一下?”   “???”   “——沈时洲,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被这轻轻一挑弄,盛明窈原本故作的冷静全崩了,粉嫩的唇瓣紧紧绷着:“就算你真的喝多了。沈时洲沈先生,你醉了就来找我麻烦,是对我有意见吗,还是单纯看我不顺眼?”   她只是又疼又困睡了个觉。   君朝也没规定,非公司内部的人不能在休息室里睡觉吧?   真是不知道哪儿得罪他了。   心里正委屈地控诉着。   眼前一花,便见沈时洲俯下了身。   她来不及说接下来的话,更来不及避开。   在那短暂的愣神中,男人用长指替她理了理凌乱打结的头发。   指腹落在发旋上,触感……很古怪。   更古怪的是,沈时洲的动作很自然,像是为她做了成百上千次。   紧接着,他低缓的声音溢出了唇——   “盛明窈,你是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还是装不知道?”   “我……”   她原本是在控诉他,可这一刻,脑子里什么都忘了。   隔了半晌,盛明窈才反应过来,唰的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语气故意又凶又不耐烦:“你喝多了就去找你秘书行了吧?我还要回家。”   她起身就往外走。   男人嗓音淡沉:“你的伤——”   “我不疼谢谢关心!”   此时此刻,盛明窈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她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我送你。”   盛明窈正想拒绝,就听他又道:“顺路。我有事要办。”   盛明窈:“你刚才不是告诉我你醉了吗?”   “正好吹下冷风,醒酒。”   盛明窈:“…………”   她慌成这样,问那句话的始作俑者竟然这么淡定??   盛明窈的好胜心突然被激起来了。   她觉得,她不能输。   大不了,她就当刚才自己也喝醉了,所以才会稍微迎合了沈时洲那么一下下……   嗯,就是这样。   就当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坐上车后,盛明窈便不停地戳姜未未,企图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   谁知道在这关键时刻,姜未未半天不回。   她的指尖上下滑动,胡乱在图标上点着,最终意外发现了一条被忽视了好几天的好友申请,是秦现发来的。   盛明窈点下通过。   没过一会儿,秦现:[我原以为你的私人号码不随意添加人,才搁置了我这么久。]   盛明窈诧异了几秒。   这人怎么每时每刻都在线上?   之前给他发消息,秦现也是秒回。那时候,京城跟纽约甚至还有八小时时差。   她解释:[我有事忘了,不好意思。]   秦现却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会抱怨两句。   而是转了话题:[那副画我挂在家里了,看了半天才发现颜料和笔触很有意思,不知道能不能再问问你。]   放在别的时候。   盛明窈肯定会拒绝的。   她画画都是凭心情随意乱涂,哪儿讲究这么多,更没有什么好聊的。   但这个时候,她正打算随便找个事情做。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所幸,秦现提的问题都格外简单,是她闭着眼睛都能回答一大段的那种。   他无意间的谈吐,并不像是只能鉴赏到表层的水平。   盛明窈猜想,可能关于画的问题只是个幌子,秦现只是想聊聊天。为了不把天聊死,特别照顾了她。   ……还挺贴心的。   但,秦现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对她不动声色表露出这样的态度,是不是哪儿不太对?   盛明窈胡思乱想着,最后打消了这些奇怪的想法。   秦现以前跟她是朋友嘛,这么久不见,想多说几句话还蛮正常。   她聊得正欢,没察觉到车内的气氛渐渐变得压抑。   直到身边的男人不咸不淡地道:“你跟别人聊这么多句,没打算跟我说什么?”   盛明窈这才放下手机。   偏过脑袋,露出一个温软敷衍的笑容。   好像在说——   臭男人,打不打算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盛明窈的心思,全都挂在脸上。   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聊天聊到这儿,基本上就可以结束了。   但沈时洲仍微眯着狭眸,定定看着她。   盛明窈不明所以。   直到秦现又发来消息。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才突然被提醒了,睁大眼睛:“你不会在偷看我手机屏幕???”   男人眉眼微蹙,淡淡澄清道:“顺便看到了一眼备注。”   他没偷`窥这种无聊的习惯。   的确是刚才随意扫了眼时,不小心看到了。   盛明窈想了想她给秦现的备注。   跟秦现手机号码的备注一样,特别简单,就是[秦收藏家]。   沈时洲该不会是看到了“秦”这个姓,就联想到别的了吧?   盛明窈立刻想解释她跟秦现是怎么认识的。再说秦现出国在外,肯定不知道沈时洲跟秦家的那些纠葛。   但她严重怀疑,沈时洲一听到秦现来自京城秦家,第一印象就会坏到极点,然后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   她交的朋友,她的私生活,干嘛要归沈太子爷管?   他又不是她的谁。   想到这,盛明窈扬起下巴,“那是我很久之前的朋友。全国人口十四亿,跟你讨厌的人一个姓就得连坐?”   沈时洲没立即回她理直气壮的质问,而是伸手降下车窗,任由冷风吹进来。   凉意卷入车内,散去了不必要的烦躁。   好几分钟过去了,他才启唇,声线冷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确很讨厌京城秦家,连带着这个姓氏的所有人。”   说白了,厌屋及乌。   盛明窈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承认,咬着唇的牙齿微松,有些愕然。   “没让你跟朋友绝交,少用这种眼神看我。”他蹙起眉,嗓音里有浓浓的不悦,“以后离我说的人远点。”   绕来绕去。   原来是想说这个。   盛明窈抿起唇,含糊其辞地应了:“我知道。”   她能听得出来,沈时洲话里的警告意味很浓很浓。   但经历了刚才那一大堆糟心的事,盛明窈现在叛逆得很。她压根没深想沈太子爷到底能跟秦家有什么过节,只有一个想法——   绝对不听沈时洲的。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要让这男人管。   -   沈时洲的车驶去,离开视线之后。   不远处,就窜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时间卡得刚好,像已经在这儿蹲点她很久很久了。   盛羽灵眼睛红肿得像个核桃,似乎已经哭脱虚了,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手扶在墙上。   唯独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且毫不掩饰的恨意。   但跟往常不同。   盛羽灵即便已经表现出一副恨不得立刻把她撕碎的模样,也在忌惮着,不敢靠近。   盛明窈立刻猜到,在她睡着的时候,会议上,或者会议后,沈时洲估计差人跟他们父女俩说了什么。   盛羽灵是没胆子去反抗沈太子爷,肯定只能灰溜溜跑来找她。   她扯了下唇瓣,皮笑肉不笑:“你要是有事,可以直接去君朝,找我没用。”   盛羽灵却将这句实话理解成了讽刺和挑衅,盯着她,语气愈发恨恨:   “你装成这幅白莲花的样子有什么意义。盛明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当初让沈时洲惩罚陈雨的时候估计就记恨上了我了吧?   好了,现在我要滚去白城跟那个蠢货作伴,你满意了吧?是不是很得意啊?”   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处,嗓子尖锐到嘶哑破音。   然而,没过一会儿,盛羽灵突然突兀地笑了出来,随即笑得越来越大声。   “盛明窈,我突然觉得你真可怜。你是不是真以为沈时洲看得上你啊!”   “你是失忆了,但我还记得很清楚。要不我现在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你知道沈时洲对你,为什么跟对别人不一样?因为喜欢你?   哈,你恐怕早就忘了,你曾经是怎么死死地得罪过他!”   平地惊雷,骤然炸开。   盛明窈顿住了拿钥匙的动作。   盛羽灵已经什么都不顾忌了。   当初是盛家人为了利用盛明窈讨好沈时洲,才下了封口令,让所有人都把事情瞒着。   但现在都要被流放去白城那个偏远的破地方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信我,那就去找别人问问,当初你跟沈太子爷结了多大的仇!是真是假,你自己知道求证不是吗?”   “我现在去白城,还能分走那么多钱,还能占着盛家千金的头衔,过得不比在这儿差。你呢?你以为你赢了我吗?   那我们等着瞧,等你到时候被沈时洲报复糟蹋完了,再来跟我比输赢——”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摸摸求评论   ☆、24   卧室里。   光线从缝隙里泻进来, 为落地窗下的地毯蒙上一层阴影。   盛明窈换上轻便的睡裙,一头栽在被子里。   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不停刷新着。   那是她曾经加过,忘记退出的某个塑料姐妹八卦小群。里面正热火朝天地八卦着, 盛羽灵为了不去白城, 在公众场合朝亲爸发脾气,反而被打了两巴掌。   满篇的落井下石,没一点有营养的内容。   盛明窈看了一会儿, 还没弄清楚盛羽灵突然态度大变的原因,就见那群人开始讨论“盛明窈到底是怎么攀上沈时洲”的。   似乎已经忘记了本尊还在群里。   “……”   盛明窈利落地点了退出群聊,将手机关上。   看着空白的天花板, 脑子里将她记得的时间线都拉了一遍。   她能跟沈时洲有什么交际?   上大学前, 她在京城中学跟盛南公馆两点一线。沈时洲比她大四届,据说他天赋异禀跳过级, 那届数差得就更多了。   怎么看, 都没有见面的可能性。   上大学后, 她留在京城, 沈时洲应该已经出国了吧?就更没有可能见到了。   再往后……唔, 就是现在。   这期间只有一个契机, 就是她去澳洲留学的那一年多。   但沈时洲既然是沈家的继承人,要想出去深造历练, 首选不应该是华尔街吗?   跟她同一个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太小了点。   这么梳理一遍之后, 盛小漂亮彻底迷茫了。   她真的能认识,甚至得罪沈时洲吗?他们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吧?   脑海里划过盛羽灵的脸。   那张扭曲的脸上的幸灾乐祸格外真实。很符合盛羽灵的性格。   她这位堂姐,要是自己不好了, 绝对不会让心里最痛恨的人好过。   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信誓旦旦,绝对都是真的。   盛明窈正出神地想着,手机一震, 就看见沈时洲刚发来的——   [有没有不喜欢的颜色。]   ??这是想做什么?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下文。   想了想,盛明窈这才回:[没有。]   沈时洲没有再回复了。好像只是随便问一问。   盛明窈联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突然惊觉,这男人该不会是对她献殷勤……吧?   在她心里,这三个字永远跟沈时洲搭不上边。   但是,被盛羽灵影响之后,她就忍不住想偏了。   盛明窈及时打住,转而向秦现发了消息。   盛羽灵既然说得这么肯定,要她来问知情人。   她不可能去问沈时洲,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现。   虽然她其实跟这人不熟。   但这人看上去跟她……曾经很熟。   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秦现秒回:[有什么事可以直说,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盛明窈将早就编辑好的一大段话发送过去。   她将盛羽灵的那些话做了高度概括,去掉了许多主观部分,只保留了最重要的问题:   她以前到底怎么跟沈时洲认识的?跟他真的有很深的过节吗?   消息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秦现:[我不知道怎么说。]   ……?   几个意思?   所以盛羽灵说的,是真的吗?   她真的得罪过沈时洲啊?   那到底得是哪种程度的深仇大恨,才能让沈太子爷放下身段来对她“骗身骗心”???   盛明窈茫然,完全想不通。   秦现:[你今天可以出来吗?有些事需要当面才方便说清。]   从很短的书面文字里,就足以看出秦现的郑重。   看样子,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   那盛羽灵知道的那些事,秦现也是知道的。   为什么当初在画廊叙旧的时候,不告诉她?   是默认她还记得,所以不提起。   还是有意瞒着?   更多的疑团聚在一起。   盛明窈咬紧了唇:[今天我都有空,约个时间吧。]   *   君朝,顶层。   戴白手套,小心翼翼用双手捧着礼物盒的何珈,看着跟周围冷肃严谨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一走出专用电梯,就看见神色匆匆的林特助。   后者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沈总要去找盛小姐,不处理工作上的事了。”   何珈笑应:“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做盛小姐生活助理的?”   “……”   “过得太久,确实是忘了。”   告别后,何珈敲门,走进了总裁办公室,将盒子放在桌上。   她边摘掉白手套,边道:“原直飞航线要路过一个小地方,在打仗,不太安全,绕了好大一圈才把东西送过来,比预计晚了一小时。我刚去楼下取的。”   盒子旁盖了个细章,鎏金的墨上细细描着一串法文。   里面放着的项链,就是这家拍卖行刚结束的竞拍会的压轴品。   沈时洲瞥了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对这种珠光宝气,华而不实的东西没有什么喜好。   会拍下来,是因为何珈突然对他提了建议,要不要“给盛小姐送送礼物”。   然后就把这条项链的官方图发过来了。   ——作为主钻的梨形粉切钻,跟盛明窈还挺搭。   何珈:“这条项链抬价抬崩了,估计会流拍。我这个时候插手,马上就能拿到。”   沈时洲:“可以。”   于是,三小时后,这玩意儿就飞到了君朝的桌上。   何珈站在一旁,低头,余光见沈时洲似乎是要离开了。立刻猜到,他肯定是去找盛明窈的。   她有些惊讶。   今天上午在休息室外,从沈太子爷的举动里,她就嗅到了一丝变化。所以才会壮起胆子,主动提了礼物的事。   但万万没想到。   变化,或者说进展……会这么快?   现在这个情况,无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沈太子爷是在追女人。   以最矜贵的态度做着最殷勤的事。   ……不愧是他。   何珈收回神,道:“沈总,我还自作主张订了对粉圆钻的耳环,应该已经寄过来放进车里了。跟项链很搭,而且是还没有对外出售的概念展示款。”   这种东西,她敢确保盛明窈会喜欢。   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联系D家,拿着沈时洲金主爸爸的身份软硬兼施,把耳环成套拿过来。   何珈剪着头干练短发,又一向穿职业装,给人的第一也是唯一印象就是白领高管。   但,事实正好相反。她对大大小小拍卖会,品牌限定的了解,比大多数每天钻研这些的千金名媛们还要深。   原因很简单。   何珈曾经做过盛明窈的生活助理。作为半个土生土长的澳籍华裔,陪着对当地人生地不熟的盛明窈。   当时许多不在澳境内的拍卖会,都是她代替盛明窈到现场去把东西买下,然后带回来的。   三年过去,何珈依旧保持着习惯跟那些人联系。   有什么天价拍品流拍,拍卖行想着她,或者她背后那个财大气粗的主,都会赶上来问一句。   品牌方刷存在感的信息更是把手机邮箱短信塞满了。   寻常千金大小姐拿不到的人脉,她这里都有。   多亏了沈时洲的身份。   ……   跟随着沈总走下楼之后,何珈心知肚明,两人世界的约会,她应该神隐了,很识相地没有跟上去。   但是,当看清拦在地下停车场前的人影时,她脸色一变,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   语气加重:“盛羽灵,我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名字后面连小姐都不加了,跟之前还装着客气的态度,泾渭分明。   没办法啊,她哪儿有胆子让盛羽灵破坏沈时洲傍晚的安排。   同一时刻,那辆黑色的私家车驶过来,男人的嗓音很淡;“挡着是还有事?”   何珈来不及把盛羽灵这个疯女人拖走,就听见后者说了一大堆。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盛羽灵说得语序混乱颠倒。   然而,话里的关键词拼凑在一起,指向已经足够明显。   盛明窈在中央公园跟秦现约会。   盛……   跟秦……   约会……????   何珈光是听到那名字,就手脚冰凉,下意识发憷。   连去阻止盛羽灵都忘记了。   整个人僵直着,余光能看见男人眼里骤冷下来的暗芒。   何珈心悸。   沈时洲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发怒,而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你打算花多久时间,再让这人闭嘴?”   何珈一凛,让停车场的保安把人赶出去了。   还不忘警告盛羽灵——去白城的时限从半个月缩短到明天之前,之前谈好的家产分配统统作废。   之前是想着,要是盛羽灵走投无路想着报复盛明窈,隐患就大了,所以稍微宽容了一点。   现在看,都疯成这样了,还宽容什么。   空旷偌大的停车场里,又恢复了安静。   身后的私家车还停在原地,久久不动。   何珈在脑海里尽力把这个局圆回来。   可能盛羽灵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离开京城了,一定要拉盛明窈下水。   可能是盛羽灵情急之下说错了……   但是这些理由,想来想去都不成立。   盛羽灵肯定也知道秦现的事情。   她只要长四分之一个脑子,就知道秦大少爷的名字不能乱提。   除非……   她是真看见了。   何珈转过身:“那沈总,还去吗?”   如果她能看沈时洲一眼。   也许就会发现,男人的眼底透着很淡,却不容忽视的阴鸷。   他从喉骨里挤出音节,简洁而冷漠:“当然要去。”   何珈只能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不露出对秦现这个名字的任何反应:“需不需要我跟盛小姐说一声?”   “不用。”沈时洲低眸,“给个惊喜。”   如果五分钟前,听见这句话。   何珈还会惊讶几分钟,没想到沈总会懂小姑娘喜欢的这些浪漫手段。   但现在,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怕不是只有惊,没有喜…… 作者有话要说:  - 有朋友问:为什么女主只跟男二认识几天就相信他怀疑男主? 虽然文里写了的,但我还是当回课代表提炼重点—— 因为秦现跟堂姐以前都认识她。两个不认识的人说了同样的话,可信度upupup 如果秦现单独告诉说,盛盛绝对:神经病啊.jpg   ☆、25   中央公园南边有一个天然湖泊, 风景极好。   许多情侣拍婚纱照,都会选在此处。   周围也借此开起了露天咖啡厅。   只是现在天色略暗,路灯影影倬倬, 冷调的光将湖面映得幽暗。   太森然的气愤不适合拍摄, 因此,来往的人少之又少。   遮阳伞下,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盛明窈的指尖还吊着晃晃悠悠的墨镜。   她垂着眼睛, 看上去是在盯着墨镜发呆,根本没有认真听秦现的叙述。   然而,秦现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格外清晰地传进了盛明窈的耳朵里。   每个字, 她都能听懂。   但每个字, 都超过了她理解的范畴。   她跟沈时洲的确有过节,而且还挺严重……   这就算了。   这件事, 之前许许多多传闻里都有只言片语, 盛羽灵提起来时那副笃定的语气, 已经让她信了八成。   在见面之前, 盛明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 接下来的事情, 她就完全理解不了了——   为什么她不但跟沈时洲认识,还跟沈时洲在一起过?   为什么她不但跟沈时洲在一起过, 还因为跟他分手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很不愉快”?   盛明窈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秦现也不恼,叙述了好几个时间节点。   许多事情,只有她最亲密的人才知道。比如, 当初留学回来,她在京大找人代课挂名,实际上休学了两个月。   记忆里没有她这么做的原因, 她也没有深想三四年前的事情。   秦现却解释了——她是为了逃避沈时洲。   类似的事,他都记得,并说得很清楚。   许多没头没尾的事情,都在秦现的语句里关联上了。   理智和直觉统统告诉盛明窈。   虽然他们才“认识”了这么几天。   虽然秦现看上去目的不纯。   但是,这些话,句句属实。   也就是说,她跟沈时洲,真的有过这么复杂的一段恋情……   盛明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跟沈时洲怎么分手的?”   秦现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一段,也许是觉得不重要,也许是想刻意隐去。   但是,她很想知道。   她对感情一向郑重小心,跟姜未未的友情是这样,如果有爱情的话……应该也是这样。   到底得发生了什么,才会分手啊?   ——沈时洲有暴力倾向?   ——有特殊性`癖`好?   ——多次出轨?   盛明窈想起男人对外清冷矜贵的作风。   又突然觉得迷茫了。   秦现温声安抚:“感情问题,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他会错了盛明窈的意,以为她是在愧疚,所以特意这么说出来,让她不要觉得自己亏欠了沈时洲。   然而,对于现在好奇心爆炸的盛明窈来说,这跟没说一样。   她指尖一甩,将墨镜扔到旁边,直白地问:“这些事跟你有关系吗?”   秦现顿住。   盛明窈将手撑在旁边,偏过脸。   小脸上收敛了笑容,乌黑的瞳仁里带着浓浓探究:“整个过程,跟你,跟我们当初闹到要装不认识的矛盾……有关系吗?”   秦现停了很久,才缓缓吐字:“……你跟以前一样聪明。”   “谢谢夸奖。”她弯起眼,没多大诚意地回了一句,随即便凑得更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不罢休地问,“所以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们本来就坐在一张长沙发上。   这一凑,就好像贴在一起了。   对盛明窈来说,这是在用肢体语言,尽可能增加压迫与严肃感。   也便于观察秦现的表情,有没有撒谎。   她脑子被无数没头没尾的信息量塞满了,心里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把当年的事情全都问清楚。   秦现知道什么,她就一定要全部问出来。   根本顾不上保持距离。   况且,盛明窈的脑海里,还没意识到自己跟秦现是需要特别注重距离的尴尬关系。   然而落在匆匆赶来的男人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意味。   ——她抬着脸,好像下一秒就要亲到旁边的人。   神情被如瀑长发挡住,发丝又凌乱散落在秦现的肩上。   远远看去,近似纠缠。     沈时洲站定。   他突然想起,盛明窈紧紧揪着他的衬衫时,无意间贴过来的侧脸。   不过巴掌大,沾着被亲模糊了的唇釉,全往他下颌和衣领上蹭。   回忆结束得戛然。   眼底掠过丝寒凉的嘲弄。   随后,戾气横生。   ……   盛明窈还没得到答案,手腕就蓦地被拎着拉了起来。   还没恢复完全的脚踝踩不稳鞋跟,因为惯性直接栽进了男人怀里。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是谁,腰肢便被环住了。   男人的掌落在她腰间,指腹温度滚烫似铁,力度又很大,似乎要将她烙融烧断。   盛明窈还惦记着秦现告诉她的事,心跳一滞,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你先放开我!”   沈时洲却好像没听到。   不,他听到了,然后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动,手收得更紧,将她几乎摁进他怀里,连自由移动的空间都没有。   “你最好闭嘴。”沈时洲微一低头,附在她耳边,极为恶劣地冷漠吐字。   男人还保持清醒控制着力度,没把她彻底弄疼。   但是,她能感觉到,如果可以的话,沈时洲恐怕是想把她骨头都碾碎了。   盛明窈第一次见沈时洲发这么大火,还是这么突如其来的……   她好茫然。   这个时候不该是她生气吗?难道不是她被欺骗了吗?   怎么反倒是沈时洲……?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秦现站起了身:“沈先生,你听得见吗?盛明窈叫你放开。不经过同意的接触是性`骚`扰。”   他气势收敛,语句却不疾不徐,丝毫没有被沈太子爷压一头的感觉。   盛明窈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看见秦现的时候,会觉得他跟沈时洲有相似之处。   他大概不只是个玩艺术品的边缘富二代。   更像是,之前早就被她跟姜未未排除在外的,秦家那位同样出国三年,同样去了纽约的秦大少爷,家族未来继承人。   那干嘛要浪费时间,每天都找她聊画啊?   她盯着秦现诧异愕然的眼神,被沈时洲理解成别的意思。   他将她摁过来,以种极为霸道简单的方式遮住她的视线。   在盛明窈看不见的地方,他朝秦现无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不轻不重地问:“回国就来找我的人,不去看病危的秦老爷子,是打算把家业拿给我继承?”   秦现脸色微变。   他陡然间就明白那是沈时洲早准备好的,等他回国就引爆出来让他自乱阵脚。   的确够狠。   无论哪一刻拿出这招,他都只有暂时认输的份。   ……   说话时,怀里的盛明窈被他搂得很不舒服,一直在不安分地挣扎。   推他,甚至是咬他的手,能用的手段全用上了。   沈时洲指骨上青筋突起。   他脸色不变,心里却一遍又一遍地复述她那份失忆诊断,扼制自己把人扔进车里胡乱惩罚的想法。   盛明窈却非要提起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像在故意作对:“我跟秦现还有事情没说完,你要是有急事,能赶紧说完处理完就走人吗?”   “——你赶我走?”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的夜色还是雾色,沈时洲的嗓音被渗得有些凉。   凉意丝丝入骨。   盛明窈被他盯得愈发莫名其妙:“你本来就不该来啊。”   男人低眸,望着她。   最终,竟然怒极反笑了,笑声透着比夜里湖泊还冷的温度:“是,你说得对。”   -   最终,盛明窈是被拎着塞进私家车里的。   她脑袋磕在后座上,生理泪水唰的往下掉。   眸子在黑暗里泛着层水光,看着无辜又可怜。   其实,盛明窈一点都不疼,也不想哭。   这个时候,掉眼泪就是败坏气势。   但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完全不顺着她的意,泪水越擦越多,跟止不住似的。   盛明窈被自己气到了。   看本来就不顺眼的沈时洲,就更不顺眼。   她甚至觉得,她之前的猜测就是对的——   沈时洲这男人就是有暴力倾向!   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发这种脾气!?   耳边突然“嚓”的一下,是打火机的声音。   男人手里夹了根烟,正准备点燃。   跟她对视了一秒之后,停住,烦躁地皱起了眉,又将烟折断扔了。   打火机也被扔到旁边,砸出啪的一声。   盛明窈:“……”   他好凶!   难不成是气急败坏,装不下去了,决定提前报复她?   很有道理。   虽然秦现对她也有隐瞒。   但可以肯定,他目前说出来的都是实话。   不然不会跟盛羽灵,以及很久之前的流言相互印证。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两害相权取其轻。非得选一个,那肯定是信秦现的话比较好。   盛明窈停住胡乱地思考,慢吞吞出声:“我要下车。”   沈时洲冷瞥了她一眼。   车内原本冷静之后稍微缓和的气氛,又被这句话弄僵了。   盛明窈假装没看见,继续说:“司机就在公园外面等我,我自己能回家。我要下车。”   他眼底流动着深沉难懂的眸色:“你不该先跟我解释一下?”   她抬起脸,呛声:“我难道需要跟你汇报我的行程,想见谁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吗?”   沈时洲沉了片刻,掀起眼皮:“所以,上午和你聊天的‘朋友’,就是秦现。”   用的疑问句,语气却格外笃定。   “是。”盛明窈没有泻出半分怯弱和相形见绌,“但是你也骗过我的,对吧?”   他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陈述着:“你告诉过我,你不记得秦家的人。”   “当时说的是实话。秦现是最近才意外认识的。刚开始,我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到现在也不确定。”   沈时洲垂下眼睛,低低哂笑。   讽刺意味极浓:“盛明窈,你是压根没失忆,还是就算什么都忘了,也没忘去亲近别人?”   盛明窈怔住。   哪怕他没念秦现的名字,用了个代称,她也能深刻地感觉到,这两人好像有仇。   再联想到,沈时洲跟她其实也有仇……   盛明窈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肩膀贴着车壁,指尖勾着裙摆,小动作像只受惊的猫。   这点条件反射,没逃过沈时洲的视线。   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眯眸:“秦现跟你说了什么?”   盛明窈用纤细长指遮住眼睛,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了:“我已经知道我们两个以前谈过恋爱分手之后你记恨上我想要报复我了!”   沈时洲捏着她的长指,微微一松。   盛明窈趁机避开,贝齿用力碾着下唇,“我想下——”   “所以,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初你们是怎么在我没回国的时候就订婚了?”   男人重新把她的脸捏过来,手指用力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掐出道道暧昧印子,嗓音压低得像是从喉间深处溢出:   “你要是没失忆,现在应该在我床上做完再吵。”      ☆、26   平静漠然的语调, 吐出最令人羞耻的字眼。   盛明窈第一次冷不丁听见这么荤的话,脸蛋到耳尖一下子红透了,慌不择言:“你先拿证据再说。”   沈时洲突然朝她笑了一下, 眼底不见笑意, 语气更戾,没有任何温度:“你是觉得,我会把别人订婚礼的东西保存下来?”   她别开脸, 使长发遮着脸颊红晕,好让自己显得更冷静一点:“我又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得去求证。”   他唇角轻扯, 不掩饰冷意:“信只认识几天的人都超过信我。盛明窈, 你这看人的眼光,能活到成年真够幸运。”   盛明窈有些恼了。   想朝他解释, 她不是信秦现, 是信证据。譬如说有超过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提了同一件的证据……   但还没来得及说, 后脑猝不及防地被大掌扣住, 浓烈的男性气息, 伴随着近乎粗暴的吻一并落了下来。   她想撑住男人胸膛, 借此拉开距离的双手,也被他握着拉到了头顶。   姿势近似禁锢。   盛明窈立刻用小腿去踢他, 然而脚踝稍微一抬起, 划过带着冰冷金属扣的皮带,就感觉到往下……   是、是她想的那个吗……?   盛明窈白皙的脸蛋瞬间布满了红潮,黑白分明的眸闪着, 有些混乱,甚至做不到躲避着他逼迫的视线。   渐渐的,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被男人炙热的气息与吻熏得滚烫。   脑海里好像也有什么跟着烧了起来,飘出白蒙蒙的烟。   她隐约记起了几个模糊的画面。   那些碎片化的场景,在有限记忆里不断地来回跳跃。   有时候是夜幕上挂着的漫天烟花,地上铺着的厚厚一层雪,她肩上披着的、属于年轻男人的风衣外套。   有时候又是穹顶明亮绚丽的灯光,跟现在如出一辙的盛怒俊脸,其他人的对峙骂声……   好乱好乱。   那些完全不记得,却又都尽数属于她的记忆,胡乱缠绕在一起,打成了死结。   盛明窈的眼前全都蒙上了一层雾,呼吸声渐弱,像溺了水。   为了不掉落得更深,不得不用手指攀附住离男人的肩膀,找到依靠。   ……   怀里的人软得没了骨头,指尖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抓着他的衣领,细嫩肌肤时不时蹭过来。   不知道是被吻得没了意识,还是顺势故意勾着他。   但,即便她似乎已经识相地示了弱,男人还是也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   一张一合的娇嫩唇瓣,都被他咬破了。   像在警告她下次不准乱说话。   车停下后,沈时洲将盛明窈打横抱起带进家中。   不知道是心情差还是没耐心,或者两者兼有,开门关门的动作都格外粗暴。   砰的两声,好像把盛明窈吓到了。   她第一时间往他怀里缩。   “怕了?”他故意凑到他耳边,薄唇几乎要贴着她的耳骨,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她。   得到的回应,是两声意味不明的弱弱嘤咛。   可能的确是怕了的意思。   沈时洲的眼底又暗了几分,紧紧摁着她的腰,直接走到床边,将那副白皙玲珑的身子抛入床褥之中。   然后紧跟着就覆了上去,密密麻麻灼烫的吻全落在她唇和脸上,再沿着细得一下子就能掐住的天鹅颈,蔓延到了锁骨跟双肩。   火焰只需要一点燃,就能在瞬间呈现燎原之势。   视线往下,就是那件早就被弄得几乎松垮的上衣。   衣摆边儿都卷了起来,稍微一碰就能彻底解开。   男人喉结一滚,掐着腰的长指流连片刻,不由自主地往上。   他原本只是烦躁,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堵住盛明窈那张喋喋不休一句比一句伤人的嘴。   但现在,出了点岔子。   怒意没消,欲`望却被轻而易举地勾了起来,且难以压下。   想用最恶劣凶狠的手段惩治她的念头……愈发占据了上风。   他是个各方面都很正常甚至超常的男人。主动讨好的娇滴滴美人儿脱成这样,怎么可能又一点反应都没有。   况且。   他不打女人,也没别的特殊癖`好,想让盛明窈知道疼,知道下次不敢了,只有这一种方法。   被压在被褥上的人像一点都不知道危险似的,愈发柔弱无骨贴在他身上,好像在无声地邀请。   跟刚才那副生疏警惕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眼底晦暗,俯下身,沿着腰肢细腻的肌肤吻上去。   “沈时洲……”   突然之间,细细软软的语调,叫得人没了骨气。   沈时洲喉结紧绷,心头突然软了。   伸手捧起她被凌乱湿润头发挡住的脸蛋,想把人拉过来多吻两下。   一碰,就碰到了水渍。   然后才发现盛明窈哭得好厉害,脸上全是泪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吵闹,哭起来连声音都没有。   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时洲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在那刻,心头甚至有一丝局促。   察觉到自己那丝不合时宜的情绪,他紧蹙的英俊眉眼,染上更重更深的烦躁。   他启唇,态度很恶劣:“现在知道后悔了?讨好我就拿出这么一点代价,是以为你这幅样子在我这儿有多金贵?”   盛明窈好像没听见一样,只会说“疼”。   翻来覆去就是这一个字。   根本不是刚才伶牙俐齿,随便都能跟他说出八百个理由的样子。   他掰过来她的脸:“盛明窈,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糊弄——”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   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突然被她柔软的指尖握住了。   她半靠着床头,艰难抬起脸,断断续续地问:“我看见我们去看烟花了,冬天下了雪的时候……你拉我去的,是不是?”   沈时洲蓦地僵住了。   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深像是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   里头除了欲`念外,沾染上了许多别的东西。   更加难辨。   他强行控制住把盛明窈拎起来逼问的念头,重重吐出一个字:“是。”   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   并不是因为盛明窈提起了过去的事。   而是因为。   听她提起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期待。   ……真够荒唐。   沈时洲低冷问:“还看见了什么?”   “看不见了……头好疼好疼。”   盛明窈的指尖紧紧攥住他,模样好似依赖勾`引,低低念着的话,却在一点一点逼迫男人克制自己的欲`望。   原来刚才那些小动作不是在迎合他,是脑袋太不舒服了,在跟他求助。   这才像她会做的事。   盛明窈哪儿会那些讨好他的伎俩。更不会知道自己就是安抚他最好的方式。   怎么可能为了安抚他的怒意,就顺着那个吻勾`引。   一盆冷水浇下来,意识冰凉。   沈时洲从她身上起来,站在床边倒了杯冷水喝。   神情隐在黑暗之中,掩饰得很好,   隔了一会儿,他冷静的嗓音里裹着强烈的欲`求`不`满:“我先去拿药。”   他是想要盛明窈知道疼。   但绝对不是这种疼法。   所以,明明最初是他去中央公园拎走盛明窈要兴师问罪,到现在,却竟然是他自愿落了下风。   犯了错的人哭成这样,连句重话都说不得。   沈时洲转身准备走,却听见盛明窈轻得像要断掉的声音:“药太难吃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声音最末,还带着一点点哭腔。   听见的那一刹那,冷静差点瓦解。   沈时洲转过身,低眸看着她的脸,眼底浓得聚墨,语气不善:“头不疼了?”   就没见过这么会折腾的女人。   见鬼了。   看不出来他现在对她很生气,还很想要她吗?   要是她敢回句不疼,他一定回去把她压在床头,办完刚才没办完的事情。   教训得她明天哑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盛明窈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委委屈屈:“你以前不都是会抱我的吗?”   “…………”   男人的脸色,要多冷就有多冷。   最终却坐在了床边,将她揽了过来。   盛明窈靠上沈时洲的第一件事,就是指尖扯着他肩膀的衬衫,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用力地咬上了一口。   沈时洲没什么痛意。相反,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用一只手撑着她软下来的腰,将东倒西歪的盛明窈扶正。   却差点忘了她的上衣已经松了。   指腹碰到的不是布料,而是她白皙柔软的后腰肌肤。   于此同时,又被咬了两口。   嘶。   牙齿还长尖了。   隔了好几年,盛明窈这娇纵的脾气跟以前一样,还是个自己疼,就要让别人也跟着疼的小祖宗。   都疼得哭成这样,神志不清了,还不知道消停。   也不对——   可能真是因为太疼不清醒了,才会这样。   沈时洲嗤了声。   低下头,听着盛明窈嘴里断断续续念着的,有他的名字,还有些因为太含糊没法听清的字眼。   也许是对那些陌生的记忆和情绪感到害怕,她本能地将脸贴进他怀里,就跟贴在枕头上一样。   男人那些本来就难以克制的情绪,又被她添了把火。   他摁着她的肩,顿了很久,冷嘲吐字:“你动什么?”   盛明窈不听。   她难受,也铁了心要他跟着难受。   哪怕晕成这样了,潜意识里,也笃定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彻底要了她。   真够有恃无恐。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盛明窈被他喂了杯温水,好了很多,渐渐就睡了过去。   在他怀里,睡得很安静很安静。   她的脸上,耳朵上,头发上,脖颈上都是还没干的水渍。   不是刚才因为太疼了掉的泪珠,就是喂她喝水时呛出来的水。   上衣勉强遮着身子,单薄成这样,也不知道冷,看上去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乍一看,一副被男人玩儿狠了的样子。   沈时洲愈发烦躁。   欲`念难以纾解,等盛明窈彻底睡了,他还得去浴室亲自动手。   ——这他妈到底是谁玩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次临门刹车,但五章之内……下次一定:)   ☆、27(修)   天光微亮。   盛明窈迟缓地醒了。   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 只是稍微动一下,就感觉到后脑隐隐的疼痛,像是哭多了, 眼睛也很不舒服。   耳边一直有哗啦啦的水声在打扰着她, 缓了很长一段时间,盛明窈才慢慢找回了清醒,手撑着床, 坐了起来。   入眼是深灰的床上用品,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别的颜色, 所有东西都覆上淡淡的冷调, 显得简洁却压抑。   这,好像, 不是她的房间来着……   与此同时, 耳尖突然捕捉到了阵声响。   她转过脸, 正好看见了从浴室走出来的男人。   沈时洲头发上全是未干的水汽, 皮带没来得及没系, 上衣甚至只扣了两颗扣子。   还没消失的睡意, 被这一幕冲击得七零八落。她睁大眼,不假思索把枕头扔了过去, 尖声骂了句“下`流”。   枕头软软地砸了沈时洲一下, 便掉在地上。   男人瞥了眼,收回视线,脸色沉得没有表情, 嗓音也一样:“你看不清楚?这是我的床。”   盛明窈咬紧唇瓣,口不择言:“那你把一个陌生姑娘拐回家……还不是流`氓!”   沈时洲站定,低眸看着她, 眸色深了深。   她回望,继续恼着控诉道:“你竟然还倒打一耙骂我!”   脑袋里回想起昨晚晕乎乎时,揽着他脖颈的姿态。   骂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但又实在是很委屈。   她又不是主动的!   沈时洲怎么说得……跟她勾`引了他一样?   换作往常,沈时洲都懒得跟她吵这些小事。   反正盛明窈一向都把表情摆脸上了,一看就知,根本藏不住。   骂他时,那点心虚跟言不由衷,他都能清清楚楚看见。   但这一次,他心里好不容易被水冲散的情绪,又被轻易地挑了起来。   不耐更甚。   也愈发看不惯她脸蛋上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那副生疏的表情。   即便知道,这种情况下,尴尬疏远是人之常情。   但就是……哪看哪不顺眼。   男人低缓念出的字眼,在静谧的空间里很清晰:“你是在暗示我,帮你回忆一下,昨晚你的腿是怎么勾到我腰上的?”   “……”盛明窈脑子更乱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自己被自己给气到了,干脆拎起被子盖在自己头上,继续装盛小鸵鸟。   然而,还没躲上两秒。   盛明窈又想起来,这是在京淮名邸,是在沈时洲常睡的卧室。   现在正跟她肌肤相贴的,是这男人睡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床具……   他昨晚把她带回来,指不定就睡在她旁边。   盛明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甩开被子,翻身下床。   占据极大空间的双人床,正好成了隔开她跟沈时洲的分界线。   “不跟你吵了,”盛明窈单薄的肩胛骨紧贴着墙,低而恼地道,“我要回家!”   其实,她现在还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   昨天闹完那一通,她身上、心里,全都堆着问题和麻烦。   有些东西,要是跟沈时洲扯起来,能扯一天一夜。   但是。   盛明窈承认自己的心理素质很差很差。   她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梳理清楚一切,然后冷静地跟沈时洲交流。   她必须要回家,独自放空很长一段时间,找最亲密的人做树洞帮她,才能消化掉昨天巨大的信息量。   谁让盛明窈暂时还无法接受,她以前不但跟沈时洲谈过,还为了秦现把他渣了的事实。   更不能深想,为什么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唯一的反应就是蹭着沈时洲,向他求助。对他的亲密,还表现得……   那么……   不太好描述……   她明明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   失忆后,记忆中的初吻,也是那天在休息室里被沈时洲夺走的。   昨晚男人的行为,却是在赤`裸`裸地告诉她——   她之前认为的那些严重越界的举动。   其实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沈时洲没亲两下就把她亲晕了,要么是他跟别的女人练吻技练过八百回,要么就是……他很熟悉她。   不不不等等等你在想什么!   这是你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清纯花季少女该想的东西吗!   盛明窈伸手捂住额前碎发,手腕顺势挡了颊上红晕,免得被不远处的男人发现,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该想的。   沈时洲将盛明窈装鸵鸟的行径都看在眼底,却并没有让她缓一缓的打算。   慌吗?那就继续慌着。   心底睚眦必报的劣根性,一览无余。   沈时洲吐出声冷笑:“穿成这样出去,你是打算直接去警局报案?”   “……”   盛明窈:!   她低头看了眼松松垮垮的衣服,连忙摁住身前布料避免走光,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抚平裙摆的褶皱。   平复心情后,本来是想呛回去:不要你管!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沈时洲的话虽然难听刺耳,但确实无法反驳。   她大清晨衣衫不整,一个人孤零零地逃开沈太子爷家。   估计不出一个小时,传闻就会编得满天飞。   上次看见的那十八禁搞黄色小短文,这群无良媒体,为了博眼球,能一口气编上十篇。   先是她主动献身沈太子爷,谁知道男人都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狗东西,拔X无情把她赶出家门。   再是盛明窈疑似前往警局报案被**,有权有势的男人就能在皇`城脚下肆意妄为了?   最终,华丽丽地从娱乐版登上社会版头条。   然后她就彻彻底底社会性死亡了。   盛明窈不得不选择暂时妥协。   但她仍然磨磨蹭蹭,还想提个矫情的要求——   她要去别的浴室,绝对不去沈时洲刚刚用过!   刚准备说,余光便对上男人垂眸看她的暗沉视线。   盛明窈才意识到,自己用手也没挡住多少……   空气里,有尴尬的因子接连炸开。   她飞快进了浴室,反锁上门。   连锁两次之后,盛明窈听见沈时洲念了句她的名字。   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   生怕这男人破门而入,对她图谋不轨。   细细听,原来沈时洲不是在喊她,是在跟何珈说,为她准备换洗衣服,一个小时内送过来。   她现在这身的上衣,昨晚已经被男人粗`暴的动作把扣子扯掉了,不能再穿。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为了维持住仅有的面子,盛明窈还是没有拒绝沈时洲的好意。   她敲了下门,提醒着门外的男人,脆声道:“手机给我一下。我来跟何珈姐说。”   沈时洲已经挂断了通话,闻言,稍微一顿。   然后才缓慢地陈述:“我说了你内衣的尺寸,不用再啰嗦一遍。”   也不会像上次一样买错了尺码。   “……”   “……”   “我……”   她及时打住了那句“你怎么会知道”,免得又引出什么古怪的话题。   盛明窈此时此刻,十分怀疑——沈时洲是故意的吗?   脾气没地方发泄,就拐弯抹角说这些,想看她尴尬吗???   她脸皮很薄的,哪儿找得到话呛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哪儿做错的盛小漂亮,形势所迫,这辈子第一次哄人 不可能还有人凶她吧!??? 是的!沈时洲你看什么!我就是在明示你!   ☆、28(修)   盛明窈咬了下指尖, 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什么都没听到,转身走进了浴室里面。   里面有个很大很空的浴池。   她再三确认沈时洲没用过, 才敢坐进去。   洗完后, 换上了何珈专门送过来的裙子。   盛明窈才发现,不知道是这男人故意,还是何珈会错了意。   竟然选了件很深的低胸吊带。   她以前也不是没穿过这种衣服。   比这更暴`露的, 都有不少。   这件上衣性感中又带着点小清纯,几乎是她见过的同类型上衣中,最好看的一款了。   但是, 怪她敏感, 下意识觉得,这个时候穿成这样, 好像不大合适……   她隔着门, 问:“何珈没有拿外套过来吗?”   得到的答案跟她猜的一样:没有。   好吧, 情有可原。   何珈再怎么胡思乱想, 也绝对想不到——   沈时洲这个见色起意的男人, 竟然不要脸地在车上就解了她衣服。   她那件风衣, 现在估计还落在后车座上。   看沈时洲的反应,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 也没提过要拿回来。   盛明窈只能退而求次:“你有没有没穿过的外套?”   她听见沈时洲说了句“麻烦”。   是在说她。   但随即, 男人脚步声渐远。   显然是去照做了。   等了很长时间,沈时洲才回来,从浴室门拉开的缝隙里, 递来了外套。   盛明窈在此期间,等得很无聊,已经想过了他会拿什么款式, 无非是深驼,深灰浅灰,以及最经典的黑白。   也是他一贯的穿衣风格,简洁利落。   此刻,却没想到,男人手上拿着的是件浅草色的小披肩。   披上之后,盛明窈才从镜子里看到了全貌。   款式经典,打理得也很好,看着像崭新的。   但是看了看牌子,再结合下“浅草是哪年的通用流行色”这类常识,盛明窈一下子就把这件衣服的购买时间,拉到了好几年前。   她走出去后,难掩诧异地问:“你家里怎么还会收藏着过季的女装?”   难道这是他以前用来养女人的地方吗?这套秋冬当时不但贵,还限时限量,看起来,他养得还挺好。   对别的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是对她这幅恶劣的态度了?   正胡思乱想着。   沈时洲:“你的衣服。”   “???”   盛明窈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我在这儿住过吗?”   沈时洲在床头挑了只腕表戴上,没看她,低沉的嗓音带着不耐:“搬家时候带过来的。”   男人不愿意多提。   从澳洲搬回京城,再从沈家主宅,搬到这儿。盛明窈的东西,他竟然都留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当初走出卧室,却鬼使神差地,想把这件披肩拿给她。   也不知道那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盛明窈却被这句话炸得愣在了原地。   原本就已经自暴自弃地接受了曾经跟沈时洲有一腿的事实,却一不留神,就再次受到了冲击。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多了。   她张了张唇,很惊愕:“我们以前还同居过啊?”   如果不是曾经住在一起。这衣服的来源,只可能是沈太子爷纡尊降贵做了回变`态,从她衣柜里面偷的。   后者显然很不靠谱。   耳边全是她一遍接一遍的问句。   不停地提醒着沈时洲,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她的东西保存下来?   越想越烦。   只想让盛明窈闭嘴。   男人视线微抬,神色清冷,看着她的眼里却有着与之不符的嘲弄,甚至轻挑:“不止。还上过床。”   “…………”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要继续问吗?”   “……”   盛明窈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接“不问了”,及时转移话题。   但是好奇心比理智先行一步,她下一秒就问出了声:“哪样的,跟昨晚一样什么都不做的那种吗?”   沈时洲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蓦地冷笑了下。   笑意不达眼底,表情更是毫无缓和。   可能是把她那句话,理解成了不愿相信。   他不动声色地轻扯薄唇,道:“你腿根那颗小痣,消了?”   盛明窈看清男人投过来的深谙眼神,半天才琢磨透他话里的深意。   一瞬间,脑海里嘭嘭嘭炸开了连环烟花。   她张唇,半天找不到应对的话,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转移着话题:“好像都九点了,你是不是要去公司?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就往门口挪。   男人低嗤一声,“我同意了吗,就想走?”   盛明窈越心虚,声音就越大,反驳得很快:“我走不走又不需要你同——”   “你如果忘了,我可以再让你数一数,昨天你把我身上又抓又咬了多少个口子。”   沈时洲不轻不重地道。   大有一副盛明窈要是敢走,他不止可以把自己衣服脱了,露出伤口,还会把她的裙子也跟着脱个干净的威胁意味。   男人不提还好。   一提,原本想刻意忘掉的记忆,又全部涌了上来。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停留在她扑进沈时洲怀里……   盛明窈根本难以理解,自己当时是在做什么。   怎么有胆子去招惹当时正在气头上,还对她抱着毫不掩饰的浓重欲`望的沈时洲?   还对那男人又抓又咬的?   迎上男人晦暗嘲讽的眼神,盛明窈为了不让自己输掉气势,微微扬起下巴:“我又不是故意的。”   “当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头很疼,没办法控制自己。归根结底,还不是你的原因——”   话没说完,眼前一黑,颀长的身影顺势压了下来,将她逼到墙角。   他捏着她的下巴,指腹滚烫的温度不减,:“再说一遍。”   盛明窈以为又一不小心冒犯到了沈时洲,惹他生气了。   刚还维持着的表情秒怂,睫毛紧张地扇了扇,说什么都不重复刚才那句。   男人却似乎一点都不吃这套,加重了语气:“听不见吗?我让你再说一遍。”   他不解释清楚,没头没尾就来这么一出。   盛明窈当然下意识地以为,他是因为她乱找借口这件事发火。   所以,更不会说了。   直到腰肢被用力地掐了一下,沈时洲的嗓音带着警告:“你哑了?”   盛明窈被各种破事刺激得有些疲倦的神经,终于迟钝地反应了过来,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低头,咬了咬指尖,吞吞吐吐:“大冬天,我跟人去看烟花了……好像是和你。”   当初想起这陌生的画面,她还问过沈时洲的。   男人也给了肯定的答复。   可见,那并不是她错乱的幻觉。   盛羽灵秦现以及沈时洲本人说的那些话,也的确都是真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画面。   但是睡了一觉之后,全忘完了。   只记得那么点。   半晌等不到沈时洲的反应。   保持了冗长的沉默后,她终于听到了声带着浓浓嘲讽的哂笑。   “真够意外,你竟然不记得放我名下刷空了的那一排卡。”   盛明窈:“……”   对不起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接不上话,就更不可能澄清,或者是安抚沈时洲的情绪。   只能干巴巴地听着。   然后,从那些只言片语里,勾勒出模糊的猜想。   她十几岁那会儿,父母留下来的信托基金光是年利润就已经够庞大了,盛世的分红也没少她那一份。   怎么非要去刷那男人的卡……   沈时洲把她包`养了吗?   等等,那不对啊。   她要是在国外学坏了,自甘堕落要去当太子爷的小金丝雀,不该是沈时洲厌了之后把她甩了吗?   真想不通。   盛明窈抬起眼睛,很轻很轻地道:“那个,沈总……沈时洲,你不要生气,好好说话。”   她平生第一次理亏成现在这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沈时洲不把之前的事告诉她,她还能不知者无罪,继续我行我素。   这男人要是敢凶她一句,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但是,现在都知道当初自己好像亏欠沈时洲了。   再不稍微估计一下他,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犹豫了半天,盛明窈紧咬住唇:“你要是伤口还没愈合,我帮你贴创口贴,好不好?”   不等沈时洲回答,她又想了想,道:“你等下不是要去公司吗?要我帮你系领带也行。我以前礼仪课上学过的,成品还可以。”   那放软的一句句话,说得让人没了骨气。   半晌后,低稳嗓音响起:“领带在床右边拿。”   算是接受了她的示好。?轻.?吻?恋?.芯?   盛明窈随便去挑了一根,抬头就看见男人戴上了祖母绿的袖扣。   那色调虽然不算明亮,但跟沈时洲一向的风格有很大出入。   因此,她特地多看了两眼。   接着便想起来,那好像是最初去君朝找他时,随手拿的伴礼……   作为主礼的领带,都不知道被她扔到哪个垃圾桶去了。   这男人竟然把它留了下来。   盛明窈收回神,上前去替沈时洲系好了领带。   事实证明,她对自己礼仪课的听课程度,和走神程度,都有错误的认知。   当初的入门,就是教各位贵太太,或是未来肯定会成为贵太太的小小姐们,怎么替自己的男人系领带,整理衣领。   作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夫人,每一次亲自动手,都要让给自己打钱买包送珠宝的男人亲眼看见,达到收益最大化。   盛明窈听半截忘半截,完全没认真。   她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那种嗤之以鼻的心情。   ——男的是手断了吗?有手不会自己给自己戴领带?她干嘛要给那种四肢不健全的残疾人献殷勤?   如今,看着自己非常笨拙的成品,盛明窈悄悄瞥了眼“残疾人”沈时洲,只觉得失策了。   不到今天,不到此时此刻。   她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哄男人,乖乖来做这种事……   当然,最想不到的还是,怎么会招惹上沈时洲这种哪哪都跟她不搭边的人呢。   那些爱慕沈太子爷已久,彼此撕得天昏地暗的年轻千金们,就是不要脸地做梦他能看上自己,也不敢编得这么离谱。   突然间,又听见沈时洲不咸不淡地道:“手还不放,想勒死我了?”   盛明窈连忙松开了,抬起脸,弯着眼睛露出一个讨喜的甜笑。   就差把“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心虚所以不得不来讨好你”这一行字,全都写在脸上。   装都装不出真情实感。   沈时洲倒没拆破她的心思,只是问:“你以前学这个做什么。”   “不是我想学的!当初被摁着头去听了几节礼仪课,一进门是这一套‘贵夫人在婚姻中的自我修养’——”   说到这,盛明窈察觉到不对,连忙加了句,“也不只是在婚姻中。”   乖乖回答着这些有的没的之后。   见沈时洲的表情虽然依旧冷淡,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她大着胆子:“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问完后,盛明窈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   谁知,沈时洲不容置喙地道:“你先住这。”   “??为什么?”   男人正用长指将系歪的领带拉正,闻言,力道蓦地大了一些,哂笑:“那你这么想回去又为什么,赶着见人?”   他很讨厌提起秦现的名字。   但这个别人,不用说,盛明窈也知道指的就是秦现。   “我没有。”她认真地回。   说完后,怕沈时洲不信,翻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秦现一个又一个的联系方式拉黑。   删除通话信息之前,还跟他看了一眼。   除了让他消气,也有替自己澄清的意思。   “是你之前什么都不告诉我,一提起来就跟我生气,我才要去问他。”   沈时洲半点都不想说过去的事,虽然将她那弱声弱气的解释都听清了,视线却全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淡声道:“真干脆。”   盛明窈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只能朝他营业性假笑:“……”   不然还能说什么?   这话听着像在夸她。   实际上,却阴阳怪气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之前也把沈时洲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这句“干脆”,可能不只是说现在对秦现,也是在说她以前对他。   她明白了男人的火气还没消,却仍不死心地问:“你可以让何珈什么的多来看我两眼,我保证不跟秦、他联系。这样能不能走了?”   沈时洲低眸,声嗓重了些:“我让你住这,要什么何珈会替你拿。”   “不想住也不可以吗?”她好可怜,“我回去可以每两个小时,不,每个小时都给你发消息嘘寒问暖,没事就去君朝缠着你的。”   那句“缠着你”,说得言不由衷。   这幅样子,哪儿是想缠沈时洲,分明不就是想避着他吗?   盛明窈知道自己演技不好。有多违心,男人肯定一看就透。   但她尽可能说得真诚一些。   事实证明,这样的确有效。   那双眼在灯光下透亮,又带着丝雾,水汪汪的,看得戳人心软。   即便知道说得没几分真,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陷进去。   沈时洲顿了片刻,移开视线,声音还是冷硬:“不想住这儿,你可以选去住地下室。”   “?”她愣住。   这儿怎么还带地下室的?   不是储存东西的酒窖之类,而是那种可以住人的地下室……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警铃大作下,盛明窈想也不想就退了一步,震惊:“你怎么还想把我关起来啊?”   沈时洲似是没料到她的反应,反倒笑了声,看不出是喜是怒,伸手把她小巧的脸蛋拉过来,捏着。   “你提醒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恐吓她的,男人的语调沉沉。   “除了在这里听这些废话,我还可以囚`禁你,把你锁起来,然后做什么……嗯?”   尾音很低。   盛明窈好像真的被他吓到了,小脸煞白,睫毛扑扇的弧度显示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有一瞬间,她感觉,沈时洲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盛明窈不去想了,忙不迭道:“我没有何珈的电话,不知道怎么联系她帮我去取我家里的东西。”   她微微低头,像是在思考,实际上是想躲掉沈时洲手指的触碰,外加避开他的目光。   “好多东西都要拿过来,有点麻烦……我要住多久?”   盛明窈认了。   住哪儿不是住。   沈时洲家里这么大,她挑离他最远的房间,平时晚起早睡避开他的作息时间,跟一个人独住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等我处理完,他不会去找你——”   “为止。”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早就把网铺开了。   就等着收。   盛明窈:“要很久吗?”   沈时洲微眯起眸,截断她没完没了的追问:“要是你听我的话,不跑去见秦家的人,本来一天也不用。”   “……”   好的,是她错了。   葱白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腕表,盛明窈乖巧地转移了话题:“快九点了?你不去公司吗?”   终于把这破男人送走以后,盛明窈打开手机发了半天的呆,决定先把何珈叫过来。   她刚给她买了衣服,估计现在就在附近。   一刻钟后,何珈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明窈,沈总给你的那套粉钻还喜欢吗?他们拍卖行又说上了个新的,质地纯度差不多,我在想要不要买回来。”   盛明窈闻言,彻底愣住,迷茫地看着对方。   何珈秒懂:“沈总……没给你吗?”   “没。”   “噢,我以为他只是不会正式拿给你,但就放在车上,你能一眼看见。”   何珈已经猜到了昨天肯定会有亿点点小插曲。   但闻言,还是诧异了秒。   沈总该不会一气之下把东西扔了吧?   一提到沈时洲那辆私家车,盛明窈就想起昨天车上……   都吻成那个样子了,沈时洲哪儿还记得给她带了礼物。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当时没吻上,是吵起来了。   他也不会把东西送给她吧。   当时,他们俩都在气头上呢。   想到这儿,盛明窈组织着措辞,轻声问:“我以前跟你们沈总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认识我?”   何珈笑:“你留学那会儿,我在美院当实习助教,从沈总那儿接了一份超级轻松的外快,以后就一直是你的生活助理了。”   “最初你们那个系,只有你一个东方人。他可能是怕你孤单。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地方天气冷,你不适应,很多事情都需要人帮个忙。”   “这样啊……”   盛明窈都怔了。   沈时洲以前原来会这么贴心的吗?   那她到底是为什么……   可惜失忆之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现在只能凭空胡乱猜着。   脑子里全是些没依没据的答案。   何珈已经猜到了他们之间大概发生了什么。   压低声音,道:“听我一句,少问少提当初的事情。沈总他真的很讨厌听那些,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盛明窈:“但是他主动跟我讲了一点点。”   她搞不懂这男人的态度了。   何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像大姐姐安抚小朋友似的:“那你想想,他跟你讲完之后,是不是脾气就变差了。可能是昨天发生了那些事……所以说,一定要少提。沈总以前其实特别特别宠你。”   停住。   “——现在也是。”   盛明窈真想把刚才沈时洲怎么威胁把她关进地下室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何珈。   但往深处一想。   沈时洲以前对她……好像是挺好的。   不过,当时越好,就衬得现在越寒碜。   盛明窈在跟何珈交代完要从家里搬哪些东西,买哪些东西之后,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何珈姐,沈时洲会记仇吗?”   何珈正理着那一大列清单,听见这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仔细思考后,她慎重地道:“一般都会。”   “……”   盛明窈对自己有清楚的自我认知。   她肯定会被沈时洲归类到“一般”里面去。   也就是说。   那男人,可能还惦记着哪天要报复她……   -   手机上不断涌着新消息。   姜未未:[卧槽!]   姜未未:[卧槽卧槽卧槽!!!太子爷没骗你??你没听错??]   盛明窈:[我巴不得我听错了:)]   笑不出来.jpg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无辜多可怜。   沈时洲这男人不经允许,吻她摸她吃她豆腐,还玩限制人身自由这一套。   换作之前,她一定把花瓶砸到那张英俊的脸上。   但是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之后……   她只能老老实实在这地方带了下来。   姜未未:[我觉得你更该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   姜未未:[囚`禁是变`态的前兆啊。他说要把你关地下室,要是不是吓你,是真的呢?多少真心话都是通过玩笑说出来的喂!]   姜未未:[而且,我打包票,沈时洲说你半路跟秦现跑了,绝对句句属实。哪个男人会编故事给自己戴绿帽?我觉得,他有多讨厌秦家人,就有多讨厌你,真的。]   看到前面,盛明窈还想删掉这段少儿不宜的话。   但读到最后,她又不得不承认。   姜未未是对的。   姜未未:[所以!盛盛!赶紧找个时间去负荆请罪给人道歉!]   盛明窈:[……不会。]   姜未未像个没有感情的鼓励机器:[相信我,你可以的!大美女盛盛笑一笑,沈总看了就心情好!要是不敢,大不了多喝两杯!我给你寄一箱特别提神的酒!]   盛明窈回了句好。   等姜未未下线了,她还盯着那几段聊天记录看。   然后告诉自己:少喝两杯,盛明窈,你可以的……   ☆、29   晚上九点, 盛明窈从浴室出来,慢悠悠地吹干净头发。   她忘记让何珈把家里那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拿过来。晚上繁琐的护肤流程,被迫减少了一大半。   敷完纯水面膜后, 盛明窈就准备睡了。   不只是因为闲得没事做, 更是因为,她在这儿哪哪都不自在。   这个崭新、没有用过的卧室里,到处都好像有她生活过的痕迹。   无论是原本就有的大件, 比如衣柜和床。   还是临时搬过来的那些东西。   全都在盛明窈没有提过的情况下,有意无意地附和着她的习惯。   化妆台是她钦定的那个牌子,尺寸型号都完全相同。左一抽屉放暖色系腮红, 左二放冷色……   何珈全都布置好了, 跟她自己收拾的一点不差。   的确很方便,也很贴心。   但是, 越想越奇怪。   盛小鸵鸟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揭掉面膜就关灯睡了。   闭眼前, 手机突然一震。   姜未未:[宝贝, 开门。我给你送的酒到了。超好喝的一小众鸡尾酒牌子, 不好喝我给你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超大声!]   她不得不暂时打消睡意, 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脑袋先探出去, 悄悄打量了四周——   很好, 沈时洲没回来。   她松了口气,边回复姜未未的消息,边走向门口。   手还没伸出去, 门就径自开了。   盛明窈微微一怔。   当看清楚门外的人之后,尴尬之情迅速袭遍了脑海。   她连忙往旁挪了挪,抬起脸, 笑盈盈:“晚上好啊。”   语气很甜,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惊喜和关切。   沈时洲漆黑无温的眸子落在她脸上,顺带扫过她的睡裙,薄唇微抿,没动。   一眼就看见她脖颈下大片细腻雪肤,也不知道遮一下。   盛明窈没察觉出他神情里的深意,“可以让让吗?我朋友寄了一箱酒——你之前应该见过她,姜家小千金,车祸那次,就是她跟我一起的。”   “噢,那个包裹很重,你可不可以帮我拿进来?”   一点也没有这个时候不该使唤他的自觉。   沈时洲将寄存箱的东西顺手拎到了茶几上,不知道是不是脾气没消,动作很重。   他余光瞥了下包装上的几行字,淡漠地道“少喝。”   “你那是不是在关心我呀?”眼前一晃,盛明窈又凑了过来,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脸希冀,还有她靠得极近的距离,差点令沈时洲产生了错觉……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沉下声:“别烦我。”   “……”   “……哦。”   盛明窈原本还有些高兴。   这男人态度放软了,估计听几句好话就会改变主意,放弃把她关在这儿的无聊行径。   听他语气里跟之前如出一辙,甚至比之前更不好的态度,瞬间认清局势,放弃幻想。   等沈时洲走后,她从姜未未寄来的包裹里拿了两瓶酒,也溜进了自己的临时卧室。   盛明窈没有晚上喝酒助眠的习惯,把酒瓶放在床头柜上,就没再管了。   睡之前,她拉开了床头柜最下面一层抽屉,想看看何珈有没有准备眼罩。   她在陌生的地方,一直都睡得不好。   何珈连她喜欢怎么放腮红都知道,没理由不知道她这个从小到大的娇气习惯。   果不其然,何珈把东西准备齐全了。眼花缭乱,挑都要挑很久。   柜子放的位置太低,盛明窈不想一直弯着腰,干脆把里面的全部都拿出来,放在腿上慢慢选。   眼罩,隔音耳塞,安眠药,褪黑素,还有……   好几盒没开包装的大号超薄。   一堆小型润`滑`剂。   虽然盛明窈之前从来没见过真容,但这些成人用品的种类和用途,她大概,还是知道那么一点的……   “啪”的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她过了好久,才回过身。   ——这难道是给她准备的吗?   盛明窈不可置信。   要说是何珈误会了她跟沈时洲现在尴尬的关系,为她的健康着想,多准备了一点这方面的东西,很有可能。   但因为早晨被连续几次挑拨了干净易羞的神经,盛明窈先入为主,感觉这更像是沈时洲会做出来的事……   他是不是在威胁她?   那么多东西,想要用完,至少得小半年吧?   沈时洲可能并不想跟她用,只是想暗示她,要是她的表现让他不满意,他能把她关在这儿关上半年……   这男人绝对是这个意思。   盛明窈看了眼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的东西,眼睛疼,头也跟着疼。   脾气和委屈一起上来,不想去捡,只顾着给姜未未连发了好几条语音。   “未未我待不下去了。”   “真的,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沈时洲他不讲道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他还要瞎报复我呜呜呜……”   原本只是想卖个惨。   卖着卖着,盛明窈就觉得自己是真的惨了。   她抿着唇,很懊恼:“我知道你说得对,这个时候该道歉,但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单是道歉就算了。   她还要哄人。   长这么大,盛明窈就没做过这种事。   都是别人来哄她的。   姜大情感专家沉吟片刻:“你跟我再说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帮你组织一下语言,你打个腹稿。”   盛明窈嗯了声:“沈时洲好像在办公,还没睡。我等下就去找他。”   她要连夜离开这个地方。   哪怕被人看见拍到,说她大半夜被沈太子爷赶出家里,也无所谓了。   为了方便交流,盛明窈拨了视频通话。   屏幕的那一边,姜未未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等她把已知的情况都交代完,边想边道:“那这样可以吗,你先听我说一遍……”   盛明窈边听边记,很认真,即便有些口渴,也没空去倒水了,就近把那两瓶鸡尾酒拿过来。   她原本很少喝酒,但这次却不知不觉地喝空了两瓶。   半个小时过后。   姜未未长舒一口气:“好,就这样,你懂我意思了吧?等下就直接把这些话复述给沈时洲。他可能会有的几种反应,都按照我们刚刚想好的对策,虽然把你夸下的海口全部实现很困难,但总之,一定要先糊弄过去!”   挂断后,盛明窈推门离开了卧室。   站在走廊处,看见尽头主卧里泄露出来的光,她又顿住了步伐。   刚才情绪上头,跟姜未未讨论得那么热火朝天,都忘记了看时间。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大半夜去敲异性的门,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如果今天不说,之后沈时洲要是忙起来,早出晚归,或是干脆不归。她就很难找到一个独处的机会了吧?   盛明窈望着那扇门,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博弈,心思忍不住飘忽了。   之前因为过于专注而没有感觉到的醉意,渐渐袭了上来。   ……   砰。   门外传来道不轻不重的声响。   沈时洲走出去,就看见斜靠在墙上的盛明窈。   走近,能看见她的额头上有丝红痕。   估计是刚才撞墙上了。   她站不稳,一直往旁边晃,似乎下一秒又会磕到墙上去。   沈时洲不做多想,搂住她的腰。   指腹柔软细腻的触感,陡然让他多了丝异样。   男人微蹙眉眼,压低了声音:“别告诉我,你发烧了看不清路——”   他不吃这种俗套的苦肉计。   盛明窈的反应,意外有些迟钝。   过了很久,她才慢吞吞地理解完他的话,摇头道:“没有发烧。”   沈时洲把她搂住之后,他们已经离得够近了。   盛明窈一抬起脸,卷长的睫毛几乎刷在男人的下颌上。   说话时,轻轻吐出的气息,有意无意掠过男人的喉结,一本正经的语气,却像在勾他。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每听她说一个字,喉结就痒一分。   男人不得不松了手,望着她的视线里,暗色缓缓流动。   盛明窈很慢很慢地道:“沈时洲,你也知道,我之前失忆了,所以,我并不清楚——”   她跟念稿子一样。   词与词,句与句的停顿,都一模一样地固定好了。   不,念稿子的都比她声情并茂。   沈时洲是蓦地发现她醉了,才止住了到唇边的嘲弄。   他垂下眸子,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认真又娇憨的模样。   至于盛明窈说的那些令人厌烦的话,则是全部自动忽略,半点没放在心上。   盛明窈念到后面,也不知道是准备不够充分忘词了,还是醉得愈发厉害,半天都想不出下一句。   本来就够寂静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更尴尬了起来。   她雾蒙蒙的眼睛,有些怯生地盯着他看,好像怕他发火。   不化妆的盛明窈,有一张很无辜很容易被人欺负的脸蛋。   用这张脸这种表情看人时,无论到底是不是她做错了,她似乎都该是被哄的那一方。   ……受不了她。   “你该睡了。”沈时洲别开视线,冷淡地截断了她的话。   酒的后劲很大,让盛明窈有勇气堂而皇之跟这男人对着干。   她不哭不吵也不闹,就是记着自己清醒时的初心——   一定要软磨硬泡,让沈时洲消气,然后连夜离开这儿。   因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影响她把刚才姜未未给她准备的道歉词,挨着一个字一个字说完。   沈时洲把她拎回了卧室,心烦意乱得很,转身就准备走。   掌心,却被她还没放的指尖轻轻勾了一下。   刚才一直忍着的极浓重的欲,又被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   盛明窈的确很有本事。   至少,对他来说,一直都是这样。   沈时洲转过身,愈发冷淡:“醉成这样,我怎么确定你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那我明天再真心实意地给你复述一遍可以吗!”   盛明窈的眼睛一下子变亮了。   “你明天晚上要是还回家,那我就到时候再给你说。   ——噢噢噢,还有,我不知道怎么弥补你,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主动提出来就好了,我。所以我明天就可以搬出去了,对吧?”   酒喝多了绷不住。最后半句,彻底暴`露了真实想法。   沈时洲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弧。   真心实意?   半点儿都看不出来。   不过,他很清楚。   盛明窈要是没喝醉,认认真真把刚才那通话说完,半分真心肯定能被她说成十分。   也幸亏她没发挥好……   他才能提前看透这小骗子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讽刺渐浓。   和心头蠢蠢欲动的欲裹在一起。   也不知道现在心里,是想让她闭嘴多一点,还是想让她那细细的嗓子叫两声别的多一点。   余光扫过盛明窈身后那张大床,突然定住。   沈时洲看见了散落在地毯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各式成人用品。   他单身,不带女人回家,有事用手解决。这幢房子里里外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东西。   这儿怎么会有。   ……盛明窈叫人准备的?   沈时洲眯了下眸子,将盛明窈身上那件又透又薄的睡裙,以及睡裙下半掩不住的姣好身子打量了一遍。   有一刹那,他猜到可能是多想。   但是那个念头,很快就被刻意地忽略掉了。   他一直都很想、很想欺负她。   到现在终于找到了理由。   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男人嗓音暗哑:“要求还需要我提?你不是已经想好了吗——”   说罢,指腹摩挲着她脸上淡红,意味不明:“还喝了酒助兴。” 作者有话要说:  盛盛喝了这么多,最后竟然还是沈时洲倒贴…… 男主,不愧是你   ☆、30   低沉气息, 洒在她细嫩的脸颊和唇边。   盛明窈有点不适应,身子偏了一点,主动将脸凑到他手掌上蹭了蹭, 缓解痒意。   沈时洲微微一滞。   随后, 手掌顺势下滑,后摁着脖颈,低头啄上她的唇瓣。   耳边低细紊乱的呼吸声, 彻底扰乱了维持已久的安静。   他喉结上下滚着,指腹勾住她腰后细带系成的蝴蝶结,没用力地一扯, 睡裙后面便彻底散开了。   前面的布料, 也只能凭着肩上那两根吊带,以及紧贴着身前的起伏, 才能勉强达到遮挡的作用, 不至于滑落。   但就这么一点……对男人的视线来说, 跟没有, 差别不大。   掌下的肌肤蓦地接触到冰凉空气, 颤了下。   “冷……”   沈时洲顺着缝隙探进去, 长指肆无忌惮掐住她的腰,嗓音沉哑地应:“正好, 我很热。”   另一只手, 则趁着哄软她的时候,解了自己的衣服扣子,抽开皮带。   将半搂在怀里的人扔进床里, 俯身想附上去,便看见盛明窈咬着唇,小声道:“你看着就好重, 别过来。”   她醉得不明显。说这话时,看不出来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很认真害羞地在埋怨。   沈时洲自动理解成了后者。   盛明窈越是不着边际说这些无关的。   越显得像在附和他。   兴致被打断了一小下后,愈燃愈烈。   他坐在床边,一只手将她揽过来,逼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大腿内侧,正好抵着男人一向锻炼得很好的精瘦的腰。   这个姿势,视线下落,就能看见她右腿根的痣。   小小一点,像刚成熟的少女的果实。   等待着他去采撷。   ……   地毯上,衣物落了一件又一件。   男人穿得整齐。   甚至算得上衣冠楚楚。   却很无耻地,将她剥得干干净净。   ……   ……   -   盛明窈眼皮沉重,大脑却先身体一步苏醒了。   不对,是惊醒。   她后怕地觉得,京淮名邸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在这儿,她接连记起了过去的事情。   一次是来的那天晚上,想起了沈时洲冬夜带她去看烟花的场景。   一次是昨晚,她竟然梦见了曾经和沈时洲,做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男人将她全身上下统统吻遍时的酥痒,清晰得令人心跳加速。   原来,以前的时候,他这么热情,这么会哄女人的吗……   不能再想了。   盛明窈警告着自己,结束了那些浮想联翩,手撑着床边,忍着异样,缓慢坐了起来。   被子滑落到腰间。   地上堆着的衣物闯进视线里。   瞬间,她脑海一空白,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才突然地意识到。   那不是她回忆起来的过去发生的事。   也不是一场平白产生的春`梦。   是昨晚……沈时洲趁、趁人之危!   盛明窈用手指紧紧扣着枕头,还能回想起那男人附在她耳边,低而性感的粗喘。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想起来,甚至都觉得是陌生的。   但是眼前的一切又不断提醒着盛明窈,所有都是正式发生过的事情。   往后,一片漆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也不需要记得什么。   都这样了,她还能期待有奇迹出现吗?   难道这男人会克制住自己,半路停下来??     除非他不行。   可是仅有的记忆告诉盛明窈,他握着她的手,让她去探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还挺行的……   再而且。   之前那晚他只是抱了她一晚上,是因为她哭得昏天黑地。再浓的情调,都被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声给磨没了。   可是昨晚——   盛明窈想彻底忘记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怎么能稍微被挑拨两下,就乖乖地听沈时洲的话了?   是那男人太了解她的身体。   还是姜未未送来的那箱酒,后劲儿太大。   盛明窈默认是后者。   她好后悔。   昨晚沈时洲叮嘱过她“少喝”,可能就知道她多喝一点就撑不住。   但是她没听!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原本是去说场面话的。   结果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送了出去。   头顶上的空调突然“叮”了一声,暖气被调高了两度。   盛明窈抬头下意识看向门口。   穿着常服,身形修长的男人半靠着门框,手里捏着遥控器。   她的手特别酸,或者说,浑身上下都酸痛无力,都做不到像之前一样向沈时洲砸枕头,尖叫着骂他流`氓。   只是一脸呆滞地看着沈时洲。   见盛明窈瞳眸里写满“我是谁我在哪儿你又是谁”地望过来,他脸色不变,低声解释:“防止你感冒。”   经过这委婉的提醒。   盛明窈低下头,才发现她现在什么都没穿。   被子要是再往下一丁点,就彻底暴`露了。   她低下头,在地上寻找着昨天那件特别中意的新睡裙。   最终在一片狼藉中,发现了那块几乎被撕破的薄薄布料。   视线落在睡裙上面,短暂的几秒种后,立刻收了回来。   盛明窈的脸好像是被烫到了一下,很红。   她闭上眼,贝齿碾着薄唇,缓慢要求:“你帮我拿件新裙子,随便什么样的都行。”   话里的裙子,默认成睡裙。   盛明窈只要一个人在家呆着,都是不做发型不化妆不穿正装,把各式睡裙穿个遍。   沈时洲抬起眼,视线扫了她的脸。   他刻意避开了锁骨以下的位置。   然后才低声道:“昨晚那条,很衬你。”   质地单薄的银色,不需要太多裁剪和设计,随意挂在盛明窈身上,就显得很合适。   又纯又欲。   “……”   盛明窈强迫自己不去看始作俑者,免得等下又吵起来。   “那条被你弄脏了。”无论心里再怎么说着不跟这破男人一般计较,语气里还是掩不住那丝恼意。“洗干净了我也绝对不会再穿,再喜欢都不会!”   沈时洲顿住,好像这才想起来自己做过的下`流事,“——我去给你拿。”   “长袖。”   “嗯。”   拿回来后,他没递给她,而是放在了床尾。   盛明窈伸手去够,拿过来胡乱套在身上。   她看着好像是放空了,无论手里在做什么动作,视线都落在地面上发呆。   头发凌乱,肌肤被弄得到处是痕迹。   脸上也只有被欺负过的红印子,没任何多余表情。   要么是酒醉还没完全恢复。她喝多了就会反应迟钝,像昨天那样。   要么要是接受不了跟他发生的事实,还在自暴自弃中。   甚至忘记了警告他非礼勿视。   身子露在他面前时,遮也没遮一下……   沈时洲微蹙起眉。   他的确很喜欢和享受盛明窈的乖巧,尤其是在晚上。   但看着她现在还是这幅样子。   向来平静无澜的心,荡开几圈涟漪。   一向运筹帷幄的男人,头回感觉到了无措。   ——他有很过分?   明明已经克制成那样了。   越想越烦,沈时洲捏了下眉心,不再去看她,自觉地转了过去。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   身后,突然传来声急促不安的尖叫声。   盛明窈好像如梦初醒,嗓子都拉扯得破了音:“沈时洲!!”   他转过身,面向大床,和她惊愕的眼神对视。   床上的人使劲往后缩,纤细手臂护着身前,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昨天晚上后来是不是还虐待我了?”   ☆、31   盛明窈让沈时洲去拿件长袖的裙子过来, 是想多遮住几丝痕迹。   但当她准备把裙子胡乱套到身上时,才迟钝地发现,根本穿不了。   布料摩挲过肌肤时, 火辣辣的疼, 根本无法忽视。   盛明窈低下头,重新地打量完自己的身体之后,有了新的发现——   她身上那些斑驳印迹, 除了胡乱的吻痕掐迹,还有很多很多淡红的印子,暧昧模糊, 像过敏后细细的红疹, 或者是被人用软鞭打过了……   有些地方,还破了皮。   比如腿长着小痣的地方。   比如身前的……之间。   刚才尖叫完之后, 盛明窈甚至感觉到, 唇角也疼得厉害。   不是被男人咬破的, 而像是……   被撑破了。   意识被悉数唤醒。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又羞又恼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控诉的话语颠三倒四:   “你是不是还拿皮带打我了?专门挑我没意识的时候悄悄虐我, 掩饰你的罪行!?”   沈时洲听了那几声质问,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但并没回。   盛明窈把手边能砸的几个枕头, 全都砸过去了, 床上很快就只剩下一张用来遮她身子的薄被。   她手发软,根本没力气精准无误地扔到沈时洲身上。   见次次落空,盛明窈放弃了, 转而用毫无威慑力的语气骂他“暴力狂”。   到最后,她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话就是“变`态”。   “……”沈时洲。   他眼底有昏暗神色流动,薄唇动了下, 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并没有出声。   盛明窈看着更气了。   她前二十二年加起来生的气,都比不上现在。   说累了,她将那件不能穿的长袖扔到一旁,恹恹地用手揉脸揉头发,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大字:   “后悔莫及”。   盛明窈觉得自己真的好倒霉,也真的真的好后悔。   她这个月是在犯水逆吗?   怎么一睡就睡到了一个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暴`力`狂啊!?   都怪她喝多了,再加上沈时洲出卖色相出心出力地伺候她,她才把持不住……   ——色令智昏,酒误人事!   盛明窈想骂沈时洲这狗男人趁人之危,话到嘴边了,却实在说不出口。   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骂了进去。   那段主动迎合的黑历史,她只想二度失忆通通忘掉,完全不好意思再提,也不想让男人有机会重提。   过了一会儿,盛明窈终于冷静了下来。   取而代之蠢蠢欲动的,是她的好胜心——   不就睡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时洲都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平静淡定,她干嘛要在这儿一个人东想西想?   她要比他更无所谓!!   鼓起勇气的下一秒。   盛明窈眼前一暗,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影,突然压了下来。   她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在心里掷地有声发的誓,反射性想往后躲开。   削薄的肩,却被男人摁住了。   盛明窈连忙换上了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抱歉。”沈时洲低声道,“我可以解释。”   男人的态度,耐心得十分反常。   跟之前对她冷嘲热讽的语调,截然不同。   姜大情感专家说得对……普遍来说,男人对深入接触过的女人,都要多怜惜那么一点点。   尤其是在他伤到了她的前提下。   盛明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时候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利用沈时洲短暂的愧疚和心软,赶紧跟他缓和关系。   如果她胆子够大,甚至可以想办法让关系更近一步。   然后再把之前的事情,心照不宣地揭过去,彼此不提。   但是,她也只是想想,绝对不会这么做。   倒不是因为受了什么绝对不能忍的天大委屈。   只是单纯不想把自己的情绪藏着。   免得让这男人误以为,她很好欺负。   盛小漂亮扬起下巴,冷哼:“现在才说,晚了。刚才你是说不出话来吗?”   她刚刚把嗓子都说干了。   这男人也不回一句。   现在才终于把借口编好,姗姗来迟。   沈时洲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刚才是在想,你可能会承受不了。”   “……”   “但看样子,你更受不了我会家暴你。”   “……”   盛明窈嗅到了一丝不对。   直觉警铃大作,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捂住耳朵,假装自己选择性失聪。   紧接着男人那一句一句低缓的叙述,印证了这个猜测。   ……   “——昨晚失控了。”   “——要是继续,怕你会受伤。”   ……   所以,几次之后,就抽离出来,选择用其他的方式弄她……   “可我现在不也受伤了。”   盛明窈毫不留情地拆穿沈时洲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真心疼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用手……?   说的比做的好听。   男人顿了顿,才道,“我以为这种程度叫情`趣。”   一本正经的口吻,说着让人羞耻到地心的话。   盛明窈不知道该怎么接,张了张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终果断转移了话题:“不想听你说了,我身上疼,需要涂药。”   沈时洲嗯了声,接话:“我已经拿了药膏。”   盛明窈:“……”   看来这男人对自己所做的恶劣行为,也清楚得很。   但盛明窈其实并没有上药的打算。   她好累,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再辛苦自己动手了。   至于让沈时洲来帮忙?   那就更不可能。   她伤的那些地方……都不好意思见人。   而且,这伤口造成的影响是心理层面大于生理层面。   不涂药膏,也能很快愈合。没什么大碍。   综合以上几个原因,盛明窈立刻改口了:“不想涂了,我要去洗澡。”   这改口改得太自然也太快,很容易被理解为她是故意在刁难人。   沈时洲表情不变,低声道:“我抱你去浴室?”   用的还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不要。”   她现在什么都没穿,才不想跟沈时洲有任何接触。   盛明窈很硬气地伸手推开了他,试图裹着薄被下床。   刚站起来,腿一软,直直地栽进了面前男人的怀里。   沈时洲好像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并不意外。   他伸手接住了她,然后便将人打横抱起来。   微微低头,呼吸喷在她颈里,“这个时候逞什么强,小心把自己摔晕了。”   盛明窈:“我哪儿有这么弱??”   被她睁大眼睛瞪了一眼,男人的心情看上去依然颇佳,唇弧甚至带笑:“你昨晚不就是——”   没做两次,就又醉又累地昏过去了。   “……”盛明窈不想跟沈时洲再说话。   三句不离……   他是满意得不得了,情不自禁就要回味一下,还是存心逗她的??   浴室的门被推开时,她才想起来地上那团东西,吞吞吐吐地道:“昨天的裙子,你弄脏的,就你拿去扔了。”   “那条真的很适合你,很好看。”沈时洲压低了嗓音。   他从来没这么直白地夸她,或是她的打扮。   这么说,大概率是为了讨她开心。   也可能是有昨天夜晚那暧昧氛围的加成,让他的确觉得那条裙子特别。   但是,盛明窈现在明显不吃这套。   她长睫轻扇,冷哼:“你要是这么喜欢,自己拿去做个加大版的穿。”   沈时洲像是被她这幅气鼓鼓的样子逗了,低笑着,放软了一向冷淡的语调:“喜欢的是要穿在你身上。”   盛明窈竟然从那句话听出了一丝纵容。   她故意摆出的刁难,就像打在了棉花上。   盛明窈别过脸:“那我以后就更不穿了,不要你喜欢。”   沈时洲用手指挠了下她的脸,应:“不穿也喜欢。”   “……你闭嘴!”   盛明窈真把“变`态”这个词给说累了。   她紧紧抿住唇瓣,告诫自己不去跟这个占她便宜占上瘾了的男人计较。   …………   浴室里,热气氤氲。   盛明窈被抱到浴池边坐下,目睹着男人挽起衣袖放水。   有朝一日,沈太子爷竟然会纡尊降贵为她做这些。   亲眼看见这个场景时,她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那丝情绪,很快就没了。   她将小腿伸进热水里,不安分地晃着,激起水花,故意打湿沈时洲的裤腿和衣摆。   盛明窈抬起脸,唇瓣轻轻翘起,一副得逞后“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没办法跟这男人争,她就只能在这些小地方撒撒气。   刚才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的仇,现在全都给报了回来。   沈时洲垂眸,反问:“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洗?”   “……!”   她的脸蛋僵了。   男人则蹲下身,和她平视,像在认真等待她的回复。   盛明窈再次落了下风,便耍赖不跟他再说了:“你先闭眼。”   等沈时洲听话闭上眼之后,她连忙将被子拎起来糊在他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自己则钻进了浴池里。   水上是层很厚的白色泡沫,将水底下遮得严严实实,不用担心走光,让那男人白白大饱眼福。   盛明窈正打算过河拆桥,把沈时洲赶出去。   就看见他捏着她的被子,十分仔细地闻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道:“你以前也喜欢这个香水。”   ……色`情!!变态!!!   盛明窈气急败坏:“沈时洲,你是不是心理不健康?我的裙子你要乱弄,我的被子你也要……!”   男人好像还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才道:“香味很熟悉,所以多留意了点。”   平静的语调,愈发显得她的反应太过激烈。   好像在说,是她自己想多想歪了,他压根就没那层意思。   盛明窈不知道怎么回,转过身生闷气。   因此,错过了沈时洲眼底淡淡的笑意。   她只能听见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你准备的那盒用完了。不是弄脏裙子,就是留在你身上——”   要是后者,她醒来没两秒,估计就得气晕过去了。   沈时洲澄清得认真,很想说明他并非故意,只是当时形势所迫。   但由于那些话……   盛明窈只觉得他是故意不安好心。   她慌乱打断:“你能不能先去给我拿衣服……能穿出去见人的那种。我等下就要换。”   几分钟后,男人隔着磨砂玻璃,从半掩的门里给她扔了件淡粉色的裙子。   盛明窈看着那颜色:“……”   她一向很白,这种俗气的颜色都能驾驭得很好。这不假。   但是,她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小公主的裙子了。   背后还有个大蝴蝶结。   跟个芭比娃娃似的。   “我没让何珈拿这种衣服吧?”她质疑。   沈时洲:“你以前的。”   “?”原来她以前这么有颜任性的?   男人顿了顿,嗓音里裹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想看你再穿一遍。”   “……”   沈时洲之前让造型师给她搭礼服,不是搭得很好吗?   怎么品位突然变得这么土了。   难道这就是怀旧吗。   好在穿上之后,效果比盛明窈想象得好。   但是,身前那抹胸设计,实在压得很重很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将抹胸背后的松紧扣调到了最大,仍然没有合身。   她十分怀疑,等下这衣服就会绷开了……   盛明窈正想着,要不要还是把这条裙子换了吧。   男人已经敲了门,低沉平静地道:“你是没穿好,还是出事了?”   “穿好了,拉不到背后的拉链。”   盛明窈如实交代。   她现在累得不行,完全不想动。连手指都是发酸的。   她后知后觉,严重怀疑那男人昨天对她的手,也图谋不轨了。   总之,盛明窈已经累到了,宁愿丢个脸求助于沈时洲,也不想再辛苦自己的地步。   最终还是沈时洲帮的忙。   那条拉链缝很长,从腰窝一直到脖颈下。   男人的指腹,一路扫过。   而且,还刻意避开了其中几个敏感的点,免得她痒。   盛明窈承认这个男人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贴心。   但是,她很快又想偏了。   沈时洲怎么把她的身体,了解得这么清楚??   疑问一旦埋下,就像是生了根。   她愈发好奇。   最终,还是小声地问了出来:“沈时洲,我们昨天那种事情……以前有过很多次吗?”   盛明窈问完,便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沈时洲帮她整理好背后的大蝴蝶结,视线落在她发旋上,幽暗深沉:“一次也没有。”   “你是说我们,还是……我?”   她更小声了。   沈时洲听着,陡然升起了诱骗纯情无辜少女上`床的罪恶感。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回:“都是。”   “真的?”盛明窈抬起脸,满是惊讶跟疑惑,也顾不上羞涩了,“……你是不是想骗我啊?”   她不好意思直说   但,昨晚确实没感觉到……   按照她仅有的一点点印象,这种时候,都是得疼得天崩地裂、要死不活。   要是对方的硬件过关,还很粗鲁,第二天指不定就直接进妇科了。   而沈时洲的硬件可不是一般的过关。   对她也不是一般的粗鲁。   但她……好像没有那么奄奄一息诶。   盛明窈眨了眨眼,一脸求知。   沈时洲神情微暗,低低吐字:“你以为我很想弄出你身上的伤口?”   是顾及着她初次承受,才勉强克制住了。   结果,现在还被倒打一耙是骗子。   盛明窈被他看得无所适从,立刻把脸埋进他怀里:“浴室好热,我们先出去行不行?”   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生硬。   “嗯。”男人没拆穿,垂眸思索了片刻,又补了句,“你也是我唯一一个。”   说这话时,他用的是一如既往的陈述口气,不带感情色彩。   然而盛明窈听在耳里,却隐约感觉到——   他好像是在邀功。   像在等着她夸一样。   她闷闷地道:“你能不能说实话。”   听出了她的另一层含义,沈时洲脸黑了:“你不信?”   “我为什么要信,你那么熟练,一点都不像……”   他皱着眉,不假思索地出了声:“以前血气方刚,会趁你睡了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把你记得这么熟。”   盛明窈:“…………”   “——这样解释,你可以信了吗?”   盛明窈:“…………”   打量着她晕红的脸蛋,沈时洲的脾气瞬间消了大半,过了一会儿,还有心思调笑她:“这么容易害羞,就少问点这些问题。”   盛明窈:“…………”   她听不见。   她只想装死。   ……   走出浴室后,沈时洲并没有放开她。   他只是坐在床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给她擦干净头发末梢上不小心沾到的水渍。   有些碎发,湿哒哒地贴在了盛明窈的脸颊边。   男人用修长冰凉的长指把发丝挑到耳后。薄茧又捏了下她的耳垂。   另一只手,则环在她腰上。   面前就是镜子。   盛明窈打量着里面的自己,柔顺乌黑的长发,干净的脸,公主裙……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布偶娃娃。   唯一煞风景的,就是她身前的扣子已经崩掉了一颗。   她要是再大动两下,这裙子估计就彻底变成了情`趣内衣了——关键词是深V爆`乳萝莉公主风cosplay。   盛明窈伸出指尖,往身后探。   在镜子的指引下,轻轻擦了下男人下颌上的水痕。   那是刚才因为她沾上的。   眼见男人的神情似乎有些变化,盛明窈弯起眼,笑得可甜了:“等下你是不是要去公司啊?顺路送我回家呗,我认不住路。”   轻轻的一句话,打破了流转在两人之间的暧昧空气。   沈时洲的表情微微冷下来:“不行。”   盛明窈转过身,跪坐在他腿上,眼睛眨巴眨巴:“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亮晶晶的眸子,以及那张任他摆布的乖巧的打扮,让人没办法对她生气。   男人的好心情,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盛明窈刚刚那一问,在他眼里,就只有一个意思——   原来她今早黏着他这么久,只是想着离开这儿。   而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沈时洲压了嗓,语气里裹挟着的,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怒火:“你是把陪我睡一晚上当成赔礼道歉了?”   男人的质问,格外露`骨。   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只想着回家这一件事,完全没关心下他的份;还是因为她抱着那样的目的,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反正,火气一下子就被盛明窈挑上来了。   盛明窈咬紧唇瓣,眼睛泪汪汪地问:“你什么意思!?”   她一直都是小公主脾气。眼泪说掉就掉。   其实也不见得有多难过。   指不定就是装出来骗他心软的。   男人深谙这个道理,冷着脸,没打算哄她。   但听她不停抽噎着,眉眼还是忍不住蹙了起来。   几分钟后,抽噎声还是不停。   “我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凶我有什么用?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嘛。”   “明明是你先……要不是醉了,我才不会理你。”   盛明窈原本的确怀揣着装可怜的心思。因为她不忘初心,仍然很想回家。   但说到最后,她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好可怜。   这件事,原本就是双方都各有立场。   沈时洲什么都记得,三年前被她那么对待了,三年后对她这么好,她还跑去见秦现,态度有多恶劣都不奇怪。   而她什么都不记得,也只觉得自己在遭受无妄之灾。   但是盛明窈不管这些。   她不讲道理。   此时说出来的这些话,都是她真情实感的心声。   至于沈时洲听不听进去?   盛明窈知道那多半是不行的。   但她不管。她就是要说。   ——“嗯,我的错。”   男人紧蹙的眉微微舒展开,低叹了声,伸手捧住她的脸,顺着她往下说。   盛明窈愣住了。   那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的泪珠,还挂在眼睫上。   她露出一丝谨慎的疑惑:“什么?”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后只要你不问,我就不提你忘掉的事了。”沈时洲用手指给她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泪痕,放缓道,“但你也不许去问别人,就当不知道。”   “我可以尝试着跟你一起忘。”   他的语调很低,慢慢的,有点在耐着性子哄她的意味。   “不哭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洲:哎其实能有老婆就不错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盛盛不知者无罪的前提上:)   ☆、32   望向她那双漆黑的眸里, 好像聚成了漩涡,将凝视的人卷进里面,无法抽身。   心跳砰砰砰, 一下一下的, 在一瞬间里难以控制。   盛明窈被看得不自在,又不知道该怎么回。   干脆别开脸,目光胡乱落在房间里别的地方。   但, 无论她再怎么避,都无法忽视那落在她脸颊上的灼烫视线。   过了半晌,盛明窈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 才轻轻哼了声:“……答应你了。”   眼泪已经止住, 只剩眼角还有刚才疯狂哭过的痕迹,红成一片。   那点艳色, 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男人的长指抚过她的眼尾, 除了擦拭泪痕, 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欲。   只是藏得很好。   他压了压语调, 低缓解释:“让你待在这, 是因为你家附近会一直有人。”   “啊?你是说秦……”盛明窈差点要把秦现说出口, 察觉到男人微蹙的眉,立刻止住了, “就是那个人, 他还会蹲点吗?”   沈时洲微微一顿,很心机地没有否认。   眼见面前的人渐渐皱起小脸,露出十分不满嫌弃的表情, 他才说了原本要说的话,“不主要是。”   盛明窈凑近,睫毛几乎刷他脸上了, 眼睛里满是好奇:“那主要是什么啊?”   现在的她,是完全跪坐在沈时洲腿上的姿势。   上半身前倾,为了防止重心不稳,手撑的位置自然也要向前挪一点。   正好压在了男人的皮带上。   无法忽视的异样,从腹下传来。   沈时洲避开盛明窈扑闪着眨也不眨的眼睛,垂眸,扫过她的指尖:“我要是不回答,你是打算把我扑到床上?”   盛明窈最初还没明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干了什么,连忙收回了手。   很快,又觉得现在的坐姿太不雅观了,想从他腿上下来坐到床边。   但还没跟沈时洲拉开距离,腰肢便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摁得稳稳的,重新摁到了他怀里。   盛明窈被迫重新坐回了他的腿上。   之前是沈时洲在给她理头发,还抱着她照镜子,这样的姿势顺理成章,她心思全飘别的地方去了,还没感觉有什么。   经过刚才那个小插曲,再保持着这样的坐姿,盛明窈只觉得别扭。   之前没有的感觉,也渐渐涌了上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后腰,抵着一处坚硬。   可能是皮、皮带……吧。   盛明窈低下头,垂落的长发遮住羞红耳朵,手指轻轻戳了戳沈时洲搂着她的手。   “你抱我干嘛?刚才不是还自作多情,以为我要扑倒你吗,那还不让开。”   男人将下颌抵在她脖颈处,不动,像在嗅她颈发间的味道。   薄唇贴着她柔软的肌肤,每说一个字,明明语调一本正经,却都像在跟她调`情:“才发现,还是被你压着有意思。”   盛明窈颈上都是他低沉的呼吸,酥酥麻麻。   听完他的话,脑子空白了一下。   她推了推他,因为手上没力气,完全推不开:“少转移话题,先告诉我,有谁在我家外面守我?这可关系到我的人身安全诶。”   “我爷爷应该很想见你。”   “我不能见吗?”盛明窈按捺着自己,不去问过去她跟沈时洲爷爷的事,只小心翼翼地试探。   从镜子里,她看见沈时洲抬起了眼,徐徐淡淡地道:“你要是想见,我以后再带你去。”   盛明窈连忙摇头:“不用了!!”   如果说沈老爷子找她,是有一场谈话。   那沈时洲带她去找沈老爷子,不就相当于见家长了吗?   这就大可不必了。   沈时洲:“他想让你恢复记忆。”   盛明窈的脑子里,立刻浮起了十分骇人的画面——   沈老爷子派人把她押到小黑屋里,严刑拷打,咄咄逼问,高强度地刺激着她的大脑。   最终,她恢复了记忆,也彻底地陷入了昏迷……   怪吓人的。   沈时洲看着她略显紧张的表情,吐出声笑,继续道:“给我几天,我很快就会处理好。”   她听见那笑声,一下子恼了:“沈时洲,你还笑得出来?”   “没你想的那么危险。老爷子确实不喜欢你,还很固执,认为让你现在恢复利大于弊。但只要顾忌着我,你就绝对不会有事。”   “阻止你们见面,是不想你现在恢复。”   盛明窈微微一怔,不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坦诚,更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答案:“你……认真的?”   之前听那男人一句一句的冷嘲热讽,还有那重复了不知道几遍的“要不是你失忆了”。   她还以为,沈时洲很想让她立刻把所有事情都记起来。   男人眼神里裹挟着丝情绪,不答反问:“——你很想吗?”   盛明窈抿着唇瓣,小声说了句“暂时没想过”。   原因很简单。   她没有考虑沈时洲的心情,只是单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现在不记得了,的确会时不时收到莫名其妙的委屈。   但更多的时候,沈时洲会惦记着这一层,抱着“跟她计较没什么意义”的心态,放过她,甚至愿意多退一步,陪她一起忘。   ——至少他哄她的时候,嘴上是这么说的。   但如果想起来,就再也没有那么多理由。   她还要着手收拾年少轻狂,对沈时洲始乱终弃的烂摊子。   收拾不来?那全完了。   站在盛明窈的立场上,她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沈时洲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正想着,脸蛋突然被捏了一下。   男人的嗓音里压着笑意,“以后少自己吓自己,记住了吗?”   记仇的盛小漂亮立刻推开他的肩,抱怨:“是你先吓我,要把我关地下室的——”   沈时洲没想到她提起这个,一滞,然后才回:“的确想过。最初就是准备给你的。”   “……?”   “!???”   盛明窈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先是给沈时洲找着理由:当初她直接跑路了,这男人想要关她紧闭,应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报复一下?是的,肯定是这样没错。   所以——   “看见现在我这么乖巧可爱还柔弱,你应该改变主意了吧?对吧?沈时洲,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   为了表现出自己是真的“乖巧可爱还柔弱”,她理了理沈时洲亲自选的小公主般的裙子,再朝他疯狂眨着眼睛。   沈时洲“嗯”了声。   等她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又故意话锋一转,逗她:“也不一定。”   盛明窈:?   “我可以陪你进去住几个晚上。”   她顿了顿,思考着沈太子爷是哪儿有毛病,要自己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   然后,突然想通了……   京淮名邸里干干净净,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成人用品都是现买的,是不是因为沈时洲把不能见人的东西,都藏进了地下室里?   还真有可能。   ……那她刚才强调自己柔弱做什么。   沈时洲是变`态。   变`态可不就喜欢她这么柔柔弱弱的小漂亮吗,嘤!   盛明窈被男人深邃的眸子看得心乱,再次强行转移了话题:   “那个,沈时洲,都要十点了,你还不去公司?你最近不是刚开完季度总结很忙吗?”   沈时洲:“不陪着你,恐怕你一觉醒来以为我骗睡,想不开。”   ……噢。   是担心她经历了第一次那么重要的时刻,心理防线弱,需要人陪伴疏导,逗她开心。   盛明窈心里动了动。   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不等她编出句什么像样的话回沈时洲,他已经把她打横抱起,离开了卧室。   他嗓音温沉:“之前准备好了件礼物,没送出去,耽误到现在。”   灯光照下来。   丝绒盒里,纯粹得几乎没有杂质的粉钻,做成了极为浪费且浮夸的心形,闪得晃眼。   盛明窈又想起来昨天何珈来的时候,告诉她。那是沈时洲挑了很久才决定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但那天她去见秦现了,才没送出手……   “不喜欢?”   她缩在男人怀里,先摇了下头,又点了一下:“还可以吧。”   盛明窈当然喜欢得不得了。   要是姜未未送她的,她绝对抱着姜未未狂亲两口。   但那样出格的举动,对沈时洲也不合适。   因此,她决定把态度稍微端着点。   沈时洲不懂她那点矜持,闻言,微蹙了眉,问:“你是觉得这是上个月底拍下来的,这个月过季了?”   盛明窈凝噎:“……”   她在沈时洲眼里到底是什么鬼形象?有这么娇贵吗?   沈时洲却当做了默认,沉了片刻:“抱歉,我下次让何珈留意一下。这份不做数,晚上再带你重新去选。”   盛明窈抿起粉唇。心里翻涌着的,也不知道是无语,是好笑,还是其他说不出的情绪更多一点。   她只知道。   刚才还有些混乱的心情,因为沈时洲这几句话,突然间就变好了。   不只是因为他送来的这份礼物,更重要的是……好吧,她也说不清。   头顶上传来男人的询问声,问她有没有别的喜欢的东西,他带她去买。   盛明窈慢吞吞地道:“我今天都不想动,要是去拍卖行,也得让你抱着……”   “可以。”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   将那件“过季”珠宝封存好之后,沈时洲将她放回了那张沾满他气息的大床。   附在她耳边,薄唇贴得很近,像是想亲她,但最终克制住了,只说:“你要是还很累,就先休息。”   盛明窈被他抱着哄着,又缓了这么久,早就不像刚才那样,累得手都不能抬一下。   她趴着,双手撑脸,看向准备走进浴室的男人的背影,扬声问:“是不是我有点重,你抱不动了啊?”   沈时洲缓慢顿住步伐,转过身。   盛明窈平视过去,刚好是他西装裤皮带以下的位置。   因为半转过身的缘故,面料的线条轮廓被扯住,似乎……有几分紧绷。   她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不对劲,就被迫从男人话里得到了答案。   “我需要去单独解决一下。”沈时洲用手松了松领带,不紧不慢,“你突然关心我,是打算来帮忙吗?”   ☆、33   盛明窈立刻将脸埋进枕头里, 假装没听见。   浴室里传来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水声。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但是,经过男人那刚才的提醒, 盛明窈的脑子里, 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她将被子扯上来,盖住耳朵。   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 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钟。   一口气睡了这么久,盛明窈即便醒了,脑海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直到去卫生间, 用冷水洗了洗脸, 才渐渐清明起来。   她抬头,打量着四周——   洗漱台上不像她那儿, 从上到下, 里里外外, 都堆满了瓶瓶罐罐。   除了剃须刀和牙刷外, 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简洁干净, 是沈时洲的风格。   她原本都有点佩服沈时洲了, 直到看见了架上那一排……   等等。   沈时洲为什么会把昨晚没有用完的润`滑`剂放在这儿???   最左边那一瓶,甚至已经开封了。   视线往下挪。   很好。   这男人还背着她, 偷偷多置了几盒成人用品。   “……”呸!   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沈时洲骨子里藏的都是这种东西?   盛明窈将水温调到最冷,又洗了两次。直到脸颊的薄红消了,她才姗姗离开了浴室。   推开门, 就听见一楼客厅里传来“double-kill”的游戏提示女音。   她微微怔住,随即立刻提起裙子欣喜地跑下楼:“未未?”   姜未未摘掉耳机,站起身, “你终于醒了盛盛,再不醒,你看到的就是被游戏气死的我的尸体。”   虽然嘴上正叨叨抱怨猪队友有多烦人,眼神却一直黏在她身上看。   过了一会儿,姜未未十分郑重地感叹道:“太子爷真会玩啊。”   ?   ?????   盛明窈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早上那条蓬松的裙子,身前扣子绷开了两颗,领口变深,好好一条公主裙,此刻像极了用于某种不正常用途的装扮。   她连忙拿了个抱枕挡着,装凶要用另一只手推姜未未:“你给我好好说话!”   姜未未握住她的手臂,边躲开边嬉笑:“好啦好啦,不说了。”   然而,等安静下来之后,盛明窈便又听见她道:“我看你睡这么久,还以为沈时洲虐你了呢,现在看起来……唔,也还好。”   盛明窈想起白天那些浅浅细细的伤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姜未未却指了指她手臂上的红印。   “你看啊,你被我掐了一下,我完全没用力,特别轻。留在你身上这印子,就这么深。   沈时洲要是真心想虐你,我估计你一周之后都下不了床,走路都得瘸着腿。”   盛明窈:“……”   怎么办。   她被说服了,突然觉得姜未未说得好有道理。   盛明窈不往深想,双手环着抱枕:“你是怎么过来的?”   “沈时洲喊的啊。”   姜未未将脑袋靠在她肩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道,“准确说是他安排给你的助理,一个比我大点的姓何的姐姐,转述给我,说怕你一个人窝着不太好,问我能不能抽空来。”   “那个姐姐好像是去给你买东西了。她送我的路上,我听到她在跟下午有个珠宝展联系,还问了我,你这三年来的喜好有没有变化。”   盛明窈扶额。   这阵仗,难怪姜未未没见着她面,就能猜出来她跟沈时洲……   虽然姜未未没说,但是她能猜到,何珈肯定旁敲侧击提醒了,说她现在肯定是心里脆弱,需要陪伴安慰的时候。   “……”   要怪只能怪她临时起兴装得太好。   把沈时洲都骗过去了。   盛明窈觉得自己娇气是娇气了点,但绝对没有那男人想的那么柔弱。   心里动了动,除了哭笑不得,还有丝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她低下头,望着指尖发呆。   姜未未突然拿起手机凑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她们俩很久之前的聊天记录。   记录很长,内容却很简单。   姜未未根据初见时的种种,已经编出了沈时洲可能暗恋她的八百个版本。   盛明窈则在不停重复:[你想多了:)]   姜预言家十分得意:“你看,我当时的直觉很准吧?都说过了,谁能逃得过仙女下凡盛明窈的魅力!”   盛明窈看着上面一条一条十八禁的字眼。   她十分怀疑人生:“你当时真的看出来,沈时洲是这种人?”   姜未未重新看了看自己说的那些,道:“啊,这些都是我胡说八道的。……他不会真做了吧?”   投来的眼神,瞬间变得促狭了。   盛明窈:“……”   她想说,是呢。   而且比姜未未描述的,还要过分。   姜未未就是说得再离谱,也绝对编不出,沈时洲那男人,抱她两下就会……   咳。   沈时洲进浴室前特别跟她解释一句,不就是想调戏她嘛。   她怎么还主动上钩了?   “未未,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隆重的正规活动,我就说我要去捧你场,必须得去。”盛明窈转眸,嘟着唇瓣的模样可怜巴巴,“我闷了都三天了。”   再在这儿地方呆下去。   无不无聊,她不确定。   但是,沈时洲一有空都会说几句话逗她,她还避不开。这一点,盛明窈是可以确定的。     姜未未惊:“不会吧,沈时洲还关着你?难道他上瘾了,要跟你把囚禁play进行到底?”   “……”   盛明窈又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因。大致都是沈时洲告诉她的那些。   国民好闺蜜姜未未了然,拍了拍胸口,保证立刻找出八百个让她推脱不开,必须参加的行程,强行把她拉出来。   刚聊到这儿,何珈就拨来了电话:“明窈,你现在有空可以去一趟京城医院吗?”   盛明窈微愣。   姜未未比她反应快,露出震惊的表情:“沈时洲被你榨干到肾虚住院了啊?盛盛,猛!”    盛明窈差点没用眼刀戳死她。   好在何珈的下一句话,立刻还了她清白:“沈总的母亲突发了一些状况,住院了,要你过去一趟。我现在在港城飞不回来,只能让别人送你。”   挂断。   盛明窈连忙去换了身能出门的打扮。   因为电话是突然打过来的,时间很紧,她没化妆,头发也只是简单打理了一下。   挑好搭配的包之后,盛明窈有些忐忑:“沈时洲他妈,该不会是挑我的刺的吧?”   “沈时洲的人让你过去,肯定是确保了不会出事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姜未未道,“你担心什么啊,她要是敢骂我们盛盛,直接怼回去。”   顿了顿,姜未未狐疑:“你该不会是怕沈时洲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不敢怼他妈妈吧……这么恋爱脑,看着就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盛明窈拍了她一下:“少乱说。我是怕被他妈碰瓷。”   毕竟,看这巧妙的时间点,沈时洲他妈像是被她的存在,气到住院了。   姜大情感专家很无所谓:“他在他爷爷面前都护着你,何况呢。”   *   出门时,正赶上拥挤高峰。   京淮名邸离医院本来很近,却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   姜未未还有事,中途就在商圈下车了。   盛明窈按照何珈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住院部第四层。   这是VIP专用,很安静,在走廊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能清清楚楚被听见。   盛明窈刚出电梯,隔得很远,就听见道温静的女声,是在询问病人的情况。   她摘掉墨镜,抿起唇,打量了下这位看上去提前很久就已经赶到的人。   对方察觉,转过身来微笑:“好巧啊。”   都主动打招呼了,不能不回。   盛明窈问声礼貌,却没有多少实实在在的客气,“的确蛮巧的,秦书宜小姐,你家里也有人住院了?”   盛明窈失忆后,对秦家的最初形象很不好,直接原因秦家某个旁支的二小姐找她茬。   根本则是,那二小姐藏不住事儿,几句句就透露出来了,自己是来为秦大小姐冲锋陷阵的。   拐弯抹角针对,表面上还端着岁月静好。赫然是一副“秦大小姐的书卷气不知道比那些无脑浮夸名媛高到哪儿去了”的模样。   倒是挺会放软钉子。   盛明窈只想泡杯绿茶给秦书宜,然后走开。   她不屑于跟秦书宜打交道。秦书宜却用余光很仔细地在观察着。   看见她唇边还没消去的淡淡红肿。   还有明明天气很暖和,却将大衣扣得严严实实的反常打扮。   秦书宜恬和的脸上,笑意淡了许多:“我跟你一样,也是来看傅姨。”   她嘴里称呼亲昵的傅姨,正是沈时洲的亲生母亲,傅春景女士。   盛明窈:?   沈时洲因跟秦家的关系,已经差到了面都不怎么见的程度。   秦书宜是秦现的双胞胎姐姐,怎么跟沈时洲他妈这么熟稔?   之前听谁说,在她那件事发生之前,沈秦多年合作愉快……看上去是真的。   秦书宜不知道盛明窈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还以为她被自己的话震住了。   她轻声细语:“傅姨在国外的时候,身边没有子女陪伴。我是她半个干女儿。就算回国了,关系也不会变的。母亲有事,女儿当然应该尽孝。”   盛明窈心里,对傅春景女士的印象分,又悄悄地减了一半,   她正准备随便搪塞过去。   门推开,护士走出。   秦书宜上前,不动声色挡在了她前面,脸上的担忧似真情流露:“傅姨现在终于愿意见人了吗?”   护士没理她,径直问:“盛明窈小姐在吗?病人指名要见你。” ?轻.?吻?恋?.芯?   ☆、34   盛明窈指尖还转着墨镜, 闻言,愣了。   她瞥了眼秦书宜,眼里的疑问很直接——   不是说好你才是傅春景亲女儿吗?   还没等到你们母女情深, 为什么要掺和上我这个无辜群众??   秦书宜错理解成了挑衅, 回以一笑:“你先进去吧。”   走进去的同一时刻,盛明窈想起丝异常。   秦书宜见到她,就默认她是来看沈时洲生母的?   按理说, 不该是惊讶吗?   在她昏昏欲睡这大半天里,难道又有什么消息传开了吗。   盛明窈收回神,走过玄关, 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病床边的女人。   她心里微微惊讶。   沈时洲妈妈的样子, 完全超出了她之前的设想。   她先入为主,觉得傅春景是被自己气进医院的, 刚才又被秦书宜上了眼药。   因此, 心里勾勒出来的形象, 要么病气脆弱, 喜欢哀哀怨怨向儿子无形施压;要么脸上涂着精致厚重的妆容, 仪态高贵, 做足了贵太太的架子。   但是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傅春景女士, 她竟然在床边削苹果。   身上是一条温柔大方的水蓝波纹长裙, 头发半扎着,岁月好像对美人格外优待,明明估算下来应该是接近五十的年纪, 看着却像三十出头。   表情也没有同龄贵妇砸重金保养出来的那样僵硬。   让人有种很想凑过去亲近的感觉。   盛明窈恍然觉得,沈时洲应该更多的是遗传到了他父亲吧?   傅女士身上的气质,跟他可是没有一点半点的相似之处。   “是明窈来了啊。”傅春景放下小刀, 用丝帕擦了擦手指,伸手招她,“站着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坐。”   盛明窈应声,慢慢挪啊挪,没有选择坐在她身边,而是坐在了病床旁的小沙发上。   傅春景起身,把装着苹果片的托盘放在她面前的小茶几上:“刚洗的,知道小姑娘爱美,晚上不怎么吃东西,所以就削了一点点。”   盛明窈怔了怔,随即很上道地弯起眼睛,嘴甜地说着“谢谢阿姨”。   她晚上的确不怎么吃东西,但今天从早饿到了晚,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吃了大半盘才放下叉子。   “阿姨,我是接到电话,说您突然病发住院了,才赶过来的。是心脏病吗?”   傅春景笑了一下,说:“很多年前的老毛病了,这几天没怎么按时吃药,又听说你住进小洲那里,有点激动,就过呼吸了。其实都是小问题,不该麻烦你跑这一趟的。”   盛明窈:“我……”   还没说句什么,手已经被握住了。   傅女士压低声音,嘱咐道:“你们婚前同居,吃亏的都是女孩子,要学会多为自己提点要求。以后还累着,就不要听小洲的话乱跑。他恐怕是自己不想来了,就强迫你代替他来……这孩子啊,其实也挺好的,就是不会心疼人。”   傅春景还特地看了眼她唇角的伤口。   表情好像在说——   我知道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很害羞,不会直说,但你应该明白我在讲什么吧?   盛明窈张了张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天才道:“阿姨,你误会了,我只是借住几天。”   傅春景点了点头,但看样子,好像并没有听进去,只当她是羞了,暂时不愿意承认。   “总之,以后要好好休息。今天我也没想到你会来的……我刚回国没多久,原本是打算在下次蒂格的活动上见你的,还早就准备了礼物。”   盛明窈眨了眨眼:“阿姨知道蒂格有什么活动吗?”   她都不知道诶。   “啊?哦……我特地让小洲不要告诉你,怕你知道之后,想得太远,不愿意跟我们再来往了。”   傅春景一边打开茶几上的小木箱,一边说,“但撇开你跟小洲的关系,我依然很喜欢你给我提供的设计稿,很漂亮。”   盛明窈领略到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许多碎片式的信息。   ——蒂格的品牌创始人,西蒙嘴里对她“喜爱至极”“推崇备至”的顶头上司,是个姓傅的女华人,很神秘,从来没有露过面。   ——君朝从来没有对外,甚至对第二个人延伸的珠宝支线,却偏偏出现在了她跟蒂格的合作中。   原来,都是因为这层关系。   曾经那些热情洋溢夸她是天才少女设计师,灵感匠人,风格惊艳得令人窒息……的种种言论,都是来源于傅春景。   盛明窈看着傅女士那张温柔美貌的脸,突如其来地拘谨了。   她坐直。   傅春景从小木箱里取出两串佛珠,不由分说,就套在她的雪白皓腕上。   “第一次见面,总不能什么都不给,那还像话吗?这一大一小两串,是已经圆寂的引空法师亲自作坛开光的,还算过得去……”   盛明窈想推辞:“阿姨,这太贵重了。”   傅春景顿住,皱起眉,有丝淡淡的哀伤:“你是觉得这珠子黑漆漆的,不如钻饰亮眼,瞧不上?”   “……”   盛明窈不知道该怎么接。   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她们又聊了两句,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的响动。   傅春景别过脸:“沈时洲来了吗?”   “是的。”护士说完,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秦书宜小姐跟盛小姐一起来的,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   秦书宜这扎眼的姓氏出现在这儿,傅女士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妥。   她皱起眉,不想给沈时洲添麻烦,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念着秦书宜及时赶到的真心,道:“都进来吧。”   ……   病房门外。   秦书宜抬眼,悄悄打量着男人英俊冷淡的五官。   她轻轻地道:“时洲,好久不见。我已经回京城很久了,但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一直没去见你……”   “秦小姐,”沈时洲低眸看了眼手表,淡淡吐字,称呼很是疏离,“我们不熟,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秦书宜有些难堪。   因为秦现的存在,她避着嫌,这三年来几乎都是跟着傅春景在国外,就是接触沈时洲,都是远远的。   但她以为,曾经那段记忆,让她在沈时洲心中,始终有一份特殊微妙的地位。   十来岁的时候,傅春景收她做干女儿,她以妹妹的身份自居,常跑去沈宅,也遇见过沈时洲很多次。   沈时洲一向洁身自好,学生时代没谈过恋爱。她每次按照傅春景的叮嘱给沈时洲送东西,已经算是离他最近的异性了。   但是,沈时洲的态度,一如既往地……   护士让他们进去的声音来得很及时,秦书宜低下头,跟紧在沈时洲身边。   沈时洲连余光都没有留给她,进去后,径直向护士询问了傅春景的病情。   得知没有大碍之后,他神情微松。   傅春景先跟秦书宜打了几句招呼,让她找地方坐,桌上有水果零食,饿了可以吃。   然后才转眸看他:“没时间就别来了,以后别强迫着明窈替你尽孝心。她这么小一姑娘,受不住累。”   盛明窈有一瞬间,以为“累”是代指的……   都怪沈时洲,一大早上污染了她的神经,害得她整天都胡思乱想!   想到这,盛明窈抬起瞳眸,剜了男人一眼。   沈时洲却以为她在无声地撒娇抱怨,唇角扯开一个极淡的笑弧。   他颔首,很听话地认训:“是我考虑不周。”   话是对着傅女士说的。   眼神,却牢牢投在了盛明窈那张漂亮傲娇的脸蛋上。   傅春景继续问罪:“我让你不许跟明窈说我的牌子,也没让你一句都不提,连帮我提前留个好印象都没做……其余的,一会儿再跟你说。”   最后那半句话,赫然就是把站在一旁的秦书宜当成了外人。   秦书宜的脸有些白。   傅姨在沈时洲面前,对她微妙一些是应该的。毕竟她弟弟秦现的存在太尴尬了。   但是,这儿还有盛明窈一直在看着……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这一对比,就落了下乘。   傅春景对她以前的态度,其实跟现在一样,和蔼疼爱,又保持着些距离。   但唯独这次,秦书宜前所未有的尴尬。   她连忙接话道:“那傅姨,我先不打扰你了。这次是我来得不恰当,明天下午再找个时间看您,陪您晚上散散步。”   傅春景叮嘱了两句路上小心,没有挽留。   -   半个小时后,盛明窈跟傅春景告别,这才坐回了车上。   她偏头,看着旁边的男人:“你是不是还要去公司?”   “嗯。”沈时洲答完,又道,“你想要我留下来也可以。”   “不可以,我不想。”   她拒绝得可果断了。   沈时洲原本是想逗她两下。   却看见盛明窈抬起手腕,盯着上头那两串佛珠,有些忐忑。   “这是你妈妈送给我,哪个大师开光过的东西,是不是很贵重啊?。”   “我周岁的时候,她找人算了我的生辰八字,可能结果不太好,就去请人出山开光了道长命锁,让我戴到六岁,以及这两串佛珠——”   他垂眸,“留给儿媳妇和孙辈。”   盛明窈:“……!”   儿媳妇就算了,怎么还有长孙的份儿??   沈时洲他妈,都想到哪儿去了……    ☆、35(修)   她瞬间觉得戴着佛珠的手腕都痒了, 立刻就想取下来。   男人却先一步伸手,摁住她的动作:“你要还,也该亲自去还。”   盛明窈一怔, 又觉得沈时洲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傅春景对她这么这么好。   先不说今天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态度, 单论蒂格为她开的那些先例,都能看出傅春景是真的很喜欢她。   她不能收这份贵重的大礼,也该双手奉上, 郑重还给傅女士,再多加解释、赔罪。   而不是像现在扔烫手山芋一样,把两串佛珠塞给沈时洲, 抛给他去处理。   盛明窈用指尖抚着上面的纹路, 微咬起唇瓣:“那我明天可以来医院吗?”   她不敢拿着这玩意儿太久。   一方面是因为她不爱惜东西惯了,怕丢失, 或是弄坏。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受不起珠子背后的象征意义。   不早点还给傅春景, 以后误会大了可怎么办?   沈时洲的眸底深处, 有丝淡淡的不虞。   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我妈或者医生应该跟你说了, 她有心脏病。”   他声嗓低缓, “她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你住进我家了, 激动得犯了并发症才住院。为了防止别的意外,你最近不要刺激她。”   “……”   盛明窈纠结地皱起脸, 脑子里划过傅女士那张温柔热情的脸, 最后不得不叹了口气:“那我先放在家里面。”   沈时洲:“公共场合戴上。”   盛明窈:“?”这是在得寸进尺吗?   男人顿了下,才轻描淡写;“她会打听。”   傅女士可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庭主妇。   作为蒂格总创始人,沈氏当家太太, 要说手底下没点耳目眼线,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关于这句话, 盛明窈的关注重点也不在这个。   她双手合十,难掩雀跃:“意思是我最近可以出门了吗?你说服你爷爷了??”   “没有。”   漂亮的脸蛋垮下来,露出些失望。   她好想出去玩,哪怕是跟只见过几面的塑料姐妹互相内涵也行,随便怎么样都行。就是想出去透风。   见她双手撑脸十分郁闷的样子,男人拧起眉。   隔了片刻,实在看不下去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叙述:“他的条件我无法答应,所以没有谈拢。”   “什么条件?”   沈时洲在沈家地位举足轻重,沈老爷子看在家族的面子上,也不会提出太让人为难的要求吧……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沈时洲说:“让你恢复记忆,搬到左河。”   左河是个很著名的楼盘,坐落在城郊,京城和另一座城市的分界处,十分偏僻。   离市中心远了点,不过交通这么发达,来去都很方便。因此,极为受圈子里的人青睐。   但是主动去住,跟被赶着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而且,沈老爷子提出的这条件,怎么像是默认她被沈时洲包`养了?   “……”误会啊。   盛明窈咬了咬指尖,才道:“你爷爷是不是反对你跟我……那你就跟他解释一下啊,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最多就是一起住了几天。”   “他不愿意我们发生的,我们都没有发生,所以他也没必要防着我。”   沈时洲似乎很不喜欢她这不在乎的口气。   他眉眼微蹙,狭眸暗下去,低声:“没有发生?盛明窈,你真当只是睡了我这么简单?”   低沉直白的质问,一下子戳穿了盛明窈的伪装。   她说得轻松,努力摆出一副成年男女纾解寂寞很正常的样子,其实并不是真的无所谓。   盛明窈羞恼地去推她。   细手,却被男人顺势握住。   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想警告沈时洲,别再说刚才那么下`流的话。   视线上移,却意外地直直撞进那双深邃黑眸里。   “我在追求你,很难看出来吗。”   路边的霓虹投进车里。   男人望着她的神情,晦涩认真。   盛明窈长久愣住,半晌找不到回复的话。   很难看出来吗?说实话,也不难……   但她每次想到自己跟沈时洲的关系,都有意无意绕开了这一层。   直到现在,话被沈时洲亲口说出来。   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没有半分余地。   按照刚才的说辞,她应该坚定不移拒绝沈时洲,让他去跟沈老爷子说清楚,放她回家。   但是,组织好的话到唇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眸子,含糊地应:“没见过你这样追女孩子的……”   “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太熟练。”   “所以,也已经料到了你会暂时拒绝。”   那个“暂时”,不像是在暗示她下最后通牒,反倒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   她不知道怎么回,干脆不说了,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假装发呆。   沈时洲松开了她的手,垂下眸,再次抬起视线时,里面认真更甚:   “我在学,会学到让你答应。”   “……”   盛明窈都听清了,但还是不说。   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从哪儿泛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脑子更是有点乱。   好像经历过昨晚和今早,有什么东西都被扰乱了。   “你学什么啊……我都不知道我会答应哪种人。”她白净纤细的手指纠结到绞在一起,明面上,娇气的脸蛋却装出淡定吐槽的样子,“以前追求者也没有个参照。”   说到这个,一半是想起过去的端倪有些好奇,一边是为了东拉西扯把话题转移开,盛明窈连忙追问:   “追过我的那些人,每次到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自动避开了我,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沈时洲供认不讳:“我警告过。”   -   盛明窈回到京淮名邸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佛珠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里封存好,生怕弄出点划痕,不好给傅女士交代。   找了个百分之百安全的地方安置好木箱后,抬头看窗外天色,竟然已经磨蹭到了深夜。   盛明窈打开手机,就看见姜未未一个小时前就发来的消息。   下午刚睡醒的时候,她为了这两天出去透气,拜托姜未未找个正当的理由。   这不?理由来了。   姜未未:[京城一中国际部明天本来有场马术比赛,因为场地原因取消了。沈时洲名下是不是有马场?你要是能接到,让人连夜布置好,比赛就能如期。]   [里面有一个什么环节需要场外帮助,我可以去帮助我大表嫂妹妹他男朋友在学校认的弟弟。你就说是来看我的。这是我第一次、唯一一次比赛,并且我其实非常胆怯,需要加油,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   从晚宴拍卖会时装周和时尚展这些每天重复的行程里,挑出一个“非来不可”,真的很不容易。   姜未未冥思苦想了大半个晚上,也只拿出了这么牵强的方案。   发完这条消息,连姜未未自己都觉得太勉强了,连忙找补:[你要是能再忍两周,我倒是有个更好的……]   两周??   算一算时间,都半个月过去了。   往好的想,她已经离开了京淮名邸,回到自己的小窝,没必要再找这些接口。   往坏处说,她已经在沈时洲家待了大半个月没有出门……怕是人都被闷傻了。   盛明窈不管了。   无论如何都得试试。   万一成功了呢?   她回:[我先去问问马场的事。]   说完,便飞了出去。   直到推开门,闯进沈时洲书房的那一刻,看见男人书桌上的办公设备,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冒失了。   “你先忙。”盛明窈做了个口型小声说完,便轻手轻脚地后退到角落,在小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由于刚才闯过来太仓促,手上没拿别的东西,也没办法打发时间。   盛明窈只能百般无聊地撑起脸,对着沈时洲发呆。   她以为自己坐在角落,不发出声音,会很不起眼。   但对男人来说,完全相反。   杏眸投来的视线时而定着,时而移开,像是在拨弄着长短不一的弦。   会议结束的那刻,沈时洲便站起身,大步走来。   他弯腰,把东倒西歪坐着的盛明窈捞进怀里,视线扫着她有些紧张纠结的小脸:“是不是做噩梦了?”   …………   沈总离开得太匆忙,忘记了结束视频。   君朝高层们面面相觑,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动。   如果上司忘记了结束,他们是可以自主退出视频会议的。   但考虑到沈时洲一向严谨的作风,这群人不约而同认为,沈总绝对不会出这种错。   现在没结束,肯定是因为等一会儿还有事情要通知他们。   然而,没过两分钟,他们就隐约听见了那头传来的低低关切声:“……做噩梦了?”   是沈时洲的嗓音。   所有人均是瞳孔一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更令人觉得耳朵出了幻觉的,还在后面。   有个很轻很乖的女声道:“没有,我还没睡。”   她迟钝地小声道歉:“我不知道这么晚还在开会,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不算打扰。”男人还在哄她。   过了一会儿,那女声又用更低、更细的音调,说了几句什么。   虽然听不清,但结合静谧暧昧的气氛来看,也许是调情……   “唰”“唰”几下,众人纷纷自动黑屏。   ——沈总的私生活,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听,更不敢打扰。   尽管,每一个人心里,都要好奇死了。   接近凌晨,沈时洲的书房里,竟然会有个活生生的女人??   虽然没能看到那人的真容。   但是一听声音,就能猜出那一定是只漂漂亮亮,很讨男人喜欢的小孔雀。   稍微说两句话撒两个娇,就哄住了最讨厌公事被打扰的男人,还反倒让男人来哄她。   被太子爷宠得这么好,能夜宿在他家里,随意进入他书房的年轻女孩儿……得是什么样的啊?   真是想不出来。   …………   盛明窈声情并茂地交代完,她跟姜未未感情有多好,姜未未第一次去参加马术比赛有多忐忑,希望她能去现场加油。   说到最后,她还暗戳戳加了点小心机,以退为进,低着头去扯他的衣角:“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沈时洲垂眸,顿了很久,才道:“我陪你去。下午几点钟?”   “四点半开始。你在公司不忙吗,是不是太麻烦了……”   盛明窈的第一反应,就是回绝。   京城一高国际部的比赛,观众席上坐着的差不多都是老熟人。   跟沈时洲一起,好像不是很合适的样子。   沈时洲看着她取下佛珠的光洁手腕,眼底缓缓变深。   他吐字:“我可以跟老爷子谈好,但不保证他不私自派人去拦你。”   因此,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这话很短,却蕴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他跟沈老爷子谈好了,估计是各退一步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沈时洲爷爷之前提的恢复记忆和搬家的要求那么过分,最终却没实现,也没有让她受任何委屈,肯定是从沈时洲这儿得到了什么。   而且,这男人竟然这么细心,察觉到了她别别扭扭不想跟他在一起的心思……   盛明窈没再推脱,点头。   几乎约等于无的良心,甚至也开始惴惴了。   想了一会儿,她主动提议:“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处理?我去给你煮杯茶。”   说完,盛明窈便一溜烟地跑下楼去拿茶具。   二十分钟后,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杯热茶走进来。   准备放在沈时洲的书桌上时,有几滴茶水溅出来,烫到了指尖。   盛明窈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指。   啪。   茶杯没碎,却已经打翻在了地毯上。   “……”   盛明窈有些尴尬。   她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了,压根没做过这种事,帮人倒杯酒已经算是极限了。   手上没有能耐热的茧,做起来这种端茶倒水的事,只能用笨手笨脚来形容。   原本是良心作痛,想补偿一下沈时洲的。现在倒好,差点没把他书桌弄湿,将一切搞得更糟。   盛明窈心里感觉不妙,用余光悄悄去打量男人的神情。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时洲并没生气,只是淡淡低笑:“你要是觉得很对不起,不如过来献个吻。我更吃这一套。”   盛明窈纯情了二十二年,连这种程度的言语挑`逗都受不住,一下子就进了圈套,口不择言:“我是来补偿你又不是来追你的,少提这种占我便宜的要求……”   “嗯,是我在追你。”   眼前一花。   男人的身影,压了下来。   他好闻又撩人的气息,也跟着喷洒在她的脸颊,很痒很痒。   “那我可以趁机吻你一下吗,窈窈?”   问得似乎很有耐心。   可实际上,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盛明窈只是没反应过来,张唇“啊”了声。   男人便擅自当做同意,手掌将她朝后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炙热灼人的吻裹挟着丝丝欲`念,扑面而来。   她的唇角还没有愈合的丝丝伤口,是他昨晚留下的。   沈时洲扣住她单薄的肩膀,更低下头,去亲她的伤口处。   薄唇覆着,一点一点地舔呡。   ……色`情极了。   ☆、36   盛明窈的手指抵在男人的胸膛前。   原本是想挣脱躲开他, 避开这个吻。   然而,在这番不动声色的攻势之下。   她的身子软得像一汪水,脑子里也漫进了白雾。   彻底忘记了反抗, 只能跟着男人不动声色的诱导, 乖乖地附和。   循序渐进……   等沈时洲放开后,她因为缺氧急促地呼吸着,手指还不自觉地攀在男人身上。   直到头顶上传来微哑的声线:“怎么, 还想再来一次?”   盛明窈这才察觉,连忙将手收回,缩到背后。   她被抵在墙壁上, 退无可退, 又不想一抬头就跟那张脸凑得这么近,干脆弯了膝盖往下缩。   水濛濛的眼睛则抬起来, 迷茫又有丝控诉地看向他。   身高差被人为拉大之后, 在男人眼里, 她就显得更小一团。   沈时洲垂眸看她半曲着腿的样子, 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在逗弄只容易害羞的猫咪幼崽。   他克制住把她捞起来拉进怀里的念头, 双手插裤, 不紧不慢地道:“不喜欢吗?”   盛明窈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回, 干脆顺势往下滑, 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里。   只留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对着男人。   沈时洲想起刚才怀里人的反应, 眼底微暗,唇角却渐渐扯开丝笑弧,逗她:“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跟我说——”   “沈时洲,你故意的吧?”她越想越气不过,抬头,蓦地问。   这样仰视的姿势,显得少女细细的天鹅颈格外诱惑。   男人微微出神。   这副神情,被盛明窈理解成了默认。   她扬起下巴,故意用十分挑剔的语调点评:   “那你听好了,就这?很一般,超级一般,跟以前我见过的那些男的差远了。”   说完后,便如同一只灵活的小猫,弯腰溜出了他的怀抱,飞出书房。   “砰”。   隔壁卧室的门关上了。   “咔”。   还反锁了。   沈时洲:“…………”   他侧过身,透过半开大门的缝隙,望着空旷漆黑的走廊。   沉了片刻,唇里兀自溢出了声低沉的笑。   ——以前是见情侣接吻都要避开的小女孩儿,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被他亲两下就晕乎乎,甚至连自己怎么情动的都不知道,还故意跟他装出“本公主后宫挑男宠都挑不到你”的样子。   她以为是十足十的挑衅跟反击。   但是……   啧。   怎么这么可爱。   -   昨晚的插曲,被盛明窈强行遗忘掉了。   夜里的梦,更是完全没有沈时洲那男人的份。   这一觉睡得很好,因为终于可以出门透气了,她高兴得不得了,一大早就醒来选衣服。   谁知道这挑挑练练地选着,就磨到了下午三点。   四点就要出门。沈时洲提前四十分钟回京淮名邸接她。   男人一上楼,就看见她在全身镜前转圈圈。   盛明窈左右手各拎着一件长裙,分别在身前比划。   半天选不出个结果,才转过眸子:“我选择困难症了,哪套好看啊?”   沈时洲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他。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右手这条。”   她弯起眼睛,故意朝他吐了吐舌尖,“那我穿另一件。”   沈时洲:“……”   盛明窈去衣帽间换好裙子之后,又忙着挑配饰。   磨蹭了半小时,她终于选好了色调相同的贝雷帽,和蒂格刚送来的胸针。   男人扫过她手腕,提醒:“佛珠。”   她别上胸针,撇唇:“你不觉得很格格不入吗?”   春季活泼少女的打扮,偏偏要在手上锢一串佛珠。   虽然那串珠子样式很典雅,很端庄,还自带淡淡梵香……但跟她今天的风格完全不搭,只会感觉突兀。   她这周难得出门一次,自然想要从头发完美到脚跟,半点差错都不想要。   沈时洲的眸子沉静如水地看向她。   盛明窈有预感,他马上就要搬出心脏病住院的傅女士。   于是,她先发制人:“你说了不算,我去问阿姨的意见。”   傅春景作为时尚圈的人,应该能理解她的吧?   盛明窈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全身镜拍了张今天的打扮,微信发给傅春景。   [阿姨,我今天出去玩,总算有机会带你寄给我的新款胸针了,是不是超好看!这一身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她并不怕这通废话会打扰到傅春景。   傅女士之前借蒂格那边的身份跟她交流时,就很爱说话。   当时他们没加社交软件,就是通过发邮件来交流。   傅春景有时候一条要发好几封,很长很长。说不完,或是不方便在网上说的,还要让西蒙帮忙带话。   发完没半分钟,傅女士秒回:   [我们明窈真漂亮呀。]   [这套春季限定的首饰,都是以你寄过来的那副画为蓝本做的。跟明窈果真很配。]   [明窈真是阿姨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公主。一想到以后蒂格的珠宝博物馆里能印上你的名字,真是上帝的恩赐。]   [有什么要加的吗?以后不要这么问,要自信。明窈是我见过最惊艳最有天赋的设计师,审美也很好,随便搭配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盛明窈看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傅女士夸人一直都是这种风格。   她以前没见过蒂格女总裁的真面目,只当对方是商业性地吹她这个合作设计师几句。   外国人嘛,说话大多就是这种热情浮夸的调调。   现在才迟迟地明白了,傅春景是真情实感。   但这彩虹屁,吹得太大了点。   就是自恋如盛小漂亮,也不敢应下来。   她找不到话说,只能多发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傅女士也乐呵呵地跟着发。   一时间,聊天记录被可爱猫猫刷屏了。   半晌后放下手机,盛明窈这才想起来自己发消息的原目的,连忙把刚才傅女士的那几段话拿给沈时洲看。   她得意洋洋:“你看,你妈妈又没说非要我戴。”   沈时洲扫了眼,对亲妈的语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盛明窈打量着他的神情,又怕男人一个不高兴,就反悔不带她出去了。   她认怂认得很没有原则,立刻眨了两下眼睛,软声示好道:“我下次穿礼服旗袍之类的,一定戴上。”   沈时洲原本就没打算跟她置这种不必要的气,被这么闹了一通下来,就更不会了。   他嗯了声,垂眸看表,淡淡地道:“该走了。”   …………   京城医院,VIP住院部里。   由于傅女士咯咯笑得太大声,护士连忙过来测了个高血压,确保她不会又因为激动就岔气了。   “高兴嘛,高兴嘛。”傅春景解释的时候,还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等护士走了,她又拿出盛明窈发来的那张图,放大了看——   背景里有床角,一看就是卧室。   虽然添置了许多女孩子用的东西,但那冷淡的底色,一看就是沈时洲的风格。   都同居了,这肯定是她儿子的房间不会有错。   照片正中间,手机挡住了盛明窈巴掌大的脸蛋,只展示出她的穿着。   然而,照片旁侧、镜子边角,却倒映出了男人半边修长身形。   他穿着浅驼风衣,跟盛明窈的打扮像极了情侣装。   傅女士都已经脑补到,小洲这一身,说不定就是盛明窈帮他选的。   她这儿子,从小就没有情调,跟个色盲一样整天就知道穿黑灰深色。   现在却乖乖地,任由别人帮他搭配……   而且,沈时洲脖颈下的那颗扣子,还没扣。   这样随意?可不像是他的风格。   也许是盛明窈帮他系的。明窈一向不喜欢太拘谨的装扮,特地为他解了一颗。   那系扣子之前呢。   这都下午了,沈时洲还不去公司,也没穿好衬衫……   哎呀,热情的小情侣可真甜蜜。   傅女士思来想去,愈发觉得这种甜到齁的好东西不能私藏着。   她长按转发,选中了蒂格京城总经理,西蒙先生。   [蒂格的官博是你在管吧?发发这张,就说是本季度胸针设计师本人的买家秀。]   还特地强调:[不要裁,不要调色,就发原图。]   -   比原计划晚了十分钟出门,换来的就是遇上拥堵高峰。   过桥时,被堵得水泄不通了,一刻钟挪一米。   盛明窈心里的雀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因为太兴奋起床得很早的缘故,她现在异常地有些困了,歪着脑袋靠在车壁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最初很浅,风平浪静。   但渐渐地,画面跳转,就变得不堪入目了起来……   夜里被酒精搅浑模糊的记忆,从脑海深处里浮起。   男人俯下身,捧起她的脸,用饱含浓重情'欲的语调诱导她乖一点。   然后,柔软的唇被坚硬抵着,感觉格外清晰。   烫得整个梦境都升了温。   盛明窈大脑发热,蓦地睁开了眼。   正好对上男人低垂的漆黑眸子。   现实跟梦境有一瞬间的重合。   她羞得怔住,隔了一会儿,终于动了动唇:“沈,唔……”   一动,才发现她正半含着男人修长分明的指节。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细嫩舌尖。   沈时洲收回手时,眼里暗色很重,指腹还假装不经意地来回擦过她的唇瓣。   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盛明窈撑着坐起来,用手背用力擦了擦唇,口红都乱了,她也不顾上:“你做什么!”   要是换个时间,她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   但是,刚刚才做了不可描述的梦,梦见唇角伤口的由来,醒来后又含着……   很难不产生联想。   性`暗`示的意味,浓得几乎不用说破。   沈时洲掩住眼底深谙,轻吐出解释的字眼:“学习接吻,免得你下次又嫌弃。”   “……”   这男人怎么还挺记仇。   她昨晚,不就嘴硬顶了他一句话……   盛明窈在心里吐槽了半天,才发现沈时洲话里的漏洞。   还想有下次?   他是在做梦吗!?   沈时洲看着她不断变化的神情,扯了扯唇角,说:“到门口了。”   盛明窈立刻跳下了车。   她回头看着还没动的男人,扬起下巴,娇哼了一声:“我暂时不想跟你走一起。”   沈时洲颔了下首:“正好,老爷子刚才突然来问我了。我先处理完事情再去找你。”   听到这话,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的盛明窈愣住了。   沈老爷子怎么又……   难道是反悔了吗?   她不会又得回京淮名邸里去避风头了吧?   男人伸手,捏了捏她触感嫩得像豆腐的脸蛋,低嗓里有几分安抚:   “不是什么大事。玩得开心。”   ……   盛明窈走进马场,便被工作人员领到了观众看台上。   走近后,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引入眼帘。   一高国际部里,除了极少靠拔尖成绩混进来的学霸,其他都是些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来比赛现场捧场,看孩子、看弟弟侄子外甥的家属们,自然也都是些盛明窈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   那些投在她脸上的目光,大多都很微妙。   这里来的都是女眷。没人上来打招呼,最多只是点头微笑示意了一下,十分疏离。   他们大多都不知道盛明窈跟沈时洲过去的事,只知道盛大小姐跟沈家有些纠葛,主动向沈时洲献身,后来好像没成功……   诸如此类的。   总共来说,印象很差。   盛明窈也没有凑去人群的打算。   她刚坐下,姜未未就蹦了过来。   “盛盛,为了让你出来透风,看我做了多大的牺牲。这马术服都是赶时间临时买的,我没去亲自试,谁知道小腿这儿真是紧死我了,歧视肌肉腿啊这卖家!”   姜未未坐在她旁边,大大咧咧地骂完。   盛明窈心情格外地好,偏头看着她,扬起唇笑道:“但是你穿上这衣服,看起来身材好好哦……”   “哪有?跟你这胸大腰细腿长的名品身材比起来,我只有自卑的份儿。”姜未未立马低下头,假装悲伤地抹着泪。   盛明窈笑着轻轻拍了她一下:“未未你够了!”   她凑近之后,姜未未却突然停顿住了,投来一个跟旁人如出一辙的微妙眼神:“盛盛,是有人送你过来的吗?”   没直说是沈总。   但彼此都很清楚,除了沈时洲,还能有谁。   盛明窈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你口红边儿都花了,我猜是被人亲的。”   盛明窈:“……”   妈耶。   难怪刚才那些女人看她的眼神里,全都带着浓浓的探究。   她刚刚疯狂擦嘴唇,把口红给……   然后就误会了!   她一边翻找出小镜子跟纸巾,一边解释:“是我自己弄——”   “嘘。”   姜大感情专家投来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盛明窈:“你想哪儿去了?”   “啊,就是在那种,你懂吧,特殊改造过的车子里面。前面是司机带着耳塞开车,中间有个隔音层,后面不断震啊荡啊,就嗯,嗯,你懂的。”   盛明窈:“?”   满嘴跑火车的姜未未都有点小羞涩了:“不过这是春天。如果是冬天有那种很大很厚的风衣的话,还可以下车后把你裹起来,边走边,嗯……这地方车也不多人也不多……”   盛明窈:“???”   她擦干净乱掉的唇印,没来得及补上口红,便立刻扑过来掐姜未未脖子:“好啊姜未未,你再乱说污蔑我清白,名誉赔偿三百万给我买包!”   “我又没说是谁,你自己非要对号入座。嘿嘿,被我诈出来了吧!”   隔得太远,那群聚在一起聊天的阔太与千金们,压根听不见盛明窈跟姜未未说了些什么。   有人瞥了眼,阴阳怪气地开口:“盛明窈怎么这么高兴啊。”   开了话题,其他人便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接起来:   “盛家有人在一高读书吗?她来这儿做什么?”   “刚才故意顶着乱了的口红,几个意思……跟人炫耀找到靠山了?”   “你们听说没,之前秦家那场游轮宴会,盛明窈跟着去了,据说大半夜敲沈时洲房门勾`引他,被人赶出去了。可能是走投无路,只能换目标喽。”   “你说得有道理啊。说不定这儿哪个男同学的哥哥就是她新找的金`主,她赶着上来巴结人。”   “哈哈,男同学的爸爸还差不多。盛大小姐眼高于顶呢,看不上吃家里老本的富二代,宁愿选皱纹能挤死她的中年企业家……”   大家心照不宣地捂嘴笑起来。   自己比不过盛明窈,自己的男人还比不过吗。   想到一直在她们面前出风头的盛明窈,要委身伺候老男人,心里幸灾乐祸的情绪,就愈发控制不住。   有人刷着微博,突然叫了一声:“你们看蒂格的官微了吗?她发的是盛明窈吧,衣服头发都一模一样。”   在场各位都是人手一个蒂格VIP客户的头衔,闻言,立刻点开微博去看。   可能因为创始人是华裔,对本土有感情。不同于那些在国内走高冷路线的高定牌子,蒂格的官博经营得很好。   主页刷下来,有新款推出的预告和介绍,有转发顶流明星们佩戴本品牌珠宝的服装博,还有跟时尚杂志、设计师们的互动。   一片珠光宝气之中,唯独最上端那张连滤镜都没有的挡脸自拍,显得画风不符。   蒂格Dignity-V:   【“春之女伊童”系列胸针最随意的买家秀,来自于它们的灵感创造者。#dignity#】   众人低头看了看自拍里被挡住脸的人,又看了看盛明窈。   浑身上下的打扮,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还没来得及去惊讶盛明窈竟然跟蒂格混得这么熟,便又听见低呼:“这照片里有个男人啊。”   同样没露脸,只能看见风衣一角,以及男人颀长的身形。   讥讽盛明窈去攀大腹便便老男人的话,不攻自破。   刚才说话的人尴尬之余,连忙嘴硬地道:   “盛明窈真的好小家子气,找到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金`主,就到处去秀,宁愿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出卖肉`体被人包`养了也要炫耀。这是何必呢?”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跟照片上完全一样的驼色风衣,从眼前划过。   身旁的人齐刷刷站起身,磕磕巴巴的声音里掩饰不住惊愕:“那不是沈、沈……”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洲:说谁老?   ☆、37   周围的人都站起来了, 就盛明窈本人还没察觉,正全心全意修着自拍。   她对着那一通滤镜端详了许久,给今日美丽脸蛋的第一百张照片, 选中了蓝紫的冷调, 无比满意地点下保存。   然后才发现,姜未未不见了。   她茫然地抬起脸,就看见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沈时洲。   男人双手插在风衣里, 垂眸静静看她,似乎已经等了好几分钟。   盛明窈张唇,还没说话, 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   他们这跟公开有什么区别?   啊不不不,他们什么关系都算不上, 也不能叫公开。   反正, 盛明窈就是感觉时机不对。   并不是因为那些女人瞪着她, 像要把她生吞活泼以泄心头之恨的目光。   她从小到大也没少招人恨, 早就不在乎那些嫉妒了。   但是, 唇边花了的口红刚刚才补上, 沈时洲就露了面。   一前一后,不知道得被误会成什么样子。   之前在游轮上, 沈时洲不过是走错房间, 就被传出了八百个究极离奇的版本。   今天之后,不知道又得是几个。   姜未未随口编的车那什么震,在某些人眼里, 就变得跟真的一样。   “比赛结束之后,我送你回家。”   沈时洲兀自说。   她微怔,随即便露出惊喜的表情, 唰地站起来:“真的吗?”   蓦地一个动作,差点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沈时洲及时伸手,似乎是将她扶稳了。   实际上,是不动声色地缩短了他们原有的距离,将她的身子彻彻底底揽到怀中。   盛明窈已经高兴得顾不上他们间的不合时宜的距离了,抬起脸蛋,眼睛亮得仿佛有星星:“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回我原来的家吗?”   沈时洲感受到对她迫切想飞回家的喜悦心情,神情微淡,过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真的。”   除此之外,他没有多说。   但是盛明窈能猜到个大概。   在不委屈她的前提上,让沈老爷子做出妥协……沈时洲应该费了许多心思。   说不定还打赢了许多霸王条款。   之前下车时闹的一点小别扭,瞬间被她抛之脑后了。   盛明窈踮起脚尖,小脸凑到他眼前,笑眯眯地连说了十声八声衷心感谢的话。   从最简单的谢谢你,到后来见什么都能夸一句:   “你今天的穿衣风格也好帅好时尚,秒杀娱乐圈所有男明星,击中每个少女的心脏……”   沈时洲:“何珈选的。”   盛明窈心情好,没理会他的拆台,继续甜滋滋地夸:“那说明你选人的眼光真好。”   啊,一想到等下就能回家放飞自我,沈太子爷这张本来就英俊的脸,更是越看越好看了哦。   “我跟她说,第一次一起出门,想跟你更像一对。”   沈时洲好像并没有被她的愉悦感染到,语调仍然平稳缓慢。   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盛明窈脸上的笑意,果不其然僵住了。   一对什么,情侣吗?   他跟别人提了这种要求?   她局促地扇了扇睫毛,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挑出无关紧要的字眼,悄悄转移着话题:“怪不得何珈姐姐下午的时候过来了,给我送了几件东西。”   说来也奇怪。   明明是沈时洲挑破了自己的心思。   局促的,反而是她。   刚才的伶牙俐齿,一瞬间也不知道丢去哪儿了。   盛明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男人,主色调基本一致,风格也相似。   可能因为他们不知不觉凑得太近的缘故,从第三方视角打量,他们俩看着不是一对儿,都说不过去……   她立刻侧了一步,拉远距离,指了指看台下面:“那个比赛好像要开始了吧,我要准备给未未加油。”   沈时洲静静看着她假装无所谓的侧颜,牵起唇角,压住了些明显的笑弧。   然后才颔了下首:“我陪你。”   …………   见沈时洲来,姜未未就识相地让出了二人世界,跑得飞快。   路过那群面色迥异的女人时,她还故意停下来,矫揉造作地发出担心的声音。   “你们怎么都愣着啊,是不是因为盛盛男朋友这么优秀就不愿意理她了?”   “盛盛之前不公开,就是怕你们会排挤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怎么办……”   这话十分假零分真。   所有人都看得出。盛明窈从头到尾都被理会过她们的排挤,更没担心。   从头到尾都是嫉妒者抱团的独角戏。   但姜未未越是这么虚情假意地说,讽刺的效果就越强。   就像是在别人脸上啪啪两巴掌一样。   几句话下来,差点没被那群人给气死。   之前讽刺盛明窈最凶的那几个,脸色更是一会儿铁青一会儿漆黑。   怀着“给盛明窈出气就是给自己出气”的心思,姜未未见状,十分满意走开了。   剩下这一堆人大眼瞪小眼。   彼此交换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话——   那是沈时洲?真是沈家的那个沈时洲吗???   那之前游轮上的事儿不就是真的吗。盛明窈丢脸丢到海里了,半夜几乎不穿主动去沈时洲的门。只不过结果不是她被拒了,而是成功……   蒂格发的那张照片里的男人也是他,衣服都一模一样?不会吧,他怎么会跟盛明窈同居……   盛明窈拍那张照片,还借蒂格的名义发出去,就是想炫耀,营造出同居的假象。事实上沈总很可能就是路过一下,被她抓拍进了照片里,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对吧?   惊诧,讽刺,妒忌,不可置信。   全都交汇在了一起。   最后,她们转过头,不约而同地紧盯着男人的身影。   有的是因为爱慕,有的则是想看出些端倪,佐证自己刚才的想法——   盛明窈就是被包`养了。   被沈太子爷包`养也是包`养,出卖身体就是下贱。   她们照样有骂盛明窈的理由。   而且,还是十分正大光明的理由。   放眼望去,圈子里哪个有名有姓的女人有这么自甘下贱的?   然而,她们七嘴八舌,酸溜溜地贬了一通盛明窈后,却没看沈时洲对她有什么轻慢。   更相反……   认真地来说,是盛明窈怠慢了沈时洲。   首先,男人过来看她时,为了不打扰她玩手机,竟然独自在一旁站着等。   后来盛明窈看到了他,也没第一时间站起来表示欢迎。   态度还比不上她们这些跟沈太子爷不熟的局外人。   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后面。   服务生送了冰饮过来,放在座位旁。   盛明窈要趴在栏杆上看姜未未,离座位远,不想来回放饮料杯,就十分自然地递给了沈时洲,让他拿着。   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她们在这儿把沈时洲的每一个举动都一帧一帧地数着,盛明窈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强烈的反差,鲜明的对比,更是显得讽刺至极。   都不知道从哪儿骂起来了,只能翻了个白眼,恨恨地说句“不识好歹”。   还不敢说太大声。   怕被沈时洲听见了。   大家原本还聊得乐呵呵的,你一句我一句,损盛明窈,也不过当成个茶后的小笑柄。   被这么一闹,心情全无。   只有少数几个来这儿纯粹是来给儿子鼓劲儿的贵太太,没受她们影响,满心都是马场上比赛的现况。   盛·不识好歹·明窈根本没去理会角落里那群人。为了给被迫去比赛场上充当壮丁的姜未未加油,喊得嗓子都疼了。   结束之后,她摁着喉咙,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   沈时洲眼神暗了暗。   顿住半分钟,压住那些心思,才将冰饮递到了盛明窈手里。   与此同时,盛明窈接到了姜未未的电话:“盛盛,现在冠军得奖破纪录什么的,都出来了,学校他们想让赞助商给冠军颁奖。”   这是沈时洲临时提供的自家场地。赞助商指的是谁,不用多说。   但是,这个请求似乎又有点不太合适。   这样展现京城一中国际部多元教育的比赛,肯定做了大宣传,会让学校额公众号官微,和外边负责本地新闻的媒体来拍照、发通稿。   要知道,沈时洲最讨厌的就是记者。   让他看看还行,参与其中就不太可能了。   姜未未:“我知道很难。但是看他们都在期待,我这种以前狂热追星过的,很能理解那种感受,就想来问问吧,希望他们能完成这个愿望。”   这些站在颁奖台旁的男高中生们,脱掉校服后,都是要出国深造,等着回来继承家业的。   对于沈时洲这种出身顶级财阀世家,自己年纪轻轻又为家族拓展出大半蓝图的人,自然格外憧憬跟羡慕。   盛明窈自然想帮姜未未,放下手机后,立刻问:“沈……”   “你让我在这儿当了一百零五分钟的苦力,怎么还有这么多要求。”男人低头看表计算时间,淡淡吐字。   盛明窈最初以为他在表达不满,连忙道歉:“对不起!!”   “……”沈时洲顿了下。   她以为他还在生气,双手合十地眨了眨眼,露出千百万分的诚恳。   男人揉了下眉心,才吐字道:“我不需要你道歉。”   盛明窈:?   那他说这个是想做什么?   她最近是不是变笨了点,怎么连沈时洲的潜台词都听不懂了……   沈时洲伸手把盛明窈抱过来,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   紧接着,低下头,在她眼尾处亲了一下。   空气都静了。   怀里的人措不及防地睁大瞳眸,微张的唇毫不掩饰愕然。   他几不可闻地勾了下唇,露出餍足的弧度。   “——像这样的。”   盛明窈大脑嗡了嗡,被这个短暂的吻被扰乱了思绪。   刚才的吻,很轻、很淡。   比起亲,用“碰”来形容更合适。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盛明窈心里没升起太多无措和羞恼。   她反倒还被撩了一下,心跳声都快了……   隔了很久,才抿起唇,小声提醒道:“沈时洲,你说过是你在追我的。”   “嗯。我有在讨好你。”   “……”   她也确确实实被讨好到了。   不过,盛明窈是绝对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她理了理头发,用不停的手指动作缓解那丝怕被人看出来的紧张:“那颁奖的事呢?我可以跟他们协调一下,不让你在媒体面前出镜。”   沈时洲:“可以出镜,但是你和我一起去。”   “我?”盛明窈反手,用指尖对着自己,有些怀疑,“我又不是比赛赞助商啊。他们估计连我是谁都不认识。”   她高中也不是在一高国际部读的,连校友都算不上,没必要凑这个热闹了吧。   “没有你做中介,他们找不到我名下。”   盛明窈还是觉得哪儿不对:“这个颁奖礼很正式,你看下面记者有那么多——”   “那算了。”他的神情骤地冷淡,“反正你急着回家。”   盛明窈被一提醒,又想起了沈时洲在他爷爷面前的那些贡献。   她改了口:“走吧。”   还主动伸出了手去牵沈时洲。?轻.?吻?恋?.芯?   男人轻轻弯起唇角,十指反扣住她。   盛明窈就这样被拉去了颁奖台。   校董们迎上来,连声客套。   感谢完沈时洲,又转头跟盛明窈微微鞠躬。   “姜小姐已经跟我们说了,多亏太太愿意帮我们跟沈先生沟通,让比赛如期举行……”   盛明窈正想纠正,她不是沈时洲太太。   男人却已经“嗯”了一声。   话题立刻跳转到了下一个。   在不相干的话题里澄清,会显得分外突兀跟尴尬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还会给旁人留下错误的印象——   你们知道吗,盛明窈因为没能当上沈太太,在公共场合明里暗里给沈时洲逼宫哦,好一场大戏!   盛明窈只好当自己刚才没听见那句“太太”,只好把脾气都发泄在沈时洲身上,故意用力地掐了下他的手背。   ——叫你下次还应得这么快,也不听清楚人家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傻窈窈,就是听清楚了才答应的嘛。   ☆、38(修)   一高校董将做工精细的奖牌双手奉给沈时洲, 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不止拍了沈时洲的马屁,还周全地顾及到了一旁脸都要假笑僵了的盛明窈,和看热闹的姜未未。   沈时洲将奖牌颁给冠军之后, 便到了合影留念, 当做新闻稿插图素材的环节。   他望着面前的摄影机,不露痕迹地蹙了下眉,淡声朝盛明窈道:“你站我旁边。”   以为自己只是过来走个过场的盛明窈, 正庆幸记者不拍颁奖台以外的景色,她不会入镜,却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   她故意忽视掉男人的眼神, 即便走上去了, 也没跟他站一起,而是选择了另一侧。他们俩中间隔了个人高马大的高中生, 看着就像隔了道银河。   摄像机扫过来时, 盛小漂亮找好角度, 偏头扬唇一笑。   底下的都知道沈时洲的性子, 很快便把摄像机放下了。   为首的年轻人跑过来, 拿出初稿和刚拍的照片, 向沈总确认能不能发布。   拿着奖牌的男孩子瞥了盛明窈一眼,小声道:“姐姐, 我以前在奶奶的寿宴上见过你一面。那个时候就跟哥哥说你长得好漂亮。”   盛明窈来了兴致:“那现在呢?”   “现在比那个时候更好看了。”对方有些羞赧地夸道。   盛明窈一听, 毫不掩饰地笑弯了眼:“谢谢哦。你奶奶是万霖的那位吗,我好像有点印象……”   她就是这么肤浅。   一听到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夸她,心情就止不住高兴。废话都愿意多说几句了。   沈时洲走过来时, 就看见那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在跟盛明窈攀谈些什么。   盛明窈捂着唇,轻轻笑得脸都红了。   跟他离开后, 都坐上了车,还忍不住抱怨:“你就算不想跟人客套了,也不要这么快就把我拉走啊,我还没听够。”   沈时洲淡淡地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夸我能不开心嘛。跟你说,现在的男孩子嘴真甜呀真甜,又不像你……”     还没说完,就听见他不疾不徐地陈述:“我夸你,你骂我变`态。”   沉稳语调,说出的却是见不得光的靡靡之词。   像是在借着机会找她申冤一样。   一句话,便将盛明窈的回忆勾了起来。   脑海里闪过那些暧昧支离的画面,她及时打住,   为了不让沈时洲发现她脑子里都在想这些玩意儿,别开脸,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唇里娇气地哼:“那你以后跟人学着点。”       看着她染上红晕的白玉耳尖,男人藏住眼底丝丝笑意,嗯了声,又道:“记得跟何珈说,哪些东西需要搬回家。”   -   回到家,盛明窈立马点了香薰,将干净得有些冷清的卧室,再次染上了她熟悉的私人的味道。   她正准备栽进安全感十足的大床里,好好睡个回笼觉。   手机却突然开始震个不停。   打开,是姜未未不停转发过来的链接。   盛明窈依次点开。   瞬间,惊了——   【有人扒一扒蒂格官微那个自拍女吗?XX跟XXX都算现象级的当红流量跟演员了,娱乐圈TOP三年舔狗还没舔到蒂格的单条微博,这位什么来头?】   【该不会是下一个资本力捧的新人吧,气质身材感觉挺不错的。但是照片边上那个男的几个意思,还没出道就要炒绯闻了??】   【关键词指路:一高,马术比赛,颁奖。无修生图也能打的颜值,蛮漂亮的。她旁边那个男人应该都认识吧……】   【晕了晕了,好好看爆料行不行。盛世第一股东兼第一顺位继承人大小姐,疑似男朋友是沈时洲,哪儿还要愁着炒作进圈啊,他们看得起娱乐圈这点钱不?】   【啊啊啊,一个肤白貌美,有钱就算了还这么有才,一个无论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女朋友臭美自拍,第一次出现在非专业新闻版面就是跟女朋友一起。路过的蚂蚁看了也要说一句“他们好配”的程度!】    【真·别人的爱情。拉踩最爱发通稿的几对娱乐圈情侣看看,什么才叫又完美又般配。豪门爱情甜死我了555】   【目前只有一中公众号跟蒂格官微有照片,SMY没有公开的号吗?想看跟我同岁还过着我理想生活的漂亮美女平时都在做什么,好奇,想看恋爱日常!】   盛明窈:“…………”      她不就两三个小时没上网吗,怎么跟错过了半个世纪一样?   傅女士为什么会把她随便拍的自拍发到品牌微博上?   她的自拍里为什么会有不露脸的沈时洲?   他们今天,为什么又恰好穿着跟自拍里一模一样的衣服,参加了比赛颁奖礼,拍了可公开的照片??   这一系列巧合,导致——   姜未未:[现在全网都知道你是沈太子爷的女朋友。到底是你自拍里故意拍到他,私自公开;还是你们小情侣情到浓时确定正正经经谈恋爱,吵得可厉害了。]   当然,都是些只看得到表层,不知内情的吃瓜群众在吵。   真正了解的,全都处于完全震惊的状态。   盛明窈窥屏了一个小群。   里面的诸位塑料姐妹,可能忘记她还没退群,激烈讨论着当初她是怎么得罪了沈时洲,直接导致世交的沈秦关系破裂……   最终,她们屏蔽了一切说“好甜好真”的声音,得出结论:   沈时洲一定是包`养了盛明窈,都是为了报复羞辱她。   网上的声音都是盛明窈找的水军,目的就是营造出恩爱假象,掩饰自己卖`身陪`睡的事实。   “…………”   如果真是水军就好了。   可是这件事情,传播范围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网友们看腻了营业炒作的情侣,活在精修镜头里的假脸,见到有这么一对细节甜到爆炸,并且郎才女貌如此般配的豪门爱情。   即便连盛明窈的名字都打不对,也要纷纷转发:【wow磕到了】。   盛明窈退出微博跟论坛,生无可恋地回复姜未未:[我先去问问怎么处理。]   沈时洲可能真的跟她心有灵犀。   下一秒,她就接到了电话。   “抱歉,是我妈的失误。她没看见照片里还有第二个人,就让人发了出去,没想到会给你造成困扰。   她刚刚打电话给我,一直在哭,说不敢给你发消息,怕你怪罪。”   男人声线沉沉。   盛明窈咬起唇瓣。   她原本是想生气的。   然而听完他诚恳的道歉,还知道了傅女士竟然这么自责,情绪便渐渐消了。   “阿姨她……我等下去跟她说说,让她不要太担心。我还好。”   沈时洲:“舆论方面,公关部建议冷处理。”   她睁大眼睛:“就不管了?他们那些话一点都处理的吗?”   沈时洲顿了顿,耐心解释:“大面积删除会引发逆反情绪,澄清信跟律师函会扩散舆论面。最好是冷处理几天,再集中解决。”   “但是……”   “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公开。”   她立刻改口:“冷处理挺好的。”   又不是网友说的那种关系,公开什么?   盛明窈甚至都怀疑,沈时洲这一通电话,有故意的成分。   那个词怎么说的……逼宫?   她挂断了电话,不再想这男人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改去安慰傅女士了。   …………   等待冷处理的这几天,盛明窈贯彻“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完全不想上网。   她刚回家,还揣着兴奋跟新鲜感,只想一个人放飞自我个过瘾。   有意无意之中,就忽略了某个男人的存在。   这天下午,盛明窈练了一个半小时瑜伽,泡完澡,见即将到饭点,正准备随意拌点蔬菜沙拉。   下楼前去厨房的路上,门铃骤响。   手机也在同时收到了沈时洲的消息:[开门。]   看着他们还停留在几天之前的聊天记录,盛明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理沈时洲诶……   也不知道这男人会不会想多,认为她达到回家的目的之后,就把他抛弃了。   她开了门:“沈——”   看清男人手里的礼盒时,愣住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刚才要问什么。   看着他身上的西装,猜到沈时洲估计是从君朝赶回来的,她道:“你不忙吗,其实可以让何珈……”   “我想亲手给你。”   沈时洲站定,低眸看向她亮且干净的眼睛,认真吐字:“礼物是我刚刚亲自去选的。”   盛明窈张唇“啊”了声,眨了眨眼,隐约明白了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照片的事情,公关部第一时间联系过我。是我有私心,没有及时处理。”他继续说。   其实这件事造成的正面影响远大于负面,除了圈里的那几位一向看不惯盛明窈的,以及自认为“了解内情”的,大多数声音都很善意。   但,盛明窈本人还没有同意他的追求,就莫名其妙地顶上了“沈时洲女友”的头衔。   她就算想迁怒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完后,男人便定定地看向她。   盛明窈愣了之后,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恼了。   事实上,她这几天只顾着玩,那点别扭,早就随着时间消失得差不多。   沈时洲的坦白,的确暴`露了男人那点暗藏着的不纯心思。   但她听了,心里升起的,不是生气,更多是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   盛明窈咬了咬指尖,睫毛垂下,遮住瞳仁里的神色。   头顶上,男人的嗓音不急不缓地响起:   “窈窈,你不理我的时候,我都很想见你。”   他用这个称呼叫她,是越来越熟了。   盛明窈的指尖来回蹂`躏着裙角,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对劲。   之前换作这个时候,她看见男人态度这么诚恳,早就扬起下巴道:“那就暂时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然后拿过他手里的礼物。   她的确喜欢浮夸的玩意儿,但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才消气了,而是因为……此时在她面前乖乖站着的沈时洲本人。   但是这种心思,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明窈伸手去理微湿的乌发,视线假装平静地挪开,娇娇矜矜地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故意不理你。”   沈时洲:“你拒接电话。”   明明是在叙述事实。   细听,却有几分对着她展示委屈的意思。   盛明窈转过身,去鞋柜里找出双一次性的男士拖鞋,扔给他,才理直气壮地道:“不小心把你又丢进黑名单了。”   她之前拉着姜未未看恐怖片,题材就是关于来电惊魂的。   看得正紧张惊悚的时候,沈时洲三番五次打电话过来,当然把盛明窈吓到了。她没看备注随便乱点,不经意摁到了免打扰。   原本是想看完电影,缓过神来,把他拉出黑名单的。   结果电影全程高能,实在是太吓人了,她缓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就给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也有盛明窈刻意让自己不去想沈时洲的原因。   她不会说的。   回过头,礼盒已经被放在了茶几上。   盛明窈瞥了两眼,只知道那是个首饰盒。   自从发现她喜欢那种珠光宝气的东西之后,沈时洲真是越来越会投其所好了。   就像他承诺的那样。   他的确有在学习怎么讨她欢心。   而且,似乎……   学得很好。   盛明窈又用指尖理着头发,没去拆礼盒,慢吞吞道:“快晚饭的点了,我家里只有蔬菜水果,你是不是……”   “我订好了餐厅。”沈时洲立刻接话。   盛明窈微微一怔,随后才明白这男人为了哄她开心,是做主了准备。   沈时洲:“之后还有一个推脱不开的行程。想让你跟我一起。”   她被勾起了好奇心:“为什么推不开啊?”   男人沉默了片刻:“——我答应了老爷子。”   他似乎并不愿意多说,能耐着性子解释这么一句,已经是看在她是盛明窈,而不是别人的份上。   盛明窈也没有再问,反正晚上都会知道答案的。   她道:“如果是很正式的场合,需要我去换件小礼服吗?”   男人嗯了一声,又加重语调补充:“不许太露。”   …………   盛明窈当然把沈时洲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她挑了件水银色的露肩裙。裙摆蓬松宽大及地,衬得瘦削干净的肩颈线条近乎完美。   大多数小礼服都是这个尺度,露一点点显身材,不会太过。   然而,沈时洲一看见她的裙子,薄唇便立刻不悦地抿成了直线。   神情也微微有些泛冷。   盛明窈:“……”看不出他原来还这么大男子主义呢。   她假装没看见男人的表情,伸手搭在他的掌心上,“走吧。”   沈时洲嗯了声,目光扫到她皓腕上的古色佛珠,神情微缓。   然而很快又微蹙起眉,打量着她光洁雪白的肩膀。   哪怕是用餐时,盛明窈也能感觉到他透过来的眼神。   她心里疑惑。   这种款式的上衣,无论是礼服还是常服,她在沈时洲面前就没少穿,怎么偏偏今天他这么介意了?   坐到车上,沈时洲才迟迟说了今晚的行程:“慈善拍卖会,结束后还有一场晚宴。”   “遇见喜欢的拍品可以举牌,刷我的卡。”    盛明窈抬起卷长的睫毛,小脸微怔。   男人似乎被她这幅可爱的表情取悦到了,一直沉着的语调里总算染了丝笑意:“不许拒绝。”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含糊地应了两下。   然后,又察觉到,那深邃却灼热的目光,移到了她肩上。   明明只是个眼神,却挠得她肩头有丝痒。   盛明窈正想出声问他。   男人却已经主动说了:“我答应的条件之一,是缓和跟秦家的关系。”   “……”   她没说话,心弦却被轻轻地扯住。     “秦现会在。”   提起这个名字,盛明窈就更不再吭声。   她怕她一个不小心,哪个词语说错了,会直接惹怒甚至刺激到沈时洲。   沈时洲顺势将她揽到怀中,一只手搂腰,另一只手捧起她巴掌大的脸蛋,让盛明窈跟他对视。   男人眸子深黑,几乎可以滴出墨来。   “窈窈,我嫉妒心很强,会吃飞醋。”   他讨厌秦现到了极点,没有盛明窈陪着顺毛,跟秦大少爷聊不过两句。   更别说完成跟老爷子做的交换。   但是盛明窈一出现,他又只想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不给别人看。   黑暗中,沈时洲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烫得盛明窈的心跳彻底乱了。   砰砰。   盛明窈想了想,用指尖主动勾住了男人的手,眼睛轻眨:“那你把你的外套给我披上。”   沈时洲扣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力道更紧,嗓音也渐渐压低:“我反悔了。”   ——不想让她去见那些人。   盛明窈也不是很想去。   但,没有她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沈时洲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跟秦现说上话……   要知道,沈时洲会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盛明窈:“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你安心一点啊?”   说着,又往他这边挪了挪,主动凑近了。   小脸扬着,摆到他面前。   整个人都似乎是种任人摆布的状态。   男人喉结滚了滚,低下头,薄唇摁在她细细的颈上,声嗓沙哑浑浊:“……我留几个痕迹。”      ☆、39   夜幕垂落, 华灯初上。   名贵的私家车,一辆一辆停在酒店大厅前。   尽管阵势隆重浩大,周围也不见任何媒体记者的影子, 早被驱散得干净。   虽然记者队伍里不乏想拿到独家资料, 铤而走险的狗仔,但都会不约而同地避开这里。他们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大厅中央的摆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半, 按照原计划,拍卖会该开始了。   然而,望着第一排空着的那两个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 都没动作。   九点四十的时候,气氛渐渐陷入诡异。   大家彼此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都说太子爷跟秦大少爷各退一步, 打算借这次拍卖会顺水推舟和解。沈时洲是反悔了吗?   下一秒, 伴随着高跟鞋哒哒踩在地板上,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很抱歉各位, 我有事耽误了。”   盛明窈的确像是匆忙赶来的。   她说话间, 还夹杂着低而急促的浅浅呼吸。   耳边的碎发也很凌乱, 因为薄汗紧贴在脸颊边。   她肩上还披着男人的西装,遮得很紧。细长的脖颈都被挡完了, 半点没露出来。   宽大的深色衣服堆在肩头, 显得她明丽的脸蛋愈发娇小皙白。   也将肌肤上,原本已经消了大半的淡淡红晕,衬托得格外显眼。     而身边, 沈太子爷只穿了件衬衣,少了几分平日生意场上西装革履的冷漠,多了些几乎很难从他身上看到的放松。   似乎印证了, 前几天才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   只不过,跟大多数人猜想的版本不太不一样。   ……   盛明窈的手指都快脱力了,也要紧紧揪住那身西装,将肩膀挡完。   她看似在歉意笑着向其他人道歉,实际上压根不敢去对视。   生怕触及到其他人探究打量的目光,心态就崩了。   都怪沈时洲!   她越想越气,抬头剜了男人一眼。   沈时洲低眸回望她,薄唇轻吐:“是弄伤你了吗?”   “……”盛明窈哼了声,入座后故意别开脸,不理他。   这男人谨记上次的教训,稍微克制了那么一点,不至于弄出伤口。   但是除了伤口以外,什么都有……   深深浅浅的泛红吻痕,从脖颈到身前,没有哪处是他放过了的。   难怪沈时洲今天没让李叔开车,而是纡尊降贵亲自做了回司机。   在跟她坦诚前,还把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最里侧的位置。   盛明窈越想越觉得,她就不该对这男人良心大发。   最初答应,是以为他只是想摁个草莓印。   谁知道沈时洲得寸进尺,毫不餍足地从侧颈一路顺着吻下来。   然后,一只手捏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轻车熟路解了她侧边的拉链,将肩带扯下,亲她身前……   从头到尾,沈时洲都衣冠楚楚。   她却是头发乱了,上衣也垮到了腰窝,除了贴身衣物那一小点布料遮着,其余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没有哪处是干干净净的。   都被他挑弄了个彻底。   更可气的是,结束之后,她的手没力气拿拉链,这男人也不帮一下,就这么袖手旁观地看着。   她要补妆,用粉底把格外明显的痕迹遮一遮,让沈时洲拿化妆包,他也不愿意,还反过来哄骗她,说一点都不明显,衣服挡一挡就好了。   就为了这,他们俩在车里磨磨蹭蹭了快半个小时,晚了这么久才来。   盛明窈压根没心思去看展示的拍品。   她转眸,又悄悄看向另一边。   秦书宜面容柔静,却微微泛白,望着拍卖台的眼神有些心不在焉。   被秦书宜略挡住的身影,就是她的胞弟,秦大少爷秦现。正微低着头,跟秦书宜聊着些什么,没看她,似乎是刻意避开了。   如果这种微妙的和谐能维持到拍卖会结束,也挺好。   她正想着,就听见秦书宜跟沈时洲的声音同时响起。   “六百万。”   “六百零五万。”   盛明窈愣住,然后才注意到拍品。是副中世纪某名家的真迹。主角是身着盛大婚纱的年轻王后,风格极浪漫。   秦书宜被这丝毫不俗气的典雅华丽一眼相中,不奇怪。   倒是沈时洲,平时也没有收藏书画的喜好,拍下这幅婚纱像,似乎是要送给她……几个意思?   盛明窈伸手去拉沈时洲的手,正想跟他说:要是秦书宜加价,他绝对不许跟着加。   还没出声,秦书宜便已经率先开口了:“我也很喜欢这幅画,时洲是拍来送给盛小姐的吗?”   偌大的厅里,只听见她的声音。   对沈时洲有些亲密的称呼,也让人遐想纷纷。   沈时洲抬眸,不疾不徐地道:“我姓沈,不姓时。”   秦书宜听出他的意思,笑容有一瞬间的难堪。注意到盛明窈投来的看戏眼神之后,那句“沈先生”,就更说不出口了。   她保持沉默,间接地选择了不追价。   盛明窈撑着脸,望着银幕投影的油画细节发呆。   沈时洲转了转腕表,低沉地道:“喜欢吗?”   她看着那占据大片画幅的婚纱,很难不觉得,沈时洲是在暗示些什么。   盛明窈就装听不懂,抿起唇瓣,像模像样地点评道:“她带的红宝石项链还挺好看。”   “很像我下午给你选的那条。”他静静地道,“你没拆。”   又暗戳戳带上了几分邀功的意思。   盛明窈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衬衣,有意刁难:“不行,多看两眼我又觉得同款太多,烂大街了。我喜欢主钻有七颗七种颜色的,彩虹见过吗?”   尽管她已经把“我就是故意的”摆在脸上。   男人的眼神,也仿佛只是再看一只正学着挠人的幼猫,黑眸里缠绕着丝丝笑意。   启唇,答得从善如流:“记住了。”      接下来的拍品乏味可陈,都是些古代字画。   盛明窈没举牌,撑着下巴,发呆发得有些困了。   直到压轴拍品出场。   哪怕只是个银幕投影,反射的炫光,也将她的眼睛狠狠地闪了一下。   耳边,沈时洲提醒:“窈窈,你要的彩虹。”   盛明窈看清银幕:“……”   沈时洲是不是老天爷亲儿子。   她刚为难完这男人,提出稀奇古怪、压根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主钻有七颗七种颜色的珠宝便自己送上门了。   虽然不是项链,是王冠,但拆下来重新打造成首饰也很容易。   打造这顶王冠的工匠为了满足当朝女王挑剔的要求,做得极为细致。   每颗主钻周围都嵌了细细密密的碎钻,柔和了不同颜色的边界,使七种明亮各异的色彩达到了渐变的效果,毫不突兀。   更不会像如今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临摹品一样,堆砌太多太杂,而显得俗气。   在场的女性,无论年纪大小,平时爱好的是书画古迹还是珠宝首饰,都很难不被它所吸引。   盛明窈越看越喜欢,转过头,朝沈时洲乖巧地眨了眨眼:“帮我举个牌。”   她不想抬手,怕一个不注意就露出了遮住的痕迹。   整场拍卖会都即将走入尾声了,这是盛明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露出这么明显的喜爱之色。   沈时洲颔首,出声追了个高价。   在场的人之中,他财力最为雄厚,身份又举足轻重。   所以,作为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沈太子爷要是有看中的玩意儿,其他人即便再不舍,也得忍痛放弃了。   然而,就在拍卖官准备敲槌,宣告压轴拍品的得主是沈时洲先生时。   大厅里,陡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秦现追价了。   盛明窈一听见他出声,立刻感觉到不妙。   手指下意识地握住了男人的掌。   沈时洲垂眸,看着她细细嫩嫩的指尖,反手便十指相扣,握得更紧。   他抬眼看向银幕,神色冷淡得分别不出喜怒,薄唇淡淡吐出了翻倍的数字。   说一次,秦现就跟着追加一次。   期间,秦现停下过,温和有礼地问:“沈总,下周是我姐姐二十六岁生日。前些年我们姐弟分离,一直没有机会为她庆祝,今年机会难得。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割爱。”   到底是不是送秦书宜的,得打个问号。   大部分人联想到秦大少爷跟盛家千金的往事……心里都有答案。   不过,他们不会拆穿,把事情弄到绝境。   姐弟情深是个很好的理由。说得过去,也不至于撕破脸。   沈时洲扫了他一眼,语调漫不经心:“我讨好未来太太的机会,也很难得。”   秦现表情微顿。   一旁的秦书宜则低着头,双手捏着包,看不清脸上神态。   而莫名其妙成了未来沈太太的盛明窈:“???”   她张了张唇,又认命地闭上。   行,不跟这种喜欢吃飞来横醋的男人计较!    要怪就怪秦现吧,也不知道他是发什么病。   如果真是给胞姐买礼物就算了。   但是他故意截胡的这举动,伴随着浓烈的火'药味,也不知道揣的什么心思。   这段插曲后,双方没有任何一个喊停,金额被哄抬得越来越高,不断朝翻三倍的天价逼近。   钱还是小事,关键是这暗自涌动,剑拔弩张的氛围……   令其他人都忍不住擦了擦冷汗。   坐在盛明窈后边的中年女人,跟傅女士有点交情,沾沾自认算沈时洲半个长辈,主动充当起了和事佬:“盛小姐,秦书宜那边都在劝他弟弟了,你也多劝劝。一个身外物而已,没必要搞得这么僵。”   盛明窈看着秦书宜,慧眼早就识破了绿茶。   秦小姐看似是善解人意地在劝她弟弟,拿她作对比,向外人塑造出名门闺秀的气度。   但那隔一会儿才说一句的频率,跟略显焦急的表情完全不符呢。   秦书宜毫不掩饰对沈时洲的示好,却三番两次被拒绝打脸,心里估计也憋着一口气。   哪怕她心里深知秦现买这东西,压根就是不是想送她,是想送给盛明窈。   但至少,明面上用的是给她秦书宜做生日礼物的名义。传出去也是她的名字。   所以,绝对不会放过。   盛明窈也不知道,是在心上人跟亲弟弟面前反复受气的秦书宜惨一些,还是无缘无故卷入这场风波的她更惨一些。   她头疼得很,没有那装模作样的闲心。   和事佬还在絮絮叨叨。   盛明窈偏过头,酿出灿烂明丽的笑容,一句话堵了回去:“可是我的确很喜欢很想要啊。”   嗓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秦书宜即便没听清楚,也通过别人的转述知道了,紧抿着嘴,肩膀突然有些发抖。   说到底,想要什么就直说出来的小公主脾气,还不是被人宠着惯出来的。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说了就能得到,才会这么直率。   ……是啊,无论秦现还是沈时洲买下来,都会眼巴巴送给盛明窈的。   她就被临时拿来做了个挡箭牌,还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挡箭牌。   继续比下去,就是在自取其辱。   而且,一来就闹得这么僵硬,之后的晚宴哪儿还有缓和的契机?   不能缓和关系,做什么都是白搭。   秦书宜长舒一口气,被情绪占领上风的大脑清醒过来,死死拦住身旁的人,威胁他不许再跟沈时洲争。   秦现最初不听。   直到亲姐姐要气哭了,又接连警告着他一意孤行的后果,他才住了手。   于是,本次的压轴拍品,以全场最高价被沈时洲买下。   用来……追女人。   那个女人是别的就算了。   沈太子爷清心寡欲二十多年,有难抑的时候很正常。   但为什么会是盛明窈???   围观群众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   ……     盛明窈偏头倚在沈时洲肩上,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甜腻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说。   男人表情如常地应。   她披在肩头的西装有滑落的趋势,他还伸手将衣角拉了上来。   顿了顿,才道:“之后还有场晚宴,我跟秦家的人有些事要处理。你要是不想待着,……我让李叔送你回家。”   “沈时洲。”   盛明窈盯着他,突然喊了一声。   有些郑重。   “嗯?”   他低下头,像是准备认真倾听她的话。   然后,下颌被措不及防地“吧唧”了一下。   沈时洲愣住。   反应过来之后,指节收拢,眼底迅速聚起了暗色。   却为了等她,没有采取下一步动作。   盛明窈亲完之后,便迅速将脸埋了下去,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她才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我不是想用这个,换你的礼物。”   并不是抱着这种等价交换的目的。   “……你说好陪我一起忘的,要说到做到,不许多想,不要生气。”   又等了几分钟,没听见回复。   盛明窈迟迟抬起脸蛋,想看沈时洲到底是什么表情。   还没看到,眼睛便被突然遮住。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会很想吻你。”   男人的嗓音不见任何汹涌的情绪,平静且缓慢。   ☆、40   盛明窈眨了眨睫毛。   细细密密的小扇子挠着男人的掌心。   她耳尖听见周围的响动, 磕磕巴巴地道:“他们好像都走了,你还要呆在这儿吗?”   催促暗示得很明显。   盛明窈一直都脸皮很薄。   她可不想别人都走完了,大厅里就剩她跟沈时洲腻歪。传出去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隔了半晌, 沈时洲调整好略重的呼吸, 这才收回了手。   他正欲开口,便听见盛明窈可怜巴巴地道:“我热。”   二十多度的天气,肩上像裹围巾一样裹着件衣服, 不热才不正常。   她撑着脸,正独自苦恼着,十分理所当然地指使着沈太子爷:“我把化妆包落车上了, 你快点去把粉底拿过来。我把……再涂一层。”   “一定要你亲自去!”盛明窈加重强调。   车上的狼藉还没收拾, 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   事实证明,盛明窈猜得很对。   她跟沈时洲也没做什么, 就是亲了一下, 落在其他人眼里, 立刻衍生出了百八十个剧情……   ——盛明窈这是在当着秦书宜的面宣誓主权吗?   ——也可能是措不及防遇见了秦现这个旧情人, 要跟太子爷表衷心啊。   ——一个吻就能换沈太子爷一掷千金, 好贵哦。   听见身边人的窃窃私语, 秦书宜小口抿着温水,捏水杯的手指痛得发白。   当看见沈时洲抛下盛明窈径直离开之后,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幻想, 明知道绝不可能,却还是问了:“时洲要走了吗?”   座位设计的相隔并不远。盛明窈跟沈时洲的对话,零零碎碎也被旁边的人听到了, 随即传开。   传到秦书宜耳边时,已经加工了几个版本:“等一下不是有个晚宴吗,盛小姐她想走艳压路线, 全方位压情敌一头,就嫌自己的妆太俗,指使沈时洲帮她去取东西补妆……”   “??”   “指使沈总亲自去???”   有年纪还小的,震惊之下语出惊人:“这到底是谁包`养谁啊?”   秦书宜低头,看着空荡的水杯,静默不语。   她余光瞥见盛明窈去外厅透气,走得太忙,有个黑漆漆的东西落在了位置上。   使了个眼神,让服务生把那玩意儿拿过来,然后才看向身旁的男人,静静地开口:“你听见了吗?”   原本是想跟以前一样喊阿现的,然而一想到刚才秦现为了盛明窈给她难堪,这个称呼便硬是叫不出来。   亲弟弟跟心上人为了给同一个女人拍下压轴品做礼物,针锋相对。   之前已经落了下乘,那时候还要被秦现拎出来当一个可笑的理由。真以为她不会觉得丢脸吗??   灯光投在秦现的镜片上,泛着冷光。使他温和的表情都覆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冷调。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秦现道,“如果最后是我拍到了,那东西也不会落在盛明窈手里。”   “但也不会像你说的冠冕堂皇那样,送给我做生日礼物。”   “你宁愿得罪沈时洲,买一堆珠宝放家里落灰,也要截沈时洲的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秦现:“我还知道你不该来。”   秦书宜当然是为了见沈时洲才跟来的。   事实是一回事,被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被秦现气得手指细颤,放出跟形象完全不符的尖酸狠话:   “你就沉浸在你自己编织的美梦里面好了。你以为你弄这些有什么用?没看见盛明窈刚才拿人手软,是怎么主动讨好沈时洲的吗?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看你一次,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跟她唯一的关系,‘前’未婚夫妻,都是靠你投机取巧骗的。最后人得罪了,婚约解除了,你什么都没有拿到。这还不够你长教训?”   -   盛明窈拿到粉底后,反反复复遮了两次,确认自然光和白炽灯下都看不出异常,才终于肯踏进二楼正厅。   很显然,她又迟到了。   向来将时间精准到秒的沈时洲跟她一起,也同样姗姗来迟。   盛明窈被男人牵着走进去时,瞬间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羡慕眼神。   她下意识用指尖摁住锁骨上痕迹最明显的那处,心里惊疑不定:难道是没遮住吗?   “看不出来。”男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说。   盛明窈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的珠子有没有放在车上?”   “我的”两个字顺理成章说出了口。   似乎,她已经潜移默化把傅女士送给儿媳妇的这串佛珠,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男人几不可闻地勾了下唇角,随即才道:“没有。”   “那我是什么时候取下来的……”   盛明窈抿唇,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恍然记起来。   当时她凑沈时洲怀里,嫌珠子太硌人,就拿下来挂在指尖。   之后不知道怎么脱手了。   跑去透风时,也忘记了把佛珠戴回去。   所以,东西应该还留在拍卖厅里。   她连忙叫住路过的服务生,让人去拍卖厅第一排第二个座位上找串手链。   小服务生刚走没两分钟,秦书宜便走了过来:“沈……先生是丢了什么吗?”   她对沈时洲的称呼,改口改得很生硬。   可能是拍卖会上的事情,的确有深深地打击到秦书宜。这上来的第一句话,语气就不似之前那么周全。   下一秒,秦书宜伸手,掌心里正躺着古朴还带着禅香的佛珠手链。   她望向沈时洲,扬出浅浅的笑意:“我记得这是傅姨请引空大师出山开过光的佛物。一共有两串。傅姨一直想让你随身戴上,但怕你不在乎把它弄坏了。没想到你最近转了性子。”   盛明窈也不知道秦书宜莫名其妙说这些,是想干嘛。   她想去拿手链。   秦书宜却收了手,看向她的神情有一瞬间冷漠,很快又朝沈时洲笑道:“傅姨以前经常拿给我看,说这是送她未来儿媳妇。意义太贵重了,刚才在拍卖厅里见到,我一眼就认出来,应该是你的。”   盛明窈终于听懂了,这茶香四溢的发言——   傅春景准备沈时洲未来妻子的东西,曾经经常拿给秦书宜看。不就暗示沈秦有过联姻的可能性吗。   话里故意掺杂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亲昵。   话外又无视沈时洲旁边的她。   挑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盛明窈:呵。   她心下明了,却没说,只是抬头看向沈时洲,等他的表现。   这男人要是表现得让她不满意,她保证……   “我妈已经送给窈窈了。”沈时洲淡淡地道。   秦书宜愣住,一僵。   男人完全没在意她,垂下眼睛,征求着盛明窈的意见:“我帮你戴上,还是帮你收着?”   如果是之前,盛明窈绝对选后者。   但现在……   她转眸,将细腕伸到沈时洲面前,撒娇似的嘟起唇瓣:“帮我系紧一点,会掉。”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洲to秦书宜:多谢助攻   ☆、41   秦书宜闻言, 嘴几不可见地抿紧了,泄露出一抹难堪。   她被怒火冲昏了头的脑子冷静下来,将佛珠交给了盛明窈后。   但是, 秦书宜并没有离开, 而是希冀地偷偷瞥着一旁的沈时洲。   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秦书宜捏着包的手指藏在身后,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深白。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借口有事匆匆离开了。   等绿茶香远去, 盛明窈才突然嘶了声,翻过手把腕上细细的红痕拿给旁边的男人看,娇声抱怨:“你系太紧了。”   “下次要立刻告诉我。”重新调整完之后, 沈时洲蹙了下眉, 加重了语调,“不用委屈自己。”   盛明窈:“…………”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想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 所以才没即刻提出来??   沈太子爷还挺会自作多情的哈。   她哪儿是那种受了委屈能为了别人忍住自己的性子啊。   会短暂地忍一下, 还不是因为当时正全方位地欣赏着秦书宜那张落败的脸, 一时间把手上的轻轻勒痕给抛之脑后。   由于对这男人刚才的表现很满意, 她没说破, 翘起唇瓣嘻嘻笑道:“记住啦。”   接下来, 当秦现挽着秦书宜主动来找沈时洲时,其他人安静了一瞬。   虽然面上无波无澜, 脚步却像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移开了。   来之前各位都有听到风声, 这次拍卖会后举行的晚宴,是得到了授意,为沈秦两家提供一个关系破冰的契机。   他们作为一观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当然是避得越远越好。   秦现举杯, 跟沈时洲捧了一下,带着笑的神色温淡:“幸会。”   秦大少爷还没揽过家族大权,做事被家里老古董们束手缚脚,虽然跟沈时洲是同辈,某种程度上却矮太子爷半截。   这次对双方都有利的攀谈,自然要由他主动。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沈时洲嗯了声,也不冷不热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幸会。”   双方都知道这次见面的目的。   但明面上,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   客套完几句后,盛明窈是就开始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聊什么了。   不是点到为止的暗示,就是商业术语,她理解起来很困难的好吗?   秦书宜虽然也听不懂,但为了挽回自己在沈时洲心里得体大方的形象,还要坚持应声,时不时微笑着附和几句。   要不是场合不对,秦小姐一定争做古代男人最喜欢的红袖添香。   盛明窈却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方面跟她较劲,只想发呆。   无聊透顶时,视线移向各处,观察遍了视线之内的所有东西。   最后,划过秦现……   手腕上的力度,突然重了。   她皱起小脸,然后才明白沈时洲是吃下了隔空飞醋。   他不是跟秦现说得很认真吗,怎么还有空留意她在看什么。   哼。   男人就是麻烦。   盛明窈勾了勾指尖,在沈时洲的掌心里画了一个小圆圈。   又挠了他两下。   头顶上,男人平淡叙述的语气,微微停顿了两秒。   然后才如常地继续。   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原本握着她手腕的指节,伸过来,跟她十指相扣住了。   力度不算重,却很稳。让盛明窈无法挣脱。   像是要把她牢牢拴在自己身边,防止她跑了。   …………   听完沈时洲跟秦现聊的那大半个小时。   盛明窈觉得,她好像也不需要来。   这两人表面上不都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吗??   她抬手碰了碰颈间的肌肤,总感觉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不对,是沈时洲之前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   回去的车程,因为沈时洲喝了酒,所以没再开车。   男人顺理成章坐在旁边,跟她还是十指紧紧扣住的手势,别说放开了,松也不松一下。   盛明窈只好把注意力移到窗外,难得认真地看起风景来。   过了片刻,她突然问:“今晚是不是圆月?”   “好像是。”   沈时洲并不太关心这些,只是她刻意问了,他才答一句。   盛明窈立刻将手缩回来,去翻包里的手机:“我拍张照。”   之前随便塞的化妆包忘记关拉链,口红散粉什么都落出来了,在手提袋里乱成一团。她半天都没翻到。   最终,干脆不找了,拿过一旁沈时洲的手机,右滑摄影,咔咔擦擦地拍下九宫格。   再将手机还给他,叮嘱:“赶快微信发我。”   收到微信消息的同一时刻,包里的手机亮了屏。盛明窈终于循着光源找到它了。   她点开,连续摁下九个保存,决定挑最高清的几张修一修,跟今天的绝美自拍一起发出去了。   刚准备退出微信,就看见沈时洲的头像……换了?   因为工作跟性格原因,沈时洲对他的社交软件,似乎一点都不上心。   据何珈说,他的头像跟动态都两三年没动过了。   盛明窈还记得他之前那个丑头像。   乍一看是全黑,点开看大图,却发现是抓拍的夜空,十分高糊,看起来是当时拍摄的人手抖了。   也没什么艺术感。   而现在,换成了她刚刚拍的月亮。   盛明窈停留在那个页面上,看了一会儿。   想装作没看见,却又问出了声:“你是觉得我拍得很好看吗?”   说完后,便后悔了。   她原来不是想问这个的。   结果脑子里太紧张,便下意识说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谁知沈时洲嗯了下:“是。”   她微扇着纤秾的睫毛,唇瓣翘起的弧度有些得意:“是不是随便一拍就很漂亮,就像随便打扮一下就很好看的我?”   顶着这张脸,就算说出了如此自恋的话,语气也是如此理所当然。   沈时洲被逗笑了,唇角扯上来,又颔首:“是。”   肤浅的盛小漂亮弯起眼,十分不真心地谦虚道:“也没有特别漂亮吧,就是比你之前的……”   还没说完,便被男人径直截住:“你还记得之前的?”   盛明窈这才想起来,沈时洲以前好像提过一句,那是他朋友的摄影作品。   她这算不算是在骂他朋友啊?   想到这,盛明窈识相地不说了,只是点了下头:“记得。”   沈时洲却仿佛在等她的下文,好整以暇地听着:“比起之前的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毕竟是你很好的朋友,我就不说了。”她双手撑着脸,突然想问“那个朋友是女性吗?”   “嗯。一个小女孩儿。”   失忆后重新认识沈时洲了这么久,盛明窈几乎没听过,他这么称呼过别人。   怎么听着……   还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拿着那张毫无艺术感的丑照片当宝贝,做头像用了好些年头。   对沈时洲来说,比照片更重要的是,是拍照的人吧……   她撇了撇唇,脑子里开始搜索着,沈时洲是不是有哪个外甥女或是侄女去搞摄影了,嘴上却已经直接问出了口:   “什么样的女孩子呀?跟你关系很好?”   沈时洲不答反问:“你好像很在意吗?”   男人似乎浑然不觉,在她面前夸别的异性有什么不对。   这破态度,一下子让盛明窈不高兴了。   她撇了撇唇,只想往旁边挪。   偏偏耳边还能听见沈时洲的详细介绍:“是三年前在悉尼的平安夜,刚结束暴雨,起了大雾,晚上也看不清——”   记得好清楚哦。   连时间天气都能回忆起来。   盛明窈的唇越撇越明显。   “——你给我强行戴上圣诞帽后,非要拍了留作纪念。拿着手机打闹时不小心摁到了键,拍下当时的夜空。”   她蓦地抬起眼,微张着唇,怔住。   “我从小到大都很讨厌镜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只留下这么一张。就特别保存了下来。”   沈时洲解释时,用的语气一直都很平淡。   唯独在说完这一切后,看见盛明窈这幅愕然的样子,顿了顿,突然失笑了。   他倾身把人搂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尖,低笑着又喊了一声:   “小女孩儿。”      ☆、42   车子转弯驶去, 窗外的高楼阻挡了视线,圆月隐在众多建筑之后。   洒进车内的光线,也变成了低垂迷离的昏黄路灯。   视线所及之处, 皆是暖色调的。   男人尾音丝丝缠绕的挪揄笑意, 被她听出了些宠溺缱绻的味道。   对上他漆黑的眸子。   这味道更浓。   稠得快把她给淹进去了。   盛明窈的手指紧紧捏着膝上的裙摆,来回反复,把布料都捏皱得不成样子, 却好像浑然不觉。   她突然有丝……   不知道该怎么说,茫然?   经过沈时洲以及其他人只言片语的叙述,以及她自己的推测, 盛明窈以为自己差不多都清楚了当初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看, 她知道的好像只是冰山一角。   比如说,沈时洲对她的感情, 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要浓烈许多。   人对未知总有一种好奇和畏惧。   她一边想要知道当初的全貌。   一边又隐隐觉得恢复记忆后, 场面会变得不受控制。   贝齿轻轻碾唇, 又松开, 又碾住。   最后, 她掩下那些纠结的情绪, 娇娇气气地哼了声:“老男人。”   他拧了眉:“我二十七。”   甚至还没满。   虽然比她大了四年,却怎么都不可能用老来形容。   “这叫提前培养你的危机意识。”盛明窈十分正当地说着歪理, “你这样作息不规律, 以后会老得很快的。”   沈时洲垂眸,压住笑痕,轻轻颔首道:“嗯, 记住了。”   “还有,原片当初被你洗出来作为纪念,现在在我家——”   话题本来都被移开了, 他又提起了照片。   盛明窈的神情,有一丝局促。   还好,李叔停下了车:“小姐,到了。”   沈时洲止住话头,移开视线:“我让他们把买下的东西寄过来。记得去拿。”   盛明窈等了等。   没听见他的下一句话。   送了这么瞩目的东西,竟然连句多余的邀功都没说。   这叫什么……   进入老夫老妻模式?   不对,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盛明窈抿起唇瓣,应了句“好”,猫着腰下车了。   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门口,她突然回过头,发现车还停着,车门也没关。   她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晚安。”   接着,也不等回复,便推开门溜了进去。   隔了很久。   直到看见二楼熄灭了最后一盏灯,沈时洲才垂下眼,道:“回公司。”   -   傅春景:[明窈,听说昨晚小洲过了凌晨还在加班,这几天都忙坏了,我有点担心。但身子原因,又走不开……]   第二天下午,盛明窈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沈时洲很忙吗?   他昨晚不是还腾了傍晚的时间陪她用餐,再……   哦,可能就是为了腾那么难得的一点点空闲,其余时间要加倍处理繁重的公务了。   [阿姨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傅女士见状,立刻道:[我们这边有个小厨房。我准备等下给小洲熬个鸡汤,很补的,你帮我给他送过去怎么样?]   [你不要提阿姨的名字,就说是你心疼他,你花一下午熬的。可以在手指上多打点腮红,就说被烫伤了。]   盛明窈:???   她回:[沈时洲知道我不会下厨。]   之前她还给这男人亲自煮了碗面,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傅春景不以为意:[这更能说明你用心。]   盛明窈:“……”   支招叫她怎么骗沈时洲?   有这么当妈的吗?   她啼笑皆非地答应了。   当然,心里还是准备跟沈时洲说实话。她也犯不着用这些一戳就破的小技巧来讨好男人。   但在傅女士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跑一趟君朝是必不可少的了。   车子刚开了没多久,她跟沈时洲下属特助报备了一下,就听见林特助发来一个陌生的地址:[沈总在3012包厢见秦大少爷。]   盛明窈:“…………”   真是有点巧呢。   她低头看着一旁沉甸甸的保温桶,想起傅女士垂泪着说沈时洲加班了多久有多辛苦……   扶额,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盛明窈在服务生的指路下来到包厢门口。   服务生敲了敲门:“是盛明窈小姐。”   得到沈时洲的允许,他替盛明窈推开了门。   盛明窈拎着保温桶的手腕,已经累得要断了,走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茶几把东西放下。   揉了揉手,才有心思看包厢里的情况。   一看,便微微愣了一下。   她以为人很少,只有秦现跟沈时洲在的。   结果出乎意料,竟然有好几位。最大的可能三十出头,最小的就是刚刚正式接管事务的秦大少爷。   除此之外,盛明窈还认识一张脸——   上秦二的游轮之前,她在做造型时,遇见过这个说话没好气的人。好像姓季来着。   也就是说,这里坐着的几个,都算京城年轻一辈的半壁江山了……   看起来沈太子爷并不想跟秦家有什么过多的交流,稍微缓和了关系,便把人聚起来直奔主题。   可能他爷爷跟他谈的条件,就跟这些有关?   盛明窈正想到这一浅层,思路便被男人低沉的唤声打断了:“窈窈?”   她瞬间感觉有几道目光凝在自己身上。   “……阿姨让我一定要在晚饭之前把鸡汤送过来。”她站在玄关处不动,扬起笑脸。   可能是因为有别人在,不自觉紧张的缘故,这笑露出八颗洁白贝齿,标准又有些僵硬。   ——在这种场合闯进来放保温桶,这种画风不符的操作,真的只能用尬穿地心来形容。   “手疼的话热敷一下。”沈时洲扫过她捏手腕的动作,不轻不重地道,“一小时内结束,你在隔壁等我。”   盛明窈只想快点离开,点头应完就推门走了。   包厢里再次恢复了沉静。   沈时洲转了转腕表,最先出声:“窈窈不懂事,添麻烦了。”   话里却没多少歉意。   何况,按他的身份,也没有给这里的人谨慎道歉的必要。   这么一说,无非就是强调一下——   盛明窈刚刚来给他送汤了。   就是为了炫耀,仅此而已。   目的纯粹简单得不像是沈时洲会说出来的话。   桌上其他人神色各异。   有的人接了一嘴,有的人没吭声,然后才重新说起了之前谈得不太和睦的话题。   …………   盛明窈用热毛巾敷了下手腕,拎重物的酸软感这才褪去。   状态稍微好一点,她便闲不住了,独自一个人在空旷的包厢里闲得无聊,跑去尽头的盥洗台前补妆。   根据粗浅的观察,这层楼就她跟沈时洲那个包厢里有客人。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打扰。   刚这么想着,还没打开眼影盘,就听见身后有打火机咔擦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心里有不好的猜想——   如果是秦现的话……   还好,来人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看不出来盛小姐这么努力。”   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还有跟上次几乎没什么不同的讥诮语气,是季淮北没错了。   这人是跟她有什么仇吗?   盛明窈转着手里的眼影刷,不客气地回敬:“与你无关。”   季淮北嘴里叼着烟,闻言吐了口烟雾,冷笑了声。   短促的音节里,对她的不喜之意十分明显。   盛明窈转身:“我记得你上次还问过我,记不记得秦家的事情。这位先生,你有故意找茬的习惯吗?”   季淮北有些不耐烦:“你管这个叫找茬吗盛明窈?你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规则只有沈时洲冲昏了头能受得住,少拿这一套来要求别人。”   “沈时洲当初不愿意问,我就帮他问了,防止你又处心积虑玩情感游戏,闹到最后把烂摊子留给受害者处理。盛小姐拿失忆当挡箭牌装无辜还没装够吗?”   两句话,几乎没有停顿。音节里的嘲讽格外尖锐。   看上去,季淮北对她不满很久了。   上次对她的道歉,估计也是看在沈时洲的面子上,装出来的友好。   盛明窈并没生气,相反,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接了话:“其他人不愿意跟我细讲当初的事,季少这么义愤填膺,不如先告诉我。”   自从那天,被沈时洲哄好了,说约定以后他们俩都不要提过去的事情之后……   盛明窈就断绝了追根问底的念头。   但是,这点被埋藏下去的小心思,在昨晚又悄悄地冒了尖。   迟迟不记得当初的事,虽然客观来说,对她相当有利。   但是,盛明窈一向都是那种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绝对绝对不会交付真心的性子。   她之前一直有意无意忽视沈时洲的追求,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倒不是想吊着这男人,纯粹就是没把握答应,又不肯拒绝,所以干脆就当无事发生了。   她不想要这样一直被动。   “沈时洲不告诉你,我干嘛给自己惹麻烦?出来回避两三分钟敏感话题,不是专门来跟你讲大道理的,少用那种理所应当的口气命令人。”   季淮北拒绝得干脆。   盛明窈想也不想:“那我等下就去跟沈时洲说你骚`扰我。”   用这种理由威胁完人后,连她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地抿紧了唇瓣。   谁让她太想知道了。   季淮北一愣,随即嗤笑:“你真以为他会信……”   之后的话,却没继续说了。   难保不准沈时洲就真信了呢。   再怎么说,一个有过跑路前科,好不容易才拎回家的宝贝,不严防死守是不可能的。    他又抽了两口烟,哪怕是被盛明窈威胁住了,不甘不愿地要把当初的事情讲一遍,言语里,还是不自觉地掺杂上了对她的讥讽。   “盛小姐真是热衷于看沈时洲跟朋友反目的戏码。当初不就是脚踏两只船玩翻了吗?”   盛明窈抿起唇:“秦现的事情,我知道……”   “他们有这么事无巨细地跟你说一遍吗——   沈时洲把你在澳大利亚安顿好独自回国,没两天你就跑回来,宣布你跟秦现私底下订婚了,然后为了躲人就开始装病说发烧了不能外出。   当初任何风声都被勒令压住了,但作为新闻女主角的盛明窈小姐,你应该每天每个小时都能听到沈秦两家继承人为你争风吃醋的消息吧。”   “这种被人争抢的感觉,可能确实是比沈时洲花钱花心意送你的那些礼物要讨人喜欢多了。”   “哦,我怎么差点给忘了盛小姐的巅峰之作。你发了五天高烧终于退了肯见人了的第一件事,可就是跑去参加跟秦现的订婚礼彩排。   被你单方面分手的旧情人在雪天等你两个小时想跟你说句话,盛小姐明明收到消息了却悄悄从后门溜了,类似的事可真是说都说不完。”   “啧啧啧,就是可惜押错了宝,两个最有指望的人里你竟然都能押到错的那个。后来还不是解除婚约把秦大少爷给甩了。”   季淮北看着盛明窈略带茫然的瞳眸,没好气地又添了一句;“多亏盛小姐运气一直不错,失忆失得这么及时,不然沈时洲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收拾你。”   盛明窈被这巨大的陌生的信息量给惊住了,半晌后才理清思路,问:“我为什么要跟沈时洲单方面分手啊?”   “我怎么知道。”季淮北灭了烟头,扔到一旁的桶里,“虚荣跟矫情总要占一个。”   说完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盛明窈一个人。   她随意涂了个口红,便把化妆包收起来了,开始重新琢磨起季淮北话里的深意。   沈时洲肯定很怨她的,对吧。   那他说陪她一起忘,也许就只是一个说得好听的幌子……真的能忘吗?   ……   沈时洲来接她时,就看见她双手捧脸,十分郁闷的样子。   男人拎着她送过来的保温桶,显出与衣冠楚楚不符合的居家气息:“刚才在谈事,没有用餐。现在你可以看着我全部喝完。”   在逗她开心。   盛明窈瞥了他一眼,却将视线挪到地毯上了:“阿姨给你做的,你喝不完甚至不喝,我都跟她说你很喜欢。”    语气低低的,很容易就能看出她有丝闷闷不乐。   沈时洲微顿,将保温桶放在一旁,倾身跟她平视,低声道:“是我自私,为了多看你一会儿让你待了五十分钟。晚一点有流星雨,要去看吗?”   他从不关心这些。是看昨天盛明窈连个普普通通的圆月都要拍这么久,好像很喜欢,所以才特意多了解了一点。   盛明窈皱起小脸,声音有些恹恹的:“困了,不去。”   沈时洲等了她半晌,也没见她改变主意。   这才迟迟嗯了声:“那好,我送你。”   一路上,盛明窈都在低着头玩手机。她的微博里已经刷不出什么新东西了,指尖却还在不停地下滑刷新。   像是为了不跟他搭话,故意这么做的。   沈时洲一路开车送她到家门口,停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松了安全带,侧过身看她:“盛明窈。”   她隔了一会儿才“哦”了声:“谢谢啊我下车了。”   还没准备溜,便被男人拎回了原位。   他道:“窈窈,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不擅长猜这些。”   盛明窈抿起唇,过了一会儿,才扯出很浅很浅的笑弧:“没什么啊,就是有点困了,没精神。”   沈时洲低眸认真地审视着她的表情。   隐约能看出来,她有撒谎的成分。   隔了半晌,才嘱咐道:“早点休息。”   “我回去就睡。”她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43   盛明窈回去就睡了一觉。   明明接近初夏, 她却跟预备冬眠的猫一样,缩在被窝里起不来。   与此同时,还发了次低烧。   傅女士给吓住了, 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问候, 心疼又自责地表示,以后再也不让她干这种重活。   盛明窈:[……谢谢阿姨关心,我应该只是感冒了。]   就是拎个桶而已。   重是重了点, 但也没必要把她想得这么脆弱。   突然生病,更多是心里不舒服吧。   傅春景:[小洲最近太忙了,要是他哪次没注意到, 明窈你随便训他, 但一定不要往心里去啊。]   [阿姨煲了汤,让何珈带给你。你好好养病。]   盛明窈也确实去看医生了。   不过, 去见的是长期负责她选择性失忆病情的封河。   做完一系列检查后, 拿到报告, 封河扫完一系列身体指标, 夸道:“你恢复的很好。”   她撑着脸蛋, 微微点了下头, 然后才说:“我这段时间里记起了一点东西。”   封医生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记忆的缺失与恢复,是极难用机器检测出来的。只有在跟病人的沟通中才能知晓。   事先, 他还没有想过盛明窈的记忆会有所恢复。   毕竟, 之前大多数情况严重的病人,记起或是忘记一些东西,过程都会很痛苦。   哪里有盛大小姐养得这么精细, 各项指标只递增不递减的。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见到了一个你忘记的熟人,青年男性。跟他有关吗?”封河查看着文件夹, 温声询问。   盛明窈都快忘记她上次来复查是什么时候了,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次……   当初她认不到从后门离开的路,让封河送的。结果遇上了恰巧“顺路”,像是来捉奸一样的沈时洲。   她扇了扇睫毛,唇角莫名其妙地上扬了一点,“嗯。”   “感情方面?”   “嗯。”盛明窈顿了顿,才慢吞吞地补充道,“关于我们曾经相处的一些画面。”   比如说,一起在下雪天看烟花……   所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场景中,这个最为清晰。   封河又问:“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想起来的?”   她伸出指尖,假装不经意地挡住脸上的红晕,清了清嗓子,半天说不出来。   “在跟沈时洲情迷意乱的时候想起来的”这种话,好像不太好跟一个年轻异性说。   虽然封河是她的医生。   但她还是要脸的。   封河见状,恍然大悟:“他以前也是你男朋友?然后你们复合后……有一些跟曾经差不多的亲密举动?”   他说得很委婉了。   盛明窈点了脑袋,含糊地应付道:“差不多吧。”   “现在还在谈吗?”   盛明窈却没有回答,咬住下唇,望着封河身后漆白的墙发呆了一小会儿。   她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事实上,盛明窈甚至不清楚……她跟沈时洲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被季淮北那番话扰乱了心思之后,她已经烦了两天了。   好几分钟后,她才回过神,发现封河还在等答案,只能如实回答:“不知道。”   “那——”   “应该会吧。”盛明窈又补充了半句。   封河并没追问:“接下来随着情景复现之类的精神刺激,你恢复记忆的机会和可能性都会大大增多。”   “突然间重新记起很多东西,是件很痛苦和危险的事情。   ——你最好告诉告知一下身边信任的人,做好意外昏迷之类的准备。”   盛明窈皱起脸,拖长音调:“不告诉不行吗……”   信任的人?   跟姜未未说,她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跟沈时洲,或者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何珈说,那就更是绝绝对对不可能了。   封河没有退让:“这是保证你病情安全的医嘱。”   也就是,必须遵守。   盛明窈还没在脑海里找到人选,只能先应下来:“我会的。”   ……   盛明窈走后,封河将刚才谈话里的重要内容整理成电子稿。   将乱七八糟写的原始手稿放进了专属于盛明窈的文件夹,扣上,让助手拿去放好。   助手是个戴圆框眼镜,雀斑脸的小姑娘。做事很勤快,拿过东西,便立刻跑去了文件室。   然而,走进文件室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将文件夹按照索引,放回原位。   而是翻到了那几页崭新的手稿,费力辨认着封河笔锋深刻,还十分凌乱的字迹。   边看,边将其中的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   再整理好发了条消息过去。   她捏着手机等回复,紧张得出了汗。   不久后,对方回:[钱下次一并打给你。消息阅后即焚。]   -   盛明窈家门口,专门用来存放贵重快递的箱盒,都要被沈时洲寄来的礼物给堆满了。   每次都是专人亲自送上门,要她签收。   她都让人放那儿,没去看,更没有拆。   就连沈时洲拍下后轰动一时的那顶王冠,在盛明窈这儿也没有得到特殊的待遇。   她让人把东西放进专门的玻璃展示柜里保存好,就没再管了。   完全没有摆拍十八宫格,正大光明炫耀的心思。   沈时洲期间自从上次频频给她打电话,被拉进黑名单之后,就学到了教训,不再那么沉不住气地打扰她。   这次是过了半周,才终于拨了一则电话过来,问她的病是不是还没好。   男人的嗓音,从听筒里徐徐传来。   盛明窈在大床上滚了两圈,将脸埋进枕头里。   发呆,不说话。   冗长的寂静后。   沈时洲压低声音,问:“窈窈,你是睡着了?”   她这才抬起眼,看通话提示……竟然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沈时洲静静地等了这么久。   而且,听筒那边很安静,没有纸笔摩擦,键盘声,或是人的声音。   可能是为了不吵到她,沈时洲并没有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处理公务。   “早退烧了。”   盛明窈顿了顿,又撒娇道:“但还是有点不开心。”   重重的鼻音,衬得声线很软很嗲。   “窈窈,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哄你高兴。”沈时洲揉了揉眉心,道,“你什么想要的吗。”   “…………”   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还是说出来故意逗她的?   明明……这么拿手。   她听完这句话,就挺高兴的。   盛明窈弯起唇瓣,想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特别的要求。   “我想出去玩,跟你一起就好了。”   沈时洲滞了下。   那头的呼吸声,短暂停顿后,变得有些粗重。   盛明窈翻了个身,只用半张脸倚在枕头上:“不要约会的那种地方。”   只有两个人的场合,太亲密了。   她有自知之明,她隐藏情绪的能力并不好。   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失,盛明窈并不想被沈时洲察觉到什么异样。   沈时洲提了好几个地方。   电影院,游乐园,中央公园……   盛明窈一个接着一个的挑刺。   “不要人多的。”   “不要这种特别安静的。”   “不要只看风景这么无聊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弱了下去。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好像是有一点点多。   最后,干脆推锅:“我有选择困难,你就随意发挥吧。”   沈时洲早就被她那句软乎乎的“跟你一起就好了”,给勾得死死的。   现在无论盛明窈说什么,他都应得很快:“没有别的要求?”   她想说没有,望着天花板,又突发奇想地反问:“你觉得我有什么喜欢的吗……”   沈时洲:“我?”   “…………”   盛明窈噗嗤一下地笑出了声,银铃似的音调里终于有了点活力,“你怎么比我还自恋。”   却也没有直接否认。   态度,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   沈时洲也察觉到了。   他顿了顿,语调放缓:“答案,我后天下午告诉你。”   这男人还知道反客为主的?   盛小漂亮将被子扯起来盖住脸,独自一个人无声地笑了半分钟。   然后才想起来凑近听筒,娇声娇气地道:“那我等着。”   -   蒂格的季度和年度展览,在同等高定品牌里,一向都是做得最低调。   京城众名媛人手一个蒂格VIP客户,能拿到邀请函的,每年都总是寥寥无几。   为的就是精简展览人数,低调开展,低调闭展。   本季度的展览,更是因为品牌总裁突然抱恙进医院休养了,推迟到了“日期未定”。   直接低调得不准备办了。   然而,突然之间,蒂格的邀请函就发到了众人手里。   时间定在后天。   地点定在京城本土。   一改之前的风格,阵势很大。   盛明窈当然也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她能猜到,这就是沈时洲要交出来的答卷。   但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不满意。   这男人一哄她,就只知道砸钱。他有的是钱,诚意好像不那么足……   可能就是矫情吧。   这么想着,展览的前一晚,盛明窈感觉自己的感冒又好像加重了,不得不多吃了次药。   那药有助眠作用,她一觉睡到开展前一个半小时才醒。   也顾不上盛装打扮了,匆忙地赶往了目的地。   下车后,盛明窈才发现这儿有点眼熟。   她给傅女士发消息:[阿姨,办展地点是你选的吗?]   傅春景:[是的呀是的呀,这个我没有让小洲插手,特别选在游轮上的。这也是我们第一次不在陆地办展,就当是你的特例。]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研读了下你跟小洲的绯闻,发现这儿大概是你们的定情之地。你烦了好几天出来散心,肯定要选有意义的地方。]   绯闻??   盛明窈瞬间想到了从秦二的游轮下来之后,看到的那篇十`八`禁文章……   她瞬间开始担心,傅女士会不会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这么一想,就忘记了回傅女士的消息。   傅春景连忙拨了语音通话,十分脆弱地问:“明窈是不太喜欢吗?”   盛明窈连忙:“很喜欢,谢谢阿姨的用心!”   傅女士作为京城十佳好母亲,当然不会忘记给沈时洲说好话:“没有没有,我倒是有很多想法,但只决定了这一个,其余几乎都是小洲操办的。”   “他这个人真的……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当初怀他的时候减肥吃少了,生的确实不好,人很笨,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情调。   他都二十六岁了,有些跟女孩子相处时显而易见的东西,竟然都不知道,还是这几天问我才明白的。”   傅春景深谙欲扬先抑之道,吐槽完之后,又话锋一转。   “但是啊,小洲对你真的很上心,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明窈,你等一会儿无论心里满不满意,务必要笑一下啊。就当奖励给他的了。”   盛明窈默了默,轻声道:“我会记得。”   ……   盛明窈走上游轮之后,才发现——   这次展览,好像办得有点隆重。   除了她以外,每个人,特别是同龄的千金们,都是盛装出席。   无数晚礼服华丽的裙摆曳地,五颜六色,几乎将地毯盖得严严实实。   而作为焦点中心的她,为了避免迟到,睡眼惺忪时随便抓了条裙子穿上,头发梳两下就用发夹固定住,妆也没怎么化,只用了十分钟就匆匆解决了眼线跟口红。   跟众位精心武装到每一根睫毛的妆容,完全没法比。   盛明窈:“……”   虽然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她吃多了药,起晚了。   但她还是很不讲理地,把对沈时洲的好感,瞬间减到了负数。   这男人怎么不告诉她,这是个需要正装的场合?   难不成他以为她没精气神,会嫌麻烦??   开玩笑。   要是她提前知道今天是这个局面,早上哪怕眼睛困得睁不开了,就是爬。也要爬起来做造型。   盛明窈站在门口没动,目光在镁光灯下,搜寻着熟悉的人影。   没找到。   她磨了磨牙,准备等会儿就跟沈时洲算账。   后腰却突然被男人带着温度的手掌,给握住了。   沈时洲抬眼,扫过厅内乌压压的人群。   黑眸里冷淡无温的神情,令那些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   也没谁再敢盯着盛明窈。   男人这才低下视线,表情骤地缓和,贴在她的发边,问:“我的答案,好像没有得到满分。”   “负一百。”   盛明窈半侧过身,指尖戳了戳他。   在男人面前,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小虚荣心,“你看看别人穿成什么样的,再看看我……”   他“你比她们漂亮得多。”   是实话。   盛明窈往那儿一站,白得晃眼,不用什么心思就把精心打扮的人给比下去了。   她穿得随便,风格却格外利落干净。水银绸质长裙,腿边开叉,有丝青青涩涩的娇媚。浑身上下只有珍珠发夹一个配饰,镶在乌发上。   极致的黑与白,漂亮打眼。   盛小漂亮却完全处于不听不听我不听的状态,埋怨:“不行,我还是觉得我要重新做个造型再进去,怎么说,你送我的那顶王冠……”   话还没说完,指尖便被男人握住。   又呈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没说话,却分明是在哄她。   “沈——”   盛明窈想说的话,卡在一半,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望着男人将她握得很紧很紧的指节,积攒了好几天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抿起唇瓣,有些鼻酸:   “你不懂,我就是超级超级矫情嘛。其实那些东西都很重,每次把我颈子都累断了,但我还是会……”   她一直都这个样子。   会执着一些看起来很无聊很幼稚的地方。   就像这几天,毫无意义地纠结着沈时洲跟她的关系。   后半句话,盛明窈却没有说出口。   光是想想就觉得够矫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乱七八糟都说了些什么。   越到后面,越觉得没由来地鼻尖很酸。   突然。   男人倾身,轻轻擦掉了她眼睫上很不起眼的一滴水珠。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反应太大了点,咽住低噎,连忙转移话题:“反正我就是要戴……”   “你只带上我就够了。”   他定定地说:“不需要舍近求远。”   盛明窈隔了几瞬,才明白过来沈时洲话里的意味。   心跳声,再次不受控制。   她想……   刚才说出口的分数能更改吗。   这次,她要给沈时洲,打一回满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要写到文案第二部分了,特别卡文,对不起T.T   ☆、44   厅内的人, 就眼睁睁看着-   盛明窈来了;盛明窈在门口站着不动,不屑于与她们为伍;盛明窈跟沈太子爷撒娇,非要跟他一起进去。   沈时洲对她的态度, 也与刚才对她们的千差万别。   从收到邀请函的那一刻开始, 她们就隐约感觉到,自己是去做盛明窈的陪衬。   关于这次展品的风声,早就走漏了。   品牌指名要位列第一的, 是由盛明窈亲自设计,之前从未公开过的神话系列收官作“月神”。   第二是之前就在官微发过宣传,道明了以她的画为灵感来源的春季系列胸针。   后面数得上名字的, 七七八八也都跟她有点关系。   虽然没在邀请函上写“盛明窈小姐个人设计展”几个大字, 但本质都差不多了。   或者说,比直接写个人展还要郑重。   这可是在拿一个圈内众人皆知的高定品牌, 给零设计经验的盛明窈抬轿啊。   最重要的是, 这封蒂格品牌的邀请函, 是沈时洲发的。   所以, 这一出, 完全就是太子爷为了哄自家小孔雀开心。   盛明窈一向都是喜欢大张旗鼓的性子。   这次展览, 也不过是男人投她所好。   因此,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准备, 免得被她抢了风头。   但直到现在, 她们才恍然。   能被沈时洲看上的美人脸有多漂亮,还需要说吗?   这次珠宝展真正要捧的,恐怕是她不知道含了多少水分的设计师身份。   等下品牌方一介绍, 通稿一写。   她盛明窈就是自带高贵滤镜的天才少女艺术家,其他人瞬间被拉踩成了五颜六色的野鸡名媛。   所以,盛明窈穿得这么简单, 并不是失手了,而是有意为之。   好歹毒啊!   就这,太子爷还能惯着??   眼看男人牵起盛明窈的手,有些人的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了,恨不得立刻揭穿盛明窈虚荣的本质!   明面上,却还是得挂上笑容,鼓掌,欢迎展览主角的到来。   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漩涡中心的盛明窈:??   但,等到主持人开始介绍之后,她立刻就知道原因了。   这次季度年度博物馆展出,最重要的展品有十件,都是品牌总裁亲自选中的,前一季度的非卖珍藏品。   前十,有九个都跟她有关。   她画过设计稿的只有“月神”,还是没填色的黑白线稿。   但在展览主持人的介绍里。   京城年轻一辈的优秀艺术家之一,盛明窈小姐,赫然成了蒂格十年一遇的灵魂挚友,风格百变惊艳的新贵设计师。   最初,盛明窈还听得很开心。   但随着那些头衔越来越多,她自己都感到心虚了:“这说的真是我?”   “介绍词是我妈亲自写的。”沈时洲轻笑了声,“她原本还打算在邀请函上,刻你的签名。”   想起傅女士对她的种种关切和维护,盛明窈漫上一层暖意。   绕在心头好几天的雾霾,也就这样渐渐散了大半。   她垂眸,指尖磨了磨男人的掌心,扬起唇角轻声道:“谢谢你抽空陪我。”   沈时洲眼底深色流动,“该谢谢你,给了我坐实绯闻的机会。”   他这一提,盛明窈才想起来——   “官微那张自拍,你真的冷处理了吗?”   男人理所当然:“没处理。”   之前全网热议的局面,随着时间推移,确实按预想中那样冷掉了。   但并非是因为吃瓜群众们忘记了这件事,而是他们已经默认盛明窈是沈总的小女友,没什么好说的。   盛明窈:“……”   这男人暗戳戳逼宫的手段,倒也是一套接着一套。   也不知道是傅女士支的招,还是他无师自通。   台上,主持人已经着重介绍了那枚春季胸针的灵感,来自于盛明窈十九岁的一副写生油画。   马上就有人顺着杆子往上爬,几分真心几分虚伪地夸奖起来:   “三年前?盛小姐那个时候才十九岁吧,没想到就这么才华横溢了。这么几年压着没开画展,真是好可惜啊。”   “你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啊明窈,怎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把自己藏得这么深?真是太谦虚了……”   ——“她那时候,和我在一起。”   男人清贵低沉的嗓音,让四周有一瞬间安静了。   他天生就带着股震慑感,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听沈时洲的声音,其他人便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然而,细听他刚才那句话……   分明是在宣誓主权,给此时的盛明窈,和十九岁的盛明窈,统统不由分说摁上自己的烙印。   很难想象,这样不加掩饰的浓烈占有欲,来自于向来喜怒表情都没有几分的沈时洲。   成了太子爷特例的盛明窈,却没理会其余人的羡慕嫉妒恨,更没感觉到什么荣幸。   她偏过脸,警告身旁的男人:“那是我一个人的才华,你少给自己加戏。”   沈时洲压下唇弧的笑,颔首:“知错了。”   ………   开展前的介绍点到为止,遮在各个玻璃柜上的帘子升起,露出里面华贵逼人的手工珠宝。   每个展台里,还标注了本件展品特意鸣谢的人。   一眼望去,几乎都是盛明窈的名字。   那字迹,还是蒂格总裁手写的。   简直就是把盛明窈当成亲女儿一样宠。   盛明窈只感觉手包里有东西震动了两下。   打开,翻出手机,就看见云间画廊负责人发来的消息。   她匆匆扫了一眼,没看清具体内容,只看到了“秦先生”几个字。   ……秦现??   盛明窈对沈时洲找了个借口,说去洗手台补个口红,迅速溜了。   走到走廊尽头,确认周围不会有人,她才将消息点开。   画廊负责人:[秦先生之前买下的那副画,已经送还到我这儿了。他说想见你,但是你好像联系不上。盛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盛明窈记得,秦现买走的是她的自画像。   还回来也好。   不然,沈时洲要是某天看见了,又吃了什么飞醋……   后果想也不用想,绝对糟糕透顶。   她回:[他有什么话,可以让你转告给我。]   [秦先生希望可以和你直接谈话,他说有些隐私的事情,不方便让第三者知道。]   盛明窈的视线落在“隐私”那两个看似官方的字眼上,犹豫了一下。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秦现搭上话,就是为了询问他关于过去的事情。   秦现看起来是摸准了她的好奇心,才会这么说。   盛明窈的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最终还是决定把人拖出黑名单,发了消息。   五分钟后,电话拨了过来。   接通,盛明窈一向清脆好听的声音有些恼意:“秦现,你是一定要挑拨离间吗?”   话里话外,无意间全都是维护沈时洲的意思。   将她跟秦现的界限,划得泾渭分明。   秦现道:“我如果真的想挑拨,就不会把画还给你。”   “……”她说不过,又问,“所以呢。”   “但我的确不想你重新和沈时洲在一起。是为了你好。”   盛明窈抬头看着垂灯,没出声。   “我之前向你隐瞒信息,可能失去了你的信任。”他兀自说,“所以有一件事,我只是提出来,交给你自己去验证。”   她听得一头雾水:“你——”   “三年前,盛武趁你出国留学那一年,想架空你爸给你留下的权利,故意给你的代理人下套,让他们出现了极大的投资失误。”   “是沈时洲爷爷旗下的企业,主动接盘,填上了那笔负债,才及时力挽狂澜,破掉了你大伯准备已久的这个局。”   秦现的语气很慢,像是怕她一时间梳理不清这么大的信息量。   “沈时洲可能还不知道。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你当初回国,无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都拿了沈老爷子的好处。”   “他会怎么想你,你应该能猜到。”   正常人听了,估计都会觉得,她是跟沈老爷子达成了利?轻.?吻?恋?.芯?益交换,所以从沈时洲身边跑路了……   连盛明窈本人第一次听到时,脑子里都是这样的想法。   直觉告诉她,秦现没有撒谎。   只不过,肯定隐瞒了一些信息。   但是。   无论隐不隐瞒,摆在明面上的、沈时洲会看到的消息,就是他说的这样。   这是个……定时炸`弹。   盛明窈原本转好的心情,又一次坠到了谷底。   她不想跟秦现说多余的一句话,直接挂断。   然后把秦大少爷彻彻底底地删除拉黑,并告诉画廊负责人,以后秦现有什么事情,都不要跟她说,她不想知道。   [这个人之前发来的邮件和书信,麻烦都删了,不要备份,谢谢。]   但是,删得再干净,她都已经记住了秦现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盛明窈找到了在公司的下属,让他查证秦现话里的真实度。   答案来得很快。   秦现说的完全正确。   当初填补窟窿的那个公司,是临时成立的,一层一层剥开,最终控股的就是沈家上上一辈掌权人,沈老爷子沈罄。   这一招藏得并不隐蔽。只是因为之前鲜少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才瞒到了今天。   但是沈时洲如果留意到了,一分钟内就能找到答案。   盛明窈将手机静音,扔进包里,扣起来不想再看。   回到大厅后,一时间也没看见沈时洲。   不知道这男人去哪儿了。   其他人可能是畏惧于沈时洲,没敢上来跟她攀谈。   盛明窈独自一个人站在最高的玻璃展柜前,看着里面“月神”的3D复印品。   又想起家里放着的本尊。   又联想到了,当时任劳任怨给她拍照的沈时洲……   很好,心情更烦了。   她朝服务生招了招手,拿过盛满的酒杯,仰起颈子,赌气似的一饮而尽。   浓烈的味道,极富侵略性。   盛明窈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嗓子都隐隐发疼起来。   她穿过人群,走到游轮的栏杆沿边,试图让带着凉意的风把自己吹清醒点。   ……   沈时洲抽身去二楼打了个电话,处理了些事情。   回来,就看见手臂趴在栏杆上,背对着人群的那道水银色身影。   外面的风渐渐大了,她的珍珠发夹都被吹歪了半截。   有几缕头发散了下来。   男人走上前,正欲提醒。   却在出声前,注意到了盛明窈那半张侧脸上泛着微烫的淡红。   她手里正拿着酒杯,眼神则蒙蒙地看着前方,没有聚焦。   想到那次,她喝多了来书房找他道歉时,乖巧安静的模样——   沈时洲便知道,盛明窈肯定又醉了。   只不过她不发酒疯,酒后的样子也乖乖的,只是站着在这儿发呆。   沈时洲伸手,揽过盛明窈冻得肌肤发凉的肩,“二楼有休息室。”   “不去。”   “我让人给你熬醒酒茶。”他知道盛明窈酒后的脾气会变得很倔,并没不耐,温声退让,“不想喝,就睡一觉。”   “不喝。”   盛明窈咬起唇瓣,眯着眸子看向天际,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沈时洲说了两句话,又补道:   “不睡。”   说着,为了远离他,还往栏杆上贴了贴。   沈时洲低头,贴着她的耳廓,嗓音淡淡:“你再这样,就要掉水里了。”   盛明窈连个正眼都没看他:“哦。”   好像在说:   ——那又怎样?   “……”   男人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只好道:“那我在这儿陪你。”   他总不能放任盛明窈一个人孤零零待着。   要是她醉得狠了,真闹出点什么……他承担不起任何后果。   盛明窈别开脸,不太想理他,“随便你。”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打破凝固气氛的,是她突然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肩膀也发凉地抖。   盛明窈被酒精麻痹了知觉,可能是暂时感觉不到冷了。   但沈时洲还记得,她的感冒刚好没多久。   依照她那经不起一点折腾的身体素质,再在这儿多站几分钟,明天估计又要感冒了。   想起她病时,完全没精打采的样子   男人拧眉,决定强行把盛明窈拎到休息室去。   然而,他刚碰到她的手腕。   盛明窈就反射性地缩回了手。   高脚杯也在同一时刻从另一只手脱落,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有些碎片就躺在盛明窈脚边。   她穿的尖头高跟鞋露了趾,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伤到。   偏偏,为了躲他,盛明窈毫不自知地往后退,直接踩在了玻璃片上……   沈时洲立刻把她拉到身边,右手锢住她的腰肢,防止人乱动。   盛明窈伸手推他,表情郁闷又有些抗拒:“你不要管我……”   他的神色冷硬,沉沉威胁,想把怀里的人恐吓得老实了:“盛明窈,再闹,信不信我收拾你?”   不说还好。   一说,仿佛是启动了什么开关。   盛明窈睁着眸子,愣愣地看着他。   沈时洲以为达到了效果,放缓了语调:“我带你——”   “不去。”她唰的别开脸蛋,言语里没有丝毫害怕的迹象,“反正你迟早都要收拾我,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   “这些都是你在哪儿乱听的?”   盛明窈娇慵地哼了声,仍不愿意看他。   傲娇地只用满头乌发对着这男人。   “有人告诉我的啊。”   她故意慢吞吞地说,“不止一个人跟我说,我以前做得太过分了,所以你肯定还记着仇。等到某一天报复回来。现在对我好像还有点可以,以后就会始乱终弃……唔!”   话音未落,突然就被男人捏起了下巴。   剩下没说的那些话,全淹没在了他很重很重的吻里。   ……吻得好凶。   像在惩罚她不信任他的行径。   好久后,沈时洲才松开。   他气息粗重,毫不掩饰眼底浓得滴墨的情绪。   嗓音低哑,只让她一个人听见了:“窈窈,你以为我舍得?”   ☆、45   游轮栏杆边, 男人半搂住她的腰后,低头碾吻。   有几丝长发被风吹起,扫过他向来冷硬的侧脸线条, 凌乱的浓黑色几乎与他交融在一起。   从远处看, 怀中的人被吻得很深很深。   气氛,被弄得愈发粘稠暧昧。   从这儿通往大厅的磨砂大门半掩着,厅里谈笑应酬的人小心翼翼投来目光, 又心惊胆颤地移开。   全都装作没看到。   不敢有一丝的打扰与冒犯。   也许可以这么说: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是沈时洲。   ……   十分钟后,那扇门被推开。   盛明窈被他半抱在怀里, 侧脸懒懒地倚在男人胸膛。   身前搭着挡风的, 则是他的外套。   一见到外人,沈时洲的脸色又冷淡了下来。   只是, 他抿得笔直的唇边有几抹很淡的口红印, 为那张冷峻清寒的脸增添了丝欲色。   沈时洲揽紧了站都有点站不稳的盛明窈, 不轻不重地道:“失陪了。”   作为珠宝展的主角, 丢下宾客提前离开, 当然是非常失礼, 落人话柄的行为。   但是,沈太子爷开了口, 把责任拉到自己名上。就是有人以后想借机发作, 也没了理由。   更何况,经过刚才那一幕,大家都心照不宣……   闻言之后, 瞬间让开了道。   然而,男人还迈腿离开,衣角就被拉了一下。   盛明窈将脑袋埋着, 细声细气地道:“腿软。”   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复。   但是当天,游轮上的所有人都目睹到了——   盛明窈犯娇气不肯走,是让沈时洲抱下船的。     -   盛明窈醒来时,眼睛还没睁开,脑海里,已经把醉后的事情记起来了七七八八。   她顾不上后悔,怎么又在喝浓度这么高的酒。   脑海里,全都是沈时洲吻过她后,说的那句话……   他不舍得。   这几个字眼,像是用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盛明窈的神经。   她用掌心盖住眼睫,保持着同一个侧躺的姿势,半晌不动。   隔了很久,才用手撑着床沿,缓缓坐起身。   窗外天色漆黑浓郁,浅淡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透进了卧室。   她看着许久不见的装潢,意识到沈时洲把她带回了他家里。   而且,这不是她之前借住的那间侧卧。是他本人睡的那张床。   盛明窈觉得,喝醉之后,她的性格缺陷确实被放大了。   比如说,超级会挑刺。   沈时洲最初把她抱上了她之前住过的那间房里。她看着空了的床头柜和梳妆台,嫌那间卧室太像酒店客房,怎么都不愿意睡。   最后,让沈时洲把她抱到了他昨晚刚睡过的地方。   这里的确很好入睡。   床被里,都是清冽干净,又带着他淡淡荷尔蒙气息的味道。   很有安全感。   盛明窈下床,打开床头小灯,发现她一觉睡到了很晚。   这个时候,沈时洲要么在公司,要么就在书房办公吧?   她准备去找他。   虽然没想好要做什么,但就是想见一下沈时洲……嗯,可能是对酒后的行为有点愧疚吧。   昏暗之中,盛明窈没看路,刚迈了一步,膝盖就重重撞上了没有收回去的床头柜抽屉。   她疼得“嘶”了声,好久后才缓过来。   弯下腰,伸出根指尖,正准备将抽屉推进去。   却突然在那最上面,看见个好像有点熟悉的照片,或者是图像。   色调太浑浊了,看不清楚。   盛明窈将床头灯的光线调到最亮,凑近了,才终于辨别出,这是沈时洲之前的头像。   也就是她曾经给他拍的,唯一一张照片。   悉尼平安夜的夜空。   她记得沈时洲说过,原片当初被她洗出来作为纪念,送给了他。   ……然后,他就保存到了今天。   明明已经听沈时洲说过一遍。   可是亲眼看见的时候,盛明窈还是有些怔然。   她轻轻摩挲着这张照片。从边角淡淡的磨损泛黄可以看出,原片的确有些旧了。   但是,上面镀了层薄膜,保存得很完整清晰。   这抽屉没收好,是不是因为沈时洲在她睡着之后,又把这张照片翻出来看了几遍?   盛明窈翻到照片背后。   右下角,有两行小巧秀气的铅笔字。褪色后,字眼有些模糊了。   “新年礼物To盛明窈她男朋友。”   “新的一年,未来365天我都会超爱你!”   后面,还跟了一个很可爱的“啾咪”小表情。   往下一点,就是男人用钢笔写的回复。   从磨损的程度上看,比她写的那句晚了许多,并不是及时回的。   很可能是收到这张照片很久之后,才想起来补上那么一句——   “我也爱你”。   醒来后鼻尖就若有若无的酸楚,突然又浓了。   视线渐渐有点模糊,她胡乱将照片塞了回去,坐在地毯上发呆。   也不知道又是多久过去。   盛明窈终于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寻着走廊里唯一的光源,推开了书房的门。   沈时洲刚结束一则通话,见她来了,立刻将手机放到一边,出声:“怎么不穿外套?”   “忘了。”她说完,才感觉到有丝冷。   沈时洲拿起放在小沙发上的毛毯,走上前,披在她肩上。   盛明窈抬起无辜的眼,“我有点渴。”   话没说完,却摆明了是手酸不想动,要他喂水。   喝完后,便坐在沙发最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沈时洲挽起袖口,垂下眼看着盛明窈的脸蛋:“还有什么事?”   并不是那种不耐的语气。   而好像是在纵容她提出各种任性的要求。   被这么一问,盛明窈反而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又过了良久。   彼此之间,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盛明窈将地毯的纹路描摹了数十遍,才突然开口:“沈时洲……”   “嗯?”   “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上你了。”   男人的神情,骤地一僵。   他滚了滚喉结,向来从容的神态,因此泄露了丝局促。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仿佛是个还没成熟的少年,不知所措。   片刻后,他声嗓沙哑地回:“那我以后再接再厉。”   盛明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还以为,你至少也会给我说一句喜欢什么的,礼尚往来……”   她撑着脸蛋,吐字轻轻,好像有点埋怨,但更多的,是在很自然地跟他撒娇。   盛明窈从小到大都是相当娇纵,非常需要及时回报的性子。   稍微付出了一小丁点真心,就必须很快得到数倍的反馈,不然,就会改变主意,又退缩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并且,不会再轻易付出。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沈时洲明白她的意思,却没像她暗示的那样,说几句情话来哄。   “我不习惯模棱两可。”他道,“如果你想听,以后在很郑重的场合,我可以给你说很多句。”   必须要在有很多人见证的情况下。   而且,说的也绝对不是“有一点点喜欢”这么似是而非的话。   不只是告白。   更是承诺。   一旦说出去,不只是撩她,更是永远不会收回去的诺言。   他虽然很喜欢说些话逗她害羞脸红,但在这些事情上,却从来都很正式。   盛明窈垂下睫毛,唇角轻轻扬起:“好啊。”   其实……   她已经听过了。   听过了她长大到现在,所听到的,最郑重的告白。   ……   “十一点三十五。”沈时洲看了下腕表,询问声打破了这冗长的安静,“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他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   竟然没强行留她。   但盛明窈算了下,让沈时洲开车送她回家,怎么都要折腾将近一个小时。   她嫌麻烦不说。   还会麻烦到为了她推迟公务,现在还在加班的沈时洲。   她摇了摇脑袋:“明天我再回去。……唔,我可能要接近中午才起床,你不用等我。”   沈时洲颔了下首:“你的包在客厅茶几上。”   “嗯嗯,我还有点困,先去睡了。”盛明窈漾起甜甜的笑,“晚安哦。”   沈时洲弯腰,在她发旋上落了一个很轻的吻,“晚安。”   她用手指攥紧了外套的边儿,走到门前,才想起来一件事。   “我睡你的卧室,那你睡哪儿……书房吗?”   这个沙发倒是勉强能睡人。   但是,好寒酸。   沈时洲:“房间很多。”不用担心他没地方休息。   虽然他家里长期不住别人,其他地方都布置得过于简单。但好歹能凑合。   见盛明窈还想说什么,他双手插裤,说:“如果你可怜我,也可以让我跟你睡一张床。”   盛明窈好像真的有点松动了:“那我们划好分界线……”   “我会越界,”沈时洲截断了话头,“每到这个时候,我的自制力都很差。”   她愣了愣。   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沈时洲说的。   以前她睡不安稳,十分天真傻白甜地拉着他陪。   等她睡着了,这男人就悄悄地……   刚才还静谧安稳的气氛,瞬间燥了。   盛明窈连忙缩到了书房外,十分果断:“我一个人睡!”   说完,溜得飞快。   书房里,就只剩沈时洲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很久,抬手,指腹摁在眉心上。   想起盛明窈那句话,就像个刚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好久才回过神。   刚才,他的确在逗盛明窈。   但何尝不是……   盛明窈在挑`逗他呢。   ☆、46   盛明窈的醉意还没散, 重新躺回床上倒头就睡。   再次睁眼时,果真如她所料的,已经十一点钟了。   她洗漱后, 打开手机, 就看见两条消息。   沈时洲:[有事记得找我。]   何珈早上八点问:[沈总让我给你带早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盛明窈点了个猫猫头的表情,发给沈时洲卖萌。   然后才回何珈说不用了, 她直接回家,最近想减肥,只吃几颗白灼蔬菜。   离开前, 她还形象包袱很重地再次理了理发夹, 确认头发没梳乱,这才推门而出。   想着让司机来接太浪费时间, 干脆就近打辆网约车。   指尖刚在屏幕上滑动, 还没摁下“确定打车”的按键, 一辆白色的私家车, 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距离太近, 几乎是擦着她过来的。   盛明窈不假思索地后退了两步, 捏紧手机。   “还好赶上了……”她听见车里传来声嘀咕,然后就是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 “是盛明窈盛小姐吧?沈罄先生想见你一面, 派我来送你去他定好的地方。这是我的名片。”   盛明窈根据名片上的名字在网上搜索,立刻找到了相关的新闻——   这个充当司机、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曾经代表沈家旗下某个产业, 签订过一份意义重大的区域协作合同,上了新闻。   新闻插图里的那张脸,跟她面前此人的相貌无异。   并不是骗子。   见她站着不动, 那人好脾气地问:“你该不会不知道沈罄这两个字吧?”   这个人名,前段时间在盛明窈眼前出现的频率很高。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沈老爷子,也就是沈时洲那个对她好像不是很友善的亲爷爷。   她眨了眨睫毛,没动:“沈时洲等下要回来找我,我先跟他说一声。”   轻快的语气之中,却藏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她也是有男人罩的。   要是沈老爷子想趁沈时洲不在,对她做点什么。   那也得想想后果啊。   那人听懂后,也有几分犹豫。   但他毕竟身负沈老爷子的重任,反而也威胁起她来:   “盛小姐,我相信你是很聪明的人。……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来的,等沈总到了,要是晚了一步怎么办?”   “地点订在水墨间,菜式都是老爷子打听过你爱吃的。现在正好是午饭的点儿,早点去,早点吃,早点谈完,不是皆大欢喜吗。”   盛明窈最终还是上了车。   只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始终板着,展现出十足十的不情愿。   出发前,她不忘给沈时洲发个消息,说等下要去跟沈老爷子见一面,让他记得开车去水墨间接她。   潜台词,却不言而喻——   要是沈老爷子刁难她,这男人一定要来给她撑腰!   她才不管什么爷孙决裂、家族内斗的。   ……   走进包厢里,盛明窈就换了副表情,挂上久违的营业式笑容。   “沈先生,”她用了怎么都不会出错的称呼,“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罄看着六十来岁,脸上沟壑很深,却并不显得苍老。   相反,举手投足间,就像是把磨钝了的刀,随时会亮出利刃。   他穿了件手工缝裁的唐装,右手正在盘一串很旧的佛珠。沈家的老一辈,无论是他,还是嫁进来的傅春景,似乎都有迷信的习惯。   “先坐吧。”沈罄将珠子收好,不咸不淡地说。   那震慑人的威压,缓缓流露了出来。   盛明窈翘起唇瓣,皮笑肉不笑:“要不要等一下沈时洲啊,我刚叫他过来了。不如一起吃一顿?”   弦外之音,她不信沈罄这个老狐狸听不懂。   沈老爷子用那双眼皮堆满皱纹的眼睛扫过她,道:“盛明窈,你这点半吊子的小聪明倒是一点都没变。”   作为见惯风云的大人物,对她这种不学无术的豪门千金有骨子里的蔑视,很正常。   但表露得这么明显,丝毫没顾忌她跟沈时洲的关系,这态度就很玩味了。   当然,在盛明窈眼里,这样没缘故的奚落,完全就是倚老卖老没礼貌。   她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假笑:“我失忆前见过您吗?不记得了。”   “几面而已,忘了就忘了,我上了年纪后也记不太清几年前的事。   但有家叫做博安地产的公司,你想不起来,可以让盛世里的人回忆回忆。”   盛明窈一怔。   那不就是是秦现口中,出来揽下大篓子,让大伯架空她的计划破产的那家皮包公司……最终控股人就是沈罄。   所以说,沈老爷子是想提醒她什么——   既然曾经拿了他这么大的好处,答应要离开沈时洲,现在怎么可以反悔。是这个意思吗?   心里无端的猜测一个接着一个。   她长舒一口气:“有话直说吧沈先生,你都说了,我的确不聪明,也听不懂暗示。”   沈罄对她这算不上恭敬的态度,并没有太多的表示。看上去是彻底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接下来的话,也是说半句留半句。   话术相当高明。不愧是掌了沈家几十年权的人。   盛明窈艰难地做着阅读理解,终于云里雾里的状态缓过来,听懂了他的意思。   首先,她之前没猜错。   沈老爷子拿她要挟沈时洲,条件就是缓和沈秦关系,年末前促成一项垄断级的重要合作。   合作对象,或许跟她那天在包厢里见到的所有人都有关。   其次,沈时洲履行了约定,但是他爷爷光明正大地违约了。   沈罄亲口说,这一趟,是来让她知难而退的。   “按照计划,我是打算下半年把权力全部交付给时洲,所以在此之前,有些东西,我不得不动动这把老身子骨。   ……你怕吃苦,我也不想给忙于工作的长孙留太多麻烦。”   盛明窈都给听笑了。   她第一次见有人能把没契约精神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还是如此权高位重的人。   贵太太那些阳奉阴违的小伎俩,在沈老爷子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她脆声反驳:“难道你觉得,我一个人可以影响到他跟秦家的关系合作吗?把责任全部推卸给我——”   沈罄:“时洲那个时候冲动。秦家那小子也就二十出头,双方都少年年纪,才会闹出点事。类似的丑闻,不会再有下次。”   “那……”   “我更需要操心的,是下半年他彻底接手,将沈氏跟君朝合并期间,会不会为了你不顾大局。   时洲一直都是个很讨厌欺骗的孩子。他宠爱你,肯定会插手盛世的事。博安地产的存在藏不了多久,接下来的事,你比我清楚。”   沈罄虽然轻视盛明窈,却并不避讳,很直白地说明了一件事。   ——她对沈时洲,特别、特别重要。   已经到了需要很久不出山的沈罄,亲自出马的程度。   但这对盛明窈来说,并不是一种褒奖。   她听得心烦意乱,从头到尾没动一下筷子。   离开包厢后,刚走几步,可能是因为从昨天上午饿到现在,有些晕了,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极度不舒服。   盛明窈蹲在走廊一角,捂住小腹,难受得不想动。   被咬紧的唇瓣,已经渐渐没了血色。   她感觉自己晕得要出现幻听了。   心底里有一道声音,最初很轻,随后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沈罄说的是假话,她没有骗沈时洲。   是假话,她没有……   捏在掌心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碰到了因为疼痛而敏感的胃部,差点没把盛明窈疼晕过去。   她拿到面前,才看清是沈时洲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男人说:“路上太堵,刚刚到。你在哪儿?”   “三楼走廊上。”盛明窈咬起唇,细声撒着娇,“我饿得都快走不动路了,你来接我……”   沈时洲顿了顿,到底是没直接问沈老爷子的事情,“等我一分钟。”   他隐约猜到爷爷是去刁难盛明窈的。但是她没有说,他也按捺住,不急着问。   然而,等话音落下。   通话那边,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手机砸地上了。   然后是有东西磕到墙上发出的闷响。   沈时洲站在水墨间一楼电梯前,错愕,试探性地轻轻问出了声:“窈窈?”   没有任何回应。   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清楚。         -   一片混沌。   意识渐渐苏醒,但因为眼皮太重,一点都不想睁开眼。   直到偏头痛猛烈袭来,盛明窈才撑着床沿,“唰”地坐起了身。   动作太大,还差点扯到了手背上的输液管。   随后,引入眼帘的雪白装潢,与她曾经给傅女士探病时看到的无异。   这里应该就是京城医院的住院部。   跟沈老爷子告别之后,她胃疼难受得不行,然后就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幻听的东西,再然后,跟沈时洲的电话还没挂断……   好像就直接晕过去了?   肯定是沈时洲把她送过来的。   一想起这个名字,盛明窈的思绪又拧成一团。   她坐着,一动不动,望着昏白的墙,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耳边是时针嘀嗒走着的声音。   脑子里,则全是空白。   只有一个确切的想法,就是……   恢复记忆真的会很疼。   比她当初遭遇了场车祸,导致失忆的时候疼多了。   不只是因为大量恍若隔世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里,带来一阵连着一阵的偏头痛。   心脏也好像揪起来了。   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原因。   也可能是因为,想起来的实在是有点多。   她都快分不清那些片段里,会笑的,吻她的,纵容着她的……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的沈时洲。   时间界限被模糊之后,她的应激反应,并没有曾经想象的那么严重。   相反,可能是因为还没缓过来,盛明窈竟然有点平静。   她摁下床边的呼叫铃,想让护士姐姐给她一杯温水。   还有,虽然医生给她输了葡萄糖,没让她饿死,但是她晕过去前就已经一天粒米未沾了,现在好饿好饿,想吃东西。   呼叫铃响了不过几秒,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逼近。   随着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灯光蔓延在床边。   男人的嗓音带着丝疲倦与沙哑:“……我给你倒了杯水。”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盛明窈下意识僵了一下,逃避般地扯住被角。   但很快,她长舒一口气,毫无异样地朝他眨了眨眼。   心里有点想问,她晕了多久,他怎么在这儿……?   又怕一开口,就被这男人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只是轻轻点了点下巴。   沈时洲大步走过来,弯腰,将玻璃杯凑到她唇边。   盛明窈小口小口地啄了半杯。   动作很慢,幅度也很小。   他低眸,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还很不舒服?”   盛明窈顿住,隔了会儿,才用很重的鼻音,含糊地回答了一个“是”。   沈时洲很轻很轻地揉了下她的长发,用一贯的缓和语调哄人:“医生等下要来做检查,忍一忍,我在旁边陪你。”   “…………”   虽然,记忆的缺失跟恢复,都很难通过机器直接检测出来。   但她还是怕,医生会当着沈时洲的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盛小姐你的选择性失忆是不是好了?”   盛明窈:“我想喝徐和记的粥。”   这家店开在京城跟邻诚接壤处,特别偏远。   来回几个小时后,带回来估计已经彻底凉了,要放进微波炉打热才能吃。   不过,盛明窈这次出奇地不挑嘴。   一是想支开他;二是她陡然想起来,之前在国外,也不知道听谁给她说过徐和记的粥,当初说好回国后,就跟沈时洲一起去喝的……   “我让——”   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镶着双澄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你开车去给我买,好不好?”   沈时洲愣了下,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听到她的撒娇就想也不想地应下来。   向来冷沉的眉眼里,几不可闻地泄露了丝无措。   盛明窈想,沈时洲该不会是以为,她是因为沈罄的事情迁怒到他,刻意刁难的吧?   她这个时候竟然能在心里笑出来……   这男人,怎么比她还脆弱。   笑完之后,又有一丝泛酸。   她长舒一口气,吹散唇齿间的凉意:“沈……你凑过来。”   男人乖乖地低下了头。   她在他泛凉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抬着脸,将其余情绪都掩饰得很好,微微弯起眼:“这是你的跑腿费。”   ☆、47   她乖巧主动的一个吻, 令沈时洲松动了些,低声道:“那我晚点回来。”   等男人走后,医生就进来了。   跟着她的还有一个巨大的移动仪器, 原来检查不能起床的她的各方面指标。   然后就是几句习以为常的叮嘱。比如说这两天不能吃辛辣生寒, 不要节食,不许熬夜,不要去碰手臂上结的痂。   哦, 是的,她晕过去时手腕直直撞在墙上,摩擦破皮, 留了一条五厘米的伤口。   除此之外……没有了?   盛明窈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是医生不清楚自己的病情, 还刻意多提了一句失忆的事。   谁料医生很坦然地安慰她:“你的男朋友已经向我们提过了。”   “你昏睡了一天多,我们也有怀疑, 是这方面的问题, 立刻补做了脑部检查, 结果上看没有大碍。昏迷也很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和胃病。”   ……果然不容易看出来。   盛明窈半庆幸半失落地想。   她既不想被迫公布恢复记忆的情况, 又有一瞬间想, 如果医生说了, 她也不用纠结那么多。   不过,现在都落了空。   医生追问:“你是觉得失忆症状有减轻或者加重吗?”   “我只是有点担心。”   她没再说。   等医生走了, 盛明窈关上灯, 试图梳理起刚才积压着,还没来得及理清的记忆片段。   沈老爷子果真是在诓骗她。   她再怎么不济,也可以去找沈时洲帮忙。   博安地产的出现, 分明就是沈罄得知后独自授意。   负责这桩生意的父亲的属下,当时太过慌乱,遇见了像慈善家一样愿意补上这个大窟窿的沈罄, 没跟她说就签下了合同。   然后,这笔钱变成了一笔强行的封口费。   当初拿这个做要挟,现在也以它为把柄。   沈老爷子这个人,真的很擅长一鱼多吃。   想起过去那些像毛线一样混乱缠起的破事,盛明窈就忍不住头疼。   沈时洲一推门,就看见她没精打采地侧躺在病床上,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将餐盒放好,蹲在床边,跟盛明窈半阖的眸子平视,缓声问:“是谁惹我们窈窈生气了吗?”   这男人几乎不说这种很腻的话。   此时说出来,哄她的意图很明显了。   “刚才还是有点头疼。”闻到粥的香味,好久没进食的盛明窈立刻活了,坐起身:“我要吃东西。”   沈时洲看着盛明窈那张煞白的小脸,和又细了一圈、完全没多少肉的手腕。   没多想,挽起袖口,主动舀着热粥喂她。   盛明窈实在是饿着了,即便粥二次打热后有些烫,还是喝了大半碗。   喝完后,抬起眼睛就看见沈时洲始终落在她表情上的视线。   也又一次看见了他眼底的血丝。   她滞住:“刚才是你开的车吗?”   “我担心疲劳驾驶出意外,让李叔做的司机。”   沈时洲回复得不以为意。   但盛明窈的心头,确确实实震了一下。   她后悔极了。   刚才心里乱乱的,只想着支开沈时洲,差点忘记了,他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透支了很多精力。   盛明窈抿起唇瓣,责怪地道:“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   明明是抱怨的口吻,尾音后面,却有明显的哽咽。   这个坏毛病,都三年了,怎么还没有改过来。   现在是,以前也是。   怎么不跟她说啊。   为什么非要瞒着她。   她的确是经不起恋爱里一点打击的小玻璃心。   但也是稍微察觉到隐瞒,就开始想东想西,主动退缩的人。   沈时洲走了一步,她能走九十九步去和他在一起。   当初就是她主动给沈时洲递的电话号码。   但是,如果他退了一步……哪怕并不是真的退后了,她一发现,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退到警戒线之外。   当初沈时洲回国前,她已经知道这男人是完成历练任务,要回本家交差。   可是她问他,他不肯说,非要瞒着。   这模糊不清的态度,再加上沈老爷子让人时不时掺和干扰一下。   她真的以为沈时洲回去就不要她了。   后面那些乱七八糟,超出意外的事情,都是从这个误会开端的。   一直到现在,从旁人,譬如季家那个少爷口中,听到了另一种说法,又验证了沈时洲当初的真心。   盛明窈才能想通。   沈时洲当初,是为了不让一向敏感的她担心,准备结束完这一切,再全部告诉她。   他就是想让她多开心一段时间。能少几天忧虑,就少几天。   ……可是,她鼓起勇气问他,想面对真相的那个晚上,沈时洲为什么不说啊。   这句问,明面上是在埋怨他。   但盛明窈的心里,一次比一次地清楚——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   成年不久的第一次恋爱,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   国内还常常传来大伯有意搞鬼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本来对父母去世很没有实感的她,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遇见别人还好,至少有盛家千金的名头。   遇见沈时洲,她就彻头彻尾处在下风。   为了验证自己是安全的,是被重视的,是被他真心对待的,就会做出无数的试探。   沈时洲又是个很冷的性子。   旁人看上去,沈太子爷对她好了极点。   但是身在局中,她只能感受到,这男人连张平安夜合照都不让她拍,国内的事统统不跟她说,平时连句有情调的话都没有……   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性格,更是不可能有所好转。   失忆后,还可以心安理得,等着沈时洲像现在一样来追她。   但是想起来了一切。她做不到了。   盛明窈垂下眼,避开男人的眸子,催促道:“你赶快休息,来不及回家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床借你。……就今天一次,不给你划分界线了。”   沈时洲倒是很知道得寸进尺,直勾勾地看着她:“想抱你。”   “……”   “不然睡不着。”   “……”   “这是专门给你的私人病房,划在你名下。你就当酒店来住。”男人缓缓叙述着,诱导她,“不能醒来就看见你,我会很担心。”   盛明窈忍住酸涩,别过脸:“抱可以,不要乱动。”   …………   最初,沈时洲的确太过疲倦了,没别的动作,手臂搭在盛明窈的腰上,将她摁在自己怀中,很快便睡了过去。   老实得很,除了一定要把她紧紧抱着,没有任何逾矩。   盛明窈也没力气动,下巴搁着,数起墙上的钟表,又不自觉地开始神游天外了。   温热缠`绵的呼吸,不断地打在她右颈上。   盛明窈痒得想躲开,往旁边缩了一下。   这一动,好像是触发到了某个开关。   沈时洲眼都没睁,不知道醒没醒,只是手臂一卷,将她蓦地拉了过来。   盛明窈的下巴撞在他胸膛上,“嘶”了声。   上半身,更是被迫压在这男人身上了,动弹不得。   盛明窈觉得,如果再动……等下的姿势就变成了沈时洲压她。   她立刻不闹了。   垂下眼睫,发呆般地打量此时的沈时洲。   他睡得真的好浅啊,睡眠质量看着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眉一直微微蹙着,外界稍微有点儿声音,都能感觉到他的反应。   察觉到这儿,盛明窈原本一会儿弄弄头发,一会儿弄弄衣领的小手,乖乖不动了。免得吵醒了他。   原本有些空旷的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又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理不清楚,干脆闭眼继续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轻微的缺氧唤醒了她。   盛明窈感觉到有人在亲她。   动作很轻,像是怕把她吵醒了。   却带着浓浓的色`气。   而且,她能感受到不容忽视的……坚硬触感。   腿内侧的那颗小痣,都被抵得隐隐发烫。   盛明窈脑子一白,瞬间忘记了梦境里那些怅然若失,伸手慌乱推沈时洲:“你……”   咬在她颈子上的薄唇,微一用力,留下道粉红印记。   微哑的声线沉得模糊:“就亲几下。”   她手指发软,推他也推得没力气。   似乎被抽掉了骨头,只能倚在男人身上,唯独声线绷得还算紧:“我才不信你。”   这男人的报复心,好像真挺重的,   一听见她的毫不信任,本来还稍微有丁点收敛的修长手指,立刻探进去,拉下了她背部的拉链。   “沈时洲!我借你床是让你睡觉,不是让你——”   还没说完,耳垂就被男人含住了。   一瞬间就红得滴血。   盛明窈心里要说的话,也全都忘得彻底。   他解释:“之前在睡。做了个梦才醒。”   至于梦的内容,沈时洲可能顾及着她巨薄无比的脸皮,没有细说。   但盛明窈一下子就猜到了。   什么破梦能让疲惫入睡的男人,精神变这么好?   她羞恼:“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想这种东西。难道以前哄我睡的时候,也这样?”   沈时洲说过不提以前,也不让盛明窈提。   但此时,温香软玉在怀,提的又是这种话题。   他低笑了声,并没有回避,恬不知耻地坦荡:“谁让你睡得那么沉。我拿你的手弄完,你都醒不了。”   “……!!”盛明窈睁大眼睛,无声控诉他。   沈时洲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一住陌生地方就要人陪,睡没睡相地把腿搁在我眼底下,你觉得我看起来不像个正常男人?”   她烫得快发烧了:“我当初怎么没把你踹下去……”     “因为窈窈小公主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很喜欢折腾她男朋友。”   沈时洲好像很喜欢她发热的脸颊,指节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低喃,“我象征性拿点报酬,也不算过分,嗯?”   闻言,盛明窈僵了一瞬,然后便蓦然侧过脸,不看他了。   男人以为她又在害羞。   但,隔了几分钟后,还没听见她说一个字。   沈时洲滚了滚喉结,克制住想更近一步的欲`望,伸手碰盛明窈的脸蛋,却只碰见了道水痕。   男人瞬间拧起眉,重重的欲色骤然散去:“……你怎么哭了?”   盛明窈闻言,眼泪掉得更快。   沈时洲用指节轻轻擦掉她的泪珠,认真反省:“刚才是想逗逗你,说错话了。我不该找这种借口,是我不对。窈窈,你可以骂我出气——”   刚才暧昧的气氛太浓,他就说了这种平时不会提的话。   稍微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用词不当。   刚才那番用词,说得就像她欠了他一样。   盛明窈当然会觉得委屈。   她什么都记不得,明明这么无辜。   类似的话题,他之前已经把她弄哭过一回了。   沈时洲懊悔地拧紧了眉。   即便身下欲`念已经被这细细的抽噎声,催到了临界点。   看见她哭得这么可怜的小脸,还是忍了下来。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能用的哄女孩子的手段都用上了,也不见盛明窈的眼泪停住。   ——可能她暂时不想看见他。   想到这里,沈时洲收回了手,缓慢吐字:“我先出去。”   他正准备走,人影便撞进了怀里。   沈时洲微愣。   “对不起……”   盛明窈反复说着同样的字眼,却因为一直抽噎,连个完整的词语或句子都没说出来。   “沈时洲,对不起……”   沈时洲不知道她恢复记忆,自然也不知道她在道什么歉。   在他面前,盛明窈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内疚过,像是个以为自己犯了大错,天都要塌下来了的小女孩儿。   他只能先平复下她的情绪:“嗯,没关系。”   这句话是有用的。   盛明窈抽噎了几声,在男人的衬衫上蹭干净眼泪,抬起脸蛋。   犹豫了很久,最终轻轻地……   胡乱啄了他一下。   动作青涩稚拙。       沈时洲的眼眸,骤地变深了。   他忍着粗喘,凝起眼底浓墨重重提醒她:“盛明窈,我没生过你的气,不需要这种形式的道歉。”   盛明窈的睫毛颤得厉害,一下一下,挠在他的脖颈上。   她的声音很细:“那你再亲亲我。”   第一也是唯一一次对男人说这种话,她好像很不好意思,音量细若蚊蝇,指尖也紧紧攥着。   隔了一会儿,却还是继续道:   “……情侣之间,不都是要接吻的吗?”   ……   原本还只是悱恻的深吻。   但怀里的人实在是太乖了,一直揽着他的脖颈,像一只小猫般地蹭来蹭去。   沈时洲绷紧了下颚:“我上一次,让你很满意?”   盛明窈立刻用力地咬了他一口,像在警告他少乱说。   但对沈时洲来讲,那轻轻的力道,跟调`情没什么两样。更像是种默许。   他看也不看,单手打开床头柜,拿过了里面做安全措施的东西。   拆开,铝箔纸轻轻摩擦后,是男人绷直的嗓音:“只准备了这个。所以可能会比之前疼。窈窈乖,忍一忍——”   盛明窈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但很快。   脑海里面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沈时洲刚刚是不是在故意诱拐她啊?   那几个吻,明明都很轻。   都是在哄她,让她不要再哭,也不要再说对不起。   现在把她骗到了手,就暴露了本性。   又重又凶。   快把她的腰给撞断了。   …………   傅女士住得离盛明窈不远,问讯,穿病服搭着条披肩就匆忙地赶了过来。   已经很晚了,门口没人,她也匆忙得很,来不及去值班室找医生,伸手就想把门推开。   ——反锁了。   傅女士定了定。   正巧有护士路过,她转身,指了指门牌号:“这个病人……”   “盛明窈小姐吗?已经休息了。”   傅春景:“那小妹妹,看见她男朋友了吗,就是长得还挺帅的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的。”   “盛小姐情况不是很好,睡之后,他应该一直陪在床边。”护士道,“我们没有权限开门的,需要得到允许,这么晚了也不敢摁门铃打扰,您如果没有急事,可以明天——”   “没事没事,我先回去了。”   傅女士摆手,心里的担忧放了回去,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但她坐回床上,还是感觉有些微妙。   正好她的专属小护士今晚在忙点什么,借用了她的茶几。   傅春景:“509那个病房,跟我这个配置一样吧?”   小护士以为是婆媳吃醋,连忙道:“完全一样,都是沈先生定的,无论是规格还是布置,都没有差别。只不过您的病情稍微严重一些,所以他特许给我们深夜查房的资格。”   “都一样啊……”   傅女士侧身,将床头柜统统打开。   在其中一格看见了安全用品。   她很满意,也想笑。   笑完后,又觉得自己把亲儿子纯挚的担心,想得实在是太龌`龊了。   哎呀,小明窈不是还晕着吗,也不知道醒没醒。她竟然有一瞬间想到了这两个人在给她找孙子。   真是罪过啊罪过。   -   第二天。   盛明窈浑身上下都是软的,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还要沈时洲抱去浴缸里洗漱。   她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沈时洲跟她说些什么,也全都敷衍地“嗯嗯嗯”,左耳进右耳出,一句都没听清。   好在餍足后的男人很有自知之明,并不生气。   相反,看着她的样子,格外愉悦,时不时还要凑上来又亲两次。   仿佛昨晚还没有做够。   一直到沈时洲像摆弄着自己的小洋娃娃一样,开始给她吹头发了。   盛明窈的脑子,才渐渐清明。   她抿起唇,很恼地道:“你先开窗通风。”   “只打开了一点。”沈时洲解释,“怕你着凉。”   可能是心虚,盛明窈感觉房间里全都是暧昧混乱的味道:“那等下医生来了……”   “晚上才来。”   对这儿来说,盛明窈不只是病人,也是客人。   在确保她身体安全的情况下,无论是病房的布置,还是医生来回的频率,当然都随她来定。   盛明窈这才稍微放松了点,咬紧了唇瓣,不敢抬头看沈时洲。   一想到昨晚自己的主动,她就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把脑子都给哭晕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沈时洲不经意的那句玩笑,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回忆。   三年前,那是盛明窈第一次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   刚到就经历了水土不服。后来的生活习惯,便开始越来越差。   留学时租的房子住久了,染上了她自己的生活气息之后,也倒还好。   但出去玩,住进酒店民宿里,盛明窈很晚了都还醒着。   最后即便困到极点,不得已睡了过去,也时不时要做噩梦,甚至鬼压床。   所以,她就会拉沈时洲陪。   她还很理直气壮,没觉得这是在折腾沈时洲。   反而想,不就是让他换个地方办公吗?反正她睡得很沉,不容易被吵醒。   现在被这么轻描淡写地提起来。   那时原本就压在盛明窈心头,重得喘不过来的情绪,瞬间倾泻得一塌糊涂。   对沈时洲说的很多很多句“对不起”,都是认真的。   都是她迟来的抱歉。   她那个时候真的不该那么任性。   无论是要他陪,还是后来盲目地不信任他……   只是不知道,昨晚的情况之下,又有几分被沈时洲当了真。   “那你下午,能不能送我去找我的心理医生?”盛明窈犹豫了很久,才道。   沈时洲投来的目光,神色凝了:“你失忆的症状——?”   “没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她想也不想地否认,“毕竟撞到脑袋了,我有点怕加重,跟这里的医生不熟,也不想说太多……”   沈时洲:“好。”   他说得干脆。   盛明窈却如梦初醒,垂下眼,唇色发白。   她又错过了一个坦白的机会。   一个坦诚地告诉沈时洲,是的,她恢复记忆了……有什么都从头来说一说。   她明明不是故意想瞒着的。   也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不告诉他,继续这样的相处方式。   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事一点点说啦   ☆、48   “还疼?”沈时洲蹙眉, 问。   盛明窈不假思索地想回个“对”,将刚才的异样蒙混过去。   但又觉得,跟这男人一本正经讨论这种私密的话题, 有点奇怪。   她意味不明地哼了两声, 发卷微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把问题全抛给沈时洲自己去理解。   沈时洲:“你要是害羞, 我帮你去挂妇科。”   盛明窈:?   内心的郁结,被脑子里的一连串问号所取代。   “昨晚问过你,你没说, 所以就忘记了控制。”他的指节缠着她长而微湿润的发, 淡声,“当然, 是我的问题。”   盛明窈:……??   知道是你的问题, 前半句就可以不说了!   非要提醒她一下……难道他对昨晚的经历很有怨言吗?   “我没感觉。”   盛明窈没忍住, 还是呛回去了。   沈时洲眯了下眸, “真的?”   “…………”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的样子。   好在他稍微顾及了点, 没有说“没感觉那就再来一次”这种话, 只是解了最上端的颗扣子,露出上面好几道或轻或重的牙印:“但我疼了一晚上。”   盛明窈:“……”   呵, 你最好是。   也不知道后来是谁在那儿威胁她。   说, 咬得越重,他越兴奋,然后就……tui!   她白了男人一眼, 翘起的长睫一扇一扇:“快点从我床上下去。”   沈时洲笑了声,伸手揽住双肩,下颌凑到她的长发里, 嗓音懒散:“这么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盛明窈不答,他就故意咬一下她细嫩的肌肤,“真不喜欢?”   低懒随意的语调,让盛明窈瞬间从之前调笑的氛围里,回过了神。   心情也瞬间冷淡下来。   她失忆了接近半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习惯了跟沈时洲这样的相处。   却差点忘了……   她现在什么都记得。   已经不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了。   一瞬间,心里那点赌气般的甜蜜,烟消云散。   “你能不能出去等我。”隔了半晌,盛明窈道。   跟刚才差不多的要求,只是,语调突然间低了很多。   似乎不想跟他再闹了。   就是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没心情……   沈时洲陡然有些烦躁。   他顿了下,薄唇微抿:“我去车库,等下直接到门口接你。”   盛明窈随便答了两句,音节含糊,也没说清楚。   等他走后。   盛明窈蓦地倒回床上,双手盖住自己的脸。   情绪的确是可以相互传染的。   她也开始烦了。   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不行。   必须要跟沈时洲早日说清楚。   她承受不起半点委屈跟压抑的心脏,不想再经历这样来来回回的犹豫忐忑了。   以前遇到这种事,盛明窈都会把问题抛给沈时洲。   那这次也一样吧。   只不过,抛给那男人的,变成了选择权。   她要把当时的事,能解释的解释,能道歉的道歉,然后,沈时洲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随便他了。   盛明窈已经确定最坏的,也可以说是最终的结局。   她其实……不太想面对。   所以现在才会三番五次地开不了口。   可能是一直以来,她都被沈时洲惯坏了。   明明是实打实的过错方,却连一点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   坐到封河医生办公桌对面,没等他问,盛明窈便直接道:“我恢复记忆了。”   封河捏钢笔的手一松,表情也有瞬间的错愕,随即,就变成了担心。   上下扫视着她:“虽然你没有像失忆时那样,昏迷着被人送到我这儿……但我觉得,情况不会好到哪儿去。”   “昨天中午的意外,当时晕了,在医院待到今早,晚上回去还要检查。”   盛明窈乖乖拿出从医生那儿要来的报告,放在桌上:“你要看吗?”   封河将几个明显突兀和突出的项目看了看,评价道:“你昏过去不是因为精神刺激吧?如果按我说的做,当时身边有熟悉信任的人陪着,情况会好很多。”?轻.?吻?恋?.芯?   盛明窈没吭声。   姜未未现在还不知道她进医院了呢。   她也不想说,免得姜未未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平白自责。   封河却猜到了:“你没说?”   “……差不多吧。”   她跟姜未未的话,都保留了三分。只说最近状况不好,没有说记忆随时可能恢复。   封河倒是没责备她,加重她的负面情绪。微微一笑:“那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了。我会保密。”   盛明窈看着他面前那张纸,定定:“你是要记下来吗?”   “会存在你的独家档案里,但不会放在诊断报告上。”封河轻轻开导着她突如其来的紧张,“全都保密。”   她这才长舒了口气,粲然一笑:“谢谢你。”   “这是你的隐私。手稿我会放进文件室里,以后不会再动了。”   -   回到医院,傍晚七点半做完第二次检查,盛明窈就问能不能出院了。   医生谨慎建议她留院观察。   盛明窈却是完全没这个打算。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在这儿,行踪都被护士记录着,时不时还有傅女士热心串门。   虽然在沈时洲的安排下,她待的并不委屈。   但是,重重有意无意地桎梏下,很多事情,盛明窈都没办法做了。   她心里已经列好了谱。   当初的事,哪些是她做的,哪些不是。   那些积压了三年的误会,有的只能口头陈述。   比如沈老爷子给她下套,强行把博安地产塞过来:“既然达成了交易,我对你提的要求,你就应该能做到了吧。”     盛明窈当初又懵又气,满脑子都是沈老爷子这么做,是不是沈时洲不想出面,所以授意让他做的;她去找沈时洲,求助他帮忙,又会不会被当做是做戏……   如此一来,就忘记了留下录音之类的铁证。   到时候,真假只能让沈时洲去找亲爷爷对峙了。   但是,跟秦现的婚约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却是有迹可循。   当时她回国倒时差发了高烧,醒来就被大伯通知自己成了秦大少爷的未婚妻。   然后,就收到了沈老爷子做的“慈善”。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乱的。   得知明早七点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就能出院后,盛明窈立刻给大伯盛武发了消息,约他隔天下午见面。   还特地说了,独自一人来,谈谈当初婚约的事。   盛武惊觉她恢复了记忆,却识趣地没大惊小怪问出来,只真假掺半地道:“当初的事情,确实有我考虑欠妥的成分。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跟太子爷……”   她不想听这些撇清关系的废话,女声温凉:“见面说吧。”   约定的地点在星辰宴所。   去的时候,盛明窈又因为堵车晚到了几分钟。   她推开包厢的门,里面已经坐了人,但是——   “秦大少爷,你是把我大伯给赶走了吗?”   秦现正在十分闲情逸致地调酒,闻言,手腕一翻,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答非所问:“你要喝吗?”   盛明窈那张一向乖巧带笑的脸蛋,难得露出丝冷淡。   “他转告了我。”秦现笑意寡淡,“你该清楚盛武的秉性。他说的那些无非就是撇清干系,因为怕沈时洲怪罪。有些事情,我来说比较好。”   ……潜台词是说,他不怕沈时洲吗?   盛明窈凝噎,翻出手机:“我想录音。”   “如果你放给沈时洲听的时候,他不介意这是我的声音。”   一句话就令盛明窈缩回了手,瞳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秦现:“有些我名下的订单,可以提供给你。沈时洲能看懂。”   他的态度过分平淡。   盛明窈最初有些狐疑。   秦大少爷有说一半藏一半的前科,虽然坦荡地确保自己句句属实,但总是有些捏着不说,借此误导她。   之前还两次通过这种手段,跟她拉近,或是缓和关系。   如今这么主动地找上来,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但这一次,似乎跟往常不同。   秦现把从头到尾,都给她解释了一遍。   在她回国前一段时间,沈老爷子就不紧不慢地打点好了,略一掺和了盛世的生意。   盛武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他当时为了架空盛明窈的权利,铤而走险透支了公司的短期利益,要是沈罄这般地位的大人物要做什么,那盛家上下,只能用不堪一击来形容。   所以,秦大少爷的联姻要求落在他面前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盛明窈当时高烧休息不见人,他就以长辈身份出面,并督促秦家赶紧操办订婚宴。   “……然后,订婚宴前一天的彩排上,我去找到了你。”盛明窈晃着指尖,轻巧地接了话。   再然后的事情,就跟季淮北口中的差别多少了。   沈时洲在酒店楼下等她,她在病中反反复复被沈老爷子提醒警告,病后又被强行绑定了婚约,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面貌见他。   秦现并不惊讶地笑了笑:“你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恢复得不错,恭喜。”   他看了下表,起身:“我要走了。”   盛明窈想跟沈时洲解释的事情,基本上都了解清楚了。   唯独……   “秦现,”她叫住他,瞳眸有些茫然,“你真的跟沈时洲打过架的吗?”   “嗯。”   “是因为他挑衅到了你的尊严,还是说威胁到了你们家……你不像是那么暴力的人吧?”   说实在的。   她跟秦现勉勉强强算青梅竹马的关系,但学生时代,彼此清白得连一点青春期悸动都没有。   秦现在她面前,哪怕是擅自成了她的未婚夫之后,都是一副清风霁月很是随意的姿态。   跟传言里一点都对不上。   盛明窈一直觉得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秦现怔松了下,扶了扶镜片,然后才轻声地笑:“非要说挑衅,那应该是我挑衅的比较多。”   “?”   “偷来的你的未婚夫的身份,想找个机会用一用。”他并不避讳,“盛明窈,我喜欢你很久了。”   “?”   盛明窈绷着张警惕的小脸,不知道他要干嘛。   一是以为他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二是不信秦现的话。   他在她身边的存在感,从头到尾都很低很低。除了三年前那次闹到了两个家族振动,往前往后,秦现都没什么姓名。   秦现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推开门,走之前,只不轻不重地解释了一下:“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有勇气。”   他的勇气,在订婚宴彩排被盛明窈喊停的那一刻开始,就消失得很干净了。   -   盛明窈连秦现最后说了句什么,都完全没听清。   回家的车程里,她想着,真相揭露到这一步,是不是整理准备好之后,就可以跟沈时洲坦白了?   下车后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正在等她的太子爷。   她将手机关上,扔进包里,还没说话。   就听见这男人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出去玩了吗?”   听语气,也就是随便一问。   但一想到自己刚才见的是秦现……   盛明窈莫名其妙地就有点心虚了。   她伸手主动去抱他,脑袋埋进男人怀里,语调放得轻松:“对啊,还化了一小时妆,但就不给你看,略略略。”   这一闹,话题彻底被转移开了。   半晌后,盛明窈从他怀里钻出来,准备去拿钥匙开门,沈时洲才道:“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她联想到之前几次:“宴会吗?”   “不是。”沈时洲将视线缓缓下移,看着她干净的细颈,沉静吐字,“一些琐事。”   然后,就把她带到了一个造型室里。   她之前参加秦二的聚会,就是来的这儿。   但这一次,并不是来准备盛装出席什么公共场合的。   相反,的确如同沈时洲描述的那样,就是些琐事。   有好几个专人拿着仪器跟卷尺围住她,为她量尺寸。   普通的三围就算了,偏偏还量了脖颈最粗与最细处,左右手腕,无名指尺寸,不同倾斜度的头围……   细致的数据,密密麻麻记了一页。   盛明窈本以为这番大阵仗之后,会有什么特别的环节。没想到对方将数据整理好后,就……走了?   然后呢??   “我可以回家了吗?”她一头雾水地问。   沈时洲一直靠在墙角,静静地打量着她,神情放松又专注。   闻言,收起了目光,声嗓莫名地温柔:“走吧。”   盛明窈抬起脸,就触及了男人几乎将她溺进去的深邃眼神。   紊乱的心跳掩盖了疑惑。   以至于她忘记问沈时洲,这一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一直到晚上躺在温水浴池里发呆,盛明窈为了逃避什么时候跟沈时洲坦白的问题,开始重新想这件事。   没想出点思绪。   干脆又去问姜大情感专家了。   她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姜未未不假思索:[给你买东西啊。你买定制的时候,不跟品牌备注下你的对应尺寸?]   噢,差点忘了。   但是……[那些人量得太仔细了,到底是准备买多少东西?]   姜未未:[好像是有点多。]   姜未未:[噢等等,他想送你手饰正常,但为什么只测无名指?那地方不是留着戴求婚钻戒的吗:)]      ☆、49   求婚。   两个分明无温的黑白方框字, 却烫到了盛明窈的指尖。   她想起那时沈时洲的表情,忍不住想,姜未未猜的也许是对的。   沈时洲送她的那些珠宝首饰,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足够名贵。   但无论是哪个, 都没有得到这样细心的待遇。连无名指的尺寸都要精准测量。   准备得如此郑重。   只可能是准备向她求婚。   盛明窈不用想都能猜到,沈时洲应该是想做一个只属于她的求婚戒指。   只契合她的尺寸,只刻上她的烙印……   打造好了, 都没办法送给别人。   这男人肯定会找最纯粹剔透的原钻,指不定还要咨询下精通这方面的傅女士,做成哪种款式更讨她喜欢。   ……沈时洲甚至不能保证, 她未来不会恢复记忆, 怎么就这么贸然地想跟她共度一生了啊?   太冲动了。   盛明窈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地骂他:真是太冲动了。   原本还想再拖延一下再坦白的。   现在也不得不提前。   她不想再一次浪费沈时洲的心血。   也实在耽误不起。   盛明窈穿起睡裙,离开浴室。   她知道这几天月末, 沈时洲在公司很忙, 决定不耽误工作, 押到他忙完就坦白。   这么想着, 手指已经先大脑一步, 打出了串文字:[你这几天不用来看我了哦, 我要在家悄悄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这不只是避免见面的托词。   她的确有一个礼物,想送给他。   ——盛明窈陪沈时洲过了一个生日, 就是他的二十三岁。   那时, 再过一周就是他回国向沈老爷子交差复命的日子。沈时洲也没把生日放在心上,过得十分简单仓促,只是两个人小聚了一下。   她也心不在焉, 没有提前准备,就买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小奶油蛋糕。   生日那天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才迟来地感觉到过意不去, 主动跟他拉勾:“我明年亲手做一个蛋糕送你。”   黑暗里,只有蜡烛淡淡的光映在沈时洲的侧脸上。   他扬起唇,浅笑的尾音散在昏昏夜色里:“好。”   ……   盛明窈跟沈时洲谈的这场恋爱,很没有仪式感。   他从来没有跟她承诺过什么远大的事。   她自然也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所以……   说得浪漫一点,那个过期很久的蛋糕,可以叫做她跟沈时洲之间唯一的约定。   盛明窈已经失约过很多次了。   她觉得,还是要尽可能弥补一次。   尽可能用行动表露出自己的诚意。   盛明窈的厨艺烂到家了,也从来没有烹饪过甜品。   但烤一块蛋糕胚,在上面铺层奶油,应该是很好学的吧?   思绪随意地飘着,手机上,跳出沈时洲的回复。   [好。]   她看了两秒,又想,其实沈时洲这几年也没有变很多了。   这回复,跟当初都还是一样的。   -   君朝里。   距离盛明窈那条“准备惊喜”的预告,已经过了一天。   但沈时洲空闲时,仍然会不自觉地去看那条消息,视线落在屏幕上,久久没有移开。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下,特助在门外一板一眼地提醒着下午的行程安排,他才蓦然收回思绪。   唇里吐出了声带着愉悦的低笑,一向冷硬的声嗓,都不自觉温和了些:“你去通知。”   林彦应了一声,却没走开,隔了几分钟,有些为难地道:“秦书宜小姐,在前台……”   秦书宜仗着自己是傅春景认过的干女儿,来来回回跑君朝,也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以替傅女士带话、拿东西为理由。   考虑到沈总对自己的母亲向来很敬重。   每每遇见秦书宜来,林彦酌情考虑了下,都是要给她开绿灯的。   当然,她能上这层楼,不代表就能见到沈时洲的面。事实上,沈时洲工作期间不喜欢有人打扰,的确不怎么见秦书宜。   但,如今有盛明窈在,林彦就不敢擅自做主了。   沈时洲脸上的笑意这才渐渐冷散,恢复淡漠:“打发了。”   他为了履行跟老爷子的交易,时不时看见秦现那张脸,就已经足够生厌。对秦家人本就少得可怜的耐心,更是降到了零点。   林彦亲自去了一趟,回来后,手里多出来一叠牛皮纸袋,很薄,看上去没放什么东西。还有一个U盘。   他放在办公桌上,“秦小姐说,她一定要亲手交给您……但因为见不到面,就拜托我要送到您手上。”   打开后,袋子里装了两张照片,U盘是照片的电子原件,以及秦书宜跟另一个人的聊天记录节选备份。   沈时洲的手指,在照片旁轻轻摩挲了下。   拍下的是张白纸,上面都是字迹凌乱的手稿,不太好辨认。   但是左上角,写了盛明窈的名字。   日期是一周前。   也就是……她昏迷住院的第二天,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   他找傅春景要了秦书宜的号码。   傅女士给了后,还不忘记警告他:“不要背着明窈做不该做的事啊,真有什么我不会帮你的。”   沈时洲却没管她是不是误会了,拨通过去。   “……时洲?”秦书宜轻轻喊了声,有些惊喜,却并不意外,“我这里有点吵,等一下,我找耳机……”   他声线冷淡无温:“秦小姐,我只想听解释。”   “我知道单是拿出那点东西来,最初会令人不明所以,还会被怀疑伪造,所以才来了一次,想当面跟你说,没想到你不愿意见我……”   沈时洲:“所以?”   完全不接她的话,也没有任何闲聊的打算。   秦书宜掩饰住失望,这才解释。   ——那是盛明窈心理医生的助手拍下来的照片,聊天记录也是跟那人的。   将那人的姓名身份都说了一遍,秦书宜道:“电话号码在U盘里,时……沈总,你去查查就知道有没有这号眼线了。其实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挺好查的,不是吗?”   只不过封河的私人会诊记录,不保存进医院的数据库里,才废了这么大番心思。   “那上面记着,盛明窈亲口跟医生说,她恢复记忆了。”秦书宜知道封河的手稿不好辨认,便亲口抛下这枚重磅炸`弹。   四周肃静。   沈时洲面无表情地听着,没说半个字。   只是刚才还捏着钢笔的长指,用力得浮出了几根青筋。   秦书宜:“算起来已经有快一周了,对吧,期间盛明窈是不是一直瞒着你?我隐隐约约,从傅姨那里听到了你要求婚的消息,同为女人,我不相信盛明窈察觉不到你想做什么。她又一次隐瞒你,不就是想装疯卖傻,拿到沈太太的位置吗……”   “她这几天,甚至有偷偷见过秦现,我不确定我弟弟有没有赴约,但我确实看见过她的邀请……她可能还想玩脚踏两只船的把戏,我不想你跟阿现被挑拨离间。”   向来都装出恬淡模样的秦书宜,在这般情急之下,都不自觉地说上了盛明窈的坏话。   “侵犯他人隐私,可以走刑事诉讼。”   沈时洲淡声的字眼里,压着浓烈阴鸷:“秦小姐,你该关注你的法院传单。”   -   盛明窈一上午,就做坏了六个蛋糕胚。   差点把厨房给炸没了。   她来回翻着手机里的“简易教程”,再次确定:博主也是这么做的啊,为什么成品能差这么远??   按照这个进度,等买来的奶油都坏掉了,她也做不出半个蛋糕底。   可是原计划是几天之后,就拿给沈时洲看的。   至少要在他求婚前。   望着那失败的成品,糊的糊,垮的垮,盛明窈很惆怅。   ……烹饪怎么这么难哦。   还好,磨到晚上九点多,在弄坏了一个烤箱之后,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像样的糕点坯。   盛明窈:!   她开心得忘记了戴隔温手套,伸手就想去拿瓷盘。   结果,被未散的高温严严实实地烫了一下。   指尖刺痛。即便及时地冲完了冷水,食指还是红肿了起来。   换作平时,盛明窈早就撒手不干了。   但她看着烤箱里的成品,想着,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成品,不拿来练一练怎么涂奶油,简直可惜了一整天的忙碌。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蛋糕胚端到了餐桌上。   没来得及去拿奶油,就接到了电话:“我在门外。”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的夜色还是雾色,男人的声音被渗得有些凉。   盛明窈转头看了眼瓷盘,思考着要不要收起来,但又嫌麻烦,干脆就任它放哪儿了。   她解开围裙,在镜子前打了个转,确认裙摆上没有沾着污渍,又理了理额前碎发,将唇边没涂好的口红抹开,然后才跑去开门。   说不惊讶是假的:“现在还不到十点,你怎么不在公司……月末不忙吗?”   沈时洲站在门口,双手插裤,定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走了进来。   “忙。”他迟迟说,没其他解释。   盛明窈没去看他,重新返回餐桌,将蛋糕盘遮在桌上其他餐具后面。   转过身,发现沈时洲跟了过来,   一看到这男人,原本已经快消肿的一小处烫伤,又因为心理作用,矫情地疼了起来。   她伸出指尖,递到了沈时洲面前,抬起脸,睫毛眨啊眨,“我被烫到了,你给我吹吹。”   沈时洲望着她,一动不动。   盛明窈又眨了眨眼,补充道:“是因为你才伤到的——”   “盛明窈,”他扯开唇角,露出低淡嘲弄的弧度,“骗了我,你会很有成就感吗?”   手还在半空中。   盛明窈回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神,懵了。   半晌后,恍然,心头如坠谷底。   她局促地将手缩到背后,紧紧捏着裙子,想干笑一声,嘴角却重得牵不起来,欲言又止几次后,只很小声地道:“……我真的烫到了。”   真的,还挺疼的。   但盛明窈也很清楚,沈时洲想从她这里知道的,不是这个……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深吸了口气,语序颠三倒四地解释:“我没有故意瞒你,只是,我,就是我还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我——”   “我也很想信你。”沈时洲低低嘲笑,嗓音嘶哑到近似难辨,每个字都是一点一点蹦出来的,好像再多说一个音节,那些埋藏经年的情绪就会倾泻而出,“但你怎么做到,每次都演得这么逼真?”   盛明窈一滞,满腔想说的话像是个被扎破了的气球,全都散在空中。   ……她没有演。   亲他的时候,抱着他一句一句道歉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会求婚暗自雀跃的时候……每一刻,都是真的有在一点一点地喜欢他。   但当初单方面分手是真的。   现在装失忆瞒了他一周,也是真的。   她是过错方,是前科犯,又屡教不改地重蹈覆辙,被误解是理所当然。   习惯了一次又一次地被纵容,踏过他的底线。   这次只不过是被以正常的方式对待了,就觉得委屈。   盛明窈用力地咬着下唇。   她觉得她又要不争气地掉眼泪了,又不愿意再对上这男人寒凉的神色,被他说成做戏,只想找个理由暂时躲开几分钟:“你等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她唰的转过身,胡乱去拿放着已经笨拙雕好奶油花的瓷盘,想放进厨房,找个安静的空间,缓解心头愈来愈浓的窒息感。   然而手一直在抖,根本拿不稳。   瓷盘摔在地上,蛋糕跟瓷片飞溅。   嘀嗒。   ——手腕被划出道伤口,有细细的血迹落在裙摆上,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漫了出来。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盛明窈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突然袭来的痛意,第一反应就是抬起头,苍白又茫然地看着沈时洲。   ☆、50   京城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飘过鼻尖, 有种诡异的难闻。   盛明窈将那只刚刚包扎好的手放在小桌上,垂着脑袋,听医生半是责怪半是叹气地训:“盛小姐, 之前的医嘱里面有说过, 你这个精神状况还是有隐患的,有时候会导致四肢脱力不受控,况且你本身体质就不好, 很容易弄伤到自己……”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实际上,大脑放空, 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等医生说完后准备走了, 盛明窈才终于道:“我今晚可以继续住院吗?”   “……当然可以,我马上给你开个条子, 你先休息吧。既然要住到明天, 那明早我会让护士来换药。哦, 半个小时后还要再换一次, 你先不忙着睡。”   医生只当她这种千金小姐是爱美, 怕肌肤留下疤痕, 所以格外心细保养,十分平常地应了下来。   人走之后, 盛明窈坐在床上, 望着钟表里一点一点拨动的时针。   她那道伤口出奇地长,还差点割到动脉,有些难办, 兴师动众了所有人,光是清理细小碎片跟包扎就用了很长时间。   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凌晨。   当时是沈时洲送她来的, 但他好像只是跟医生过问了两句就走了……这么久过去,他现在应该早就回君朝办公了吧。   说起来,这个病房,就是她上次昏迷住的那间。   还不到十天,同一个地点,竟然已经到了可以用“物是人非”来形容的地步。   心口处,又有了些沉甸甸的窒息感。   她在房间里待得很闷,想去走廊上吹吹夜风。   谁料推门,就正好跟沈时洲对视。   男人原本在看着她的门牌号,吐出口烟雾,被白雾笼罩着的寒眸看不出情绪。   沈时洲一向不沾烟,以前最多也是抽一口就掐了。此时,手指里的烟却只剩下了半根。   冗长的沉默后,沈时洲不冷不热地道:“过来交次费。”   她住的病房还在他名下,医药钱肯定也是他出。   但也仅此而已,   他在这儿,不是她想的来看她,或者是担心,仅仅是路过……而已。   淡薄的字眼砸下来,几乎伤到了刚被纱布缠好的伤口。   盛明窈的神经被重重蛰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拒绝:“我自己付。”   她停顿了几秒,“这次是我不小心造成的。既然已经是成年人了,后果就该自己承担。”   弦外之音,已经很明显了。   不只是这次,也是指以前。   ——做错的事,她都会承担代价。   在烟雾飘向她之前,沈时洲掐灭了火星,将烟头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唇角轻掀:“以后少用苦肉计,我已经不吃这套了。”   盛明窈几乎下意识将带伤的手臂缩到背后,“这次真的不是。而且,之前那一周,我都在认真地搜集消息,想跟你说……”当时的真相。   然后,交给沈时洲判夺。   还没说完,一道来电铃声刺耳响起,打断了一切,   沈时洲接通后,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大,加上周围格外安静,哪怕没开免提,盛明窈都能听清楚:   “哦时洲啊,你让我顺手帮忙看的那个博安,就是你爷爷那个,还有就是——”   后面说的,都与她无关了。   但盛明窈将前半句听得很清楚。   等那边的季淮北说了一大通,终于把电话切断之后。   她立刻出声:“博安地产是你爷爷强买强卖,我当初没有跟他达成任何交易。”   这样的说法,无凭无据,又全部将责任推给了沈罄。听着很苍白,像是狡辩。   盛明窈不知道沈时洲会信多少。   心里,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沈时洲当她是在说谎的准备。   盛明窈:“你可以去查证。……但我不知道你爷爷会不会说实话。”   沈时洲漆黑的眼里没有任何一丝温度,声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晚下了场多大的雪:“我没兴趣去查,也不在乎真相。”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发觉离他跟季淮北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长腿迈向电梯,径直离开。   盛明窈在门口站着,迎面吹了好久的冷风,才想起来刚刚沈时洲已经走了。   走得好干脆,   就像失忆后,他们第一次在星辰宴所见面一样。   她捂唇,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冷很冷,不得不回了房间,将门反锁了,坐在床沿边。   姜未未的语音通话,恰在此刻打了过来。   接通后,姜未未先是问了她的伤口,再埋怨了上次昏迷为什么不说……   盛明窈:“我恢复记忆了。”   那头静了静,姜未未干巴巴地道:“沈、沈、沈——”   “知道了。”盛明窈又含混地讲了个大概。   从这兴致很低的语调之中,姜未未已经能推测出她没讲的那些。   “他那么说,其实也就有了不跟你追究的意思,对吧。”   姜未未尽量挑出点积极的东西分析给盛明窈听。   “其实沈时洲可能不会信你的解释,在他眼里,你就是拿了沈罄的好处单方面甩了他。   这种事,要报复起来有一千一万种方法,但是沈时洲都没有做。”   “所以说——结局还是挺皆大欢喜的,没事,下一个更乖。”   都是一模一样的冷漠态度,但现在的沈时洲,跟当初刚回国的时候,有天壤之别。   就像姜未未说的,没想要报复她了。   那些冷言冷语虽然如利刃般伤人,但已经成了他们最后的交锋。   曾经直接或间接威胁过她的那些手段,最后都没有用在她身上。   她来来回回犯了这么多次错,最后只是被沈时洲讽了几句,就一笔勾销……算起来,是不是还可以说她赚了?   毕竟在她之前,得罪过沈时洲的人,可没有谁能获得全身而退的殊荣。   盛明窈听着姜未未另辟蹊径的安慰,噗嗤地笑出了声。   但随着笑了两下,鼻腔里突然多了阵难熬的酸楚。   过了一会儿,她用手指遮在眼睛前,挡住了刺眼的光。   “未未,”唇齿间低低发出声音,“……可是我还是有点难受,怎么办。”   -   夜风很冷,顺着江面刮到岸上,带着浸骨的寒意。   开放式的阳台正对着风向。   厚重呛鼻的烟味吹散在空中,了无痕迹。   “第五根了。”季淮北听见打火机咔擦的一声,数着数,啧了声道,“你这是要把前二十六年的量,给一次性抽完?”    沈时洲将打火机扔在一旁,嗓音被作践得很是沙哑:“没让你来。”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抽烟抽到三点吗?——哦,现在还差二十分钟。”   季淮北忍不住道:“你每天这么忙还敢这么折腾啊,难不成是打算折腾进医院了去住盛明窈隔壁?”   沈时洲的语气很不好:“不想睡。”   季淮北心里跟块明镜一样。   这男人到底是不想睡,还是睡不着,他自己心里清楚。   “盛明窈的事情,我已经猜到了……因为担心你又跟秦现打起来了,所以才着急着赶来探望你。”   沈时洲闻言,始终面无表情。哪怕提到秦现了,眼睛也没抬一下。   提起盛明窈,季淮北又着重重新强调了一遍。   “博安地产的主子好查得很,我都懒得把证据罗列出来了。就是你家老爷子。他当初莫名其妙给盛世,准确说是给盛明窈,提供了超过两千万的现金流。”   沈时洲的语调无波无澜:“我知道。”   季淮北:“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沈时洲看着指节间黯淡的火星:“等她道歉。”   季淮北瞳孔一震,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干,放过她,就等她道个歉就完事……哦不,复合?”   “我告诉过你,博安地产跟盛世交易的时间,就在回国后。跟你们分手的时间其实差不了多少。”   “嗯。”   沈时洲垂眸,淡淡嗤笑了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之前那通电话,稍微一提醒,他就猜到了来龙去脉。   至于盛明窈的澄清,是真是假——   就像沈时洲亲口说的那样,没兴趣去查,也不在乎真相。   哪怕是真的,她当初的确打得一手好算盘,拿他从沈罄那儿换了这么大的利益。   他竟然……无论如何,还是生不起盛明窈的气来。   得知消息时,灭顶的嘲讽跟戾气席卷,甚至是有一瞬间已经发酵成了恨意。   的确是有那么几秒,他恨不得想要掐住盛明窈,抵在墙上,嘶声质问她到底说过几句实话。   失忆后,眼睁睁看着他提及过去担心惹哭了她,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连沈时洲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到了极点。   但到最后,那些怒气,全都不可思议地消下去。   本能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她的伤口,将人彻底折磨一顿。   最终,都克制住了。   宁愿少见她几面。   ……他确实,舍不得。   ……   室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僵硬。   季大少爷捏了捏鼻梁,本来担心沈时洲又少年血气上头,找秦现约架而有点紧张的神经,一点一点松懈下去了。   只是他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两次都是盛明窈把你玩得团团转,两次都是你在这儿生闷气。盛明窈呢?罪魁祸首盛是他妈的盛明窈啊,你怎么每次都轻易地放过她??”   沈时洲:“并不轻易。”   季淮北由衷:“那希望你多给盛明窈吃点苦头,让她彻头彻尾明白沈太子爷是得罪不起的。”   语罢,拿起搭在旁边的外套,离开了包厢。   沈时洲头也没回,看着底下昏暗夜景,拿过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支烟。   ……   接下来,月末最后一段时间,君朝忙得天昏地暗。   何珈去悄悄询问医生后发来的消息,也在几天前就停在了最后一条:[盛小姐已经愈合出院了。]   再次听到盛明窈的消息,是林彦带来的。   “沈总,盛……”   沈时洲顿了一下,才不咸不淡地道:“让她等半个小时。”   林彦:“不是,沈总,盛小姐没来,只是让人捎了个口信。说她清楚她已经被你全方面拉黑了,不好联系,就给你曾经的邮箱发了个邮件。”   登进那已经废弃两三年没用的旧邮箱,最新一封是盛明窈昨晚凌晨发的。   打开。   第一段,盛明窈就说,她已经坐上了离开京城的飞机,不确定什么时候再回来。   她家的钥匙已经让人转交给傅女士了。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搬空得差不多,只留了他曾经送她的所有礼物,要收回去请自便。   往下,就是整理好的附件,关于当初沈老爷子刁难盛武,秦现擅自准备订婚宴的结账单时间线……   用来澄清当时的许多误会。   她知道他能看懂,所以连多余的批注都没有。   最后一段,只有一句:   “我知道你没时间听我说别的话,所以,只能再次对不起。”   沈时洲被她气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舍得虐窈窈:)   ☆、51 那封邮件, 费了盛明窈好大的心思。 她已经很久没有写过这么谨慎的书面用语了。 沈时洲看到那封邮件会想什么,或者,会不会抽空去看? 盛明窈不知道。 她手机里还有傅女士, 以及沈时洲身边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如果真要联系, 随便吱个声就行。 但她完全没有问。 住院期间,她就联系了搬家公司,将部分用惯了的东西运到南城,那儿有她名下的别墅。剩余的几乎都是沈时洲送她的礼物, 全都整整齐齐放进了保险箱里, 等着他取走。 姜未未问需不需要人陪。 盛明窈想了下,缓缓打字:[我就散个心, 归期未定, 算了吧。] 走廊上最后一次对话,沈时洲淡漠的语调, 已经间接表明了,他不会再追究。 后续他和他身边的人一次都没出现过, 连傅女士都微妙地没有来探望, 更是佐证, 沈时洲彻彻底底不想理她了。 京城待着实在是太闷了,盛明窈只想找个陌生的地方透透气, 缓缓心情。 她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去, 像个没事人一样, 假装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先就这么过着吧。 盛明窈刚在南城的临时新家安顿好,又收到了两个熟人的消息。 一个来自于沈罄,她没点开, 保持着“未读”状态证实自己的清白,免得又被算计了。 经历过之前的几次, 另一个是傅女士给她发的,拐弯抹角问她住在南城哪个区。蒂格在那儿有一家分部。 话里没提沈时洲。 但盛明窈一看到傅春景的名字,那些记忆,又浮了上来。 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才回:[我新家比较偏僻,不麻烦分部的人了。谢谢阿姨。] 除了姜未未跟沈时洲,她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去南城的消息。 但是这点行程,想打听的自然都有办法。 傅女士来问一下已经算客气了。换作沈时洲,他甚至有能力直接找上门来…… 不过,盛明窈很清楚,他不会的。 收回思绪,又低头看着新跳出来的消息。 傅女士也不好意思再缠着她继续追问。 聊天框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可见,傅春景也很纠结。 [阿姨之前送你的那串项链,也算个开过光有灵气的东西,你戴过就认主了。放你那儿吧。] 那两串佛珠,盛明窈始终记得,沈时洲告诉过她,那是傅女士要送未来儿媳跟长孙的。 所以,她早就把东西留了下来。 这都好几天了,沈时洲应该已经让人去拿过了吧? 盛明窈含糊地应了两句。 傅春景又叮嘱了几句身体最重要,不舒服就找个地方好好休养,不要让其他东西影响心情。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除了无聊时常跟姜未未视频,盛明窈几乎跟京城断联系了。 她无聊,姜未未也很无聊,某天终于忍不下去:“我今天下午来南城,你记得来接啊,顺便早点准备间侧卧给我,住几天吧。” [okok。] 航班下午六点降落,盛明窈提前一个半小时就出发了。 然而,在离南城机场还有一段距离的十字路口,发生了场连环车祸。 肇事者逃逸。那辆被撞在电线杆上的车的驾驶座里,大着肚子的孕妇女司机虽然只是擦伤,但过度受惊,身下已经流血不止。 盛明窈看着满地的血后怕,她一直都是个很心软的人,见状便坐到了副驾驶位,把车后座让出来,送孕妇去就近的医院。 一路上,车里全都是血。 无论是那副场景,还是那浓烈的味道,对盛明窈来讲都很可怖。 等到医院的时候,那张精心化好妆的脸蛋,都已经遮不住苍白。 手忙脚乱地让人拿担架把孕妇送进了病房,盛明窈才终于有时间理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的姜未未。 姜未未十分钟前就说自己已经到机场了,没看见她。 现在正刷屏发着[???] 盛明窈发语音条:“南城第三妇产医院离机场好像很近,你要不然打车过来找我……” 发完后,她走到走廊边,深呼吸着干净清新的空气。 周身和鼻尖里浓烈的血腥味被吹散,盛明窈这才感觉稍微清爽一点了。 有护士过来,询问孕妇的状况。 盛明窈解释了自己只是帮个忙,家属签字的话,需要等事发现场的交警联系。 不过,她还是很好心地帮那位陌生的年轻妈妈交了急诊和剖腹产的费用。 …… “刚才我好像看见盛明窈了……” 从顶层vip病房下来的年轻女人,跟闺蜜打着电话。 她低头看着食指上的珠宝戒指,语气难掩幸灾乐祸。 “她在二楼那个公共大厅,还要排队交费。连我们这层楼都上不了。而且,很落魄的样子,口罩什么的都没带。跟半年前我从京城搬出去的时候相比,瘦了好多,我感觉她很憔悴,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 闺蜜接话:“你跟着你老公搬出来这么久,是不知道这半年里的事啊。她前段时间好像被太子爷甩了,没脸菠再露面,只能灰溜溜地跑到南城来避难。” “我就说她在沈总那儿肯定讨不着好的,你还不信我呢。 只不过,好歹也那么风风光光过,到底得是多惨,来沦落到现在一个人来看病排队缴费,连vip病房都住不起的地步,沈总有点狠。” “但盛明窈肯定留了后手啊。她来你们那儿医院,估计是有了。要是能生下来就是沈家的嫡长子嫡长女哦,这女的运气真好啊,绝处逢生。” “所以她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是怕沈时洲让她把孩子打了!”正满心奚落盛明窈的年轻女人恍然,“想偷偷生下来,做沈家下一任长子的亲妈?哇,胆子够大的。” “没点勇气,当初怎么能贪慕虚荣,单方面甩了沈时洲。不过这招是算错了,天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她想生下来,沈家那边会不知道了……” - 盛明窈缴完费就准备走了,谁知道事发现场的交警打来了电话。 说他们联系不到孕妇的丈夫。其他家人不在南城,也没办法赶到。 盛明窈:“……” 她突然觉得病房里正经历着难产的那个姐姐好可怜。 托付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就落得这种下场。 盛明窈动了恻隐之心,朝护士道:“那我在外面等一等吧。” 想着至少要耽误一个小时,她就给姜未未发消息,说了住址跟电子锁的密码。 姜未未有些一言难尽:[你一个人?……这种情况下,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我放好行李,等会儿过来陪你。盛盛,你也不要多想了!] 盛明窈:? 怎么听着……怪怪的? 但她没有深究,放下手机,百般无聊地在二楼走廊上来回地逛。 有时望着外面发呆,是在看风景打发时间,也是在等姜未未过来接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光渐退,天色都斑驳下来。 她有辆车匆忙停在医院门口。 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引入眼帘。 却并不是姜未未,而是…… 盛明窈僵住,脸上满是错愕。 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个人影走得太快,不过一瞬就消失在了人群里。她只好盯着停在南城医院门口那辆陌生的车,一动不动,想看出点什么。 直到,脚步声地逼近。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男人干净冰凉的指节握了起来。 “沈……” 他神色匆匆,刚停住步伐便径直问:“几周了?” 盛明窈微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什么?” 闻言,沈时洲的脸色很沉。 他狭眸微垂,按捺住脾气:“不知道就把妊娠报告给我,我来看。” 盛明窈:??? 她还花了那么半分钟,思考着妊娠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才隐约记起来,那不是类似于怀孕后要做的孕检吗?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盛明窈更茫然。 “沈先生,”她很少用这种陌生的称呼喊沈时洲,刚说出口,唇间还觉得有些生疏,“……你可能是搞错了什么。” 说完,就想缩回手。 男人却捏着不放,眸子定定。 她吃痛,忍不住嘶了声。 沈时洲这才放轻力道。 对视时,他薄唇微抿,上下扫着她还没从苍白里恢复过来的神色,停顿住,眸色晦暗。 “你——” 他顿了下,才哑声改了口:“孩子有事吗?” 盛明窈愣了好久,才渐渐意识到他好像搞错了什么。 看沈时洲匆忙的样子,像是从京城赶来这儿,一下飞机就来医院找她。这么殷勤……难道就因为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误会? 她解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但我来这里是为了……” “我会负责。” 沈时洲看着她,黑眸里有暗色流动,让人分辨不清里面的情绪,嗓音低低缓缓地从唇里溢出。 “——孩子是无辜的。” “……” 盛明窈算是懂了。 这男人之前的态度,表明了不想跟她再有半点交际,现在却主动找上来,摆明了是以为她怀孕了,他不得不负责。 明明很讨厌看到她,却还不得不关心的样子,真是够忍辱负重。 盛明窈垂下眼睫,斩钉截铁地道:“我去做血液检查。你在旁边看着,结果动不了手脚。” 化验单出来得很快。 ——盛明窈一切正常,半点妊娠的迹象都没有。 她之前还有节食导致的轻度贫血,这半个月在南城养好了,各方面指标都比之前体检的好。 沈时洲看完后,还特地问了医生。 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个英俊男人一眼,给出了很肯定的答复:没怀就是没怀。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单子,眉紧紧蹙起。 看得很入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之前负责跟她沟通的小护士找了两层楼,终于找到盛明窈了,告诉她那个孕妇生了个小千金。孩子早产,在保温箱里,母亲体力不支昏睡,要很久才能醒来,让她别再等。 盛明窈点头,挥手跟小护士说再见。 沈时洲就在旁边听着,脸色愈发冷沉。 “你听到了吗?”盛明窈很坦然,“我来这里,只是因为要送一个车祸的临盆孕妇。” 这层楼的走廊很空,她的声音荡出淡淡的回响,显得周围更安静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从哪儿听到的?” “我妈。”被绷紧的声线,冷冷吐出两个字。 盛明窈从他压低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没由来的烦躁。 烦什么啊? 她先入为主地觉得,沈时洲应该是发现自己误会了,后悔专门跑这一趟来看她。 盛明窈上下扇了扇睫毛,轻轻道:“既然这个短暂的乌龙已经解除,那我可以回家了吧?……再见。” 为了不跟男人擦肩而过,她选择了反方向离开。 她身后,沈时洲站在原地,拧着眉,神色很不好看。 走出医院后,盛明窈就开始发消息疯狂催姜未未了:[我的车去清洗了,你赶紧来接我。] 姜未未:[我在路上,等着。不过你别站着等啊,找个地坐一会儿。别把自己累着了。] 盛明窈总算明白之前姜未未突然古怪的态度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将事情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抬起头,悄悄瞥了身侧一眼,又继续催:[你能不能加快车速???] 不都已经水落石出了吗,沈时洲为什么还不走,就站在身后看着她…… 盛明窈感到很不自在。 姜未未沉默了片刻,却说:[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来比较好。] 盛明窈:“???” 她立刻给姜未未拨电话,对方全部拒绝。 铁了心是要给她跟沈时洲创造二人世界了。 盛明窈当然不同意,她打开打车软件,加钱呼叫出租车。 但第三医院附近不远就是机场,交通最繁忙拥堵的地方。现在恰好是高峰期。 她呼叫了两次,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始终没人接单。 盛明窈宁愿继续用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啊点,也要强行忽视掉身后的沈时洲。 但,颀长的阴影覆了上来,男人不冷不热地道:“我送你。” “我不——” 沈时洲始终蹙着眉眼,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喙:“我有话要问。” …… 最终,盛明窈还是上了他的车。 她报了地址,方便车向导航之后,就没再说话。低着头,连手机都不玩了,看着指尖出神。 有话问她……是指什么? 是他反悔了,觉得不该轻易放过她。 还是觉得怀孕这个消息,是她故意误导傅春景,这类的阴谋论? 盛明窈猜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径直问:“你是想警告我不要回京城了吗?” 车猛地停住,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盛明窈吓了一跳,“我就是随便猜猜。” 也没猜得很过分吧,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沈时洲微抿唇线,一言不发,看着她的视线中,浮起许多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盛明窈看了看窗外,隐约看见了下个路口自己的那间小别墅,提醒道:“沈先生,快到我家了,你真的有什么话要问,能不能赶快说。” 直觉告诉她,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事。不然沈时洲不会纡尊降贵,做一回她的司机。 “虽然现在没有怀上,”沈时洲重新启动引擎,缓缓地道,“做了措施也有失误的时候——” 盛明窈茫然地眨了眨眼。 沈时洲沉默了一路,大半个小时,难道就是在想这个问题吗? 他已经够不喜欢她的了,怎么还要给自己添麻烦,去考虑这种让他不得不继续忍辱负重“收留”她的情况? 她没怎么想,就说:“我打掉吧。” 语音落下,沈时洲踩下油门,加速拐过转角,差点把车子撞上栏杆。 车身颠簸着像随时要翻了一样。 男人面不改色地看向前方,半点目光都没有留给她,嗓音里却带着很不善的危险意味:“你再说一遍?” ………… 最终,当然是不欢而散。 盛明窈“啪”地关上门,反锁,站在玄关处冷静了下,这才调整好了心情。 事实上,刚才那一刻,说完就后悔了。 她了解些常识,知道打胎伤害有多大,而且很疼很疼很疼…… 特别可怕。 光是想想,受不住痛的她就觉得指尖冰凉。 脑子里的画面过于有代入感,盛明窈的小腹已经隐隐作痛起来了。 但是,她跟沈时洲闹得这么僵。 这种情况下,难道她应该说:“那好我生下来你负责吧我们俩奉子成婚”?? 绝不可能。 沈时洲提的这种古怪的问题,怎么回答都是死局。 “刚刚那是沈时洲的车?”姜未未坐在沙发上,问。 盛明窈这才让自己从刚才的事情里抽离出来。 抬起脸蛋,美眸用力瞪她:“你还好意思说啊?要不是你半路失联,我至于让他送我?”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也可以打车的嘛。” “他说有事找我,就顺便送了一程。” “什么事?” 盛明窈将那个角度刁钻的问题转述给她了。 姜大情感专家若有所思:“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送送你,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没话找话吧。” 盛明窈将包扔在一旁:矢口否认:“想多了。” 正是因为内心无比确定,沈时洲肯定已经不耐烦她,也不想见她,她才会这么干脆地跑来南城。 她想了想,找到一个自认为很合适的理由:“他可能比较有责任心,而且不信任我,担心后患。”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还惦记着你?” 姜未未道:“你觉得以沈太子爷的性格,不放心的,不信任的人还少了吗?但他从他妈那儿听到一点没影的事,一个多小时就下飞机来找你了,这不是把你放在心上还能是什么??” 眼见盛明窈还想否认,她继续分析: “至于你们之前那个啊,你想一想,他可能只是一时之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懂我意思吧?冷静下来,看到你不在身边,就后悔了。 但是呢,一个东西在心里太久就是执念,他之前一直觉得是你的错,现在还没有办法这么快原谅你。怀孕的假消息是契机,让他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找你。为了让这个理由继续光明正大,他才会在车上问你那种话。” “你以为沈时洲傻啊,他到底有没有戴t,你到底能不能怀上,他心里不清楚?这叫明知故问,硬找话说,不懂吧。” 而且,盛明窈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有个隐秘的小道消息传开了——沈时洲跟老爷子无缘无故闹翻。 沈老爷子原本是打算等他二十七岁生日宴那天,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正式首肯他接手沈家。 现在却不知怎么的,连个风光的收场都没有,狼狈隐退,将手里仅剩紧握的那部分权力,尽数交给了沈时洲。大家都能猜到,这权力交接的过程估计不太和睦。 明明可以维持表面爷孙情深,再等上一两个月的。为什么非要着急着撕破脸? 别人不清楚,姜未未却很确定,事实跟盛明窈有关。 “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盛明窈胡乱揉了揉脸,“算了,我下午晕血有点透支精力,先去洗澡睡觉了。” 她逃进卧室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问傅春景:[阿姨,你今天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 傅女士有些尴尬:“哎呀,明窈,我刚已经问过时洲了,确实是我不谨慎,听了半截,一个着急就去打电话给他了,他也没有让人去确认,就直接赶过来打扰到你……” 盛明窈沉默不语地听着。 傅女士又轻轻道:“时洲其实挺讨厌小孩子,你千万不要觉得他是因为这才来找你。” “当初我听别人说,你不止怀上了,还很落魄,一个人撑着病去医院大厅排队,身边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他听进去之后,也怕你一个女孩子在异地受委屈。” 挂断电话后,盛明窈还想着最后这句话。 沈时洲……只是因为担心她吗? 但是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傅女士用来缓解尴尬的托词。 得知她恢复记忆之后,沈时洲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这种情绪。 而且,她丝毫感觉不出那男人有多留恋她。好像曾经所有的美好回忆都不存在过。 盛明窈有些闷得慌,想打开窗户透气。 拉开窗帘,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昏暗了, 盛明窈低下头,就看见那辆还没离开的车。以及车里若有若无的火星子。 沈时洲还没走??? 她肩膀一震,扶着栏杆的指尖渐渐抓紧。 深呼吸,扬声道:“沈……你还有事吗?” 没有人理会她。 如果不是那点火星越烧越旺,照映出了驾驶座上沈时洲的侧脸,她几乎要以为停在家门口的是辆空车。 盛明窈等了几分钟,仍然没有听见沈时洲有任何回复。 她不明白男人是什么意思。 单纯地在想事情。 还在为她口不择言地那句“打掉”而生气。 还是……想要无声地要求她,让他进家里来? 她总不可能看着沈时洲在这里吹一晚冷风,抽一晚夜烟,对吧。 如果是最初对峙的那段时间,盛明窈心里愧疚不安,为了尽力弥补,肯定会同意的。 但是过了几周,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躲开。 不是不想见沈时洲。只是料到见到之后会发生的一切,还不如从源头规避,躲得越远越好。 哪怕心里知道自己把受害者晾在一边的行径,不太妥当。 她还是这么做了。 盛明窈又将窗帘拉了下来,关掉灯,将卧室与外界隔绝。 - 第二天一早醒来,盛明窈就收到了傅女士的信息轰炸。 傅女士说,这几天快入夏了,蒂格也在着手准备秋季的新款,正好有个样品。她连夜让人空运到南城的分公司,等分部的独立展结束了,让人送给她。 [就当阿姨给你赔罪了,明窈,这个你必须收。不然阿姨晚上睡不安稳。] 都说到这个份上,盛明窈虽然香撇清干系,但也找不到推脱的话。 只能应下来。 吃早饭时,姜未未一脸神秘地道:“看到对面那栋房子了吗?沈时洲住里面,可能是临时租的。反正他怕是要赖上你了。” 盛明窈怔然。 ☆、52大结局 盛明窈瘦薄的肩膀弧度紧绷, 又假装放松下来,用无所谓的语气道:“行吧,还你一程就两清了。” 坐上车, 沈时洲才道:“两清什么?” “难道车的赔偿还要我赔吗?”盛明窈顿了顿,又道, “也行。” 说着,往旁边挪了挪。 专门挑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你在南城,想欺负你的,不只是刚才那一个人。”男人嗤笑一声, 反问, “你觉得你今天看中的那个南城土著,郑家二少爷, 连话事权都没有, 他能护着你?” “什么郑——” 盛明窈疑惑地偏过头。 沈时洲掀唇:“你连姓氏都不知道,也聊得这么开心?” 然后才明白, 沈时洲指的是跟她搭讪了一个下午的酒店老板。 她来不及,也没心思去解释, 反倒问:“你监视我?” “那是我亲生母亲创立品牌的活动。” “……”也是。 他作为少东, 想看一下活动现况, 也说得过去。 虽然她觉得沈时洲就是专门去看她的。……这样的想法,好像自恋了一点。 盛明窈咬着唇瓣, 突然有些泄气,“我下次不去了行吧。” 男人垂眸, 徐徐淡淡地道:“你们一个下午就到了约会的地步?” “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 盛明窈很莫名其妙。 这男人, 开口就是浓重的火`药味,冲得很,像是故意这么说的。 从刚才撞那辆跑车开始, 心情就肉眼可见的不好。 之前闹得不欢而散时,他的语气也很差,但这次……跟之前有那么一丁点,说不出来的不同。 沈时洲冷着张脸。 他在监控室看了一下午盛明窈跟那个郑什么来着的聊天。 原本只是去扫一眼。 结果,越看,心里那自从昨天开始就没有消去的烦躁,就越来越浓烈明显。 他不愿意低这个头。 也不想主动开口说点什么。 但是这几周过去,盛明窈似乎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什么跟他要说的。 好像在南城活得很开心。 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当初的秦家人。 既然跟沈太子爷结了仇,那等太子爷追究完之后,就应该千万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最好连名字都不要在他面前提一句。 这点,盛明窈做得甚至比秦家还要好。 可是这道条例,只对别人适用。 对她不一样。 …… 盛明窈望着他叵测的表情,轻轻地,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不会吃醋了吧?” 沈时洲一顿,这才稍微回了神。 垂眸看着她,唇角扯了扯,并没出声。 “……如果不是,就先说清楚。”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指尖,将话一次性说完,“沈时洲,我离开京城就是为了躲你,因为你自己说过不在乎,也不想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我尊重了你的选择,你也最后再尊重一次我的,不行吗?” 沈时洲的指节动了动。 看他的表情,估计是要说“不行”的。 “你难道还在想昨天我们没争出结果的事?就算有一千万之一的几率,我怀上了,那也到时候再说,不要为难自己。” 她跟沈时洲的关系已经快要成为陌生人了、 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大家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再吵起来。 然后,彼此提醒着曾经亲密的关系。 盛明窈的心理素质还没有这么好。 她说完,静静地等着沈时洲的回答。 她自认为已经把能考虑到的情况都考虑周全了。 沈时洲没有再追究下去的理由。如果他突然来找她,是后知后觉想重新算账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车子停在了她家门口,男人仍一言不发。 她下了车,想去开门,走了两步才记起来:“还是谢谢你帮我解围啊。”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在,就算泼了那纨绔子弟一脸水,解气是解气了。但对方肯定嚣张觉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报复她的。 是因为有沈时洲在,而且,那男人还明明白白袒护了他,公子哥才会一秒认错。 沈时洲站在原地不动,却冷不丁地道:“我听得出来,盛明窈,你喜欢过我。” 盛明窈微怔。 她心跳漏了一拍,却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提醒他:“你说过那是演出来的。” 沈时洲指骨微微收拢,嗓音绷得很硬:“我之前一时糊涂——” “才会也喜欢上我吗?”盛明窈别开脸,不想听接下来的话了,自顾自地结了个尾,“现在清醒过来了,挺好,听说你下半年就要完全接手沈氏,提前祝贺一下。” 她想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绕开。 沈时洲却没有如她的意。 沉默了很久,男人被压低的声音,才从喉间蹦出:“我是指,一时糊涂,才会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 盛明窈蓦地回过头,手指还紧紧攥在门把上。 喉咙有些干涩,眼睛也是。 她声音很轻:“原来你也知道啊……” 那些一气之下的话,说出来的那个瞬间,真的太锋利了。 沈时洲微低着眼,或许这样的坦白对他来说也是前所未有,向来都从容的男人,这个时候却有些窘迫:“我不见你,只是想等你来哄我一回。” 不是她理解的那种意思。 盛明窈停了停,却没有顺着他说,贝齿轻碾下唇:“我不会哄人。”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宁愿避开,也不愿意再去找他。 ——哪怕是现在,沈时洲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现在是我来哄你了。” 话音缓缓落下。 盛明窈怔然。 她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性格里的缺点,是想劝退他。 从来没有想过,让沈时洲包容她。 她的语速渐渐慢下来,有些语无伦次:“其实,那个,就是,沈、你……你可能只是还没有清醒过来——” “我很清醒。” 沈时洲说,“我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道歉,坦白,求和。 或者说, 他在向她投降。 盛明窈有些乱:“可是我不知道……” 她之前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决定。 现在,全被人为打乱了。 “窈窈,我在跟你要一个重新追求的机会。”男人微低下颌,“只是机会而已,你随时可以拒绝。” 盛明窈松开门把,指尖捏了捏裙摆,又理了理长发,许多小动作都掩饰不住那抹局促。 她用手指来回梳着头发,缓解着紧张的神经。 好久之后,才扬起下巴,娇娇矜矜地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只有一次啊。” 沈时洲抬眸,对上盛明窈那双星亮的眼睛,唇角不自觉勾起,声嗓温柔:“我会好好珍惜。” 珍惜机会。 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真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