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在心上》 作者:岑柚   文案:   1.   爷爷去世后,白橙被寄养在傅家,衣食住行都交由谭启深照顾。   男人长着张正直刚毅的脸,清心寡欲的做派,令人生畏又惹人注目。   交集渐多后,白橙的心思再也藏不住。   大三那年,傅明修的生日宴上,她使计将人堵在房间。   “能抱抱我吗?”   浅光暗处,她朝他伸出手。   男人无动于衷,脱下外套替她穿上,仍是那副说教口吻:“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唯独不能是我。”   谭启深在饭局中途离开。   白橙心灰意冷,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2.   白橙不知道的是,自他离开后三个月。   警方追踪的案件有了重大进展,谭启深作为第一狙击手带队出战。   那次行动,他身负重伤。   战友替他收拾衣物时,发现那些还未来得及寄出的书信,署名大都是同一个人。   朋友事后调侃:“深哥平时不动声色,看不出来已经有心上人了。”   谭启深难得露出抹笑,胸口殷红的血丝渗出来,跟他苍白的唇色形成反差。   窗外悠扬的日光照进室内,映照着写在信封上苍劲有力的两个字   ——白橙。   他手中数封。   每一封,皆是如此。   [难驯x难撩]   [久别重逢/真香现场/1v1SC/老男人追妻]   [关系存续期间没有任何感情和亲热描写]   排雷:   1.重逢开篇,男主非现役。   2.私设过多,节奏略慢热,全文不长,介意慎入。   一句话简介:老男人追妻   立意:积极向上,创造美好生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主角:白橙,谭启深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几年不见,您还是这么帅呢……   五月,北城刚刚立夏。   微风爽朗,太阳在云层中躲藏,是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吃完午饭后,白橙从工作室出来,提前叫好的出租车已经停靠在路边等待。   风过拂面,她抬手挽住飘至耳前的碎发,甜美清丽的嗓音随着关门声一同消失,“师傅,先改道去趟明珠路。”   司机好说话,接到地址后,放下车前的“空车”示意牌,重新导航目的地。   白橙调出对话框,编辑消息给对方发过去:[阿姨,我已经在路上了,先去取礼服。]   刚发完,蔺染的电话就打进来,“你人呢?”   白橙按下车窗,温和的风随之扑了她满身,栗色的短卷发往后扬,露出一张白皙小巧的脸蛋,颊边漾着两个小梨涡,“我回家给老爷子贺寿。飓风那边怎么样,能谈吗?”   “谈个屁!”提起这个事,蔺染就气不打一处来,“陈世康那个老色鬼,你知道他提什么条件吗?让老娘去□□,我陪他大爷!”   白橙压下唇边的笑,揉了揉额角,“算了,为个人渣不值得。”   蔺染在电话里继续骂了对方八百回,才说回正题,“那投资的事怎么办?”   “我再想想办法吧。”白橙舒了口气,去看手表,“我这边大概晚上才结束,工作室那边就麻烦你了。”   蔺染打起精神来:“放心吧。替我祝老爷子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嗯,谢谢。”   电话挂断后,白橙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经过的景色发呆。   她和蔺染是大学同学,同寝同班,毕业后和另一个同学三人合资开了这家自媒体工作室。自媒体行业前景好,工作室收益可观,不到一年已经考虑再扩大规模。   工作室搬址当天,蔺染和白橙在新店筹备,一直忙到晚上,等开业酒会散场才发现不妙。   白橙去查,发现共有账户上分批次共转出一百二十万,当初召集培养起来的元老博主有一大半提交辞职信,相当于整个公司被人从内部搬空了。   一夜之间,所有的辛苦化为泡影。   资金资源,全部中断。白橙花了好几个月才消化被人背叛的事实,她不愿放弃自己那么多年的心血,和蔺染商量之后,决定重新开始。好在原来的工作室没退,她们放弃新址,再次回到了那套小平层里。   新起炉灶比白橙想象中的要困难。   没钱没资源,投资需要靠两条腿去跑,白橙听过不少冷言冷语,碰过不少钉子,被灌酒灌到在路边狂吐,像陈世康提的那个条件,她也听过不下三次。   在资本的世界里,这种私下交易好像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   白橙厌恶这个规则,可身处大环境之下,她也没办法做到不听不理。   和蔺染通完话没几分钟,计程车已经缓缓停靠在了明珠路上。   白橙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找到那家店铺。推开门,就有热情的导购上前询问:“您好女士,想看看男装还是女装呢?”   “不好意思,我是来取衣服的。”白橙递出手中的小票凭条。   导购小姐笑容不变,和蔼地为她指引方向,“好的,那您跟我到这边来。”   核对过凭条后,白橙被带到客区等待。   店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音量刚好,不会超过人声。在明珠路上,这样的服装店不少,这一家开在并不显眼的拐角处,平时鲜少有路过的客人,来光顾的大多是一些熟客以及长期会员。   傅明修的母亲,谭语琳就是这家店的会员之一。   白橙今天是替她来拿衣服的。   在等待的间隙,有电话进来。   中年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橙橙啊,衣服取到了吗?”   白橙怕她着急,“嗯,马上就回来了。”   “不着急,你还在那吗?”谭语琳换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我找人过来接你。”   导购小姐在门帘后出现,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白橙用口型说了声“谢谢”,边往门口走边对电话那头说:“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女孩子单独坐车不安全,前天我还看见有女孩坐出租车遇害的新闻,太可怕了。听话啊,你就在店里坐一会,我把车牌号发给你。”   谭语琳这么说,白橙也没再坚持,“那好吧,谢谢阿姨。”   “跟阿姨还客气什么。”   挂断电话,白橙推开门。   午后的温度比早晨要高一些。出门时带的外套已经穿不了,白橙把衣服脱下来折好,一并塞进袋子里,身上就穿了一件雾霾蓝色的短袖纱裙,裸露出来的肌肤如玉般白皙,手臂纤瘦修长,腰身一点赘肉也没有。   午饭时间,街道上人不算多。偶尔有情侣或者男士经过,注意力总要往她身上瞧两眼。   白橙就站在马路沿街,垂头看手机。收到谭语琳发来的车牌号,她往右侧看了看,巧得很,那辆银灰色的卡宴正好掉头,朝她的方向开过来。   卡宴在跟前停稳,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来。   傅明修单手把握住方向盘,探过身子冲她点头,“上来吧。”   白橙停顿两秒,最终还是拎着袋子拉开副驾的门,“......”   “抱歉啊,副驾放了东西,坐后面。”傅明修扯动唇角,朝她露出一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抱歉的微笑。   白橙心里清楚,傅明修不是自愿来的。   谭语琳不提傅明修,还发了一个她不熟的车牌过来,用意不用挑明,猜也能猜到是为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坐你的车啊。   白橙同样没给他好脸色,重新关上车门,去到后座。   令人意外的是,后座还有其他人。   白橙顿了一下。从她的方向看,那双虚握在身前的手骨节分明,右手食指戴了一枚粗圈银戒,折射出细微冷光。男人长腿交叠,裤脚一丝不苟地束进皮靴里,着装考究,干净利落。   车厢内凝滞的冷杉气息,一寸一寸绕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谭语琳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应该直接拒绝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嘀,嘀嘀——”身后等待许久的车辆长按鸣笛。   傅明修回头,不太耐烦地看着她,“你愣着干什么,上来啊。”   白橙回过神,拎着袋子坐进车内。   几乎是车门刚关上,傅明修就踩了油门,他眉眼间透着不悦,车也开得飞快。   密闭安静的空间里,每一道响动都被极度放大。   白橙紧挨着车厢门,给谭语琳回复消息。发完消息后,又点开微博,私信和评论显示“99+”。评论主要集中在她昨晚剪辑好放上去的vlog,内容是一系列影视金曲的古风串烧。   作为一个音乐视频博主,白橙的微博粉丝已过十万,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   她把所有的未读红点一个个缓慢地清理掉。耳边传来傅明修说话的声音:“...这台车驾驶感真不错,外形也帅,我又想换车了。”   “喜欢的话借你开两天。”沉缓地嗓音刺入耳膜。   白橙握着手机有一刻分神,原来这车是他的。   “还是算了,我妈要是知道,又该念叨了。”傅明修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一番,半晌才从后视镜里看男人一眼,“我那台小破车刚换没多久,先凑合用吧。”   谭启深转动食指上的银戒,很好说话,“我可以替你保密。”   “真的?”傅明修闻言眉开眼笑,喜滋滋地调整坐姿,一本正经地保证,“那我肯定好好开,还给你的时候保证跟新的一样,谢谢小舅!”   “嗯。”   两人的对话悉数倒进白橙耳朵里。   注意力再度失踪,反应过来的时候对话框里多了一串语句不通顺的话。   她无声叹了口气,全部删除。   轿车驶入阜新路,在经过一个水果店的时候,行驶速度骤减,最终在路边停了下来。   傅明修边解安全带边说:“差点忘了,我去买点爷爷喜欢吃的水果,你们等我一会。”   “现在去买?”白橙看他半个身子快钻出去,忍不住开口问。   “对啊。”傅明修回过头,有些诧异,“怎么了,你也要买?”   她舔唇,刚想回嘴。   傅明修:“不行啊,这是我给爷爷准备的生日礼物,独一份的,你别跟我学。”   “......”我才不像你。   白橙和傅明修一起长大,算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   他这种干什么事都喜欢临时抱佛脚的态度,这么些年,白橙已经习惯了。买不买水果无所谓,她只是不想和谭启深单独待在一起。   “我不买。”她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陪你去挑。”   “别,你们女人挑东西太麻烦,我还是自己挑吧。”傅明修蹙起眉头阻止,说完后更像是怕她跟出来似的,立马关上门走了。   白橙:“......”   车内安静下来。   被傅明修气到,白橙心不在焉地划了几下手机屏幕。   刚才三个人在的时候还好,她不说话也不会显得太尴尬,现在只剩下他们,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再不说点什么,好像不太合适。   白橙在脑海里斟酌用词,工作时面对镜头自信自如的状态仿佛集体出走:   “你好?”不对。   “小舅舅好?”也不行。   “几年不见,您还是这么帅呢!”......什么跟什么啊。   没等到她绞尽脑汁地展开话题,陌生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轻而易举打破空气中蔓延的沉默。   她突然松了口气,打开窗,让新鲜空气灌进来。   约莫是工作电话,谭启深的回复很简短,姿态松弛自如。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沉缓有力,清晰到如同在她耳边吟诵。   隔着条马路,白橙看见傅明修在水果店里挑选的身影。本着尊重隐私的原则,她想把车内的空间留给谭启深,“咔哒——”   车门被推开一条小缝。   白橙拢住裙摆往外躬身,没有留意到外面的情况。后视镜里,一个外卖小哥驾驶电瓶车,正沿途往前开过来,外卖员垂头在看手机,根本无暇注意前方。   她隐约觉得不妥,后知后觉往右侧去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外卖员在此刻反应过来,捏住刹车,电瓶车无法及时停下,眼看就要撞上——   霎那间,她感觉温热的胸膛从身后覆上来,带着凌冽的冷杉气息。   谭启深握住她的手,使力往里一带。时间掐得极准,只差0.01秒,电瓶车和车门擦肩而过。   “...谢谢。”惊惧退散,白橙仍在他怀里,轻声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热度传至掌心。   他松开手,退回原位。   电话还未挂断,那边人询问了两句。   谭启深打开窗,喉结滚了滚,低声回复:“没事,你继续。” 第2章 02. 跪搓衣板   阜新路这块属于北城的老城区,靠山临江,街道虽然比不上中心城区宽敞,但胜在安静。   街道几年前被政府斥资重新修葺过,加了些现代化的生活配套设施,又保持了原有的文化风貌。现在每平米房价直接飙升至五位数,有些地段还是政府用地,属于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傅家所在的兰苑就坐落在阜新路上。   傅老爷子戎马三十多年,直到八年前才松口,愿意跟着儿子傅远林来北城定居。   傅致鸿喜爱兰花。傅远林为哄老爷子高兴,选了地理位置绝佳的那栋房子,找到当地颇有盛名的设计师,耗时八个月,才将这栋富有江浙特色的宅院修葺完善,墙院周围种满各色兰花,取名“兰苑”。   傅明修先去停车,谭启深在门口遇见熟人,聊了两句。   白橙会看眼色,拎着衣袋独自走进主厅。   这里比往日要热闹,来给老爷子祝寿的亲朋好友围着沙发坐了一圈,已经支好的圆桌边,有几位年纪差不多大的叔伯在打牌,气氛热烈。格外引人注意的是站在右侧的两位中年男人,他们穿着军绿色的迷彩服,身型挺拔,面对窗外低声交谈着。   “橙橙!”人声里,谭语琳身着丝绒旗袍,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骨子里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情,年岁虽然见长,但风韵不减。   “怎么就你一个人,明修呢?”   “他去停车了。”白橙把拎了一路的袋子递过去,“这是您的衣服。”   说曹操曹操到。傅明修动作还挺快,谭语琳没来得及伸手,人就从身后跟进来了,“妈。”   “让你接个人,怎么磨蹭那么久。”   “哪磨蹭了,今儿周末,路上太堵了。”他找理由搪塞过去,让阿姨把带来的果篮,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谭语琳又说了几句,傅明修随口应着,没一会就跑到老爷子跟前献宝去了。   ——“...爷爷您看,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果篮,天底下独一份的!”   正说着话,沙发周围传来一阵夸赞,坐在人群正中央的傅致鸿被大伙哄得红光满面的。   “这孩子。”谭语琳收回视线,笑着握住白橙的手,“别看明修平常贪玩,他还是挺会疼人的。”   白橙点头,回眸附和:“是啊,挺好的。”   如果她不知道那是他刚才下车随便找了家店买的水果的话。   -   午饭过后,傅远林请了民间戏团来兰苑唱曲。   锣鼓月琴声从中午一直闹到了晚上。天色将晚,院墙边的烛笼中亮起灯火,风过竹林,飒飒响动与屋内喧闹和成一曲,相得益彰。   傅老爷子八十大寿,傅家夫妇坐定主意要好好热闹一回。   用过晚饭,厅内已经变换置景,烛光将屋内映照通明,靠窗的长条桌上摆满酒饮果盘,客厅背景墙上挂着副半人高的幕布投影,此时还是莹白一片。   白橙作为这场重头戏的惊喜策划者,正在偏厅一角,对仪器做最后的调试。   她用皮筋把头发虚挽在脑后,电脑的莹白光线铺洒在小巧精致的五官上,抿着唇,梨涡浅浅。   视频是她自己制作的。从两个月前开始,她通过各种渠道获得基本素材,再按照时间线将所有素材重新排列,加上片头片尾,组成了这份特殊的礼物。   里面记录了傅致鸿青年时期的照片、在从军生涯中所获得的功勋奖章、以及退休后的生活记录,一桢桢影像串连起来,如同一本生动鲜活的回忆录。   白橙重新检查了一遍视频,确认投影的清晰度。   在忙碌中,手机响了三趟,直到谭语琳过来送水果她才发现。   其中两个是蔺染打来的,还有一个备注是“陈总”——那位中午才被蔺染问候过祖宗的投资方。   陈世康在业界的风评不太好,为人圆滑世故,欺软怕硬,可他手握实权,人脉广,在业内没人敢得罪。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打交道的,尤其是对白橙这种刚出茅庐的创业者而言。   蔺染中午撬了别人的面子,按照陈世康的性格,现在估计是来兴师问罪的。   白橙放下手里的事情,先给蔺染回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等了一会,却没人说话。   “喂?”白橙捂住听筒,推开后院的门,来到竹林边上的露台。这里幽深安静,能清晰地听见听筒那边的呼吸声,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白白,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白橙心一沉,心里其实早有预感。   她踱步走到屋门背面,靠墙站着,开解道:“没事,飓风丢了,咱们再找其他的。不是还有另外两家,等明天——”   “都没了。”蔺染打断道。   白橙直起身,“什么意思?”   “我刚刚接到小李电话,另外两家投资也黄了。陈世康那个王八蛋,暗地里整我们!...”蔺染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约莫是陈世康没在她那讨着好,事后气不过,在圈内放话出去,不许任何相熟的机构给她们投资。   “白白,你骂我吧。”蔺染都快哭了。   “如果骂你有用就好了。”白橙下意识去摸口袋,想拿常吃的薄荷糖提提精神,却忘了今天穿的是裙子。   她泄气地靠回墙面,冰凉的触感从背后传来,使头脑清醒了些,屋内传来热闹的人声,显得靠在矮墙边的身影越发单薄,“我去想想办法。”   挂断后,白橙直接给陈世康打电话。   对方接得也挺快,像一直在等她似的。   白橙平静地把情况给他转述了一遍,接着问:“陈总,您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啧,别生气啊。”陈世康说,“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年轻人,还是早日认清现实比较好,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被人为操控的,这叫现实吗?   白橙拿出耐心来,放低姿态,“都是出来赚钱的,谁都不容易,您高抬贵手帮我们这么一回,我肯定把您的好记在心上。”   陈世康顿了半秒,继而笑起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   还没来得及去想那话里的意思,白橙感觉到身后传来响动,分神去看,有人从门后走出来。   一行大概三五个人,说话声一下子将后院的静谧打破,人影被门沿处的灯光拉得老长。   有位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位年轻人,谭启深也在。他着装利落,身材挺拔精悍,狭长的眼尾半敛着,下颚线紧绷又漂亮。   在人群中,他的外貌优势更为明显。   好像只要他出现,任何人的注意力都不会放在其他人身上。   白橙收回视线。   陈世康没得到反馈,以为她没听懂,又在那头挑明:“...小白啊,其实这几番接触下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比你那个合伙人要强多了。”   为了达到目的,陈世康换了一种语气,比刚才听起来更让人觉得不舒服,“其实这事很简单,我这个人对自己人一向掏心掏肺,只要你成为我的人,没有什么资源是你得不到的。”   “......"白橙心不在焉地听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三五个人在露台边停下,说话声不停,谈论的大都是一些她并不熟悉的话题。   谭启深坐在长椅上,姿态闲适地听别人讲话。   “...喂?”电话里,陈世康终于从她长久的沉默中觉察出一丝不对来,“...说话啊。”   白橙怕惊动他们,压根没来得及细想,低声对那头道:“我再考虑考虑,先挂了。”   那一头,几个大男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可能是喝了酒有点上头,话题尺度一时也没办法掌控。   白橙将手机握在手里,不想窥听别人的隐私,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   “行了,小兔崽子。”那个穿迷彩服的男人看这话题逐渐跑偏,终于开口,“喝了酒说话就口无遮拦,小心回去跪搓衣板啊。”   “我们跪搓衣板不稀奇,深哥什么时候跪一跪,那才值得一看!”   “是啊深哥,什么时候把嫂子娶回来啊?”   白橙脚步一顿,又缓慢地缩回来。   说实话,她想听听谭启深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早。”等了几秒,沉缓的嗓音浮现在空气中。   白橙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平静工整,没有一丝意外的情绪。   除此之外,他没再说别的。   约莫是知道他的脾气,见气氛沉寂,有人出来解围:“是啊你急什么,深哥都没急呢!”   大家哄笑,又闹成一团。   “......”他们在明,她在暗。时间耽搁越久,白橙越觉得这路是走不出去了。   她索性放弃,反正晚宴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再出来也行。   兰苑植被多,连竹林背阴面也见缝插针种着几株兰花。   立夏刚过,蚊虫也不少,白橙腿上不知道被咬了几个包,有点痒,她憋着动静去挠,压根不管用。   好在没等多久,有人过来叫他们进屋。   白橙等人全部进去后,才从后面的小道走出来。她拍拍裙摆,刚拉开门,又和来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拿着老式煤油灯,看样子像是厨房帮忙的阿姨,见着她连忙赔不是。   “没事。”她摆摆手,“怪我没注意。”   阿姨忙得很,又看她是从外面进来的,想偷个懒,便问:“小姐,外面还有人吗?”   竹林两端都是封闭的,白橙回来的时候扫了一圈,“应该没有了吧,你要找谁?”   “我不找人。”阿姨说,“是刚才谭先生说后院太黑了,怕路不好走,让我拿盏灯过来。” 第3章 03. 你的妻子只能是小橙   晚宴七点半左右正式开始。   白橙的视频礼物作为压轴项目,在幕布上播放。   小辈们陪着傅致鸿坐在沙发上,握着白橙的手,眼神一瞬不离地看着前方。光影变换,视频上一直有一个主人公,从青年入伍到带队出征,从而立之年到年过花甲,他所热爱的生活、爱情、以及信仰,全都浓缩在这二十分钟的视频里。   底下的人有时哭、有时笑,只有傅致鸿从头到尾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认真地看完了。   最后幕布暗下来,视频结束,琉璃顶灯将室内照亮。   视频结束后,晚宴正式开始,周遭的人散了,只有傅致鸿还沉浸在过去,老人眼角泛着不易察觉的泪光,表情却是笑着的。   白橙轻轻唤了一声:“爷爷?”   傅致鸿惊醒,垂首拍了拍她的手,叹道:“小橙子,爷爷要谢谢你,送给爷爷这么珍贵的礼物。”   “别这么说,您开心就好。”   “开心,我开心...”老爷子重复了几遍,后又想到什么,笑容淡下来,“我在视频里看见向武了,要是他还在,能看见他亲孙女的孝心,那该多好啊。”   提起白向武,白橙的心口涌上一阵酸涩。   但在这大喜日子里,她不想让傅致鸿也不开心,“我难道不也是您的孙女吗?养我这么久您现在还想不认帐啊。”   白橙五岁时,被母亲送到白向武身边,吃穿住行都由老爷子亲自照料,和傅家的渊源也是从那时开始。   八年前,白向武因病去世,临终时将唯一的孙女交由挚友傅致鸿抚养。白橙虽然不是傅致鸿的亲生骨肉,但傅家人心里都清楚,老爷子最疼这个小孙女。   平日里宠着惯着,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谁说爷爷不认账了。”傅致鸿连忙反驳,“爷爷是真的希望你能早日成为咱们这个家的一份子。明修的年纪也不小了,你们的婚事是我一早就跟你爷爷定下来的...”   “爷爷。”话说到这,没等白橙回应,坐在另一侧的傅明修先憋不住了,“我还小,现在不想结婚。”   傅致鸿对待孙子就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忽略前面的理由,冷下脸来,“什么叫不想结婚?你打算一辈子打光棍?”   “我可没说这话。”傅明修黑着脸嘀咕,“我的意思是现在没这个打算。”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   傅明修:“看情况吧。”   傅致鸿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你的妻子只能是小橙。”   “凭什么?”傅明修差点跳脚,“她有什么好的。”   “明修,怎么说话呢。”谭语琳走过来,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小橙你别理他。”   “没事的阿姨。”白橙不动声色,仍乖巧坐着,嗓音甜甜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懂事。   显然傅明修并不这么想,他认识的白橙根本和“乖巧”两个字沾不上边,“假惺惺。”   “你没完了?”谭语琳斥责。   “妈,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白橙是你亲生的?干什么都不向着我。”傅明修是病急乱投医,生怕傅致鸿在今天晚上就把婚事定下来,“再说了,舅舅都没结婚呢,我才多大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   “这孩子,不许这样没大没小的。”   傅明修哪里听得进去,话没过脑子就接二连三蹦了出来:“她要是那么想结婚,不如直接嫁给舅舅好了,这样不是一举两得,你们也不用总拿我当靶子。”   白橙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微微一僵:“......”   “你个混账玩意儿,说的什么屁话!”傅致鸿被这话气得不轻,转头就朝傅明修脑袋上招呼。   趁这间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白橙下意识朝右看了一眼。谁知坐在另一侧的谭启深和别人说完话,也恰好看过来。   傅明修被打得有些懵,过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他不对,没再说什么,憋着气闷声走了。   谭语琳出言缓和几句,拢紧披肩,追了上去。   主角二缺一,结婚的话题暂时宣告终结。   傅致鸿似乎没把刚才傅明修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神色怅然地回忆起当年参军时的往事,白橙仔细听着,偶尔搭腔。   间隙,她分神往右侧看了一眼,刚才坐在那里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   傅致鸿的作息时间很规律,加之闹了一整天,切完蛋糕后便打算回房休息了。   夜渐深,长辈叔伯们陆续退场,将空间留给剩下的那些小辈们。   送傅致鸿回房后,白橙也准备离开。她轻声关上门往楼下走,出门前,想去找阿姨拿瓶花露水喷一喷腿。   “橙橙。”谭语琳在楼梯口等她,手里拎着她早上拿来的袋子,为的还是刚才的事,“明修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嘴总不饶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明白的阿姨。”白橙颊边两个梨涡往下陷了陷。   谭语琳笑着握住她的手:“那就好,阿姨还真怕你生气呢。对了,这是阿姨特意给你准备的衣服,你去换上,到楼下和明修好好玩。”   “不了阿姨。”白橙推辞,“让他好好玩吧,我想早点回去休息了。”   “这是明修的意思,他想和你道歉。”谭语琳把裙子拿出来,“你就当给阿姨个面子,去换上试试。”   拒绝的话到嘴边,就是无法说出口。   白橙心里叹了口气,接过裙子,随便找了间空房进去换上。   落地镜前,女人纤瘦匀称的身材被红裙包裹,凹凸有致,明亮艳丽,在甜美温柔之余又增加了一点小妩媚。她性子不像蔺染,不属于特别外向的那种,衣物平时以大地色系为主,很少穿大红色的衣裙,偶尔尝试一下,白橙竟然觉得还不错。   整理好后,一旁桌上的手机亮起。   蔺染直接发了一长串文字过来,谴责自己的错误。白橙扫了两眼,心平气和地从里面找出几个错别字给她发过去,对面沉默几秒,直接一个电话打进来。   “你还有心情给我纠错呢?看来没生气啊。”   白橙把手机调至外放,扯开束在脑后皮筋,用手梳了两下,“怎么,盼着我生气啊。”   “没生气就好。”蔺染狗腿地笑了两声,随口问,“你还在兰苑吗?”   “过会就走了。”   那边略作沉吟道:“其实吧,我倒是有个提议。”   白橙涂完口红,抿了抿唇:“什么?”   蔺染悄悄试探她的态度:“投资这事,你可以和老爷子说一嘴,万一他能帮你呢?”   她动作一顿,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会,把粉饼收进手包里。   其实共事这么久,蔺染明白白橙的规矩,她要强,轻易不会主动找傅家寻求帮助。这么些年,所有的人脉资源都是她一步步靠实力积累起来的,要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认输服软,蔺染心里也不是滋味。   白橙长久没说话,听这动静蔺染心下已经明了:“就当我胡说的,别在意啊。”   “我想想吧。”电话挂断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了这么一句。   手机在这时进来一条短信。   她点开,发现信息来自陈世康:“考虑好了就来明度会所,1786。”   明度会所,北城著名的酒店式公寓。   白橙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全然忘了是自己哪句话产生了歧义,让对方产生了这种错觉。   房门被人从外敲响——“橙橙,好了吗?”   回复完,她放下手机,“好了。”   谭语琳挽着白橙的手下楼,一路上受到的关注颇多。   外貌出众的人好像不论在哪都能成为视觉中心,她是,谭启深也是。   现场弹奏的钢琴舞曲即将进入尾声,在开启下一首的前奏之前,中间安静的几分钟里,由谭启深为中心的那拨人也陆续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白橙从台阶上远远看去,坐在人群中央的那个男人唯独是个例外。   谭启深微侧着头,正在把玩手中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一个小玩偶。身边有小孩眼馋想讨要,他面容温和,垂着眉眼递过去,不知跟小孩说了句什么,玩偶被接住,指间的银戒微过一丝细碎的光。   “明修呢?”谭语琳环顾四周,也没看见自家儿子的身影。   找了个傅明修平时要好的人问,那人的眼神从白橙身上收回来,迟疑着指了指门外,“他...刚走。”   “......”   谭语琳的本意是想让白橙和傅明修跳跳舞聊聊天,两个人亲近亲近顺便交流感情,可结果这小兔崽子不顺她的意,撒腿就跑。   这期间没眼色的小青年接踵而至,向白橙提出邀约,谭语琳更是气得不行,一挥手把人全都打发了。   “阿姨,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白橙脸都快笑僵了。   谭语琳思量道:“也好,你先回去休息,我让启深送你。”   白橙:“我叫车回去就行,不麻烦舅舅了。”   “那怎么能行...橙橙——”   饶是谭语琳怎么叫,白橙仍然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没一会便到了院门口。   她往后看,确认没人追上来,靠在门口的石柱上边喘气边打车。这个点人少车也少,康华小区距离兰苑有个六七公里,走回去显然不太现实。   正在犯愁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反驳的话还没到嘴边,瞬间又给咽了回去。   来的人不是谭语琳。   夜风萧瑟,白橙穿得少,身上有大片肌肤裸露在外面,被风一卷,带来点点寒意。   握着裙摆的手收紧,她目光怔忡,就这么拎着裙子靠着墙,偏仰着头看他。   谭启深跨过院门口的石坎,沉静如水的眸光落到她身上,嗓音淡淡,掠过耳膜消散在风中:“我送你。” 第4章 04. 随你   这一眼,让白橙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   那时正值七八月份,河边的柳条刚抽新芽,孩童们放假归家。吃完午饭,大人带着自家孩子在榕树底下乘凉,人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享受午后的惬意时光。   她和傅明修闹别扭从家里跑出来,日头太亮,晃得人眼睁不开。   白橙抬起手臂挡住午后炙热的阳光,在指缝间,看见院子里开进一辆军用吉普。   ——“爸爸!”   男孩的声音擦肩而过。   傅远林从车上下来,一把抱起傅明修,中年男人的脸上满是笑意:“你有没有听爷爷的话?”   傅明修倒是诚实,抱着父亲的脖子撒娇:“我不喜欢爷爷了,他总是骂我。”   “总是骂你啊,那爸爸去问问。”傅远林哄着儿子,抱着他朝后看,“看看还有谁来了?”   男孩眼睛一亮:“舅舅!”   白橙看过去,驾驶座走下来的一位年轻男人。   他头发剃成板寸,身形挺拔精悍,刚毅正直的五官压在军绿色的帽檐底下,漆黑的瞳仁里不带任何情绪,看人的时候,眼里像藏了把刀。   那是白橙初次见到他,足足站在原地愣了五分钟。   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能有人把军装穿得这样漂亮。   -   不知不觉,记忆里的那张脸与眼前的男人重合。   他属于那种很正派的长相,下颚瘦削硬朗,黑眸深而沉,年少时外扬的锋利敛藏其内,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冷淡。   白橙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撕碎。   想去看看那副皮囊之下的疯狂和劣性,是不是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或者,要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强烈。   “能走了吗。”许是她呆楞了太久,谭启深忽然出言打断。   视线收回。白橙轻咳一声,回到刚才的那个话题:“不用了,我打车就好,谢谢。”   “这里不好打车。”   “没事啊,那我就随便走走,当饭后消食了。”   “我送你。”谭启深重复。   他的做事风格和以前没有差别,果断直接,不给反驳的余地。   白橙停下来,想起当初只要得到他一点关心就乐得忘乎所以的自己,突然有些庆幸。   转过身,她眸中没入细碎的灯火,像落了星子般,“就送到这吧。”   谭启深回头,眉间极细微地拧了下。   白橙弯起眼,“我们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好,不用过分亲近。”   约莫有大半晌,男人没有接话。直到她决定离开,才听见身后那人回了一句:“随你。”   语调很平,没什么别的情绪。   白橙会心一笑,红裙令她的笑容越发明艳:“谢谢舅舅。”   人至拐角消失不见,谭启深收回视线,倚在白橙刚才靠过的石柱上,点燃一支烟。他没抽,低垂着眸,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烟丝完全燃尽。   兰苑门口种了几株枣树,经过数年精心培养,如今已经有半人高了。   西风卷过,树叶飒飒作响。   残存的最后的一丝烟雾被吹散。   恰好使得盘旋在人心头的那丁点燥意,也随之一起消弭殆尽。   -   白橙沿着护城河走了十分钟,总算打到了一辆车。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她洗完澡窝到床上,以为能很快睡着,结果拖延到凌晨四点还没有困意。   白橙索性坐起来,随手挑了个电影看。   这是一部全程无尿点的推理剧,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本来以为不太烧脑,直到她错过了第一个重要场景的解释之后,后面的剧情就再也跟不上。   “......”又坚持了十五分钟,白橙果断放弃。   电影还在播放,她的思绪却已经飘远。   算起来,今天是自她毕业后,第一次见到谭启深。   白向武去世,她被傅致鸿接到北城。傅家夫妇工作忙,傅老爷子年迈,生活中有大部分事情根本无从下手,只好让谭启深代为照顾白橙。   大概有四五年的时间,她的衣食住行全都由谭启深负责。老师找家长是谭启深去,感冒发烧是谭启深送她去医院,就连初中期末的文艺汇演,也是谭启深陪着她。   生活中有他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习惯是很难戒掉的。以至于后来分开的许多年里,她总会觉得生活里少了点什么。   思绪纷乱繁杂,直到闹钟响起前一个小时,白橙才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这一觉,她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醒来之后,大多数的记忆都淡忘了。印象深刻的只有分开前一夜谭启深看她的眼神,冷淡疏离,里面没有一丝别的情绪,甚至连难以忍受地厌恶都没有。   他从头到尾,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让人感到绝望的平静——   “你还小,对喜欢的定义太模糊。等你长大就会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唯独不能是我,这点你要明白。”   -   早上8点,明晃晃的日光浸透薄纱窗帘。   闹钟未响,白橙是被腿上的蚊子包痒醒的。她不愿意这么早起,只好挠两下忍一会,忍一会又挠两下,直到终于忍不住了,她才睁开眼,面带杀气地拿出床头柜里放着的止痒喷雾。   囫囵喷了两圈,把东西往床上一扔,又拉过被子往后倒。   刚闭上眼不到十秒,非常不凑巧地,手机响了。   “......”白皙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她看也没看,直接接通,“我不买保险不需要推广家里没孩子要上补习班谢谢。”   没等她说完,被对面一道又急又气的女声打断:“橙橙姐你快来,咱们工作室被人砸了!”   白橙瞬间清醒,掀开被子下床,边往洗手间走边了解情况:“你别急,怎么回事,说清楚。”   小李的情绪被安抚,在电话里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文件散了一地,桌椅也被人砸烂了两张,还有几台电脑...我问过楼门口的保安,在我们上班之前,有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进来过,后来又去查了监控,监控也证实就是他们动的手。”   “监控拍到他们了?”白橙匆忙洗漱完出门,直接去小区门口拦了辆车。   “嗯,还挺清晰的,要截下来报警吗?”   “先不用。”特意选在上班之前动手,又不避开监控。   对方显然很有把握,这时候报警不是上佳之策,必须先弄清楚雇主是谁。   “那橙橙姐,现在怎么办啊。”小李显然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白橙略微沉吟,又问,“他们有没有跟保安说什么,或者留下字条什么的。”   “字条?”小李犹豫道,“好像没有...”   说完,那边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小李反应过来,“哦!对了,那个带头的男人好像临走前给保安留了张名片。”   “把名片拍了发给我。”   “好。”   小李动作快,挂断电话不久后消息就发过来,还附带了几张工作室被砸之后的照片。   白橙点开大图来看,结果不出所料,是个熟人。她手里有张一模一样的名片,那是第一次和陈世康碰面时,他的秘书递给她的,现在还收在她的钱夹里。   没多做思考,白橙给陈世康打了电话。   -   入了夏,中午几个小时是日头最晒的时候。   暖风扑面,街道两旁的冷杉仿佛同时进入午休时间,枝桠安静缓慢地摇摆着。   计程车在道路上疾驰,没入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最终停靠在竹业路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后座有人推开车门,女人衣着简单,运动鞋牛仔裤,配上露腰的白色短T,清新又亮眼。白橙把短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揪,五官更显分明,嘴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就很漂亮。   刚下车,蔺染就打电话过来。   “我刚知道这事,你现在哪呢?”   酒店门口已经有人等候多时,看穿着像是陈世康的秘书。   白橙看那人一眼,拿着手机走到树荫后和蔺染说话,“陈世康约我碰面。”   “这个狗娘养的,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还没说,见面再聊。”她抬手勾过拂在额前的发丝,“我先去看看情况吧,估计得割地赔款。”   “他敢干这缺德事,还想让我们割地赔款?!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你把定位发过来,我陪你去见。”蔺染憋了一肚子火,实在气不过,没等白橙劝她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没办法,白橙只好把定位发给她。   蔺染家就住附近,开车也快,不到五分钟人就来了。   在酒店门前等候的男人终于不耐烦,走过来打量两人几眼,随后领着人往酒店里走。   “他怎么知道是我们。”蔺染在白橙耳边低声问。   “你看这大中午的,周围还有别人吗?”   酒店内中央空调冷气很足,一下子扫去人身上的燥热。   白橙和蔺染跟着那位扑克脸秘书走绕右拐,几分钟后,停在一间包厢门前。   “陈总就在里面。”白橙没说话,错身走进包厢。蔺染跟在她身后进去,却被秘书抬手拦住了,“陈总只说要见白小姐。”   蔺染刚想发作,白橙冲她使了个眼色,“放心吧。”   “有事打电话啊。”   话没说完,门被带上。   包厢空间很大,装修低调奢华,中断由屏风分割出两个空间,挨着门的这边有桌人正在打牌。   主桌上坐着四个男人,外侧围着一圈女人,三三俩俩凑在一起,或坐着或站着,勾肩搭背姿态暧昧,看样子像是桌上那几位各自的女伴。   有人听见动静往门口望,看她一眼,又互相低语几句,聊开了。   白橙没在门口停留太久,她的目的很明确。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坐在里间的圆桌旁喝茶。   男人油头粉面,头发秃到了后脑勺,笑起来一水儿的抬头纹,一副奸诈模样。   他身边站着位身段婀娜的美娇娘,穿着件包臀亮片裙,一字肩,领口要露不露的,凑过来说话时,陈世康那双贼眼滴溜溜直往对方胸脯上看。   白橙呼出口气,装作睁眼瞎,往屏风里侧走。   里间的窗帘完全拉上,比外面要稍暗一些,也更加安静。   同样是一台圆桌,不同的是圆桌前只坐着三个人。   屏风侧边没有人站岗,白橙缓步走进,感觉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人话音止住,偏头看过来。恰好露出身边那个男人的脸。   她停下脚步。   陈世康的注意力总算从女人身上移开,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你怎么这么慢啊。”   白橙还没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就被拉着往主位跟前带。   陈世康谄媚地陪着笑脸,说谎压根不用打草稿,张嘴就来:“谭总,这是我老家一个妹妹,长得还不错,特意叫来给您添茶,您看还瞧得上眼吗?”   白橙:“?” 第5章 05. 撑腰   周遭安静了一瞬。   谭启深掀起眸子看过来,视线在她脸上落了落。   那目光淡然犀利,像要看破人内心所想。   白橙不动声色,平静抗衡,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无人敢打破沉默。   陈世康俨然一副欺软怕硬的小人模样,傲气全消听候发落,只是等了好一会都没得到个答复。见事态焦灼,他也实在摸不准眼前这位的想法,思索过后,便想把白橙推出去挡抢。   右胳膊被人往前一扯,白橙侧眼看,陈世康正在冲她使眼色。   她收回目光,像是全然没有察觉,手腕微微使力,轻而易举便脱离桎梏。   陈世康没料到白橙能挣脱,他甚至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做到的,只觉得虎口隐隐作痛。陈世康没往其他方面想,还想去抓白橙的胳膊,结果手刚伸出来,却扑了个空。   “于信。”主位上的男人终于开口。   陈世康瞬间把手收回来,一脸的怒意转化成笑容,眼神中透露出渴盼。   白橙刚才没注意到,在窗户边,离谭启深大概两米左右的距离,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把人带出去。”谭启深说。   得到指示,那位名叫于信的秘书微微颔首,走到她身边,十分恭敬地伸手向外指引,“白小姐,请。”   “这...”陈世康脸色微变,急忙询问,“谭总不喜欢?”   谭启深没接话,姿态闲散往后靠,脸上没什么情绪,眸光却锋利如刃。   陈世康霎时后背一凉,闭了嘴。   人在商场混,各家名号权势孰重孰轻自然分得清楚。   谭氏如今在北城做得风生水起,名气大名号响,想托关系都得过十几道关卡才能疏通,陈世康今天是拼了老本才求得熟人松口带路。宴请谭启深,依靠谭氏,也是为手底下的公司扩宽财路。   像他这种老油条,下海久,见过的人也多,自认从没怕过谁。   然而面对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陈世康头一次有些发怵。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有人拿枪指着你的头,漆黑的洞口对着你眼睛,稍不留神就会擦枪走火。   他不敢轻举妄动。   谭启深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特种兵出身,刀枪火海都蹚过。四年前,他退役回国接手谭氏,手段诡谲多变,可以说谭氏如今的繁盛,都是他一手促就的。   陈世康也许不了解谭启深,但他自认为了解男人。   他用最能令男人心动的东西来交易,本以为能够投其所好,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有点棘手。   -   于信替她拉开门。   白橙忍不住往后看一眼,立式屏风将里间的光景完全遮盖,她眸色淡下去。   四周的嘈杂声小了许多,身后打牌的几人已经散了。   “白白。”踏出门口,蔺染见是她,立即上前询问情况,“那王八蛋怎么说?”   “......”白橙回过神,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还没开始聊。”   蔺染:“哈?”   白橙注意到于信还在,小声凑过去,“等下出去说。”   蔺染这才注意到和她一同出来的于信,以为又是陈世康手底下的喽啰,连忙把人从对方身边拉过来。   白橙同样被她这动作弄得愣了一下,于信见状从内兜掏出自己的名片盒,抽出两张递过去,“白小姐,我是谭总的助理,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看这情况,于信显然是知道她的。   既然如此白橙也没推辞,“谢谢。”   “您跟陈总认识?”于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顺势便问。   白橙听出这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今天这一碰面,这件事是在谭启深那里是瞒不住的,但她还是不想在于信面前提起,“有些来往而已,不是很熟。”   至于是什么来往,白橙没有明说。   末了,于信送她们出门。   车上。   听完解释后,蔺染蹙在一起的眉头缓慢松开,问:“你是说刚才在里面碰到你舅舅了?”   白橙垂头把于信的名片收进包里,纠正道:“傅明修的舅舅。”   “那还不是一样。”蔺染握着方向盘,美滋滋地一乐,“这下好了,有他撑腰,管它什么陈世康王世康,咱们工作室肯定有救了。”   “我没想到会碰见他。”白橙望向窗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想过让他帮忙。”   蔺染:“天无绝人之路,保不齐这就是天意啊。”   白橙扯起笑,没说话。   眼看快到公司,蔺染又问:“不是我说你,要不是我得到消息给你打电话,你真准备一个人单枪匹马去赴会?”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多年好友,蔺染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不是在逞强,得到答案后悻悻转头,语气颇有些自豪,“也是,一般人也打不过你。”   白橙从小在白向武的军事化熏陶下长大,后来又跟着谭启深混了几年,自卫术跆拳道多少都会一点。   她外表看起来甜美娇软弱不禁风,真要揍起人来也绝不手软。在高中的时候,蔺染曾经领教过,并且亲眼目睹,全程不到两分钟,她就把隔壁职高那帮不干好事的小混混全打趴下了。   事情惊动全校,人家小混混的家长闹到校长室,硬要讨个说法。   白橙没办法,只好把当时正在休假的谭启深叫过去做挡箭牌。   男人往校长室一站,气场凛冽刚硬,看起来就不好惹,那帮毛都没长全的职高生被吓得眼都不敢抬。   校长把事情交代完后,家长开始解决问题。   到现在,白橙已经不记得那天发生的细枝末节,忘了这件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她只知道,谭启深在护着她。   男人离开前说的那番话,白橙至今都记忆犹新:   “我是白橙的监护人,以后她有任何事,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打人这件事是她不对,我会领回去好好教育,但是我对她也有信心,她不会无缘无故与他人起冲突。”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当时看起来可能格外严重的挫折和困难面前,是这些话给了她用以对抗和咬牙熬过去的勇气。   白橙把这些说给蔺染听的时候,后者不免发出了和她当年相同的感叹:“天哪,这样的舅舅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也想拥有。”   她推门下车,边接通电话边侧头回应:“是真的,但你可能无法拥有了。”   蔺染哀嚎一声,走去楼门口等电梯。   白橙冲她递个眼神,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话内容上。   令人意外的是,这通电话来自之前认识的某位投资公司负责人。对方向白橙表露出愿意投资的意向,并打算在原有投资额的基础上追加百分之二十的份额。   这还没完,等到白橙与对方确定好见面详聊的时间,挂断电话,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又发来通话邀请。   在她坐电梯上楼前的五分钟里,原先提出终止合作的两家公司,已经先后主动向她投来橄榄枝。   这是什么情况?   蔺染几乎和她同时接到消息。   白橙刚把东西放到桌上,蔺染就从隔壁冲进来给了她一个大熊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们有救了,工作室终于不用关门了!太好了,我这些天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多,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呜呜呜...”   白橙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你再晃我就要散架了。”   “我高兴啊。”蔺染乖巧退后,“早知道你舅这么牛逼,我还去求什么陈世康,直接抱你大腿不就好了吗!”   她忍不住扶额,“我再说一遍,那是傅明修的舅舅。”   蔺染才不管这些,认定了是谭启深出手相助,捧着他百度百科上的那张照片夸了一百多遍。   与投资方洽谈比白橙想象中要来得顺利,大概因为蔺染这两天老在她耳边念叨谭启深的缘故,签完合同后白橙顺势问了一嘴,对方却感到意外,话语间并未提起谭氏,只说是公司上层再度考量后的结果。   她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从投资公司出来,白橙接到蔺染打来的电话。   蔺染一向晚起,平时都是下午才能找到人,像今天这么早实在不怎么常见。   “我昨晚吃坏肚子,早上起来上厕所,刷个微博立马把我刷清醒了。”   白橙边往楼下走边问:“怎么,你女神跟人结婚了?”   “哎呀不是。”蔺染说,“是方萍萍,她昨晚和陈世康开房被蹲哨的狗仔撞见,现在热搜已经爆了!”   方萍萍,百万粉丝时尚博主,也是白橙的大学同窗,工作室曾经的合伙人之一。   她拥有自创独立的服装品牌,直播带货播放率碾压同期,是如今市场上最有潜力的自媒体新人。   白橙走到门口一片阴凉的树荫底下,切到微博去看热搜。   爆料突如其来,热度已经升至前五,评论两极分化,众说纷纭。   最有力的实捶是今早七点过五分娱乐新闻官方号发布的一段视频:监控摄像头正对着的1786号房间,当晚11点45分,方萍萍出现在监控里。敲响房门后,她用手压了下帽檐,房门打开,男人出现在视频中,搂她进房间。凌晨1点半,方萍萍离开酒店。十五分钟后,男人乘车离开。   “其实这视频挺模糊的,一开始放在网上根本没掀起什么波澜,还是有粉丝发现那个女人穿的裙子,是方萍萍上周才在微博上发布的夏季新款,她还发博说很喜欢那条裙子,几乎每天都穿,这才被人扒了出来...”   蔺染还在耳边实时播报,白橙看了两遍,又将视频倒回,注意到那个嵌在门口的房间号:1786。   “......”这才想起来,这也是陈世康那晚发给她的房号。   白橙把这事跟蔺染提了一嘴,对面沉默半晌,舒了口气:“幸好你没去,不然今天热搜的主人公就是你了。”   “我很挑的好吗?”   蔺染在那边笑出声来:“这点人方萍萍就比你强,她不挑。”   “我甘拜下风。”   “你太损了。”又想起什么,蔺染敛住笑,“不过说真的,这事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你不觉得有点巧合吗?”   她这一提,白橙终于开始细想这个问题。   先不提陈世康这个从未在网络上出现过的社会人士,就说对方爆料抓准方萍萍做突破口来制造舆论,继而引发出“潜规则”、“桃色交易”这一些系列抓人眼球的说辞致使热度持续发酵。   整段视频首尾完整证据链充足,实捶一个接一个,势要把这对道德不检点的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在如今这个信息更迭无穷的网络环境中,对其他人来说,这也许只是某天茶余饭后仅供消遣的话题。但对于白橙而言,她才是这段绯闻的既得利益者。   新闻爆料的时间点如此凑巧,主人公还偏偏是跟她有过节的两个人。   还有接连得到的投资,这两件事加起来,白橙没办法不去考虑别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她从包里翻出之前存放的一张名片。   银底白字,卡片质感极佳。她犹豫了会,垂眸拨通。   那边很快应答,仿佛料定是她,白橙还没开口,公式化口吻的男声便先她一步出现在听筒中:   “您好白小姐,我是于信。” 第6章 06. 他想见你,能过来一趟吗?……   周一早上九点,是谭氏每周例行的早会时间。   各部门总监将周计划呈报上级,再由大区经理汇总调整后,送到总裁办批阅。   于信是在整理资料的途中接到电话的。   两天前,也就是在谭启深否决朝羽地产提案的那个下午,他按照上司要求去调查了朝羽地产的经营情况,以及与主理人陈世康相关的所有资料。   谭启深只给了他半天时间。好在陈世康这个人行事高调张狂,没什么值得探究的隐藏信息,等他把收集来的资料全部上交之后,谭启深交代他去处理两件事。   第一件是向两家小型投资公司致电说明。   第二件事跟今天微博上的热搜有关。他在了解到陈世康婚内出轨的消息后,专门找人去陈世康的酒店蹲点,搜遍了酒店17楼所有监控,最终得到那段视频作为指正陈世康出轨的有力证据。   到这一步,谭启深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于信作为在谭氏工作了五年的老员工,秉承着少说多做的工作原则,对上司下达的指令向来说一不二。   就在今天早上,热搜发酵后,他又得到上司的钦点,去处理后续事宜。白橙的电话号码,是于信在处理陈世康的有关资料时,偶然发现的。   鉴于这位白小姐和自己顶头上司的关系,他决定把电话号码暂时存进工作手机的通讯录里。   于信对白橙联系他并不感到意外,是因为这是他今天的工作内容之一。   五分钟后,通话结束。   于信擦亮眼镜,抱着一沓文件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谭总,这是需要您签署的文件。”他按规矩将文件夹放在楠木桌上空旷的一角。   “嗯。”谭启深没有抬头,处理公事时表情冷然严肃,衣着装束一丝不苟,连手肘臂弯处的衬衣褶皱都格外工整,像极了他这个人。   “谭总。”原本送完文件后就该离开的于信仍站在原处。   谭启深:“有事就说。”   “白小姐打电话来询问有关陈总的事。”   正在疾书的笔尖微有凝滞,在白纸上晕开一个小点,下一笔很快接上,他问:“交代你的话说了吗?”   于信:“说过了,投资公司那边也打了招呼。”   谭启深继续投入工作,冷戾刚毅的面孔卸去几分寒意,声线没什么起伏,“好,出去吧。”   -   白橙没有在于信那里得到她以为的答案。   那位助理说话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漏洞,让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多心想错了。   投资顺利进行,工作室逐渐恢复正常运作。资金到账后,白橙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这件事也就被暂时搁置下来。   方萍萍和陈世康出轨的新闻在网上闹了一阵,后又被其他更吸引人的明星绯闻覆盖,关注度不再像之前那么高。经此一事,方萍萍在自媒体圈内的口碑一落千丈,之前被她带走的几位元老博主先后给白橙发私信,提出想要继续合作的意向。   和蔺染商议后,白橙主动与对方联系,一一回绝。   她不认为被游说后就倒戈的人有什么从一而终的可能性,既然从前的资源黏合不了她们,那以后也不太可能。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白橙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在工作室窝了两周,堆积的事务总算在这个周末被清出些头绪,她终于可以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前几天天气热,气温高,老天爷似乎终于蓄满能量,在周末晚些时候下了几场暴雨。狂风骤起,雷电交加,街上有些树干被吹断,横在马路边,计程车都得绕路走。   白橙处理完公事,晚上回去的时候,穿短袖还有点冷。   她加快脚步,抱着胳膊走到小区楼下,拉开门,手机正好有电话进来。   是谭语琳。   白橙接通后就钻进楼道里,被温暖包裹,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分神间,回弹的防盗门被大风袭卷,速度过快,在白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门顺着惯性往前一带,夹到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嘶——”她蹙起眉头往回缩,不夸张地说,这一下快把她的眼泪都折腾出来。   同时,电话那边似乎终于想好措辞。   “小橙,爷爷身体不太好,现在在医院。”谭语琳的声音如旧,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上的异样,“他想见你,能过来一趟吗?”   深夜的北城中心医院灯火通明。   白橙坐电梯直达13楼,脸颊因为奔跑染上一抹淡粉,樱桃唇泛着水润的光泽,正小口小口喘着气。   接到谭语琳的电话后,她连家都没回,急匆匆地拦车赶来,头发散乱不堪,身上还残留着泡了两周办公室的馊味。   不过她现在没功夫管这些,电梯门刚打开,白橙就越过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冲了出去。   傅致鸿的情况,她听谭语琳简单说了一遍。老爷子本身就有旧疾,一到阴雨天便风湿发作,膝盖酸得不行。老人固执,生病从来不喜欢看医生,坚信自己多锻炼就能好。   今天早上刚下完一场暴雨,老爷子看天晴了些,执意要出门散步。   家里阿姨劝不了他,说要陪着他一起去,却被傅致鸿拒绝。结果走到半路上,不知道是鞋还是哪不合适了,在下楼梯的时候没站稳,尾椎落地,摔在台阶边。   “如果不是有位好心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迟迟赶来的傅远林握住妻子的肩,将人带到一边坐下。   白橙把包放在一旁,气息还不匀:“爷爷,你吓死我了。”   傅致鸿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床沿边,中气挺足,“是他们大惊小怪。”   “爸。”傅远林辩驳,“语琳接到电话都吓坏了。生怕你出什么事,我们也是关心你。”   傅致鸿:“我能出什么事!”   白橙轻轻捏了下傅致鸿的手,示意他别发那么大的火,转移话题道:“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需要静养几周,配合着服药就能好。”谭语琳依偎在傅远林怀里,哪怕被老爷子数落,语气仍然温柔,“爸,您要是再想出门,一定得让阿姨陪着。”   “要照你这么说,我自己还不能出门散心了?”傅致鸿不听,“我看你们是就是想派人监视我。”   傅远林深吸了口气,还想说话,结果被谭语琳拉住,女人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面露担忧地摇了摇头。傅远林只好作罢。   这动静,傅致鸿没注意,白橙都看在眼里。   傅家父子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和睦。傅家不比北城其他大家族,兄弟姊妹众多。傅致鸿这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悉心教养,以为傅远林长大了能够继承他的衣钵,从政从军。   可人算不如天算,傅远林在高中时认识了同班同学谭语琳。   两人坠入爱河,大学毕业后结婚。   谭家是北城数一数二的富户,世代都是商人,家底殷实,按理说也算门当户对。然而傅致鸿一心想让儿子去地方上当兵,明确反对这门婚事。傅远林不肯,为了留在谭语琳身边,最终违背了父亲的心愿。   老爷子一直认为自家儿子是被外人拖累了,心里一直有气。   连带着不待见谭家的人,平常逢年过节都很少走动。   白橙小时候不懂,在纠缠白向武几次后才明白其中原由。   “爷爷。”她见气氛僵持,出言缓和,“您现在不能老生气,这样对身体不好。”   傅致鸿瞥开头,移到另一侧,看样子气还没消。   “您想不想让阿姨跟着是您的自由,但监视这个词用得过分了啊。”白橙表情严肃地提出理论依据,“况且,您生日那回不是还说王姨做饭好吃吗,这么快忘了?”   老爷子不吭声。   白橙又道:“这就不对了,堂堂海军上将,说过的话怎么能不认帐呢?”   “我怎么不认账。”老爷子这辈子最好面子,被激到软肋,态度终于和缓下来,“那个王姨做饭是不错,比你们强多了。”   气氛被拉回,傅远林和谭语琳同时松了口气。   白橙哄人很有一套,没一会老爷子又眉开眼笑地拉着她唠嗑去了。   傅远林公司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不能留太久,临走前又去主治医办公室询问情况,确定傅致鸿真的没有大碍后,才放心离开。   白橙等傅致鸿睡着,轻轻带上病房的门。   谭语琳拎着宵夜过来,两人在家属留侯区简单吃了点东西。   “橙橙,今晚真是多亏了你。”饭后,谭语琳又提起刚才的事,秀眉紧锁,“爸和远林这关系,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您别这么说。”白橙眨眨眼,安慰,“傅叔刚才多护着您,我心里才羡慕呢。”   “他是对我挺好的。”谭语琳弯起唇,提起傅远林,脸上露出属于少女的娇羞,“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没跟我发过脾气。   刚开始的时候启深还不同意我嫁给他,那会差不多有一个月没理我。后来远林就老往我们家跑,为了说服那个臭小子,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啊。”   提到谭启深,白橙倒是很意外,“舅舅为什么不同意?”   “他啊,说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怕别人欺负我。”谭语琳不慎认同道,“其实他那时候才是个小屁孩,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想阻拦我嫁人,想得美。”   听了谭语琳的描述,她觉得谭启深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近在眼前。   “这么说起来,其实启深也老大不小了。”   谭语琳话锋一转,看向白橙,“等你和明修的事落听,就该操心他的婚事了。” 第7章 07.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傅致鸿这一病,白橙本就不算宽裕的时间又加入一个分项——去医院陪护。   她从小嘴就甜,长大了人出落得水灵,又会哄人,十分讨人喜欢。老爷子平时被浸了蜜的话哄惯了,请护工都不行,非要白橙过来。   傅老爷子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白橙这一周基本也在医院过夜。   不过傅致鸿也知道心疼她,一日三餐都是本地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做好送来,晚上还有宵夜和甜品加持,白橙回去一称,发现这一周下来不仅没瘦,还重了两斤。   这哪是去陪护,根本是去蹭吃蹭喝的。   为了不让自己横向发展过快,后来几天,白橙好说歹说让老爷子把晚上的夜宵给撤了。   好不容易等到傅致鸿出院那天,老爷子却赖在医院不肯走。谭语琳以为傅致鸿身上又不舒服,连忙去请医生过来,结果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主治医生告诉谭语琳,傅致鸿之所以不愿出院的原因。   “老爷子生病住院这几天,身边有人陪着哄着,习惯了,怕回家没有人陪,觉得孤单。”   谭语琳听完于心不忍,她和傅远林平时有工作要忙,不能时常回去陪他,放老爷子一个人待在家里的确是有欠考虑。在思量后,谭语琳询问了傅致鸿的意见,去跟白橙商商量,想问她能不能再去兰苑住几天。   事情到这个份上,白橙自然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她答应下来。   趁下班后抽空回了趟家,把要用的必须品装进行李箱,带着蛋黄挪新窝,等傅致鸿身体完全好转再回来。   傅致鸿出院那天,傅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老爷子鲜少没提婚约的事,还因为白橙回家住这件事,在饭桌上对谭语琳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大伙和和美美吃完饭,傅远林在饭后陪老爷子下了几盘棋。   傅致鸿兴致不错,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有困意。   白橙送老爷子回房休息后,被谭语琳叫到楼下。   “这是我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启深今晚加班没能过来,我怕他又忘了吃饭,你能不能帮阿姨个忙去送一下。”谭语琳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她,又道,“我让明修送你去,启深公司就离这不远,开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白橙看向一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傅明修,“......”   谭语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十五分钟而已,白橙觉得自己还能忍受,加上之前谭启深帮她解围的事,刚好也能借这个机会再谢谢他,便应下来。   傅明修倒挺配合,不过也是表面功夫,一路上跟她说话不超过两句。   一句是:“安全带。”   第二句是:“到了。”   车停在路边,白橙下车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见他又拿起手机在看,“你不去?”   “送汤一个人就够了。”傅明修转过头,“还是说你拿不动?”   “......”她就不该问。   白橙把车门关得震天响。   这气还没顺呢,傅明修就冲外面喊了一句:“轻点不会啊!”   她全当没听见,踩着高跟鞋瞬间走远。   鳞次坐落的高楼使人眩晕,金融界街跟白天不太一样,晚上是亮着灯的,一圈一圈的霓虹彩光嵌在楼层中间,看起来烧钱又别致。明亮宽敞的大厅,穹顶倒垂的水晶灯亮得晃眼,门口站着两位严肃庄重的安保人员。   金融中心平时安保很严,非楼内上班的人不得随意出入,得刷卡才行。   被保安拦住后,白橙决定就在楼下等。保安看她是个小姑娘,热心地给她出意见,让她给对方打个电话,让人下来取。   想想也有道理。不过她没有直接找谭启深,而是发信息给谭语琳。   谭语琳很快回复语音过来:“橙橙,启深正好准备下班了,他马上下楼,你们再等等。”   白橙垂眸打字:[好。]   刚发过去,她抬头时,寂静地大厅传来响动。   电梯被打开,有人接二连三地从里面走出来。   白橙以为出来的是谭启深,下意识地直了直背脊,唇边扬起一抹端正官方的笑。   结果笑了大概五分钟,人都走完了,还没见到他。   “......”早知道就拉傅明修过来一起等了。   扑了个空,对面的保安大叔十分同情她,让她再打个电话问问。   白橙摇摇头,自我安慰:“应该快了。”   说话间,大厅中央的电梯门再次被打开,有皮鞋踏上地板的声响传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缓慢站直。   这才见到那个熟悉的人。   谭启深被三五个男人簇拥在最中间,身边下属汇报工作的姿态恭谦谨慎。   男人半敛着眼在听,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肘处,腰身窄而精瘦,衣衫顺着人鱼线没入腰间,领带一丝不苟束在脖颈,禁欲又矜贵。   一行人走至门口,分别往两侧离开。   谭启深让于信先去取车,继而朝白橙走来。   白橙拎着汤站在原处,弯起眼,“小舅舅好。”   他没应,目光落到她手上。   “这是阿姨给你炖的汤,我帮忙送来...啊——”   约莫是在原地站太久了,她忘了面前有个极浅的台阶,抬脚过去,直接踢到石坎。   白橙吃痛,重心瞬间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就这样栽到谭启深怀里。   “......”她通过保安大叔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大概能知道刚才自己的动作有多蠢。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解释,甚至没来得及站起来的时候,被她靠着的男人不知想到什么,低哑沉缓地声音从头顶飘过,语气凉凉的:“这就是你保持距离的方式?”   白橙:“......”   因为这个小插曲,那天回去路上,她再没和傅明修说过一句话。   时间一晃到了周五,工作日。   因为搬到兰苑住,白橙的通勤时间比平时缩短了二十分钟。   上班时间还没到,工作室里已经有人在忙碌。   白橙和熬夜剪视频的同事分掉手里的早餐,回到自己的工作台边,带上眼镜,开始工作。   电脑弹出昨天剪完的外拍翻唱视频,白橙加好片头片尾,再配上歌词,然后把视频发到微博上,到这里,作为视频博主的工作就算完成了最后一步。   这些活她做惯了,基本上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搞定。   白橙注意力集中,在资料库里挑选素材。   前奏响起,却听不入耳。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道低沉男声,语调平缓,仿佛带着些微嘲讽:   “这就是你保持距离的方式。”   “......”   白橙闭了闭眼,重新调整注意力。   五分钟后,当她对着电脑发呆编辑错两段歌词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掩耳盗铃的想法。   她靠上椅背,取下眼镜揉压太阳穴,妄图把自己那副囧样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但不论她如何努力,那句话总会突然出现,再配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杀伤力不大羞辱感极强。   一上午过去了,隔壁美食博主的视频点赞数已经飙升过千,她还躺在被羞辱的谷底出不来。   进来送盒饭的助理见状想关心几句,被她黑着脸一瞧,放下盒饭惴惴不安地出去了。   “...我怎么觉得橙橙姐今天不太高兴。”助理回到工位,小声和同事嘀咕。   “你也发现了?”同事往身后看一眼,确认没被发现,又凑回来说,“我猜可能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这两天最好别惹她。”   小助理是个新来的,八卦听得少,“橙橙姐有男朋友啊,你见过吗?”   “没有。”同事摇头,悄声传递情报,“不过我发现,最近她每天回去都很早,肯定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那男的估计挺有钱,昨天我特意看了眼,开的车是保时捷。”   小助理瞪圆了眼,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咳。   开小猜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就见蔺染抱着手臂瞧着她俩,“聊得挺热闹啊,工作做完了?”   “......没有没有,正忙着。”   话说完,两人瞬间各归各位,埋头忙自己的去了。   蔺染敲门的时候,白橙正把视频的字幕添加完。   “快递。”蔺染把手里那封标有“乐音娱乐”logo的快递件放在桌上,无意中瞥了眼她的电脑界面,蹙眉,“这不是今天就要发的吗?你还没弄完啊。”   白橙没搭腔,集中精力操作鼠标,目不斜视点击“确定”,视频终于合并生成存入电脑。   她叹了口气,把眼镜扔到桌上,“别提了,昨天晚上弄了一半,字幕音乐都是今早加的。”   蔺染挑眉:“我发现你最近每天下班都挺准时啊,不做拼命三娘了?”   白橙夹菜到碗里,听她这语气就觉得有问题,“你想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蔺染抬起下巴示意门口,“外面那些人在传,说你傍上富二代了,真的假的?”   “......”白橙头也没抬,“你说呢?”   “你跟我说说怕什么的,这又没外人。”蔺染见她那样就知道肯定有猫腻,“咱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你要是真有情况,我祝福你还来不及呢。”   白橙小口小口扒饭,吃相很文雅,闻言白了她一眼,“你主要是想听八卦,当我看不出来?”   蔺染糊弄过去:“哪能啊。”   其实这事真没什么,也不是不能说的秘密。   只是白橙觉得这本来就是没影的事,要是她刻意去提,反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自她搬回兰苑后,谭语琳有点“变本加厉”。先是每天都叫傅明修回家吃饭,顺便顺路过来接她,然后找各种由头让傅明修带她出去,今天看电影、明天听音乐会,基本上每晚的活动都不一样。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动作背后的意义——   谭语琳想让她和傅明修在相处中擦出火花,产生感情,再顺利成章的结婚。   更妙的是,谭语琳好像通过这件事,在与傅致鸿的相处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两位长辈的观点达到空前一致,一个主攻一个助攻,白橙想躲都躲不掉。   “所以他们说的那个开着保时捷送你上班的男人,是傅明修?”蔺染听完做出总结。   白橙咬着筷子点头,“失望吗?”   “有点。”过几秒,蔺染觉得不对,又问,“傅明修那个靠父母接济的富二代,怎么买得起保时捷?”   白橙盖盖子的手一顿,随口接了句:“不是他的。”   “开别人的车追妹子?!”蔺染这回明白了,“白白,这种人你可千万不能嫁给他。”   “我傻啊。”   “但你可以考虑嫁给借他保时捷的那个人。”   “......”   蔺染越说越上瘾,追着她问:“诶那人谁啊?男的女的,你认识吗?”   白橙摆摆手出去扔垃圾,简直不想理她。 第8章 08. 去我房间洗   午饭过后,连续一周的高温终于有了收敛的势头。   白橙睡个午觉醒过来,发现外头天都黑了。她摸出手机看,发现还没到两点,“......”   等她洗完脸回到桌前,外面已经开始下雨。   这场雨来势汹汹,直到六点还未停。   白橙不喜欢雨天,所以整个下午,只有她办公室的窗帘是完全合上的。   晚饭时间,工作室逐步进入休眠状态,员工大半都走了,只有少数人还在忙碌。   手头上的工作正在收尾,白橙恰好在临下班前接到谭语琳发来的消息,告知她今晚致和有饭局,傅明修没办法来接她,让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准时吃饭。   白橙如蒙大赦,立刻回了个“嗯嗯”的乖巧表情包,心安理得地下班了。   出门时正好碰见蔺染也在收拾东西,两人就一起约着吃了个饭。   将近一周被长辈支配的恐惧笼罩,现在好不容易出来放肆一回,蔺染提议吃完饭去晚上去酒吧放松放松,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结果被白橙拒绝。   “不行,我明天有事。”她推开餐厅的门,“虽然我也很想去。”   蔺染怂恿她:“那就去呗,明天又不用上班。”   “改天吧。”白橙没有说明理由,在蔺染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已经在路边拦了辆车,半个身子都坐进去,笑容甜甜地冲她挥手,“我先走啦,周一见。”   虽然没去成酒吧,但两人在吃饭的时候聊太久,加上之前等位堵车之类的事情,离开时其实已经很晚。   大约是连续一周的生活太规律,计程车晃晃悠悠,白橙差点在车上睡着,下车还是司机把她叫醒的。   刚跨进门,在身侧长廊处等待的女人走过来,将手中的薄披肩替她搭上。   白橙顺势裹住,窝着下巴蹭了蹭,“谢谢王姨,爷爷睡了吗?”   王姨:“吃完药刚睡下,他怕你冷,让我来迎迎你。”   “今天怎么样,爷爷腿好些吗?”白橙问。   王姨跟着她往主厅走,“还是老样子,不过精神好些了,今天下午小修回来,爷孙俩还下了好一会棋。”   “傅明修?”   “是啊,他还带了不少东西来,把老爷子哄得可高兴呢。”   真是难得。   “爷爷高兴就好。”白橙跨进客厅,顿时觉得暖和多了,“我去看看他。”   王姨还要跟着上楼,她忙摇头,“您去睡吧,不用陪着我了。”   “那我去给你把吃的热热,锅里还煨着汤,老爷子特意嘱咐给你留的。”王姨是个闲不下来的,转身就要去厨房,被白橙拉住,“我不太饿,很晚了,您先去休息。”   听她这么说,王姨也没再坚持,下楼时还不忘嘱咐:“那你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   夜渐深,风声在窗缝处呜咽,竹林的树影映在玻璃上,飒飒作响,颠倒错乱。   房子里安静极了,老人家为了省电没开主灯,只有沙发边一盏落地灯还亮着,光线微弱。   白橙从主卧出来,松开门把。   刚才有人陪同不觉得,现在四下静下来,任何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落地灯投射的光影落在二楼右侧的一整扇墙面上,凹凸有致,仿佛一张巨大的人脸剪影。   “......”想象力强绝对是人类的一个致命弱点。   她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寒意,脑海中蹿出各种曾经看过的恐怖片场景,无端瑟缩了下,再环顾四周,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从周围扑过来似的。   白橙闭了闭眼,不怕不怕,都是假的。   同时在心里默念,并加快脚步往房间走。   原来靠近走廊的那间客房被阿姨收拾出来,当作她暂住的卧室。白橙抱着换洗衣物直奔浴室,热气升腾,温暖的水流将她包裹,舒缓紧绷的神经。   洗完头,涂上沐浴液,冲洗到一半的时候,她感觉到莲蓬头里的热水在慢慢变凉。   白橙不禁打了个寒颤,把闸门关上,反复试几次,依然是凉水,“......不会这么背吧。”   又等了五分钟,再开,水还是冷的。   没办法,她只好拿浴巾包好湿发,套上浴衣,下楼。   夜深人静,保姆阿姨都睡了,家里静悄悄地没个人影。   白橙无人可找,她又对修理家用电器这种事一窍不通。在沙发边愣了一会,白橙见对面有灯还亮着,左思右想后,决定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能烧水的东西。   好在王姨没有把东西收起来,烧水壶稳稳当当地放在台面上。   白橙拎着它去水池接水,双手拎起来重新放回炉灶。   现在,就剩下开火了。   她对着嵌入式的集成灶看了会,回忆起曾经看过生活剧中的某些片段,手指放在开关上,看好标示,轻轻往右一拧。   集成灶“咔哒”一声,白橙眼神微亮,觉得有戏!   没等她高兴太久,“啪——”按钮归位,火没着起来。   “......”白橙又试了几次,依然没成功。   每次都是听见响,但没见着火。   白橙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从小就没怎么进过厨房,平时上班也是点外卖居多。   明明只需要开火等水烧开就行,可是她却在最重要的一步止步不前。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忍着被挫败击垮的感觉,鼓着腮帮子盯它好几秒,叉腰放狠话:“我劝你识相点,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冒火我就找人把你拆了!”   集成灶:“......”   “你觉得威胁它有用?”   静谧的空间有外人闯入,白橙吓了一跳,回过头看。   男人靠在门框边,垂眸昵着她,瞳孔漆黑如墨。平日里工整的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外套和领带不翼而飞,手插入裤兜里,模样懒散。   白橙不知道谭启深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肘碰到水壶手柄,水壶就要从灶台上跌落。   谭启深视线旁移,动作迅速敏捷,准确拎住手柄,倾斜的水壶被放回原位,只遗漏了些许水滴。   白橙那声惊呼卡在嗓子眼里,见状松了口气,“谢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唇间倏然拂过一阵温热。   “......”她瞬间呆住。   因为抢救水壶的缘故,谭启深就站在她后方,转个身嘴唇正好碰到他的下巴。   男人比她高了半个头,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周身充斥着好闻的冷杉味道,带着丝丝酒意,将她包裹。   沉默在蔓延,滋生出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旖旎气氛,在空气中涌动。   “抱歉。”一触即离,白橙往后微仰,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谭启深后退一步,与她之间拉开距离,略作沉吟后开口:“你总能发生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状况。”   是久违的说教口吻。   他抽离得很快,似乎全然没有被刚才的小插曲扰乱心神。   “......”白橙昂首看他,想反驳,但一联想到这的确是事实,又把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谁知道每次都那么巧会让你碰上。   谭启深也不是揪着事不放的人,意外过后,他问:“这么晚,烧水干什么。”   白橙对他刚才的评价不太认同,闷着声音:“洗澡。”   他微微扬眉,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浴室没水?”   “没热水。”说完,她想想又加上一句,“热水器好像坏了。”   谭启深看她几秒。   半晌后,提步往门外走,低缓的嗓音随之落下,在平静的湖面中砸出一圈浅淡涟漪。   “去我房间洗。”   白橙愣住半秒,继而拔腿跟上,“...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客厅没开灯,视线还需要适应。   突然,靠窗边传来一声破碎的声响。   白橙心一惊。手下意识抓住谭启深的胳膊,往后拉,整个人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往前看,“什么东西?”   女人温热的身躯贴过来,伴着若有似无的沐浴香。   谭启深没说话,手臂微微使力,反过来却被白橙握得更紧。   他垂眸,视线掠过她搁在肩膀上的脸,五官小巧,圆润娇媚,平心而论是很耐看的一张脸。此刻秀眉轻蹙,指尖紧绷,眼神机警地盯着一处。   很明显,她在紧张。   不知道怎么,谭启深停顿几秒,还是将手放下了。   没得到回应,白橙也没打算再问他,只等眼睛适应眼前的光线之后,才看清。   原来是靠近院外的那扇窗户没关严,被风吹得太开,雨水混合着风声呼呼灌进来,窗帘被雨刮得四处乱窜,碰倒了桌上的花瓶。   那声响,是花瓶掉在地上的声音。   谭启深打开手机,将窗边的残局照亮。   时间尴尬流逝,白橙眨眨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松开劲,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咳...我以为有人闯进来了,原来是风啊。”   她干笑两声,又生硬地扯开话题,“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谭启深收回视线,眸色锐利沉静,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冷感倨傲。   分秒注视间,气氛陷入一种格外微妙的境地,白橙不想退让,她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如果对方明白的话,自然会给她台阶下。   可是她忘了,眼前这位不是那种可以任她拿捏的男人。   几秒后,她先败下阵来。   白橙呼出口气,刚想开口挽回,就破天荒地听见他说:“上楼左拐第二间,有热水。”   谭启深整理被她捏皱的袖管,没等到回答便抽身离开,尾音浅淡清寡,“用不用你自己选。” 第9章 09. 她背后的靠山是谭氏   半个小时后。   浴室弥漫的水雾逐渐散去,白橙站在镜子前,伸手将上面潮湿的水汽抹掉。   女人精致小巧的脸映在上面,肩颈成一条支线,露出好看的蝴蝶骨。刚洗完澡,她身上只裹了一层浴巾,眼里雾着水汽,皮肤透亮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里透着红。   白橙想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头脑一热同意了这个方案。   她俯身用凉水拍拍脸,长吁口气,披上浴衣外套走出浴室。   也是在半个小时之前,白橙问过谭语琳才知道,因为午后的暴雨太过凶残,谭启深居住的别墅电缆被风刮断,家用电器设备集体瘫痪,找人修需要时间,他又住不惯酒店,只好先来兰苑暂住几天。   他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其实说是“他的”倒也不尽然,因为下午才定下要来住,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装换洗衣物的皮箱还在楼下放着,所以这间房跟客房也没什么区别。   冲完澡身上舒服多了,白橙抱着洗漱用品走回房,准备去和谭启深说一声。   她走到楼下,大厅里空无一人,鼻尖飘来一股浓郁诱人的葱香味,离厨房越近,那味道越明显。   谭启深在煮面。   对比她对厨房电器一窍不通的架势,男人下厨的状态简直可以用游刃有余来形容。   白橙知道他生活技能满点,但现场看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的动作和人一样,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衬衫袖管挽至手肘,精瘦的肌肉线条随力度大小凹凸显现。   切菜配料、面条下锅过凉水、白玉色的汤底浇面,再撒上葱花点缀,整个过程赏心悦目。   白橙趴在门口,看见那碗刚出锅的面,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她晚上光顾着蔺染聊天,饭其实都没怎么吃。现下一个美食暴击,白橙觉得她要是不吃那碗面,可能一个晚上都会难以入眠。   谭启深处理完杂物后,把面放在台案上,不用回头就知道她的心思,“要吃自己拿碗筷。”   这么好?   白橙虽心有疑虑,手上动作却很诚实。她去橱柜里拿了两幅碗筷,跟着走到饭厅桌边,乖巧等投喂。   汤面终于上桌,白橙早已迫不及待,捧着碗去接。   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湿答答地落在肩膀上,晕开一层水渍。   谭启深给她添了半碗面,放在桌前。   还没来得及下筷,白橙又听见——“去把头发吹干了再吃。”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舅舅,我平时都不吹头发的。”白橙弯了弯眼,企图萌混过关。   可惜男人不吃这套。   闻言,谭启深一脸平静,伸手把那碗面拿回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在对面坐下,吃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汤面,香油味混着葱香刺激她薄弱的神经,“算你狠。”   话音落,白橙立刻跑回房间。   听着拖鞋蹋上楼梯地急促声响,男人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她花最短的时间吹干头发。   下楼时,谭启深已经吃完,坐在沙发边处理公事。   “我吹好了。”白橙故意放大音量。   他抬眸看过来,白橙煞有介事地蹦跶了两圈,用以彰显头发已经彻底吹干的事实。   “嗯。”谭启深把视线重新移回电脑屏幕,“面在锅里,自己拿。”   白橙到厨房去拿,锅里放了热水将碗浸到一半,面吃到嘴里还是热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边吃边想。   谭启深的手艺确实没话说,阳春面汤汁浓稠,鲜而不咸,加上现切葱花的点睛之笔,大概可以排到她出去探店打卡面馆的前top3。   没吃几口碗便见了底。   看着碗里剩下的些许面汤,罪恶感冒出头来。白橙靠在椅背上谴责自己,同时拍张照片打开微博发了条实时动态。   @小白white:深夜,夜宵,罪恶。   附图是和面碗的合影。   微博发出去一会,评论逐渐增多:   “这种光吃不胖的美少女是真实存在的吗!”   “哇,女神同款清汤面。/图片/”   “小白多吃点,你太瘦了(羡慕脸”   ......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对面还有一副碗筷吗?推眼镜.jpg”   “楼上是什么火眼金睛!”   白橙挑了几个眼熟的ID回复,在看到后面两个评论后,她点回图片看了眼,“......”   完蛋,镜头拉太远了。   入镜的是谭启深那副空碗。   她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然而猜测对方是谁的评论越来越多。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年头,感情纠葛总是比其他新闻要吸人眼球。   虽然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博主,但白橙还是觉得在工作账号上涉及私人感情这种事不太好,更何况这就是个手误而已。   她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大家的关注度跑偏。   评论底下讨论得如火如荼,没办法,白橙只得把蔺染拉出来以平民意。   远在北城市中心嗨天嗨地的蔺染突然被cue,依言发了微博之后,又打电话过来逼供。   彼时,白橙已经收拾完,正靠在软塌上整理之前剪辑的视频。   “你老实交代,大晚上的跟谁吃面呢?”   “吃什么面。”她装傻。   “没见过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啊,信不信我把微博删了。”   蔺染这是手里拿着她的把柄,硬要逼她说真话不可,“男的女的?”   白橙也很后悔,吃饱了发微博果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你不认识。”她断言。   “哦——”蔺染立马拆穿,“那就是男的。”   “......”   “你的女性朋友我都认识,能大晚上在一起吃面的除了我,一时间真想不到还能有谁。”蔺染在那边分析,“我说晚上叫你去酒吧你不去,原来家里有人在等啊。”   白橙生无可恋:“你这么会yy,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被我猜中了吧。”蔺染只把她这句话当成夸奖,乐了,“没看出来,你和傅明修进展这么快啊?”   “......”   猜中你个大头鬼。   -   尽管白橙顾左右而言他,蔺染还是在她和傅明修谈恋爱这件事上保持了充分的好奇心,两人一直聊到后半夜。   好在不用起早,白橙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简单收拾后,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   和乐音娱乐签约的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半,她特意提前了十五分钟,到公司后,被前台接待人员安排在门口右侧的会客区等待。   乐音娱乐是国内知名度较高的娱乐公司之一,资历老口碑高,人脉资源也广,近年来捧红的明星数不胜数,公司主营业务以挖掘歌坛新人和培养偶像团体为主,主办的选秀节目含金量很高。   不夸张的说,现在市场上几乎有一半的当□□手都是出自乐音。   白橙结识乐音是个巧合。   起因是她在公众平台上发布了一个唱歌的视频,那时也是心血来潮,加上身体不舒服无法出外景录制视频,只好借由道歉的名义在家录了那期弹唱专场,也算是给粉丝福利。   本来只是想偷个懒,没认为那个视频会火,甚至被推荐到了平台首页。乐音的负责人给她发邮件的时候也闹了乌龙,白橙压根没想到会被音乐公司看中,当时还以为又是什么新型骗局,直到负责人再三澄清,甚至搬出公司证明,她才同意私下碰面。   那会正好是工作室缺钱周*7.7*转的关键时期,白橙觉得能多赚一点是一点,考虑后便答应下来。   经过几轮面试,离签约只差最后一步。   在等待的时间里,会客区这块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等待中的其他人就不像白橙这么淡定了。公司人流量大,大伙都行色匆匆各有各的事做,造星的地方,碰着个脸熟的演员是常事,时不时从专属电梯走出来个小明星什么的,身边总要闹一阵。   白橙还被央求着替别人拍了两张和明星的合照。   那人接过手机对她说了声谢谢,挑好照片后又抬起头来问她:“你也是来签约的吗?”   “嗯。”白橙点头。   对方笑眼弯弯,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热情地伸手,“你好呀,我叫阮桃。”   白橙:“你好。”   “你长得真好看。”阮桃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说上两句,她看了白橙几眼,又歪着头说,“好像在哪见过。”   “可能我长相比较大众。”   “哦我想起来了!你——”   “小桃。”   话没说完,阮桃的话被人打断,见到来人后,脸色瞬间变化。   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女人,白橙看过去,正好瞧见她嘴角温和地笑:“你上楼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阮桃顿时没了刚才那幅活泼样,双眼耷拉着,“为什么要跟你说,你谁啊。”   白橙沉默旁观,闻言往右侧挪了挪,让出一个身位让她们说话。   女人性子倒是很好,说话不温不火,极有耐心:“我是你姐姐。”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阮桃冒出一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四周热闹的人声逐渐安静下来,使得这两句话格外引人注意。   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嘀咕讨论的声音若有似无地盘旋着,有这么几句顺势滑进了白橙的耳朵里:   “这是那个有名的律师吧,给顾靳打过离婚官司的那个?”   “谁啊,阮音书吗?”   “就是她,听说她背后的靠山是谭氏,和现任总裁都快订婚了!” 第10章 10. 您这种搭讪方式实在很老套   谭氏。   房地产起家,旗下子公司涉猎家居、电器、奢侈品等行业,是金融市场上的领军者,在北城几乎无人不知。   四年前,谭氏第一任CEO谭永誉突发心脏病住院,将集团重任交给刚从部队退役的长子谭启深。自他掌权后,谭氏扩张海外市场,投资国内娱乐业。不到两年,谭启深便成为新晋权贵中的翘楚,名利双收。   他做事张扬为人却极为低调,勤于克己,极少与异性传出绯闻。   有传闻说,他不与异性接触,是因为心里有一位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谭家大姐看不过去,四处为他物色合适的相亲对象,阮音书就是其中之一,听说她和谭启深相处得还不错,只是迟迟没有确定关系。   这些说辞都是白橙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事实上,自从四年前搬出兰苑后,她已经很少关心这类事情,只是偶尔从当地新闻或者朋友口中了解傅家的近况。   至于谭启深,她刻意不让自己想起、甚至去回忆一切和他有关的事。   所以关于感情方面的那些传闻,白橙也不知道哪些是对哪些是错。   约定签约的时间要到了,之前的小插曲很快被众人抛诸脑后。   前台接待带领这次面试通过的五个人选进入会议室,阮桃和白橙都在其中。   乐音的门槛高,就算是签个和声人选也要百般斟酌。   这次见面还不是终点,在正式签约之前还有一个小测试,五个人中优势较为突出的三位,才是最终人选。   白橙没有接受过专门的和声教学,在音域这块有局限性,但她声线比较特别,清澈干净共鸣很强,是极具辨识度的天赋型选手。   小测试的主考官是最近热播选秀综艺中的某位乐评人,白橙记不起他的名字,只觉得很眼熟。   “天哪,居然是顾靳诶!”   身边有人下意识惊呼出声,白橙回忆了下,这才把那个名字和眼前的男人对上。   顾靳正在点评她刚才那首歌:“唱得不错,音色让人眼前一亮,是个可造之才。”   在微博混了这么多年,白橙早已习惯面对别人的评价,回应不骄不躁:“谢谢。”   见多了热情激动的粉丝,顾靳对她淡然的态度产生兴趣,垂首翻看白橙的简历,末了又问,“我听说颂星最近也准备挖你,去那边面试了吗?”   颂星传媒,与乐音齐名的娱乐公司。   白橙没想到顾靳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她对这家公司并不陌生,也的确如他所言,在决定来乐音之前,颂星的人找过她,不过被她拒绝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她对成名的需求没有其他人那么迫切,来乐音的理由很简单,只是想多赚点钱。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是白橙在权衡两家公司时发现的——谭启深是颂星的股东之一。   她当然不可能选择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   “没有。”白橙清清嗓子,回应很简短。   顾靳闻言笑了。   这一笑,身边有人倏然传出一阵轻叹,心里如抓心挠肝般难受,不能插嘴,不能拿手机偷拍,只得大眼瞪小眼地听两人聊天。   对于粉丝来说,简直是酷刑。   白橙不能否认顾靳长得好看,只是她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太大感觉。   想到这里,她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张硬朗坚毅的面孔,思绪偏了偏,回过神时顾靳已经开始测试下一位。   半个小时的测验结束后,有三人被留下。   白橙成为其中之一,剩下两位一个是阮桃,还有一位白橙不认识。   和声对比其他工作自由度要高一些,需要配合歌手的时间,像白橙这样刚签约的新人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在公司有需求的时候才会用到。   合约签完就可以离开,上班时间会再通知。   白橙收拾好合同装进包里,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只剩下顾靳还在。   “走吧。”他替她拉开门,在别人看来估计得感到受宠若惊,不过白橙的表情仍像刚才那般,很平淡,“谢谢。”   后者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她笑了声说:“其实有时候,你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不出意外的话,白橙都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女朋友?”   顾靳未置可否。   她眉眼带笑,气场却更显疏离,形成某种引人探究的反差感,“顾老师,您这种搭讪方式实在很老套。”   被误会到这个地步,顾靳不免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想说句什么解释一下,助理从身后跑来,安排他去接下来的行程地点。   话题不了了之,白橙给他们让出位置,等顾靳先走,她再坐下一班电梯离开。   和她一同走进电梯的还有姗姗来迟阮桃,她捧着手机在看,连门就要关上了也没发现,还是白橙抬手挡了一下,她才得以赶上。   “谢谢你啊。”阮桃冲她笑。   白橙摇摇头,示意不用谢。   电梯里人不多,有几位是等着去送文件的工作人员,到一楼的时候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剩下白橙和阮桃。阮桃是个游戏迷,连走路都在忙着做任务,有好几次都是白橙拎着她的衣领把人拽回来,才没被人流撞上。   两人走到门口,阮桃的脚步突然停下。   白橙回头看,发现是早上那个女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阮桃脸色变换,低声质问,“我不是说过不用你接吗?”   “小桃。”阮音书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轻声细语,“姐姐跟你道歉,别跟我闹脾气了。”   “你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阮桃看她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心里就堵,用力甩开她,“我不是那个老男人,不吃你这套。”   “老男人”三个字迫使白橙停下脚步,趁等车的间隙,她随手点开网页搜索了两个人名。   寥寥几个词条,关于谭启深和阮音书的关系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显然是早就被清理过的。   谭氏的公关向来出色,这点白橙不得不佩服谭启深。   身后,僵持还在继续。   ——“姐姐给你买了杯奶茶,唱完歌润润嗓子吧。”   谁会买奶茶这么甜腻的东西润嗓子?   白橙微微回首,望向阮音书亭亭如玉的背影。   “谢谢,我不要。”阮桃推开她,往白橙这边走。   “小桃。”阮音书随后追了出来,硬是想要阮桃收下。   阮桃气不过,力道重了些,“你别跟着我,说了我不要!”   “啊——”阮音书频频后退,撞到白橙的肩膀,高跟鞋后跟恰好踩空,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下台阶。   千钧一发间,白橙抓住她的手腕,握着手机的右手顺势扶上她后腰,使力把人往后一带。   阮音书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诧,随后被稳稳拉了回来。   “阮小姐!”这当口,恰好有司机模样的人从身后赶来。   白橙回头去看阮桃,后者还捂着嘴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到了。   “您没事吧?”司机连声询问阮音书的状况,对阮桃的行为极为不满,“今天的状况我会对阮总一一说明的。”   阮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姑娘谢谢你。”司机向帮了忙的白橙道谢。   她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白橙看向阮音书。   后者的眼神毫不躲闪,似在端详也在考虑,对视不过一秒,便移开视线。   “留个电话吧。”临走前,白橙拉住阮桃。   阮桃仍沉浸在刚才错手推人的事件中,情绪并不高,她把输完电话的手机递还,想了想还是说:“刚才谢谢你。”   白橙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你拉住她,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交代。”   “你真的推她了吗?”白橙忽然问。   阮桃霎时一怔,有些疑惑,“什么。”   “回去好好想想我的问题。”接她的车已经到了,白橙往楼下走。   快到路边时看到阮桃仍站着,她弯起眼,冲后方摆摆手,“祝你好运。”   -   “嘭——”室外的声音被隔绝。   白橙往窗外望,阮桃正慢吞吞地下楼往车边走。   傅明修没有给她多几秒的机会,几乎是刚看到个影子,车就开了。   “下次别让我等这么久。”   白橙收回眼,把椅背调至舒适的角度,真诚建议:“你可以不来啊。”   “......”傅明修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沉默了好一阵。   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目不斜视地打转方向盘。   白橙看他快要黑成碳的脸,心情还不错。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出去?”快到兰苑时,傅明修又问。   “还没想好。”白橙说。   傅明修:“你还要想什么,难不成你真想嫁给我?”   白橙觉得他这样还挺好玩,撑着下巴凑过去,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也不是不行。”   “?”傅明修一脸“你吃错药了吧”的表情,一面又觉得白橙被他的魅力折服,好像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在脑海中天人交战几分钟后,他清清嗓子,坐直了些,想象着那些电视剧里虐心的桥段,说:“我知道我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但我不喜欢你,你死心吧。”   “好。”白橙放下手,坐回去,丝毫不留恋,“我死心了。”   “......”答应之快,让傅明修在心里打好的腹稿瞬间付之东流,他甚至差点没刹住车。   他不知道身边到底坐了一个什么品种的魔鬼,变脸这个技能被她学得如此出神入化。   “这样最好。”傅明修强撑着话题继续往下进行,“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跟爷爷说解除婚约的事?”   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车在院门口缓缓停下,白橙解开安全带,反问:“你为什么不去?”   “你更会说话。”   “爷爷更宠你。”   类似于这样的话,傅明修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最后,只得硬邦邦地从嘴里蹦出一句:“这婚事本来就是你爷爷提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哦,解铃还需系铃人。”   傅明修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仍然坚持:“所以你去说最好,趁早把婚约解除了对你我都好。”   “我不去。”她忽然说。   傅明修一听就沉下脸来,“为什么?”   白橙隐去眼底的暗淡,推开车门,跳下车。   “喂,我跟你说话呢!”   她深吸口气,漾起笑,回头趴在车门边。   时至旁晚,日光还未完全褪去,金色的余晖落在女人脸上,将精致小巧的五官轮廓映照分明。   傅明修拧着的眉松开些,心跳不自觉慢了一拍。   白橙梨涡浅浅,专挑他不喜欢听的说:“反正我不去,要去你去,爷爷要是不同意,那就结婚呗。”   看到时候谁气死谁。   话说完,她不再留意傅明修的表情,背起包包往前走。   身边有脚步声临近,白橙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感觉像有一只手倏然扼住了她的咽喉,脚步瞬间僵住。   余晖夕照,男人提步走来,那双黑眸锐利沉静,融入点滴珀色,恍若淬着光。   谭启深步伐平稳,视线往她的方向淡淡一落,没做停留,径直走入内院。   完了。   白橙想。 第11章 11. 撒娇   白橙在原地站了会,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解释一下。   但转念一想,不对,她干嘛要觉得心虚。   这事跟谭启深又没有关系。   肯定是之前被他管得太严,产生了应激反应。   白橙想起高中时期被没收的许多情书,脑海中浮现出男人曾经用长辈口吻教育她的话:“你现在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被其他事情影响注意力。”   自那之后,全校都知道她家教严,从高一到毕业,都没有人敢来骚扰她。   白橙当时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这个人身上,听完那些话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错把那番忠告当成了在意。   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爱。   “你干什么呢?”踌躇间,傅明修已经停好车走过来。   男人的背影经过拐角,消失不见。   白橙回过神来,理理头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刚走过去的是不是舅舅?”傅明修问,“我感觉好像看见他了。”   “不知道。”   “......”   -   傅老爷子最近要出趟远门,老战友的儿子结婚,他赶着去喝喜酒,顺便探望一下故友。   这次行程是上个月就定好的,为了缓和与老爷子之间的关系,傅远林夫妇决定放下公司的事,抽出时间陪傅致鸿去一趟。这一走快两个星期,谭语琳放心不下傅明修和白橙,临走前把两人交给谭启深照拂。   傅明修仗着谭语琳不在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自那晚吃过饭后就没再见。   白橙对此也求之不得,她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工作室步入正轨,有好多事需要接洽。乐音那边又有活叫她过去,现场一待就是一下午,晚上下班继续回去剪视频,常常忙到凌晨才睡。   傅致鸿不在家,她基本上没回兰苑。   每天两点一线,困了就在公司凑合一晚上。   这样操劳了一周,白橙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给,喝了。”蔺染替她冲了杯感冒灵,顺便把医药箱里的降温贴递给她。   白橙接过来,手心都是烫的,“谢谢。”   “我就几天不在,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没办法,生活所迫。”她把降温贴贴在头上,接着看了一眼手机。   时间不早,白橙撑着桌沿站起来,转身去拿放在衣架上的包包。   蔺染看她这架势,问:“干嘛?都这样了你不会还想出门吧。”   “嗯,我得出去一趟。”白橙说。   “不许去。”蔺染拉住她的胳膊。   她抬眸,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蔺染真是服了她,“你有什么事现在非去不可?”   白橙:“我很快回来。”   “你今天要是不说有什么事,我是不会让你出门的。”   她叹了口气,手撑着在桌沿边坐下,低垂着眼,音色哑而轻:“去看我爸。”   蔺染神色微顿,缓慢松开手,嘴唇蠕动半晌,过了一会才说:“那我送你去。”   “不用...”白橙不想麻烦她。   “就送你到门口。”蔺染坚持,替她拿了包出门,“我怕你晕在路上,没人救你。”   两人坐电梯到楼下,上车前,蔺染接了个电话。   白橙就站在车门边等她,见她的表情有些为难,心里大概有了谱。   两分钟后得到证实,打电话来的是与工作室长期合作的广告商。   那边有个推广才谈成,今天过去就能敲定合同,这时候说不去就等于前功尽弃。   在白橙的在三保证和催促下,蔺染终于同意,“那你回来的时候一定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知道了。”她强忍着喉口的痒意,冲车窗挥手,“路上小心。”   告别蔺染后,白橙去路口拦了辆车。   计程车司机人挺好,听说她要去烈士陵园后,还绕道送她去经常光顾的店买了鲜花。   其实这两年,白橙去看望白辉的次数比之前少了许多。一是工作忙,二来因为年岁见长,承受孤独的能力越来越强,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亲情格外依赖。   但不论多忙,她都会在每年的这一天如约而至,从不缺席。   白橙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晚,记得陈晴接到公安部门打来的电话后,捂着唇失声痛哭的样子。她当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也不知道“烈士”这两个字对她的含义。   直到一个雨天,陈晴让她穿上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皮鞋,抱着她上了一辆车。   白橙听见陈晴和开车的那个男人说话,却听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哭着喊着要找爸爸,怎么哄都哄不好。   很快,白橙被带到一面冰冷灰暗的墓碑面前,上面刻着她不认识的文字,只有墓碑顶上的那张照片仍然鲜亮。那天雨很大,冰凉的雨水打湿了裤脚,她牵着妈妈的手,对那面墓碑鞠躬。   霎那间,她觉得委屈又奇怪,朝那伫立着的墓碑嚎啕大哭。   小小的身影后,有几十位穿着警服的叔叔阿姨一同脱帽致敬。   风也呜咽,所有的哭泣和低吟都被掩盖在淋漓地雨声中。   十七年前的这一天,白辉因公殉职,牺牲在前线。   -   仿佛为了贴合白橙现在的心情,下车时,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白橙没带伞,低头护着怀里的花快步往里走。   一行行石碑纵横交错,上千英魂在这里沉睡,白橙放轻脚步往台阶上走,耳边只听得见落在地上的雨声。雨势渐大,她来到熟悉的位置,看见石坎上摆放着一束鲜花。   跟往常一样,有人在她之前来过。   因为身份特殊,白辉跟家里亲戚几乎不怎么联系,陈晴离开后,每年也只有她会来。   每次祭奠日,白橙总会发现白辉的墓碑被别人打理过,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有人找错了地方,直到后来每年都看到同样的花,她才打消之前那个念头。   也许,是白辉昔日的某位战友。   不管怎样,还有人记得他,是这么多年白橙唯一能感到欣慰的事情。   她把两束花并排放在一起,雨落在铺开的裙摆上,浸透了衣衫。   白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与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对视,半晌,她弯唇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蹲在他面前,说起最近发生的事。   雨越下越大,她好像不知疲倦,任由雨珠砸下。   而不论白橙说了什么,不论她是哭还是笑,对面的人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再也不会得到回应了。   不知不觉,眼泪混着雨水一起,从眼眶滴落。   暴雨倾盆,天色黑压压的,令人透不过气。   不知道说了多久,白橙觉得头开始发沉,视线变得模糊,她再也压抑不住,终于捂着唇咳出声来,平复呼吸后再看向白辉:“...对不起爸爸,看来我今天得早点回去了,等下次天晴再来看你好吗?”   男人的英容笑貌没有变化。   白橙垂下眼,衣裙已经完全湿透,她改变姿势,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雨滴大颗大颗坠落,回去的路好像比来时要难走。   她想快步跑下去,然而双腿却使不上力,额头像冒了火似的,身上被雨淋透,喉口却干燥不已。为了防止从台阶边跌落,白橙蹲下来,咳嗽使她的侧脸到脖颈通红一片。   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但她知道要马上回去才行,   思绪游离后,再次用手撑起身体。   白橙显然高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她双腿发软,眼里的光景变得不甚清明,脚步错开,眼看就要摔下楼去——   幸运的是,有人从身后走来,手掌托住她滚烫的腰身,给予支撑。   雨好像突然变小了。   身体被伞面遮挡,入目是一双黑色的皮靴,冲锋衣的尾摆被雨水打湿。   白橙抬起眼。男人的目光居高临下,平静幽深,哪怕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他仍旧衣着工整,五官棱角分明,有种尖锐的压迫感。   谭启深倾斜手腕,伞面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是你啊。”她疲倦地勾起唇角,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小舅舅...”   像是感受到了一个安全的怀抱,便再也撑不住。   话音落,白橙靠在他肩头昏睡过去。   -   于信陪上司来祭奠故友,怎么也不会想到能看见这样一副场面。   谭启深抱着白橙从山上下来,身上大半部分已然淋湿,于信立刻撑伞过去迎接,替他打开车门。   “去医院。”   “好的谭总。”   车辆驶离陵园。   谭启深脱去外套,让于信把座椅加热器打开。   白橙靠在后座,意识沉浸于半梦半醒之间。路面不平,颠簸使得她本就不安的眉梢再次蹙紧,眼依稀睁开些,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仍用力反驳:“我不要去医院。”   她从小就害怕打针,到现在生病都只靠吃药,如非必要绝不上医院。   谭启深自然知道这点,闻言没应声,手里动作依旧。   干燥的毛巾擦去额角沾粘的雨水,白橙等了几秒,心里着急,害怕他不说话的样子,又想要得到答案,“谭启深,你说话...”   她声音软而娇俏,带着沉重鼻音,听起来像在撒娇。   男人这才有了反应,抬起眼直视她。   那眸光锐利幽暗,深不见底,“你叫我什么。” 第12章 12. 也好   车内安静下来。   白橙迷迷糊糊听见那话,以为他生气了,立刻改口。   “小舅舅...”她依旧坚持,“我不去医院。”   眼底暗藏的情绪被收起,谭启深没再说什么,让于信改道回兰苑。   轿车在大雨中疾驰。   半小时后,雨势仍未有停歇的迹象。   家里阿姨去院外接了医生过来,伞收拢放在主厅门边的架子上,裤腿被雨水打湿也顾不了,只等医生换好鞋后,将他往楼上引。   医生在阐述病情后开了药。好在情况还不算太糟,人虽意识模糊,但只是由于感冒发烧造成的,加上刚才又淋了雨,身体受不住才会累垮。   吃完药睡了一下午,白橙的脸色确有好转,烧也退了。   人醒来已是晚饭时间,阿姨送汤上楼,谭启深换身衣服,去楼下处理工作邮件。   没一会,王姨端着餐盘下来,盘里的餐食满满当当,几乎没动过。   谭启深掀眸扫了眼。王姨领会他的意思,停下来,“人是醒了,不过没什么胃口,东西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茶几上传来震动。他收回目光,“嗯。”   “我还是去给她做点别的吧,这生着病不吃东西怎么行。”王姨边说边往厨房走。   桌上除开电脑和一些工作文件,还放着两部手机。   此刻,粉色外壳的那部屏幕闪烁着,上面备注写的是“顾老师”。   手机自顾自响了一会,屏幕自动陷入黑暗。没过几秒再次亮起,就这么重复了两三趟,直到对方终于确定没有人接,这才偃旗息鼓,放弃了。   谭启深没管,垂眸翻阅文件。   大概过了三分钟,又有电话进来。   不同的是,这次是他的手机。   “喂?”男声出现在电话里,“你家外甥女没来上班,现场找我几遍了,要不你帮忙催一下。”   “她病了。”谭启深说。   闻言,顾靳有些诧异:“病了?怎么搞的。”   “这个问题,我倒想问问你。”他合上文件,姿态闲散,话音不疾不徐,压迫感极强。   “什么意思。”顾靳被这话弄得半天摸不着头脑,“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谭启深拿过桌案上一叠通告单,拎出两个时间点相近的演出念出来。   越往后,电话那端越安静。   像这样的通告其实还有很多,有时候一下午都能排满,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跑演出强度大,加上工作室最近事多,双重压力下,就是铁人也需要休息。   可是白橙没有。   “这...”顾靳似乎消化了好一会才想到解释,“工作方面不是我安排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是因为她唱得好,歌手才愿意用她。”   “不管如何,人病了是事实,我只看结果。”   “行,这次算我不对。”顾靳自认理亏,“下次安排通告我替你看着点,绝不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这总行了吧。”   谭启深没接话,也不再出言反驳,顾靳就当他默认了。   正事解决,后者又半开玩笑地说起来,“你这外甥女来头不小啊,能劳动你亲自保驾护航,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你为了女人动气...”   “挂了。”   没等顾靳说完,谭启深便摁灭手机,放到一旁。   太聒噪。   -   立夏后天亮得早。   昨夜的暴雨洗刷污垢,晴空湛蓝高朗。   一觉醒来,白橙脸上已无病气,身上轻松不少。   她揉着头发坐起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手机。果然,未接来电的提示快把整个屏幕都挤爆了。   白橙咬着牙刷翻阅联系记录,这才想起来,昨天下午有个活动没去。   给蔺染发完消息,她给现场负责人打电话,却没人接。   糟了,不会被拉黑了吧。   踌躇间,手机传来震动。   是蔺染:[你醒了?]   白橙垂头丧气地打字:[嗯。]   刚发完,对方直接把语音通话抛过来。   “......”她接通,站起来去衣柜找衣服,嗓子还有点哑,“抱歉没回你消息,我昨天不太舒服,就直接回家了。”   白橙没提遇见谭启深的事,毕竟在发着高烧在路上晕倒这种事说出去也不怎么光彩。   可她不提,不代表蔺染也不提。   蔺染:“我知道,你舅都跟我说了。”   “?”白橙愣了一下,“他找过你?”   “对啊,就说你生病的事。”蔺染原原本本告诉她,“我昨天不是着急嘛,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接,后来是他打给我,我才知道你已经到家了,不然我都差点开车去福山找你了。”   难怪她昨天找不到手机。   “我还忘了问你呢。”蔺染想起来,“你去乐音兼职怎么不告诉我?”   “没想瞒你,开始不确定能不能进就没说。签约之后事太多,我又给忘了。”白橙一顿,“不对,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谭总说的啊。你昨天生病没法去,他让我帮你请假。”   “请假?”   “啊,你这样还怎么唱歌,我请了三天,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所以,谭启深都帮她安排好了。   她也没有被乐音拉黑,而是正在休假。   见她不回,蔺染忍不住打趣:“话说回来,傅明修虽然不靠谱,但这婆家还真不错。有人在背后给你撑腰,以后嫁过去都不用愁了。”   “......”   -   这一病,白橙收获了十几条慰问短信,以及两个视频通话。   短信来自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视频来自傅家的长辈。   昨天那位家庭医生是傅致鸿的老战友,这事想瞒都瞒不住。   老爷子在视频里百般叮嘱,白橙一一应下,并且保证不论晴雨天下次出门一定带伞,这才把老爷子哄去睡午觉。视频挂断没几分钟,谭语琳的通话请求发过来。   “橙橙啊,你身体怎么样,好点没?”   白橙把窗帘拉开,“好多了,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谭语琳看她气色恢复过来了,这才缓了口气,“你下次要去哪,一定得让明修陪着,也好有个照应。”   “嗯,知道了。”白橙嘴上应着,心里压根没把傅明修列入可以依靠的选项。   指望他?   还不如指望雨早点停。   “对了,我让明修给你带了点吃的用的,你这几天在家休息,让明修带着你四处逛逛,花一样的年纪,别总埋头工作,把身体都累垮了。”   谭语琳表情温和,面容柔善,颇有点谆谆善诱的意思。   白橙虽然不喜欢傅明修,但能感觉到谭语琳为她着想的一片心意。   这么多年,因为有傅家长辈的关照与纵容,她才不至于活成一座孤岛。所以有些事情,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只要谭语琳开口,她都会照做。   包括试着去和傅明修相处。   洗完澡下楼,王姨把做好的午饭端上桌。   跟谭语琳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傅明修已经在楼下等她。   今天是周末,谭启深没去公司,正在餐桌边用午饭。他斜靠着椅背,垂眸翻阅手中的财经杂志,家居服套在身上,削弱了几分令人望而却步的冷淡。   白橙拉开椅子,坐在对面。   鉴于昨天的“救命之恩”,她还是抹开面子,笑眼问候:“小舅舅,中午好。”   “嗯。”他没抬眼,目不斜视地应了声。   “昨天谢谢你啊,送我回来。”   谭启深:“谢就免了,我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一贯的长辈口吻。“......哦。”   话题终结,白橙闷头喝粥。   余光注意到傅明修朝这边走来,“你们聊什么呢。”   傅少爷终于忍不住被当成透明人的待遇,直接过来质问她:“我坐在那这么久,你没看见?”   白橙垂着眼,自顾自夹起对面盘里咸菜,面露不解,“谁在说话?”   “......”傅明修气不过,一把将那菜盘抢过来,“现在看见了?”   筷子错位,汤汁溅了几滴出来,恰好弄到白橙新换的T恤上。   她放下碗筷,瞪着他,“衣服,你给我洗。”   “凭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傅明修狡辩。   白橙习惯了他跟小孩一样蛮不讲理的性格,抽出纸巾擦了擦,“你不洗也行,我不会跟你出去。”   这一下,掐准了傅明修的软肋。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生动,从呆楞到惊讶再到妥协,白橙把他的心路历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而后,听见傅明修问:“我妈都跟你说了?”   “说是说了。”白橙接着说,“不过得看我心情。”   傅明修隐约觉得不对,把她拉到客厅这边,“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去,这样的话你就没法跟阿姨交差。同样的,你下个月的生活费恐怕也要大打折扣。”白橙平静叙述,轻描淡写几句便浇灭了他一半的气焰。   傅明修面露不悦,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思索几分钟后,妥协:“成,衣服我帮你洗,这总行了吧。”   白橙瞥他一眼,“本来就该你洗。”   碍于谭启深就在背后,他压抑着声音:“那不然你还想怎样?”   考虑过后,她说:“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跟你去。”   傅明修警觉起来,“什么条件。”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傅明修的表情变得古怪,“别不是什么让我娶你这一类的条件吧,我告诉你,这我可不干啊。”   白橙实在是佩服他的脑回路,“放心,你同意我还不愿意呢。”   傅明修:“......”   “你先考虑考虑。”   白橙撇开他走回餐桌,将吃完的饭碗放回厨房,顺便把谭启深面前的空碗一起收拾了。   等洗完碗回来,傅明修终于下定决心,“我答应你,不过今天出门都得听我的!”   她抽张纸巾擦手,“成交。”   “什么时候出门啊,你不会还要睡午觉吧。”   白橙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往楼上走,“给我五分钟换衣服,马上下来。”   “那你快点啊。”   叮嘱完,傅明修又想起什么,端起笑问坐在一旁的谭启深:“舅,下午有空吗?”   谭启深扫了眼手机上满满当当的工作计划表,合上杂志,面不改色道:“有。”   “那太好了,跟我们一起去吧,有你在也能做个见证,拍几张照片,免得我妈不信。”傅明修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三人都能听见。   白橙眼皮一跳,刚想回身开口阻止,奈何半个气音都没发出来,就听见——   “也好。”   “?” 第13章 13. 穿越烈阳,直击心脏   时至盛夏,烈阳炙烤大地,出门随便走一圈都一身汗。   白橙带上遮阳帽和墨镜,躲进车里,熟悉的冷杉气息铺面而来。   她抽出防晒霜慢悠悠地涂抹,努力忽视身边人的存在。   也不知道傅明修是怎么想的,出门带长辈,还美其名曰做什么见证,他以为是去结婚吗?   想到这里,白橙忍不住偷看一眼身侧。   谭启深靠在座椅上,脖颈向后延伸,喉结微微凸起,精瘦流畅的下颚线延伸进衣领中。   他闭着眼,蓝牙耳机的logo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衣着是难得的休闲打扮,标配白衬衫搭上米色阔腿休闲裤,普普通通又吸引眼球。   “傅少,咱们先去哪?”   见人到齐,坐在驾驶座的今日司机兼摄影师问。   傅明修窝在另一侧打游戏,闻言切换手机界面,上面是一张写满字的表格,他看了两眼说:“电影院吧,时间快到了。”   摄影师踩下油门,“好嘞。”   车辆平稳起步,踏上行程。   白橙略略凑过去看他的手机,问:“你这写得什么?”   “安排表啊。”傅明修说话切换界面,“正好,我也发你一份,心里有个数,别到时候喊累又走不动。”   白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快,手机上收到那份相同的表格。   她粗略扫过,上面密密麻麻安排了下午的所有行程以及打卡点,要去的地方之多,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白橙总算明白傅明修为什么会怕她喊累了,这就是个铁人也得喊累啊。   “不好意思,提醒你一下,我还是个病号。”她面无表情地说。   傅明修专注打游戏,不以为意:“所以?”   “所以这么多地方你打算一个下午跑完,还不准我喊累。”白橙强撑起笑问,“你还是人吗?”   “......”游戏角色被KO,他烦躁地切出去,“今天有时间当然要一次性跑完啊,你以为我很闲,能每天都跑出来和你过家家啊?”   刚说完,白橙指着他手机的游戏界面反驳:“难道不是么?”   傅明修一噎:“......”   旁边正在开车的摄影师被迫接收整段吵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傅明修地脸更黑了,侧眸瞥他,摄影师连忙赔笑:“抱歉没忍住,你们继续哈,继续。”   “行。”被看笑话的傅少爷面子上过不去,咬牙切齿地妥协,“路程超过一个小时的地方不去,这总行了吧大小姐。”   白橙坐回原位,拧眉划了划,“不行,就算去掉路程远的,这也还有十多个地方,最多只能挑五个。”   “五个怎么行!”傅明修跳脚,“只够发一回的。”   “就这一回,够了。”白橙说。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等傅致鸿回来后,就去把婚约解除。   傅明修看她笃定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燥。   想了好几个反驳的理由却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同意下来。   -   二十分钟后,轿车驶入嘉禾广场负一层。   傅明修转眸去看谭启深,男人摘下蓝牙耳机。他腆脸一笑:“舅,我们该下车了。”   白橙推门的手微微顿住,不自觉飞了心思。   谭启深:“你们去,我回个电话。”   “也行,车里更宽敞,您先坐一会,反正我们很快就下来了。”傅明修说完,推门下车。   摄影师知道轻重,也听过谭启深的名号,全程不敢怠慢,把车停稳便背着包下去了。   车里就剩下白橙和他两个人。   “要给你带什么吗?”白橙打破沉默,“比如水或者吃的...”   谭启深侧眸,眉眼深深,“不用,好好玩。”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皮一跳,异样的感觉很快从心底消逝。   再次抬头,谭启深已经移开目光,接通电话。白橙摸摸鼻尖,安静推门下车,随即沉缓地应答声从身后响起。   回身关门时,里座的男人把一个纸袋递过来。   她有些惊讶,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谭启深动作没变,算是回答她的问题。白橙把袋子接过来,没再说什么,轻声关上车门。   开始她以为那纸袋里装的是垃圾,在准备扔掉之前,侥幸打开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件针织薄衫。   “?”谭启深给她这个干嘛。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也是到了影院白橙才理解,傅明修所说的“很快就下来”是什么意思。   白橙开始还在担忧要怎么熬过这枯燥乏味的两个小时,毕竟和不喜欢的人来看电影,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不过傅明修显然没有让她失望,说是“看电影”,其实就是两个人坐在包场的影院里拿着电影票,让摄影师拍照。   傅明修要求还挺高,什么打光阴影角度比她还在意。   反复十几次之后,白橙手都举僵了,傅明修仍然不满意,她有些不耐烦,“傅大少爷,您能不能稍微降低一下标准,又不是拍宣传照,一个生活照就没必要这么讲究了吧。”   “怎么么行,本少爷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是完美无缺的。”   “......”白橙无话可说。   “您看看,这样成吗?”摄影师将屏幕的一半分享给他。   傅明修看过之后,微微蹙眉,“不行,这里太暗了,显得我额头好高,再来一张。”   “......”   影院冷气很足,他们坐的地方又恰好对着风口,白橙假笑了三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在傅明修和摄影师讨论光影的当口,她才想起来怀里揣着的纸袋。   谭启深给的那件薄衫派上用场,白橙二话不说连忙将衣服套好。   外套料子虽然薄,但很好的抵挡了周身的寒意,似乎在他身边放得久了,衣服也有一股熟悉的冷杉气味,将她完全包裹。   不过,谭启深怎么会随身带着一件女士外套?   还是说,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白橙去看手机,据他们上来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不知道他的电话打完没有,会不会无聊。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惊讶了一瞬。   另一边,傅明修筛选几轮过后,仍然不太满意,“我觉得还可以更好,这里——”   刚想开口指出不足,他话音兀地一顿,发现来自身边的“死亡凝视”。白橙瞪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多啰嗦一句,我就不拍了。”   傅少爷迟疑几秒,权衡过后,把相机推回去,“哎,那就这样吧,咱们去下一个场地。”   得到反馈,白橙移开眼,恰好看见摄影师的肩膀松懈下来,似乎也大松了一口气,对她讨好一笑。   三人离开影院。   工作日的中午,商场人不太多,扶梯基本都是空着的。   傅明修人高马大,腿长走得也快,没一会就走到一楼,摄影师提出想去趟洗手间。   “你快点。”他停下来站在一家饰品专柜前等着,白橙姗姗来迟,和他们汇合,偶然被身后橱窗内的一对袖扣吸引了视线。   导购小姐看他们的穿着非富即贵,笑脸盈盈地介绍。   “这是我们店最近才到的新款,小姐想为先生选一对吗?”   谁跟她是一对。   傅明修在心里腹诽,转而看见白橙专注的侧脸,硬是把那句话压了下去,他转变口风,清清嗓子,背都直了几分,“你想要?”   白橙没接话,似在仔细端详袖扣的模样。   “要是真想要,我可以勉为其难买给你。”傅明修再次开口。   闻言,她收回眼,对导购小姐道谢:“麻烦你了,我就随便看看。”   导购没说什么,以笑容作为回应,悻悻走进店内。   傅明修蹙起眉,似乎想不到居然会被她拒绝,“你想清楚,我可不是每天都这么大方。”   白橙耸耸肩,不以为然:“不了谢谢,我受之有愧。”   -   电影院打卡完成,他们又顺道去了商场附近的一家网红刨冰店,拍完照片,因为人太多声音太吵,傅明修也没挑剔马不停蹄地便往停车场走。   下一个目的地是欢乐谷。   这么热的天去欢乐谷,白橙觉得傅明修简直是疯了。   她涂了两倍的防晒,还是觉得紫外线想针一样扎在皮肤上,没拍几张便躲到阴凉处歇脚,等傅明修找好角度再过去。   白橙把帽子脱下放到桌边,去窗口要了一杯喝的,付钱的时候想起来,回头问坐在对面的男人,“舅舅,你要喝吗?”   谭启深微微侧眸,“不用。”   “你点的什么。”过几秒,他又问。   “冰奶茶。”白橙说。   “换成热的。”   “为什么,热的不好喝...阿嚏——”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   谭启深看过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你不知道?”   “...哦。”白橙抿唇,看在他昨天“救命之恩”的份上,只能妥协。   她重新跟奶茶店的服务员交涉,把冰奶茶换成热的,后者顺着她的目光往右看,视线落在眼前这位英俊的男人身上。   “小姐姐,那个是你舅舅啊?”女生把冰奶茶递给他的时候,实在好奇,问了一句。   白橙点头,把吸管插入奶茶杯里,心里还有点怨气,凑过去小声说:“别看他长得好看,其实已经很老了。”   女生笑了笑,红着脸将一杯冰茶递过来,“这个送你吧。”   “送我?”白橙注意到她的目光,明白过来,“那谢谢了。”   “给。”她走回座位,把冰茶放在谭启深面前,他稍稍挑眉。   “别误会,这是卖水的老板送的,不是我买的。”白橙咬着吸管说,与他打商量,“您要觉得不好意思,不如去交换个微信,人家说不定还能再多送我们几杯。”   谭启深看她一眼,起身走到窗口,按照价格扫码付了钱,“多谢。”   “不...不客气。”女生红着脸回答,眼底难掩失落。   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跟以前拒绝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冷淡疏离、彬彬有礼,不留任何回转的余地。   “您这样很难有女生喜欢吧。”白橙在心里思考,不知不觉这话脱口而出。   谭启深重新坐下,闻言顿了顿,下一秒,眼尾划出一个极浅地弧度,嘴角缓缓上扬,看着她,语气有些耐人寻味:“没有么?”   霎那间,白橙仿佛从那眼神里看穿了些什么。   没等她错开话题,就听见男人说完后半句:“你不就很喜欢。”   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白橙愣住了,呼吸凝滞半秒。   那话在脑海中反反复复。   透过盛夏的蝉鸣,穿越烈阳,毫无预兆地直击心脏。 第14章 14. 您女朋友来电话了。   四目相对。   白橙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混着身后夏日热烈的光。   心跳一下、一下...打破节奏,变得不再规律。   更要命的是,她无法反驳他的话。   因为他们都清楚,那就是事实。   对比她兵荒马乱的内心,谭启深的目光要从容得多,就像平静无波的一池深潭,叫人瞧不清底色。那话仿佛意有所指,又仿佛像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   白橙一时看不分明。   “嗡...”桌案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刺穿胶着的氛围。   她暗吁口气移开目光,垂眸扫了眼——是谭启深的手机在响。   在注意到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时,白橙先是一愣,几秒后了然,像是找到了某种支撑,眉眼弯弯,“我收回刚才的话,舅舅您这么有魅力,这么可能没人喜欢呢?”   谭启深敛下眼睫,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阮音书”三个字。   白橙推还手机,点点屏幕上的字眼,善意提醒:“您女朋友来电话了。”   说完,她没再看他,拿着喝完的奶茶空杯扔进垃圾桶。   傅明修恰好在对面喊她,白橙打着伞跑过去,回头时,谭启深仍是刚才那个姿势,长腿交叠,上身倚靠向后,远远看着她。   是没接还是打完了?她不由得去想。   想到一半便制止住这个念头,白橙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往阴凉处跑。   管他接不接,都不关她的事。   -   傍晚五点,欢乐谷的打卡点结束,白橙终于能好好在车上坐一会儿。   上车之前,傅明修恰好接到谭语琳的视频通话,他兴高采烈地汇报今日行程,还有意无意地提起舅舅也在。接完电话回来之后,傅明修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嘴角带笑,透着一股喜上眉梢的劲儿。   白橙看一眼就知道,他的生活费有着落了。   主要目的达成,傅明修对后面几个打卡点顿时失去了兴趣。   大手一挥,各回各家。   谭启深早在他们拍到中途的时候先行离开,说是有事要回公司处理。   白橙看着身边无人的座位,侧过头缓慢合上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下午交谈的场景,她叹了口气,侧头往向窗外。   太不争气了,怎么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呢。   从欢乐谷回到市区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加上吃饭耽误了点时间,回来时夜幕已至。   华灯初上,白橙莹白小巧的脸孔倒映在车窗上,秀眉轻轻蹙着,唇角低抿成直线,像在懊悔。耳边传来前排傅明修和人团战的音效声,车载广播里放着一首很久没听过的老歌。   二十分钟后,入目逐渐变成熟悉的景象。   在经过嘉禾广场时,白橙突然叫停车辆:“我就在这里下,麻烦停在路边就行。”   傅明修从副驾驶看过来,“你要干嘛?”   “我有事。”她眉眼淡淡,显然不愿多讲。   “大晚上的你有什么——哎!”   摄影师车技不错,说话间已经将车辆靠边停稳。   白橙没听完话,推门下车,傅明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在身后叫了她好几遍,吸引了身边许多人的目光。饶是这样,白橙也没有回头。   “傅少,您要是舍不得,您下车追去啊。”摄影师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   傅明修被灌了满肚子气,刚才的好心情瞬间削减大半,不知道是被看穿了恼羞成怒还是怎么,听完这话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谁舍不得她了?我舍不得个屁,赶紧开车!”   摄影师没再说别的,鉴于金主爸爸的威慑力,他不敢怠慢,驱车驶离。   晚上的商场好像比白天更冷些,白橙裹紧外套走进门口那家饰品店。   中午见过的导购员认出她来,连忙殷勤地上前推销,白橙的目的跟明确,进店不到五分钟便下了单,这提成赚得轻松又愉快,送人出门的时候,导购眼里笑意都快溢出来。   “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白橙礼貌点头,推开店门。   回头时,没注意到门口经过的人,她一时没来得及停下,正好跟对方撞上。   “看什么呢,毛毛躁躁的。”面前的中年女人怒目圆瞪,边说边用手抬了抬脑后的发髻,一看就是不是那种好相处的人。   白橙没心情在这里和她争执,只好认下过失,“抱歉。”   “道个歉就完了?你踩到我了知不知道,还有——”女人不依不饶,大有和她在店门口吵起来的架势,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赶上来的人打断。   “妈,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突然闯入的女声柔软细腻。   白橙挪眼看过去,恰好迎上对方同样投过来的目光。   “是你啊。”阮音书的表情先是错愕,随后朝她莞尔一笑,“又见面了。”   上次在乐音门口发生的事还留在白橙的记忆中,她没说话,冲对方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见状,陶丽华眉头瞬间聚拢,“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阮音书蔼声替她解释,“白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刚才肯定是不小心才会撞到,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吧。”   白小姐?   白橙轻轻挑眉。   阮音书这几句话说得挺有章法,陶丽华饶是再气不过,也不会当众不给自家女儿面子,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到最后,这位阔太太只好不情不愿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看在小书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小姑娘下次走路注意点,别毛手毛脚的,要遇到其他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陶丽华说了两句便推门进店。   阮音书等母亲进去后,才拉过白橙的手对她说:“不好意思啊,我妈妈脾气大,你别见怪。刚刚没伤到哪吧?”   “没有。”白橙不动声色地将手抽离,脸上没什么笑意,“谢谢你替我解围,再见。”   “白小姐!”没走几步,阮音书从身后叫住她,追上来,“你看,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见两次,也是有缘,不如留个联系方式,下次叫上小桃一起吃个饭吧。”   白橙看着她,唇间溢出一抹笑,“联系方式?”   阮音书点头,正要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就听见白橙接着说——   “这种没意义的事就别做了吧。”   阮音书动作一顿,指尖挑起斜落在脸颊边的长发,眉头轻蹙,似在不解:“白小姐,你好像对我有种敌意,是我理解错了吗?”   “一面之缘而已,哪来的敌意。”白橙刻意将那四个字咬字加重,她定定站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况且你既然能知道我姓白,那弄一个联系方式应该也不难吧。”   阮音书表情微僵,挎在背包带上的手稍稍握紧。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白橙已经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   原本昨天就应该到家的傅致鸿,将回程的日期整整挪后了一周。   在电话里问起缘由,谭语琳只说老爷子还想再多陪陪老战友,白橙表示理解,也没有多问。   休假结束后,她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这一病,白橙也算因祸得福。蔺染得知她在外兼职后,二话不说将工作室的大小事务揽过去大半,给她腾出足够的休息时间,乐音这边的工作安排也不再那么紧凑,场次之间有了充分的缓冲。   后面两周的和声安排都在北城,强度不算大,白橙也不像之前那样分身乏术。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说来挺巧,这几次任务她跟阮桃都能碰上,彩排闲暇在一块,两人逐渐熟络不少。   阮桃是个外向活泼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平时在后台等得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聊八卦,从娱乐圈的绯闻说到顶流明星的嗜好怪癖,北城权贵的名号她也听过不少,最后没什么说的了,又向白橙吐起自家苦水来。   多亏了阮桃的“知识科普”,白橙在这两周里知道了以前不怎么熟悉的流量艺人的小名,还有圈内著名的模范夫妻,以及哪两位当红小花面和心不和的传闻...   也因此得知阮家的一些事情。   那天和她在商场差点闹起来的中年女人,是阮桃爸爸的初恋,也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阮桃妈妈过世之后,陶丽华找阮庆元借钱看病,阮庆元这才得知陶丽华当年瞒着他生下一个孩子,母子俩生活拮据,生活环境也很差。   阮庆元对陶丽华本就有愧,更舍不得亲生女儿一辈子生活在艰难困苦里。   于是在阮桃妈妈去世不到三个月后,娶了陶丽华进门,阮音书也因此成为阮家名副其实的长女。   大学毕业后,阮音书顺利进入当地有名的事务所学习,数年经营,名声大噪,北城不少知名企业的法务部都有她的挂名。   “我承认,她有些事确实做得比我好,工作也刻苦。”   在后台等彩排的间隙,阮桃跟她说起家里的事情,“可我就是不服气,明明有些事是她做的,她却诬陷给我,我爸还那么偏袒她!”   白橙没经历过这些,无法完全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只能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陪着她疏解情绪。   “还聊呢。”话说到一半,化妆间门口已经有人来催,“该你俩上台了,快点啊。”   伤春悲秋的时间到此为止。   “来了。”白橙拉着阮桃起身,匆匆跑去后台候场。   结束彩排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回到兰苑,王姨正好端着碗汤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笑颜瞬间展开,“回来啦。我正要给谭先生去送汤,你先在客厅坐会,我等下也给你盛一碗。”   王姨端着木托盘从她眼前经过。   白橙本来是不饿的,闻见那汤的味道,肚子里的被馋虫勾出来,她点头,“那麻烦王姨了。”   “不麻烦。”王姨迈着步子上楼,过了几分钟下来,又揣着空托盘往厨房去。   没一会,和刚才那碗汤相同的鲜香味道便充盈至白橙鼻尖。   她吹开热气,喝了两口,满足到眼睛都弯成月牙型,“好喝,王姨手艺真好。”   “不不,我可不敢居功。”王姨连连摆手,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显得面容越发和蔼可亲,“这汤是谭先生煮的,我只是帮忙打个下手而已。” 第15章 15. 解除婚约   谭启深?   白橙动作微顿,慢悠悠地把勺子送到嘴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舅舅怎么想起来煮汤了。”   “先生说最近天热,喝点汤对身体有好处。”王姨笑呵呵地,过了会又接着说,“我猜大概是看你身体不好,想给你补一补。”   白橙没说话,垂眸盯着碗里切成小块的冬瓜排骨,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旋即问:“他在楼上?”   王姨正欲离开,闻言回道:“对,谭先生煮完汤就去书房了。”   “嗯,知道了。”   心不在焉喝完汤,白橙把碗拿去厨房洗干净,收好放进橱柜里。   王姨正在仓库准备明日除草的东西,后院巷子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提步往楼上走,回到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深蓝色的小纸袋。   隔壁房间的灯是暗的。   只有一丝光从楼梯口对面的门缝里透出来,莹白色,透着摒除外界干扰的私密气氛。   白橙站在门边犹豫半晌,放弃了前去叨扰的打算,选择把礼物放在他的门口。   那天在商场,她一眼就看中了这对袖扣。精密繁复的齿轮图案,暗色金线勾边,不论是外形或是呈现出来的感觉,都让她联想到某一个人。   “希望你会喜欢。”白橙将纸袋稳稳放好,回房时,又怕谭启深没注意会踩到。   于是再次回去拿了张亮色的便利贴写上提示,贴好后,才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   夜渐深,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对面的房间门才被人从里拉开。   大片的莹白光线倾泻下来,将靠在门边的湛蓝色纸袋描摹出轮廓。   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步靠近,有人在逆光中蹲下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捏过纸袋上方,食指处的那圈银戒闪过幽光。   -   一夜无梦,白橙难得睡得这么踏实。   果然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昨天居然刷着微博就睡着了。   如果是平时周末,白橙可能会赖会儿床,磨蹭到中午再下楼吃饭,不过今天她有事要出门。   谭语琳前些天就打过招呼,确定傅致鸿坐今晨的早班机回北城,白橙特意把早上的时间空出来,亲自去机场接老爷子回家。   洗漱完出门时间才刚过六点半。   临走前她特意留意了下,看见隔壁房门口空空如也,才定下心来轻手轻脚地下楼。   从兰苑到机场约莫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时间人少,机场门口跟安了□□似的,赶飞机的人们闷头走路,少有交谈,倒也清净得很。   白橙看了眼手机,七点过十分,距离航班落地还有一刻钟时间。   她不再耽搁,下了车直接往接机口走。   令白橙意外的是,接机口还站着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奇怪。”白橙走过去,眼底袒露出讶异之色,“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傅明修手抄兜,听出那话里有话,斜瞥了她一眼,“你少阴阳怪气。”   白橙笑笑,“我只是感叹,能在这个时段看见傅少爷真是难得啊。”   “......”傅明修转过头,理理衣襟,“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她耸耸肩,不再接话,似乎对傅明修说的那些事半点都不感兴趣。   气氛安静下来,表盘里的指针指向七点二十五分。   接机口传来骚动,栏杆前站着的一排人开始纷纷伸长脑袋往里窥探,生怕错过什么。   “喂。”就在白橙想往前走几步时,傅明修突然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白橙:“嗯?”   她的目光明亮清澈,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清泉。   傅明修怔愣几秒,错开眼,看向一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真的决定了?”   白橙没注意到他那些不自然地小动作,将注意力放在他的问题上,一时有些迷惑,“什么。”   “解除婚约的事,你不是打算等爷爷回来就去说清楚吗?”傅明修不太耐烦。   “哦。”他在问这个。   这什么反应。傅明修一听脸更臭了,“哦什么哦,是你主动请缨说要去解释清楚的,现在反悔有点晚吧。”   “谁反悔了。”白橙看对面关口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心不在焉地答,“我会去说的。”   “什么时候去说。”   说话间,傅致鸿已经出现在门口,白橙眼神一亮,朝对面挥了挥手。与此同时,紧随其后的谭语琳和傅远林也同样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整个过程傅明修只朝对面看了一眼,他的心思仍放在刚才那个问题上,依旧不依不饶。   白橙不堪其扰,眼看长辈们快走到近前,只得压低声音快速道:“你急什么,爷爷今天才刚回来,总得缓两天再说吧。”   “我哪急了。”傅明修瞥过脸去,坚持辩驳,“我只是不想夜长梦多。”   “放心,咱俩这梦再多也多不到哪去。”白橙回了一句,笑眼迎上前。   不知道是那个字眼触动到了傅明修,他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嘴上不甘示弱:“那最好,别妨碍我交女朋友就行。”   难得能和傅明修的想法达成一致,白橙很欣慰。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本想延后再提的事,在午饭过后,却被傅致鸿重新放到明面上说起。   老爷子甚至连结婚的日子都找人定好,恨不得等时间一到就立即举行仪式。   竹林的枝干遮天蔽日,在后院投出一整片阴凉,树荫下寂静又凉爽。   傅致鸿的声音平稳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找人算过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六。”   傅明修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闻言脸色都变了:“您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老爷子闻言怒斥道:“还商量什么,让小橙嫁给你,难道还亏待了你不成?”   “不是,我——”   “明修,住口。”谭语琳出声,傅明修的声音弱下来,他看向白橙,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说句话。   白橙定了定神,“爷爷,现在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我想等工作稳定下来再说。”   “哎...爷爷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老爷子拉着她的手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见你们成家立业。”   “爷爷您说什么呢。”白橙不由得蹙眉,“快呸呸呸...”   谭语琳和傅远林对视一眼,“是啊爸,您身体还好着呢,别多想。”   傅致鸿稍稍抬手,打断小辈的劝告,感叹似的垂首低语:“人不能不服老啊。”   白橙:“爷爷...”   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肯定的答案,傅致鸿心里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小橙啊,爷爷一直希望你能早日成为咱们傅家的一份子,为傅家延承血脉...就算你不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你也想想向武,这是他临走前唯一的心愿。”   提到白向武,白橙平静的眸光不禁微微晃动。   时隔多年,她仍然记得那年在病床前,白向武拉着她的手,在努力平复呼吸地沙哑嗓音:“小橙,明修是个好孩子,把你交给他爷爷放心。”   那时,纵然白橙心里百般不愿,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直到脸颊上传来温热粗粝的触感,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白向武替她擦干眼泪,用仅剩地力气笑了下,又艰难地挪到床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爷爷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明修...不喜欢也不要紧。你只要记得,这个约定不会成为束缚你的理由...   记得...要去追求你想要的人生,要过得幸福。不管我们小橙怎么选择,爷爷都会支持你。   只有你开心,爷爷才会开心,知道吗?”   这话,白橙记在心里很多年。   成年后,她之所以没有在傅致鸿提起这事时第一时间表示拒绝,就是因为她曾经在病床前答应过白向武,会好好和傅明修相处。   白向武在弥留之际将她交托给傅家,是为她的以后做打算,傅致鸿为了应承老战友的诺言,亲口认定她就是傅家未来的孙媳。两位老人当众定下来的婚约,白橙无法反驳,加之傅家上下这些年施以她的恩惠,也早已超出了她力所能及的回馈范围。   有一瞬间白橙曾想过,哪怕她不爱傅明修,为了谭语琳,为了傅白两家的交情,她也应该这么做。   可是,事到临头,她的心却无法驱使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白橙扪心自问,如果真的违心地答应了,她会觉得开心吗?让她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这真的是爷爷愿意看见的吗?   思忖良久,在场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就像所有人都不认为,她会拒绝这门婚事。   令人艳羡的富贵权势,养尊处优的豪门生活,摆在面前让你选,几乎不会有人拒绝。   然而,在这不长不短的几分钟后,白橙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她退后两步,模样比往常要恭谨谦逊许多,“爷爷,我理解您的想法,但恐怕...我要让您失望了。”   “小橙。”傅致鸿的语气变得严肃,他闻声打断道,“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如果您今天不提,我也会在之后找时间跟您说明。恰好今天长辈们都在,我知道您听完会生气,但我还是要说——”   白橙抬起头,声音甜软而坚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解除和傅明修之间的婚约。”   随着这句话出口,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庇荫的竹林下好似多了几分凉意,不知名的暗流在无声的气氛中翻滚。   谭语琳似乎也没想到白橙会这么说,她急于想问清楚缘由,但碍于老爷子在场,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傅远林倒是很欣赏白橙敢做敢当的行为,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赏识。   良久,傅致鸿才开口,神色透露出不悦,“明修,你怎么想。”   被点到名的傅明修蹙起眉,觉得被当众拒婚这件事实在很没面子,长辈都在又不好发脾气,只好垂着脑袋嘀咕:“我早就说过了,乱点鸳鸯谱这种事要不得。现在好了,玩砸了吧。”   “傅明修!”傅远林见矛头不对,及时制止。   谭语琳脸都白了:“闭嘴。”   “......”不得不说,白橙有时候还真的挺佩服傅明修的。   说他圆滑吧,有时候像个钢铁直男刀枪不入。说他怂吧,又什么话都敢说。   这话摆明了是冲着老爷子去的,傅致鸿被气得不轻,抓起身边的蒲扇就朝傅明修砸去,似要把积压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你个混账玩意儿!...”   “叩叩——”   与老爷子的骂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话音被切断,傅致鸿眉头紧蹙,极度不悦:“怎么了?”   家里阿姨生怕殃及池鱼,放轻声音汇报说:“谭先生回来了,说找您有急事。”   谭语琳想帮小辈遮挡,在事态更糟之前,适时发问:“什么急事,人呢。”   阿姨摇头道:“他没提,直接去了书房。” 第16章 16. 她的幸运,都和他有关。……   下午两点,空旷的客厅里,只有放置在墙面上的老式挂钟传出指针走动的“嘀嗒”声。   十五分钟前,一促即发的局面被搁置,傅致鸿起身去书房谈事,傅明修被傅家夫妇强留在后院训话。   白橙借口出来,独自坐在沙发的外侧,面前放着一杯沏好的红茶,现在茶汤已经泡出深红色,浓到几乎看不见茶包的形状。   每隔五分钟,她会往楼上书房看一眼,不过很可惜,里面暂时还没有人出来。   白橙拿着勺子,缓慢地在杯中搅动。   刚才还十分明朗的天色,逐渐暗下来,潮湿温热的风吹进厅内,不断压弯着窗边兰花伸展的枝芽。   “哎,又要下雨了...”王姨将窗口放置的花盆端下来,风太大,被推出去的玻璃窗受到反推力,怎么都拉不回来。   “我来帮您吧。”她回过神,从沙发上起身。   两个人的力气合在一起确实要大一些,王姨将合好的两扇窗挂上锁,继而抬手擦去额边的汗渍,笑着道谢。白橙摇头,又忍不住往楼上看了一眼,闭合的实木门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   她垂下眉眼,正欲收回视线,楼上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仿佛是器皿被打碎的声音。   这声响刺穿了楼下粉饰的静谧,有阿姨从厨房探出头来往楼上端详,谭语琳和傅明修随后而至。   白橙回头看去,回应她的只有仍旧紧闭的大门。   “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私语,“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啊。”   刚才后院发生的事,家里阿姨自然也是清楚的,“哎...谭先生也是倒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回来,不正好往枪口上撞吗?”   抱不平的话刚说完,便被谭语琳开口打断:“都别议论了,回去干活。”   人纷纷散去。待厅内重归寂静,谭语琳才重新将注意力移向白橙,“小橙,能陪阿姨坐一会吗?”   “好。”白橙收回视线,到沙发边坐下。   “明修刚才都跟我说了,这件事是阿姨考虑得不够周全。”哪怕在这个时候,谭语琳对她仍然是和声细语的,“前几天收到你们出去玩的照片,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变好了,没想到...”   白橙看向对面垂头丧气的傅明修,猜想他应该已经将“约会”的事解释过了。   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但事后想想确实是她不对。既然要斩断关系,那之前就不该答应和傅明修出去,是她考虑欠妥。   “阿姨对不起...”   谭语琳拉过她的手,“别这么说,阿姨知道你的本心是好的,你也是为了帮那个臭小子。要怪也得怪我,是我把你们逼得太紧了。”   白橙轻轻摇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不该骗您,是我们该跟您道歉。”   “既然如此,小橙,阿姨想再问问你。”谭语琳顿了顿,神色变得郑重,继续问,“你跟明修,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妈。”话音刚落,傅明修便抬起眼,不耐烦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您怎么就是不信啊。”   他的目光继而扫过白橙,下意识直了直背脊,接上一句,“...再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您就别再像之前那样乱点鸳鸯谱了。”   后半句话,傅明修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声音都弱了些。   不过谭语琳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那句“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更是直接被忽略不计。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橙被谭语琳看得不太自在,只好硬着头皮说:“阿姨,很抱歉。”   说完便垂下眼。   她感觉手上的力度倏地一僵。   白橙缄默不语,能够想象此时谭语琳脸上失望的神情。   也许是积压的歉意太深太多,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谭语琳。   好像能说的,就只剩下抱歉两个字。   -   暴雨将至,主厅的光线越来越暗。   谭语琳在和她谈过之后就往偏室的小花园去了,留下傅明修在沙发边看手机。他倒是会享受,谭语琳刚走没多久,就让阿姨切了水果过来,不到五分钟,盘里的水果便被消灭大半。   白橙没他心这么大,仍分神留意着楼上的动静,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   那茶泡久了涩味极重,等喝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吐也吐不出来,只能勉强咽下,涩意在舌根盘旋发酵,白橙的表情不由得皱成一团。   傅明修在沙发上瞥她几眼,私以为白橙在为婚约解除的事懊恼,心情更加好,顺便还大发慈悲地把面前的果盘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喏,请你的。”   “......”白橙实在看不懂傅明修的脑回路,谢绝了他好意。   她从沙发边起身,预备去厨房打杯水喝,好冲一冲喉口的涩意。   刚走出去没几步,二楼紧闭的那扇门终于打开。   白橙听见动静回头,男人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谭启深带上门,神情一如既往,眉眼间辨不出喜怒。   “舅舅。”傅明修在一旁喊他,“你们怎么聊了这么久。”   彼时,谭启深已经走到楼下,垂眸看了眼腕表,没有回答傅明修的问题,似乎也挺诧异,“嗯,好像是挺久了。”   傅明修闻言也没起疑,把块哈密瓜塞进嘴里,“哦对了,我妈说让你出来后去找她一趟。”   谭启深:“好,我回个电话。”   “也行,那我去跟她说一声。”傅明修爽快地放下叉子,举步往偏室去。   走到半道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件什么事,回过头再想问清楚些时,就见谭启深正往白橙所站的地方走去。   暴雨将落未落,屋内和室外的光线明暗分明。   导致傅明修几乎看不清窗边两个人影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们站得极近。   他蹙起眉,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意识,在脑海中飞逝闪过。   虽然疑惑,傅明修却也没有继续往深了想,加之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边往外走边接通,只留下鞋底踏在木地板上的响动,随着他的话音越来越远。   大厅另一侧。   四下已无其他人,远方隐隐约约有雷声传来。   被收进来的兰花就在白橙脚边放着,花瓣正散发出莹白温润的光泽。挂钟依旧按照既定的轨道向前走动,滴滴答答的动静听着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   “你没事吧。”结合刚才在书房听见的声响,白橙眼神不安地扫视他周身。   谭启深垂眸打量她,“担心我?”   白橙愣了一下,顿时有种被拆穿心思的窘迫,赶紧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谁担心你,我担心的是被砸的东西,也不知道贵不贵是不是爷爷的珍藏...”   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小,因为白橙发现谭启深仍一瞬不离地看着她。   “你别老这么看着我。”她忍不住别过脸,故作轻松地抵御那道目光,“我脸上又没有写字。”   只要一紧张或是无措的时候,白橙话就会很多。   这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这些年也只有碰上谭启深的时候被激发过几回,其他人大概无缘得见。   “普通的。”谭启深收起玩笑,适度地让出空间给她,“一套杯盏。”   白橙刚开始没明白,后来才恍然,“...哦。”   “你和明修的事,想好了?”他又问。   “?”白橙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转念想,事情闹得这么大,知道也是理所应当。   “很早就想好了。”说到这里,她又加了一句,“抱歉啊,是我连累你了。”   “连累我什么。”   她叹了口气,想起家里阿姨的闲言,“要不是你正好找爷爷谈事,也许被砸的人就是我了。”   谭启深忽而一笑,沉静的眸光偶有松动,“那你运气倒还不错。”   说话间,蓄谋已久的暴雨连点成片,骤然落下。   雨声和雷声交混着没入耳膜,仿佛要洗刷尽残留在空气中难捱的燥热。因为室内外温差的缘故,窗户上逐渐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谭启深去旁边回一个工作电话,白橙转头看向窗外。   她忽然想起几周前去福山看望白辉的那个雨天,想起之前去找陈世康的那个下午,还有那天突然停水手足无措的时候...   谭启深说她运气不错。   但这样看来,好像她的幸运,都和他有关。   -   这场暴雨来势汹汹,一直到下午六点还未停歇,恶劣的天气状况显得这一天越发漫长。   晚饭过后,傅家夫妇二人被老爷子叫到书房议事。   “爸,这不太好吧。”在得知傅致鸿的决定之后,谭语琳忍不住劝解,“我知道您现在气头上,可这事要是闹得满城风雨,再想挽回可就难了。”   傅致鸿负身立在窗前,态度十分强硬,“就这么办。”   “爸...”谭语琳还想说点什么争取一下,却被傅致鸿打断——   “你们回去准备吧。”   老爷子独自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势,眉宇间不见半点悦色。   随着门被带上,午间的那场谈话在眼前浮现。整个过程并不愉快,尤其令傅致鸿感到意外的是,谭启深找他居然是为了白橙。   进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男人的意思已然明了。   “你想都别想!”话没听完,傅致鸿的火气已经烧到了天灵盖,他怒不可遏地将桌上的青瓷杯盏砸向地面,“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他原以为谭启深会摔门而去,毕竟话说都到这个份上。   可是,对方却没有动。   男人连双腿交叠的姿势都不曾变,神情和缓沉静,毫无破绽,唯有那眸中凝了点滴冷光,仿若对刚才所言之事势在必得,“她是我想要的人,不可能嫁进傅家。” 第17章 17. 恭喜你要订婚了   老爷子回来当天闹了这么一出,后面几天阿姨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又惹了他不高兴。   以前傅致鸿生气了基本上哄哄就能好,但这回接连几次,白橙想去道歉却都被拒之门外,看来这件事是真的触动到了他的逆鳞。   好在婚约的事被暂时搁置,白橙也不用每天晚上和傅明修出去演戏了。   今晨用早饭的时候,傅致鸿仍然没有下楼,白橙让王姨照常把老爷子的早餐送上楼去。粥喝到一半,有阿姨去窗边给盆栽浇水,她随口问:“舅舅出门了吗?”   按往常这个时间,谭启深应该已经在桌边用早饭了。   “你问谭先生吗?”阿姨停下动作,看她点头后才说,“他上周末就不住这了。”   白橙放下碗,把那句话消化了好一会,“...他搬回去了?”   阿姨:“是啊,听说是家里电缆修好了。你不知道?”   “......”白橙摇摇头,端起粥碗喝了两口,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你最近也没怎么在家,早出晚归的,不知道也正常。”阿姨出言打圆场,“不过你们关系这么好,谭先生应该会跟你说的,估计是忙忘了。”   白橙闻言点点头,没再接话。   忙忘了。也是,她这一周确实比较忙,有好几天基本上都没在家住。拍视频做和声,拎着行李箱随便在哪都能凑合一晚,视频拍到一半直接抱着吉他就能睡着,昼夜颠倒,人的生物钟完全混乱,回来补了两个觉才适应过来。   没发现隔壁人已经搬走了这很正常,谭启深没空跟她提这件事也能理解。   但是,令白橙纠结的是,她居然会在意这件事里谭启深对她的态度。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她了。   傅致鸿身体好转,她也该找个机会去跟谭语琳提搬家的事情。   “嗡嗡——”思量间,手边传来震动。   阮桃:[新鲜出炉的重磅消息!乐音和颂星要联合举办歌手选秀啦!!]   白橙咬着勺子回复:[所以?你这么高兴干嘛。]   阮桃:[/图片/你看这个选手招募启示。]   阮桃:[上面说总决赛评委之一会选一位知名创作人担任,我打听过了,有确切消息称这个评委很大可能会是祁星耀!就算是为了他我也绝对要参加!!]   祁星耀,现今网络上大火的流量歌手,最近新出的几首单曲热度很高,出道不到三年,已经挤进了一线歌手的行列。白橙知道他还是拜蔺染所赐。   蔺然是祁星耀的死忠粉,从出道到现在,一场见面会都没落下,演唱会以及各类真人秀综艺刷过上百回。这么说吧,只要是有祁星耀出席的场合,就是那天天上下刀子她也会顶着钢盔去支持他。   这样的情深意重,白橙只有佩服二字可言。   不过可惜的是她并不追星,阮桃这么大张旗鼓的推荐根本激不起什么连锁反应。   白橙喝完粥,慢悠悠地回了一句:[祝你成功!:)]   正收拾餐桌时,阮桃的消息回复过来:[朋友一生一起走,所以我帮你也报名啦。]   白橙:[......]   白橙:[我记得我好像没说过我要参加吧。]   阮桃:[多一个人多个机会啊!你业务能力比我强,万一我挺不到总决赛,见我偶像的这个艰巨任务就交给你啦!到时候记得帮我多拍几张合照,我还要亲笔签名!!mua!]   白橙被她这番安排直接气笑了,懒得打字,改发语音过去:“你说得好像我能得冠军一样。姐妹,这是大白天,你清醒一点。”   “你唱得那么好,去参赛绝对没问题,上回顾老师不是还夸过你来着,他可是著名的毒舌创作人,一般不夸人的。”阮桃孜孜不倦地给她洗脑。   “别以为吹彩虹屁,你就能掩盖掉瞒着我报名的事情。”白橙故意冷下声音提醒她。   阮桃:“......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嗯。”停顿不到一秒,白橙便说。   阮桃这次真的要哭了,她在听筒那边哀嚎,声音之大,连窗户边的整理花草的阿姨都听见了。   “......”白橙连忙捂住听筒溜回房间。   她把扩音打开将手机扔到床上,阮桃的哀号声顿时充斥整个房间。   白橙倒也不急,就着这天然的“背景音”画了个妆,换好衣服之后,顺带在pad上查了一下关于阮桃说的那个歌手选秀。直到听筒那边的人精疲力尽,白橙已经准备出门。   “我还有事,先挂了啊。”她边下楼边说。   阮桃立马止住哭声,哀嚎变为控诉:“你太没良心了!”   “你真这么觉得?”   对面信誓旦旦:“对!”   白橙带上墨镜,“是哦,亏我刚才还准备答应你来着,那既然这样——”   “刚才是我家猫在说话...它瞎说的你别当真,我们橙橙最可爱心地最善良了!”   阮桃反悔得倒是快,白橙也实在拿她没辙。   “那先说好,我可以去参加,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见到你的偶像。”   “你可以的,你一定行!”心愿达成,阮桃立刻乖巧道,“那你先去忙吧,爱你哦。”   “......”   -   这两天没有和声安排,白橙打算回趟工作室。   虽然她前些天已经在微博上发布公告,由于自身原因,这两周的视频会晚点上传,但也不乏很多粉丝在评论底下催更的情况。   互联网这个行业,没有曝光,热度就会逐渐消逝。   一旦断更成瘾,再想挽救就来不及了。   白橙到工作室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   正收拾东西准备下楼吃饭的同事见到她都愣了一瞬,而后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跟她打招呼。   “橙橙姐,好久不见啊。”   “恭喜你啊觅得佳婿,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是啊,这眼看要成为致和的太子妃,身价也翻了好几倍吧。”   ......   “什么太子妃,她们什么意思?”白橙刚才就觉得奇怪,到办公室的时候,蔺染正好在这里打印文件,她带上门便问。   蔺染弯腰抽出打印好的文件,整理成册,“别管她们,就是嫉妒你呗。”   “嫉妒我什么。”   “少来啊,你未来公公都在媒体面前公开透露了,订婚仪式就在下个月六号。”蔺染说,“我多羡慕你,以后可以心安理得地做阔太太了。”   白橙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还保持着刚进门的样子没有动。   “不是,你不会还不知道吧...”蔺染见她懵然的模样,也愣了两秒,随即放下手里的文件,掏出手机递给她。“你看,致和官微都转了,傅董在今天的发布会上亲口说的,这会估计业内同行都知道了。”   白橙抬眸补充,“除了我。”   蔺然:“......”   那的一行行文字刺进眼里,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她一个当事人,居然最后才知道这件事。   这回换成蔺染沉默,她脑子有点打结,“...按理说这事傅家没理由瞒着你,我估计是被记者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记者你是知道的,总不是想蹭热度吸引关注度嘛。”   白橙没说话,坐在沙发上,打开文字底下附带的视频。   视频正在播放的内容是致和新一季的智能家电产品发布会,重点主要在产品解说和核心理念推广方面。前面的内容太过冗长,白橙没有心思细看,蔺染明白她的想法,直接把进度条往后拉——来到末尾的媒体采访环节。   消息就是在视频这最后两分钟透露出去的。   整个过程没有白橙臆想中的郑重其事,似乎只是记者偶然抛出一个问题,他们随口一答罢了。   从采访开始到结束,傅远林甚至没有提起白橙的名字。   可是又何须点明。在业内谁不知道,她早已是傅家钦定的儿媳。现在拿出来在大众目光下再过一眼明路,这事也就算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视频放完,白橙把手机还给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哎——你去哪?!”蔺染还没来得及劝她,白橙就已经拉开门跑出去。   她纤瘦的背影越过拥挤的人群,像是没听见似的,没几秒便消失在视线里。   蔺染这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她居然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下。   -   下午两点,炙热的高温笼罩着这座城市。   走出大楼不到五分钟,白橙的后背已经湿透。   从刚才到现在,她给谭语琳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有人接,权衡之下,索性直接去门口拦了辆车,让司机开去致和总部。   致和所在的地址离金融街不远。   下了车,白橙急匆匆地往那栋熟悉的大楼走去,连撞到了人都顾不上,匆匆道歉后继续埋头往前走。   “白小姐。”被撞的那人快步走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白橙这才看清,瞳孔稍稍放大,“于信?你怎么在这。”   于信抬高眼镜,恭敬开口:“我在等您。”   “你有事吗?”她额角隐约冒出些细汗,满脸写着着急。偏偏这位助理性子不急不缓,还没等他开口,白橙就打断道:“你不是有我电话?等下说行不行,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   “您是为了致和今晨的发布会而来吧。”   于信的话逼停了她的脚步,白橙停下来,就听见他继续说:“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才在这里等您。”   “所以呢?”白橙实在没有耐心在太阳底下跟他打太极,“麻烦你有话直说。”   “恕我直言,您这个时候去找傅董和傅夫人,恐怕并不是明智之举。”于信终于说到正题。   白橙无法在这个时候去深究他是怎么知道的。   即如此,她也不再避讳,“现在不去,难道要等到订婚当天再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目前这种状况,您实在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于信兢兢业业地阐述的观点,他平直和缓的语气让白橙莫名有点恼火。   “是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谭启深吗?”   一阵沉默。   “也是,你本来就是他的人。”白橙就当他承认了,“所以是他让你来拦着我的。”   于信仍站在原地,并未开口。   被晾了两个问题,白橙耐心渐失。   她走近几步,冷下脸逼问道:“他人在哪。” 第18章 18. 别回头   “你不说是吗?”   等了一会,于信还不回话,白橙也不愿意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说算了。”   “......”   她说走就走,这倒是超出了于信的预料。   眼看白橙快要绕过花坛,他忙抬脚追上去,不得不妥协道:“白小姐,您现在不能过去,谭总说这件事最好等他回来再处理。”   “回来?”白橙抓住字眼很快反驳。   于信额角隐约渗出汗意,伸手抬了抬眼镜:“...嗯。”   “他去哪了?”   事到如今,于信只好坦言:“谭总去澳洲开会,这一周都不在国内。”   听见这话,白橙不免有些微晃神。   所以,谭启深没告诉她搬走的事,真的是因为工作太忙?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把擅自发散的思维打乱,又问于信,“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开会这种事,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这事于信真是冤枉。之前不提,是因为在来之前就得到上司的叮嘱,不要告诉白橙他不在国内的消息,免得这位大小姐没了忌惮做事更加横冲直撞。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谭启深的确很有先见之明。   就好比现在,没等于信再说什么,白橙便背过手,缓步往后退,“算了,什么原因我也没必要知道。不过他不在,事情反而简单。”   话说完,眼前人已经踩着高跟鞋跑远。   于信慌了神:“白小姐——”   -   白橙不顾身后的阻拦,闷头往前走。   按她刚才下车的地点,只有从大楼后方绕过去,才能到致和正门。   在拐角处时还并未发现异样。   大楼右侧落下一地阴影,将她笼罩在内,等到彻底踏入光照的范围,热浪和烈阳扑面,刚才隐约听见的嘈杂人声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令白橙意外的是,大楼前竟然有人蹲守。   烈日当头的午后,致和集团门口被记者和摄像围堵得水泄不通,不管是出来还是进去都要经过层层盘问,保安拼命阻拦才得以让无关人员安全通过,如此情形,显然是为了早上的发布会而来。   大楼门口熙熙攘攘,白橙不由自主放缓脚步。   与此同时,人群后方正缓缓驶进一辆银灰色的宾利。   她微微眯起眼,认出那辆车。熟悉的身影从驾驶座下来,蹲守在楼门口的记者顿时蜂拥而至,原本围堵在门口的队形被打乱,改变目的将那辆宾利包围。   一同被围住的,还有刚下车的傅明修。   很快,许多关于今晨发布会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白橙隐约听见几个,基本都是关于订婚一事。   傅明修作为致和集团的独子,在业内相当于半个公众人物,像订婚这样的大事自然是令人瞩目的。不管最终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什么消息,都足够那些蹲守的记者们写份大半篇幅的新闻头条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傅公子并不打算向外透露任何事宜。   白橙能从那道紧蹙的眉头看出傅明修现在十分不悦,但他始终未置一词,只在各类询问中略略低头,忍住口舌之争,在保安的护送下安全走进主楼大厅。   宾利被司机接手开去停车场,刚才围成一圈的记者们又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岗位”。   目睹傅明修艰难的一路,白橙忽然有些犹豫。虽说她早已养成面对镜头时宠辱不惊的定力,但一想到这么多长.枪短炮会同时往她脸上怼,还是难免发怵。   正踌躇间,她突然感觉右侧手腕被人握住。   炙热而粗粝的触感。   不远处的记者群里已经有人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白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腕传来的力度便将她拉至后方,未细想,头顶就压下一个黑影,熟悉的冷杉气息将她包裹。   男人的胸膛还在起伏。视线被帽檐压制,怔愣间,白橙稍稍抬起下颚,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瞥见他缓缓滚动的喉结,“别回头。”   那话音听起来令人心安,白橙的思绪不自觉被牵引,就真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谭启深唇角滑过一抹淡笑,手掌缓缓下移,握住她的手,将人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相隔几米远的人群中,有人定定地看了会那对背影,不过很快,又被门口重新出现的骚动扰乱视线,等到再回头想用相机拍下照片时,刚才那对人影早已经过拐角,消失不见。   -   于信安排来接人的车就停在刚才那个路口。   谭启深牵着她往回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白橙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感觉到银戒贴在手背上的触感,冰冰凉凉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他挽起的袖管上,翻折的袖口处佩戴着上次她送的袖扣。   光线在金属质感的齿□□上闪过,耀目异常。   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白橙屈指扯下逐步上扬的唇角,清清嗓子问:“你不是出差了吗?”   她见身后没有人追上来,缓缓将手抽离,又欲盖弥彰地转了转手腕。   谭启深走在前面,瞥她一眼,顺势把手收入裤袋,“刚回来。”   难怪他看起来*7.7*风尘仆仆的。   “那您回来的时机还真是巧。刚才要不是舅舅您及时出现,我肯定就被发现了。”白橙弯起眼讨好道。   “还知道怕?”谭启深坐进车内,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瞧着她,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我让于信带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白橙:“那怎么可能呢,于助理说的那些我当然听进去了。”   正预备拉上车门的于信:“......”   谭启深看了会她,显然是早已习惯她的强词夺理,偏过头去不与辩驳。   眼看轿车平缓驶离,白橙还惦记着婚约的事,心里跟猫爪在挠一样,“我们现在去哪?”   “兜风。”沉缓平静地语调。   白橙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急得都火烧眉毛了,你居然要去兜风?   “那您能不能让司机靠边停下,我要下车。”   她还有正经事没干呢,哪有时间陪他兜风。   谭启深没接茬,拿出衣袋里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短促的两声嘟音后,电话被人接起,是一道熟悉的女声:“启深,你落地了吗?”   “刚到不久。”   男人的话音将白橙的思绪拉回来,一时间止住动作。   是哦,她怎么没想到。谭语琳的电话她打不通,不一定别人也打不通啊。   谭启深把今晨的事提出来简短说过两句,那边沉吟半晌,终于出声:“...小橙在你旁边吗?你把电话给她。”   手机递到白橙跟前,她接过来,将听筒贴至耳侧:“阿姨。”   “抱歉小橙,阿姨要先跟你道歉。”谭语琳柔声道,“发布会的事没有提前跟你说,是阿姨不对。”   白橙垂下眼,任由自己陷进沙发里,没想好怎么回应。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我跟你叔叔绝对没有非要逼迫你嫁进来的意思。那天你陡然提出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事后我们也去劝过爸,可是老爷子...他始终不同意解除婚约。”   白橙知道谭语琳在傅家的难处,知道她无法违背傅致鸿的意愿,但是,“不同意可以再谈,为什么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呢。”   “小橙,你铁了心要解除婚约,还能有什么再谈的余地?”   见她语塞,过了好半晌,谭语琳才叹了口气:“老爷子也是舍不得你。”   电话挂断后很久,这些话还始终在白橙脑海中环绕。   她忽然不知道该去怪谁了。也许就像谭语琳说的那样,傅致鸿舍不得她,才想把她和傅明修绑在一块,又见她态度强硬,这才出此下策。   事已至此,再深究缘由也无济于事。   那接下来呢,难道真的要等到下个月作为准新娘去参加自己的订婚典礼?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   告别谭启深后,白橙回到工作室。   蔺染见她回来就把人往办公室带,“你去哪了?打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   白橙放下包直奔桌前翻找文件,抽出手机,界面已经全黑了。   估计是刚才给谭语琳打电话打没电的。   她把手机晃了晃,蔺染没好气地拿过来帮忙充上电,抬头时白橙仍伏在桌案上翻找什么,“我记得上次美珠姐拍一日男友系列,推荐了好几家店,那些资料都还在吗?”   蔺染:“那个啊,我收起来了。”   “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在你那。”白橙放弃寻找,催她去把资料拿过来。   蔺染虽有满肚子疑惑,但看她那么着急也没多问,没一会,就抱着一摞资料从隔壁回来,“喏,都在这了。”   “谢了。”白橙翻开资料仔细查看。   “你不会是看美珠那几期的点击量不错,也想拍一日男友?不是说那些男生都不符合你的品味吗?”   白橙:“不符合也没办法,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   她把在路上还未思考完善的计划跟蔺染说了一遍,蔺染听完明白过来,“噢——这么说你想找个人假装谈恋爱,顺便帮你解除和傅家的婚约?”   白橙注意力仍放在资料上,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算是回应她的猜测。   蔺染抱臂蹙眉,“这能有用吗?”   “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她又翻过一页。   “...行吧,那你把具体要求也告诉我,帮你一起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白橙眯起眼冲她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蔺染在对面坐下来,把面前那堆资料分过来几本,“说说吧。”   白橙抓起笔,在嘴唇上放平,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将脑海中想象男友的大致模样、学历背景、这些条件说了一遍。   刚开始蔺染还觉得有点谱,可越往后,她越觉得有点魔幻。   “要符合你这些要求也太难了吧。”   白橙咬着笔盖,继续翻页。   蔺染细数道:“身高185,体重75公斤,天秤座,有从军经历,现在是某上市公司高管...这些条件单看没什么,加起来可就逆天了姐姐,上哪去找这样的人啊?”   话没说完,蔺染自己就卡壳了,“...等等,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什么。”白橙咬着笔抬头。   蔺染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耐人寻味,“这样说起来这个人倒也不难找。”   “......”白橙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怎样解除婚约的事,压根没心情去猜她在打什么哑谜,“你到底说不说。”   “你傻啊。”蔺染抽掉她手里的笔,往她脑门上敲,“你没发现,你形容的人跟傅明修的舅舅很像吗?” 第19章 19. 没可能你惦记人家干嘛?(一更……   这话一出, 白橙大脑瞬间当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蔺染拿着笔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喂, 你不会真的没意识到这点吧?”   短暂失语后,白橙矢口否认,“...谁说的, 这世上退伍军人从商的这么多,你凭什么断定我说的就是他?”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蔺染滑动手机, 再把屏幕伸到她眼前, 信誓旦旦地说, “凭这个。”   手机上显示着谭启深的百度百科。   身高体重生日等等资料一应俱全, 与她刚才的描述分毫不差。   “......”白橙也没想到能自己把自己带到坑里。   她眨眨眼, 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对了,美珠姐刚才问我要下周的日程表来着, 我得去打给她。”   “你这转折太生硬了啊。”蔺染一幅“我都懂”地表情,窝在椅子里看她一系列动作, 笑了, “不是,你打印日程表背包干嘛呀?”   “......”白橙缄口不言, 放下包,赶紧从办公室消失。   身后传来蔺染放肆地笑声。   那声音刺穿下班前难捱的平静, 工作室不少人都陆陆续续往她的方向瞧。   刚走出没几步,白橙终于忍无可忍,重新关上门怒目警告道,“别笑了。”   “行。”蔺染就喜欢逗她, “那既然这样,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谭总还接不接私活?”   白橙脸都绿了,“谢、谢、你、不、需、要。”   “要我说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未婚女未嫁,谈恋爱也没碍着谁。再说谭总那样的天天在你眼前转悠,你喜欢上他很正常。”   蔺染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知道北城有多少人想成为谭太太吗?你这近水楼台的还不抓紧点吧,别等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白橙简直没法跟她沟通交流,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不喜欢他。什么谭太太近水楼台的,根本没可能的事你就别想了。”   “没可能你惦记人家干嘛?”蔺染不信,“再说,你试都没试过,就知道没可能了?”   白橙视线微顿,很快恢复如常,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我就是知道。”   不知怎么,蔺染从她的语气中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大胆猜测,“看你这样,你们俩不会之前就有过什么吧?”   有了前车之鉴,白橙索性装作没听见她说的话。   短暂沉默后,蔺染瞪大眼,“不是吧,还真被我猜中了?”   “没有。”白橙立刻否认。   蔺染半信半疑:“那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我反应大吗?我看是你的反应比较大吧。”   “......”   见蔺染终于不再追问,白橙平复心情,一一解释道:“还有啊,我不让你去找他,也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要不然是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他有女朋友了。”白橙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资料上,将刚才写下来的信息从笔记本上划掉,声音听起来与平常并无二致,“所以,你做的那些猜想都没有用。”   -   “假男友”的计划成型后,在蔺染熊熊燃烧地八卦之魂的促进之下,白橙摒弃之前的人物设想,还是把要求降低了点。不到一周的时间,“男友”人选已经落实。   恰逢端午将近,按往年的规矩,端午节这一天傅氏夫妇会回兰苑陪老爷子吃饭。   一来是尽孝道,二来也是为缓和谭语琳和傅老爷子的关系。   只不过今年情况有点特殊,傅家的公媳关系是没什么问题了,那商谈小辈们的婚事就成了这次聚会的重中之重。   婚约的事公之于众到现在,算起来,白橙大约也有一周都没回去了。谭语琳在电话里透露傅致鸿的近况,说老爷子挺想她的,想问问她端午节晚上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接到电话的时候,白橙正跟阮桃在歌手大赛的后台候场。   体育馆里乌泱泱坐满了人,讲话得扯着嗓子喊,她只好拿着电话到门外躲清静。   白橙并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致鸿。   谭语琳在电话里好说好劝,白橙不愿让她为难,僵持没多久便答应下来。   后面几周工作多,基本上得成宿地泡在工作室,有些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放在兰苑,用起来十分不便,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她想跟谭语琳提搬走的事。   聚会时间定在端午节的晚上。   这天下午,是歌手大赛的最后一场海选。   白橙同时得到三位评委的晋级评定,顺利进入初赛。   从比赛场地出来,阮桃就冲上来抱住她跳个不停,“天哪你太棒啦!刚才那首歌都把我唱哭了,评委不给晋级简直说不过去啊!”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是不是快到你了?”   阮桃动作一停,这才注意到头顶上的广播正在报号,“...差点忘了我就排在你后面,怎么办,我好紧张。”   白橙帮她理好衣服,顺便打气,“加油,祁星耀在决赛冲你招手。”   一提到偶像的名字,阮桃连紧张都忘了,她握紧拳头一把举起,把白橙都吓了一跳,“加油!我可以的,跟着哥哥的步伐,前进!”   “前进。”白橙那语调平缓接上一句,目送阮桃走进比赛场地。   回到座位,她发现旁边座位上的手机还亮着,界面停在被迫终止的游戏上,估计是阮桃临走前还在玩的。   第一次见阮桃时她也玩的是这款游戏,后来两人熟悉之后,白橙看她玩得入迷也动过尝试的念头,试过之后觉得不过尔尔,跟其他角色扮演类的游戏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白橙才知道,阮桃之所以这么入迷,仅仅因为这是祁星耀代言的游戏。   就在白橙盯着那个游戏界面发呆时,凳子上的手机被人拿起来。   她抬头,见到一张和阮桃有几分相似的脸。   阮音书的笑容恬静温和,一身职业丽人的打扮,与周遭热闹喧腾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好巧,你也来参加这个比赛?”   “嗯。”白橙没有过多交流的打算,“阮桃刚刚入场,你可能得等一会。”   “不着急。”阮音书笑着说,两人肩并肩坐了几分钟,她似乎对身边的吵闹有些不适,略略附身凑近一些问,“白小姐,你如果有空的话,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等,顺便聊聊天?”   白橙没说话。   阮音书又接着道:“我知道有个不错的咖啡厅,就在这附近,走过去只要五分钟。”   这样明显的意图,再装聋作哑也不太合适,白橙甚至有种感觉,阮音书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来找她的。白橙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在跟阮桃发过短信之后,随阮音书一起离开体育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听听她想说什么打发下时间也行。   咖啡厅环境确实安静,估计是地理位置比较隐蔽的缘故,工作日人也不多,点完单后,服务员会贴心地替客人把咖啡送过来。   阮音书坐姿端丽,“这是这家咖啡厅的招牌,你尝尝。”   “谢谢。”白橙抿了一口,她平时一直喝美式,陡然喝加奶的拿铁有点不太习惯,抿了抿唇,“您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为上次我母亲的事跟你道歉。”   “跟我道歉?”白橙疑惑道,“您搞错了吧,上次是我撞到了你妈妈,要说道歉也该是我去。”   “别这样说,那天我妈口不择言,对你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你别介意。”   “不会,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过了会,白橙接着说,“不过那天既然已经和平解决了,您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再来找我说这件事。”   这话,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短暂的沉默过后,阮音书神色不变,喝了口茶润嗓,“白小姐很聪明,难怪傅家人都那么喜欢你。”   白橙笑了笑,没接茬。   “其实,有些话说出来我也挺难为情的...”她放下骨瓷茶杯,“你知道我和明修舅舅的关系吧?”   白橙手一僵,敛眸将情绪掩下,声音恬淡:“知道不多,了解一点。”   阮音书表情诚恳:“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能帮你什么。”   “你知道,我跟启深是相亲认识的。在那次会面上,我对他一见钟情,谭家姐姐很满意我,对我的父母也很照顾,我们打算年底之前就把婚事定下来。”   白橙视线盯着桌上的某一处,闻言微微挑眉,“这样不是很好吗?”   “其他的事都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总感觉启深对我若即若离的。不怕你笑话,我们交往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抱过我,更别提亲吻了,甚至连牵手的机会都很少。”   阮音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模样楚楚可怜,那种孤高冷傲的高级白领气质几乎消失不见,她变成了一个渴望得到爱的女人,难免令人动容。   不过,可能是之前在乐音门口见证了阮音书的那次假摔,白橙很难再被那副外表蛊惑。   过了几分钟,不等对方消化完情绪,她便开门见山地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阮音书多少有些错愕,眼泪嵌在眼眶里不上不下,却又不得不往下说完:“...我想让你帮帮我,能不能多在启深面前说一说我的好话,让他不要再离我那么远。”   白橙闻言笑了,“阮小姐,你太高估我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阮音书:“可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况且你马上就会成为傅家的孙媳,在启深面前说话比我有分量。”   “......”这还讹上她了。   白橙实在弄不懂这位阮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抱歉啊,我工作很忙没空兼职做红娘,这事我帮不了你。”她看时间不早,再这么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拿了东西就要走人。   阮音书抓住她的胳膊,神色露出恳求,“只要你肯帮忙,我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你。”   白橙叹了口气,看着胳膊上握住的手,忽然想起当初那个不折手段的自己。   她隐隐有所不忍,大发善心规劝道:“有些时候,不论是人或事,不是你的就不要强求。”   阮音书似乎被那话触动到了,神情一怔。   白橙趁她分神时使力挣脱手腕,没再停留,提步往外走。   ——“你也是这样吗?”   就在她快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有声音发问。   白橙蹙眉回头,看见阮音书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已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眼底的尖锐和傲然,“你也是因为得不到,才在四年前放弃他的吗?” 第20章 20. 我们都无法保证故事的结局(二……   “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白橙坐上计程车, 在听完对方的说法之后,神情愈发凝重,“合同签完, 说好的一半款项我也已经付了,现在说不来不合适吧。”   “白小姐,实在很抱歉。这事确实是我们这边的疏忽, 不过员工生病这也属于控制不了的突发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您看看要不要换个人选。”   “行吧, 我在过去的路上了, 见面说。”   电话挂断, 白橙靠在椅背上泄了口气。   想起五分钟之前, 阮音书在咖啡厅门口问她的问题。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 却被突然而至的电话打断。   “你先接吧。”阮音书姿态从容,“时间不早了, 我还要去接小桃,下次再聊。”   没等白橙开口, 她便推开门,先一步离开了咖啡厅。   那游刃干练的模样和气场, 就好像格外笃定, 她们一定会再见面。   刚才被惊扰的客人纷纷收回目光,白橙目送她的身影逐渐走远, 心里忽地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直到现在,那感觉仍然盘旋在她心头。   白橙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仿佛有人往胸口捶了一闷拳,很不舒服。   快到目的地时,手机上接到几条微信轰炸。   阮桃:[我晋级啦!!你去哪啦?怎么我一出来你就不见了。]   阮桃:[阮音书来了,哭哭。]   阮桃:[我正在被押解回家的路上, 你快来救我啊!]   阮桃:[她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不会偷偷在背后查我吧。]   白橙没心情和她详聊,只简单说了几句前因后果便放下手机。   眼看快六点,“假男友”的人选还没有着落,白橙努力忽略掉和阮音书交流后的不适感,预备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再去想别的。   北城当地的一日男友体验店,大多数都有很严格的时间把控和行为规范,价格也很可观。   白橙是拖了关系和负责人商量好后,与对方签订的长期合同,有效期是两个月,并承诺在此期间双方不会产生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工作内容是,只需要配合她的时间在规定的场合秀恩爱。   人选是上周就定好的,为了避免对方露馅,她还特意把相关资料连夜整理打印好,发给对方背诵牢记。到今天为止,一切都进展顺利,白橙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突发阑尾炎要住院一周。   这一下,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白橙到店跟负责人交涉后,对方给出了一个备用人选。只不过,这位备用人选对她一问三不知,就连她发过来的资料店面都没有备份,全都被“前任”拿走了。   重新梳理资料花了两个小时,对方连读一遍的时间都来不及。   白橙没办法,只好决定先独自一人回去赴宴。   反正谈恋爱这种事也不急在一时,有时候太急躁,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坐在回兰苑的计程车上白橙还在想,傅家前不久才公布婚约,这周她就领了个男人回去,这事确实不妥。先不说谭语琳会怎么想,但傅致鸿看了肯定会生气,好好一个团圆宴,弄得不欢而散就不好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傅明修这次居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是没带“男朋友”,但这位傅少爷,却领了位女人回来。   “这位是我女朋友,陈乐萤。”   傅明修拢住身边人的肩膀,笑容满面地站在主厅中跟大家介绍。   饭桌上碗盘碰撞的声音静下来,那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屋内热闹的气氛。   傅致鸿黑起脸,谭语琳见状赶紧把白橙拉过去陪老爷子说话,又严声把人叫出去:“明修,你跟我过来。”   “妈,有什么话您就在这说吧,外面挺热的,不想出去。”   “......”谭语琳气得不轻,瞪着自家儿子,碍于老爷子的面子还是压下火气,缓声说,“明修,今天是家宴,妈就希望能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个饭。这样,你先把这位陈小姐送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白橙接过王姨倒来的温开水,放到傅致鸿身前。   不知怎的,她发现平日里没什么主见的傅明修,今天的态度好像格外强硬。   “没什么不合适的,乐萤也不是外人。”   “你这孩子是不是听不懂话啊,妈没说不让你带人来,只是今天过节,你别惹爷爷生气。”   谭语琳好言相劝,傅明修仍是不肯退让:“人多过节才热闹,咱们家又不差这一双筷子。”   “你...”谭语琳简直对他没辙,“怎么就说不通呢。”   “明修。”焦灼间,有道陌生的女声突然开口,“不如就听你妈妈的吧,我先回去了。”   女孩转身要走,傅明修立刻拉住她的胳膊,“你不许走,听我的,今天就在这吃饭。”   “可是...”陈乐萤怯怯地看了谭语琳一眼。   “没什么可是。”傅明修握住她的手,将人带到桌边坐下,“王姨,再加一幅碗筷来。”   “这...”王姨看了眼老爷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幅局面。   傅致鸿沉着脸,沉默几秒后开了口,“去拿。”   不仅是王姨,在场所有人听见这两个字,全都松了口气。   谭语琳重新回到餐桌前,让白橙挨着她身边坐下。   等到添足碗筷,菜也上齐,端午节的团圆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开始了。不过好在用饭中途傅明修没有再生枝节,他全程都在和那位带来的女伴互动,连谭语琳叫他给爷爷添茶都喊了不下三遍才听见。   白橙闷头吃饭。   边吃边想,还好她没有带人回来,这要是刚好碰上了,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傅致鸿眼不见心不烦,只在撂下筷子后,说了句有关婚约的事,“小橙,你和明修抽个时间,去店里试一下礼服,免得订婚宴上穿着不合适。”   空气静下来。   白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傅明修便说:“我不去,我要和我喜欢的人结婚。”   “你和小橙的婚事,现在整个业内都知道了,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傅致鸿声音洪亮如钟,他的目光在陈乐萤脸上掠过,“你平时想怎么玩我不管你,但结婚这种终身大事,你只能听父母之命,没有别的选择。”   没等傅明修辩驳什么,傅致鸿已经收回目光,起身离席。   “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傅明修站起来,冲老爷子的背影喊:“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会娶白橙,绝对不会!”   说完,他牵过陈乐萤的手,在谭语琳制止的话声中离开。   一阵风过,大门被用力拉开,门板靠在后方的盆栽上,打落一地枯叶。   白橙从那阵动乱中站起来,逐渐看清了这时从门口走进来的那道人影。   开始她还以为是傅明修又回来了,随即一想便觉得不太可能。   加之那人的身型不同,对比傅明修精瘦的少爷身板,他的身材要精悍挺拔许多。   “启深?”谭语琳同样注意到那抹身影,“怎么这时候才来。”   傅致鸿见到不想看见的人,冷哼一声,转身上楼。   等书房的门关上之后,谭启深才提步从阴影处走来,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惯常放在臂弯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他垂眸扫过餐桌上的食物,向阿姨要了杯热茶。   “刚开完会,是晚了点,我错过什么了吗?”   “别提了,明修这孩子我是没辙了。”谭语琳坐下来,忍不住和自家人倒苦水,“今天领女朋友到家里来,把老爷子气得不轻。”   “女朋友?”   “就刚才出去那个。你刚好进来,没见到?”   谭启深拉过椅子坐下,回忆几秒,“没注意。”   “没注意算了。”谭语琳不是很在意这个,她比较关心老爷子的情绪,转而跟白橙说,“小橙,你上去看看爷爷,别真被明修气出个好歹来。”   “好。”闹成这样,白橙也没心思吃饭了。   她推开凳子站起来,回身时,不巧恰好碰上送茶的王姨,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杯热茶没端稳,杯盘倾斜下来。   白橙还来不及惊呼,身后有人环住她的腰,错身上前,抬手将茶杯挡开。   杯具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地声响,滚烫的茶汤溅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回神时,她已经被谭启深护在怀里。   茶汤飞溅出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不到半分钟,便起了一大片红印。   谭语琳拢眉,随即吩咐王姨:“赶紧去拿医药箱来。”   王姨慌慌张张拿起地上的托盘,去后室找医药箱。   白橙看着谭启深的手,拽着他就要去厨房,“这样不行,你先去冲冷水。”   “我没事。”谭启深手上的力度仍然没松,眼神快速扫过她身上,把人拉回来,“你检查一下,看腿上有没有。”   “没有没有。”白橙拉他又拉不动,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你快去冲水,烫伤不能等的。”   “烫伤而已,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肿了这么大一片还说没关系。”   白橙看着那伤,心里无比自责,“你干嘛要护着我,知不知道那是刚烧开的热水啊。”   “知道。”谭启深眼带暖意,微凉的指尖往她眼睑下方轻轻划过。   “知道你还——”白橙抬头对上那道视线,喉头莫名哽住。   脑海中无端冒出一个回应,好像不用宣之于口,他的意思已经明了。   正因为知道,他才要护着她。   想到这里,那卡在嗓子眼里剩下的半句话,白橙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了。   王姨拿了药箱很快回来,谭语琳在旁边把刚才那一幕看得真切,思绪有点不受控地乱想,王姨叫了她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启深,过来上药。”谭语琳从医药箱里翻找出烫伤膏。   谭启深走过去,接过药管,“我自己来。”   “你一个伤员逞什么强,坐好。”   白橙想跟过来,却被谭语琳制止,“小橙,你楼上去检查一下,顺便看看爷爷。”   她犹豫几秒,最后还是点点头,返身往楼上走。   谭启深等房门落锁后,才收回视线。   谭语琳看了他一眼,冷不丁道:“从前没发现你对小橙这么上心。”   “是吗?”他将袖管往上又折了一道,没打算往深了说。   静了许久。上好药,谭语琳把用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意有所指,“你们不是正经的叔侄关系,在明修订婚以前,最好还是保持点距离。”   谭启深往后靠,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我会的。”   “希望如此。”谭语琳对他的态度半信半疑。   “让我做承诺不难。”他出声缓和,端起桌边新上的热茶,敛眸吹开杯中浮末,“但我们都无法保证故事的结局,这点你应该清楚。” 第21章 21. 色.欲熏心(三更)   月圆当空, 窗外传来阵阵蝉鸣,庭院四处亮起灯火。   从傅致鸿睡下到现在,这一个多小时里, 白橙一直靠在窗边没动。   她知道谭启深还没走,想出去看看他的伤,但又怕谭语琳看出什么来。   白橙叹了口气, 垂下头。   “叩叩——”这时,门边传来响声。   对方敲了两下见没人答应, 便说:“您睡了吗?谭先生让我送点吃点上来。”   白橙睁开眼, 从飘窗上跑下来, 去开门。阿姨见门打开, 冲她笑了笑说:“夫人说晚上这么一闹, 大家肯定都没吃饱。这是刚做好的面,您尝尝。”   葱香四溢, 汤面卖相极好。   她接过托盘,“舅舅做的?”   “面是王姨煮的。谭先生还有伤呢, 夫人让他好好养着,不准进厨房。”   “也是...谢谢。”   白橙把托盘放到书桌边, 门被阿姨从外带上。   她晚上确实吃得少, 肚皮空空,没几口面碗便见了底。   不过她的主要目的不仅仅在于填饱肚子。   面吃完, 白橙抽了张纸巾擦嘴,又从抽屉里翻找出一管方便携带的药膏, 这才抱着空碗下楼。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在。夜渐深,室内安静下来,主厅就留了沙发边的一盏落地灯,在经过客厅时, 白橙隐约听见有声音从偏室的小花园内传来。   她去厨房放下碗,想找到谭启深把涂抹的药膏给他。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白橙不自觉放缓脚步。   ——“...你和阮小姐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白橙动作一顿,呼吸也轻下来。   没过几秒,谭启深沉缓醇厚的嗓音跃入耳廓:“听实话吗?”   谭语琳听那话音就觉不对,耐下性子,“你先说说看。”   “我和她就在私底下见过一面,谈不上什么相处不相处。”他说。   “阮小姐条件好家境也不错,你就不能好好考虑考虑?再说,她不是你们公司的合作律师吗?”   “考虑过了,不合适。还有,雇佣合同下个月会到期,法务部正在拟定新的合作方。”   “.....”   白橙靠在墙上,几乎能听见屋内压抑的沉默。   ——“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果不其然,谭语琳的情绪在片刻后爆发,“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就像我为你们安排终身大事还会害了你们似的。”   “傅太太,消消气。”谭启深对她发脾气的样子早就习以为常,连安慰的话都是平铺直叙的。   谭语琳一听,更气了,“你想想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别指望这幅好皮囊能吸引一辈子小姑娘!”   “我知道。”   “......”   听到这里,白橙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哪是知道,明明就是趁机炫耀。   “您怎么不进去啊?”正当她在门口听得入迷时,走廊后头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白橙被吓到,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听墙角,“......”   里间的话音瞬间中断。   她没多想,下意识摇摇头,在阿姨疑惑的目光逃之夭夭。   谭启深出来时,只看到门边落荒而逃的一个背影,以及脚边,被遗漏的一枚珍珠耳环。   “谁啊?”谭语琳在身后问。   阿姨刚想开口,却被谭启深用眼神制止。   “喔...是我看错了,以为门口有人,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打扰您了。”   “没事就好,你收拾完就去睡吧。”谭语琳叮嘱道,“还有,把楼上那间空房收拾出来,给谭先生住。”   “好的。”阿姨随后离开。   等人走过。   谭启深附身捡起那枚耳环,收入掌心。   -   二楼房间。   “我怎么能干出这么蠢的事...”白橙一路冲上来便飞快躲进屋内,趴在床上谴责自己。   五分钟过去了,嘴里还只会重复这一句。   “是啊,偷听被人发现就算了,耳环也弄丢,你这不就是去送人头的吗?”   “......”白橙越发后悔,声音闷闷的,“我也没想到啊。”   她本意并不是这个,只是听见谭语琳提起阮音书,一不留神在门口待得久了点,谁知道会被阿姨发现。回来知道耳环掉了,她更是想扇自己的心都有。   蔺染:“要我说你就该大大方方敲门进去,跑什么。”   “我也不知道。”白橙扯了个抱枕垫在怀里,想了想说,“就是觉得有点心虚。”   之前不觉得,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当谭语琳看她的时候,白橙心里就忍不住打鼓,好像背着她做错事被发现了一样。   “那你准备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等到他们聊完我再下楼了,况且耳环这么小的东西,应该没人能发现吧。”   “你这叫掩耳盗铃。”蔺染对她的自我说服持怀疑态度。   白橙不听不信,将掩耳盗铃贯彻到底,“我打赌肯定没人发现。”   “......”   -   凌晨十二点半,白橙趴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翻身揉了揉眼。   闹钟在规定的时间准时响起,她下床穿鞋,预备去寻找那枚丢失的耳环。   傅远林跟谭语琳不跟老爷子一块住,每次过来拜访也必不留宿,老爷子平日里休息得早,有时候白橙外拍回来,不到十一点家里都静悄悄的。   只有那会谭启深还在的时候,书房是常亮状态。   不过他已经搬出去了。   白橙笃定家里这个点不会有其他人出现,才信誓旦旦地走出房门。   她沿着楼梯上来的路线往回找,每一个小的拐角和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都仔细看过,直到偏室门口,仍然没有看见遗漏物品的迹象。   难道被阿姨拿走了?   不应该啊,阿姨要是看到肯定会收起来四处询问,怎么可能两个小时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橙把垂落的碎发往耳后拢,再微曲上身,边巡查边往回走。   “啪——”吸顶灯陡然亮起。   暖黄光从头顶倾泻下来,让白橙想到电视剧里犯人被审讯的场面。   她抬手挡住光线,微微眯起眼,看见有人朝这边走来。   “这么晚还不睡。”谭启深换了身舒适的衣服,五官落拓分明,在距离她半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白橙一时有些恍惚,但更多的是惊讶,“你没走?”   “明早要出差,这里离机场近。”他顿了顿,“看你样子,是觉得意外?”   “不,不意外。”白橙弯眼笑,乖巧背过手,“舅舅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谭启深轻哂一声,眉眼愈发深邃,“好,谢谢。”   夜极静,微哑低沉的嗓音,如同砂纸搓磨过她心头。   “砰、砰砰——”   对视半秒,白橙感觉苗头不对,敛眸错开视线,随即注意到他的右手臂外侧,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自责心顿起,连声音也轻了几分,“还疼吗?”   谭启深顺着她的视线去看,许是刚烫伤没多久的缘故,那块疤痕的确有点大,不过对比之前受过的许多伤,这点小伤根本不足挂齿,甚至连痛感都是微乎其微的。   只是白橙的语气令他犹豫。   过了会,他说:“嗯。”   闻言,白橙的神情越发担忧,她垂着头没有发现,男人的目光中蓄着难以言喻的某些情绪。   “对了。”她忽然想到,掏出刚才揣在睡衣口袋里的烫伤药,“这个牌子的烫伤膏很好用的,我之前烫伤就涂这个,基本上两天就能好。”   谭启深抬起胳膊,“试试。”   白橙走进两步,看着那块隐隐肿起的皮肤,不忍下手,“我去找根棉签来。”   “没那么讲究。”他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把人拉回来,“直接用手。”   “哦。”白橙拧开盖子,挤出一点在指腹上,轻轻拍在伤口处。她抹得仔细,生怕谭启深会疼,抹完一处又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不敢想象这伤要是落到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夜深人静时,走廊上只能听见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谭启深抬着手,似乎忘了疲倦,“刚才在找什么。”   思绪被拉回,白橙微微僵住,矢口否认,“没找什么。”   “好了。”未免露馅,她在谭启深开口之前收回手,盖好盖子,把那管药放进他手里,“这管药给你,它适合携带,平时涂起来也方便。”   谭启深看着她,眼底的光袒露无疑,“好。”   不知道怎么,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坚持了一会,手不自觉地捏紧睡衣下摆,找耳环的事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我上去了,晚安。”   “等等。”谭启深喊住她,左手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   盒子的模样与她之前送给他的那个很像,不过看起来小了一号。白橙不明所以,“给我的?”   “嗯,上楼再看。”他笑了一下,眼波浮动。   白橙愣住,直到被他温声催促才反应过来,“不早了,去睡吧。”   “......”她挪开眼。   赶紧拿着盒子跑了。   -   什么叫色.欲熏心。   白橙再次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   回到房间,她浑身松软下来,靠在门后捂着频率失控的小心脏,一手打开那个盒子。   ——里面躺着一只莹白清透的珍珠耳环。   是她丢失的那枚。   意识到什么,白橙心空了一瞬。   她后知后觉回想起晚上这一连串的事情,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原来他什么知道。   原来,兵荒马乱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第22章 22. 你有男朋友吗?   折腾了大半夜, 白橙人也清醒了,在微博上刷完同行的最新视频,两点左右才关灯睡觉。   许是这几周经历的事情太多, 她睡得并不好,梦境起伏跌宕,甚至夹杂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在中北大院见到谭启深的第一面, 男人如刀般的眼神刺进她心里。   中秋佳节,她在门口的凉亭里看月亮, 他坐在台阶上吹口风琴...   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问他是不是也有想念的人, 眉眼冷戾的青年没有说话, 吹完一曲便往回走, 月光如水倾泻在他肩头, 却无法让人心也变得温柔。   “喂。”白橙忍不住出声,眼底的泪还在, “你能不能再吹一首。”   他没动,也没有回头。   暑假放学回家, 她被高年级的同学堵在巷子里。   他刚好经过,一身军装, 不需要再多言语, 就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   得救后,白橙想去说声谢谢。   却发现靠在墙边的人早已离开, 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   时间往前走,来到分别前那一晚。   傅明修的生日宴, 她使计将人堵在酒店房间,做最后一搏。   “抱抱我。”白橙恳求。   那般熟悉的眉眼印在心上,她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答应还是离开都取决于他。   可没过几秒, 在逆光之中,男人微微倾身,向她敞开环抱。耳鬓相依,白橙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耳侧的发丝被拨动,轻吻落在耳尖。   细密地、温热地、逐渐掌控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   “喜欢吗?”他眼中藏着难捱欲.念。   心弦被拨动。   -   眼前的景象忽然破碎,手机铃声搅扰美梦。   白橙清醒过来,看见天光已然大亮。   “......”整个人还是懵的,略略清醒后,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愣了足足十秒钟。   回忆起来,梦里场景真实得好像刚刚才发生过。   为什么连续几天都做这样的梦?   白橙掀开被子下床,跑到洗手间用凉水洗脸,无奈,再冷的水扑上去也浇不灭此刻跃动的心,脸上的红晕怎么洗都洗不掉。   思绪静下来,她又开始回忆起梦中那些与现实相反的场景。   想起谭启深最后说的那句话,想起她无声地回应...   “......”白橙闭了闭眼,重新打开水龙头又冲了一遍。   肯定是太久没谈恋爱了。   手机铃声响得及时,正好救她出泥沼。   “姐你在哪呢?我到门口了哦,怎么没看见你。”   是阮桃。白橙推开纱门,走到凉台外面,迎着晨间微凉的风,感觉脸上的热度好像消退了些,“哪个门口,我家吗?”   那边静了几秒——“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说完阮桃意识到什么,声音瞬间拔高:“今天是《天籁之音》的初赛啊,你不会还没有出门吧?!”   “......”完蛋。   白橙也顾不上什么热不热了,赶紧挂了电话。   好在现场也有化妆和造型师,她挑了套宽松舒适的衣服,简单收拾下便出了门。   紧赶慢赶到现场还是被门口的保安拦下了,白橙说了一箩筐好话,再三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才被临时叫来控场的顾靳领了进来。   “谢谢顾老师。”白橙跟在后面。   顾靳带她到化妆间,“不客气,今天的录制流程你来晚了没听到,我先跟你说一遍。”   白橙怕再耽误他的时间,“不用了,流程我等下问阮桃就好,麻烦了。”   “那也行,抓紧时间进去吧。”   顾靳推开门,化妆间里涌起一阵骚动。   几道艳羡或探寻的眼神从白橙身上经过,她全当没看见,走到阮桃身边的空位坐下。这次进入初赛的选手在一百人左右,能分给选手的化妆师不多,得等前面排队的选手弄好才能轮到她们。   刚一坐下,阮桃就凑过来,脸上写满了八卦:“我以为你进不来了,正准备出去找你呢,谁知道...”   她悄悄环顾一眼四周,又说:“姐,没想到你后台挺硬啊。”   “想多了,我只是碰巧被他撞见。”白橙解释道。   “切,装模作样。”阮桃还没说话,有人从身侧经过,搡了一下白橙的肩膀。   “......”白橙侧目看了一眼,认出是刚才顾靳开门时,站在门口瞪她的那个女生。   她保持着原样姿势在座位上没动。   阮桃也被那趾高气扬的态度气到了,撸起袖子,“什么态度,姐你是不是想揍她,说一声我帮你。”   “算了。”白橙摇摇头,将她拉回座位,“不与傻瓜论短长。”   阮桃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你觉得她哪傻?”   “这里。”白橙屈指点了点太阳穴,“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属于正在互相了解的阶段,在没弄清楚对方的性格之前就这么急着树敌,这种人聪明不到哪去。”   阮桃被她这番话弄得身心舒畅,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姐,这就得我跟你科普一下了。顾靳顾老师——搭讪都会被怼的毒舌选手,他亲自送你到化妆间,你说碰巧撞见,搁谁谁都不信。”   白橙抽出纸巾擦汗,无所谓地一耸肩,“爱信不信。”   阮桃在座位上哈哈直乐,“我可太喜欢你这态度了!”   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白橙总算知道为什么录制时间要定在那么早,一百个人的妆发造型五个化妆师连轴转用了三个小时,本以为做完妆发就能上场,结果得到通知,要等后面的人一起集体去镜头跟前亮相。   时间分秒流逝,从8点等到11点,白橙觉得自己都快在椅上原地成仙了。   初赛和海选不同,全程都有跟拍摄像贴身录制,困了想眯一会也得避开镜头,只要进入摄像头扑捉到的范围,不管在干嘛,都要笑容饱满地做元气状和镜头打招呼。   和平时拍视频相比,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几乎多了好几倍。   一上午下来,白橙不但觉得屁股疼,脸也僵,逼得她借上厕所的机会连做了两套口部操才缓过来。   录制时间紧,吃饭也是草草了事。   白橙抽到的号码牌是第七十六位,录制场次被安排在下午。眼看快到她,白橙便提前几分钟去洗手间整理仪容,回来的时候,演播厅主台上正好有人在演唱。   那张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她站在台阶边看了一会,被隔着四五排座位的阮桃在后面喊:“姐,你快过来,挡住镜头啦。”   白橙后知后觉走回去,舞台上的演唱恰好进入尾声。   直到评委导师念起演唱者的名字——“七十二号选手陈乐萤,请导师点评。”   “陈乐萤...”白橙这才得以确定,舞台上的那位确实就是之前在兰苑见过的,傅明修的女朋友。   “我觉得她唱得没你好。”阮桃看她怔愣的模样,在一边给她打气,“高音跑了好几个,颂星传媒当家花旦,有些名不副实了。”   白橙没紧张,却也知道她是好心,转头冲她笑了笑。   工作四年面对镜头培养出来的心里素质,使得白橙在初赛场上的发挥相当稳定,在晋级的选手中得分排在前三,实属今年歌手大赛上的一匹黑马。   白橙不混娱乐圈,就连来参赛也是阮桃给她报的名,在场很多人对她的背景知之甚少,多数只知道她是微博上小有名气的音乐博主,两个月前被乐音挖掘收入旗下,妥妥的新人一枚。   能得到明星评委那么高的评价,是白橙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她对名利之事一向淡泊,要真得了第一其实也不会觉得有多骄傲。   录制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白橙和阮桃在化妆间休息了半个小时,等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才结伴走出演播厅。   “...我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阮桃边抻腰边往外走,快走到门口,她们才听见门外的雨声,“天哪,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啊。”   白橙掏出手机,“我叫车试试。”   “怎么样?”阮桃感受完门口的雨势,拍拍裤腿上溅到的雨珠。   “得等,前面还有28个人。”   “啊...这么久。”   正当她们一筹莫展时,有人往这边走来,“要帮忙吗?”   “顾老师?”阮桃惊讶道,“您还没走啊。”   顾靳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神情懒散地看着两人,“有点事耽搁了,你们不也没走。”   “雨太大了。”阮桃注意到他的目光,刻意蹭了蹭白橙的肩膀,端起笑。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坐我的车。”   阮桃眼神微亮,“这...我们蹭您的车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走吧。”   阮桃一喜,忙拉着白橙的胳膊要跟上去,“那麻烦顾老师啦!”   上车时,阮桃特意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白橙。   顾靳问了她们地址,阮桃家比较近,转两个路口就到了。下车时阮桃拍了拍白橙的肩膀,没一会,白橙手机上就收到一条微信。   阮桃:[我刚才发现顾老师一直在看你,没准对你有意思。]   阮桃:[抓紧机会,别错过啊!]   “......”   白橙面无表情地发了两个字:[没戏。]   往兰苑去的路上,雨势小了些。   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小众民谣,顾靳时不时跟着哼唱两句,过两分钟就看一眼她。   “顾老师,绿灯了。”白橙提醒道。   被她看穿后,顾靳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听见身边人开口道:“从刚才到现在您一共看了我十八次,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我洗耳恭听。”   顾靳一愣,神情却不见窘迫,半晌后笑出声来,“是我冒昧了。”   白橙没说话。   “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有话想说。”顾靳打直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凹了一个电视上的男主角都会做的造型,单手扶在方向盘上,配上身后明暗不一的光线,看起来格外深情。   “你有男朋友吗?”   他压低声音问。 第23章 23. 关心则乱   车顶灯亮起, 雨刷器匀速地擦拭车窗,霓虹灯牌在远处闪着不甚明晰的光。   顾靳从头到尾的表现,让白橙隐约感觉到不适, “这个问题涉及隐私,恕我不便回答。”   “不想说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顾靳见她有抵触心理, 笑着偏过头,重新发动车辆。   然而试了两下没打着火, 白橙心觉不对, 看向油表盘, “......”   顾靳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 瞬间恍然, “我说怎么动不了。抱歉啊,平时都是我助理开车, 今天出来得急,没顾上。”   白橙摇摇头, “我帮您叫拖车吧。”   “不用,我找朋友来。”顾靳掏出手机拨号。   白橙觉得干坐在这不是办法, 但又做不到把顾靳抛下, 毕竟他也是为了送她才被困在这的。索性等了一会,直到顾靳跟朋友联系上, 白橙才准备离开。   可怜天公不作美,准备下车时, 外头的雨又大起来。   “还是等等吧。”顾靳在车里头喊她。   白橙点头谢过他的好意,随后毅然推开门,撑伞下车,暴雨势头太猛, 刚下车走了不到十秒钟,下半身已经全然湿透。   顾靳看着她经过斑马线,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就在此时,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响了。   白橙在雨幕中挪动,雨水已经将鞋面完全打湿。   她经过斑马线站在等红绿灯的台阶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带起点滴雨丝朝身上袭来。白橙稍稍倾斜伞面,一心一意扑在思考回家的路线上,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走来的人。   突然,有一只手放在了她肩膀上。   白橙吓了一跳,几乎没有思考其他可能性,飞快抓住那人的胳膊,反手就把人给扣下了。   “啊——”尖叫被雨声掩盖。   她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接着投射过来车灯,仔细看才发现是顾靳。   那位在电视里指点江山的大明星,正以被她擒住胳膊的姿势蹲在地上。   “......”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白橙立刻松开手,“对不起顾老师,我还以为...”   “没...没事。”顾靳敢怒不敢言,就着她的力站起来。   “您真没事?”白橙分出一半的地方给他,就见顾靳活动了下胳膊,动作微僵,咬着牙硬撑,“真没事。”   “要不我帮您活动活动吧。”白橙想办法帮忙。   谁知道刚碰了碰他胳膊,顾靳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哎疼疼疼——”   “......”   -   谭启深过来接人时,坐在车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随后顾靳跟他解释起来的时候还忍不住说:“我是真没想到,就你家那小侄女,力气比两个男人还大,咔嚓一下就把我摁地上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安全转移了。   谭启深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又从医药箱里抽出瓶跌打损伤膏扔给他。   顾靳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呲牙咧嘴地上药,“诶你们家是不是都是武学出身,看把我这胳膊扭的。”   “抓紧时间。”谭启深给了药就算仁至义尽了,“弄好了出来,客厅等你。”   “你不帮我上药啊,我看不到啊...喂!”   “自己弄。”惜字如金的三个字。   侧卧的门在顾靳眼前关上,他恨恨转头,“见色忘义,我交的这都是一群什么朋友啊。”   话虽这样说,谭启深还是找人帮顾靳上了药。   客厅里聚了一桌人在打牌,闹哄哄的。外面的雨仍然不见小,落在窗户上很快便连成一线,城市被笼罩在氤氲的水雾中,几度看不真切。   谭启深留意着时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今晚来的人都是他结交了上十年的好友,有些话不需要言语点明,双方便了然于心。   他独自在窗边坐了许久,中途没有一人前来打扰。   直到,侧卧的房门被打开。   -   白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坐上谭启深的车回程时,她就觉得这段路有点熟悉。   半个小时前,把顾靳扶上车后,她原本是打算独自拦车回去,可是雨太大了,拦了半天都没有打到车,心里还带着对顾靳的歉意,这才一起跟了过来。   也许谭启深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白橙事先有想过这一点。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连她的房间也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这是谭家往年投资的一个山庄,地处北城南部,冬暖夏凉,避暑极好。   上学那几年,由于傅老爷子每年夏天都会回乡下住一段时间,白橙的寒暑假没人管,时间又不够来回颠簸一趟,谭语琳就决定让她搬来这里,起居饮食都让谭启深照顾。   她那时候皮得不行,全家上下也只有这个舅舅能震得住她。谭启深估计是一个人独行惯了,不喜欢小孩子,脾气也不好,对她的功课抓得很紧,动不动就罚站关禁闭。   白橙也不甘示弱,死不悔改,罚了几次罚出逆反心理,背起包就要离家出走。   然而因为准备不充分路上钱包被人偷了,在火车站窝了两天两夜,最后还是被谭启深逮回来。   不夸张的说,劫后余生的那次碰面,是白橙有生以来觉得谭启深最顺眼的时刻。   她第一时间飞扑到他怀里,流了两滴干巴巴的眼泪,看着他头一句话就是:“舅舅,我饿了。”   谭启深眼神松懈下来,仍是一副冻死人不偿命的冷脸,“那还跑吗?”   “.....”饿了两天,白橙听见“跑”字都有应激反应,她赶紧摇头,“不跑了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闻言,男人嘴角有罕见的松动,拎过她放在脚边的箱子,“走吧,想吃什么。”   白橙一愣,等人走过才反应过来。   细想想,那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看见他笑。   因为那次的经历,暑假剩下的时间里白橙都表现得格外老实,谭启深说什么是什么,要她往东她绝不往西,也因此对他产生了更多依赖,她对谭启深的感情也渐渐开始有了转变。   知道那种转变的名词称作“喜欢”,是他出任务很久后的某天。   那时,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白橙仍然住在他的这栋房子里,不过随身带来的学习资料从高中变成了大一。   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的谈论起感情话题,白橙懵懵懂懂,在那些听起来陌生的字眼里对照出自己的心理,脑海里头一个浮现出来的脸,是那张不论何时都严肃冷厉的面孔。   她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再也无法安下心来学习。   这之后,白橙尝试过用几十种方法推翻这个结论。可是,只要见到他,只要眼神和他接触,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白橙对此束手无策,她无法阻止这种悸动。   在最好的年纪喜欢上一个注定不能喜欢的人,明知道会越陷越深,她还是义无反顾。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看着原样保存的房间,白橙一时感触良多。房间里的每一个物品摆件似乎都蕴藏着回忆,以至于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去洗手间换衣服。   柜子里的衣服大多是她以前穿过的,好在体型身材从高中开始就没怎么变过,白橙从衣柜里摸了一套运动服穿上,简单把头发吹了吹,这才揣着手机打开门。   客厅的喧闹没有停止,多数人只是往她的地方看了看,然后收回视线,继续投入到牌局中。   侧卧就在客厅对面,能将别墅里大半环境一览无余,她视线偏移,往右侧落地窗那看,谭启深正好走过来,“来厨房。”   白橙定了定神,匆忙跟上。   厨房在客厅背后,两个空间之间有一面墙挡着,走到里面,隔壁的声音会减弱许多。十多平米的空间里,厨具用品一应俱全,杯盘碗盏整整齐齐地收拾在橱柜里,看样子应该是有人经常在打理。   谭启深在中岛台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谢谢。”白橙喝了小半口,甜甜的,液体经过舌尖后留下一股淡淡的辛辣味。抬眸时,她留意到谭启深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见那伤口好像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都快一周了,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红。   白橙点点自己的手臂示意道:“你这里,涂药了吗?”   “没有。”他如实说,“有时候会忘。”   “......”白橙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自己身上的伤放在心上,放下茶杯伸手讨要,“药呢?”   谭启深略略迟疑,想了想,“在房间。”   “我就知道。”她离开厨房往主卧走。   好在药膏就放在门边的柜子上,很容易看见。   白橙去了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她这轻车熟路的架势,谭启深看了不免失笑。   白橙拧开药管给他涂药,心里一急,语气好不到哪去,“笑什么笑,这要是结痂了会很难看的。”   他笑了下,就这么靠着吧台边看她,眼瞳深邃,落入暖光,“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白橙专心上药,随口接了句,“什么。”   “关心则乱。”谭启深说。   “......”白橙心一跳,慌乱不过半秒,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涂药,“你会受伤说到底跟我也脱不了关系,我关心你的伤势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说得有道理,”   她轻轻吁出口气。接着,就听见谭启深笑了下,语气带有自嘲之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啪嗒——”棉签掉在地上。   白橙本就不平静的心因为最后那句话再起波澜,一时竟有些失神。   谭启深迎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不躲不避,四目相对。 第24章 24. 不知道嫂子喜欢吃什么   窗外暴雨初歇, 风声呜咽。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一点小动静都会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白橙努力忽视胸腔内频率过快的心跳声。   她不愿去猜测谭启深刚才的话里,是否具有别的含义。   事到如今, 白橙已经学会避免那些自我感动式地胡思乱想,已经努力在做到不去过分解读他的每一次关心,她明明白白的告诫自己, 可是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试图说服她,试图动摇她的心。   微妙的僵持之后, 白橙打算轻轻揭过刚才的话题。   “对了。”她附身捡起掉落的那根棉签, 扔进垃圾桶, 话题转得相当生硬, “顾老师呢, 他的伤好点了吗?”   难得被忽视,谭启深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只微微敛眸,又给她杯中添了点热茶, “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白橙松了口气, 顺着话题继续道, “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太巧了。”   他喝口茶, 嘴角很浅地往上,“是挺巧的。”   话题就此中断, 刚才蔓延的气氛仿佛再次卷土重来。   就在白橙准备再找话题打破沉默的同时,门口传来动静。   一位寸头模样的男人敲了敲侧墙,他皮肤黝黑,眼睛又圆又亮, 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深哥,外头雨停了,我们准备叫点宵夜来吃,不知道嫂子喜欢吃什么。”   “......”这句嫂子,让白橙瞬间石化当场。   她想解释,然而那位寸头大哥却一股脑儿抛出好多问题,她根本插不上话。   白橙放弃挣扎,索性等着谭启深解释,反正他总会解释的。可是直到交流结束,她都没有听到有关那个称呼的半点否认。   难道没听见?...也有可能。   毕竟那位大哥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没听清某个字眼也很正常。   “想吃什么?”谭启深问她。   白橙在一系列曲折的心理活动中回过神,“...哦,我不吃。正好雨停,我也该回去了。”   “别呀,这么晚了,吃点再走吧。”寸头大哥挽留。   白橙对他友好一笑,心里在组织回绝的措辞,然而还没开口,谭启深就掏出手机递过去,帮她解了围,“用我的点,没有忌口。”   “好嘞!”寸头男人很有眼色,接了手机便走,“那我看着点,你们接着聊。”   男人走后,谭启深收回视线,看她一脸疑难的样子,出言安抚:“别紧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去留随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白橙考虑了下,“我还是回去吧,你们聚会我在这也不方便。”   “好。”谭启深应得很爽快,“等我换身衣服,送你回去。”   白橙忙摇摇头,“不用送我,我叫车就好,别冷落了你朋友。”   谭启深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一声“谢谢”,随即白橙便冲出厨房,跑没影了。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大门刚好被带上。   这速度,估计连鞋都是拎到门外去穿的。   想到这里,谭启深不由得哑然失笑。   “老谭,谁出去了?”刚好听见动静从楼上探出脑袋来的顾靳问。   正主没搭腔,看着门口的方向像在发呆。这失魂落魄的模样难得一见,客厅里的人见状纷纷扮作热心吃瓜群众,帮忙解答。   “还能是谁,那小姑娘呗,被深哥调戏了两句,跑啦!”   揣着手机正在点餐的寸头男人敲一下那人的头,“什么小姑娘,叫嫂子!”   “唉哟...是是是,嫂子嫂子,嫂子被深哥调戏跑啦。”   “你们俩少说几句,赶紧点菜。”   ......   客厅里闹成一团,楼上的顾靳却听得一头雾水。   嫂子?调戏?他就涂了个药怎么错过了这么多戏?   顾靳揉着胳膊下楼,围着谭启深好奇地问,“他们在说谁啊,你家外甥女呢?”   “走了。”   “哦。”顾靳顺着他视线往侧面看,“那你在看什么。”   谭启深想了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兔子。”   “......”什么玩意儿?顾靳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家还养了兔子?”   一只被摸了尾巴的兔子。   他心里想。走回去的时候小五正好在给外卖结账,谭启深抽回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   -   白橙沿着记忆里路线往外走,脚步加速,直到小区门口的马路边才停了下来。   好在刚才谭启深没有坚持,不然她这不堪一击地小心脏迟早得出事故。   风雨初停的夜晚格外凉爽,这里不比老城区,配套设施相对齐全,离这小区周边就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商圈,以至于深夜十二点,马路边依旧灯火通明。   白橙坐在小区门口的椅子上打车,可是时间太晚,又刚下过雨,司机接单的机率降低很多。   其实这个小区距离兰苑并不远,当初也是因为接送方便的原因,谭语琳才把地址选在了这里。   在白橙考量交通方式的同时,她发现面前缓缓停下了一辆车。   车窗摇开,看见一张略感熟悉的脸。   “白小姐,谭总吩咐我送您,上车吧。”司机在驾驶座看着她说。   白橙这才想起来,刚刚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是他开的车。可是,刚才雨那么大,万一是她看错了呢?这夜深人静的,如果是不法分子怎么办。   从小培养出来警惕心让白橙不敢轻易上车。   正犹豫时,手机上进来几条短信。   谭启深:[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   谭启深:[车牌号北A76539]   白橙捧着手机去看前头的车牌号,的确是这五个数字没错。   心落下去一半。弄清楚后,她对司机略感抱歉的点点头,俯身上了车,“麻烦您了。”   车辆平稳起步,悠悠然行驶在柏油路上。   白橙紧绷了一天的身心终于舒缓下来,眼皮沉得都要打架。车辆拐弯,她整个人随着惯性往右倒,靠在旁侧的两个纸袋上。   白橙醒醒神,坐直身体,又把压皱的纸袋捋捋好。   如她所知,回来兰苑的路途并不远。不到十分钟,轿车便在靠近江岸的那一边停下了。   “白小姐,到了。”司机出言提醒。   白橙掩唇打了个哈欠,拿了雨伞下车,“谢谢。”   暖风吹动她的头发,白橙预备关上车门,却被司机从车内叫住。   “白小姐——这两个袋子也是您的。”   “我的?”她指指自己。   司机点头,“是谭总嘱咐过的。”   白橙在司机肯定的回答下抱过袋子,往院门口走。   快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心,打开纸袋看了看,胸前那个袋子里装着她刚才换下来的衣裤,另一个里面装了些她平常爱吃的零食干果之类,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多个品种。   “嘁,又不是小孩子。”白橙嘴上这么说,眼底却难掩暖意。   她抱着两个沉甸甸地纸袋往回走,突然想起什么,紧接着又翻了翻张衣服的纸袋,摸到一个弧形的海绵状物体...   “......”果然。   白橙脸上的笑容以一种格外诡异地状态凝固住了。   -   “所以说你换什么内衣嘛。”蔺染从文件上方抬起头说。   《天籁之音》的初赛结束后会有两天休整,也是方便选手准备下个赛段的比赛曲目。白橙忙里偷闲,这几天都窝在工作室剪视频,无聊的时候说起上次的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摘下防蓝光眼镜,按压太阳穴,表情丧到不行,“不换下来穿着不舒服。”   蔺染反驳道:“那场雨水顶多涨到脚踝,你是去雨里跳舞了吗居然浑身都湿透了。”   “虽然下着雨,但是也热啊,内衣湿了换下来不是正常,这件事的重点明明是我当时忘了找袋子把衣服装上,才会...”白橙想起那晚的心情就热气上涌,“算了,不提了。”   蔺染看她逐渐升温变红的脸蛋,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平时也没见你脸皮这么薄啊,这点事都顶不住,那万一...以后他碰到真的,你还不得原地蒸发了?”   “......你才原地蒸发!”白橙花了几秒想明白她的意思,瞬间消了音,随手找只笔扔过去。   结果被蔺染笑着用抱枕挡开。   “好了好了不闹了...”几个回合下来以后,蔺染把抱枕扔到一边,“说正事。”   白橙狐疑地对着镜子看了看脸,确认红晕消退后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电脑上,“什么。”   “那个假男友计划你确定不采用了?”蔺染问。   白橙带上眼镜,“嗯,傅明修都找了个真的,我还要这假的有什么用。万一双管齐下,再把爷爷气出个好歹来,不值当。”   “也是。”蔺染思忖几分,又说,“不过离订婚礼只有两个星期了,你确定傅明修能行?”   “不好说。”白橙抬抬眼镜,给出结论。   傅明修这两周确实没闲着,大概是正处在热恋期,带着女伴四处游玩,被记者拍到的次数不下五次,上了两次北城娱乐头版头条,就差把新恋情昭告天下了。   傅家因为傅明修的花边新闻找人刷通稿买热搜,试图将消息压下,然而几乎没起到什么效果。傅明修被老爷子叫回去训话,祖孙交锋,每每都以摔门收场,实际作用约等于无。   白橙也没想到这次傅明修居然能坚持到这个地步,毕竟往常只要谭语琳截断他的供给,不到一天这位傅少爷就会回心转意。   可是这次,谭语琳收回了他名下的所有房产基金,他连吭都没吭一声,照常带着陈乐萤出席各种场合,似乎有要顽抗到底的架势。   “也许是遇见了真爱吧。”蔺染说。   白橙同样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会赢。”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她便接到了某个酒吧打来的电话。   而后来,白橙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的反抗都会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这条路上阻拦众多,荆棘遍身,稍有不慎就会跌入谷底。   以致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第25章 25. 与某人有着三分相似的脸   《天籁之音》这个栏目作为近几年的老牌歌手选秀, 导师阵容和主创团队都很有来头,名气响热度高,使得这个节目在开播预热之前就收获了一大批潜在观众。   尤其是在官方爆出邀请祁星耀来做总决赛的特约评委后, 话题度瞬间暴涨,微博热搜在前排一连挂了好几天。   阮桃作为祁星耀的铁杆粉丝,这两天一直在向白橙安利她帅气逼人的偶像, 聊天说话半句都离不开祁星耀,天天在微信上发送祁星耀各种话题的推文, 朋友圈几乎可以看成是小型单机应援大赏。   白橙在被不间断“摧残”两天之后, 甚至已经形成一种条件反射了。   60强淘汰赛录制的前一天, 阮桃给她发消息:[美女姐姐, 晚上有空嘛?]   此时白橙正好剪完下期视频, 切换电脑界面查了下,面无表情的接上一行字:[懂了, 祁星耀的线上粉丝见面会是吧,我有平台会员。账号密码相同xxxxxx]   阮桃:[.......]   阮桃:[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时间出来喝酒...]   阮桃:[虽然但是密码我还是收下了。]   得到回复, 白橙再往回看,瞬间被自己那些话气笑了。   她摘下眼镜理理思绪, 重新打上一行字:[实不相瞒, 剪完视频我就准备回家了,累。不如下次吧。]   阮桃又发了一串省略号, 不过这次间隔有点久。   省略号之后接上一条语音:“我和阮音书吵架,被我爸赶出来了, 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白橙听完便沉默了,她看了下明后两天紧凑的安排,最后还是回了句:[你把地址发我。]   -   阮桃找的酒吧就在金融街附近。   白橙上大学的时候和室友来过,不过她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合, 工作以后就来得少了,这次要不是阮桃想借酒消愁,她可能都快忘了这家店长什么样子。   坐下以后,白橙在酒单上划了杯果汁,准备递给服务员的时候,被阮桃拦下了,“喝什么果汁啊姐,喝酒,拿两杯芝华士。”   “......”服务员看了看白橙,后者重新在酒单上划过,“果汁和芝华士都要,谢谢。”   “好的。”   没一会酒水上桌,阮桃率先拿过一杯酒,仰头一股脑喝了个精光。   “你慢点,别呛着。”白橙帮忙把杯子拿开,就听见阮桃说,“我先跟你说一个好消息,阮音书这次栽了。”   白橙没明白她的意思,没等她问,阮桃便接着说:“不仅律所被谭氏终止合作,还被对方发律师函警告她造谣集团高层,嫁入豪门的梦算是彻底破灭了。”   “造谣?”白橙面露不解。   “就跟网上那些营销号键盘侠一样,四处传播谭氏CEO和她的情侣关系。但实际上她就跟别人见了一面,那些约会啊合照啊都是用软件p的,p得还挺像。”   阮桃喝了口酒,啧啧两声,“要不是这次谭氏把警告函直接发到我爸公司,我们就都被她骗了,我就说谭家怎么可能看上她嘛。”   “......”这些话信息点太多,白橙沉默了好一会才理清头绪。   “我爸知道以后气疯了,本以为自己女儿攀上豪门,谁知道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说到这里,阮桃又把剩下的酒如数喝尽。   “再来两杯!”喝完后,阮桃又跳起来冲吧台喊,酒精已然上脑。   白橙忙扶着她站好,“你真以为自己酒量很好?不许再喝了。”   “我不...我要喝。”阮桃扒拉着她的手,一副泫然欲泣地表情,“你知道我爸怎么说她的吗?小人行径!混账东西!”   她边说边冲着桌上的空杯比划,一时笑得合不拢嘴,一时又瘪嘴哭起来。   白橙把人捞回来坐下,顺着她的话问:“所以呢,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因为不服气。”阮桃抱着空酒杯哭诉,“阮音书不服气,她被我爸骂了心情不好就来找我的茬,结果我爸还偏帮她,我爸就让我滚...呜呜呜...”   她越说越伤心,哭嚎声大概已经可以和酒吧的背景音乐比肩了。   身边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白橙怎么哄也哄不好,最后只好求助酒店服务员,帮忙把人带到离主厅较远的包厢里。   包厢这块少人僻静,光线昏暗,紧挨着的一排卡座区是情侣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服务员离开后,阮桃不胜酒力,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嘴里还在喃喃有词。白橙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预备去吧台给她要杯蜂蜜水。   舞池里各色面孔被闪烁的霓虹灯一一抚过,身后翻涌的人声如浪潮般涌现。   拿了水回来的路上,白橙往那起伏不断的声源处瞥了一眼,脚步缓慢地顿住了。   那被人群簇拥的中心,有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吸引了她的视线。   傅明修胸口半敞,斜身倚靠在沙发上,忽明忽暗地光线映照出他的大半张脸,大笑着将身边女伴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一杯、两杯...白橙默默数了数,大概一口气喝了有五六杯。   “......”她光看着都觉得嗓子疼。   在白橙下意识的腹诽后,同样的,傅明修貌似也承受不住,捂着唇推开人群起身离席。   回到包厢时,傅明修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他沿着墙侧摇晃步子往回走,视线已经有些不清明,和白橙的目光对上后,他还歪着头反应了好几秒,随后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来:“嗨...”   “......”白橙连个招呼都懒得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推门走进包厢。   给阮桃喂完蜂蜜水,白橙靠在沙发上卸了力,随即思考该怎么把人弄回去。正当她尝试叫醒阮桃的时候,就听见门上一阵一阵地传来响动。   包厢的门没有锁,其实推一下就能打开,可那人似乎并不打算推门,只是一下下地敲。   白橙太阳穴突突地跳,忍无可忍后终于走过去打开门,傅明修就跟只袋鼠一样扒在墙上看着她,问:“你刚刚没看见我吗。”   持平地、缓慢地语调,典型的喝大了的表现。   白橙也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么运,一连碰上两个借酒消愁的醉鬼。   面对这张与某人有着三分相似的脸,她耐下性子跟他打了个招呼。   傅明修听完高兴了,想伸手去揉她的头,被白橙一巴掌拦下,“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瘪嘴说,“你们都讨厌我。”   白橙心头一跳,叹了口气,问:“还有谁讨厌你?”   “你、你们...爷爷不喜欢我,我妈也不爱我,他们都只喜欢白橙,我偏偏就不喜欢她,我要找一个我喜欢的人,乐萤就是,我喜欢乐萤。”傅明修的语序已经完全错乱了。   “看来是真喝了不少。”白橙没功夫和他在这聊天,招手喊了服务员过来,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个号码,“麻烦您,给这个人打电话,叫他来接人。”   傅明修靠在门边仿若察觉了什么,他一把抓过白橙的手,将那张写有号码的纸张撕下,“不用你叫,我自己叫人来,我有朋友...”   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个人拨出去。   白橙示意让服务员先等一等,然而没过几分钟,她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意识到什么,白橙拿过他的手机一看,上面赫然显示着她的号码,“......”   “这...还要叫人吗?”等候在身边的服务员面露难色。   -   半个小时后,白橙站在酒吧门口,面对两个醉成烂泥的人,连思考的力气都无。   服务员帮忙把人放下后就走了,只留下她和两个酒鬼相对无言。   阮桃也就罢了,但是傅明修,算上前面两回这已经是第三次。   白橙想不通这人喝醉了怎么就只找她,最近几次接到电话都是在酒吧,人又沉又爱撒酒疯,要不是看在他正在跟家里斗智斗勇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   阮桃喝醉酒后不吵不闹,随便靠哪都能睡着。   傅明修就不一样了,养尊处忧的贵公子连酒品也是别具一格,边哼歌边打酒嗝,那阵势仿佛跟前有亿万观众冲他挥舞着银光棒,他越唱越起劲,抓着一个路人就要合唱,唱得歌没词没谱,场面一言难尽。   “......”白橙额顶的黑线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直到把人弄上车耳边才终于清净了,她关上门,于信从另一侧走过来。   白橙刚才就想问,不过忙着扶人忘了,“怎么是你过来,小邓呢?”   小邓全名邓宇,是傅明修的助理,刚才写的那串电话号码就是他的。傅明修刚才那么一闹,酒吧服务员以为他们俩在演双簧,于是白橙只好自己给邓宇打电话。   于信毕恭毕敬地回答:“您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在致和,看过来顺路,就让邓宇提前下班了。”   “你在致和,那舅舅也在?”白橙紧接着问。   于信:“不,谭总不在...”   “那就好。”白橙把心咽回肚子里,挥手把于信剩下的话打断了,“走吧。”   “......”于信噎了下,看白橙俯身坐进副驾驶。   其实他想说,谭总不在,但是来之前他就提前汇报过,所以这件事谭总也是知道的。   而且...于信偏头看了眼跟在几米之外的黑色轿车。   流线型的车身隐匿在暗处,见他看过来,驾驶座的司机打起远光灯,那光忽闪两下,像在发出某种信号。随后,这位于助理稍稍颔首,举步绕过车头往驾驶座走去。 第26章 26. 妄想   晚间十点, 城市被夜幕笼罩,热闹人潮和街边亮起的五色霓虹,从车窗外飞逝而过。   后视镜中, 阮桃被朋友搀扶的身影越来越远,斑驳光影掠过白皙的侧脸,落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瞳里。   白橙收回视线, 后座只剩下傅明修还在酒醉中。   好在他的住处离阮桃朋友的小区不远,从嘉禾广场后面绕过去就是。   于信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白橙下车帮忙, 和于信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   许是熟睡时被人吵醒, 刚走了没几步, 傅明修又闹腾起来, 单手勒过于信的肩膀要和他合唱:“...这边的朋友,举起你们的双手!”   于信:“......”   白橙:“......”   空旷寂静的环境中, 只有傅明修的声音仍旧响亮。   于信显然没做好“被合唱”的准备,用手抬了下被勒歪的眼镜, 努力维持自己身为总助的体面。   白橙满脸尴尬地冲于信道歉,又去帮忙把他脖子上拦着的那只手掰开。   然而傅明修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图, 她用力之前便恶作剧似地松开了手。   白橙一时没站稳, 在她急于抓住什么的时候,傅明修转而将全身的力量移过来, 双手一伸,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 嘴里还振振有词:“乐萤,我喜欢你...”   说完还贴脸蹭了蹭她。   “......”白橙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可傅明修仍然没感觉到怀里人的戾气和不同,手预备往腰身上摸索的时候——   白橙条件反射式地抬起膝盖,往上一顶, 面前人立刻吃痛得跳开了。   “我操...”傅明修双腿曲着,以一种格外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刚刚那一下,似乎把他的神志也踢得清醒了些,怒目瞪着白橙:“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白橙拍拍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吃饱了撑的才会送你回来。”   傅明修还在回味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反驳话没说出口,就见白橙把刚才掉落到一边的手机捡起来,扔给他:“既然你醒了,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白橙示意于信往回走,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喂,喂!...”傅明修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躺在地上喊她,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你把我弄成这样就完了?你要跟我道歉!”   于信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余光瞄到不远处跟着的黑色轿车,战战兢兢上了车。   白橙被那声音吵得脑仁疼,本想直接离开这里,可是上车之前想起一件事,她关上门走回去。   傅明修吓了一跳,他也是个纸老虎,刚才是笃定白橙要走才敢这么放肆,现在人回来,嘴巴里的声音瞬间弱下来,手撑着地就往后退,“...你你要干嘛?”   白橙在他面前蹲下来,抽出他手里的手机,快速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存入黑名单,冷着脸说:“以后喝多了别给我打电话,打一次揍你一次。”   “......”傅明修捂裆的手一抖,嘴上仍不肯示弱,“谁稀得跟你打。”   “那最好。”白橙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希望你说话算话。”   傅明修撇开脸。   白橙在他满腹怨念的神情中上了车。   轿车平稳驶过,傅明修咬牙拍去身上的灰尘,一步一步挪进小区。   空旷无人的小区门口,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夜幕深沉,车停在兰苑门口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连续几天的工作和高频训练让人倦懒,加之又折腾了一晚上,上车没多久白橙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沉,到了目的地都还没醒。   于信熄了火,正在考虑如何把人叫醒时,车窗便被人敲响。   “谭总,白小姐她...”   谭启深低头瞧了眼,示意道:“把门打开。”   男人步伐稳健,动作轻缓地将副驾驶座上的人抱起,提步走进内院。   深夜的兰苑走廊布满烛火,庭中绿意盎然,曲水流觞一步一景。   谭启深走得小心,生怕将怀中人惊醒。   行至主厅。   正欲合上大门的王姨眯起眼瞧着,等人到身边了才看清,快步迎上:“谭先生。”   “嘘...”谭启深缓缓摇头,不容置喙的神情让王姨立即噤了声。   王姨侧身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行,等人进屋后才把门带上。   许是刚才那声惊扰了白橙,又或许是灯光太亮,她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把脸埋进他肩窝里,像只贪睡的猫。男人垂眸去瞧,眉眼初融,覆上暖意。   谭启深将人安顿好后离开。   带上房门,他收起眼中残存的眷恋,还未细看,便低叹出声:“看来傅老是特意在等我。”   走廊右侧,傅致鸿负身而立,沉眸望着他的方向,脸色并不好看。   廊顶只开了一盏灯,恰好将两人所站的地方分割开来,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足以彰显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我警告过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傅致鸿语调平平,声音却颇有威慑力。   如果这时是其他人站在跟前,估计腿都软了。   可偏偏,眼前这位是个硬茬,是个连傅致鸿自己都摸不透的人物。   听了这话,谭启深神色未变,淡淡道:“我也说过,我的目的很简单。”   这无波无澜的语气,使得傅致鸿脸色愈发深沉,“口出狂言,你简直是妄想!”   “是吗?”他垂眸整理袖口,嘴角无端勾了一下,眼底却浸满寒意,“那我们就看看,她究竟会怎么选。”   话音落,谭启深侧身走下楼梯。   傅致鸿在楼上看着,拳头紧紧攥住,却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男人挺拔精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才终于忍不住,掩唇咳出声来。   -   《天籁之声》第一场淘汰赛在这周二举行,同样是一整天的录制,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悬念,白橙凭借一首《cry on my shoulder》成功晋级60强。   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发挥对比初赛那次还是差了点,导师给了一些中肯的意见,让白橙受益良多。总体而言算是一次不错演出,导师对她下个赛段的表现也很期待。   为了让节目更有看头,也为了考验选手实力,制作方临时决定将60进40的淘汰赛放在两天后举行。   两场淘汰赛时间紧凑,训练时间短,很多选手准备不充分就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失误,有些拔尖的歌手未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仍免不了被淘汰的命运。   好在白橙平时的工作强度跟现在不相上下,昼夜颠倒已是家常便饭,在其他选手还在被时差困扰的时候,她保持状态,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赛中,在40强淘汰赛中也拿到了不错的名次。   不到五天时间,100名晋级选手只剩下不到一半,散场的时候整个演播厅空落落的。   这次被淘汰的人中,有几个白橙很喜欢的歌手,她们实力都很强,只不过缺乏经验被这赛制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只能含泪挥别舞台。   节目组在录制结束后,特意留下时间让她们互相告别。   白橙倒还没什么,不过导演刚刚喊“卡”,阮桃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人家开始哭,最后演播厅的人都走完了,她还留在撕心裂肺的情绪里出不来,边哭边感叹,眼见手里满满的一包纸被她抽没了。   “差不多行了啊,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白橙在边上安慰她。   阮桃将手里的纸折了折,语气难掩低落:“你不在我们这个组,都不知道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我现在才明白患难见真情这句话的意义,前天晚上我肚子疼得不行的时候,还是阿先给我泡的红糖,小包买的卫生巾,还有大奇...”说着说着,阮桃又要哭了。   白橙:“嗯,你这样一说,我也想哭了。”   “你哭什么,拿了第一你还哭,我还活不活?”   “是并列第一。”白橙提醒她,见状岔开话题道,“我觉得陈乐萤今天发挥得比我要好。”   “才没有。”一说到这个,阮桃立刻止住眼泪,为她争辩,“她那首歌都没有难度,哪像你抽到的那首,我们一致认为那首歌是淘汰预定,但你不仅没淘汰还冲上了第一,你比陈乐萤强多了好不好!”   白橙听完那话笑了,歪着头打趣:“阮桃同学,你好像总是对我很有信心啊。”   “那当然,我还指着你见我偶像呢。”阮桃抱着她的胳膊甩啊甩,突然想起什么,又蹭地一下站起来,“糟了糟了,今天是我们家小祁新电影宣发日,我要去看,赶紧走赶紧走...”   这一哭一闹的,白橙简直无奈,“...你慢点。”   阮桃一下子跑没影了,她跟在后面,正好看见顾靳从对面走廊经过,白橙想想还是去储藏室取了东西,又折返回来,往刚才顾靳经过的地方走去。   问过身边收拾器具的工作人员才知道,顾靳就在2号化妆间休息。   休息室的门上都有标注,她找到以后发现门并未合上,不过半掩着看不清里面有多少人。   为保险起见,白橙还是拎着手袋敲了敲门。   “请进。”顾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想着如果人多的话就找理由把顾靳叫出来。   谁知推开门,诺大的化妆间内就坐了两个人。   十几套化妆台陈列在室内,镜子边打光的小圆灯平静地散发光亮,耀目异常。   顾靳从一侧起身,往门边走来,话却不是对着她说的:“猜猜她是来找我,还是找你的?”   白橙的视线没有旁落,稳稳放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只见谭启深敛眸笑了下,不打算参与那个无聊的问题,深不见底的黑瞳再次看向她,在满室的灯光映照下,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种别样的温柔:“恭喜你,第一名。” 第27章 27. 跟我走   时间静止半秒。   白橙回过神, 避开那道目光,“谢谢舅舅。”   两人之间盘旋的微妙气氛,让站在门口的顾靳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接连两次没人搭理后, 顾靳苦笑一声,自觉让位,“行吧, 那你们聊,我去3号卸妆。”   “顾老师——”白橙叫住他, 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这才表明来意, “对不起, 上次弄伤了你的胳膊。这是一些营养品, 您收下吧。”   顾靳有点惊讶,颓丧的脸瞬间犹如光照, “给我的?”   “嗯,那天之后我一直想跟您道歉, 但是没找到机会。”白橙说。   “没事,我底子好, 胳膊早好了。”话虽如此, 顾靳还是把手袋接过来,笑眯眯地对着谭启深说, “老谭你看看,你家外甥女真懂事, 给我买这么多营养品,这怎么吃得完哦。”   那点得意的小心思全放在话里了。   奈何对面那人听了连眼都懒得抬,不以为然道:“慢慢吃,不够再给你买。”   对比顾靳的斤斤计较, 谭启深的语气闲散随意,那话听了,就好像这提营养品是他买的一样。   一来一去,优劣对比明显。   “......哼。”感觉到这点后,顾靳的好心情瞬间出走,脸臭到没法看,“我去隔壁卸妆。”   白橙看着那道身影走进隔壁化妆间,还想说点什么,可是顾靳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返身就把门关上了,还关得震天响,像在拿门撒气似的。   “顾老师好像生气了。”她说。   回头时,谭启深不知道何时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没事,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说话了?”   “不算打扰。”谭启深说,“况且,我也不是来找他的。”   白橙一愣,“那你...”   “我在等你。”他接着说。   现在距离录制结束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走廊上没什么人在走动,四周静悄悄的。   人声渐弱,感官就更加敏锐。白橙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声音像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似的:“你等我干什么。”   谭启深将她的局促收入眼底,勾了下唇角,说:“也没什么,就是路过顺便来问问,你上次的烫伤膏是什么牌子,我看挺好用,也想买一支。”   “......”白橙松了口气,清清嗓子,“你说那个啊,我把链接发给你。”   她抽出手机鼓捣几下,没一会抬起头来,“不对啊,上次那支明明还有很多,你这么快就用完了?”   谭启深没说话,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她。   也许是那视线太过灼人,白橙突然想起来——上次在别墅,她走得太急没注意,出门的时候好像...顺便把剩下的那半管药膏拿走了。   不会吧。   想到这里,白橙赶紧去翻包里的东西,十几秒后,果然在包包的夹层里发现了那管药膏,“......”   谭启深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反倒是白橙看着那药,变得局促起来:“抱歉,上次没注意,忘记我把它带回来了。你的伤怎么样,还要紧吗?”   “好多了。”他稍稍抬起胳膊。   那痕迹仍然没消,虽然有些皮肤已经开始结痂,但伤口还是蔓延得挺大。   白橙凑近去看,抿抿唇,愧疚心顿起,“我还是再帮你涂点药吧。”   这话正好合了他的意。男人闲散站着,闻言一副随她处置的模样,应得很爽快:“也好。”   -   化妆间不通风,自然光较暗。   白橙让谭启深先去演播厅附近的茶水间等她,自己去一楼便利店买了包棉签。   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手机连续进来好几条微信,她垂眸扫了一眼,看到消息条上抬头的备注,点都没点开,直接清除界面消息,继续往上走。   五楼一整层的演播厅被《天籁之声》栏目组启用,不像三四楼人比较多。   谭启深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白橙上来的时候,他正站在茶水间的窗边打电话。   午后日光勾勒出那半幅面容,男人的身型挺拔落拓,让人不自觉就想多看两眼。   白橙盯着那背影出了会神,在靠窗边的桌椅处坐下,撕开棉签包装,又把垃圾扔到垃圾桶*7.7*。   回到座位的时候,谭启深恰好收起手机,从窗边走过来。   “你很忙吧,我尽量快一点。”她从打开的棉签盒里抽出一根,挤上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伤口处。   不知道是不是以为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的原因,白橙的速度比之前要快,收拾好残余垃圾之后,她把药膏和棉签一同装好,递过去,“好了,这样再用的时候就比较方便。”   谭启深低头整理衣袖,并不打算接,“我想了想,药还是留在你这里,我没有地方放。”   “嗯?”白橙凑过去比划了下,“这么小的东西,放在口袋里就好了。”   “口袋里有东西。”他说。   白橙不太信:“...连一支药膏都装不下?”   “嗯。”谭启深平静道,“装不下。”   “......”   不得不说,谭启深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很唬人。   白橙虽然怀疑却也不能强硬要求他收下,只好又问:“那你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像今天这样,来找你。”他身体稍稍靠后,说得毫不避讳理所当然。   视线相对,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再次爬上心头。   白橙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可是,嘴里却一个多余的字音都发不出。   “嗡嗡——”   突如其来的震动声打断谈话,同时也浇灭了她心中盘旋的悸动。   谭启深的目光落到她面前的手机上。   白橙整个人松懈下来,连来电提示都没看,走到一边接通电话,却不曾想居然是傅明修打过来的。   也许是这通电话给了她及时喘息的余地,白橙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差:“不是跟你说过别给我打电话吗?”   对面那人才不管这些,上来就质问道:“我发了那么多消息你没看见?”   “看见了。”她走到谭启深看不见的地方,靠着墙说。   “看见了你不给我回!”傅明修最讨厌被人忽视,大少爷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行啊白橙,你真行。”   “你有事吗?”白橙懒得理他,“有事就说,没事我挂了。”   傅明修:“你敢。”   “哦。”她说挂就挂,那边听见没声立刻又怂了,“...喂!”   “你到底要干嘛?”白橙重新把听筒放在耳边,想了想说,“找揍啊。”   “......”对面静了半晌,似乎想起那晚的事,声音也没那么强硬了,老实交代来意,“就是试礼服的事,我明天去不了,你去帮我跟爷爷说一声。”   “为什么去不了?”   “你管我呢。”   白橙:“爷爷要是问起来,我总得说个理由吧。”   “随便找个理由,这还用我教你?”傅明修说。   “傅少爷,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她故意和他对着干。   傅明修有些按耐不住火,却又拿她没办法,“...行行行,怕了你了,就说我胃疼去医院了,这总行了吧?”   “行吧。”白橙见好就收,“提前祝你看病顺利。”   说完,也没管那边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   回到茶水间,谭启深已经准备离开。   顾靳卸完妆出来看见他们,立刻把人拦下了,想说三个人等下一起去吃个饭。   就在白橙思考应该怎么拒绝的时候,楼梯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哄闹着往楼上跑来。   渐渐地,白橙看清了那群的人样子,年岁约莫在二十岁左右,各个手里拿着专辑模样的方盒子,神色雀跃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嘴里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白橙还没来得及思考,右手就被人握住往后一带。   “跟我走。”回过神时,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叮嘱。   好在谭启深反应及时,不到半分钟,那些粉丝就围住了顾靳,将楼梯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顾靳的工作人员随后赶到,扯着嗓子叫嚷——   “保持秩序,一个个来,一个个来!”   “都有签名都有,大家别挤啊,听我说...”   “右边右边,让一下啊!”   ......   这些话在白橙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正被人带着快步往楼下走。   手上传来的触感炙热干燥,温度从掌心悄然蔓延,直抵心脏。   一路行至门口。   好在那些粉丝的目的明确,主楼大门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蹲守,加上他们也不是大屏幕上的常见面孔,哪怕有人觉得眼熟,却也只是抱着看帅哥美女的心多瞧两眼,然后继续低头,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   “去哪,我送你。”谭启深似乎并没有被那些外人的视线影响到,嗓音沉稳,一如往常。   白橙垂着眼,视线仍然没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挪开,她紧了紧手中的力度,忽然喊他:“谭启深。”   对面久没有应答。   直到她抬起头,视线撞进那双平静幽深的眼瞳里,他才应了一声:“嗯。”   盛夏午后,温度炙热得连一丝风也没有。   男人的声音沉沉落下来,使得白橙心绪难宁,忽然就想问一句犹疑在心口良久的话,斟酌再斟酌,“你是不是...”   “启深——”   于此同时,一道女声打断了她的询问。 第28章 28. 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白橙往后看去, 只见阮音书缓步踩上台阶,笑容恬静温和:“白小姐,又见面了。”   刚才堆积起来的紧张感全然消逝,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谭启深手里落了空,指尖轻捻收入裤袋,继而侧眸。   男人眼底沾染的暖意已然退去, 眸色变沉变深,眉眼更为凛冽锋利。   阮音书心里陡然一惊, 面上却未表露分毫, “好巧, 能在这里碰见你们。”   白橙不想跟她有过多交集,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 她只轻轻点了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启深, 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聊聊,能给我一点时间吗?”阮音书并不在乎白橙的疏离, 毕竟她的目的很明确。   那话的言下之意,白橙不可能听不出来, 可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抬眸看向谭启深, 后者倒表现得十分纵容,并未说什么, 算是默认了她留下来的想法。   见状,阮音书心里并不好受, 坦言温和道:“白小姐,能麻烦你先离开一小会吗?”   如果她不来招惹,白橙是可以安静站在一边的,但那话听起来太过刺耳, 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白橙并不关心她想说的内容是什么,只是:“阮律师,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潜台词就是:你是谁啊,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得走?   “抱歉,我没考虑到这么多。”阮音书垂下眼睫,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想听我要说的这些话,毕竟你可能会不舒服,我是为你考虑才这样说的,如果冒犯你了我很抱歉。”   哇,怎么有这么会颠倒黑白的人。   白橙被她这番话气笑了,还想出言争辩,便被人伸手带住了胳膊。   谭启深微微摇头,制止她。   阮音书心里一喜,将他的动作看作是在维护自己,毫无犹疑地提步站了过去,期期艾艾地一唤:“启深...”   然而事实并未往她意料中那样发展。   谭启深对她的连番呼唤置若罔闻,而后叫来于信,在带着白橙下楼之前,淡淡丢下四个字:“处理一下。”   全程没有多看她一眼。   阮音书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还想追上去,结果被于信抬手拦住,被迫留在了原地。   “言尽于此,谭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于信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平静地说,“如果您还不愿意放弃,我也无话可说。”   “你懂什么。”阮音书根本不屑和他交流,“放开。”   于信把手放下,阮音书嫌弃地弄平衣袖上的褶皱,就要提步下楼。   “阮律师。”就在这时,身后人神色漠然地开口,“如果您持续纠缠,我会请警方介入。那之后,您做的所有事都会公之于众,试问这样的后果,您能承受吗?”   一瞬间,阮音书脸上的神情像是僵住一般,脚步也停在原地。   不得不说,于信的这席话吓住她了,可她仍然不想死心,谁会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得到的一切付诸东流呢,那是她努力经营才得到结果,怎么能为了一句话就轻言放弃。   “于信,你不会这么对我的是吗?”阮音书柔声询问,眼底布满真诚。   奈何于信是个冷静理智的理科男,凡事只会从数据证明上考虑问题,“我是谭氏的员工,只听上司的吩咐做事,阮律还是少费口舌得好。”   闻言,阮音书脸色一变。   “对了,还有。”于信在离开之前又说,“刚才所有的谈话我已经录下来了,烦请您以后改一改对谭总的称呼,我司会永久保留追究以上责任的权利,望您知晓。”   “......”阮音书差点站不稳。   那一字字一句句,直往她软肋上戳。   她舍不掉的东西太多,根本无法做到孤注一掷。以至于于信离开的时候,阮音书想最后再为自己辩驳几句,可惜嘴巴却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谭启深为她拉开车门,上车时,白橙往后看了一眼。   “你真的不想知道她刚才要说什么吗?”行驶途中,她靠着窗问。   身边的男人静了两秒,合上手中的杂志看过来,“相较而言,我更想知道你刚刚准备问我什么。”   “......”白橙挪开眼,想了想还是觉得刚才太过冲动,“也没什么。”   “真没什么?”谭启深问。   她没回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随口搪塞:“嗯,就是随便问问。”   说完,白橙放在身侧紧握的手松了松。   不夸张地说,她心里甚至有些感谢阮音书。如果不是阮音书忽然出现,那个问题肯定就问出口了,如果再被谭启深拒绝一次,她绝对会第一个嘲笑自己。   静下心来想想,也许是因为最近的频繁相处,给她造成了一种类似的情感假象。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白橙暗暗决定,以后要离谭启深远一点。   绝不能重蹈覆辙,就像四年前那样。   -   试礼服的时间定在周三下午两点,此时距离订婚只剩下一周的时间。   哪怕傅明修和新女朋友的绯闻传得满天飞,老爷子也迟迟不肯将婚约解除,弄得白橙心里也没底。她不清楚傅明修能为了爱情做到何种地步,但是取消婚约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   为了把对身边人的伤害降到最低,白橙决定在最近实施一个逃跑计划。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订婚的日期熬过去。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让傅致鸿感觉到她的决心,之后无论是解除婚约还是延期搁置,就等她“消失”之后再说。   白橙在跟蔺染讨论这个B计划的时候,恨不能将之中的每一步都按照预想规划好。   然而,看起来无比轻松就能做到事,事实证明,要达到理想境界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比方说,白橙准备在试礼服后的那段时间实施计划。   但是事先预想的每一个环节,都出现了差错。   首先令人意外的,是假装自己要去医院看病的傅明修,当天下午竟然准时出现在了婚纱店。   “不是说你不来吗?”白橙借故把他拉到长辈看不到的地方问。   傅明修对此也很伤脑筋,“别提了,我妈今天一早就来公司堵我,干什么都跟着,我要是不来非得被逼疯不可。”   白橙:“装病呢,也没用?”   “有用我就不会在这了。”傅明修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又去摸口袋,眉峰蹙得更紧,“你有打火机吗?”   “没有。”白橙没好气地开口,满心里都在想着被打乱的布局该怎么收场。   傅明修明显没留意到她的走神,找前台借了个打火机,正欲点燃,指尖的烟忽然被人抽走了,他错愕回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面停下的一辆车吸引住了视线。   男人从后座上下来,西装妥帖挺括,气场凛冽孤傲,白橙看了一眼便轻轻移开视线。   “舅舅?”傅明修觉得不可思议,“我妈居然把你也请来了?”   刚说完,没待谭启深走近。白橙便将那支烟物归原主,“你抽完了赶紧进来。”   撂下这句话,她人就走了。剩下不明所以的傅明修捏着那支烟左瞧右看,才回过神来轻斥道:“什么毛病。”   谭启深看向那道离去的背影,低敛唇角,情绪看不分明。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白橙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她原本以为今天下午陪同的长辈只有谭语琳一个人,却没想到傅家除了傅远林几乎全员到齐。在听策划师讲述订婚现场的细节时,白橙也能感觉到傅家对待这次订婚的用心程度。   如果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一心待嫁的女人。   白橙想,她应该会兴高采烈地接受这一切。   按照订婚流程,谭语琳为她挑选了三套礼服,从样子到板式都是按照她的心意挑选的。   白橙试了两套,她模样好身材也纤瘦匀称,妆发加持后往镜子里一瞧,身边的店员都赞不绝口,说是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   她笑了下,轻声道谢,站在换衣间里等待帷幕拉开的一瞬间。   面前坐着的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群人,白橙保持微笑一一和他们对上视线,最终,她的目光落在沙发尾端的男人身上,不自觉屏住呼吸。   谭启深长腿交叠,坐姿挺拔规整,不说话的时候,光是眼神就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他会觉得好看吗?   白橙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天哪小橙,你太美了。”谭语琳拢住披肩走近,笑容已经等不及从唇角溢出来,“快让阿姨看看。”   白橙回过神,轻轻拉起裙摆,在店员的帮助下转了一圈,谭语琳简直不能更满意,“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小橙你觉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白橙说。   得到了她的首肯后,谭语琳又去问坐在身后的其他人,“爸,您觉得呢?”   “快别难为我了,我找个老头子没什么审美,你们年轻人觉得行就行。”傅致鸿眉眼都乐开了,看得出来也是十分满意,只是当谭语琳问到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启深,你说小橙穿这套怎么样?”   闻言,白橙攥着裙摆的手微微握紧,视线不太自然地和那人的目光对上,呼吸都忍不住慢下来。   对比她此刻的难捱与紧张,谭启深似乎显得格外自如。   他眼波深邃无澜,在她满心悸动的同时,毫不吝啬地给予评价:“很美。”   如此两个字,让白橙隐隐期待的心落了下来,唇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   谭语琳催着她去换下一套,三套礼服都是依着她的尺寸量身定做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次来主要是让白橙穿上看看效果,再重复一下订婚流程。   傅明修出去接个电话的时间,已经完美错过了她试礼服的这个阶段。   谭语琳很不高兴,数落的话说个不停。等到他去换衣服的时候,白橙已经准备换回常服。   店员抱着先换下来的两套礼服去挂着,本来还想留一个人在这等着,结果临时来了顾客,又被经理叫走了。反正只是拉个拉链的事,白橙觉得自己来就行,不必麻烦别人,就让店员离开了。   可是自己对着镜子拉拉链,确实不怎么好使力,加上裙摆又重,袖口被一字肩卡着不能很好的抬起,白橙折腾了好一会都没有进展,脸被憋得通红。   就在这样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拨开布帘,朝她走近。   白橙以为是赶来的店员,着急道:“来得正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拉一下拉链。”   对方没有说话,只有手温触碰到背脊。   “......”只此一瞬,白橙忽而闻到那绕在鼻尖的冷香,从后往前将她包裹。 第29章 29 使人慌乱,使人动摇   “呲啦——”她背脊一凉, 拉链被拉至中段,是她能反手就能握住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说话,熟悉的气息随即覆盖上来。   深蓝色的外套从肩部垂下, 恰好替她遮掩住后背。   白橙顿住,侧眸看向靠在墙边的试衣镜。后者注意到她的动作,也看过来, 两道视线在镜面上交汇。   空气中只有两人的气息在浮动。   这一眼,让白橙恍若察觉到了什么。   谭启深的眼神与刚才有很大不同, 他刻意压制的情绪在此刻袒露无疑, 幽邃深沉, 仿佛要看进人心里去。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 刚想说点什么, 然而对方先却先一步抽离。   “衣服换好后,出来吧。”   说完这话, 他便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白橙扑了个空, 右手在空气中静握两秒,而后缓缓垂下。   衣服换好后, 白橙带着那件西装外套往男士换衣间走。   傅明修的衣服不太合身, 正在现场重量尺寸。白橙环顾了一周,发现谭启深不在这里, 而后才从谭语琳那得知,他和傅致鸿已经先去附近的餐厅等着了。   “明修试礼服没什么好看的, 我让他们先过去休息,等这边弄好了就去跟他们会和。”谭语琳说,“你要是累了就先坐一下,马上就好。”   白橙摇摇头:“不急。”   她站在客座区那块静静地等着, 心思全然放在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上,以至于电话响过好几声都没听见,最后还是路过的店员提醒了她。   “喂?”白橙走到安静一点的地方,给蔺染回过去。   “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对面听筒里传来声音。白橙被外头的阳光照得眼睛有点睁不开,她抬手挡了挡,热度从手腕蔓延到全身,“没什么,就是天太热了。”   蔺染听了也没有多问,“礼服试完了吗?”   “刚试完。”   “那我现在来接你?”   白橙踱步到树荫底下,看了眼时间,蹙眉回道:“再等等吧,爷爷他们都来了,我不好提前走。”   “都来了?”蔺染说,“这跟预想得不一样啊,你还能走吗?”   “吃完饭吧,应该很快。”她低头吁出口气,重新看向对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蔺染那边听着,觉得她情绪不太对劲,过了几秒问:“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不是。”白橙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蔺染问。   随着那话音,白橙再次想起了十几分钟前,谭启深看她的眼神,那深邃无澜的瞳孔中所覆上的刹那情绪。她没办法忽视那道目光。   分秒徘徊间,蔺染仍在对面追问,白橙知道她是好意,不好明说,只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挂了电话,她在马路边伫立良久,置身于喧嚣之外的街道,有些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记忆里孤傲冷淡的男人好像变了一个样子,让她既陌生又熟悉。每一次接触,每一句问询和交谈,让她一次又一次浮现出不该有的妄念,一步步摧毁她对外建筑起来的心墙。   那双眼睛里装了太多她无法看清的东西。   使人慌乱,使人动摇。   -   试礼服的行程结束之后,白橙跟着谭语琳往街对面的酒店去。   三个人在侍者的陪同下前往包厢,傅明修在身后低头摆弄着刚刚拍好的照片。   这家酒店是北城著名的精品度假酒店之一,装修风格与一般的酒店不太一样,古色古香的软装饰品,灯笼烛火沿途而设,不必远行,在此地就能欣赏到如小桥流水般的江南风韵。   白橙的心思静不下来,对谭语琳的话时不时接上两句,又听着傅明修一边修图边在身后对自己的“盛世美颜”赞不绝口:“看看...这才是高富帅该有的样子。都说结婚是最考验脸的时候,要把毫无新意的西服穿得好看可不容易。”   毫无新意?   白橙默默听着,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出这四字结论的。   先不说他那套西装的版型和面料,单说那配饰,胸口的领花和袖口处的纽扣,哪一件不是价值不菲的珍品,从工艺到材质无一不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如果真要说,这四个字该放在他自己身上才对,富二代的面子里子一般无二,当真是毫无新意。   谭语琳正在跟领路侍者搭话,白橙在心里默默吐槽也没空搭理他。   傅明修见没人回他话,又跨开步子走到前面来,和白橙并列,“你帮我参考参考,这张加什么滤镜好看。”   他把手机伸过来,白橙随手点了一个,傅明修试了试,最后还是选了刚才自己觉得好的那个。   “......”她就知道。不过看了看,傅明修修图还挺有模有样的,还知道整曝光度和色调。   “你P这么好看,准备发朋友圈?”白橙问。   傅明修分心应了一声,把修好的成图给她看了眼,颇有点得意,“啊,是不是很帅?”   白橙放缓脚步,与谭语琳错开走,后又低声道:“胆真大,不怕你女朋友看见。”   “你傻啊,我当然会屏蔽她。”傅明修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   你才傻呢。   白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来你经常干这种事。”   傅明修不甚在意:“没有经常吧,也就偶尔和别人出去吃饭屏蔽个一两回。”   “那她要是哪天看你手机发现了怎么办。”闲着也是闲着,白橙随口搭腔。   “怎么可能,我手机有密码。”傅明修说完,还不忘站在制高点踩踩别人,“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情侣双方就算再亲密,也要有隐私,不然容易感情破裂。”   什么谬论。   白橙随着谭语琳的步伐在包厢门口停下,“提醒一句,你这不叫隐私,叫欺骗。”   说话间,侍者为他们拉开门,瞬间有冷气萦绕脚踝。   傅明修还想辩解,就见谭语琳回头,一脸温和地打断道:“别说悄悄话了,快进来。”   白橙提步走进包厢,傅明修不情不愿地收起手机跟在后面。   冷气顺着脚踝一路往上,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人察觉到包厢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傅致鸿负身立在窗前,肩膀微微起伏,仿若在压制着什么情绪。谭启深倒是姿态闲散地坐在圆桌一侧,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双眸低敛着,使人很难辨认出他此刻的情绪,只右手屈指放在桌沿边,一下一下地轻敲着,像在等人妥协。   谭语琳自然也看穿这点,让侍者拿了菜单过来,试图打破僵局。   然而,对面一站一坐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接话。   “爸,您要不先过来坐。”见交流无果,谭语琳只好直接问,“我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启深又惹您不高兴了?”   傅致鸿仍没开口。谭语琳无奈,冲桌边的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冷下脸来,“怎么回事?!”   谭启深舒展上身向后靠了靠,并未明言,“没什么,起了些分歧而已。”   “你说了什么把老爷子气成那样,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谭语琳简直无话可说。   在她的记忆里,从开始到现在这两个人就没有和平相处过,不论为了什么小事都能吵起来。   “不管怎么样,你是小辈,去给老爷子赔个不是这事就算了。”   谭启深神色未变,并不赞同,“这件事,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见状,谭语琳还想问些什么,就见对面人的目光越过她落至后方。谭语琳眼皮一跳,顺着那视线,看到了此刻站在屏风一侧的白橙,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白橙也是一怔,拎着纸袋的手瞬间紧握。   站在身后的傅明修同样愣住了,他似乎才弄清楚情况,脸上写满了疑惑。   互相抗衡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发酵。   饶是谭语琳再想缓和,也被此刻眼前的状况弄了个措手不及,她错身拦住谭启深的视线,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启深,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谭启深收回眼,很浅地勾了下唇角,“记得,但我也说过,没人能保证故事的结局。”   “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谭语琳压低声音轻吼出声。   “冤枉。”他薄唇里吐露出两个字,却根本没有要就此作罢的意思。   白橙的呼吸有些乱了,她很笃定谭语琳已经发现了什么,然而思量再三,始终无法出言为自己辩解。   怔愣时,谭启深已经走到她面前。白橙定定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喉口堵了千百句想问的话,张了张唇,却发现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超出控制到这种地步。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已经在飞往楼市的飞机上,可是,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给我的?”良久的静默后,谭启深朝她伸出手。   白橙顿了顿,按耐下心口盘旋的多种情绪,将纸袋递还,“谢谢你的外套。”   男人接过,低低地笑了声。不知道是在笑她无谓的粉饰,还是在笑她原样归还的乖巧。   白橙眼睫轻颤,错眼挪开视线。   说话间,谭启深随手将外套挂在胳膊上,周身的气场已不似刚才那般凌厉,神色缓和了些,“我等下还有个会,饭就不吃了,你们请便。”   “舅舅...”傅明修拦住他,有些话想都没想就问出了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什么故事的结局,我们进来之前,你到底跟爷爷在说什么?”   “明修。”话音刚落,站在窗边的傅致鸿终于开了口,“让他走。”   “不行。”傅明修格外坚持,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我一定要弄清楚,你们到底瞒着我在打什么哑谜。” 第30章 30. 正在追   因这一句, 包厢内再度安静下来。   傅明修这个脾气不知道是随了谁,倔起来劝都劝不住,谭语琳想过去拉他回来, 也是无功而返。在傅家所有人的记忆中,这仿佛是他第一次站在谭启深的对立面,质问他, 想让他把话说清楚。   刚开始,谭语琳虽然惊讶他的行为, 心里却还是有所期待的。   毕竟是傅家的独苗, 以后得要扛起一番天地, 不能总躲在长辈的庇护下生活。傅明修这一问, 让这位致和当家人的心里, 陡然生出些许对自家儿子的支持和自信来。   可是没过多久,傅明修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节节败退。   饶是谭启深一个字也没说,那世事练就的慑人气场就已逐步将他吞噬, 男人沉缓锋利的眼神,让他不甚坚持的自我产生了破绽。   很快, 傅明修的眼神开始闪躲, 内心也随之动摇。   恰好这时有侍者推门进来,瞧见这包厢里不同寻常的氛围, 侍者的声音也不自觉降低了些,“请问, 现在需要点菜吗?”   高下立见的僵持顷刻瓦解。   “点,现在就点。”谭语琳见状把侍者叫进来,翻开手边的菜单,适时给自己儿子扔下个台阶, “小橙,明修,你们快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傅明修松出口气,败下阵来,微微侧过身子,算是让了一步。   谭启深敛眸,刚才那争锋相对的模样已然不见,一晃眼,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清冷淡然的长辈。   “好好吃饭。”   这话是对着白橙说的。   傅明修稍稍拢眉,回望过去,却发现白橙的目光仍然追随着那道背影。   直至男人离开,她才回过头来。   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好了,一桌人各怀心思,饭桌上极少有人言语。   白橙更是吃得食不知味,蔺染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都被她借口压下,出逃的计划随后搁置,蔺染问起缘由,她只说今天太晚了,想等明天一早再去。   接完电话回来,她又在包厢门口碰见了傅明修。   白橙把手机收进口袋,想推门进去的同时,身边那人却抓住她的手腕,开了口:“我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指尖微顿,挣脱桎梏,明摆着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傅明修深吸了口气,满肚子火没地方撒,只能又重复了一遍:“你和舅舅,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事?”白橙笑了笑,眼神却格外疏离。   “行。”傅明修似乎被她这幅样子刺激到了,已经有些不耐烦,煞有介事地威胁道,“你不说是吧,我自己去问他。”   白橙看穿他的企图,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歪着头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以啊,你去问吧,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回答你。”   “......”听了这话,傅明修刚迈开的步子瞬间僵在了原地,他又气又恼又无计可施,本就被谭启深压了一头的不甘腾一下烧起来,波及了理智,很多话没过脑子便冲出了口。   “白橙,你是我们傅家的儿媳,是我的未婚妻,现在跟我舅舅搞到一起,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什么?”白橙收起那副玩笑姿态,神色和刚才判若两人,“你再说一遍。”   话刚出口,傅明修就觉得糟了,然而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来挽回,就听见对面的人冷静反驳:“羞耻?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两个字的人就是你。”   傅明修脸色一沉,又找不到辩解的话,眼睛瞪得发红。   白橙没理他,兀自推开门,包厢内的冷气扑面而来,她顿了顿,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有,我现在还不是你的未婚妻,将来也不会是你们傅家的儿媳。”   如此果断的话,傅明修听了不仅仅觉得惊讶,还有随之涌现的憋闷感。   他不清楚那种陌生的情绪从何而来,也没去细想,便握紧右拳重重地打在身边的石柱上。   一声闷响,把身边经过的上菜员吓了一跳。   -   华灯初上,夜幕悄然将临。   回程的时候,谁都没有提起刚才的事。   傅致鸿上车后便两耳不闻世事,闭上眼小憩了一会。   傅明修坐在副驾驶和人玩手游,听得出来他情绪不怎么好,骂人话层出不穷,白橙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更没心思在乎他是在对谁发脾气。   最后还是谭语琳实在看不过去,出声让他收敛些,“明修,小点声,别打扰爷爷休息。”   傅明修没说话,不情不愿地按下音量键,说话声倒也不再那么激动。   耳边终于清净不少,白橙偏头看向窗外,飞逝而过的霓虹倒映在她清亮瞳孔中,闭上眼,思绪里反反复复地浮现出下午在包厢发生的事,看见的人。   其实不仅仅是傅明修想弄清楚,她也很想知道,谭启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傻,她能够感觉到谭启深对她的不同,只是白橙一直不敢往自己以为的方向想,她怕会错意。   毕竟这种事情四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那时候她天不怕地不怕,满怀自信地认为那个人就是喜欢自己,哪怕结果不如人意,她还是毅然决然,不退不悔。   如今,虽说白橙长了年岁,为人处事和当年相比也有很大不同。   然而同样是面对那个人,她却早已没有了像当初那般孤注一掷的勇气。   所以她止步不前,彷徨无措。   怕迈错这一步,便满盘皆输。   回到兰苑时刚过九点,傅明修早在路上就被一通电话叫走,没有跟过来。   谭语琳陪老爷子说了会话,白橙心不在焉地听了两句,便准备回房休息了。   刚洗漱完,正好有电话打进来。   白橙把浴巾包在头上,打开手机免提,习惯性地坐在妆台边开始护肤步骤,却发现妆台上一个常用的水乳都没有,这才想起来,那些常用品已经被她打包好,提前放在了蔺染家。   与此同时,暂时拥有她“全部身家”的人在电话那头问:“你今天晚上在哪睡,过不过来?”   “不了,我在兰苑,明天一早去找你。”白橙扯下浴巾擦了擦头发。   “也行,不过你那个集训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明天去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三天之内到就行。”   蔺染说的集训,其实是《天籁之音》的赛程之一。   在40进30的淘汰赛之前,选手会在总决赛举办地参加一个集训,时长二十天,全封闭式训练。   为了让所有选手回到同一起跑线,期间会有导师进行组队培训,一直到总决赛结束冠军产生,期间所有选手都必须在拍摄基地生活,只有节目完成或者中途淘汰才能离开。   白橙也是依照这点,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逃离北城。   封闭集训的时间,正好可以躲过订婚。   “要我说你们这个节目还真是不人道,集训就集训吧,还要收手机。”蔺染在那边问,“那到时候有事我怎么联系你啊。”   对于这点,白橙也没想好,“我去了再看情况吧,应该会有办法的。”   总不能让那么多人都不跟外界联系吧,那成什么了。   聊了一会,白橙的头发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摸出妆盒里收起来的护肤品小样,简单往脸上抹了抹,随后躺到床上,继续听蔺染侃大山。   “对了。”在说完上次去参加同学聚会的趣事之后,蔺染想起一件事来,“我那个大学学长在财经杂志做撰稿编辑,前两周去谭氏采访,挖出个大八卦,想不想听?”   白橙现在听不得“谭”字,瞬间警觉起来,“采访谁啊。”   “废话,当然是谭总啊。”蔺染说,“其他的专业性方面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谭总的感情状况,硬是被我那学长软磨硬泡给问出来了!”   “......”白橙睁开眼,盘腿坐在床沿,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然后呢。”   “我跟你讲啊,上次你说他有女朋友的事是假的,我学长问过了,那就是个想借着谭氏上位的炮灰。谭总真正的女朋友还没落听呢,官方态度就三个字——‘正在追’。”   “你说这得是个什么天仙儿似的人啊,能被这样的男人追求,这要是我肯定立马就答应了。”蔺染还在那边想入非非。   白橙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两人又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会,蔺染被朋友叫着一起打游戏,话题才被迫中断。   在电话挂断之前,她听见白橙问:“你刚刚说的那本杂志叫什么名字?”   “叫《北尚财经》,你应该听过吧,发刊日是每个月5号...”说到这里,听筒那端静默两秒,“这样算起来,刚好就是今天。”   白橙起身去拿放在书桌上的pad,很快进入到《北尚财经》的杂志官网。   如蔺染所言,这个月的杂志已经出刊,当期的热门话题正好是上市公司主理人的情感相关。   电子刊的费用比实体杂志要便宜一半,她付完款后点开。   以谭启深在北城金融圈的知名度,杂志封面是他拍的并不稀奇,但白橙看到时候,心跳还是忍不住快了一拍。   她按照目录,直接跳到采访那页,细细地看起来。   采访前半部分大多是一些专业领域的讲解和提问,白橙看见好多专用名词,有些她都要仔细想想才能弄明白意思。   不过后面问答部分,谭启深的解释都比较浅显易懂,虽然话很少,但每一句都说中要害,言语之间不发风趣幽默,连采访记者都在文章结束后表示,对他的固有印象大为改观。   采访主要分为工作和生活两个板块。   蔺染所说的八卦就在生活板块的最末尾,情感问答中,记者的问题是这样的:[请问谭总现在感情状况如何,还是单身吗?]   谭启深的回答很简单:[目前是。]   记者:[笑)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很快就不是了。]   谭启深:[可以这么说。]   记者:[那您方便透露一下,您心仪的对象是一个什么样人吗?]   白橙一行行看下去,当视线触及最后那个答案的同一时间,呼吸都克制住。   她将那行字完完整整地读完——   [她是一个挺马虎的人,经常容易受伤。   她很聪明很漂亮,难过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躲起来,但有时候又很粘人。   我总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不过这也怪我,她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我拒绝了她。   所以我想,她应该还在生我的气。] 第31章 31. 哄你   有风从半开的窗户外涌进来, 吹动起纱帘的一角。   明亮堂皇的室内,放在床沿边的pad屏幕上,那行文字被放大凸显在界面中。   持续平复不下的心情使得白橙几乎睡意全无, 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边,推开那扇半掩的窗, 潮湿微热的风掠过肌肤。   她闭上眼深呼吸,心绪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月光落在沿河对岸, 在水面覆下一层星子般的碎光, 随着暖风摇摇晃晃。   夜渐深, 街道上只余轿车依次而过, 汽笛声由远及近, 又再度远离。   白橙靠在二层小楼的窗户边往外看,层层叠峦的绿植树荫顺着石子路铺到院外, 院门之外就是城市主路,再往远, 河道蜿蜒灯火依稀,能将北城对岸的市区风景尽收眼底。   她趴在窗边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 被夏季温热的风了半晌, 身上多少有些黏腻。   正欲抬手拉上窗,收回来的目光碰巧落到了街对岸的某个地方, 在昏黄的路灯底下,被一抹身影吸引住了视线。   那边停了一辆车, 男人就椅靠在沿河的石栏边,身型挺拔修长,外套不知道被他放在了哪里,白色衬衫的袖口堆叠在手肘处, 指间亮起的火光被风熄灭,复又燃起。   他微阖着眼,在点烟。   白橙放在窗户上的手不自觉收回来。   视线停留半分,男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随之看过来。   目光在此时交汇,白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她能感觉到谭启深也是一顿,不过很快,那诧异的神色便被遮掩。   毫无遮拦的火光被风钻了空子,顷刻消失,只余烟草散发的一缕青烟,随风而散。   白橙见他将打火机收入裤袋,拿出手机。   没几秒,放在窗台边的手机响了声。   她拿过来,点开。   谭启深:[还没睡?]   白橙抬起头,男人视线低垂,在等她的回应。   她想了想,在键盘上敲打:[睡不着。]   谭启深:[要不要给你讲个故事。]   白橙忍俊不禁:[你在哄小孩吗?]   这次,谭启深的回复慢了些:[我在哄你。]   “......”白橙指尖瞬间握紧。   看着那四个字,她忽然想起刚才在杂志上看到那段采访。   心里有个念头盘旋而起,于是点开对话框,指尖快速地在虚拟键盘上移动:   [我看了《北尚杂志》上你的专访,有个问题想问你。]   编辑好后,就在要按下发送键时,白橙却犹豫了。   她再次抬头,发现谭启深正在跟人打电话,未点燃的那支烟被他夹在指尖,腾挪移动,每次白橙以为烟要落下的时候,他总能再次将它抓回来。   如同一个自信机警的猎手,游刃有余地把玩着被困于掌中的猎物。   白橙垂下眼将那行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想问的是:   你在杂志上说的那个人是我吗?如果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可,如果他否认呢。   如果她又误会了呢?   犹豫再犹豫。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她吓了一跳。   接着便听见谭语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橙橙,睡了吗?”   “......”白橙立刻扔下手机,做贼心虚似地把窗边的纱帘拉上,刚预备开口回一句什么,又记起下午在酒店发生的事。   谭语琳大概已经对她和谭启深的关系起了疑心,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况且,这屋子里的东西都快搬空了,要是让人进来的话,明天能不能走都是个问题。   思及此,白橙背靠着窗边,打算不出声回应,希望门外的人能当作她已经睡了。   就这样等了一会,门外又响起两声询问。   谭语琳没得到回应,便如她所想般,放缓脚步轻声下了楼。   白橙仔细听着门口传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她忽而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背上已泛起了一层薄汗,站在冷热交替的窗口,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再拉开纱帘往外看时,街对面的那人已经不见。   -   在白橙关上窗户的同一时间,兰苑门口缓缓停下来一辆车。   如果有心人看见,肯定会发现这辆车与刚才停在对街的那辆黑色迈巴赫一模一样。   谭启深将车开回了楼下,是因为车在对面不能久停。   他本想抽完一支烟就把车开走,没成想被人撞见了,烟没抽成,工作上的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   好不容易等电话打完,再看楼上那扇窗户,灯已经灭了。   谭启深靠在车门边,将刚才留在手里的那根烟点上,尼古丁弥散在口腔里,使他清醒了些,烟雾攀随着风线游走,掠过那双无波深邃的眼,继而没入风中。   烟火快燃尽。   放在车前盖上的手机屏幕闪了两下。   谭启深拿起来看了眼,不出所料都是同一个人的消息。   傅明修:[舅舅,我知道消息你都看过了,别想无视我。]   傅明修:[你现在在哪?聊聊。]   他这个外甥,已经纠缠他一晚上了。   谭启深只当没看见。   而当他把手机放下的时候,余光忽然注意到一条在二十分钟前发来的话,微微眯起眼。   白橙:[我看了《北尚杂志》上你的专访,有个问题想问你。]   与此同时,北城市中心的某个酒吧。   鼓点轰鸣的乐音响彻舞池,四处都是前来消遣放松的面孔,酒杯碰撞间,似乎可以消灭生活中所有的不愉悦,使人得以短暂逃离这个世界。   几个小时前,傅明修被朋友叫来这里。   原本是给好友庆生,后来不知怎的,倒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借酒消愁。   朋友都不傻,看出他今天心情不好,轮番给他出主意。   傅明修几杯酒灌下肚,思绪早已不清醒,听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消息发出去几条,却都像石沉大海般,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要不这样,兄弟帮你打。”酒局寿星准备好人做到底,拿过手机,“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傅明修抱着酒瓶,靠在沙发背上迷迷瞪瞪地摇头:“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敢。”   寿星被噎了一下,朋友一听更加来劲,纷纷起哄。   “那你倒是说说呗,看能不能吓唬下哥几个。”   “就是,到底谁啊?”   ......   傅明修经不起激,一挥手将话拦下了,坐起来慢悠悠打了个饱嗝,才凑过去在朋友耳边说了个名字。   不出意外的,那寿星脸都绿了。   “第三者”的名字没一会便被众人知晓,可是没人敢直呼其名。   刚才还在大言不惭出主意的人更是连声音都淡下去,也不再有人为傅明修抱不平。   手机对话框里仍然没有动静,一股燥意猛然从心里窜起,傅明修把手机扔在一边,想不通心里为什么会这么不舒坦,下午在酒店目睹的那些事频频在脑海中回放。   他清晰地记得白橙的每一句话。   她看谭启深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刺进他心窝里。   傅明修心绪郁结,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拿起来看,屏幕上亮起的“陈乐萤”三个字,让他眼里刚涌现的光倏然灭了。   而后,手机屏幕也暗下去。   “女朋友的电话都不接,看来傅少爷真是陷进去了啊。”朋友在身边调侃。   那话不知道触动他哪根神经,傅明修扬手就把刚才那人的头拍了一下,“陷你大爷!”   -   翌日清晨,五点四十分。   白橙整理好行装从兰苑出来,搭上蔺染的车,前往机场,并顺利在7点前办理好值机手续。   “落地了给我打个电话。”蔺染在电话那头叮嘱道。   “知道了。”她拎着行李箱找到座位,正好有帮忙的空少为她把箱子放进储物格里,白橙同对方点头道谢,又对蔺染说,“最近工作室的事就辛苦你了...”   “少说客套话啊。”蔺染打断道,“你只要记得拿个第一回 来,什么都好说,工作室下半年的流动资金就全靠你了。”   白橙的位置靠窗,她将遮光板拉上去,“其实前三名的奖金都挺丰厚的,未必要拿第一。”   蔺染:“第一名得到的可不仅仅是奖金,还有资源和名气,你知道那些东西抵得上多少钱吗?要不现在怎么那么多人都想红呢,诱惑太大了。”   “红了有什么好,干什么都不自由。”   “也就你会这样想,红就等于有了名气,有了名气就相当于有了钱,想要什么买不到。”   蔺染说这话的时候,白橙注意到中间客座区里坐着的两男一女,看起来是一家人准备出去旅游,男孩靠在母亲的肩头喂她吃薯片,母亲同样给身边的男人递过去,三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令人艳羡。   她挪开眼,望着窗外宽广的停机坪,低喃道:“钱买不到的东西多了。”   “话是这么说。”蔺染没留意到白橙的情绪,仍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是,谁会嫌钱多呢。”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又或者是刚才那幅亲子间的画面使她有些恍惚,白橙忽然沉默下来。   蔺染听这边没声了,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赶紧挽回:“不过你压力也别太大,保持平常心,好好发挥就行,大不了还能回来继续做你的总经理夫人嘛。”   “什么总经理夫人,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她回过神,接了一句。   飞机开始滑行,广播里传来关闭电子通讯设备的提示音。   结束通话后,白橙放下手机,界面跳回微信的信息栏,在按下关机键之前,她的手忽然一顿。   从上往下数第三个对话框内。   那句她昨晚预备删除的话,早已发送了出去。   白橙后背一凉,面容呆滞着往下看,有句回复:   [想问什么,我听着。] 第32章 32. 我以为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要不要回呢?   就在白橙犹豫时, 身边传来空姐的轻声叮嘱:“不好意思女士,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关闭身边所有电子设备, 感谢您的配合。”   她点点头,随即快速地打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然后关上手机,心神不宁地开始这长达四个多少小时的航程。   飞机在11点左右到达楼市。   这三天, 《天籁之音》节目组都在机场安排了接送选手的工作人员。   下飞机后,白橙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机开机, 看见那句四个小时前自己发过去的话:   [那个封面杂志上的领带挺好看的, 想问你是在哪买的。]   她把界面往上划了划, 底下仍然没有回应。   “......”白橙对着那行字看了几分钟, 忽然泄了气, 把手机扔回包里。   四十分钟后,接送选手的专车停在酒店门口。   在集训开始前的这段时间, 所有晋级的参赛选手全都被安排在酒店等待,因为时间和行程问题, 有一部分选手会在第三天到达。   因为订婚的事,白橙害怕夜长梦多所以提前了一天, 但没想到的是, 阮桃比她还要早。   “Surprise!”刷卡开门,屋里那人就给她来了一个大熊抱。   白橙被吓到, 差点没站稳,只得紧紧握住行李箱的拖拉杆, 才没被扑倒。   “姐,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阮桃坐在她的行李箱上,滑进来。   “别把我行李箱坐垮了。”白橙瞥她一眼, 难得露出笑容,“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就在面上那个纸袋里。”   “真的?”听到吃的阮桃眼睛都亮了,“还是你好,干什么都想着我。”   白橙从纸袋里拿出两包在机场买的楼市特产,思量后问:“你室友是谁,也给她拿一袋吧。”   “这么好。”阮桃接过来,笑眯眯地抱着两袋零食说,“可是我现在的室友是你诶,那这两包是不是都归我啦?”   “你跟我住一起?”白橙有些讶异,“这么巧。”   这次安排的房间是选手自行抽签决定的,抽中那张房卡就住哪间房。   要是两个人抽中同一张,就自动组队成为这三天的室友。   阮桃把兜里的房卡拍在电视柜上,“我本来不住这间的,但是谢思雨要求换单人间,我就去找她要了房卡,好跟你一起住啊。”   白橙这才了然,所以本来要跟她同住的人是谢思雨。   一提起她来,阮桃就收不住嘴:“我跟谢思雨差不多同时到,一听是两个人住一间就马上让助理给她单独开了个套间,要不说是赞助商的千金呢,有后台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白橙拉开箱子,把这几天要穿的衣裤和常用物品拿出来,闻言搭了句:“这么做,老于没意见吗?”   老于是安排这几天安排她们起居的艺人统筹。   “没有。”阮桃趴在椅背上看她整理东西,“他哪敢说什么啊,刚才还帮谢思雨搬箱子呢。”   “打扰一下。”同一时间,她们正在讨论的主人公出现在门口。   两句话音几乎交叠在一起,只不过阮桃的声音小了些。   白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她可以确定谢思雨并没有听见。   “白橙,能麻烦你把身后的那个化妆包递给我吗?”谢思雨穿着浴衣像是准备去洗澡,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靠在门边问。   白橙顺着她所指看过去,身后的电视柜上的确放着个化妆包。   估计是刚才谢思雨来参观房间时落下的。   递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挪开面前的箱子往门口去。   “谢了。”谢思雨伸出手勾住包袋,姿态慵懒,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还有啊,老于让我顺便来通知你一声,晚上跟我一起去和股东吃个饭。”   白橙稍稍拢眉,消化了下那句话的意思。   谢思雨见她一脸茫然,不由笑出声来:“这是每次比赛后前三名的福利,如果想红讨好资本是必不可少的环节。看在你是第一次参加的份上,我奉劝你,还是好好打扮打扮吧,毕竟这种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这些,谢思雨没兴趣再看白橙的表情,扭着腰离开房门口。   白橙关上门,回头就见阮桃正蹲在她的箱子边翻找着什么。   “我都听到了,你晚上要和甲方爸爸一起吃饭。”阮桃抽出条抹胸连衣裙贴在她身前比划,“绝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能被谢思雨比下去。”   “这条怎么样?”   “...不行,还是这件好看点,显胸大。”   “......”   -   酒宴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谢思雨走后,老于又单独把她叫到楼下说这件事,嘱咐了她一堆注意事项,并着重提醒到个人形象这一点:“这次来的都是公司高层,平时见都见不到的人物,你好好准备准备,别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白橙把那句话在心上落了落,说不准听没听进去,只应了一声,就同阮桃一起出门吃饭去了。   楼市是国内著名的旅游胜地,酒店也正好在景区附近。   午后日头猛,出门不到五分钟就落了一身的汗。   阮桃找了一家当地的特色土菜馆,位列“楼市必吃榜”前三名,打车过去十五分钟,排队等了有半个小时,她们才在店内落座。   等菜期间,阮桃和朋友开了一局游戏。   白橙则坐在对面抽空把视频剪了,因为参加比赛的缘故,最近的拍摄计划被搁置,手中在剪的是一个记录最近生活的vlog,用手机修一修就能发。   传到微博上,没一会就有评论进来。   白橙挑了几个最先评论的粉丝回复,随着时间推移,微博底下的评论越来越多。   可能是最近《天籁之音》刚刚开播的原因,白橙发现自己的粉丝数量一下子多了好几千,私信和评论也都是在讨论节目里的事,她划动界面,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加油撒花的评论占了大多数。   也有一些说她唱得不好的,说她不务正业只想红的,更有一些人把她在节目上的某些迷之角度截成了表情包,并配上文字,在她的评论和私信里招摇过世。   多了些不同的声音,白橙觉得挺有意思。   她还精心挑选了些不那么丑的表情包,存在自己的相册里。   因为操作过快,手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跳转出通话界面,致使白橙无意中按下了接通键。   “......”她同阮桃叮嘱了声,独自走到门口接听电话。   谭语琳大概是发现了她搬走的事情,话音很急:“橙橙,家里的东西怎么少了这么多,你去哪了?”   白橙垂着眼,在说实话和撒谎之间犹豫,却抵不过那一句句的问询,最终选择了前者。   “对不起阿姨,由于工作需要我可能会离开北城一段时间,我现在很好,安全方面您可以放心。”   谭语琳听出那话的意思,也清楚她是为了什么不告而别,“是为了订婚的事对不对?”   白橙没有接话,谭语琳在等她的回答,同样没有开口。   双方都沉默下来。   约莫过了半晌,对话那头叹了口气:“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独自在外阿姨实在是不放心,这样吧,你把现在的住址告诉我,阿姨派人过去看看你。”   白橙盯着脚尖,狠了狠心:“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订婚典礼就在后天,这是关乎到两家人脸面的事情,这个时候别闹脾气,告诉阿姨你在哪。”谭语琳的语气有些生硬,她不想用这种态度对待白橙,可又实在头疼。   白橙抿着唇没接话,仍然不肯说。   谈话在这样的僵持间不欢而散,回到饭桌上,阮桃已经新开了一局游戏。   吃完饭,阮桃本来还想拉着她去看场电影,但白橙实在没什么心思,阮桃也没强求,找了其他人一起去。独自回到酒店,白橙把手机关机,冲了个澡准备上床补觉。   可是翻来覆去好一会,她都静不下心来。   索性侧过身,拿过手机重新打开。   刚开机没几秒,就连续进来了好几个未接电话的提示,大多数来自谭语琳,还有两个来自傅明修。   白橙自暴自弃地把手机放回去,铃声正好在耳边响起。   她瞟了一眼,看见屏幕上的号码之后,立刻拉开被子坐起来。   那震动从手心传至全身,白橙清清嗓子,犹豫再三后接通:“喂?”   “是我。”透过听筒的男声富有磁性,是他一贯的沉缓语调。   白橙坐直了些,无声地吐出口气:“我知道。”   谭启深:“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是阿姨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吗?”想了想,她还是问。   那边顿了下,说:“嗯,她跟我说了你的事情。”   听了这话,白橙的心情更不好了,“所以你也是来劝我的?”   “是你以为我要来劝你。”谭启深笑了一声,颤音从喉管里发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性感。   不知道怎么,她瞬间就没了质问他的底气,手不自觉蜷缩起来,声音放轻:“我不知道,只是问问。”   好半晌,那边都没有接话。   就在白橙以为他生气了,想说点什么挽回的时候,谭启深又再度开口。   “小白,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她微微一怔,距离他上次叫这个名字,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耐下性子,说完剩下的话:“但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就像你并不认为我会喜欢你,是一样的。” 第33章 33. 是独属于她的   四周极静, 室内拉着窗帘,摒弃掉外部所有光线。   手机的荧光铺在侧脸上,映出她此刻略显呆滞的神色, 感觉心脏被人攥着狠狠揉了一把。   “...你说什么?”白橙以为自己听错了。   全然没有意识到问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发颤。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在这难熬的分秒之间, 听筒里忽然没了声音。   那种细微地、频繁发出的电流声被瞬间截断。   她心里“咯噔”一跳,拿下来看, 才发现手机正在进入关机状态。   “......”怎么这时候没电啊。   懊恼归懊恼, 白橙马上下床去拿充电器, 结果翻了半天都没找到, 而后才记起, 刚才吃饭的时候阮桃手机没电,借了她的充电线去用。   发现刚才做的都是无用功, 她从行李箱旁站起来,筋疲力尽地坐在床上。   停下动作, 耳边响起刚才谭启深说的那些话。   只觉得脸颊烧得慌,捂着脸走到落地镜前一瞧, 才发现从脸蛋到脖颈都红了个彻底。   还好不是当面说的。   她忽然有些庆幸。   匆匆换掉睡衣, 白橙下楼去前台借充电器,回来也没心思再睡了, 索性蹲在床头柜前,等手机开机, 几乎是屏幕亮起的下一秒,就找到通话记录里置顶的那个号码,回拨过去。   平缓不断的嘟音在此刻听起来格外难熬,长达数十秒的等待过去, 对面仍然无人接听。   她不甘心,又试了几次,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滴滴——”   房门在此刻被人打开,阮桃边和人通话边走进来。   如同私密的个人世界被惊扰。   白橙坐起来,捋过耳侧的发,装作正在看手机的样子。   “姐,你没睡啊?”结束通话,阮桃把手机放到桌上,顺手拉开窗帘,让光透进室内。   坐在床上的人下意识摸了摸脖颈,没抬眼,“嗯。”   阮桃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手机一直来电不断。   白橙的心绪也根本无法平静,她听见阮桃随口应付了几句什么,边翻出换洗衣物往浴室走。   刚预备松口气的时候,阮桃忽然从浴室门口探出头来,说:“对了姐,刚才我在门口碰见谢思雨,她让我跟你说一声,晚上吃饭的时间改到七点了,你赶紧准备吧。”   “嗯,知道了。”白橙心不在焉地回。   阮桃眨眨眼,终于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诶,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她别过脸,重新蹲下来在箱子里找衣服,“没有,你看错了。”   见她回避,阮桃疑惑着缩回脑袋。   没一会,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   -   房间里有其他人,白橙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打电话。   去赴宴的时间临近,她挑了件素雅的连衣裙换上,刚化完妆,门铃就响了。   谢思雨压低墨镜看她几眼,似乎不敢相信:“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去赴宴?”   “不行吗?”白橙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对比谢思雨这明星似的打扮,她这素衣长裙看着有点朴素罢了。   两人平日交往不深,谢思雨私以为穿衣风格能透露出人内心的潜意识,认为白橙这么打扮就是没有将这次饭局放在心上,对她的戒心也少了些,“算了,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走吧。”   白橙回屋跟阮桃打了个招呼,然后同谢思雨一起下楼,去停车场坐上接他们的专车。   彼时,车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们了——是上次比赛的第三名,白橙记得她好像叫虞沁。   对比谢思雨的张扬骄纵,虞沁则内敛安静许多。   在谢思雨和前排的老于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很少说话。   其实这次比赛前三名有四个人,白橙和陈乐萤是并列第一。   谢思雨问起这事的时候,老于有些支吾,过了会才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时间没办法调整,她之前的安排最早也是明天才到楼市,估计赶不上这茬。”   提起陈乐萤,白橙不由得想到傅明修,以及被她逃开的那场订婚。   不知道爷爷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会不会很生气...   如果发现她已经逃走,明天的订婚会取消吗?   还有...她现在只要不想其他事情,那句“我会喜欢你”就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堆叠起来的思绪就像怎么解都解不开的线团一样,越缠越紧。   -   饭局定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白橙她们到的时候,包厢里还没有其他人,等到快七点半才陆陆续续来了一两位。老于带着她们挨个打招呼,来的人里有几个是白橙熟悉的面孔,也有平时在乐音很难见到的权威音乐人。   其实不仅是乐音,加入这场饭局的,还有颂星影业的管理层。   按理说这倒也不稀奇,毕竟《天籁之音》本就是由乐音和颂星联合发起的,业内人私下碰面很正常。   只是,这场饭局说白了只是一个小型的“引荐会”,这样芝麻大点的小事,让两个国内权威的娱乐公司如此兴师动众,真的有必要吗?   白橙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跟着老于敬了一圈酒后才落座。   约莫能容纳下二十个人的大桌已然坐满,不过主位那里还空了三个位置,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人物还没到。   觥筹交错间,包厢的门再次打开。   侍者推门后便候在两旁,人还没露脸,白橙就听见身边有人喊了声——“晴姐!”   那人起声去迎,在场大半的人一同站立等候。   见她还愣着,谢思雨忙拉住她的胳膊,随同周围的人一并起身。   在人头攒动的前景中,白橙在遮挡的夹缝间,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小时候总有人说,她长得像妈妈多一点。   以前白橙觉得这是一句听了会令人幸福的话。   每当别人说起,她都会笑着去看陈晴的脸,心里很是雀跃。   但五岁之后,那句话就在她生命里出现得少了。   在陈晴离开后的很多年,她都避免去谈论“母亲”这个词汇,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站在镜子前,白橙心里就会冒出要毁掉那张脸的想法。   白向武发现了这一点,为她找了心理医生做咨询。   她那时才明白,其实想毁掉的并不是那张脸,只是想欺瞒自己已经被抛弃的事实。   随着年岁见长,她的样貌也随之变化,那点属于陈晴基因里的显症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站在一起,外人恐怕很难发现。   毕竟,她们身份有别。   在白辉牺牲后的第二年,陈晴就与北城盛名赫赫的世家子弟成了婚,并依靠对方在娱乐圈的背景,不到两年就成为当时歌坛炙手可热的音乐人之一。   她是个美人,但美得并不锋利,五官端丽,眉眼盈盈,笑起来更见风韵。   在娱乐业如此匮乏贫瘠的时代,陈晴用她美丽的外表和清丽的歌喉,俘获了大堆男粉丝的心,不少歌曲流传甚广,歌曲曲风风靡一时,街头巷尾都挂着她的海报,磁带专辑更是随处可见。   那些年,陈晴的名字火遍了大江南北。   直到现在,当今歌坛仍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白橙如今的歌唱天赋,可以说有一半都是陈晴赋予的,这一点她不可否认。   国内音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来参加比赛的时候白橙曾经想过这一点,如果她们在某一天面对面,她会以什么心情去面对陈晴。   只是当时不知道,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陈晴被众人簇拥走向主位。   白橙仍没缓过神来,倒是谢思雨眼尖发现了,随着陈晴一同走入的还有一个人,“那是陈乐萤?她不是说不来吗,怎么跟陈老师在一起。”   坐在旁边的老于刻意避开她的目光,陪同桌人斟酒谈笑。   没多久,陈乐萤就站在陈晴身边开始自我介绍:“各位叔叔伯伯大家好,我是陈乐萤。”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皆是疑惑,但也并不妨碍他们热切的点头说好,直到有人忍不住开口向陈晴询问:“晴姐...这位是?”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由陈晴本人解答。   她笑着将陈乐萤拉到自己身边,陈乐萤则亲昵地挽住陈晴的手,听着她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女儿,丫头不知深浅,瞒着我来参加这个节目,没想到成绩还不错,这次淘汰赛拿了第一,以后也有劳大家多多关照了。”   众人这才恍然,有人连声附和,有人谦卑问好,陈乐萤也被安排在陈晴身边坐下。   饭桌那头热闹得像一场许久未见的团圆会,谢思雨听着看着,脸色倏然发沉,手中的酒杯放下来,摔出不小的声响,“好啊,搞了半天我们都是陪衬,今天真正的主角在这呢。”   白橙低垂着眼,没搭腔。   这些年,她一直有意屏蔽掉外界关于陈晴的消息,不去想不去看。   她以为陈晴会跟她一样,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陈晴不但没有被往事所束缚,她活得快乐圆满,家庭幸福,还有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女儿。   白橙觉得好笑。   原来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回忆里。   自从陈晴出现后,饭桌上的风向也变了。   开始讨论的话题从节目质量新人培养,转移到了陈晴和她的女儿身上。   谢思雨被人压了一头心里不爽快,打算尽早离席,被老于把好话说尽才肯留下。   “我的祖宗诶,这是什么场合,闹不得,等会完事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白橙独自喝了两杯酒,胃里难受,跟老于打了声招呼走去洗手间。   想尽快逃离这里的想法驱使她加快脚步,好在侍者适时打开了门,她刚刚觉得庆幸,却没料到是门口有人要进来。   胃里翻腾得很,白橙强拖着身体往前走,没留意,一头撞进了来人怀里。   除了她,包厢里的人都在同一时间看见了这幅场景。   与刚才陈晴到场时的喧闹相反,分秒之前热络的交谈声陡然沉寂下来。   “谭...谭总,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有声音从后方传来,语气带着点受宠若惊和难以置信。   白橙在身后那一片寂静中抬起头来,鼻尖正好凝滞在男人唇侧极近的位置。   谭启深敛着眸,周身凛冽的气质因着她的闯入而尽数收敛。   那瞳仁里蓄着的某些情绪,只有白橙能看见,是独属于她的。   忽然鼻头一酸,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口,话里藏着无尽地委屈和依赖:“求你,带我走。” 第34章 34. 她叫白橙   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已经在主位落座的陈乐萤敛住笑容,偏头看向身侧的陈晴。   众人一时惶恐不安,生怕谭启深会因为新人的不懂事而迁怒他们, 同时也在心里为白橙的莽撞行为捏了把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谭启深却迟迟没有说什么,在四周惶惶地注视之下, 一言不发地将人带离,只留于信守在门侧。   随着那两道身影逐步远去, 刚才那位和谭启深搭话的制片人不明就里, 堆笑询问:“谭总这是...”   于信让侍者带上门, 脸上连一丝笑意都吝啬显露, 只是说:“谭总的事, 外人不便过问。”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好奇心堵了回来。   于信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背着手站在门口,厅内的氛围骤然降入冰点, 一群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还喜笑颜开, 想跟陈晴讨教歌唱技巧的几位音乐人登时偃旗息鼓, 连交谈的声音都弱下来。   纵观全场,大概只有谢思雨一人觉得相当解气。   她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 眼底簇着傲慢,虚虚抬起手敬向对面, 那促狭的表情仿佛在说:“看,乐极生悲了吧。”   坐在对面的陈乐萤没理她,兀自喝了口清水。   放下杯子的同时,发现陈晴正盯着眼前的某个空位在出神。   “妈。”陈乐萤喊了一声。   陈晴像是被人从梦中唤醒, 短暂惊愕后,才端坐自身,挪开视线。   -   跟着谭启深从包厢出来,白橙去洗手间吐了。   那两杯白酒在她胃里折腾了大半晌,终于随着残留物一起冲进了马桶里。   从隔间出来,白橙脚底还是虚浮的。   她用手撑着墙站到洗手池边,脸色被头顶的灯光照得惨白,静静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片刻,而后漠然地垂下眼,洗完手,擦干,推门离开。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袒露出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   就好像一个被设定好行动步骤的机器人,丧失了内心本该存在的鲜活与愤慨。   白橙是伤心的。   她很想哭出来,但想想又觉得不值。   会所门口,谭启深还在等她。   白橙缓慢地朝门边伫立的那道身影走去,清了清嗓子,声音都是哑的:“舅舅。”   男人回过头,看见她更显苍白的脸色,眉峰微微蹙紧。   他伸手探过她额头,没发烧,温度冷得吓人,“住址告诉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白橙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谭启深拨开她耳侧的发,极有耐心,“想去哪?”   她想了想,垂下眼睫,“不知道。”   酒劲还未完全消退,她身上又凉,晚间温暖的风扑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去靠近温暖的地方。比如,男人近在眼前的手。   几乎是脑海里刚出现这个念头,就被白橙抑制住了。   她用仅剩的理智扶着墙,站得远了点,结果腿使不上力,被放在身后的圆凳绊了一下,身体再也没有气力保持平衡,往后仰去。   就要摔倒的时候,谭启深救了她。   那双温暖的手分别覆在她的手腕和腰间,把人拉回来的同时,她也被他禁锢怀中。   “走路当心些。”虽是责问的语气,却听不出一点脾气。   白橙先是有些懵,继而感觉附着的胸口处传来震动,抬起眸。   那深邃瞳仁里还未来得及消失的忧虑与担心,使她一下子红了眼眶。   霎那间,被她强压下去的所有委屈和不甘,仿佛终于找到了得以倾泻的缺口,不需片刻,便像浪潮一般铺天盖地地压向她。   她闭了闭眼,泪珠缓慢滑落。   渐渐地,怀里的人伏在他肩头抽泣起来,白橙捂住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谭启深自始自终都那样站着,任由她发泄情绪。   直到怀里的人哭得累了失去动静,才把人抱回车里。   -   夜色将临,川流不息的城市主街亮起灯火。   日间的一切喧闹与不平静,都被粉饰在这黑沉的夜幕之下,失了踪迹。   晚上九点半,沉寂多时的包厢门再度打开。   男人缓步走进,使得厅内气氛复又紧张起来。   刚才那位制片人正欲堆起笑脸迎上前,却被于信用眼神扫过,手僵在半空,又讪讪收了回去。一桌人各怀心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谁也没有开口。   谭启深在空位处坐下,指间在银戒周围摩挲,眸色深冷,“今天到此为止,散了吧。”   躁动四起,众人心下犹疑,却也不敢说什么,陆陆续续起身散去。   最先走的一波人隶属于颂星传媒。   顶头上司直接发话,这些会看眼色的人跑都来不及。   没一会,厅里的人便走了大半。   剩下几位仍然坐着的,是乐音娱乐的管理层,他们并不归谭启深管,这些人年纪较长,资历摆在哪里,在圈内也是数一数二叫得上名号的人。   同样没有走的,还有陈晴。   这位昔日天后端端正正坐在一旁,哪怕陈乐萤多次投来探寻的目光,她也仍然不为所动。   时间分秒流逝,谭启深姿态闲散地坐着,看样子并不急着赶人。   不过这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可就换了一种意思,乐音的那几位眼光毒,视线在谭启深和陈晴之间挪动来去,窥探出一丝端倪。   瞧出事不关己,他们也不愿在这耗下去,找个由头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无关人等相继走后,坐在另一侧的陈晴这才看向陈乐萤,说:“你先出去等我。”   “妈...”陈乐萤机警地了眼对面的男人,不肯,“让我留在这里陪你吧。”   “不用担心。”陈晴摇了摇头,拍她的手安慰道,“出去吧。”   至始至终,谭启深都没有说话。他把玩着放在面前的空酒杯,神色平常,举手投足间却无端散发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忽视。   陈乐萤曾经从别人嘴里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事,不止是傅明修,还有其他的很多人。   那些话结合起来无非就想表达一个观点:谭启深这个人,不能惹。   哪怕陈乐萤再不情愿,她也只好遵循陈晴所言,去门外等候。   待人走后,于信从外带上包厢的门。   诺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陈晴不像谭启深这么耐得住性子,门被带上不久,她就开了口:“谭总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男人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手中动作依旧,“您和您女儿的关系挺好。”   “母子关系,这是当然。”   陈晴坦言,脸上不乏自豪之色,“乐萤从小就很乖巧,也不用我操什么心。”   闻言,谭启深无声地笑了下。   陈晴摸不准他的心思,以为他提起陈乐萤是为了这次比赛的事,心思转了几个弯,试探道:“她来参加这次比赛我事先也不知情,不过成绩倒还挺出乎我的意料,是个唱歌的好苗子。”   “听说这次得了第一。”   “是啊。”陈晴笑意渐浓,“这次赛制跟往年比严格了不少,能得第一还挺不容易的。”   “是不容易。”谭启深放下酒杯,抬眼看过去,“不过,您知道这次有两个第一名吗?”   陈晴面容一凛,背脊僵直几分,面上并未袒露,疑惑道:“还有一个?”   “她叫白橙。”他说。   语气沉缓平和,不加掩饰。   “...这个,我不太清楚。”半晌后,陈晴移开视线,回避那道目光。   “我想也是。”   陈晴不由蹙眉,直觉他话里有话,却又不敢往自己以为的方向去想。   “谭总让我留下,就是想告诉我,乐萤不是最好的?”   “她是不是最好,不由我来判断。”谭启深垂眸整理袖管,说话滴水不漏,“只是作为颂星的股东,有必要站在公司的角度提醒您,希望您以后做事之前考虑周全。以公论私,颂星没有这样的规矩。”   说完,他起身离席。   “谭总。”陈晴在身后叫住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作为母亲,我帮自己的女儿,难道也有错吗?”   谭启深没有回答。   陈晴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门口,男人才似想起什么,回过头,那眼中的寒意被顶部的灯光所掩盖,音色低沉刺耳:“这样说起来,您的两个女儿都在这次比赛得了第一名,那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另一个女儿的感受。”   包厢大门应声打开。   谭启深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陈晴一人震惊当场,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妈——”陈乐萤从门口快步跑进来,扶住她。   大门开合,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   可是那句话却像恶魔的低喃般,一直萦绕在陈晴耳畔。   -   离开会所,白橙被谭启深带回酒店。   一路上,她都睡得不怎么安稳,眉头一直拧着,脸上泪痕还在。   谭启深把人往怀里拢得紧了些,又替她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似乎是贪恋他身上的温度,白橙往他肩窝里蹭了蹭,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如同抓着大海里求生的浮木。   回到酒店,谭启深把人安置在卧房里。   室内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倾洒下来,覆在她白皙小巧的脸蛋上,同时将男人的背影拉长。   他静静地坐在床头。不同于在会所那般,那些盛气凌人的气场好像只要碰见她,就都会消失不见,连看人的眼光都变得柔和。   恍惚间,感觉到白橙握向他的手。   男人顿了顿,继而压低上身,侧耳过去,仔细听那句呓语:“今天很开心,能见到你。”   谭启深勾起唇角,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好好睡。”   “还有...”白橙用力把他的手往她那边扯了扯,拧了下眉,又咕哝道,“我问你。”   “嗯。”他柔声回。   过几秒,甜软清丽的声音重新落在耳边:“你下午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还算数吗?” 第35章 35. 昨晚没见你这么怕我   窗外风声肆掠, 屋内温暖如斯。   不知白橙是有意还是无意,听完那话,谭启深不由失笑。   她还记着这个。   久不见回音, 白橙的手不由自主地又握了一下,意在催促。   谭启深看了会她,随即倾身过去, 薄唇贴近她耳畔,吐出两个字:“算数。”   闻言, 床上的人眉目松泛些, 借着酒劲讨保证, “...你别骗我。”   “不骗你。”男人笑意不减。   似是得到想要的答案, 白橙放下心, 呼吸变得绵长,手仍然抓着他不肯放。   几分钟过去, 才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席卷,沉沉入睡。   床头那盏灯熄灭, 谭启深为她掖好被角,从外带上门。   于此同时, 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震动。   他接通, 往落地窗边走。   “你跟小橙打电话了吗?”谭语琳的声音难得透着急躁,“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谭启深停下步子, 映在玻璃窗上的面容沉静无波,“她在我这。”   “......”那边静止半秒, 似乎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来表达。   良久,谭语琳才从嘴里搓磨出一句:“...什么叫她在你那,你们干什么了。”   谭启深看着窗外的满城灯火,笑了下, 眼波浮动,“目前为止,什么都没做。”   “那最好。”未免再听到其他更出格的话,谭语琳直接下了命令,“不管你们现在在哪,赶紧把她送回来。”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去问她。”   “问她?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谭启深不急不缓,“你既然知道,就更应该成全我。”   这一句,让谭语琳剩下半肚子的话全都堵在了嘴边。   她了解谭启深,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一直都太自信太沉稳,想要什么不需全力就能得到,能让他放低姿态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   “你以为我不想成全你?”沉吟后,谭语琳再度开口,“看看你想要的人,先不说她和你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就是她现在和明修之间的关系,你让我以后用什么眼光去看待她?”   “相处久了,总会适应的。”他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谭语琳真是被他气到不行,“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算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小橙。”   谭启深没接话。   谭语琳从那沉默中嗅出些不对劲来:“你不预备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我不想说。”   “少来这套。”谭语琳把他堵了回去,“我现在也不跟你说别的,明天如果新娘不到场,整个婚宴就会变成一场笑柄,就算你不在乎这些,难道你真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傅家扫地出门?”   “我没这个意思。”   男人无奈一笑,眸色在光影间晦暗不明,“或者,我给你一个解决方案。”   -   这一夜,楼市下了一整晚的暴雨。   白橙在三点钟的时候醒过一次,想去喝水,结果发现床头柜上有提前倒好的,喝完之后眼皮更沉,翻了个身后继续睡去。   下半夜睡得不太好,她做了很多梦。   也许因为再遇到陈晴的缘故,梦到的大多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白辉经常不在家,只有她和陈晴一起生活。   不可否认的是,陈晴是一位很有思想又乐观的家庭妇女,也多亏了她,在父亲的角色主观缺失的条件下,白橙还是度过了一个充满爱和欢笑的童年。   这种状态整整持续了五年之久,陈晴和白辉的婚姻终于出现了裂缝。   慢慢地,陈晴对生活的不满开始露出端倪,情绪波及到白橙,冷眼漠然代替了从前的和蔼关怀。   直到某天,白橙再次从陈晴脸上看见了像从前那般的笑容。   陈晴买回来很多零食和好看的衣服给她,也给自己买了很多价格昂贵的化妆品。   再之后,陈晴不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事情被揭露那天,恰好是白橙的五岁生日。   她躲在房门后,听见父母说了很多听不懂的话。看见白辉怒不可遏地出了门,陈晴捂住唇滑坐在沙发边,家里乱糟糟的,那张白橙很喜欢的三人合照被摔在地上,碎玻璃就散在陈晴脚边。   几个小时后,陈晴接到了白辉的工作岗位打来的电话。   白橙依稀记得,那一夜雨声很大,天幕漆黑,时间过得好慢。   好像怎么等,天都不会亮。   -   早上九点,白橙从睡梦中惊醒。   她揉揉眼角,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   身下躺着单人大床,熏香的味道,周遭软装和布置都跟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白橙晃了晃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在之前的酒店。   她从床上爬起来,头沉得像灌了铅似的,引起一阵钝痛,“嘶——”   与痛感一起传来的,还有昨晚零星的记忆片段。   “......”白橙用手撑住额头,适应后才重新睁开眼,看见对面镜子里的自己,眼肿无神,发梢凌乱,没几秒又拉过被子盖住头,裹成一个蚕蛹,在床上翻腾来去。   昨晚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简直把这辈子的脸都在谭启深面前丢尽了。   她滚得太入迷,以至于床头上的手机响了好几遍才听见。   床上的人动静变小,纤瘦细白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半天才把手机抓到手里。   “喂...”白橙顶着被子一脸身无可恋的表情。   “姐,老于中午要来查房,说是等人到齐就可以拍摄了。”阮桃在那边问,“你现在在哪啊,昨晚怎么没回来?”   查房?白橙惊坐起来,看了眼时间。   还好,才九点半。   “...我昨天去见一个朋友,太晚了怕回来吵到你,就在外面睡了。”她随口扯了个理由。   好在阮桃没有多问,“那你赶紧回来吧,不然没时间收拾行李。”   “嗯,马上。”通话结束,白橙放下手机,对着墙吁了口气。   这个点,不知道谭启深起来没有。   她穿鞋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临出门时,又把耳朵贴到门上,想以此观察外头的动静,奈何门板太厚,根本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算了,反正也是要碰面的,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差别。   怀揣着这样破罐破摔的想法,她缓缓压下门把。   刚开了一条小缝,便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   “谭总,节目组按照您的意思,对导师团队进行了调整,这是昨晚新拟定的导师人选,您过目。”客厅里,于信笔直恭敬地站着,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谭启深。   后者深翻看两页,未置可否,“那边怎么说。”   白橙稍稍一愣,意识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想退回房间的同时,又被他们提及的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陈晴老师的经纪人上午给节目制片人发了问询邮件,提及解约的事,认定是节目组单方面违约,要求双倍的经济赔偿。”汇报完毕后,于信安静候在一旁,等待指示。   谭启深合上文件,却迟迟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   在于信印象里,自己的上司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几度斟酌后才问:“谭总,是否要给陈老师那边发一封回执信。”   站在门后的白橙也听见了这话。   如此看来,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得知陈晴原本是这次封闭训练的导师之一。   只是,谭启深为什么要把陈晴换掉呢。   难道...是因为她?   这个念头在白橙脑海里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彻底想明白,耳边便传来关门的声音,白橙猜想,大约是于信离开了。她在房间里等了等,做好心理建设后再次拉开门,正好碰见谭启深迎面走来。   “......”这是什么运气。   她调整了下肩包的位置,眼神飘忽不定,“那个,节目要开拍了我得回去,昨天谢谢你。”   谭启深没说话,神情耐人寻味。   随着他缓步走近,白橙心里不由打起鼓来,直到男人在跟前站定,她都不敢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谭启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白橙脸一红,忙退步躲开,结果退无可退,后背一下子撞到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男人眼尾轻轻扬了下,“昨晚没见你这么怕我。”   “......”抓着包带的手紧了又紧,她垂眼狡辩,只想赶紧离开,“我昨天喝多了,很多动作都是无意识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已经放在心上了。”   话音刚落,谭启深就接上一句。   白橙闭了闭眼,她完全就是自投罗网。   “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吗?”僵持间,谭启深问。   她愣住,那些记忆即刻被这句话勾勒出来,却矢口否认:“不记得了。”   他笑了下,眉眼愈发深邃,“那我给你提个醒。”   “......”眼见他马上就要将那些话说出口,白橙什么也来不及想,立刻踮起脚捂住男人的嘴巴,耳尖已经爬满红晕,“别说。”   几秒之后,白橙才觉得这是一个烂透了的动作。   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接近于无,唇瓣贴至掌心,灼烫她的肌肤。   谭启深看着她,眸色幽暗深沉,叫人沦陷。   白橙觉得喉口有些干涩,刚想退回去,却被男人伸手揽住腰身,拉了回来。   她伸手抵住他胸口,别开眼,嘴硬:“记得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谭启深低头凑近几分,鼻尖眼看就要碰到她的。   白橙浑身都僵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甚至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男人的脸只是掠过她眼前,稍稍偏头。   她一愣,脸上覆满窘迫。   随后落在耳边的声音难掩笑意,带着点哑:“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第36章 36. 你还有我,所以不用觉得难过……   “姐, 姐——”有声音将白橙的思绪唤回来。   她偏过头,见阮桃一脸狐疑地盯着她:“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可能吧。”白橙打了个哈欠, 用以掩盖自己走神的事实。   一个小时前,谭启深送她回到酒店,正好赶上了老于查房。   因为天气原因, 节目组临时决定将拍摄开始的时间提前到今天下午,到房间后她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就同阮桃一起一件件的往车上运行李, 等东西收拾好后, 跟着大部队紧赶慢赶上了大巴车。   行程紧凑不留空隙, 也只有在坐下来之后, 白橙才找到时间出了会神。   车厢里的人或聚在一起聊天,或独自窝在一处打盹, 倒也还算安静。   阮桃把手里的薯片包装撕开,递过来,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午饭,先吃点垫垫。”   “不用了。”她摇摇头, 随口找了个理由, “我有点困,想睡一会。”   “那你睡吧, 到地方我叫你。”阮桃答应着,随后把两块薯片扔进嘴里, 戴上耳机开了一局游戏。她玩得太入迷,根本没有发现身边人的耳尖从刚才见面开始就是红的。   白橙重新靠回椅背,其实她一点都不困。   相反,她清醒得有点过分, 过分到几个小时谭启深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回忆起来。   心脏就像被浸在一盆温水里,暖而湿润,时不时震动牵引起水中涟漪,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般,难以平静。一样难以平静的,还有自她下车时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未免旁人看出端倪,白橙刻意收敛了些。   她努力想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可是不知道怎么,思绪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跑偏。   这样反复多次以后,终于被偶然间放下手机喝水的阮桃捕捉到了。   “姐,你在笑什么?”   “......”白橙僵住一瞬,敛住唇角,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我笑了吗?”   听她这样问,阮桃也迟疑了,“...你没有吗?”   白橙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平静地摇摇头。   “难道我又看错了?”阮桃拧紧瓶盖,接连两次下来,不由得对自己的视力产生了怀疑,拿着熄了屏的手机左看右瞧,“不会是手机看太久视力减退了吧...”   说完,她忙从包里找对眼贴敷上,当作心理安慰。   白橙这才偏过头松了口气,在椅背上靠了一会。下车时,接到蔺染打来的电话。   “你看了吗看了吗!北城今早的娱乐头条,你和傅明修的婚期延后了!”   电话刚接通,白橙耳朵里就被灌进这句话。   她把背包从车架上拿下来,和阮桃一起将行李腾挪到车前的空地上,点开蔺染随后发来的截图,图片上是一段采访和说明,大致是致和官方对婚期延后所做的一些解释。   具体原因是说家中长辈身体不适,儿孙为表孝心所以推迟婚礼,一切等长辈身体好转再行安排。   蔺染:“我找人问过了,这则声明是傅董夫人昨天晚上直接透露给媒体的。虽然不是直接取消而是延后,但其实也差不多,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嗯,我知道了。”   “怎么。”蔺染在那边觉察出她的情绪不对,“听见这个消息你不开心?”   白橙象征性地扯了下唇角,“开心。”   这话不假,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对谭语琳的亏欠就更多了。   蔺染对她的担忧浑然不知,只是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还是我的办法好吧,逃避虽然可耻,但架不住它有用啊!”   “是,回去好好犒劳你。”白橙弯了弯眼。   不管怎么说,婚约解除,对她而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至于其他的事,就等回去“告罪”的那天再想吧。   “那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把我们家的亲戚朋友全都叫上。”   “行啊,不过先说好,我只付你一个人的钱。”   “......”   -   接完电话,白橙顺道去了趟洗手间。   节目组这次包了两辆大巴,有一趟车因为路况原因来得晚些,白橙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   往回走时,那辆大巴的门正好打开,有选手从车上下来,跟她们刚才一样开始慢慢*7.7*往下腾挪行李。   今年的参赛选手都是姑娘家,行李有些难弄,白橙看有几个女生过去帮忙,她力气还行,于是也过去帮忙搭了把手。   “谢了。”谢思雨戴着墨镜在旁边站着,拉过自己行李箱时冲白橙摆了个笑脸。   白橙:“不谢。”   没几分钟,车里的箱子差不多都搬完了。   “谁让你动我箱子的?”白橙手里的行李箱刚放到地上,就有人站了过来。   陈乐萤一把拉过箱子,眼里尽是嫌恶。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以让周围的人转首侧目。   身边一起搬箱子的女生刚想辩解,却被白橙拦了回去,“不好意思。”   陈乐萤瞪着她,拉过箱子往外走,结果没走两步,被人挡住去路。   “我说你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天气热,谢思雨边摇扇子边说,“人搬箱子是为了帮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冲人发火,原本还以为你多有教养,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知是哪句话触怒了她,陈乐萤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难看,她没理谢思雨,回头看了白橙一眼,然后径直拖着箱子离开。   “切,不知道在得意什么。”谢思雨嘴里冒出一句。   白橙抬眼看过去,直到陈乐萤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磨蹭着往回走。   开始集训的录制之前,节目组给选手下发了一册拍摄须知,里面写了一些条款和注意事项。午饭过后,还给了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让她们给亲人朋友打个电话报平安。   阮桃一听,觉得这个节目简直不要太人性化,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手机出去了。   渐渐地,饭桌上的人越来越少,身边打电话的人越来越多。   只有白橙,她独自坐着窗边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应该打给谁。   “我能坐吗?”犹豫时,身侧有阴影落下。   白橙回头。还没等她回答,顾靳便把桌上的杂物挪去一旁,放下餐盒,在对面落座。   他倒是不在意四周看过来的目光,低头扒了两口饭,边嚼边跟她搭话:“她们都在跟父母打电话,你怎么不打。”   白橙唇边溢出一抹笑,“我是个孤儿,没人可以打。”   顾靳扒饭的手顿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我不知情。”   “没事。”她站起来,“您慢慢吃,我出去透透气。”   见人离开,顾靳立马放下筷子给人发了条微信。   刚走到门口没多久,白橙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看了来电提醒,她将听筒靠近耳侧,“喂。”   “到了吗?”熟悉的男声顺着电流跃入耳廓。   白橙站在花坛边的台沿上,小步小步地来回走,虽然知道对面人看不见,她还是点点头,“刚到一会。”   谭启深:“午饭吃的什么。”   “节目组订的盒饭,就跟平常点外卖吃的差不多。”她老老实实地回,以为他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有事要说。可是等了半天,谭启深只是问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比方说楼市今天的天气,比方说午饭搭配的酸奶是什么牌子。   眼看规定的三十分钟快要过去,白橙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   那边静了会,才坦言:“没什么事,只是听人说你心情不太好,打电话来哄哄你。”   这刹那,白橙感觉喉口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四周喧闹吵杂,她仿佛听见阮桃在身后喊她的名字,看见谢思雨在凉亭里面跟人吵架,还有老于,他叉着腰站在门口吹哨子,让大家赶紧回来...   有无数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从身边走过。   她惶目四望,耳边却只听得见那一句——   “小白,你还有我,所以不用觉得难过。”   -   这次封闭训练长达两周,全程跟拍录制,即拍即剪,比赛内容会实时上传到网络,在训练结束的最后一天,选手会面临一场大考,同时也将决出今年《天籁之音》的全国三强。   “训练期间,选手需服从节目组安排,没收手机,不允许携带任何电子设备。”   “一个赛程结束后,当天晚上会让选手跟家人打电话报平安,其他时间则需要各位选手自觉投入专注比赛,不做与比赛无关的事。”   ......   类似于这样的“规章制度”还有很多,刚开始大家都怨声载道,试图挑战节目组的底线,甚至还有人用退赛作为威胁。可渐渐地,被淘汰掉的选手越来越多,大家开始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群居时光。   “其实我听说,今年我们住的房子比前两年好了不少,之前都是四个人一个房间,哪像现在还有双人间和独立卫生间,简直是烧了高香好嘛。”   刚结束一个赛段的比赛,大家终于能放松几个小时,就拎了晚饭过来一起聚在客厅吃饭。   女孩们聊天无外乎就是那几个话题,又才经历了一场淘汰赛,情绪都不怎么高,刚开始还气氛还有些平淡,后面不知是谁,说到这几年节目制度的对比,还提起不少趣事和糗事,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就是啊,我表姐就参加过上一届的比赛,上回打电话来问我伙食怎么样,吃不吃得惯,我说挺好的顿顿都是红烧肉,她都要羡慕死了。”   “哈哈...我也觉得,本来以为天天训练肯定会瘦,结果红烧肉一吃,上称的时候体重只增不减,全白练了。”   她们说这话的时候,白橙刚从演播厅过来,留神听了几句。   阮桃坐在一边等她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也觉得奇怪,“我录过这么多节目,的确没见过一个节目伙食这么好的。”   “嗯?”白橙饿得狠了,专注吃饭,那话里的意思她只听了个大概。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之中有资本的亲戚,资本爱屋及乌,所以才对我们这么好?”阮桃一本正经地分析。   这话她要是跟别人说可能还能起点水花,但是白橙一向不关心这个,满心满意都扑在业务上,闻言连个可能性都没给,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阮桃兴致缺缺地坐回去,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自我肯定刚刚的猜测。白橙虽然不关心,但听着周围人的讨论,也顺势将那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说到资本的亲戚。   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陈乐萤的脸。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桌案便被人敲了敲。   抬起头,陈乐萤就站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第37章 37. 谭启深,我很想你。   “你又想干嘛?”   白橙还没说话, 阮桃便抢先开了口,手臂拦在她跟前,“我姐这次可没招你。”   自从拍摄头一天陈乐萤在休息站跟白橙摆脸色之后, 选手们就经常在私底下议论。   两个人的业务能力不分伯仲,只是演唱风格不同,平常交流不多, 每期的比赛成绩也不相上下,时间长了, 只要她们站在一起, 周围人就能立刻脑补出几场相爱相杀的大戏。   “我找她, 不是找你。”陈乐萤高抬起下巴, 又重复了一遍。   阮桃嘀咕几句, 最后还是看向白橙,只见后者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继而起身,同陈乐萤离开。   摒弃了身后数道窥探的目光, 两人在茶水间的一个拐角处停下。   她们所站的地方正好是拍摄死角,平时有个什么私事大家都会约着来这里来说, 此时正是吃饭的点, 这边难得有人过来。   白橙见她还想往里去,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陈乐萤停下来, 蹙眉瞥她一眼,而后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之后才开口:“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李老师合同到期的事,听说了吧。”   李建儒老师是她们节目的导师之一, 因为档期问题,可能无法陪伴她们到节目结束。   白橙知道这件事,还是听阮桃说的,她不知道陈乐萤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了解一点,怎么了。”   “我打听过了,现在接替导师的人选还没定下来。”陈乐萤说得轻描淡写,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她,“所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白橙听完一头雾水,“你还是说清楚些吧,我应该做什么?”   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见她这事不关己的样,陈乐萤觉得好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我妈的事你难道忘了?”   听见那两个字,白橙顿住,刚才还微微上扬的唇角拉至平直。   “她原本也是这次节目的导师,就在我们来参赛的前一天忽然被撤了,我事后了解过,那份解约函是从颂星董事会直接下达的,你敢说你不知情?”   陈乐萤害怕被人听见她们的谈话,所以声音压得极低,但白橙还是从那些话里感觉到了愤慨和不甘。   她忽然想到那天在酒店侧卧听见的谈话,这才明白,原来这件事真是因她而起。   可是事到如今,她又能做什么呢。   “很抱歉。”思忖之后,白橙说,“就算我知道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   见她要走,陈乐萤立刻抓住她的胳膊,一时难以置信:“什么意思,你是打算什么都不做了?”   白橙抽回手,很浅地笑了下,“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谭总的关系。”情急之下,陈乐萤脱口而出。   白橙停住脚步,发现她的眼神忽然变了,“我那天都看到了,你们抱在一起。”   陈乐萤笃定这一点:“我知道,他是为了你才把我妈换掉的。”   空气静了静,半分钟的僵持之后。   白橙坦言:“既然如此,我就更加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陈乐萤没料到她这么固执,脸色黑沉下来,“你太绝情了,她是你母亲,你就打算这样袖手旁观下去,你难道不希望她过得好吗?”   白橙不曾想过,时隔多年,再次听见“母亲”这个词,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她觉得讽刺,也实在没心力再在这里和陈乐萤争辩下去,只在临走前留下一句:“我是个孤儿,我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为她着想。”   从头到尾,没有提起有关那人的半个字眼。   -   回到餐厅,白橙也没胃口了,草草收拾完餐盒回到寝室。   阮桃看出她心情不好,几度想问清缘由,又害怕问错什么惹她更加难过。   和陈乐萤争辩之后的几个晚上,白橙都没有睡好,那话说得绝情,使她心里仍然惦记着。不过很快,新一轮的比赛来临,超负荷的训练和拍摄让她没空再去想别的。   李建儒老师的空缺随后有了新任导师补上,却不是陈晴。   也是因为这件事,陈乐萤和她的关系逐渐变得越来越糟。   那种不满和厌恶已经不仅仅存在于生活里,更多的是在舞台上。   10进5的最后一场淘汰赛,陈乐萤和白橙在上一个阶段的比赛中被同一位导师选中,既是队友也是对手。按照节目赛制,要率先进行团队比拼然后再队内pk,最终,每位导师队伍里只能留下一个人进入总决赛。   这就意味着,除开之后复活的可能性,陈乐萤和白橙只有一人能够留下。   其实谁留谁走在导师之间同样是一道选择难题,赛制上写得很清楚,她们事先也知情,这次淘汰并不意味着直接结束,以她们的水平,最后淘汰的人大概有90%的可能会进入复活赛。   复活赛说得好听是有一线生机,同时也是魔鬼战场。   车轮战带给选手的压力是巨大的。在即将进入决赛之前,还要用掉成倍的体力和训练时间多拼一轮,这对即将进入决赛的选手来说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比赛当天,白橙运气不佳抽到了一首rap,这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很多歌词相当绕口背不祥熟。   陈乐萤抽到的歌则是一首影视剧金曲,难度不高,要做到让导师耳目一新是这首歌曲的难点。   同组训练的时候,因为白橙大部分时间都在跟歌词打架,加上陈乐萤对歌曲提出的问题繁多,以至于导师指导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了在陈乐萤身上。   白橙不愿去和陈乐萤争辩什么,只好压缩自己吃饭的时间来背词,别人睡觉的时候她就在训练房练歌,有时实在没办法,还会趁其他组的休息时间,向别队的老师请教。   就这样不眠不休练习了整整三天,最后呈现的舞台大受好评,使得白橙在这场10进5的淘汰赛中顺利晋级,而陈乐萤则进入下一场复活赛。   变故发生在录制结束之后。   聚光灯熄灭,整个演播厅暗了下来,选手被安排分别从舞台后侧下场。   在镜头关照不到的地方,陈乐萤脚步缓慢地往下走,她死死地盯着眼前那道身影,逐渐握紧了拳头,这一系列变化,正走在前头跟阮桃惜别的白橙还懵然不知。   等她感觉到后背猛然打过来的推力时,已经晚了。   “啊——”一声惊呼划破寂静。   白橙脚步错位,整个人顺着两米长的台阶摔了下去。   阮桃大惊失色追过去,把人扶起来,怒目瞪向陈乐萤:   “你疯了吧?!我要找老师过来举报你。”   跟在陈乐萤后方的同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纷纷踩着台阶走到一旁,楼梯上只有一人还站在那里。   她面如槁色,手指紧紧掐住掌心好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根本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没站稳才摔下去的。”   “你撒谎!我明明看见就是你推的!”   此时,靠在阮桃怀里的人已经清醒过来,身边随后围上了许多工作人员,陈乐萤沉默着不再开口。   首先过来查看情况的是老于,他看见白橙身上的伤口,急得不行:   “都围在这干嘛,赶紧送医院啊!”   -   十五分钟之后,救护车闪着红蓝光线,离开拍摄基地。   从被人抱起到进入急诊室让医生诊断,白橙一直都是清醒的。   多亏了白向武从小对她的严苛教导,她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好在没碰到什么尖锐物,身上也多是擦伤,并未伤到要害。医生替她把伤口包扎好后,就被转到普通病房等待观察。   这期间,都是老于替她跑前跑后。   阮桃因为已经结束了比赛,也在身边陪着她。   “你受伤时的情况阮桃都跟我说了,这件事情很严重,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临走之前,老于义正严辞地跟她说,“这两天你就在医院好好休息,至于比赛的事情等你伤养好了再说。”   白橙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她闭上眼,没过多久,能感觉到身边的人离开了。再之后,她实在是太累,眼睛想睁也睁不开,索性放纵自己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白橙发现外面天黑了。   偏头仔细看了看周围,她好像从刚才的多人病房被推到了一间单人间。   屋内没开灯,只余窗檐上的一抹月色,泛着清冷的光。   她想去找点水喝,撑坐起来的时候,听见门口有声音传来。   病房的门被人拉开,地板上落下一个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没等她分辨清楚,那人已经缓步走至近前。白橙微微扬起视线,随即看清对方右手食指处的那枚银戒,心跳恍然漏了一拍。   “饿不饿?”谭启深在床沿边坐下,倾身打开一盏床头灯,“想不想吃东西。”   霎那间,眼前人的五官样貌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看她的眼神却愈发深沉。   那种目光,让白橙忽然红了眼眶,她忍住打算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谭启深叹了口气,温热地指腹轻轻揩过她眼睑下方,“你这样,我怎么能不来?”   心脏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柔软。   有人说,人的幸运是守恒的。白橙破天荒地想,如果要经历那些难过和疼痛,最终的结果是为了见到他。那么,不论发生多么不好的事,她都甘愿承受。   “笑什么。”他问。   “想笑。”白橙傻傻地回,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急于袒露内心的想法,垂眸看着男人握过来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就想扑进他怀里,对他说——   “谭启深,我很想你。” 第38章 38. 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咳咳——”   当房间里的人拥抱在一起时, 门边突然不合时宜的闯进一声轻咳。   随后,床头顶部的日光灯被按亮,室内顿时如同白昼。   白橙微眯起眼适应光线, 随后放下手退出男人的怀抱。   “不好意思,例行查房。”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身着白大褂,语气虽然柔和, 但掩不住眼里毫无波澜的平静,仿佛已经对小情侣之间腻来腻去的行为司空见惯了。   那种眼神, 让白橙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她看向谭启深, 为了给医生腾挪空间, 他已经从床边起身。   宋婉先查看了一下值班日志, 又给白橙量了体温, 她动作很利落,时不时会为了驱散沉默, 问白橙一些个人问题。   这点倒是和其他医生一样。   “小姑娘做什么工作的?”宋婉的注意力放在表格上,边记录情况边问。   约莫是这位女医师气场太强, 白橙不由得端正坐姿,像听老师训话一样, “工作跟音乐有关, 平时就是自己拍拍视频之类的。”   宋婉抬眸看她一眼,“长得挺漂亮, 有男朋友吗?”   白橙下意识往右侧看去,只见男人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闻言稍稍挑眉,似乎也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微微红了耳尖,收回眼,“算是...有吧。”   那声音不大, 说不准宋婉听没听见,只见她合上病例本,一本正经道:“你这样说就是还没成,要不阿姨给你介绍两个,长得绝对比他好看。”   说罢,她还煞有介事地冲谭启深那边示意了下。   “......”白橙沉默,一时有些语塞。   现在的医生都这么热情吗?   看病还带兼职红娘。   见她犹豫,宋婉随后翻出几张手机里的照片,递到面前让她选,表情仍旧冷冷的,“你看这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这个,长像不像金城武?还有这个...”   “......”白橙突然有种被长辈逼着相亲的错觉,连连摆手,“不,不用了阿姨。”   “丫头,谈恋爱就是要多选选,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宋婉还想继续介绍。   没想到刚把手机递过去,就被一只手拎住机身抽走了。   谭启深单手插兜,将屏幕上那几张照片划了划。   白橙心里发虚,抬眼觑探男人的脸色。   没几秒,后者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回去,下了逐客令:“查完了吗?”   言下之意,查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宋婉当然听得出来那意思,同样顶着一张无波无澜的脸,将手机接过来一瞧,发现刚才那些照片全都被删除了。   认知到这个事实后,宋婉脸上平静的神色鲜少有了变化,二话不说将手机扔了回去,“...臭小子。”   白橙眼前划过一个抛物线,手机再次落到谭启深手里。   “......”什么情况?   “就你这臭脾气,人小姑娘忍得了你?”宋婉双手插兜,冷着眉眼,和他对峙上了。   谭启深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尽显冷淡和疏离,“这是我的事,不劳小姨操心。”   小姨?!是那个为了爱情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小姨吗?   白橙坐在两人中间,左瞧瞧右看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凌乱了。   她花了十几秒才消化掉这个称呼。   难怪刚才觉得两个人举手投足间都颇为相似,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   在这期间,身边两位也没有闲着,共同针对那几张照片的消失产生了更为深入的交谈。   谭启深说话不留情面,时时将宋婉气到头顶冒烟。   几番争论下来,白橙觉得宋婉就差抡起拳头揍人了。   在事态即将迈入更严重的阶段之前,她只好出言从中杆旋,好不容易将宋婉哄得消了气,这才说回正事。   “不好意思。”宋婉清了清嗓子,恢复成那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你见笑了。”   白橙摇摇头,直起背脊,冲宋婉笑了笑,“小姨好。”   “他平时有没有欺负你?”宋婉点头当作回应,还是很关心谭启深的脾气问题。   “没有没有,舅舅一直都对我很好。”   “舅舅?”宋婉嫁人后一直在楼市生活,加上平日里工作忙,对小辈那些事了解也不多。   见她蹙起眉,白橙刚想解释,就见后者表情古怪地看了谭启深一眼:“你都变态到这种程度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玩cosplay 。   谭启深:“......”   白橙:“......”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三人都很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这期间,宋婉问起白橙受伤的原因,白橙只说是自己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的。见她不想提及宋婉也没多问,只多加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没过多久,就被匆匆赶来的护士叫走了。   宋婉离开后,白橙一本正经的端坐姿态才放松些,她不由得吁出口气。   “怎么会这么巧,居然能在这碰到你小姨?”   谭启深给她倒了杯水,“不巧,基地附近就这一家大型医院。”   其实节目组上报拍摄场所的时候,是有两个拍摄基地可以选择的,而宋婉所在的中心医院正好距离其中一个基地不到五公里的路程,多番考量后,才决定将拍摄地点安排在这附近。   本意是为了给节目后勤多一个保障。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保障居然会用到白橙身上。   如此想来,也是幸运。   -   谭启深陪白橙吃完晚饭,又被她央求着讲了些家里的事。   她听了不少,这才发觉自己以前几乎没怎么问过他,大多数信息都是从谭语琳那里听来的,有一些跟事实还有偏差。   时至深夜,室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四下静谧。   谭启深的声音低而缓,细细密密落到她耳侧。   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   “太晚了,睡吧。”谭启深停下话音,抬手将她额间的一缕碎发轻轻拨至耳后。   白橙侧躺在床上,努力睁了睁眼,“不累,我还想听你讲。”   男人笑了下,嗓音低哑温柔,如晚风拂过,“不觉得无聊?”   那语气让白橙枕在耳后的手不自觉握紧,“怎么会无聊,我觉得很有趣。”   谭启深略微沉吟,床头灯将他的眉眼勾勒深邃,他看她一会,说:“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再讲也听不出什么新鲜的,不如我们说点别的。”   “好啊。”白橙应得很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别的什么?”   “比如,我的身份问题。”他说。   “嗯?”她思绪变得缓慢,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谭启深低头凑过去,呼吸一下子变得极近,他的声音很轻,透着蛊惑:“我家里人你都见过了,那接下来,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白橙慢慢将那句话听进耳里,头脑瞬间清醒。   下一秒,她捂住被子想往后退,可男人像是早有预谋般,一抬眼,视线便落进那双深暗的眼眸中,难以退避,“......”   谭启深:“这么难回答?”   “也没有。”被他这样看着,白橙只觉得脸颊发烫,心里话不知不觉就说出口,“其实...现在就可以。”   说完,她没底气再去看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使劲往他胸前一推。   趁那间隙,又连忙拉住被子扯过头顶,将整个人盖了个严严实实,不管他听没听见就立刻接话,“我想睡觉了,晚安。”   目睹这一切的男人不由失笑。   话虽如此,白橙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留神听着身边人的动静。   没多久,感觉到他倾身过来,唇瓣的温度隔着布料覆在额头上。   白橙猛然顿住,背脊窜上一阵酥麻,继而听见他低低“嗯”一声,“晚安。”   尾音深沉低哑,像是对她之前那句话的回应。   白橙屏着呼吸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只有嘴角不停地向上扬起,心里溢满了粉红色泡泡,甚至激动到想在床上打几个打滚。   她觉得今晚肯定睡不着了,想着是不是该起来找点别的事情做。   然而没坚持多长时间,连日的疲惫袭来,眼皮子渐渐挂不住,不知不觉竟睡熟过去。   睡梦中,由她攥在手里的被子,被人轻轻抽掉。   谭启深将被沿仔细翻折,随后贴在她脖颈之间掖好,做完这一切,他才退出房间。   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被他刚刚截断的。   谭启深行至走廊一侧,回拨过去,提示音响了两声很快就被人接起。   于信已经在那边等候多时,“谭总,事故原因已经查清楚了,有现场的监控视频和选手为证,确定是有人故意推搡,才致白小姐从楼梯坠落。”   “嗯,报警吧。”男人立在窗前,嗓音淡淡。   听见这话,电话那边却迟疑了,“那,需要派人知会陈老师那边吗?”   “不必。”谭启深略略抬眸,眉眼浸入夜色,平静深冷,“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   白橙住院这几天,日子过得可比集中训练的时候滋润多了。   一日三餐有人送,闲了就找找书看或者和护士小姐姐聊聊天,到了晚上,还能听谭启深讲故事。如果不是惦记着要回去参加比赛,她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要一直持续下去才好。   阮桃说她这是否极泰来,只是幸运的事变得多了,白橙难免有些忧心,生怕再生出什么变故。   刚说完这话没多久,临出院的第二天,她手机上就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彼时,宋婉正在指导实习生给她身上的擦伤换药。   趁着谭启深不在,宋婉讲了不少有关他小时候的糗事,把白橙弄得又哭又笑,以至于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都没细想,只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拒绝两句赶紧挂了就行。   谁知道,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道平缓地呼吸声。   白橙顿了顿,心跳不自觉放缓,她似乎有某种预感,却不急吐露,只等待着对方开口。   “小橙,我是妈妈。”   良久的静默后,听筒里透进这么一句。   因着那陌生而熟悉的两个字,白橙的动作瞬间僵住,残留在嘴角的笑意慢慢敛下来。   随后,陈晴再次开口:“下午有时间吗?我想来看看你。” 第39章 39. 上上签   白橙静了许久, 直到那边再次出言询问,她才回神。   “小姨,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宋婉清楚她的意图, 吩咐护士把药留下,又叮嘱道:“有事的话就按呼叫铃。”   “好。”白橙点点头。只等房门关上,她才掀开被子走到窗前。   百叶窗被重新拉上去, 新鲜空气随着暖风一同铺面,白橙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些。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听见自己干涩地声音问。   陈晴那边停顿几秒, 很快又说:“也没什么大事, 妈妈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白橙放在窗檐边上的手微微收紧, 她根本不相信这个理由, “如果你真想看我的话, 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没回来过。”   “小橙,我知道你恨我, 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弥补你...”   “太晚了。”陈晴还想继续游说, 却被白橙打断,“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给予的这些了。”   这话说完, 电话那头便沉默了。   被这样斩钉截铁地反驳, 使得陈晴接下来想说的那些话,再也无法轻易说出口。   白橙低垂视线, 看着楼下廊间正在玩闹的一对母子,说:“如果没别的事, 我挂了。”   那边没出声。她陇起眉,刚准备放下手机时,听筒那头又再次叫住她:“小橙,其实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 是想让你帮个忙。”   陈晴似乎斟酌很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白橙无端地勾了勾唇角,她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为了陈乐萤?”过了良久,她问。   陈晴似乎有些讶异:“你知道了。”   “我猜的。”白橙抬起眼。   不知道是因为室外光线太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陈晴并没有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是乐萤还小,有很多事她都考虑不周,容易被情绪左右。我知道这次是她对不起你,能不能看在你们是亲姐妹的份上,就原谅她这回?”   这话说完,白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陈晴象征性地喊了她一声,她才闭上眼,笑了下:“上次陈乐萤为了你来找我,这次是你为了她,你们的确是一对亲母女啊,真令人羡慕。”   那话说得讽刺,陈晴不是听不出来。   可是现如今在她眼里,没有么能比陈乐萤的前途更重要。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会让乐萤亲自来跟你赔礼道歉,只希望你能去跟警察那边说一声,这事我们就在私底下解决,不要闹得人尽皆知...”   不知道怎么,白橙忽然对这些话感到厌恶。   耳边,陈晴还在尽力游说,她却一个字也不想听,没说一句,便径自挂断电话。   那天,白橙独自在窗边站了很长时间。   直到护士进来取药盒,她才缓慢地腾挪步子到沙发边坐下。   手机上显示着陈晴随后打进来的几通未接来电。   白橙不胜其扰,想将手机关机,却被屏幕上刚发过来的两条微信吸引视线。   傅明修:[接电话。]   傅明修:[你在哪?]   她顿了顿,以为傅明修找她也是为了同一件事,表情有些无奈。   这一通通电话打进来,就好像,陈乐萤才是这场事故的受害人。   白橙懒得回,把手机扔到看不见的地方。   -   在医院住了两天,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谭启深的本意是想让她养两天再回去,白橙怕赶不上训练进度,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谭启深拗不过她,这才肯放人。   出院那天,宋婉送她到医院门口。   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人的关系近了很多,临走前互相加了微信。   “谢谢小姨这几天的照顾,我下次再来看您。”   宋婉微微弯眼,眉眼间的冷淡散去几分,“你还是别来看我了,毕竟在医院见到也不是什么好事。下次就约在家里,一起吃个饭吧。”   白橙收回手机,领会过来,也笑了:“好。”   她站在门口等宋婉走远,才踩下台阶往车边去。   打开门,谭启深坐在另一侧回复邮件,交叠的双腿上,电脑屏幕闪烁着冷白荧光。白橙眼眸微弯,正欲俯身往里坐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道力度便拉着她向后,将车门重新关上了。   “傅明修?”她回过头,惊讶地瞪圆眼。   没给她再多询问几句的机会,傅明修径自拉着她的手往车前走,“你跟我聊聊。”   “我没空。”白橙使力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往后方看了一眼。   不过很可惜,轿车的保密措施做得极好,根本看不清里面。   “你真的跟舅舅在一起了?”傅明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表情变得复杂。   “这不关你的事。”白橙没工夫站在这跟他解释,说完想走,却再次被他捉住手腕,拽了回来。   傅明修这次的力度大了很多,眼神紧盯着她。   那目光太过陌生,仿佛有很多想说又未来得及表明的话。   白橙忽而愣住,手一时间竟忘了挣脱。   -   于此同时。   停在身后的那辆车,后座右侧的一扇窗户缓慢落下。   谭启深停住敲击键盘的手,视线远眺,恰好落在两人面对面站着的身影上。他微微眯起眼,指尖在银戒上划过两圈,伸手去摸烟,然而西装内袋却空空如也。   情绪滋生得比想像中要快。   意识到这点的谭启深不由轻哂,他按压几下太阳穴,打算再次集中注意力。   当身边有人轻手轻脚上车时,谭启深已经将邮件回复完了,合上电脑,见白橙正一脸堆笑地看着他,“抱歉...你等很久了吧。”   “还好。”男人眼底的笑意很浅,“聊完了?”   “嗯,聊完了。”白橙点点头,乖巧回去坐好。   经过这十多分钟的小插曲后,轿车终于驶离医院。   谭启深的表情神态看起来和平常并无二致,白橙稍稍侧目探查男人的脸色,纠结着要不要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告诉他,“你不问问傅明修找我说了什么吗?”   闻言,他偏头看过来,视线掠至她细白手腕上留下的抓痕。   那血红色的指印还未完全消失,有些刺眼。   谭启深伸手在她手腕的肌肤上微微摩挲,眸色难辨,“你们之间的事,不必说给我听。”   听他这样说,白橙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回忆起几分钟前傅明修真切且莽撞的告白,“不听也好,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谭启深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做回应。   眼看快到目的地,白橙又将话题引至别处。   -   《天籁之音》节目录制进度已经接近尾声,视频平台同步转播,赛程已过大半。   作为一个老牌选秀节目,自开播以来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不仅在网络上受到了极为热烈的反响,热门歌曲也在普通大众间广为传唱,参赛选手更是因此收获了大量粉丝。   而这些天,作为这次夺冠的热门选手,陈乐萤退赛的事一直是粉丝关注的重点。   白橙从医院回来的那天,陈乐萤的经纪人当晚在微博发布了一条退赛声明,表示由于连续以来的高强度训练,陈乐萤身体状况不佳,最终无缘决赛,并向各位粉丝朋友致以歉意。   因为星二代的身份原因,陈乐萤之前在娱乐圈就小有名气,加上节目播出后的各种光环加持。不到三个小时,这条微博的点击和评论已过10w+。   粉丝纷纷在微博底下留言,安慰打气的句子排队刷屏。   不过也有不少粉丝表示不相信官方说法,直接去陈乐萤微博底下评论,猜测这次退赛的真正原因。   网络时代里,人人都有发言权。直到一位自称有内部消息的粉丝在陈乐萤的个人超话发言,随后那篇图文并茂的微博就在粉丝内部炸开了锅,后又被几个大v转发。   有人浑水摸鱼有人推波助澜。   没多久,那个名为#陈乐萤被迫退赛#的话题飙升到了热搜榜第一。   彼时,白橙正在演播厅里做最后一次的赛前彩排。   节目有规定,选手在训练时不能看手机,所以此刻的彩排现场,表面还是一派平静。   演出在将在两个小时后正式开始。   为了增强节目效果,决赛被分为两个阶段,先由五强选手各自搭配歌坛前辈进行演唱,再由歌坛前辈进行打分,分数计入选手总分。   第二阶段是由五位选手独立演唱最终曲目,两轮的分数加起来最高的选手,就是这一季《天籁之音》的全国总冠军。   各自的前辈搭档是在三天前就抽签定好的,这也是阮桃从一开始就惦记的比赛章程。   不过可惜的是她在10进5的赛程中被淘汰了,好在她一早就把宝压在了白橙身上。为此,阮桃还特意去庙里求了签,保佑白橙一定要抽到祁星耀做搭档。   抽签前一晚的通话时间,白橙不出所料地接到了阮桃的电话。   “姐!我抽到了上上签,那个大师说我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白橙从来不信这些,却也不好浇灭她的希望,“那借你吉言。”   “对了,你答应我的那些事可别忘了哦!”阮桃在挂断电话前连声叮嘱,她很有眼力见,并未霸占白橙太多的通话时间。   跟阮桃说完,通话时间还剩下三分钟。   白橙想跟谭启深打个电话,可是打了两遍都没通。   而后,手机上进来两条短信。   谭启深:[我在楼下。]   谭启深:[想不想见一面?] 第40章 40 偏心   看到那两句话。   白橙立刻跑到阳台边上, 推开拉门,低头往下看。   不需刻意寻找,那辆银灰色的轿车就停在基地门口, 车头还特意打了灯。   谭启深就立在车门边,手机亮着,将他眉眼之间的轮廓映照分明。   通话时间还剩下最后两分钟, 白橙攥着手机,在分秒之中做了决定:[要。怎么见?]   很快, 对方回复过来:[我让顾靳去找你。]   没多久, 宿舍管理员来收手机。   白橙还没问清楚, 磨蹭到最后一刻才把手机交上去。   谢思雨看她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 早已见怪不怪, “再坚持几天,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像是难得从她嘴里听到类似于安慰的话, 白橙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时竟不知道该接什么。   “看我干嘛。”谢思雨仿佛也察觉到了, 以往那种傲视一切的姿态再次全副武装,“这都几点了还不去洗, 让不让别人睡觉了。”   这话刚说完, 房门便被人敲了敲。   “有完没完。”刚躺下去的谢思雨再次坐起来,“谁啊?”   “我找一下白橙。”管理员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谢思雨直接闭麦。白橙拉开门, 管理员见她还是一身训练服的样子,放下心来, “你还没睡就好了,顾老师说明天有些流程还没跟你对,让你去训练室找他。”   “哦,好。”白橙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来, 反身拿上椅背上的外套。   出门时,谢思雨正戴着耳塞在床上翻看杂志。   白橙小跑下楼,正好看见顾靳在门口等她。   他仍然穿着下午见面时的那身衣服,只不过睡衣领子悄悄从外套领口露了出来。   顾靳靠在门沿边,掩唇打了两个哈欠,才把手里的纸袋扔给她,“两分钟,去把衣服换了。”   白橙垂眸看着纸袋里的黑色衣裤,匆匆赶去了洗手间。   -   五分钟后,从基地大门口走出来两个人。   身影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走在前面,手插在裤兜里,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略微瘦小一点的那个人,穿着身黑色衣裤,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深棕色的头发比肩膀长了一点,发尾有些翘。   在训练期间独自出门,白橙虽然激动但也心有戚戚,生怕被人看到,于是抬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顾靳个子高走得快,没一会就到了车门边,打开门,不知道和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又直起身看向她。白橙加紧脚步走到车边,背被顾靳一推,右脚还没完全落地,就被催促着坐了进去。   “只有十分钟啊,有什么话赶紧说。”顾靳说完便关上门。   车厢里一下子变得极静,白橙忽然有些无措,她微微抬眼,从男人交叠的双手往上看,随后掠至放在膝盖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再然后,是那张最近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面容。   白橙下楼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可如今真的见到了,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开头。   “最近的饭菜还合口味吗?”   犹豫时,谭启深已经伸手过来,轻轻揭掉她挂在耳后的口罩勒带。   指腹触碰到肌肤,白橙无端瑟缩了下,顺势将棒球帽也摘下来,若无其事地将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挺好的,有鱼有肉,我感觉都长胖了。”   谭启深盯着她看了一会,视线在她的脸颊轮廓之间游走。   静默间,白橙感觉脸部肌肤都在微微发烫。   “不胖,瘦了。”端详片刻后,他说。   不论真假,这话任谁听了都是开心的。   白橙不由得弯起眼,心思也活络些,“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电话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在忙。”   “路上没信号。”谭启深瞧着她,连日来的疲倦仿佛在这一刻都随之消散了,“过来一是想见你,二来是给你送个东西。”   想见你。这三个字在她唇边绕了绕。   明明晚上什么都没吃,心里却像灌满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白橙努力将唇边的笑意压下去,看见谭启深侧身向后拎了个袋子过来。   外带被剥落,露出里面一个四方型的三层食盒,拆开来看,每一层都装了些样式精致的手作点心,大约有五种式样,苏式的广式的,还有白橙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这是,阿姨做的?”在傅家生活这么多年,白橙认得谭语琳的手艺。   往常每到年节,谭语琳总会利用闲暇时间,做一些点心打包分赠给亲朋好友。就连白橙搬离兰苑的那几年,也会时不时收到来自长辈的馈赠,见得多了,口味和样式一眼就能看出来。   谭启深:“前两天回了趟北城,临走前她让我捎给你。”   看见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点心,提起谭语琳,白橙不免想到婚约被作废的事,“阿姨她...不生我的气吗?”   “我想她大概气消了,不然也不会让我带东西给你。”   “真的不是你逼她做的吗?”白橙有些不敢相信。   谭启深愣了下,笑意很快浮现上来,“不是。”   闻言,白橙心里的愧疚好像更深了些,“我还欠她好几句对不起没说呢。”   见她情绪低落,谭启深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语音。   “东西给小橙带去了没?”谭语琳温和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我最近在节目上看见她瘦了好多。你可别偷懒啊,赶紧趁着日期新鲜给我送过去。还有,别跟她提东西是我做的,免得她分心。”   越听到后面,白橙的情绪越绷不住了,她抱着那叠食盒,心早已柔软得一塌糊涂。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车窗被人屈指敲响。   十分钟到了。   “回去吧。”谭启深帮她把东西装好,“好好比赛,就当是回报她了。”   白橙接过他递来的帽子,难以言表的情绪在胸□□织。   她知道,谭启深是特意为了她跑来一趟。   他明白她心里最在意什么,所以在想办法让她安心。   车窗再次被敲响,白橙推门下车。   在车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她整个人忽然转回来,摘下口罩凑过去,在他唇侧轻轻贴了下。热度转瞬即逝,随后,一句很轻的“谢谢”遗落在车厢里。   暖风从身侧窜进来。   谭启深后知后觉,指间揩过唇侧那片肌肤,敛眸低笑。   “走了啊。”顾靳在门口低声喊。   “等等。”车里人叫住他,“通知节目后勤部,选手比赛辛苦,中晚餐再加两个菜。”   顾靳:“还加?你知道前两届选手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吗?”   谭启深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难得解释:“过去的事不做参考,我只看眼前。”   “......”这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   顾靳简直无话可说,“我是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宠小辈的舅舅。”   -   抽选搭档那天,白橙如愿抽到了写有“祁星耀”三个字的卡片。   阮桃得知这个消息后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魂穿白橙,每天和自家偶像粘在一起。   白橙同样没有忘记阮桃的嘱托,趁着练歌空闲的时候,体验了一把真爱粉的角色,签名合影一个都没有落下,甚至还拍了祝福视频,阮桃的追星之路也算圆满了。   由于祁星耀还有其他行程,决赛后期的彩排基本上是白橙一个人单独完成的。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技艺更加精进些,总觉得自己还能更好。   最后的冲刺阶段,白橙不敢怠慢,连日来的高强度训练使得嗓子有些不堪重负。   直到最后一场彩排结束,她回到练习室,打算抓紧赛前的时间放松一下。   “你看微博了吗?网上都在讨论陈乐萤退赛的事情。”去茶水间接开水的时候,白橙听一旁正在闲聊的工作人员提起,“听说她是被有关系的选手打压才被迫退赛的。”   “看了啊,那个有内部消息的粉丝说得头头是道,很难不信。”另一个人戴着工作牌的女生接话。   “那你说那个打压她的选手会是谁啊?”   白橙留神听着,那两个工作人员发现身边有人,说话声音小了点。   ——“谁后台硬就是谁呗。”   “接完了吗?”茶水间里忽然闯进第三个人声音。   偷听被撞见,白橙手一抖,开水差点撒到手上,她拧上盖子回头一瞧,原来是谢思雨。   谢思雨那话看起来不像是对她说的,因为她正看着那两个工作人员的方向。   整个节目组没人不知道谢思雨的背景,何况还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   两个女生不敢惹她,互相递过眼色,很快离开了。   白橙盖好水杯也要走,到另一边接水的谢思雨却抢先开了口:“陈乐萤是为什么退赛的,你我都清楚,现在网上的舆论一边倒,这事要是不澄清,我们俩都别想好过。”   听完工作人员刚才说的那些,再结合谢思雨的话,白橙大概能拼凑出事件的全貌。   可是现在澄清,不等于直接往枪口撞上吗?   见她不语,谢思雨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你刚刚都听见了,我是投资商的女儿,所以我有很大可能为了红踢开别人上位。而你,作为和陈乐萤实力不相上下的热门选手,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   这个道理白橙明白,但她一点都不想再和陈乐萤有什么瓜葛。   “算了吧,等到新的热搜上来,大家就会逐渐淡忘这个话题了。”   “淡忘?”谢思雨环胸笑起来,眼神带着攻击性,“如果你打算这样一直坐以待毙的话,我也无话可说。等着吧,陈乐萤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橙看着谢思雨的背影从眼前离开,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往训练室走。   刚准备进门,视线便被人从后用掌心遮住,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跃入耳廓:“猜猜我是谁?” 第41章 41 那是他的姑娘。   鼻尖嗅到一丝清润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白橙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但很快又被她否认了,“你是谁。”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那人得意样样地放下手,往后退两步, 继而抬手将镜框往鼻梁上挪了挪,摘下口罩,露出熟悉的五官, “怎么样,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   “蔺染?”白橙的眼睛忽而亮起, 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进来的?”   拍摄基地的管理很严苛, 门口都有专人站岗, 出入要凭工作证才能进。   “谭总送的票。”蔺染笑眯眯地晃了下胸前的工牌,“还有这个。”   谭启深?白橙仔细看了看那张工作证, 跟真的没什么区别,上面还打印了蔺染的证件照。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蔺染明知故问, 表情带着丝揶揄,“哟, 之前不是还叫舅舅嘛。”   白橙红着耳尖躲开她的目光, 催促道:“快说。”   “看你这样儿。”蔺染嗔怪地瞧了眼她,又叹口气, “我哪能见到谭总啊,票是他派秘书送过来的, 就是上次那个戴眼镜的秘书,他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准时到就行。”   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白橙看着蔺染手里的工作证, 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忽然想到件事,问蔺染:“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蔺染一脸“我懂”的表情,把手机拿给她,“给。”   白橙故意不看她,热着脸在虚拟键盘里输入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想了想,又将通话改成短信。   [我刚刚见到蔺染了,谢谢你。]   [你晚上有空吗?有没有时间过来看我比赛...]   后面一句白橙删了打打了删,总觉得不太好。   见她这么纠结,蔺染探头过来扫了屏幕一眼,看完就蹙起眉,“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是在一起了还是正在暧昧期?”   白橙倒也没遮掩,斟酌后说:“应该算是在一起了吧。”   “那你说话怎么像在跟教导主任汇报学习成果一样。”蔺染把手机拿过来,看着对话框里的字样,“客套又礼貌,你平常跟他说话也这样吗?”   “哪里客套了。”她不就说了句谢谢吗?   “算了,看在你第一次谈恋爱的份上,教你一招。”蔺染说完,指尖飞快地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这才是恋人该有的状态,学着点。”   白橙抱着学习的态度凑过去看,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那两句话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人家想你了。]   [你晚上一定要来看我比赛哦,想把最好的一面的展现给你看。]   这些话白橙念出来都嫌脸红,“你这也太肉麻了,赶紧撤回。”   “晚了。”蔺染指给她看,“瞧,对方已读了。”   “......”就在白橙犹豫着要怎么跟谭启深解释的时候,走廊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出现的男人吸引住了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   祁星耀身型高挑,气质卓群,衣着简单但难掩锋芒。   他在两个保安的维护中往训练室走去,所到之处,必然掀起几阵风浪。   蔺染把白橙往后拉了拉,见到偶像注意力立刻转移:“我看你上次抽签抽到了祁星耀,能不能帮我去要个签名什么的?”   短信的事还被白橙记在心里。   闻言,她意有所指地晃了晃手机:“要签名可以,这些话你先澄清。”   “...行,不就是澄清嘛。”为了偶像的签名,蔺染很爽快,甚至还好心地提出建议,“那这样,我就承认这些话是我发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编辑好准备发出去,结果手机被人伸手抽走。   “算了。”白橙忽然改变主意,她也想看看谭启深的反应,“手机先放我这里。”   蔺染:“那我们祁崽的签名呢?”   “等比赛完了,手机和签名一起给你。”   -   眼看上台的时间临近,其他的选手都已经准备完毕。   老于找了白橙半天,最后发现她就站在训练室门口,连忙把人推进化妆间,催促道 :“赶紧的啊,还有一个小时比赛就开始了!”   蔺染踮起脚在门上的窗户口跟她打手势:“我去外面等你!”   白橙点点头,很快就有就有化妆师开始为她上妆。   她闭上眼调整情绪,不再去想谭启深看到短信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全身心地把精力投入到比赛中。   化完妆后,白橙又主动去找祁星耀,一是为了签名的事,再来就是和他把歌最后再过一遍。因为祁星耀还有钢琴演奏的部分,白橙也很自觉,没有耽误他太多时间。   演播现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调试,各个部门调整完毕后,决赛终于在晚上7点30分正式开始。   作为《天籁之音》的传统,主持人会率先带来热场歌曲,随后再公布今日的赛制流程。   演播厅里人头攒动,舞台灯光和观众席的各色灯牌遥相呼应。   蔺染被安排坐在第三排靠走廊的位置,她用备用手机对着舞台拍了两张照片,低头修图的时候,有人站到走廊一侧,“麻烦让让。”   蔺染把手机放下,缩着脚让人过去。   男人的侧影在眼前经过,随后在她身侧落座,蔺染顺势侧头看了眼,视线触及到那熟悉的面容时,惊讶出声:“傅明修?”   后者瞥她一眼,没搭腔。   作为白橙最好的朋友,蔺染对她身边的那些人和事都一清二楚。   她用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看向傅明修:“你不会也是来给白橙加油的吧?”   傅明修:“不行么。”   “......”还挺拽。蔺染坐直了些,趁着开场前无聊,也想和他就这个事情探讨一下,“你女朋友知道你来给她的对手加油嘛?”   这话问完,就见傅明修轻轻拢了下眉。   蔺染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背着陈乐萤来看比赛的,刚想说句什么,就听见——“我没有女朋友。”   “?”蔺染愣在原地,表情比在这里看见他的时候还要震惊。   接着,傅明修又说:“我和乐萤分手了,我现在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蔺染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妈呀,出来这一趟收获不小啊。   -   舞台上,有选手和搭档已经开始第一轮的竞演。   灯光渐暗,前奏响起。   其他选手演唱期间,白橙一直在后台候场。她和祁星耀的演唱排在最后一个。   等到房间里的人几乎走完之后,她才被拍摄导演叫出去准备。   直到上台前,手机上仍然没有得到回复。   她站在彩排时就定好的开场位置,不再管其他,缓慢地调整的呼吸,等待主持人说完衔接词后,叫她的名字。祁星耀和她的出场方向正好相对,大幕拉开,寂静的空间被灯光缓慢点亮。   白橙一袭蓝色纱裙出现在镜头里,冰肌玉骨,仙气飘渺。   与之相对的一束追光落下,恰好打在台侧演奏钢琴的祁星耀身上,衣领边上的蓝色线条刚好和她的衣裙颜色遥相呼应。   因为粉丝效应,两个人刚一亮相便引发了全场喝彩,欢呼声也比其他组要高出很多。   舞台灯光太过耀眼,白橙无法看清台下观众的脸,尽管如此,她始终保持微笑,展现出最好的状态。   听过上千遍的前奏在耳返里出现。   白橙清甜空灵的歌声一开口,便吸引全场安静下来。   祁星耀虽然以流量当红,但也是科班出生的实力派歌手,又弹得一手好琴。白橙久经沙场,同样不甘示弱,两人极有默契配合无间,以良好的临场发挥,最终在合唱这一局拿下了压倒性的优势。   蔺染在舞台底下嗓子都快喊哑了,手里的灯牌换都换不过来。   她见傅明修两手都空着,便把手里那块写着“祁星耀我爱你!”的灯牌塞给他。   “......”傅明修挑眉,不耐烦地脸上好像写着“你看我像能拿这破玩意儿瞎比划的人?”。   然而蔺染忙着呐喊欢呼,只当没看见,“都是朋友,帮个忙嘛。”   傅少爷显然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他把灯牌往蔺染座位侧边一放,脸臭到不行,“举不了就放着,还能累死你?”   “一个大男人那么小气。”蔺染那声刚喊出口的“我爱你”被直接截断,抱着灯牌愤愤不平。   难怪会和女朋友分手。   又小气嘴又毒,会有人喜欢才怪。   台下的粉丝阵营分成五个帮派,为自家偶像的应援声此起彼伏。   很快到了最后一轮——选手独唱。   白橙选择的是一首自弹自唱的原创歌曲《今晚的月亮》,演唱顺序被排到了第三位。   为依合歌词和场景,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白纱吊带短裙,牛仔外套和马丁靴的复古搭配让人眼前一亮,齐肩直发烫成微卷拢在右侧,显得温柔又俏皮。   灯光暗下,白橙调整好话筒的位置。   随着一束追光在头顶亮起,她轻轻扫动和弦,开始演唱。   /河畔边小树开新芽   沿途上孩童正归家/   ......   于此同时,演播厅二楼的侧门被人往里推开,有人在最后落座。   跟身边举着灯牌的粉丝不同,男人穿着正经的职业装,眉目低冷,气质疏淡,与周遭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好像他不应该坐在这里,而是应该出现在更为庄重严肃的某个场所里。   他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那是积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稳重和平和。   因着那眉眼间的不同之处,让坐在四周的人频频侧目。   舞台中央,白橙的身影像被踱上了一层碎光。   她坐在聚光灯下,轻轻静静地唱:   /我想和你去看今晚的月亮   我想陪你寻找往日的时光/   /这月色凌凌晃晃   只有你是我的向往/   如果有人现在看过来,会发现男人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放在舞台中心的那一处。   那是他的姑娘,也是他的向往。 第42章 42. 要接吻吗?   有了前面的基础, 白橙这场的表现明显从容很多。   比起其他选手的热烈激昂,她的表演舞台有种别样的静谧气质,加上她独特细腻的空灵嗓音, 一句一曲娓娓道来,牵动人心。   一曲闭,台下的掌声此起彼伏。   等到五位选手的最终竞演全部结束, 节目来到最激动人心的公布比分阶段。   为保证公平性,节目的评分是由台下的资深音乐人和制作人进行评定, 每场演出结束后, 投票通道就会开启, 每位评审有20秒的时间来做出决定。   每次一到评委打分环节, 蔺染就紧张得不行。   轮到白橙的时候更是如此, 她仔细盯着大屏幕上的数字,希望那票数涨得更高一点。   傅明修实在理解不了她的行为, “省点力气吧,票数已经确定了, 你就算数出花来也没用。”   “闭嘴吧你。”蔺染瞪他。   这时候,大屏幕上的比分滚动瞬间停止。   白橙在最后一轮的得分和谢思雨的《细腰辣妹》比分持平。   主持人计算两场比赛的总得分, 最终比分加起来, 白橙的总得分是所有选手当中最高的。   如此,大局已定。   ——“让我们恭喜白橙, 成为这一季《天籁之音》的全国总冠军!”   当主持人宣布冠军得主的那一刻,全场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啊!”蔺染抱着灯牌就从座位上跳起来, 声音都劈了,“第一第一第一啊!!”   连带着傅明修都被她扯着晃了好几下,后者虽然看不出来有多激动,至少还算配合, 最后实在受不了,才扯回衣服躲开。   厅内的气氛一度达到顶端。   冠军宣布之后,白橙还没从眼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就被人簇拥着推向领奖台。   她站在属于她的最高位置,接受着无数掌声和欢呼声的洗礼。   满天飞舞的星光和彩带从舞台顶部落下,回望过去的两个月,竟漫长得像一场梦。   -   晚上10点45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决赛结束。   这也意味着第三季《天籁之音》在今晚圆满收官。   每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都曾在这里挥洒过自己的汗水,舞台有欢笑也有遗憾。命运永远会眷顾足够努力的人,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就会有被看到的那一天。   虽然白橙参加节目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功成名就,但她也同样在这二十天里,感受到了名为“梦想”的含义,这是她人生当中很小的一步,带给她的意义却隽永深远。   除了这些,白橙还接到了来自节目组的冠军奖励和售后邀请。   节目结束后的半个小时里,舞台仍然被采访的记者围堵得水泄不通,各种各样的后续提问一股脑儿的涌过来,她抱着鲜花站得腿都麻了,最后还好有保安上场维护秩序,才得以脱身。   白橙在粉丝和保安的簇拥间,被人推着往舞台侧边走。   人声嘈杂间,她像是有所感应般,忽然抬头看了一眼。   不巧的是,楼梯间的空隙恰好被人挡住。   等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只见那人的背影踩上台阶,绕至门后,消失在视线里。   白橙有些急了,她脚步加快,拨开人群追了出去。   等待采访的记者随后被顾靳带来的人挡住:“不急不急,咱们一个一个来啊...”   蔺染和傅明修就等在大厅,见人出来还没说上话,就被抛过来的两束花堵住了嘴。   “哎——你去哪啊?”蔺染抱着花在身后喊。   只见眼前跑过的人冲她摆摆手,拎着裙摆下楼。   傅明修刚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就被打断。   他顺着白橙的背影看过去,脚步猛然顿住。   室外的天慕蔚蓝低暗,那人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下,虚倚着车门,身影快和夜色融为一体,唯独那道目光温和沉静,始终望着一个方向,是在等人。   没来得及想别的,傅明修把手里的花也扔给蔺染,立刻跟了下去。   “喂!”蔺染的视线被花遮挡,等也不是走也不是,一脸愁容,“都着急忙慌儿的去哪啊。”   -   白橙一口气走到门口。   男人正垂眸点烟,火光从他的指尖绽开,使那面容更加清晰可辨。   谭启深夹着烟欲往唇边送,忽而抬眸望了对面一眼。   刹那间,目光交汇。他眼底似有错愕,而后笑意蔓延,侧头将刚点着的烟摁灭,提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白橙弯起眸,心里一暖,步伐越来越快,台阶还剩两节的时候,她提裙往下一跃,直接扑到他怀里,手紧紧环住她不舍放开。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的声音带着娇意。   谭启深:“我当然会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白橙有很多问题想问,“听到我唱歌了吗?”   “嗯。”他笑了下,说,“你的演出我怎么能错过。”   闻言,白橙松开手,退出来些,“那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谭启深稍稍挑眉,单手揽着她的腰,从内兜里拿出手机,点亮,“你说这个?”   “......”她全然忘了这件事,看向手机屏幕上肉麻的句子,脸瞬间红了,取过手机扔回他的衣兜里,“后面两句都不是我发的。”   男人但笑不语。   “不许笑。”白橙故作生气道。   傅明修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女人靠在男人怀里,嗔怒着想去捂他的嘴,男人敛着眉眼低笑躲开,侧头靠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又顺势将她的手收入掌心。   这么多年,他记忆里仿佛从未有过白橙笑得这般灿烂的模样,或许有,但那些笑容都不是对着他的。心里盘旋的是后悔还是嫉妒,傅明修说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要阻止这一切,便开了口:“白橙。”   入夜后风很大,喊了两声,台阶下面的人才迟疑着回过头来。   白橙脸上的笑容散了,如同意料之中那般。   傅明修的视线掠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眉峰微微蹙拢。   “演出我看了,很精彩。”他走到两人跟前,对她说。   “谢谢。”白橙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友好且疏离的笑容。风吹动裙边,她下意识蹭了蹭胳膊。   傅明修略略迟疑,想将手里的外套递给她,却被人抢先一步。   熟悉的冷香气息将白橙包裹,谭启深拢住西装衣领,动作轻柔,替她挡去周身寒意。傅明修看在眼里,双手不自觉紧握,他问白橙:“我上次在医院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他说的是表白的事。   “不记得了。”白橙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也能尽快忘记那些话。”   傅明修来之前是抱了幻想的,他以为过了这么久,白橙也许会好好考虑再给他一个答复,只是没想到她回复得这样果断,甚至不愿意记起那些话。   或许是因为头一次主动表白却遭人拒绝,又或者是因为谭启深在场不想输了面子,他固执地看着她,“既然你不记得,那我就再说一遍。”   “我不想听。”白橙转身便要走。   身后那人几乎同时开口:“我喜欢你。”   “......”白橙下意识去看谭启深。   后者显然也听见了那话,眉眼之间却不动声色,“需要我回避吗?”   傅明修脸上的神色略有缓和。   白橙不想让谭启深就这么走,却也不愿他站在这里听这些烦心事,百般犹豫后,才放开手。   温度渐失,谭启深轻轻捻下指尖,随后收入裤袋,“你们聊。”   看着那背影走远,白橙忽然有点后悔,只想把事情赶快了结。   “我以为上次在医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现在看来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拢住外套,面容坦然地看着他,“既然这样,我也不介意说得更加明白些。”   傅明修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反驳,就听白橙断言道——   “我不喜欢你,所以你的喜欢在我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被拒绝的滋味不太好受,更何况还是一下子被拒绝两次。   傅明修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打击,他瞪了车前的男人一眼,“就因为他长得比我帅比我有钱?”   “......”白橙感觉之前的话都白说了,更不想站在冷风口里跟他争论这个,“随你怎么想吧。”   这话给了傅明修可趁之机,好像认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火气一下子上来,“你怎么那么肤浅,他比你大多少岁你心里没数吗?”   他的声音扬起来,像是故意要给人听见一样。   远处,被人身攻击的谭总面色沉静,仔细看,眼尾似乎还往上扬了扬,却不是在笑。   “傅明修!”白橙耐心渐失,“你有点礼貌行不行,他是你舅舅。”   “舅舅?”傅明修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词,面露不屑,“我才没有这样一个抢外甥未婚妻的舅舅。”   他气到上头,又似给自己的猜测找到了理由,“哦,原来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找他,就是想上位当舅妈来恶心我的是不是——”   “啪——”脸颊被人扇了一巴掌,傅明修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还侧着头,没从现状中缓过神来,就听见一道压得极低的冷淡女声:   “你真是无药可救。”   白橙拢住外套径直上了车。   傅明修还想追过去,却被人错身挡住。   谭启深眸色深冷,“骂够了?”   两人地位本就悬殊,加上又有辈分在,以至于傅明修独自面他时,竟难以再说出一个字。   “回去吧。”男人嗓音淡淡。   那话听着,就好像傅明修是一个不听话的小辈,纵容他撒撒气骂两句就好了,根本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意识到这点的傅明修更加不忿,他强装镇定,自以为抓中要害,“你别忘了,我和她的婚约还没有作废,白橙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   谭启深似乎猜到他会这么说,闻言笑了下,声音低沉而笃定:“很快就不是了。”   那自信的语气让傅明修喉头一哽,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   秋风扫过,浸得人连骨头都是冷的。   -   谭启深上车的时候,白橙已经窝在座位上睡着了。   她套着他的衣服,衬得身型愈发纤瘦,脸上的浓妆还没来得及卸下,眉眼间透着倦色,双手合在一起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他伸手去探,温度有些凉。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白橙回握住他的手,眸子缓缓睁开。   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   男人眸中的情绪在此刻袒露无疑,是明目张胆的怜爱和疼惜。   她见不得那样的眼光,却又舍不得错开视线,想了想,只好找些别的话来调节气氛:“那个,我等下可能还有几个采访,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怕回去的时候打不到车。”   谭启深没说话,白橙犹豫着接上一句:“...如果你不忙的话。”   他眸色深深,仍没开口。   她摸不准他的想法,眸子垂下去,想了想,觉得肯定是刚才的事惹他生气了,“你别把傅明修的话放在心上,他说的那些——”   “小白。”话音被打断。   白橙顿了顿,眨眨眼,“...嗯。”   “要接吻吗。”   他忽然问。 第43章 43. 别小看男人的醋劲   白橙的脸“腾”一下子烧起来。   哪有这么问的。   她应该说什么?   说“要”的话会不会显得她很着急, 说“不要”,又显然不是真心话。   这两秒,白橙脸上的表情变化可以说是相当丰富。   没等她考虑太久, 谭启深便倾身过来,气息逼近,眸色愈发惑人。   见人还怔愣着, 他笑了下,很体贴地给出个台阶:“想要的话, 就闭眼。”   白橙还没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感觉后颈被人托住, 她微微睁大眼, 心跳顿时加剧。他动作温柔却极尽侵略性, 呼吸交融间,轻撬牙关, 不急不缓地探取她舌尖的每一寸甘甜。   炙热蔓延,湿热的触感由唇舌伊始, 撩拨起阵阵酥意。   令人情迷意乱,又忍不住再度深陷。   她闭上眼, 指尖一刻不离地捏着座椅下方, 仔细感受着他的贴近。   良久,直到男人稍稍退离, 手上的力道才松开些。   还未消散的旖旎气氛在狭小的车厢内涌动。   白橙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唇瓣泛着水光, 双颊陀红模样让谭启深心尖一痒,正欲说点什么,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忽而亮起。   他有些无奈,克制着移开目光, 捞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聊够了没?我他妈要顶不住了,叫你家外甥女赶紧回来,记者都等着呐!”   顾靳那边的声音很是嘈杂,火冒三丈地说完,立刻将电话给挂了。   似大梦初醒,白橙赶紧坐起来,把身上外套还给他,“那...我先过去了。”   谭启深把手机放在一旁,回过头,见她从脖颈到耳根都是红的,衣裙被推搡着堆叠到大腿根部,盘好的头发也被他折腾得松散下来。   这模样怎么去。   他略略沉吟,“我找人给你拿套衣服过来,换了再去。”   白橙当局者迷,显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状况,但一想到可以换下这身束手束脚的鱼尾裙,闻言也没推诿,“那能不能帮我拿双平底鞋?”   “好。”谭启深应下来,屈指刮了下她的耳垂。   白橙一喜,安安心心地坐在车里等人把衣服送来。   约莫十分钟过后,她动作快速地换上新的衣裙,推门下车。   谭启深就站在门口等她,换了平底鞋的白橙浑身轻快了不少,连带着笑容也灿烂许多,“那我过去了。”   他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绕至耳后,目光温柔,“去吧。”   “你稍等一会会,我很快就好。”白橙边往前边回头冲他挥手。   月色朦胧,风声肆掠。   谭启深靠在车门边,目送那道身影踩上台阶,消失不见。   他点燃一支烟,就那样站了十几分钟,等身上的燥热吹散干净,才回身上车。   “叫周围的人都撤了。”沉缓低冷的男声从后座响起。   回到副驾驶的于信微微颔首,指令很快下达。   没一会,围在3号基地四周站岗的黑衣保镖有序离开,销声匿迹。   墨色的车窗被降下来一半,男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五官隐匿在暗处,眸色难辨,“还有,你最近多留意明修的动向,及时汇报。”   于信:“好的,谭总。”   -   白橙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跟说的一会会,其实是整整三个小时。   直播虽然结束,但比赛的热度还没有消退。   作为媒体的主要采访对象,她要先跟其他两位亚季军共同出席发布会,随后再单独接受两场当地媒体和视频媒体的专访。   这个过程枯燥而冗长,有大多问题基本上都是重复的,她得耐着性子面对镜头回答很多遍。   白橙怕谭启深等太久,发了条信息说采访结束后公司会安排人送她,让他先回去休息。   在接受采访的间隙,她抽空上网看了眼,#天籁之音总决赛#的词条仍然挂在微博首页,她和祁星耀的名字被连番刷屏,热度只增不减。   如此一来,之前陈乐萤被迫退赛的话题也随之淡出大众视线,少有问津。   采访结束后,白橙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本以为需要做的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这才只是开始。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白橙和乐音签下正式合约。   回到北城之后,她开始参加各种代言活动和线下专访,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酒店和公司两点一线,休息时间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挤出来一点点。   为了提高白橙的知名度,乐音打算趁热打铁,为她出一张个人专辑,主打歌由她自己作词作曲,鉴于决赛当晚粉丝的热烈反响,还斥巨资邀请了祁星耀与她共同演唱合作曲目。   作为如今娱乐圈的顶流,祁星耀的通告多她要多出几倍,每回录歌的时间都需要调整,而且基本是在晚上。   昼夜不分,作息紊乱,就这样连轴转了几周,白橙终于扛不住,跟公司要了一天的休假。   下午六点半,她把今天要录的歌收完尾,准备收工回家。   走到门口,被值班的保安叫住,随后,快半人高的一大束玫瑰花被捧到她眼前。   “......”白橙看到那颜色就头痛。   保安大哥不知内情,捧着花笑眯眯地往她怀里塞,“姑娘,又是男朋友送的吧。”   红玫瑰招摇又显眼,人来人往的人群里,不少人用艳羡地眼光看着她。   白橙想跑,但她知道,这位保安大哥肯定会向上次那样,契而不舍地追她到上车。有了前车之鉴,她只模棱两可地应和一声,道谢后静悄悄地把花搬到车上,动静越小越好。   为出门方便,公司给她配了专车和司机。   白橙不习惯当着外人的面打电话,把花放好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拨号。   嘟音响过两秒后被人接起,还没等对方说什么,白橙便开门见山直纾来意——   “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花了行不行?”   “不喜欢这种?”傅明修的心情似乎不错,声音还带着笑意,“那我下次让花店换一种样式,心型的怎么样?”   “......”心你妹。   白橙严重怀疑是上次那巴掌把他脑子打坏了。   自从在楼市被她拒绝之后,傅明修就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天天往她工作的地方送玫瑰花,每次还是都是520、999这样的数字,如果拒收他就赖着不肯走,躲着不见他就闹得人尽皆知。   这几次可倒好,直接让专送送到公司楼下,门口那保安大哥就像跟他串通好的一样,每次送花比闹钟都还准时,弄的公司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追求她。   白橙想起这事就生气,但每次跟他说,就像拳头打进棉花里完全不顶用。   “傅明修,你清醒一点。 ”她有些无奈,“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傅明修显然并没有将那句话放在心上,仍旧坚持不懈,“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在这之前,你只需要享受追求就好。”   说完,电话就给挂了。   “......”白橙真是想骂人的心都有。   -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白橙在超市采购食材,说起这事就生气。   “什么病,相思病?”蔺染在那头调侃。   “......”白橙拿了两袋肥牛卷扔进购物车里,脸一黑,“你再这样我挂了啊。”   “别呀,我瞎说的。”蔺染解释,“他不是跟陈乐萤分手了嘛,刚失恋都有个过渡期,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交情也不浅,就理解一下嘛。”   白橙把手机用肩膀夹着,在比对两个火锅底料的配料,并不认同那话,“我是没见过这么过渡的。”   “话说回来,他这么费尽心思地追求你,难道...是因为你才和陈乐萤分手的?”蔺染问。   “你想太多了。”白橙不以为然,“就他那个性格,分分合合是常事,不分才不正常。”   蔺染笑了笑,想起来又问:“那这件事你跟谭总知会过没有?”   “没有,这种事没必要提吧。”白橙买好火锅用的食材,又去生鲜区挑了一盒螃蟹,才往收银台走,“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傅明修的态度,应该不会误会的。”   “这就难说了,你可别小看男人的醋劲,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耿耿于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蔺染提醒她,“我劝你还是趁早跟他提一下,打个预防针,这种事由你坦白肯定比他日后自己知道要强。”   “我想想吧。”白橙把车推到收银口,没想到结账的人还挺多。   她机敏地找了个人少的队伍等着,耳边嗡嗡地说话声直闹腾,只好遮住听筒对那头道:“行了,先不跟你说了啊。”   结完账,白橙拎着两大购物袋从超市出来,把东西放到后座上,给谭启深发了条消息。   [我准备过来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今天工作结束后,她就跟他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   去公共场合用餐不太方便,白橙就提议在家里吃,一是为了有个独处的时间,二来也是想在谭启深面前表现一下,然后求他帮个小忙。   消息发过去,却半天都没有收到回复。   保姆车在别墅门口停下,白橙只好收起手机,独自拎着食材上楼。   大门的密码还是她当年住在这里时设定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白橙把袋子放在地上,垂眸输入自己的出生日期,“滴滴”门锁应声而开,她弯了下唇角,走入玄关。   “...嗯?”按理说谭启深应该在家,怎么都没见到人。   白橙心里犯嘀咕,在玄关把拖鞋换上。随后,有脚步声朝她的方向过来。   男人的身影随之靠近。   谭启深穿着颜色简单的家居服,周身疏淡的气质褪去不少,室内柔和的暖黄光线,将他的眉眼衬得温柔。   白橙偏过头,见着他心情顿时绷不住,站起来就往人怀里扑,声音透着委屈:“说好要下去接我的,给你发消息也不回,骗子。”   谭启深略顿了顿,无奈一笑,环抱着她的腰低哄:“抱歉,有点事耽搁了。”   耳朵不觉爬上绯红,她往他肩窝里蹭了蹭,相处久了,胆子也大些,继而弯起眸,眼光潋滟地看着他,“想我了吗?”   男人点头,笑而不答,他似乎应该先说点别的。   白橙正疑惑,刚想开口,就听后方客厅内传来一道格外熟悉的女声:“启深,是谁来了——”   看见门口抱在一起的两人,谭语琳瞬间失声。   白橙嘴角一僵:“......” 第44章 44. 该改口了   临近中秋, 夜色虽沉,月光却明亮皎洁。   灯火通明的别墅客厅内,此刻正弥漫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   白橙怎么也没有想到, 刚才在玄关的那一幕会被谭语琳撞见。   她略显干涩地揉搓握在一起的手,背脊下意识坐得直了些。原本白橙是打算跟谭启深商量之后,再找时间和他一起去看谭语琳, 为之前的事向她赔礼道歉。   哪成想,事情竟然演变成现在这样。   白橙懊恼地闭了闭眼, 早知道就规规矩矩站好说话了, 抱什么抱。   谭启深泡好茶拿过来时, 客厅里仍安安静静的。   他把托盘放到一边, 随后在白橙身侧落座。后者正襟危坐地瞥他一眼, 又垂下眸子,一副认真听长辈训话的模样。他勾唇笑了下, 手握住她的,缓缓收入掌心, 像在给予安慰。   白橙心里一暖,但又怕被谭语琳看见, 有些心虚。   刚想缩回去, 手却被握得更紧。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被谭语琳瞥眼看见,她喝了口茶润嗓, 随即打破沉默:“小橙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话里略有责怪的意思, 白橙听后立马出言解释:“阿姨,我是月初回来的。不是有意瞒着您,实在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没来得及说。”   “这么说你回来得有小半个月了。”谭语琳盘算着, 脸上没什么其他的表情,以至于白橙分不出她现在是喜是恼,“工作太忙,再加上谈恋爱,的确是没什么时间来探望长辈。”   “......”白橙被那话噎到,自觉认错。   “你就别吓唬她了。”谭启深适时缓和气氛,身子往前坐了坐,替她挡去谭语琳的责难,“她说得也是实情,这半个月我都难见她一面。”   她还没说几句呢,这就护上了。   谭语琳瞥开眼,眸色淡然地喝了口茶,没在那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我就算了。老爷子那边,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谭语琳指的是什么,在场三个人心里都清楚。   既然说到这里,白橙思量着,决定等中秋回家的时候跟老爷子提这事。   听过她的想法之后,谭语琳放下茶杯,“启深,你的意思呢?”   “按小白说的来。”谭启深捏了捏白橙的手,“这些事她决定就好。”   他尊重她的想法,更是实打实的袒护。   欣喜之余,白橙有些错愕,偏头看向男人坚毅的侧脸。   谭启深恰好回眸,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她稍稍愣住,随即转过头,嘴角飞快地扬了下。   得到这样的答案,谭语琳是有些意外的,她没想到谭启深会应得这么果断,维护之意更是不加掩饰。   以他的性格,能让他这样坦诚相待的,一定是他心尖上的人。   事已至此,谭语琳也明白多说无益。   慢慢地,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交谈几句之后,见她的神色略有缓和,白橙想起刚才带回来的火锅食材,自告奋勇去厨房下厨,打算在长辈面前露一手。   谁知刚说完,谭语琳就放下茶杯,拎起包作势要走,“不了,我晚上还有个局,你们吃吧。”   白橙以为她还在生气,只好作罢,和谭启深一起起身送她到玄关。   谭语琳换好鞋,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又叮嘱两人:“小橙没下厨的经验,真要弄的话,启深你看着点,别伤到哪了。”   谭启深笑了下,“我知道。”   “阿姨...”听见那话,白橙忍不住眼眶湿热,从男人身后走上前。   她知道谭语琳已经原谅她了。   “还叫阿姨啊,该改口了。”谭语琳故意绷了一晚上的严肃面孔,终于染上柔和之色,她拍了拍白橙的手,“虽然你没能成为我的儿媳,但好在肥水不流外人田,把你交给启深,我也放心。”   白橙面露羞赫之色,嘴角难得浮现出一抹笑:“谢谢您。”   谭语琳:“好了,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下次回兰苑咱们再好好说话。”   门锁响动之后,室内重归寂静。   白橙敛眸,站在玄关处长长地吁了口气,“虽然听阿姨这样说,我很开心。但我觉得还是要等下次有空,亲自上门拜访一下才行。”   谭启深自然应下,“都随你。”   白橙闻言笑了,转身面对他站着,歪着头问:“你好像总是对说这三个字,不怕惯坏我吗?”   她目光闪烁着,双颊白里透红,羞怯又坦然的模样令人挪不开眼。   “怕什么。”他逐步靠近,声音低沉好听,“反正人都是我的。”   心跳逐渐加速。   寂静平缓的空间里,他们之间好像交织着某种不需要表露的默契。   谭启深眸色渐深,低头凑近,炙热的呼吸相触。白橙闭上眼,唇瓣被俘获,她微仰起头,承受着唇舌贴合的酥麻感,腰被他拢住,她顺势将手环住他脖颈,整个人松松软软,像踩在云端一般。   连日来的相思和想念都被倾注在这一个吻中。   不用开口,无需多言,双方便已深晓。   动情让人迷乱,在玄关边难舍难分的两人没有发现,大门的密码锁再次传来细微地响动。   门被打开,三人接是一愣。倒是谭语琳最先反应过来:“咳...小姨说下周会来北城,周末大家一起吃个饭。”   说完,立刻返身带上门走了。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   白橙全程保持刚才的姿势听完,等人走才后知后觉,红着脸把头埋进男人怀里,连声音都在害羞:“...我觉得我以后都没脸再见你姐了。”   谭启深笑着把人拢进怀中,柔声附和:“那就不见。”   这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抚作用,白橙抬起脸瞪他,“都怪你。”   “嗯,怪我。”   话里满是纵容。   -   一天的假期充实又短暂。   白橙回来之后,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为配合祁星耀的行程,白橙的经纪人徐丽在和对方商议之后,将这次录歌的场地安排在颂星传媒。   颂星跟乐音的录音棚室内构造其实差不多,不过宽敞些,也多些装饰摆件,作为一个文化久远的老牌企业,棚里有些专业设备要更为完善,大楼装潢趋近前沿主流,碧落通透,四处弥漫着金钱的气息。   没办法,谁让人家的资本后台这么硬呢。   有了更好的设备,加上白橙良好的状态加持,这首合作曲的进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只用了三天,整首歌已经基本成型,就剩下后期修音部分。   结束录制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白橙去茶水间接水回来,发现祁星耀还在录音棚。   这几次相处下来,白橙跟他也熟了些,闲暇时偶尔能聊个一两句。   祁星耀比她小三岁,虽然声名在外,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接触几次后,白橙觉得他跟现在同龄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见他在打游戏,过去拿包时,白橙随口问了一句:“你在等人吗?”   祁星耀的注意力全放在游戏上,屏幕荧光将他的五官映照分明,嘴角低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闻言没抬头,说:“在等饭,小A下去买了。”   小A是他的助理,一个胖胖的平头小伙。   白橙点头,从包里掏出两颗巧克力放在茶几上,是她平时为了抗饿随手放的,“给。”   祁星耀的目光似乎有所松动,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小A急匆匆地从门口跑进来,恰好撞到刚走过去的白橙。她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一下,手肘正好磕到摆在门口的实木柜上,钝痛传来。   “嘶——”白橙倒吸一口凉气,扶住柜门。   小A拎着饭盒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祁星耀让他把东西先放着,“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   “你没事吧?”他放下手机,站在原地打量白橙。   白橙心想算了,手无意识抚过肘间,摇摇头:“没事。”   “对不起橙橙姐,都怪我太粗心。”小A放下饭菜跟她道歉,“我多买了一份饭菜,要不你吃了再走吧,就当我向您赔罪了。”   “不用,真没事。”白橙回绝道,“我晚上还有约,你们吃吧。”   “是和男朋友一起吧。”小A笑笑说,“我刚刚看见他好像就在门口,和上次一样,抱着好大一束玫瑰花。橙橙姐,你真幸福。”   “......”白橙听到“玫瑰花”三个字,立刻想到是傅明修,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   果不其然,下楼的时候,那抹鲜亮的红色就等在颂星大楼门口。   见她出现,傅明修迎上来。   一束被摆成心型样式的红玫瑰递到白橙面前,“......”   “按你的要求做的,喜欢吗?”他还挺自豪。   白橙太阳穴突突地跳,“你有完没完了?”   傅明修像没听见似的,擅自把玫瑰花塞到她手里,又说:“我在天府居定了位子,一起吃个饭。”   “......”我答应要跟你吃饭了吗?   白橙不为所动,“我晚上还有工作,没时间吃饭。”   “跟我没时间。”傅明修被她的冷漠刺到,嗤笑一声,“跟别人就有时间是吧。”   他指的是谭启深。   “是。”听那不屑的语气,白橙这次没有避讳,她有些恼了,“我就是不想跟你吃饭,听明白了?”   说完,她把花塞回给他,大步往门口走。   不到半秒,手腕被身后那人攥住。   一来一去间,大楼里已经有不少人留意到这一幕。   刚从13楼处理完公事的陈乐萤,戴上口罩,和助理一起坐电梯下楼。   电梯采用全透明的外观,跟商场那种观光电梯差不多,狭小的空间里除了陈乐萤和她的助理,还站了三个准备下楼吃饭的部门员工。   “天哪,那是在求婚吗?太浪漫了吧,我也想要那么大束的玫瑰花。”   “那个男人好帅,他女朋友也好好看,又是为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酸了酸了。”   ......   三个人的动静不小,陈乐萤却不为所动。   求婚不都那样,至于说得那么夸张吗,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电梯即将到达一楼,门拉开,三个女人先走出去,想要近距离凑一波热闹。   陈乐萤全程目不斜视,直到她的助理忍不住好奇偏头看了眼,扯她的衣袖,“月萤姐,你快看,那不是致和的傅少吗?”   就最后几个字,让陈乐萤霎时僵在原地。   她回过头,看见傅明修抱着一大束玫瑰,那鲜红艳丽的花朵,恰好遮住对面那个女人的脸。   陈乐萤眼色一沉,往回走几步。   然后,她看见了白橙。 第45章 45. 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放开。”   大庭广众之下, 白橙不愿把事情闹得太难看,等走到大楼门口,才使力甩开傅明修的手。   通透明亮的玻璃大厅里,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   唯独旋转楼梯那侧,有一道目光仍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   白橙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她面对傅明修, 打算将这件事在今天彻底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定要这样站在门口说话吗?”傅明修的语气放软, 作势想去牵她的手, “走, 我们边吃边聊。”   “我没胃口, 也没这个时间。”白橙扬手躲开, “就在这说吧。”   傅明修脚步转回来,唇角牵起一抹笑,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只要你肯给我时间, 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又来了。   白橙真是想不通他这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还记得你以前有多讨厌我吗?”她再次看向他,声音如月色一般清冷。   傅明修倏然一顿, 临到嘴边的话像被什么粘住似的。   这个问题打乱了他的安排, 使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说我假装乖巧,表里不一, 说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白橙一字一句地细数。   “当时爷爷决定履行婚约,是你第一个反对, 说这辈子都不会娶我,说我怎么那么迫不及待上赶着找人嫁,让我醒醒别做梦。这些,你都忘了?”   “......”傅明修怎么也不会想到能有这一天。   他恨不能穿越回去, 撕了自己那张贱嘴。   “...没忘。”   良久,白橙听见从他的嘴里挤出这么两个字。   事已至此,全盘否认才是最蠢的回答。   傅明修是个识时务的人,更要面子,被人指着脊梁骨提起前尘往事,就算再有底气,现在也动摇了。   “既然没忘,那你凭什么笃定我一定会爱上你。”她说,“傅明修,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错过了,是不可能挽回的。”   见他不言,白橙也不知道*7.7*他听没听进去。   她叹了口气,看那玫瑰的颜色耀目刺眼,“到此为止吧,你以后别再给我送花了。”   “白橙。”临下楼时,傅明修忽然叫住她。   回过头,只见他把花弃若敝履似的扔在墙角,脸色不太好看,“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吗?我今天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护着你。”   白橙蹙眉,还没弄明白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手腕就被他抓住。   傅明修使力将人往怀里带,低眉侧头,凑上去,想要亲她。   意识到这点的白橙瞬间警觉,使力往后缩,惊讶和慌乱并驱,使得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傅明修你疯了?!”   晚间的大楼门口安安静静,一点小的响动都会惊扰在附近盘旋的野猫,白橙压抑的声音刺穿空气,她使劲抵抗,可傅明修像着了魔似的,将她的双手剪至腰后,呼吸贴过来——   “滴滴——”街边亮起的车灯打破静谧。   声音尖锐刺耳,像在提醒谁。   傅明修有一瞬迟疑,白橙见势抬起右腿往上一顶,霎那间,周身的禁锢松开,傅明修吃疼地喊了一声,差点腿软从楼梯上摔下去。   这场景恰好被走到门口的祁星耀撞见。   白橙认识那是他的车,便借故找了个理由询问是否能送她一程。   祁星耀看了看扶在墙侧的男人,又听白橙强烈地恳求,答应让她上车。   “谢谢。”白橙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格外镇定,整理好衣服,跟随他快步走下台阶。   直到上车,她都没有再回头。   眼看车辆驶离,傅明修拱起的背脊才稍稍直起些。   远处,陈乐萤将手机熄屏,收入包里。   从头到尾,她像个看戏的观众,冷眼旁观着。   “那个白橙还真有手腕,两个男人都被她玩得团团转。”站在身边的小助理面露嘲讽,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   看着傅明修慢步下楼的身影,陈乐萤的眼神从嫉恨变得狠戾,“今天的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放心吧月萤姐。”小助理连声保证,转而问她,“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乐萤环胸打量着窗外的夜色,精致傲慢的面容倒映在透明的玻璃上,“找人跟着祁星耀的车,联系可靠的媒体人,从现在开始,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   直到保姆车驶离颂星大楼,白橙紧绷的心绪才有所缓解。   车载音响里放着令人舒缓的爵士乐,祁星耀从后座拿了瓶水递给她,“刚刚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不是。”白橙摇摇头,接过水,“谢谢。”   她显然不想再提起刚才的事,祁星耀也没多问,只是询问她要去的地方。   “在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就行。”白橙说,“刚刚多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祁星耀没觉得有什么,既然得了她的谢,索性就帮人帮到底,“你要去哪,顺路的话就载你过去。”   “不用了,这里离乐音挺近的,打车很方便。”   “也好。”祁星耀跟司机打过招呼,说完后没几分钟,手机就响了。   他接通,将手机靠近耳侧,有人声焦急地从听筒里冒出来。   白橙扭过头,自觉把注意力转向窗外。   挂了电话,祁星耀又跟司机说了句什么,继而对她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可能得麻烦你跟我跑一趟了,到时候我再让司机送你回去。”   看他这样着急,白橙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问了下要去的地方远不远。   “很快,就在三区中医院那里,十几分钟就能到。”祁星耀说。   白橙:“是北城三区中医院吗?”   “对。”话音刚落,他手机上又有电话打进来。   就这么反复几次,白橙只好沉默着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然而,直到保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祁星耀才结束通话。   车刚停稳,他就戴上口罩下车,步伐快又稳,很快就走进电梯,身影消失不见。   车上就剩下白橙和司机两个人,司机问她要去哪,白橙想着现在回公司,路上怎么也要个四十多分钟,思量再三,倒不如等明天早起再去,工作效率也高些。   “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走过去就行了。”   她拎包下车,谢绝了司机的好意。   那话不假,三区中医院正好在谭启深的别墅附近,绕两个路口就能到。   谭启深这周在外出差,临走前交代过,如果工作地点太远时间上倒不过来,可以去他那住几天。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会为她考虑。   水岸朝夕别墅群坐落在北城三区的繁华地带,依山傍湖,地理位置优越,绿化和基础设施完备,价格也很可观,是北城有名的富人聚集区。   小区内分有人行道和车行道,绿化带旁的引路灯整个晚上都是亮的。   白橙拎着刚从便利店买的速食,在一旁的小路上走。   穿过院子,踩上台阶,她再次停在那扇门边,低着头,缓慢地输入那串数字。   大门应声而开。   她拉开门时才发现,屋内的灯竟然亮着,玄关旁,放着一双男士皮鞋。   白橙把东西放下,换上鞋往里间走,经过门廊,看见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   谭启深站在中岛台前,面前的砂锅里汨汨淌出热气,升腾而上,模糊了他的面容,唯独那双眼锐利明亮,穿透薄雾看向她。   “回来了?”他蔼声问。   语气就好像每天都会碰面一样平常。   白橙忍不住鼻酸,刚经历过的惊吓和委屈被这三个字撩拨起来,她快步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有些恍惚,“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不是说要下周才回来吗?”   谭启深:“工作处理完,就提前回来了。”   “都不告诉我。”白橙的声音闷闷地,“要是我今天没来呢?”   “我会去找你。”他说,“顺便送汤。”   白橙眼神微亮,踮起脚,从他的肩膀处越过去往下看,“这是给我做的?”   锅里的鱼汤熬煮得汤色发白,咕嘟咕嘟的漾着热气,豆腐做底,葱花点缀,嗅一下都鲜香扑鼻。   她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歪起头,正好对上谭启深偏过来的视线。   等瞧明白那眼神,他唇角轻勾,“去拿碗筷。”   得到满意的回答,白橙弯起眼,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唇侧亲了一下。   本打算去橱柜那里,谁知却被谭启深握住手腕又拉了回来。   灶上的鱼汤熄了火,盖上锅盖,她就这么被男人圈在了他和灶台之间。   白橙被那道摄人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张了张唇:“不是...吃饭嘛?”   “不急。”他音色低哑。稍稍垂眸,视线忽而触及到她胳膊上的红痕,动作微顿,撑在台沿两侧的手臂有刹那紧绷。   很快,眸底冷然的神色便被遮掩。   数秒过后,他抬起头,克制着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这跟白橙臆想之中的不同。   她睁开眼,见谭启深直起上身,手在她头上轻柔两下,神情与刚才并无二致,“吃饭吧。”   他把砂锅从厨房端出去。   白橙摸摸脖颈,难道是她会错意了?   -   喝完鱼汤,白橙自告奋勇收拾碗筷。   在清理桌面的时候,发现胳膊上有好几道红痕。   她不由得想起晚上发生的事,仍心有余悸。没想到傅明修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白橙无法想象,如果当时祁星耀的车没出现在那里,会是什么后果。   心不在焉时,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出了错。汤勺没放稳,从托盘上滑了下来,碎在脚边。   神思被这声音唤回来,她脚步往后挪,想将碎瓷片从地上捡起,谭启深忽然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我来。”   白橙退到一旁,愧疚顿起,“对不起,我太粗心了。”   谭启深确认她没有被划伤后,很快将地上的残局处理干净,“剩下碗我来洗,你先去休息。”   白橙没接话,她搓搓胳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谭启深见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出言询问:“有话要跟我说?”   要不要把晚上的事告诉他呢?白橙在犹豫。   他听了会不会生气,还是会去直接找傅明修?又或者他碍于舅舅的身份不好苛责,只让她下次离傅明修远一点...如果是这样,那还有说的必要吗?   “没有。”纠结半晌后,她打消了那个念头。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说出来让他烦心,她以后提防着点傅明修就好了。   白橙低垂着眼帘没有发现,男人的目光在这瞬间变得浅淡。   谭启深看她一会,随后极轻地点头,唇角微扬了下,“去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她松了口气,转身往房间走。   房门闭合,伫立在客厅里的人才收回目光。   大约是房间里太过憋闷,谭启深走到后院露台,拉开窗,让室外的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站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白橙房间的灯光,铺洒在院外的草坪上。他倚在门框边,将指尖夹捏的烟点燃,呼吸吐露间,白雾升腾起来,湮灭了他冷硬坚毅的五官。   手机响起,是于信在对交待下去的工作进行汇报。   “谭总,晚上在颂星看见明修少爷和白小姐一起的,一共有37人,现已通知下去不许他们将消息外传。另外,大楼门口的监控视频已经调出来了,您...现在要看吗?”   谭启深没有回答,夹着烟的指尖微微凝滞,似乎陷入到某种思绪中。   直到,身后有动静传来。偏过头,看见白橙抱着枕头站在房间门口。   电话那头,于信还在等待示下。   掉落的烟灰焯烫肌肤,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只听见她略显羞怯的那句——   “今天晚上,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第46章 46. 只是对你而已   晚风扑簌, 窗边纱帘微微起伏。   月光掠至窗棂,恰好落在谭启深所立的那一处。   他看过来,深刻的五官被光线勾勒, 似有些微讶异从那眸中划过。   房间里安静极了,白橙站在沙发这头,手无意识地抓了抓抱枕边缘。   话刚问出口, 她就后悔了。   其实白橙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和他待在一起。   可是那话太有歧义了, 她怕谭启深会错意, 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 好不容易有时间见面, 我想跟你多待一会, 不是真的要跟你睡...”   想想又觉不对,改口:“我是说, 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白橙闭了闭眼。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因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谭启深唇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那声音很轻, 却一字不差的落进白橙耳朵里——“所以,到底是名词还是动词?”   刚开始白橙没明白, 随后反应过来, 耳根一下子红了。   他是故意的。   “你明明听懂了。”她说不出别的话,环着抱枕小声反驳。   男人笑意渐深, 捻了烟走过来,视线在她脸上盘旋。   白橙垂着眼, 乖乖巧巧地站着,丝质睡衣贴身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曲线,双颊因害羞而白里透红。   沉默悄然蔓延。她心里愈发紧张,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勾人, 不自知地舔了舔唇,打算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一笔带过。   话没说出口,熟悉而温热气息便倾身而上。   白橙心口一滞,湿热的触感缓缓贴合,浅尝即止。   她眼睫微颤,下意识攀上他肩头,想索取更多。不料,谭启深却稍稍离开一些,目光交融,深潭般的眸色中荡漾起微波涟漪,莫名令人心动。   那眼中的些许贪恋被他捕捉。   男人轻轻一笑,她羞恼难当,掉头想跑,却已经晚了。   攻势来得又急又猛,这次,谭启深几乎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手托住她后颈,擅自加深了那个吻。跟前几次不同的是,他的动作有些激烈,好像压抑着某种情绪,在无声地朝她释放。   然而到底因为什么,白橙此刻没办法细想。   背脊细细密密地窜上一层酥麻,她在重压之下被迫昂起头,呼吸差点替不过来。   交缠间,她被男人托住臀放到了身后的桌台上,衣裳已然凌乱,粗砺温热的触感从腰间探进来,在细腻的肌肤上流连,白橙忍不住瑟缩,一丝轻叹压抑不住,从唇间溢出。   谭启深眼波暗沉,克制着停下动作,离开她颈间。   偶然抽离,白橙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她胸口起伏,轻轻吐着气,微红的唇瓣被他用指腹轻轻揩过。他笑了下,沉缓的嗓音喑哑不堪,“小白,别高估我的忍耐力。”   白橙目光闪烁,神思好似还没缓过来。   直到男人贴在她耳侧又说了句什么,她咀嚼那话的意思,小脸瞬间爆红,推离他跳下桌台,在身后炙热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   回房关上门,她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跳仍然难以平复。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睡前,只要闭上眼,想到的全是谭启深吻她时动情的样子。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白橙终于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   她打算去外面倒杯水喝。   拉开门,客厅的主灯已经关上,只有茶几上放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除此之外,电脑旁边还放着一盒拆开的烟。   喝完水回来,谭启深还没出现。   电脑屏幕上的光影模糊灰暗,只有右上角的时间标写格外明显,看上去好像是录像之类的视频。   白橙进门前,特意凑近再看了一眼。视频全貌完整展现,刚开始,她只觉得里面的建筑物有些眼熟,随后时间推进到晚上20点58分,从大门里接连走出来两个人。   大概十分钟左右,屏幕里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白橙视线一顿,晚上和傅明修的那场对话不需回想,便铺陈在眼前。   就在这时,落地窗边传来响动。   室内凝滞的空气,因为窗户被推开而流动起来。   谭启深踏进室内的同时,也看见了她。   白橙根本没做好他会看见晚上那一幕的准备,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就想跑回房间,却因为光线太黑,预判不足,脚撞到了沙发腿。   疼痛刺激她瞬间停下来,跌坐在地。   灯在下一秒被人按亮。   白橙捂着脚不愿吭声。谭启深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让我看看。”   闻到他身上有股清冽的薄荷烟味,她缩了缩脚,摇头,“没事。”   茶几上的电脑还亮着,黑影重重,是傅明修把白橙抓回来圈到怀里的一瞬间。   “啪——”电脑被合上。   谭启深叹了口气,俯身将人抱到怀里。   身体被腾空,白橙下意识抬手绕过他肩头,紧紧攥着。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心里话就这么不知不觉问出了口:“你怎么会去查监控?”   谭启深把她放到沙发上坐好,又拿了抽屉里的红花油,倒一点放到手心,替她搓揉脚趾关节。   疼痛感逐渐减弱,白橙的思绪清醒了些,又见他不说话,只好坦白:“其实,傅明修最近总来找我,送花或者约吃饭什么的,不过我都拒绝了。”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那样,但他没有得逞,真的。不信你看后面——”   “我知道。”谭启深打断。   她抿抿唇,仔细瞧看他的脸色,“你生气了?”   他微微抬眼,神色不明,“对。”   谭启深没有否认,这让白橙有些讶异。   她从来没听过他这么直接地表明内心的想法,还以为会和从前很多次那样,他顺着她、依着她,说一句“没有,怎么会”。   想起那个监控视频,以及他晚上情绪不对的原因,这些所有集合成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   白橙眨眨眼,语气透露出一点点欣喜,“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吃醋了吗?”   谭启深把瓶子放回原位,语气平淡:“可以。”   “什么。”她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笑着往他跟前凑,“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见她两眼放光的模样,他有些无奈,忍不住轻勾唇角,很坦然:“小白,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会生气会嫉妒、也会吃醋,因为那个对象是你。”   在一起之前,白橙从没幻想过会有这一天。   这些情话会从谭启深嘴里说出来,在她看来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可就在刚刚,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他的表达。   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心口某个地方被堵得满满的,不自觉就会笑出声来。   白橙嘴角的梨涡越陷越深,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傅明修。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肯定也不会。”   谭启深没有开口,顺势将她拢入怀中。   活了三十几年,本以为已经拥有足够的自信和底气,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去吃一个小辈的醋,可当看见白橙和傅明修在一起时,他还是忍不住去在意。   那忽然从心底滋生的念头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他有种失控的感觉,意外的是,这种感觉并不坏。   “怎么又不说话了?”白橙伸手环住他的腰,以为他还在生气,“我跟你保证,以后肯定离傅明修远远的。”   闻言,男人眉间的郁色散了些,“离多远?”   “嗯...”白橙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两米够不够?”   他故意和她开玩笑:“最好不见。”   “哇,想不到你占有欲这么强啊。”她稍稍偏头,仰视着他。   那双眼亮晶晶的,比窗外的月色还要清澈。   谭启深心头一动,低头吻了吻她唇角,大方承认了这一点,“只是对你而已。”   白橙唇角微弯,躲在他怀里羞红了脸。   那一晚,白橙睡得无比香甜。   她好像回到了中北大院的那个晚上,梦见坐在廊下吹口风琴的青年。   清冷月色里,他卸去一身孤傲,眉目温柔地朝她走来。   -   第二天一早,谭启深把她送回酒店。   白橙今天要参加一个轻奢品牌的代言活动,保姆车已经停在酒店楼下了。   为遮掩脖子上的红痕,她出门时特意挑了件高领束腰的连衣裙,搭配上浅色牛仔外套和小短靴,倒也不显违和。   经纪人李丽上车的时候,她正把化妆镜关上。   李丽从前座瞥她一眼,精明的眼光从薄薄的镜片后透出来,“黑眼圈这么重,没睡好?”   “有点。”白橙清清嗓子,欲盖弥章地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下一秒,右侧车门被人打开——“姐!”   随着新鲜空气一同扑进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女声。   见到那人之后,白橙略微睁大眼,“阮桃?”   “我来和你作伴啦!”阮桃坐上车,又给了她一个熟悉的大熊抱。   李丽随后从日程表上抬起头,简短同白橙解释:“最近热度不错,公司又给你加了几个通告。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但有些事,让助理帮你打点总比你自己出面要好。”   “可是...”白橙还想询问清楚,却被阮桃拉住。   后者冲她挤挤眼,附和道:“就是啊姐,你现在都是艺人了,哪能让你亲自去处理那些杂事,以后只管交给我就好啦。”   李丽对阮桃的态度挺满意,见状,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Pad上。   白橙本想趁空跟阮桃说几句话,李丽又从前座递给她一份资料:“这是等下的活动内容,你尽快熟悉。到现场大概二十分钟,下车之前,阮桃你帮她把衣服整理一下,商场门口估计有很多记者,仪表方面不能出错。”   阮桃连连点头:“好。”   时间紧迫,白橙只好把心里的问题先放着,专注于眼前的事。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   保姆车停在商场门口,等候已久的粉丝挥舞起手里的横幅和应援牌,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   这样的情况自白橙在大众视野里露脸之后,已经出现得很频繁。刚开始她还不太习惯,后来跟圈内前辈讨教过经验之后,倒也能用平常心对待了。   她从后座下车,围在车边的保安压制不住粉丝们的热情,一拥而上。   阮桃将她护在身后,白橙保持微笑跟身边的人打招呼,电子设备怼脸拍摄,她同样面不改色拿出最好的状态。   下车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人群后方又传来一阵骚动。 第47章 47. 热搜   白橙回头看, 发现这次活动的另一位主人公——祁星耀被粉丝簇拥,正朝她的方向而来。   这下不止是各路粉丝,连站在白橙身边的阮桃也惊呼出声:“这盛世美颜真是怎么都看不腻啊!”   “...你冷静。”白橙回头叮嘱, 顺便把被她捏红的右手抽出来。   人潮汹涌,祁星耀好不容易走过来,见到她轻轻颔首点了点头。   白橙也没有避讳, 作为一起共事过的同事,回报以微笑。   这副画面被镜头捕捉。   祁星耀的粉丝效应出乎白橙的意料, 两人汇合以后, 四周拥挤的人越来越多, 将商场门口不到十米的路程围堵得水泄不通。   阮桃娇小的身躯早已被剥离到人群之外, 白橙只能在保安的维护中, 艰难往前走。   眼看快到门口,不知是踩到什么还是踏错台阶, 她忽然往前踉跄了下,下巴差点嗑到面前保安的背, 好在身边有人为她挡了一下,垂头看, 发现祁星耀手臂恰好箍在她肩头。   “谢谢。”好在有惊无险, 白橙借力站稳些。   祁星耀倒没说什么,冷脸护着她走进商场大门。   他们被带到工作间休息, 有了早上这一出,活动开始时, 商场有意识加强了安保。   代言见面会很顺利,结束后主办方邀请白橙和祁星耀一同共进午餐,不过两人后面都有通告,以时间搭不上为由拒绝了。   完成工作后, 白橙回到乐音,打算将专辑的两首歌收尾。   从录音棚出来已经是晚饭时间,阮桃给她定好了盒饭。   以前她凡事亲力亲为,倒不觉得有什么。   但这一天下来,有阮桃帮忙,还是比一个人要轻松很多。   吃饭间隙,白橙终于有时间问她:“你怎么会来应聘助理,不唱歌了吗?”   “我本来就没什么天赋,也不像你,谈不上有多喜欢唱。”阮桃把两杯奶茶戳开,“之前比赛是为了去见小祁,多亏你我才能见到他,现在当然要来回报你啦。”   白橙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放下筷子,“帮你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为了让你不顾前途来帮我的。不行,我去跟丽姐说,让你辞掉这份工作。”   “姐。”阮桃大惊失色,忙把她的手机抽掉,“别呀。”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白橙根本不相信那话,“什么叫没有多喜欢,你忘了当时比赛被淘汰抱着我嚎啕大哭的时候了?”   “......”阮桃一时语塞,眼睛轱辘轱辘直转,明显是有话还没说完。   她不开口,白橙就一直等着。微妙的僵持后,阮桃终于抵不过她眼神的压力,摊牌:“算了我老实招了吧。其实...我谈恋爱了。”   白橙没弄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就听阮桃接着说:“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我很喜欢他,也是我主动追求的他。交往之后他希望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又刚好听说公司正在给你物色助理,这才来的。”   这个理由让白橙有些吃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阮桃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哎呀你别担心我啦,唱歌对我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而且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比跟其他人在一起好多了。快吃饭吧,等会菜凉了。”   这话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白橙看她垂下头,舀了勺米饭到嘴里,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想劝解几句,又换位思考,如果谭启深让她放弃现在的工作,恐怕她也会犹豫。   不同的是,她心里清楚,谭启深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嗡嗡——”   手机在桌案上传出声响。   白橙拿起来,发现是蔺染打过来的。   还未来得及接通,就听对面的人惊呼出声:“...不好了姐,你上热搜了!”   -   “热搜你看了吗?”蔺染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来,“到底怎么回事,网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你脖子上的吻痕都拍到了!”   “......”白橙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天台去,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只得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些热搜她都看了,无非就是一些看热闹的粉丝挑起来的。   自比赛之后,她的名字和祁星耀一起登上热搜的次数已经不在少数,乐音甚至跟她提出过要和祁星耀捆绑营销炒CP的建议,不过白橙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蹭热度博眼球,遂找个由头拒绝了。   现在看来,她虽然可以拒绝公司的提议,但无法阻止粉丝对他们的关注。   早上参加活动发生的意外,被嗑CP的粉丝做成九宫格po到了网上。对视的眼神,肢体动作,以及她脖子上的吻痕...这些画面被放大被传播,编造成一场隐匿的地下恋情。   连白橙这个当事人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她们的脑洞。   “太可怕了。”蔺染听完她的解释,忍不住感叹,“众口烁金,要不是知道你在跟谭总谈恋爱,我差点都信了!那些粉丝简直堪比当代福尔摩斯啊,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扒出来,你以后出活动可要注意点。”   白橙推开通往天台的玻璃门,清爽的风瞬时扑面而来,“我知道。”   “这么说,那些吻痕的确和我们小祁无关咯?”蔺染调侃道。   白橙:“废话。”   蔺染笑了笑,“原本我还打算问问你和谭总的相处情况,现在看来,你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嘛。”   “......”白橙就知道跟她说不了几句正经话,“你再这样我挂了啊。”   “行行,不说了行吧。”蔺染知道她脸皮薄,绕了几句又说回正题,“那热搜那事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我去雇几个博主帮你澄清一下?”   “不用,这种事越解释越麻烦。”白橙笃定,“等这波热度过去就好了。”   就像之前陈乐萤退赛一样。   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没有人会永远处在舆论的中心。   可是,那些话刚说出去没多久,事情就又有了变化。   白橙从天台上下来,迎面撞上正在找她的阮桃,把手机递给她看。   “姐,这回事情大了。有网友曝出你和小祁昨天晚上上了同一辆车,还拍了视频,说你们共度春宵一夜未归,加上那个粉丝在微博po出的图片,直接把恋情坐实了!”   “......”白橙听了太阳穴突突直跳,拿过手机点开。   视频的确是昨天上在颂星门口拍的,身影清楚,她和祁星耀的面孔不算特别清晰,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程度。   视频约莫一分半左右的样子,从门口到上车直到车辆离开,最后到祁星耀住所楼下的停车场,行动线完整,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这一点只能靠文字来造势弥补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今晨和祁星耀一起参加活动时出现的小插曲,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白。   这样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只是,在背后策划这些的人会是谁呢?   白橙把那条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发现那名狗仔的摄像角度很刁钻。   昨晚在场的明明有三个人,但是从头到尾镜头只拍到了她和祁星耀,连傅明修的影子都没看见。   如果是一早就蹲在颂星门口等料的,不可能不知道现场还有其他人。   如果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以傅明修的社会地位,正好可以再造一波热度,让舆论导向变得浑浊,怎么可能完整地规避掉他,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白橙内心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   阮桃接了电话回来,神色有些凝重:“姐,丽姐说公司门口都被记者包围了,咱们如果要出门的话,可能得等一阵子。”   “嗯。”热搜曝光之后,白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几天恐怕都不会消停了。”   “还有...”阮桃在对面坐下来,“姐,你记得上次陈乐萤退赛的事嘛?之前这个话题也在微博上闹了好久。”   白橙听见“陈乐萤”三个字,手略略一顿,“这事不是都过去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嘴欠,非说是因为祁星耀给主办方施压,才导致她退赛的。而你和小祁的关系又很好,现在还爆出来这事...”   阮桃说得很隐晦,但白橙就是听明白了。   闹出来的那些事好像被一根线串起来,目的逐渐明晰。   她靠上椅背,笑了声,神情淡漠得很,“网上是不是还说,是我给祁星耀吹了枕边风,他才去的?”   “你怎么知道!”既然被猜到,阮桃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提起这事我就生气,这明明就是她陈乐萤不对,比赛的时候对你出手,退赛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怎么就变成你的不是了?”   “谁知道。”白橙敛住眸底情绪,故作轻松地说,“可能我上辈子欠她的吧。”   就在她们聊天的这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里,热搜爆了又爆。   有说白橙是为了上位才和祁星耀交往的,有说陈乐萤之所以退赛是因为白橙手段太多,还有说祁星耀和陈乐萤原本是男女朋友关系,白橙是第三者的...   如此种种,微博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吗!”阮桃刚看了一篇“白橙为祁星耀打胎”的帖子,想拿过去给白橙看,再共同谴责那些键盘侠一番,反正在公司待着也是闲着。   结果刚抬头,就见白橙正跨上包,带上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样子。   阮桃赶紧扔下手机凑过去,“不是吧姐,你现在要出去?”   白橙戴上眼睛,瞥她一眼,“照这届网友的编排速度看下去,等下说不定我都成两个孩子的妈了。我接受不了,出去透透气。”   “...可是现在楼下都是记者,而且丽姐交代了让我看着你。”阮桃弱弱地说,“如果她发现我把你放出去,我这工作就不保了。”   “放心,不会牵连你。”白橙看着手表,向她保证,“十二点之前我肯定回来。”   “那还有四个小时啊...你要——”   阮桃话还没说完,录音棚的门就在眼前关上了。 第48章 48. 怕你放弃   晚间时候, 录音棚这一层已经没什么人,四处很是安静。   白橙在8楼坐电梯往下,把注意力从微博上挪开, 切换成微信给谭启深发消息。   今天宋婉要来,饭局是上周谭语琳就跟他们约好的。   要不是手机上定了待处理事项的提醒,白橙差点就给忘了。   原本说好是谭启深来接她一起过去的, 可他临时有个会恐怕不能准时到,遂安排了于信来接她。   电梯持续下行, 门开了又合。停在四楼演播厅的时候, 从外面进来几个刚下班的工作人员, 不算太宽敞的电梯间一下子挤满了人。   未免被人认出来, 白橙缩着肩膀往里躲了躲, 确认口罩是戴好的之后,才再次把注意力放到手机上。   发过去的信息得到回复, 谭启深发过来的一个定位,地点就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白橙发了个“OK”的手势, 想着大概是于信已经到了,把楼层按键更改成B2。   为保密艺人的行踪不被发现, 乐音专门设立了两层停车场, 普通的B1楼层给工作人员停靠,B2层则是为公司艺人特别设立的, 安保方面极度重视,且只有艺人那方刷卡才能进。   鉴于此, 白橙很早之前就复制了一张门禁卡,放在谭启深那里,以备不时之需。   身后同行的工作人员仍热火朝天地聊着八卦琐事,白橙往左侧挪动, 正好挡住楼层按键。   “诶,今天的微博热搜你们看了吗?”   “你说祁星耀那个?早看了,我主页都刷过好几遍了。”   ......   那几道声音就在身后响起,白橙想不听见都难。   “现在明星的绯闻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看哪一个,你们说的那个qixingyao是谁?”   “祁星耀你都不知道,现在可火了,人又帅业务能力又强。我一表妹可迷他了,天天哼他的歌。”   另一个人低头找了一会,直到电梯停在一楼。   边出门,她边把手机拿给另外三个人看:“是这个吗?”   走过白橙身边的那人凑上去,把话题念出来:“#祁星耀劈腿歌坛新人##白橙第三者插足#...对对对,就是这个!”   站在电梯里的“第三者”脸瞬间垮下来:“......”   简直了。   -   “叮——”电梯到达B2层。   诺大的地下停车场空旷昏暗,连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无比清晰,似有回声。   白橙收起手机走出来,摘下墨镜,打算按车牌号找谭启深的车。   可是在电梯周围绕了两圈都没有结果,她索性放弃,直接打电话给于信。   与此同时,停在过道另一侧的黑色宝马忽然闪了两下车灯。由于角度问题,白橙无法看清车牌,只得循着那灯打来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   地下二层没有信号,电话还没拨通就断了线。   那车牌也像和她作对似的,右侧的几个数字恰好被石柱遮住。   白橙只好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车里要是于信的话,应该早就下车在车边等她了,怎么可能光闪灯看不见人呢。   可是,停车场并没有其他人下来,艺人专属电梯也没有载人的迹象,不是来接她的那又会是谁?   带着这个疑惑,白橙已经往宝马车那边走了好一段路。   此时车窗的轮廓已经能看个分明,可惜的是,轿车的挡风玻璃被一片硬纸板挡住,根本看不清里面。   见她走进,宝马两侧的门同时被推开,摄影机的镜头恰好从车门上方露出一个边角。   “......”白橙暗道不好,迅速做出反应冷静往回走。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掷地有声,身后的脚步声也逐渐逼近。   后方两个蹲守的记者见她走太快,刚想扛起摄像头,叫破她的名字。   突然,眼前一暗。   整个停车场的瞬间熄灭。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逼停了他们的脚步,也同时让白橙心惊。她慌忙弯腰把高跟鞋脱下,又从包里掏出手机,正欲打光照明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有个黑影靠近。   白橙下意识用护身术去抗击来人。   谁知半招都没来得及使完,就被对方回手挡住,禁锢住手腕。   一来一回间,距离瞬间拉近。   抬起眼,视线恰好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男人的目光带着些微笑意,白橙卸了力,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他拢入怀中,顺势一带,身影没入车海之中。很快,身后传来两道光亮,是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出来的。   隐秘的空间里,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白橙抓着谭启深的衣襟,屏息听着对方脚步的动静。   这时间,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边,传来高跟鞋踏地的响动。   原本近在咫尺的摄像镜头停顿下来,随后调转,往停车场门口去。   脚步声随即远离。   一片黑暗里,白橙靠在他胸口,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   高跟鞋还被她拎在手里,因为身高差距,额头恰好能抵住他的下巴。   劫后余生,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也不想使力,索性就这么靠在他怀里,“你怎么会来,不是说开会要晚些吗?”   “怕你出不来,过来接你。”谭启深用手圈住她,向上使力,“踩着我,脚别着凉。”   白橙听话地踮脚踩上去,“重吗?”   他笑了下,“不重。”   “这么说,微博上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忍不住昂首问。   谭启深:“看了一些。”   “......”一想到那些粉丝yy的话题会被他看见,白橙头皮就一阵发麻。有了前车之鉴,她这次澄清得飞快,举起三根手指与视线平行,“我发誓,那些事情我没做过,都是假的。”   “我知道。”他说。   嗯?这个反应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白橙凑近,仔细瞧了瞧他,“你真这么相信我?”   话问完,停车场的灯被陡然拨亮。   眼光闪动,当触及男人直白且真切的眼神时,她略怔了怔。   而后,听见他说:“信你,也信我自己看人的眼光。”   虽然这话含有自夸的嫌疑,但白橙心里还是很高兴。   机会难得,她伸手攀上他肩头,不由得想多听两句好话,“那我们之前也有好几年没见,你就不怕万一我长歪了,真做出这些事来。”   谭启深敛眸低笑,顺着她的心思,“这些倒不怕。”   白橙眨眨眼,自觉他还有后话,耐心等了一会,男人却没继续开口。   直到坐进车里,白橙仍然惦记着刚才的话题。   谭启深弯腰替她把鞋穿上,感觉手臂被人戳了两下,偏过头,只见女人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问:“你刚刚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什么话。”他问。   白橙:“你说不怕那些。”   谭启深坐回去,“嗯。”   “那你怕什么?”她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让他害怕的事。   怕你不喜欢,怕你放弃。   这句话在他嘴边绕了一圈。   正欲开口时,白橙放在腿边的手机却响了,她只好将注意力转移。   “...小姨。”甜软细柔的嗓音在身边响起,“你们已经到了啊,我们大概还有20分钟...”   随着一问一答的交谈声,谭启深觉得心里原本空寂的某部分,仿若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含笑敛眸,握住她的手。   电话那边还在交代什么,白橙趁接话间隙回头看了他一眼,弯起的眼眸里有比星子还要明亮的光。   -   有了谭启深帮忙,从公司车库离开的这段路程变得异常顺利。   离开时,白橙回头看向公司门口蹲守的记者们,觉得后怕的同时也不免松了口气。   晚上用餐的地方是谭语琳一早定好的,位于中心城区靠江边的一块商业中心,旋转餐厅就在星辉大厦的顶楼,有格调档次高,视野极好。   因着是家宴,赴宴人数并不多,就相当于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个饭。   考虑到白橙现在的状况,谭语琳还特意预订了顶楼的包厢,独门独户,避免有人打扰。   和长辈碰面之前,白橙先去洗手间将这一身黑衣黑帽换了下来。   到包厢时,其他人已经到齐。   入目是映入满城灯火的落地窗,就像一副浑然天成的3D画卷。   落地窗边放着张圆桌,水晶灯下,宋婉和谭语琳坐一起正在聊天,傅明修则坐在另一侧。   三人看过来的眼光不尽相同,热切地、平缓地、冷淡地。   面对长辈,白橙还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想将手从谭启深的臂弯里抽出来,却被男人知晓用意,顺势五只交握,收入掌心。   傅明修的视线投射过来,在那交合的双手上落了落,脸色不怎么好看地转向一边。   白橙留意到这一幕,又偏头看了眼谭启深镇定自若的神色,唇角弯了弯,不再有什么动作。   “都是家里人,还这么护着呢。”谭语琳看穿两人的小动作。   宋婉走过来,语气平静地搭上一句:“年轻人正处在热恋期,倒也正常。”   “小姨,您别取笑我了。”白橙本就不怎么好意思,闻言耳尖又染上点红。   “好,不取笑你。”宋婉脸上多了些笑意,“入坐吧。”   简短的寒暄后,众人落座。   都是家里人,说话也不同以往的饭局那么拘谨。   席间,谭语琳跟宋婉聊起有关北城的旅游胜地,白橙偶尔搭一两句腔,其他时候就乖乖地端坐一旁听她们聊。对比长辈那头的热火朝天,他们这边倒显得安静许多。   谭启深怕她觉得不自在,时不时找话题和她聊天。   碰到有关行业上的问题,虽然有些概念听起来稍稍难以理解,但白橙还是很高兴能听他说这些。   自从交往之后,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小了些,那些从前听过就忍不住打哈欠的字眼,现在居然也能一知半解,接上几句。   大概,因为那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缘故吧。   这样想着,白橙起身拿过一侧的醒酒器,缓缓往他桌前的杯子里加了一些。   坐回来,碗中却被人放下一筷子牛肉。   傅明修把菜夹进她碗里,随后如无其事地开口:“多吃点,你都瘦了。” 第49章 49. 叫舅妈   说那话的时候, 他脸上似乎还夹带了些许笑意。   白橙有些难以理解,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碗里这一筷子牛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索性放在一旁不再去管。   可偏偏,傅明修这个没眼力见的,硬是要找茬跟她搭话。   “吃藕吗?”   “要不要来点这个?”   “杯子里饮料不多了, 给你加一点。”   等等,诸如此类。   好像非要逼她开口才会满意。   刚开始白橙还能含混着糊弄过去, 到后来, 傅明修越来越变本加厉, 甚至把椅子和餐具都搬过来, 直接坐到她身边。   “......”白橙有点忍无可忍, 却也不打算理他。   在傅明修打算再次凑过来说话时,她直接把自己的餐具也撤了, 搬到谭启深左侧坐着。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傅明修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面色微滞。   这样一换, 桌上的坐序就有了变化。   谭启深原本坐在靠门边的一侧,现在变成了三人中间的那一位。他坐姿不改, 偏头瞧看白橙的侧脸, 随后凑近几分,替她擦掉唇边粘连的饭粒。   白橙略略顿住, 指尖扫过唇侧,后知后觉般冲男人一笑。   这和刚刚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傅明修亲眼看着,脸色沉下来。   被忽视的感觉以及强大的自我意识,让他无法按耐下内心的情绪,摔下筷子起身离席。   没走两步, 却被坐在对面的谭语琳叫住——   “明修,你上哪去?”   傅明修停下来,没好气地开口:“这里憋得慌,出去透透气。”   谭语琳:“胡闹!长辈还在这就这么没规矩,回去坐好。”   “又不是我要来的。”傅明修往白橙那边瞥一眼,“反正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你瞎说什么,给我坐下。”   这话根本阻止不了傅明修,“我吃饱了。”   说完,他便提步要走。   “看来,小修是对我这个姨妈有情绪啊。”坐在主位上的宋婉缓缓开口。   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嘴,语气一如既往地淡然平缓:“心里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姨妈也顺便帮你评评理。”   “小姨,明修哪能对您有——”   宋婉抬手打断谭语琳的话:“有些话不说出来放在心里也难受,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说开了好。”   这话一出,没人敢再反驳。   说到底宋婉还是长辈,虽然这些年不在北城生活,但说话做事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毕竟,连在商场中如鱼得水杀伐果断的谭启深,也会看在宋清的份上,尽量避免和她发生正面冲突。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傅明修才调转脚步走了回来。   白橙抬头,恰好触碰到那明晃晃的视线,不免蹙眉。   那道目光太过明显,因而不仅是她,在场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发现了这一点。   前段时间,致和太子爷的婚事在北城闹得人尽皆知,谭语琳曾费尽心思地想让白橙成为傅家的儿媳,而如今,站在白橙身边的人是谭启深,这中间因果由来,在场几人心知肚明。   宋婉虽远在楼市,对小辈的事知之甚少,但看这状况,大概也能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明修。”第一个出声制止的人是谭语琳,“这是家宴,不要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然而,傅明修根本没把这话听进去。   他偏头问了一句话,就将眼前的局面弄得棘手起来:   “妈,我和白橙的订婚典礼您打算什么时候办?”   谭语琳:“......”   这货问的是什么鬼话?   白橙放下筷子,刚想起身反驳,手腕便被人握住。   与此同时,身边那道低缓无波的嗓音淡淡开口,似在对那话做出回应——   “订婚已经取消了,任何时候都不会再有。”   站在对面的傅明修脸色微变。   白橙回头,只见谭启深一副沉稳自若的模样,看向她的时候,那前一秒还深如沉潭的眸色恍若沾染上几丝柔光,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腕处的肌肤,似在同她说:“这些事不需你出面,我来就好。”   因着那眼神和动作,盘旋在白橙胸口的躁动情绪莫名纾缓下来。   她回握住他的手,弯唇笑了笑。   傅明修还想出言争取,坐在主位上的宋婉清清嗓子,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缓和气氛:   “这事我也听明白了,既然你们舅甥俩都想法都一样,我看不如比一下,看看你们谁更了解小橙,谁更适合和小橙在一起。”   “小姨,这不合适。”谭语琳有些犹豫,“再怎么说,启深也是长辈...”   “别操心了。”宋婉往谭启深的方向看了一眼,态度坚决,“我看他挺乐意的。”   宋婉:“我说得没错吧?”   这话问的是谭启深。   “可以。”后者敛眸一笑,姿态懒散。   随即看向傅明修,上身往后仰了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触及那眸光,傅明修下意识握拳,挺直背脊不敢松懈,“什么条件。”   谭启深把玩着白橙的手指,嗓音低沉醇厚:“如果输了,你以后见到小白,不能直呼其名,要叫舅妈。”   “舅妈”两个字一出现,在场众人皆是错愕,唯独立在一旁的宋婉目露赞许的眼光。   剩下傅明修脸色发青,他咬了咬后槽牙,似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来,“那我要是赢了呢?”   谭启深面色不变,语气笃定:“你赢不了。”   “......”   -   “行,那咱们就开始吧。”   商量好后,傅明修被宋婉安排在谭启深旁边坐下,白橙和谭语琳算是旁观席,分别坐在对面两侧。   “我这里大概准备了20道问题,答对一题算一分,最后谁的比分高谁就是优胜者。”宋婉简短地说明规则,“都听明白了?”   傅明修一听要计分,立刻正襟危坐,神情凝重地点头:“明白了。”   谭启深拧眉按压太阳穴,“抓紧时间,我等下还有个会。”   “臭小子,就你忙。”说是这么说,宋婉还是马上就开始提问了。   “听好了啊,第一问,小橙最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   谭启深:“橙子。”   傅明修:“橙子。”   宋婉:“好,各记一分。”   第一题开门红,傅明修神气得不行,连下巴都微微昂起一些。   不过后者压根不在意这些,紧接着是第二问:“小橙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回傅明修卡住了,使劲想,却只记得白橙好像是巨蟹座,正当他艰难思忖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1997年6月25。”   宋婉瞥了傅明修一眼,说一不二,“这题小修没答上来,不记分。”   评判下达,傅明修懊悔不已,泄气似地踢了下桌角。   “第三问,小橙最讨厌的天气。”   傅明修一秒作答:“冬天。”   谭启深看向坐在远处的白橙,嗓音疏淡:“雨天。”   “第四问,小橙上高中时最不喜欢的学科。”   傅明修:“英语。”   谭启深:“数学。”   “小橙喜欢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傅明修:“咸豆花。”   谭启深:“甜。”   ......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所有问答结束。   宋婉整合答案后发现,除了第一题傅明修有幸答对以外,剩下的问题他要么答错要么回答不上来,“这结果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不公平。”傅明修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知道这些很正常,要我跟白橙相处这么久,我当然也知道啊。”   谭语琳:“明修,答不上就是答不上,要愿赌服输。”   “妈...您到底是哪边的?!”   在傅明修还在跟长辈狡辩的时候,白橙已经率先拉过谭启深的手,两人离开包厢。   他们坐着观光电梯一路下行,楼层显示的字数在头顶上方缓缓跳跃,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除了电梯运行的轨道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种沉默一直延伸到大楼外。   绕过旋转门,白橙从透明的玻璃上略略抬眼,恰好和谭启深看过来的视线相撞。   她呼吸一滞,垂眼迈开步子,想起刚才在楼上他从善如流的每个回答,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加强。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随着大楼里的背景音乐消失,谭启深的耳边响起这么一句话。   他勾唇笑了下,“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当然是夸你。”白橙承认,“有些事我都有点拿不准,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谭启深:“这说明我还没老,记忆力还不错。”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白橙停下来,与他面对面站着,“什么老不老的,你身材好又长这么帅,说25岁都有人信。”   能得到心爱的人夸奖总是开心的。   男人的笑眼愈发深刻,略顿了顿,又道:“25还是小了点。”   “嗯?为什么。”   “因为太年轻,会错过你。”   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白橙稍稍怔住了。   好像年少时期的喜欢,都在被他肯定的这一瞬间有了意义。   那投射下来的眼神温柔和暖,让白橙等不及想要扑进他怀里,“我好怕这一刻的幸福会消失。”   “傻瓜。”声音从耳廓贴合的胸腔传来,清晰无比,带着笑意。   夜已深月未明,清冷晚风里,身边是城市跃动的阑珊灯火,他们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心贴着心,向生活坦诚对彼此的爱意。   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傅明修从大楼里走出来,眼光一瞥,看见了那双背影。   和长辈的争吵使他疲倦,更甚的,是对自己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感到失望。   他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白橙,但今天才发觉,这一切只是他以为的而已。   那些简单的问题不仅让他哑口无言,同时也让他认清了自己。   谭启深说得对。   这一局,是他输了。   傅明修沉着脸收回视线,没心思再多停留。   旋转门里的空调冷气扫过裤脚,刚走没几步,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不耐烦地拿出来看,发现又是陈乐萤。 第50章 50. 怎么可能不在意   耳畔的嘟音响过数声, 每次都以为将要接通时,电流却被陡然截断。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多次。   陈乐萤知道傅明修不愿意见她,自从分手后, 他们再也没有单独见过面,除了上次在颂星偶然碰见,其它时间只要是她给他打电话, 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了。   在这场恋情中,他抽离得那样干脆, 连一丝眷恋都不曾有。   而这一切,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几天前, 她把那晚拍到的视频剪辑好后, 发给了在某家权威媒体公司工作的朋友, 又吩咐助理找了信得过的人,一路追着祁星耀的车, 在楼下停车场蹲守了一整晚。   朋友把撰稿文案发给她的时候,陈乐萤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在网络上掀起风浪。   果不其然, 今天的微博话题铺天盖地,全是祁星耀和白橙的事。   她成功了。   这也是她迫不及待想要向傅明修炫耀的原因。   你看, 你喜欢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陈乐萤甚至已经预想到说这些话时,脸上该摆出何等得意的神情。可是, 耳边传来的公式化女声,将她心里的那点自豪和骄傲全都浇灭了。   傅明修根本不给她炫耀的机会。   她把手机扔到一旁, 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大门边传来声响。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乐萤听得出那是高跟鞋踏着地板声音,她清楚正在走过来的那个人是谁, 毕竟在这个家里,只有她和陈晴两个人生活。江凡生和陈晴离婚后,陈晴就带着她住进这里,并给她改了姓。   “白橙的事情,是你做的?”略显冷淡的女声从头顶响起。   陈乐萤放下酒杯,看着年过半百仍然容光焕发的母亲,懵然问:“妈,您在说什么。”   “自己看。”陈晴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赫然显现着那些被编造润色的文字。   微博上的新闻陈乐萤已经看过很多遍,可她还是表现出分外惊讶的神情,“这是...祁星耀跟白橙?他们...上面说得都是真的吗?”   陈晴蹙起眉,心里的疑惑减了几分,“你真不知情?”   陈乐萤摇摇头,把手机还给她,仍是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   “那最好。”陈晴看她两眼,返身预备上楼,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以后别再跟傅家来往,也别去招惹白橙。上次那种亏吃一次就够了,把心思多用在工作上,别总让我说你。”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离,陈乐萤放在膝盖上的手越握越紧。   直至房门传来闭合的声音,她才似回应般淡淡接上一句:“知道了,妈。”   -   这次舆论的影响力有些出乎白橙的意料。   热搜在微博首页上挂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消退的迹象。   昨晚凌晨,乐音官方曾发布了一条澄清声明,想要借此来平息此事。   可就在发布消息后的十几分钟内,微博下的评论区被彻底攻陷。有粉丝认为,乐音这个时候出来横插一脚,很明显就是想混淆视听,祸水东引。   @祁星耀的正牌女友:官方这个时候就别下场洗地了好吗?看着就烦。   @小小不吃姜:同意+1,有空还不如搞搞内部整顿,再抓几个劣迹艺人出来,顺便一起排雷了。   @用户198734560:你瞎啊,视频上那么清晰的吻痕你看不见?眼睛不用建议捐给有需要的人。   ......   不仅如此,白橙的微博评论区和私信区,也早已被祁星耀的粉丝淹没。   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骂她配不上她们哥哥,说她处心积虑丧尽天良,狐媚勾引,还在比赛的时候打压其他的参赛选手。   言下之意,就是巴不得想让她从娱乐圈彻底消失。   “又是陈乐萤,怎么哪都有她?”   蔺染这几天一直在关注网上的事,跟白橙聊天的时候说起来,发现网络上的大风向又有变化,“这种时候还把比赛那会的事搬出来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理亏吗?”   彼时,白橙正在回兰苑的路上。   今天是中秋节,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顿饭,是傅家长久以来的节日传统。   这也是她和谭启深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回兰苑。   白橙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连蔺染跟她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我问你呢,在听吗?”熟悉的女声再次落进耳廓。   她醒了醒神,目光从车窗外熟悉的景色上移开,“在听。”   蔺染一听她就在开小猜,忍不住道:“我跟你说,你还真别不当一回事。你和祁星耀的事在网上闹了多久都没个结果,这个时候陈乐萤忽然来横插一脚,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沉默几秒后,白橙说。   她知道陈乐萤讨厌她,从一开始,她们好像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个体。   也许是天意,又或者是命运使然。   让她们注定无法和平相处。   “不管是不是,她想闹就闹吧,反正我也不在乎网络上的那些评价。”   蔺染和白橙相处这么多年,对她的身世背景自然一清二楚,也清楚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有时候足以击垮一个人,所以她才时不时电话过来,关心白橙的情绪。   听她这样说,蔺染才稍稍放心,“你真的这样想?”   白橙扯唇笑了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边静了静。   眼看保姆车快开到兰苑,白橙又同她道:“我快到了,下次再聊吧。”   “好,那你平时还是多注意安全。”   “知道了。”她笑着回。   电话挂断,手机界面重新跳转至微博界面。   白橙垂下眼,扫过屏幕上方的数条红点私信,那些犀利尖锐的字眼映入眼帘。   “整天装清纯勾引男人,去死吧你。”   “还有没有点廉耻心,听说你爸还是烈士呢,烈士的子女就是这个德行?长见识了。”   “就你这样还配喜欢别人?臭网红不要脸,不就是想靠男人上位,怪不得是个孤儿,上辈子缺了大德吧。”   ......   半晌后,白橙闭上眼,唇侧残存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其实,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她其实是一个很喜欢去回复粉丝私信的人,在独自拍视频的那段时期,几乎每一条评论都会用心去回。也算幸运,碰见的人总是友好热情的。   可是现在,评论和私信里基本看不到一条正面的评价。   负能量的话听多了,难免会使人动摇,会让人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像网络上说的那样。   白橙感觉自己正在陷入这种怪圈里。   没多久,车座前方传来的声音唤醒了她的思绪。   是司机在提醒她目的地到了。   -   为迎合节日气氛,兰苑门口挂上了一对大红灯笼。   光影底下,两座石狮子形象肃穆,一如既往地看着前方。   夜色渐沉,白橙昂首看着门口匾额上的题字,打算把心里的烦心事暂时搁置。   她提步跨过石槛,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平静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回过头,就见傅明修拎着两提饮料走过来。   约莫是那两提东西看着太不符合他的身份,白橙的目光停留得久了些。   然而,傅明修只是看了她一眼,声也没吭径自越过她往里面去。   嗬,气性还不小。   见状,白橙也懒得理他,跟着一前一后往院里走。   到了自家自然不像外面,穿过长廊时,白橙已经把帽子和墨镜摘了个干净,她抓了抓略显凌乱的头发,正打量着假山上的花雀时,傅明修忽然在前面停下了。   他似有话要说,可偏偏白橙并没有注意到他。   站了一会,就有厨房的阿姨过来帮忙拎走他手中的饮料。同一时间,阿姨看清了走在后面的人,叹笑着打破此刻静谧的平衡:“小橙到了?快进来快进来。”   白橙很快看过来,弯眼应着:“王姨。”   傅明修留意到她的模样,那灿烂夺目的笑容和语气,仿若并没有被网络上的那些流言影响到。   也许是他停留得时间太久,后者的眼光微微偏过来。   被撞破了什么似的,傅明修移开视线,没心情再听阿姨说什么,就大步离开了。   王姨陪同白橙一起回到主厅,白橙见了厅内光景才知道,傅明修拎的那两提饮料归属于谁。高高的饭桌旁此刻围了四五个小孩子,正翘首以盼地等着王姨给他们打开盖子。   白橙帮忙把椅子搬开避免撞到。   坐在沙发处跟人说话的谭语琳见了,立刻招手让她过去。   沙发那边围坐着一圈人,有几张白橙并不熟悉的面孔,看起来像是老爷子的故交。   白橙过去的时候,坐在傅致鸿对面的那位长者,正满口夸耀着:“我这个孙女啊,长得好学问也高。这不,刚从国外回来,还拿了那个什么什么发明的证书,前途不可限量啊。”   见状,站在身边的女生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面带羞怯:“爷爷,我哪有您说得这么好。”   傅致鸿笑起来,声音浑厚如钟:“我活这么久,还从没听老于这么夸过人,闺女,是你太谦虚了。”   这一来一去,气氛又被炒热。   站在人群中间的那个女生落落大方,谈吐得体,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双方长辈之间。   白橙站到谭语琳身边,目光仍然聚焦在远处。   “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启深呢?”谭语琳把她拉到一旁问。   “他工作有些忙,得晚点才能过来。”白橙如实回。   谭语琳看她一直留意着对面,便介绍道:“那是老爷子的战友,我记得你小时候见过的?他们一家最近刚迁回北城,又逢中秋便想着来看看老爷子。   旁边是他的孙女,叫顾溪,说起来这丫头跟你还是上的同一个大学呢。”   白橙点点头,“那还挺巧的。”   “是挺巧,她爷爷刚刚还说要把她介绍给启深认识认识,可是啊,咱们启深已经名草有主了。”谭语琳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说笑。   白橙视线微顿,应和着笑了笑。   许是这两天睡眠不足的原因,她忽然觉得有些不适,“阿姨,我觉得头有点疼,想出去吹吹风。”   谭语琳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怎么回事,要紧吗?”   “没事,出去吹吹就好了。”   耳边的交谈声使她觉得喧闹,白橙绕过人群往后院走。   还没来得及拉开门,身后便传来一道轻柔女声,仿佛是在叫什么人。   她停下脚步。见男人只身从门口走入,西装革履,冷硬的眉眼并未沾染半点风尘。   白橙微微弯眼,刚想折返回去。   却发现刚才曾留意许久的那个女生,已经走到了谭启深跟前。   哦,原来是她在叫他。 第51章 51. 我牵自己女朋友的手都不行?……   室内喧闹如旧。   白橙停在临近后院的走廊里, 头顶没有开灯。   大厅水晶灯投射过来的光影正好落在脚边,与身后倾泻的黑暗对比,像一条明显的分割线, 将她与四周的场景隔绝开来。   她独自身处暗处,而其他人站在光里。   白橙回忆刚才谭语琳的话,记起来, 那个正和谭启深交谈的女生叫顾溪。   间隔太远,耳边太嘈杂, 她无法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只依稀见得女生抬眼看过去的瞳仁里, 闪烁着如星辉般耀眼的光。   约莫半晌后, 白橙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想走到谭启深身边去。哪怕被傅致鸿发现, 哪怕被其他人知晓,她都想要去握一握他的手, 去瞧他眼里那温柔得令人心动的目光。   动作比思维更快些,白橙刚刚踏过脚下交合的明暗界线, 手机却响起来。   她停在原地,垂眸接通。   还没等她说话, 阮桃的声音就像装了扩音器一般涌入耳廓:“我刚刚接到消息, 公司顶不住舆论压力,打算先暂停你手里的工作, 包括一切代言和商业活动,新专辑恐怕也得搁置了, 现在怎么办啊姐...”   白橙动作一停,这些话如一盆冷水般兜头浇下,使得刚积攒起来的那些勇气尽数消散。   她顿了几秒,脚步缓慢地退回原地, 后又转身继续走,推开了后院的门,“正式通知下来了吗?”   耳边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还围绕着她:“还没有。我是听内部一个朋友说的,丽姐应该很快就会找你说这个事。”   “嗯,我知道了。”白橙低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桃那边静了两秒,又叮嘱她:“姐,要是丽姐打电话给你,你先别接,能拖一时是一时。”   白橙没有接话,阮桃有些急了:“要我说,这次的事情绝对和陈乐萤脱不了关系,她在比赛的时候就敢推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现在网上的舆论一边倒,都在说是你向祁星耀施压,她才被迫退赛的。   这些粉丝都没长脑子吗!因为她是天后的女儿就无脑吹?凭什么啊...”   凭什么?   白橙扯了抹笑,视线落在远处,语气颇有些自嘲:“大概就像你说的,凭她是天后的女儿吧。”   “...气死我了!”阮桃恨不能去找陈乐萤打一架,“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你都不知道网上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气得我直接把微博卸载了。”   提起微博上的那些话,白橙沉默。   电话挂断后,她在后院坐了一会。   竹林和院前的围栏处新添了两盏灯,微光绰绰,将她的身影衬得单薄。   手机在这时传来响动,是李丽打来的。   白橙犹豫着要不要接。   怔躇间,她听见身后有人走近的声音。   回过头,见王姨堆满了笑容的脸从门后出现,“夫人让我来叫你,准备开饭了。”   白橙冲她点头,随即摁灭手机,跟王姨一同进去了。   -   今晚不如往日,家宴人多,长条餐桌边围坐得满满当当。   顾老爷子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儿女各自成家。到如今,孙辈已有两对迈入婚姻,又正好赶上国家政策,一共生了四个小娃娃,当真是子孙兴旺。   现坐在客厅端着饭碗看电视的,就是顾老的曾孙子曾孙女们。   原本安排小朋友跟着自家大人一同在桌上坐,可顾家人怕小孩和大人在一起吃饭太闹腾,于是王姨特意给他们在客厅里摆了一个小餐桌,倒也和谐。   在桌上这些人里,白橙属于小辈。   待其他人还未入座前,她恪守礼仪安静地站在一旁。   主位自然由傅致鸿占据,他右侧坐着顾家老爷子和老伴,左侧则坐着傅远林夫妇俩,其余人等则按辈分依次类推。这样看下来,白橙应该坐在桌尾。   她心里也明白这点,索性就直奔着后面去了。   人皆落座,选到最后,唯独有一个位子还空着。   白橙留意到,谭启深刚刚被顾老的儿子叫走了,那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还放在椅背上。   约莫是他盛名在外,气场太强,小辈们都有些怕他,选来选去,却独独落下了他身边的位子。   谭语琳留意到这点,又看白橙坐在了末端,便想叫她过来坐。   谁知话没开口,白橙身边的顾溪却从座位上起身,自信且从容地走到空位那处。   入耳的女声柔软细腻,带着问询的语气:“语琳姐,我有些问题想咨询启深哥,可以让我坐在这吗?”   面对请求,谭语琳有些拿不准主意,又碍于顾家的长辈在场,只好答允下来:“你随意。”   白橙收回视线,放在腿上的手缠绕在一起,连指尖都是凉的。   傅明修就坐在她左侧,见状想说点什么,忽而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从后方走来。   前方正欲落座的顾溪也看见那人,神色变得欣喜,一声“启深哥”还没喊出口,就见男人停在了她之前的位子上。   谭启深拉开椅子,略略欠身,直接在白橙身边落座。   见后者仍然低着头,他探手过去,握住她的。   微凉的指尖被温热包裹。   那熟悉的触感引得白橙忽地一怔。   她偏过头,恰好撞上那双暗含了笑意的眸子,顿时有些懵然:“你怎么...”   这番举措,不仅让身边的平辈和小辈都分外惶恐,同时也吸引了顾家长辈的目光。   顾老爷子一直有意想让顾溪和谭启深多接触,此时见顾溪受冷落,自然要开口帮自家孙女挽回颜面,“小溪啊,你不是说有工作上的问题要问启深吗?我看不如你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交流也方便。”   “是啊,我正想跟启深哥说呢。”顾溪顺其自然接下话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刚想拿了手机过来,却听坐在几步之外的男人开口——   “顾伯说笑了,顾溪这么聪明,哪里用我教什么。”   谭启深沉稳平和嗓音,传达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白橙感觉周遭安静半晌,一时间没人敢再出言置喙这事。   这话明摆着就是拒绝。   顾老爷子听得出来,连带着顾溪嘴角的笑意也僵住了。   过了会,饭桌上的气氛才再次回温。   上个话题就在大家一致的默契中搁置下来。   顾溪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老爷子用眼神提醒,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视线仍时不时望向这边。   白橙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眼,顾溪见她看过来,用力抬了抬下巴。   短暂的僵持后,白橙率先挪开视线。   回过头,谭启深正在和身边的人说话。   他姿态闲散,面对外人时嘴边惯常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却更显疏离。   男人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似无意识地把玩着她的手指。   温热粗粝的触感贴合着肌肤从指间拂过,这种微小却缠绵的占有欲令人依恋。   白橙忍不住多停留几分。   末了,又想起在后院门口看见的那幕,心里难免吃味,擅自将手抽回,拿起筷子垂头喝汤。   手中无端落了空。   很快,谭启深看过来。   她故意装作没看见,几秒后,用余光留意到男人的嘴角往上扬了扬,随即,头顶被覆上一阵力道,轻揉了两下,“怎么不高兴?”   那略带笑意的尾音,让白橙无法再视若无睹。   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在他碗里,顺势找了个借口:“别被爷爷看见。”   谭启深看她一会,敛眸低笑,接着侧身凑近几分,饶有兴味地问:“我牵自己女朋友的手都不行?”   “......”白橙抿了抿唇,盯着碗里的胡萝卜丝发愣,“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能牵吗?”他又问。   白橙对他这样的语气简直毫无抵抗力,又害怕被人看出来,只好撇下一句:“随便你。”   他们交谈时,男人周身附着的冷淡几乎消散殆尽,谈笑间,眼神里尽是宠溺。   坐在斜侧方的顾老爷子无意间瞥见这样一幕。   谭启深动作温柔地将白橙额前的碎发捋过耳后,举手投足间竟一点都不避讳。   这哪里像正常的舅甥关系。   因着那不同寻常地亲昵举动,顾老爷子难免将注意力放在白橙身上。   长辈们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大多是耳熟能详的那些。酒足饭饱后,顾老爷子忆起参军那些年的往事,引得傅致鸿频频共鸣。   他们提起战友,提起那段虽然艰苦却不愧于心的时光。   言谈间,顾启明又提到了白向武。   “我瞧老白那孙女被你养得挺好。”顾启明的视线从白橙那边收回来,“听说她和明修已经准备订婚了?办事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过来喝喜酒啊。”   顾启明还不知道订婚这事已经有了变故,对傅家私下里的那些事并不了解。   闻言,傅致鸿模凌两可地应和道:“孩子们都还小,玩心重,这些事再晚两年说也不迟。”   “话虽这么说,你难道不着急抱重孙子吗?”顾启明谈笑道。   这话,算是正好戳中了傅致鸿的心事。然而他面上并未显露声色,只是说:“子孙缘自有天定,急也急不来。”   顾启明斟满杯中白酒,声音恰好在饭桌上忽而凝滞的一阵静谧中凸显出来:“我记得,小橙好像和我们顾溪是一个大学毕业的,不知道现在在哪高就啊?”   这话同样清晰地传到了白橙这边,对面有几道目光也看过来。   她顿了顿,放下筷子,打算在傅致鸿之前开口为自己阐述,不料却被顾溪截了胡——   “爷爷您不知道,白橙现在可是网络上的大红人,我好多同事都知道她呢。”   说起网上的事,白橙忽地敛了神色,垂下眼。   因这一句,那些尖锐的字眼和说辞猛然滑进她的脑海里,每句话都带着声音,每个字都好像一道道锋利的刃,刺穿她用以粉饰的神情。   她从没想过要让傅家人知道这些,更没做好准备面对那些问询。   原本喧闹的氛围霎时安静下来,顾溪对此却并不满意,准备直接打开微博给顾启明看。   谁知界面还没弹出,手机就被一只手抽走了。 第52章 52. 她也得有人疼有人护着。   “够了。”傅明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顾溪身侧。   在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将手机息屏放回桌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包括白橙在内。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片刻安静后, 还是顾启明独自打起圆场来:“都怪小溪这孩子大惊小怪,看,把你明修哥惹生气了吧。”   “爷爷。”顾溪忍不住喊了声, 似在对刚才傅明修的行为表达不满。   顾启明又喝了口酒,视线在白橙和傅明修身上来回一趟, 笑着说:“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明修这么在意, 难道小橙的职业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吗?”   傅明修冷着脸不说话。   谭启深适时握住白橙的手, 将她起身的动作拦住, 同时出言缓和:“都是小辈之间的事, 玩闹罢了,顾伯何必当真。”   顾溪没料到谭启深会帮着白橙, 脸上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顾启明瞥眼看向傅致鸿,见后者闷声不吭地喝了杯酒, 没有一点想要参与话题的意思,便只得笑着应和了句:“说得也是。”   -   用完饭, 白橙陪着谭语琳出门送客。   因着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 顾启明有些酒醉,于是安排了长子顾峰一家陪同顾老爷子明早再归。   “我让王姨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 腾给顾峰夫妇俩还有顾溪住,你就还住原来那个房间。”送完客回来的路上, 谭语琳跟她说起晚上的住处安排。   白橙自然应下,“好。”   见她脸色不好,谭语琳以为她还介怀晚上的事,拉过她的手劝抚道:“顾伯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人喝多了就容易说胡话,连老爷子都拿他没办法。”   “嗯,我知道的。”白橙回过神,朝她笑了笑。   这期间,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想也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她索性不去管,跟着谭语琳一同走上台阶。   这时饭厅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见两位老爷子都不在客厅,白橙问过王姨才知道,吃完饭他们就往小花园去了。闻言,谭语琳又让厨房切了点水果送去。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   话没说完,两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类似于争吵的声音。   朦朦胧胧地,具体字眼听不真切。   白橙下意识往后看,那声音好像就是从后面的小花园里传来的。   谭语琳不由拧眉,快步走过去。   随着位置临近,还未停止的男声逐渐变得清晰——   “老傅,我是为你们傅家的名声着想,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慢慢地,白橙跟随谭语琳的脚步,来到了室内花园的拉门边。   与此同时,更为明晰的言语一句句涌入耳廓:   “刚才在饭桌上我不好明说,向武那个孙女你真得管管了,先不说她和谭家的不正常交往,就说现在网上谈论的滥情风流事,难道还不能引起你的重视吗?”   “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要是再不加以管束,别人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就能把她给淹死!”   “功勋之家啊,怎么能教出个这么不知检点的人!”   .......   顾启明每多说一个字,白橙的心就忍不住多揪起一分。   她不知道傅致鸿看了那些新闻会怎么想,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认定她就是那样的人。   不知不觉间,连白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脚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走在前面的谭语琳循声看过来,正想开口说句什么。   忽然,好像有人把什么东西抡到了地上。   刺耳的破碎声让站在门口的两人同时愣了下。   紧接着,身后传来傅致鸿温怒的声音:“小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什么叫不正常交往,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又没有血缘关系,哪条法律规定他们不能在一起?”   爷爷知道了?白橙心里“咯噔”一声。   紧接着,谭语琳温热的手心搭上了她的,像在用行动让她安心。   诺大而静谧的空间,将耳边那些激烈的话语扩散得更为清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心疼你的孙女想把她塞进谭家,我也心疼我的孙女,她也得有人疼有人护着。只要我在世一天,就绝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嚼她的舌根子!”   这番话说完,顾启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似乎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僵,更没料到傅致鸿会为了那丫头发这么大的火,现下酒劲下去,人也有点懵。   傅致鸿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挥过手打断了他的话,“要是再让我听见这种话,咱们两家以后就不必走动了,你自己看着办。”   “老傅...老傅!这——”   随着顾启明的声音减弱,急促地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傅致鸿背着手从门口出来。   白橙始料未及,恰好撞上老爷子明显不悦的神情,以及那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   “爷爷...”   过了许久,白橙听见自己轻轻唤了声。   刚才那些话还在脑海中反复回荡,她无法表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胸腔和眼眶四周都热热的,想哭却忍住了,嘴边盘旋着无数句想说的话,到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傅致鸿仍冷着脸,半天才从鼻腔里发出个字音:“嗯。”   看着那道逐渐远离的背影,谭语琳握了握白橙的手,笑着说:“看来,爸还是最心疼你的。”   “爷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想起刚才听过的那些话,忽然问。   那些话谭语琳也听了,不用细想就明白她在问什么,“听王姨说,启深前段时间总是过来陪老爷子下棋,估计爸就是那时候知道的。”   -   谭语琳离开后不久,白橙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   以前她每次心情不好或者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都会坐在客厅靠窗户那边的沙发上发呆,窗台上的兰花每个季度都会换成不同的品种,衬合着窗外的春景或雪景,总是美得恰如其分。   身处于熟悉的环境里,她侧目远眺,容易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想起第一次跟着傅致鸿来到这里,想起在屋檐底下跟傅明修抢同一个游戏机,想起被同学挠花了脸傅远林抱着她去找老师时的义正严辞...   傅家对于她而言,早已不止是“爷爷的战友家”这么简单。   因着傅致鸿维护她的那番话,白橙得以格外真切的感受到,这也是她的家,这里的人都是她的家人。   想到这里,白橙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变得沉甸甸的。   对比网上那些虚无缥缈的骂声和说辞,这种能够握在手里的幸福感,好像更治愈也更实际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厨房的灯光暗下来。   白橙移开视线,听见身后又传来响动。   顾峰搀扶着顾老爷子从小花园出来,见他们上楼梯时有些吃力,白橙走过去搭了把手。顾峰对她还算客气,踩上最后一节台阶后,连声道了好几次谢才进屋。   正欲下楼时,她发现自己房间里的灯是亮的,刚准备推门进去,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这回,白橙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有好几通电话都是阮桃打来的。   她收回手重新拨过去,边绕至楼梯往下走。   刚响没两声,那边就接通了,一道略显欣喜的声音撞进来:“姐!微博你看了吗!”   提起微博,白橙眼底的光暗下几分,“没有。”   “你快去看快去看!颂星和乐音同时发声明了,祁星耀的工作室也发布了当晚停车场的内部监控,证明你是独自离开的。这下事件澄清了,你就不用暂停工作了姐!...”   阮桃一口气说完这些,白橙听完脑子里还是蒙的,只是下意识点开微博,发现热搜榜前三的话题早已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些。   实时热搜持续发酵,主人公却已经换成了另一位。   因着乐音和颂星官方发布的联合声明,加上祁星耀那段监控视频作为证据,并附文表达对白橙的歉意,彻底澄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同时那些粉丝手里所谓的聊天证明,均被判定为造假,个别极端分子已交由平台作封号处理。   硝烟弥散,这事件中推波助澜的大有人在。   尤其是在绯闻爆出不久就在微博上混淆视听,以偏概全的某位明星死忠粉。   绯闻澄清后,白橙欺压选手的流言不攻自破。   颂星秉着公平公开的赛制原则,发布了一条比赛后台的录像,白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乐萤退下楼梯的事,已经闹得全网皆知。   那位自称要为陈乐萤讨公道的粉丝,在今天下午被人扒出另一个马甲,被证明是陈乐萤助理的小号。   不到几个小时,网上的风向全变了。   刚开始抨击白橙的那拨人,现在已经跑到陈乐萤微博底下去讨伐。   白橙的评论和私信,几乎刷不到那些言辞激烈的恶毒用语,甚至有很多粉丝都发来私信,表示会一直支持她。   跌宕起伏的事态变换难免让人唏嘘。   坐在台阶边将那几条微博看完,白橙静默良久。   电话还未挂断,阮桃的声音唤醒了她的思绪:“这两份声明发下来,我倒要看看那些粉丝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听说,陈乐萤已经和颂星在走解约程序了。”   白橙有些讶异:“解约?”   “是啊,她活该。”提起陈乐萤,阮桃就气不打一出来。   但没过几秒,她又道:“其实说来也奇怪,颂星为什么不保她而来帮你呢?陈乐萤是颂星的人,而且又是陈晴的女儿,这事要不是颂星亲自下场大义灭亲,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是啊,如果不是这样,她恐怕连翻身都难了。   “......”突然间,白橙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睫颤了颤。   阮桃后面又说了一些别的话,可她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   是那些话提醒了她。颂星没理由去帮着一个外人说话,这明明就是最不讨好的一个方案,明明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她独自承担,明明可以将祁星耀置身之外。   可是,这些意料之中的事都没有发生。   挂断电话,白橙从楼梯边站起来往书房走,这个时间谭启深的公事应该已经处理完了。   静谧的夜晚,拖鞋踏上地板的每一步都清晰可闻。   从没有这样一个时刻,让她对心里那个想法如此坚定不移——   与其说是颂星,不如说是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她。   是他想保住她。 第53章 53. 今晚睡这里   从楼梯到书房不过十米左右的距离, 白橙敲响那扇紧闭的门。   等了一会,却并未听见任何回应。   重复两次无果。   她压下门把推开,发现室内居然空无一人。   ——“你在找谭先生吗?”   正欲退出房间时, 身后忽然响起这样一句话。   白橙回头,见王姨端着水果托盘站在楼梯口。   没等她确认,王姨便一脸了然, 笑眯眯地说:“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出去了。”   “这样啊。”她道了声谢。   那迫切想得到答案的心情被这话冲淡了些, 也难免觉得失落。   怎么出去都不说一声。   她边想边踱步往回走, 还没到门口, 卧室的门就被人从里拉开, 男人欣长的身型出现在视野里, 从妥帖整齐的裤脚往上看,直到对上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   白橙微微一愣, “你不是...出去了吗?”   谭启深双手抄兜,顺势倚在门框上, “刚回来不久。”   见他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她又问:“你在等我?”   “是, 也不是。”男人下颚低下去一点, 似乎在整理措辞,几秒后抬起眼, 视线落在她身上,“简单来说, 我今晚要睡在这里。”   “...嗯?”白橙眨眨眼,思绪还没转过来。   恰逢去顾峰房间送完水果的王姨出来,见状,便上前同她解释:“太太没跟您说吗?家里客房不够了, 谭先生晚上恐怕得和您一起住。”   “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说完,王姨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白橙还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听见对面的人问:“要不要进来聊?”   男声低哑沉缓,带着微扬的尾音,有种说不出的勾人意味。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了下,她没动,甚至有点想要去窗户口透透气。   刚才想要问他的事情早已被抛诸脑后。   “那什么...我房间里的床很小,两个人恐怕不太好睡,不如——”   谭启深笑了下,眉宇之间的浓情散了些,了然道:“不用觉得有负担,你睡床,我睡地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橙连忙反驳,不知不觉脸渐渐红了,“我怕你睡得不舒服。”   他顿了顿,笑意渐深,“那我睡床上?”   “......”她有些难以招架。   “逗你的。”谭启深适时放过她,语气无奈又纵容,“不会对你做什么,进来吧。”   白橙察觉出那话里的情绪,沉默几秒,又慢吞吞地往前挪动两步,看着男人转过身去的背影,鼓足勇气开了口:“坦白讲,我是怕...我忍不住会对你做什么。”   身前的人步伐微顿,停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谭启深转过来,声线比刚才更沉,眼尾很轻地扬了下,“我倒求之不得。”   心跳猛然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言有多露骨,她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同时在想尽办法转移注意力——有了!   “那个,我刚好有事想跟你说。”   这话题岔开得如此生硬,以至于说完后,谭启深很长时间都没有给出回应。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抬眸看了一眼,恰好撞上那道直白坦然的视线。   他仍站在原地,在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白橙微晃了晃神,趁这间隙提起:“微博热搜我看了,还有颂星发布的声明和视频。”   “嗯。”谭启深应了声,随后迈开步子朝她走近。   “我身边有能力做这件事的,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表面上,她还在平铺直叙地整理措辞,其实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脑海里只能想到晚上要和他一起睡的事。   欲盖弥彰到后来,倒像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白橙已经不知道说到哪了,短暂的停顿中,她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热度。   谭启深抚住她的手,根本不管其他,将话题又绕了回来:“你刚刚说,忍不住会对我做什么?”   “......”她微微愣住,那些堆在嘴边想表达谢意的话瞬间卡了壳。   对面投射过来的视线令人无法忽视,必须得说点什么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然而,没等开口,旁边房间的门却在这时打开。   白橙忽然松了口气。紧接着,顾溪从隔壁出来,见到在门口说话两人,也是一愣:“你们...”   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作祟,刚才还害羞矜持的白橙忽然把谭启深往后一推。   随后自己也走进门内,在顾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将要合上的门缝间对她说:“我们要睡觉了,晚安。”   “喂——”还未说完的话被门板挡住。   想起关门那一刻,顾溪不可置信地生动表情,白橙不免觉得浑身舒畅。   “高兴了?”谭启深在身后问。   她向下压了压唇角,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敛眸低笑,似才恍然:“所以刚才在饭桌上也是因为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白橙强装镇定,走到衣柜边翻衣服,边岔开话题,“我准备洗澡了,你要不先去书房待一会。”   谭启深靠在墙边环胸看她,语气闲散拖着调,“不如,一起洗?”   她手一松,内衣没抓稳,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   -   中秋佳节,圆月明晃晃地挂在天幕里,莹白清冷的光线散发开来,跃进云层中。   相比阜新路这一带的和谐安定,此刻市郊开发区的某栋大楼里依旧灯火通明。   因着下午六点颂星接连发出的两条声明,数位相关人员正在加班加点,他们无法投入节日的安逸中,电脑前公关组的各色人等,脸色都是无比凝重。   娱乐圈顶流和新锐歌手的绯闻在网上闹得如火如荼。   自前天开始,陈乐萤工作室的公关部就开始对这件事情进行跟进。依照老板指示,先是利用无名小号在超话浑水摸鱼,再等事件发酵,将所有矛盾激化转移。   直到今天下午,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可就在几个小时前,网络上的怨愤达到顶端之时,颂星却突然发难,以简单的声明和两条监控录像,致使事态完全逆转。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最终竟然是自家炉灶起了火。   颂星这一击,让整个公关部乱了阵脚,原本打算进行的下一步动作只好全部搁置。   自声明发出以后,他们已经在电脑前忙了好几个小时,接到了数位代言商打来的电话,以至于现在只要在微博搜索栏里输入“陈乐萤”三个字,就会出来数个关联的词条——   #陈乐萤天籁之音#   #陈乐萤诬陷#   #陈乐萤滚出娱乐圈#   ......   不仅如此,还有工作室微博下的连番轰炸,评论和私信里堆积的恶言秽语,广告商接连发布公告更换代言人,让无法安心回家过节的工作人员头更痛了。   他们忙碌的身影,倒映在身后门帘紧闭的玻璃房上。   室内,几份文件“啪”地一下扔到桌边人面前。   抬头的大字标题映入眼帘,陈乐萤放下手机,脸色说不上好。   她草草翻阅几页,而后看向站在靠窗边陈晴的背影,犹疑着问:“颂星真打算和我解约?”   话音扩充在空气中,很快消散。   室内安静许久,陈晴才对着窗外的景色叹了口气,语气里多有苛责:“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白橙。现在网上闹成这样,你以为还能怎么收场?”   陈乐萤最讨厌从她嘴里听见“白橙”两个字,闻言脸色更不好看,“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谁知道颂星这回连你的面子都不肯看,我能怎么办。”   “没办法了。”争执之后,陈晴的声音变得轻而低,“签字吧。”   “妈。”陈乐萤气得站起来,“我找你来是解决*7.7*问题的,不是让您给我泼冷水的!”   “我还要怎么帮你,难不成又让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人?我已经把脸丢够了。”陈晴也动了气,瞥眼看过来,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打上侧脸,致使那五官和面孔看上去有些微失真。   陈乐萤忽而一顿,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现出那张她恨极了的脸。   “......”握住文件底侧的手稍稍收紧,片刻后,她将文件掷甩出去,唇侧泛起一丝冷笑,“怎么,现在觉得我丢人了?那就去找你的另一个女儿啊,看她会不会像我一样对你言听计从!”   说完,陈乐萤不再去看陈晴的表情,摔门离去。   震荡地余韵褪去,诺大空旷的房间里,只余下陈晴一人。   她拉过一旁的沙发椅,缓缓坐下来,对着那叠解约合同静默良久。   其实,还有很多没说完的话。   陈晴想说,这也许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想说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她想告诉她的女儿,无论到何种关头都不要轻言放弃,就好像她当年一样。   可是她大概想错了,她以为陈乐萤能够懂得她的苦心,懂得她这么多年的辛苦培育。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差点让她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陈晴心里只剩下失望。   却不过也是一刹。   很快,手机上亮起助理打来的电话。   接通之后,她再次筑起外部的盔甲,变成了舞台上端丽耀眼的往日天后,处理事情游刃有余坚定果断,从不为谁驻足停留,也从不会让任何事,成为她闪亮人生中的污点。   -   10点半刚过。   白橙磨磨蹭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刚想看看谭启深在不在房间里,脚就踢到了地上铺的一层棉被。   她边擦头发边往下看——发现是个简易的地铺。   动作这么快?   这样想着,感觉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   见王姨抱着棉被和枕头进来,她往后避让了下,后背恰好抵在未关紧的浴室门上,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后倒去,好在有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   谭启深倾身过来,大掌拖住她的腰,把人拉了回来。   白橙的下巴恰好抵在他锁骨处,刚沐浴后的肌肤柔白细腻,伴着浅淡的阵阵馨香,胸口还在不停起伏,“...吓死我了。”   差点澡就白洗了。   “做事总是冒冒失失的。”被攀附住的某人给出评价。   她缓过神来,偏头纠正:“这是意外。”   说话间,鼻尖恰好和他温热的薄唇相触。   视线交织,白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唇上一暖,男人的气息压了下来。 第54章 54. 怕你太累   呼吸相抵, 白橙有些吃惊地往后仰,手推上他的胳膊。   她使劲往右侧使眼色,想提醒他王姨还在旁边。   然而这些动作却被谭启深故意忽视, 很快,那双“作乱”的手被他牵往腰间,温热的掌心贴住她后颈, 在她准备说话的时候发起进攻,将吻加深。   就在身边不到一米的距离, 王姨正背对着他们在打理床铺。   这种令人羞耻的交缠, 让白橙觉得惊心动魄, 又忍不住点点兴奋。   心跳不断加速。   突然, 唇瓣传来一阵轻微地刺痛, 是男人在惩罚她的走神。   白橙差点发出声音。与此同时,王姨已经将床铺好, 准备起身。   她呼吸一紧,手下意识掐住他的腰。   谭启深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就在即将被发现的瞬间,他双臂使力将人禁锢在怀, 同时推开身后浴室的门, 动作敏捷而迅猛,抱着白橙一同躲了进去, 就连关门的声响都是极轻的。   王姨专心于工作,未能发现身后的异样。   回身见房间里没有人, 只以为白橙出去了,整理完后便很快离开。   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白橙一颗心这才落下。   没来得及分神太久,背脊便猛然窜上一层酥麻。   谭启深眉眼含笑, 掌心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退离几分,额头抵着她的,眸光噙满暗色。   暖光浮动,刚平静不久的浴室再次响起水声,氤氲热气将镜面晕染上一层薄雾,映衬着窗外的朦胧月色,是爱意隽永的佳景良辰。   那年中秋独自徘徊在廊前的记忆,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远。   曾经拒绝为她再吹一首曲子的男人,终于,又成了她生命里最牵挂最在意的那个部分。   -   这一夜,兰苑二楼靠外侧的房间,灯火亮至凌晨后才熄灭。   月落日升,沿河主路上的车辆开始变多,河面光影交错,漾起层层凌波,是难得的好天气。   许是窗户没关严的缘故,凉风滲进室内掠过脚踝,使得睡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身体全部缩进被子里,轻轻蹙起的眉间这才舒展开来。   不过安逸的时光没过多久,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   白橙动了动,犯懒不去接,想等那声响独自平复。   十几秒后,“......”   她努力腾挪起来一点,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接通后,又缩了回去。   这通电话是李丽打来的,目的是跟她传达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白橙抓了抓头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如常。   网上的风波平息后,乐音想让她尽早投入工作,一早上就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行程。   堆积而来的工作强度更高,不过幸运的是,那道暂停工作的通知到底没有落实到她头上。   李丽跟她说完没多久,蔺染也来凑热闹,先是问了她一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后又就今天热搜的走向,跟她煲了快半个小时的电话粥。   这两个电话接连挂断后,白橙已经彻底醒了。   她以为还早,翻身去摸身边的人,结果只触碰到温凉的床板,心里一惊。   再抬头,看见数字时钟上的显示。   “……”完了完了,都快十点了。   白橙赶紧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房门在这时被人推开,她狼狈跑向浴室的身影被谭启深拦下,反观他一身清爽利落的装束,顿时觉得不公平,“你怎么起来都不叫我,害我这么晚。”   “怕你太累。”他说。   因这四个字,昨晚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白橙红着耳尖挪开视线,趿着拖鞋走进浴室,忍不住小声埋怨:“那你也不能把闹钟关上啊,这下顾爷爷又得批评我了,哪有长辈起了小辈还在睡的道理。”   傅家一贯家风严谨,加之顾启明一家还在,不能让外人说他们小辈不知礼数。   为此,白橙昨晚上特意定了两个闹钟,结果一个被谭启深关上了,另一个硬是没把她闹醒。   “我刚送顾老一家出门。”谭启深站过来,将她颊边垂下的一缕发挽住,“看来,这批评你是赶不上了。”   “......”白橙含着嘴里的牙膏泡泡,口齿不清地问,“介莫快就粥了?”   谭启深笑了下,轻轻捏了捏她鼓起的脸,“嗯,你可以慢点洗。”   话虽如此,白橙还是觉得有些失礼,赶紧把嘴里的沫吐了,“爷爷呢?”   “在院里散步。”   “哦。”洗着洗着想起件事,她随口问,“顾溪也走了?”   问完又像怕被看穿似的,白橙飞快垂下了眼睫。   谭启深笑眼看她,语气和动作都透着宠溺,依言回应:“都走了。”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音。   “我接个电话。”谭启深收回手,往外走。   白橙从水池上方抬起头,拿毛巾擦干脸,对着镜子,看见自己披散的头发被全数束起,在头顶上方绑了个小揪揪。   扎得还挺好。   她偏头左右瞧了瞧,嘴角漾起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住。   -   风波平息,白橙的生活和工作逐渐回归正轨。   流言被澄清,她的压力肉眼可见地减小很多,这几天连走路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趁着这次过节,谭语琳邀白橙在兰苑多住了几天,想趁此机会让她多陪陪老爷子。   其实白橙和傅致鸿之间说不上有多大的矛盾,有些话说开之后,祖孙俩又和睦如初了。   而且,上回顾老爷子在小花园里闹的那出被她当场撞见,没过多久,白橙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傅致鸿已经在慢慢接受她和谭启深的关系。   最大的变化就是,傅致鸿基本上不再跟她提起傅明修的事。   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傅明修也很少出现在兰苑。   那段口头承诺的婚约,终于在这年秋天迎来终结。   金秋十月,傅致鸿接到战友的消息,打算在这个国庆之后回乡省亲。   以往每次回去走动都是傅家夫妇陪同,今年老爷子特意点明让白橙和谭启深也一同去,就算是换种方式承认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   从北城回澜市,算上路上的行程,日程得有十天半个月。   为此,白橙特意跟公司要了两个星期左右的假期。   其实经过上次微博热搜的事件之后,她已经有意将工作重心从线上转移,开始重新拾起成为歌手之前的博主身份。   这段人生中短暂的高光时刻,白橙经历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严丝合缝的高强度工作的确能够锻炼人,但同时也在消耗她对于唱歌这件事的热情。   经过好几天的软磨硬泡,白橙终于跟公司达成共识。   鉴于上次热搜对她造成的不好影响,乐音在权衡利弊下,只等她把手里专辑的事情处理完,后续对她本人的一大串包装和宣传将暂时搁置。   结束最后一首原创曲目的录制之后,正式开启假期模式。   白橙和一直辛苦配合的录音老师告别,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阮桃正好拎着盒饭进来。   对于向公司提出休整这件事,白橙始终对阮桃抱有歉意。   她之前跟李丽沟通过阮桃的去留问题,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过,不希望阮桃一直做艺人助理。   李丽曾经是《天籁之音》的制片,看过阮桃的演出,所以也在帮忙留意适合她的机会,现在有一个以音乐为主的综艺节目可以让她去试试。   只是,不知道阮桃愿不愿意去。   桌上已经像往常那样摆满了刚买来的饭菜。   白橙拉开椅子坐下,还没想好措辞,抬头却看见阮桃在哭。   “怎么了?哭什么。”   阮桃用手抹去眼泪,想办法遮掩过去:“眼里进沙子了。”   白橙抽了张纸巾给她,凑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脸颊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巴掌印,红红的,不及多想,声音一下子沉下来,“谁打你了?”   这一问,阮桃赶紧用手把头发捋下来一些,将那道红印堪堪遮住,“没有,姐你快吃饭吧。”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只见顾靳手里拎着两盒米饭,递过来,“这是阮桃落下的。”   白橙觉出不对,将米饭放到桌上,问阮桃:“你刚刚碰见谁了?”   顾靳还在原地站着,阮桃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的游走,不知道怎么,情绪突然就控制不住,趴在桌边哭起来,过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起前因后果。   原来,从白橙在网上被人攻击那天开始,阮桃就一直和男朋友处于冷战状态。   对方先是对她的工作不满意,之后又开始百般挑剔她的学历,总而言之就是觉得阮桃根本配不上他。   中秋那晚,阮桃带男友回家吃饭,在饭桌上对方也没给阮桃父母好脸色,两人甚至当着父母的面大吵了一架,回家之后,阮桃便跟男友提出了分手。   “...可是他不同意。”阮桃边哭边说,“他说分手只能他提,我没有资格甩他。”   白橙越听眉头越紧,“那这巴掌印是怎么回事。”   “我提分手之后,他一直以各种方式纠缠我。今天我买饭回来,看见他就站在公司楼下,我说我不同意复合,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谁知道他竟然动手...”   到这里,阮桃已经说不下去了。   “人还在楼下吗?”白橙问。   阮桃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   白橙看了看手表,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   从阮桃上来到现在,应该也过不了多久。   短暂思量后,她拆开饭菜,安抚阮桃:“你先吃饭。”   随后,拉开凳子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哎,你去哪?”顾靳看她匆忙的样子,觉出不对。   可是冲向电梯那人跟没有听见似的,快步走了进去。   等顾靳赶到电梯门口,门却已经关上了。   白橙看着逐渐下降的楼层数字,想起就在阮桃成为她的助理后不久,带着那个男人和她吃过几次饭,那陷入爱情的甜蜜模样,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   不过幸运的是,她还记得那个男人脸。   显著的理科男特征,格子衬衫,黑框眼镜,样貌清秀斯文。   电梯到达底层,她带上口罩,揣着一腔火气跑至大楼门口。   十几秒后,确认了那道站在公交站台边的背影。   那人正在打电话,白橙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对方转过脸,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   扬起手,对准他的右脸甩了一巴掌。 第55章 55. 礼物   清脆地巴掌声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惊扰了正在站台前等车的下班族们。   有几道视线从白橙身上掠过,但她视若无睹,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对方仍然错愕, 转过身捂住脸颊后,眼神变得复杂又惊讶,“你...”   “记忆力不错啊, 还记得我。”白橙稍稍扬眉,笑了, “那正好, 也免得我再介绍一遍。”   她说话恰好给了男人弄清楚状况的时间。   就这么对峙半分钟后, 陈天宇才回过味来, 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打我?!”   白橙语气平平, 气势不退:“那你呢,你凭什么打阮桃?”   陈天宇语塞, 支支吾吾过了半天才说:“我那是手误,又不是成心的!”   “那你也当我是手误好了。”她耸耸肩。   “......”陈天宇惊呆了。   他捂着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大庭广众之下, 身边有人看着, 乐音又是白橙的地盘...   思忖之后,只好自己闷声吃下这个哑巴亏, 讨些嘴上的便宜:“行,这次我记住了, 麻烦你带句话给阮桃,就说我以前瞎了眼才会看上她,让她别后悔!”   白橙环胸笑着说:“哟,这倒巧了, 阮桃刚刚也是这么说的。”   陈天宇脸都气绿了。   没一会,公交车进站,男人闷声不吭地捂着脸往前走,上车前还不忘放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嗯,我等着。”白橙笑容十分友好地冲他挥手。   直到公交车驶离站台,她的脸才瞬间垮下来。   出了气泄了愤,白橙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去,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恰好和身后的人对上视线。   傅明修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见她看过来,右手下意识捂住脸。   那表情,就好像生怕她也会对他来上那么一巴掌似的。   白橙:“.......”   -   下班时间,咖啡厅里人并不是很多。   斜前方的演奏台上,女钢琴手乌黑的头发从后背倾泻下来,指尖跃动的音符通过功放,传达到在场每一位客人的耳朵里。   乐曲时而灵动跳跃,时而低缓婉转。   没一会,侍者端着咖啡过来,打断了白橙的视线。   她重新把注意力挪回傅明修身上。   见后者将随身拎着的一个纸袋推过来,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给你。”   纸袋上画着个穿着厨师服的小熊,脸圆圆的,底下的品牌logo有点耳熟。   白橙低头往里瞧了瞧,见袋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三条新鲜出炉的蛋糕卷,“这是?”   “我正巧路过这边,碰见这家店在做活动,买二送一,就顺便买了几个。”傅明修握着汤匙搅动咖啡,语速很快,好像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烫嘴,“买完才发现不是我喜欢吃的口味。”   “所以你拿来送给我?”白橙眨眨眼,将他剩下要说的话补足。   闻言,傅明修很淡地“嗯”了一声,随即瞥过脸去,“反正扔了也是浪费。”   说完,他心里就有些后悔。   明明这不是他的本意,怎么从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呢?   傅明修见空扫了一眼白橙的脸色,好在对方并未生气,只是在盯着袋子看了几秒后,唇角弯了弯,继而抬头,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他略微怔愣,像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蹙起眉头不再说话。   白橙见他别扭的模样,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二。   一个从不吃甜食的人竟然跑去买了三条蛋糕卷,说是买错了自己不爱吃,但实际上挑的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口嫌体直,说得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其实她并不讨厌傅明修,哪怕曾经那么激烈地争锋相对过。   相识多年,白橙太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是啊,这么好吃的东西扔了多可惜。”   她不拆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傅明修没有吭声。   又坐了一会,两人杯里的咖啡都喝得差不多。   白橙想起阮桃也许还在楼上等她,见他也没有别的事,便拎着东西打算提前离开。   “白橙。”离开座位时,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嗯?”她回过头。   耳边流淌的钢琴曲换了一首。   等平缓柔和的前奏响起后,傅明修才似欲言又止般摇了摇头,“没什么。”   白橙还想说句什么,口袋里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   “你接吧,我走了。”傅明修起身经过她,背脊绷得笔直,迈开大步往门口走。   门口侍者的问好声刺破平缓的空气,白橙站在原地目送那道背影消失后,才将注意力移回手机上,拎着东西离开咖啡厅。   她没有发现,身后有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经过拐角。   直到她的身影被人海淹没,傅明修紧绷的神色才似乎有一丝松动。   除此之外,他还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那些未能有勇气说出来的抱歉,遗憾那些被他轻易浪费丢弃的时光,遗憾他晚了一步明白自己的心意。   以至于现在,他已经无力去改变任何事情。   只能学着坦诚而平和地接受这一切。   -   从咖啡厅出来,白橙沿着原路往公司大楼走,边听蔺染在电话那头播报近期热搜的最近进展:   “陈乐萤这次算是栽了,工作室和本人微博先后发了两条道歉声明,都没让那帮粉丝消气。和颂星解约后,代言的好几个品牌也和她终止合作,估计得休整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了。”   “不过她背后有陈晴撑着,再差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对此,蔺染颇有点失望。   白橙踩上台阶,刷卡走进闸门,应和了声:“也许吧。”   “便宜她了。”蔺染那头叹了口气,话音一转,“说起来,你们家谭总这次的手段还真是雷厉风行,每一道声明都直戳要害,陈乐萤可能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是被自己公司亲手出卖了吧。”   “说实话,我还挺后怕的。”白橙站在电梯门前,看着反光镜面上自己的倒影,“要不是有他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陈乐萤的现状,都是她之前亲身经历过的。   道歉没有用,澄清被人喷,恶评和诋毁的微博像山一样越堆越高,自信和自尊被碾到尘埃里。   白橙不敢想象,如果这一切还在继续,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她也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在热搜爆发的那段时间,她会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连偶尔熟睡过去,也是被噩梦吓醒。   “我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退圈转行,但哪怕这样,那些恶言也有可能会跟随我一辈子。”   蔺染在那头静静地听着,能够从那语气中感知到她的情绪,“别想了,反正那些事最后不也没发生吗,谭总能出手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你要是真惦记着,不如买件礼物表示表示也行啊。”   说话间,电梯已经在面前停下。   白橙跟着人流走进去,扯起唇角,没接话。   挂了电话,狭小的空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她盯着头顶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仔细想想,好像交往之后,还真没给谭启深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算起来,他应该快过生日了。   这是时隔四年,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应该送他什么好呢...   没多久,电梯门打开。   白橙还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没注意到从下楼起就等在电梯口的阮桃,脚步刚踏出来,就见一道身影迎过来,阮桃急着问:“姐,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质疑的女声。   白橙颇感无奈地闭了闭眼,想象着李丽踩着高跟鞋走近,教育她的同时还不忘抬下眼镜的样子。   没多久,耳边就听见一句——   “你挺有能耐啊,当街打人,是嫌热度不够还想多上几次热搜?”   “......”   -   时间很快进入十月。   自从阮桃答应参加那档音乐综艺开始,整个十一黄金周白橙就没闲下来过。   阮桃是个粘人的性子,年龄比她小一岁,加上又是头一次单独录制这样类型的综艺,参加节目的艺人也都不认识,遇见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得来问她。   白橙看在她刚失恋的份上,想着帮人帮到底,不管阮桃问什么都认真仔细地给出建议,还特地约了自己常用的造型师为她锦上添花,节目录制前期更是全程陪同。   这些也就算了,但自从她国庆缺席了中期的几场录制之后,阮桃的连环夺命call越来越变本加厉。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那丫头的电话打得越来越不分场合。   有几次晚上的时间,恰好被谭启深碰上。   那时,白橙正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双颊布满潮红,快到临界边缘。   电话一响,她心弦微乱,只想将那扰人的铃声赶紧关了。   谁知还没摸索到,手机却被人抽走。   男人抬眸睇过屏幕,暗含笑意的喑哑嗓音随后落下:“要接吗?”   “不...”白橙根本无法认真思考这件事,也使不上任何力气去抢夺。   不断持续的铃声让她越来越紧张。   谭启深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变化,起了故意的心思,忽然缓下动作,让最后的过程变得炙热又磨人。亲眼目睹她一次次被席卷而来的浪潮牵引沦陷,再充盈他的整个世界。   自那几次后,白橙就给阮桃下了禁止令,让她不要再在晚上打电话来。   阮桃不明所以,追问了几次缘由无果,便只好照做。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某人晚上的发挥。   像是尝到了甜头,他达到目的的方式比以往更令人羞耻。   出发去澜市前一晚,白橙无欲无求地躺在床上,趁谭启深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把购物车里那件看了很久男士大衣,报复性点了删除。   送什么礼物。   反正他在床上也不用穿衣服。 第56章 56. 仿若在弥补当年拒绝她的亏欠……   澜市距离北城大概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下飞机后转机场大巴到达目的地, 正好赶上吃中饭的时间。   傅致鸿每次回来大都要住半个月,傅远林怕老爷子不习惯住酒店,特意在两年前买下了这套小四合院。以往家里的房间总是住不满, 这次加上白橙和谭启深,人多起来气氛也热闹不少。   知道老爷子要回来,阿姨早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用过午饭之后, 谭语琳扶傅致鸿回屋补觉,谭启深和傅远林坐在院子里喝茶, 白橙帮阿姨收拾完厨房之后, 独自回房整理衣物。   院子虽然不大, 但剩在静谧, 四面都有竹林围绕, 主厅门口的小花园里还种满了老爷子喜爱的兰花。   白橙趿着拖鞋从身后经过的声音,扩散到院子里。   正在倒茶的傅远林瞥了眼, 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你跟小橙吵架了?”   男人叠腿坐着, 指尖摩挲着瓷杯底座,不知想到什么, 缓缓勾唇:“没有。”   “还没有, 我看她怎么一个上午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明显就是生气了。”傅远林说完又问, “你小子干嘛了?把人千方百计哄到手,现在又欺负人家。”   谭启深但笑不语, 面容闲适地喝了口茶。   傅远林见他那讳莫如深的样,也不管其中是什么原因,只催促道:“小橙可是你姐的心头宝,快去哄哄, 别到时候被你姐发现了。”   “什么事别被我发现了?”刚从房里出来的谭语琳听见这话,随口问了句,“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呢。”   傅远林手一顿,随即矢口否认,“没什么。”   谭语琳当然不信,坐下来想问清楚时,见对面还空了一张椅子,又问:“小橙呢?怎么不见人。”   谭启深坦言:“在房间里。”   “这么好的天气窝在房里干什么,快把她叫出来晒晒太阳。”   “估计今天起早了吧。”认定是小情侣闹别扭的傅远林在一旁打圆场,“让她多休息会不要紧,反正王叔那也是晚上再去,来得及。”   -   回到房间,白橙整理好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又跟阮桃聊了半个小时之后,才着手开始收拾衣物。   这次回澜市,出行的必需品比平时她出差带的要多,加上谭启深的,总共有五个箱子。   整理衣物是个大工程,加上身体原因,等收拾完箱子里的大件衣物,白橙就有些困了。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过心里暗示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眼皮还是越来越沉。   谭启深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坐在靠床边的地毯上,抱着抱枕睡着了。   面前的Pad上还在播放着最新一期综艺节目,脚边摊开的箱子刚整理了一半。   阳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倾泻进来,落在女人精致小巧的耳垂上,使得脸颊上的那些小绒毛清晰可见。   下一秒,电脑上的画面被按下暂停键。   谭启深轻轻将她怀里的抱枕抽走,继而俯身,将人拦腰抱起挪到床上。白橙挪了挪脑袋,在枕头上找了个舒适的角度,没一会,紧蹙的眉梢平复开来。   他为她掖好背角,又将她胸前没盖好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正处于睡梦中的白橙懵懵懂懂,只感觉有只手在作乱,下意识攥住被子把胸口捂紧了,嘴里振振有词:“今天不行...我大姨妈来了。”   谭启深忽然顿住,等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是前些天把她折腾狠了。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眼底溢满柔光,温声道:“我知道,睡吧。”   得到回应,白橙手上的力度好似松了些。   待人睡熟后,谭启深独自将剩下的衣物整理放好,见时间还早,索性拿了本白橙带来的书翻看着。   看了一会,睡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白皙小巧的脸恰好转过来,面对着他的方向。   男人偏头看去,看见她安适的睡颜,倏然想起被她堵在酒店房间的那一晚。   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床头灯还亮着,女孩立在墙沿边,目光坦然又谨慎,瞳孔深处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渴望。   她朝他张开手,问:“你能抱抱我吗?”   后来他是怎么回答的?谭启深记得,他好像说了一段很没有人情味的话。   具体内容已经无法拼凑完整。   但他不会忘记白橙当时的眼神,就好像一下子,她眼底的光忽然灭了。   回忆中断,谭启深合上书本坐到床边。   睡梦中,白橙呼吸匀称,乌黑浓密的眼睫轻轻地颤。   他眼波微动,俯身在她唇侧落下一吻。   仿若在弥补当年拒绝她的亏欠。   -   这一觉,白橙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她揉揉眼撑坐起来,放在被子上的书顺着起伏滑落下去,掉在了地板上。   门口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很快,谭启深推门进来,房门打开的缝隙,恰好能看见谭语琳就站在他身后。   “小橙醒了啊?”   白橙不好意思地应了声,赶紧披上外套从床上下来。   “在我面前还这么拘谨。”谭语琳笑眼看着她,“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说这边晚上会降温,过来叮嘱你们一声,待会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点。”   “嗯嗯,好。”她忙不迭点头。   交代完,谭语琳不再打扰他们,带上门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逐渐远离,白橙才拿了替换用品往洗手间去,出来的时候,鼻尖嗅到一股甜腻辛辣的生姜味,凑过去看,发现谭启深正把保温壶里的姜茶倒进碗里。   “好香啊。”她偏头靠在男人肩膀上问,“你煮的?”   谭启深将保温壶底的红枣舀出来,把勺把递给她,“趁热。”   白橙笑眯眯地接过来,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地喝着。   姜味混着红糖水的热度传至全身,没一会就感觉浑身都暖了起来,心里也甜滋滋的。   “今天太阳好好哦。”喝到一半,她看着窗外还未收敛的阳光感叹。   谭启深收回视线,顺势问:“现在时间还早,想不想出去逛逛?”   白橙眼神微亮,“好呀。”   -   碍于晚上的行程,他们不好走远。   不过这个四合院离中北大院挺近,开车过去只需要15分钟。   好长时间没回来,白橙也想回去看看。   谭启深自然依着她,出门前特意给她贴上了暖宝宝,把红糖水也灌了一杯。   沿着四合院门口这条街上主路,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右拐,就是中北干休所位于的街道。   白橙坐在车上往外看,发现这里还和从前一样,除去多了些现代化设施之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灰白的水泥路向里延伸,两岸的松柏常年如一日的伫立着。   谭启深把车停在沿河边的停车场里,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熟悉的景致一幕幕跃进视野,勾起许多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我就是在这所小学毕业的。”走了一会,白橙停在一面被锁上的铁门边说。   旁边灰败的木制招牌上,还依稀能辨认出用隶书写着“中北区第三小学”的字样。   谭启深:“看样子,已经搬走很多年了。”   她点头,依依不舍地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会,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才继续往前走。   “我记得以前一到放学,校门口就围满了人,全是来接孩子的家长。”白橙挽着他的手说,“不过学校和大院离得太近了,爷爷就从不来接我。”   说到这里,她想起从前那段军事化作息的日子。   虽然拥有满腔的愤满和不愿,但现在往回看,每一天,每一个令人铭记的瞬间,都是闪闪发光的。   “对了,你还记得那吗?”走到中途,白橙指了指位于右侧的一条窄巷,“初中的时候我被小混混堵住那次,你刚好经过,我向你呼救,结果你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谭启深想了想,并没有在记忆里搜寻到这个片段,“有么?”   “有啊,你当时都不管我。”她现在想起来都还很气,“我还那么小,万一受欺负了怎么办?” 第57章 57. 落款:谭启深   午后的沿河街道上, 身边经过的大多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他们有些坐在廊下晒太阳,有些正抱着晾好的被子往回走,悠闲时光里, 耳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说的,难免引人注目。   就连身边骑着三轮车经过的老大爷, 都不由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橙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激动, 抬头时又恰好跟那位老大爷的视线对上, 瞬间耳根就红了, 赶紧埋头往谭启深怀里躲, 边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男人笑了下, 垂眸将她的外套衣领往上提了提。   刚才的话题早已被白橙抛诸脑后,她现在只希望赶紧脱离那些爷爷奶奶的视线范围。   两人并肩走在沿河的街道边, 秋光潋滟,透过树缝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经过一个拐角后, 白橙终于看见了那片熟悉的墙院。   以往老旧的铁门已经被现代化的道闸所替代,透过无人的闸口, 可以依稀瞧见院里的景致。   原本一眼就能望见的小平层变成了崭新的二层小楼, 立在大院中央的那棵榕树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道路两侧傲然挺立的水杉, 郁郁葱葱,颇有生机。   “好多年不回来, 这里的变化简直太大了。”白橙忍不住感叹。   谭启深伸手拢住她的肩,为她抵御风口扑面而来的寒意。   旧物旧地总是容易勾起人的许多遐思,白橙靠在他怀里,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 那场相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然而等她回神,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干休所有规定不许外人进入,在征得门口警卫员的同意之后,白橙拍了两张照片留作纪念。   “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把手机收进口袋,话里透露出不舍。   谭启深牵着她一同往回走,“你要是想,我们以后就经常回来。”   白橙摇摇头,仰起脸冲他笑,“你这么忙,还要抽时间陪我,不就显得我太不懂事了?”   “陪你才是正事。”他微微收拢握住她的手。   其实不止是白橙在想,当目睹过跟以前已经太相径庭的旧地时,谭启深才恍然惊觉,从前到底错过了多少时光。   不仅是那四年。   还有拒绝她之后的每一天。   他想让白橙知道,从今往后,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才不算虚度。   -   黄昏降临,远处天边的分界线上,蔓延出一抹泼墨似的橘红色光晕。   刚才还明亮温暖的阳光,正在努力散发它最后的几丝余热。   回程到中途的时候,白橙忽然有些饿了。   谭启深把随身带的保温瓶打开,让她喝了两口。   又走了快十多米,恰好经过一家亮着灯的小卖店。   这会已经过了放学时间,门口有两三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正在玩闹,嘈杂童声应和着老式电视机里播放的爱情片,将静谧的户外空间映衬得鲜活又热切。   小小的一个档口,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展示牌,货物全一股脑儿全堆在柜台里,她在模样古朴的台面前看了看,最后选了一袋四方大小的鸡蛋糕。   老板娘帮她拿出来,白橙接到手里看了看,日期还挺新鲜。   小店面对的顾客群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所以不接受手机支付,只收现现金。   她出门向来没有带钱包的习惯,于是只好在原地等着谭启深回车上去拿。   男人走了以后,老板娘的目光才从远处的那道身影上收回来,笑眯眯地说:“闺女,你男人长得真俊咧,比那电视上的演员都俊。”   白橙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说完,她随意瞥了一眼电视上的画面,正好看见老板娘用作对比的男主角的脸。   嘴角无意识缓缓上扬。   那是,当然没有他长得好看。   看服装样式和妆容,好像是个时间挺久远的电视剧。   屏幕里,男主角正含情脉脉地在向女主角表白,声音透过老式电视机的音箱,带着电流特有的磨砂质感:“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碧云,跟我在一起...”   表白的话还没说完,谭启深就已经回来了。   他从钱包里拿出现金递给老板娘,又将找回来的零钱收进夹层里。   付完钱,白橙跟老板娘说再见。   临走之前,她有点好奇地望了一眼,电视上的画面已经换成了女主角,然而因为隔得太远,几乎已经听不见电视的声音。   白橙悻悻转身,心里忽然滋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说她对谭启深是觊觎已久,那么他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   去王叔家的路上,白橙有好几次想提起这个话题。   结果不是被别的事情岔过去,就是被电话打断。   直到,从澜市回到北城那天。   连绵的阴雨过后,恰好是个久违的大晴天。   趁着天气好,白橙打算把柜子里那些衣物都翻出来晒一晒。   平时的午饭一贯是由谭启深包揽的,中午这段时间,收拾东西的任务就落到了她头上。   白橙把自己的衣物整理完,才去到谭启深的房间。   男人的衣帽间简单又整洁,面上都还放着夏秋穿的正装套装,剩余衣物应该是装在柜子里了,白橙拿了凳子站上去把柜门打开,果然看见柜隔里放置的风衣棉袄之类。   她跑了几趟,差不多把隔间里的衣服拿完了。   看阳台还有位置,便想把柜子里的棉被也拿出去见见阳光。   结果抽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四方样式的盒子,没卡住,就这么连着被子掉出来。   木盒从高处坠落,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白橙连忙把被子放下,很快,谭启深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怎么了?”   她刚想拿着盒子去承认错误,随后看见地上散落的东西,话音一转,“没事,凳子不小心撞到门了。”   “小心点。”他再次叮嘱道,“拿不了的东西放着,等我来。”   “好,知道啦。”白橙大声回。   等了一会,直到厨房重新响起炒菜声。   她慢慢地将地上那些信封捡起来,仔细看了看信封上写的收件人姓名,分别是谭启深的父亲、姐姐、还有几封写着她的名字。   白橙忽然意识到什么,拿起手边日期最近的一封。   黑色的钢笔字,透过薄薄的信封袋映入她眼底。   虽然这个动作并不礼貌,但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使那一行行字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小白,很抱歉让你看到这封信。   当你收到它的时候,我可能再也无法亲自去见你。   不知道这对你而言会不会是一个好消息,但对我而言,并不是。   你在酒店问我的那个问题,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会亲自告诉你答案。如果没有,我也不介意就在这里同你说明。   原谅我那天一走了之的自私行径。   假若时光能够重来,当你伸手提出让我抱你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拒绝你。”   落款:谭启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里的声响停止了。   “小白,来吃饭。”男人的声音将她凝滞的思绪唤回来。   白橙赶紧把东西收好,放回原位,“马上。”   出门前,她还特意低头在桌边的镜子前看了眼,确认眼底的猩红消散后才离开。   脚步声匆匆远离。   主卧的窗台上有阳光透进来,映得满室明亮。   “哇,是阳春面诶。”清甜的女声让光影变得生动。   “慢慢吃,先喝点汤。”   ......   暖冬的天幕湛蓝通透,阳台晾晒的各式衣物沐浴在温柔的暖风中。   和煦艳阳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在谈笑玩闹。   热恋虽迟,但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幸好,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