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症》   作者:木羽愿   文案   阴郁偏执*娇弱病美人   破镜重圆/先婚先爱/救赎   虞清晚是临城出了名的病美人,养在温室的一朵娇花,生得冰肌玉骨。有人戏言,怕是走两步路都要被风吹倒。   直到收养她的容家一夕间破产了。   容老爷子因突发心梗去世,连带着养女虞清晚也即将被扫地出门,沦为临城的笑柄。   葬礼上,虞清晚见到了那个一手操控容氏破产的罪魁祸首。   墓园里小雨淅淅,男人从卡宴上下来,一袭黑西装,身形颀长,压迫感极强,如阎罗降临。   所有曾欺辱背叛过他的人里,只剩下虞清晚一人。   雨幕里,她跪在墓前,单薄瘦弱的身形瑟瑟发抖,却无人敢撑伞。   他半蹲下身,扼住她的下巴,逼她的脸转向墓碑。   感受到她的颤栗,贺晟贴在她耳边,满意又恶劣地勾唇:“你依附着的那棵树,终于倒了。”   “而你,只能来求我。”   虞清晚咬紧唇,忽然歪头狠咬住他的手掌。   她扬起脸,一字一句:“你做梦。”   直至鲜血丝丝渗出,男人仍未松手。   他笑意冰冷,“可惜,你没得选。”   某日,新锐画家虞清晚的一组作画照片爆红网络。   照片中的女人身着黑色提花的新中式连衣裙,肤白胜雪,细腰盈盈一握。   不久,虞清晚成名的一副暗黑风油画《作恶》,就被神秘卖家以一亿美金的天价拍下。   而传言里风评最差,最不识风雅的贺家掌权人,竟被媒体破天荒地拍到出现在虞清晚的私人画展上,引人乍舌。   记者壮着胆子上前:“请问贺总,这幅画是哪里吸引您驻足已久呢?”   贺晟盯着画目不转睛:“作者。”   “那...”   他懒懒抬眼,语气不耐:“太太画的我,有问题?”   “那您以一亿美金的天价拍下...”   “哄她。”   网上留言四起,都在心疼娇弱美人怎么就落到阎罗爷的手里去了,肯定是被迫。   “被贺家那位占了,病美人不会没两天就被吓得病更重了吧?”   直到不久,又是一组照片传出。   照片里,那位凶神恶煞的贺家掌权人,半蹲下身,端着药碗,不耐其烦地喂着那位病美人,袖口染了药渍也毫不在意。   他放低语气轻哄:“晚晚乖,再喝一口。”   —没有你,我才会沦为彻底的恶。   泥泞*泥泞里开出的花   狼*兔/双C/he   阅读指南:   1.别光看文案就说不理解男主都把女主家搞破产了女主还会爱上他,文里情况特殊,看了就知道。   2.文案里男主喂女主的是中药,不是胶囊。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晟,虞清晚┃配角:容熠,秦悦柠┃其它:   一句话简介:阴郁偏执*病美人   立意:爱是学会放手  ​ 第1章   ◎你想逃到哪去?◎   九月,临城。   深秋萧瑟的风卷起地面上枯黄的落叶,秋雨初歇,车窗壁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显得愈发清冷。   一辆黑色迈巴赫正平稳驶向医院。   车内,司机觉得太过安静,随手把电台打开。   新闻播报声立刻从车载音响流泻而出。   “据悉,容氏地产今日股价再度暴跌30%,市值蒸发近80亿人民币,容氏集团董事长容钦华突发急病入院。而导致容氏集团受到此次剧烈冲击的海外公司却始终不曾露面,领导人身份成谜.....”   从上周开始,容氏集团在各行各业的产业接连受到冲击,危机来得突然,容老爷子年岁已高,一怒之下气血攻心,住进了医院。   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商场上哪个竞争对手下了狠手,打算把容家往死路上逼。容家旁枝多,这几天已经在明里暗里准备瓜分家产了。   唯独.....   司机又通过后视镜悄悄瞥了眼后座上女人的神情。   只见虞清晚的视线望向窗外,神情亦无任何变化,仿佛新闻里说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看着她淡然清丽的模样,司机心里又忍不住犯起嘀咕。   明明是靠依附着容家过活的养女,眼看容家落难,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奇怪。   -   不多时,迈巴赫在医院门口停下。   不少人的视线纷纷朝同豪车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截纤细的小腿从车门里迈出。   下车的女人身形单薄纤瘦,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皮肤莹润得近乎通透,隐约透着有些病态的白,像温室里久未晒过日光的娇花,莹白的花瓣周围晕着淡淡的粉。   乌发被一根桃木细簪随意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细颈,透着脆弱易碎的美感。   她的眉眼也生得极温软,却像是画师用画笔描摹过般的精致,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虞清晚鲜少出门,依然不太适应公共场合受人侧目,便加快了脚步。   她一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住院部,乘电梯上到VIP楼层。   医院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VIP楼层空荡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护士推着推车从走廊里经过。   虞清晚几乎隔几天就来医院送汤,护士早就已经认识她,立刻起身去迎。   “虞小姐来了,不巧,容董事长刚刚已经睡下了。”   护士扫了一眼病房,又压低声音补充:“醒的时候又砸了病房里的花瓶,怎么劝都不听。”   容钦华的病势严重反复,本来就是急火攻心导致的脑淤血症状,暴戾的脾气却又不知道克制,再这样发个几次火,指不定都会撒手人寰。   是个正常人都觉得难以忍受,恐怕也只有虞清晚这样好脾气的人才能在容老爷子身边照顾,还忍受了这么多年。   闻言,虞清晚只是笑笑,嗓音清浅:“您多担待。”   她把带来的鸡汤端出来,又把保温盒下层的盖子也打开,对护士温声道:“下午在厨房时顺便烤了几个蛋挞,给大家分一分吧。”   护士一垂眼,便看见女人本该完美无暇的纤指上,布着浅浅的划痕和薄茧,破坏了些许美感,并不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从容老爷子住院进来,虞清晚每次来医院,都会或多或少给他们这些医护带些甜点来。   香甜的气息从食盒里飘出来,护士将心里的疑惑压下,不禁感慨她的体贴:“谢谢虞小姐,您太客气了。”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虞清晚转过头,就看见容钦华的首席秘书林森站在自己身后。   年轻男人西装革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气质老练,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眉眼清冷俊秀。   “小姐,方便说几句话吗?”   -   走廊里,四下无人。   林森站在虞清晚面前,也不浪费时间,直入正题。   “今晚临城附近的海域上会举行一场私人游轮拍卖会,董事长听说,拍卖会上有一味非常名贵少见的中药材,也许对董事长的病有帮助。”   大概是因为人上了年纪,尤其是像容钦华这种有钱人,一旦生病,就更会想尽办法地用金钱来延长寿命,所以这几天里,才会让虞清晚变着花样地用各种昂贵药材炖汤送到医院。   “航程为期两天,董事长希望您务必将东西带回来。”   虞清晚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去?”   林森肯定点头:“是的。”   她蹙了蹙细眉,面露不解,又轻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说着,林森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取出邀请函递给她。   他的语气也微微凝重了些:“因为这张送到容氏的邀请函上,只写了您一个人的名字。”   虞清晚一愣,她抬手接过,翻开邀请函。   极富质感的黑色邀请函上,烫着暗金色的花纹,果然是她的名字。   翻到背面,落款没有署名。   自从几年前被容家收养,因为身体原因,她几乎从不出门交际,和临城的豪门圈子也没有任何往来,认识虞清晚的人也寥寥无几。   谁会给她寄这样一张权贵圈子才能进入的邀请函?   沉吟片刻,虞清晚犹疑着问:“是钟先生吗?”   林森眸光微动,回答:“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钟先生最近的确在计划回国。”   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浓重的不安感,虞清晚想要开口拒绝。   可她动了动唇,刚想要说话,似乎想到什么,纤长的睫忽而又垂了下来。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从被容钦华收养的那天开始,她的人生就不再由自己做主。   她所有的软肋,都被容钦华捏在手里。   她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否则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一次次地反抗,失败,再到最后彻底失去抵抗的勇气。   这一点,林森知道,虞清晚更清楚。   末了,她垂眸,遮住眼底那抹晦色。   没再多言,只顺从地点头:“我知道了。”   女人的眼睫低垂,模样乖顺,面容透着几分病态的白皙清透,美目却黯然无光。   林森目光微顿,眼眸深处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不忍,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淡声道:“一会儿我会亲自送您过去。”   -   离登船时间还剩几个小时,林森便送虞清晚回容家收拾行李。   老宅里很安静,佣人们井井有条地打理着卫生。   她上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装到行李箱里。   很快,房门被人敲响,一个圆脸女人端着餐盘走进来,面目和蔼可亲。   是容家的佣人李姨。   四年前,虞清晚刚刚来到容家时,照顾她起居的人就是李姨。   李姨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药,热腾腾的,散发着清苦的味道。   大概是听说了她要出门,李姨上楼时还特意装了几袋熬好的药带上来,喝的时候只需要热一热。   见虞清晚正收拾行李,她关切开口道:“小姐,衣服带件厚些的吧,最近换季,别感冒了。”   她笑了笑:“嗯,谢谢李姨。”   虞清晚身子弱,只能靠常年喝中药调养着,每到换季,稍微着个凉,都可能大病一场。   不用李姨说,她自己也知道小心。   接过药碗,等放凉些了,虞清晚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随着温热的中药顺着喉管滑入胃部,她的细眉也跟着紧紧拧起,五官皱成了一团。   苦,沁入五脏六腑的苦。   明明已经喝了很多年,她却还是习惯不了这阵苦味。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虞清晚又连忙将药碗旁的硬糖含进嘴里,甜意在舌尖慢慢化开,驱赶了苦气,她紧皱起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李姨接过空了的药碗,看着她过分白皙的脸,语气心疼不已:“钟先生快从国外回来了吧,等他回来,应该就能和小姐把婚事定下来了,小姐就能从这里搬走了....”   听到后半句,她的眸色黯淡些许,随即无奈地蹙起眉笑:“李姨,我和钟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样。”   李姨只当她是害羞了,也没再继续调侃下去,转头又注意到虞清晚桌上的那瓶鲜花:“这盆花摆在卧室里太久了,我等会拿出去晒晒阳光。”   李姨说着便端着药碗先出去了,卧室再度安静下来。   虞清晚的视线也落在床头柜上的那只花瓶上,怔然片刻。   海棠花莹白的花瓣已经有些打蔫了,颜色近乎晶莹透明,花蕊也变得不再鲜艳,残存的美丽逝于掌心,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破碎感。   她伸出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花瓣的边缘,眼里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哀伤。   这株生命力脆弱,即将枯萎的花,只会被人从一个温室移栽到另一个温室里,依靠着人工养分赖以生存,早已被注定的命运,多么悲哀。   像她一样。   -   转眼,夜幕降临。   临城港口,薄雾弥漫,海面星点的光排列成一条绚烂的灯带。   游轮登船入口,侍者正依次有序地查验着每位宾客的邀请函。   队伍里,女人身姿娉婷,一身新中式素色长裙,精致的朵朵海棠刺绣坠于裙摆,在码头的晚风中随风摇曳而起,似乎风再大上一些,就能将她的人都吹走。   初秋时分的夜晚算不上很冷,女人的肩上却披了件极厚的羊绒披肩,抵御着寒风。   白色披肩一尘不染,成色已是雪白无暇,她的肤色却更要白皙几分,精致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病弱之姿。   虞清晚孑然而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队伍里频频投来的视线,还有四周的人低声耳语。   “她是哪家的千金?”   “不知道,从没见过。”   这时,有人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邀请函,低声惊呼。   “等等,她手里拿的..是金色邀请函?”   又是一阵冷风掠过,虞清晚回过神,将身上的披肩拢紧了些,忍不住轻咳了声。   刚刚林森将她送到港口便离开了,港口的风有些大,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觉得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训练有素的侍者注意到她的邀请函,赶忙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小姐,您请这边跟我来。”   虞清晚疑惑抬眸:“可是队伍还没排到我....”   侍者解释:“您手里的是金色邀请函,无需排队,是我们老板特别宴请的贵客,可以直接通过贵宾通道登船,享受最高级别的服务。”   她愣了下,看向自己手里的邀请函,又侧眸看了看别人的。   好像的确不一样。   其他人手中的都是黑色,而她的邀请函上镀着特别的金色花纹。   心中疑窦更深,虞清晚却也没机会细想,只好跟着侍者一路穿过甲板,走进客舱区域。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房卡刷开门,入目所及的就是房间里低调奢华的布置。   柔软厚实的进口地毯几乎把所有地面铺满,不见一丝灰尘。鲜花插在青花瓷瓶里,窗外海浪滚滚。   虞清晚皮肤敏感,平时习惯睡真丝的床单,这里的床单也是最好的真丝面料。书桌上放置的透明器具,似乎是专门用来温药的茶壶。   甚至靠着窗边的地方,还摆着一副画架。   这个待遇,未免有些好得过分了。   到底是谁?会准备的如此细致?   虞清晚蹙了蹙眉,心里更加奇怪,侍者正要离开,就被她开口叫住。   想到这封奇怪的邀请函,她迟疑道:“冒昧问一下,你们的老板是?”   “抱歉客人,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侍者歉意地答了这么一句,便关门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虞清晚将带来的行李简单整理了一下,四下奢华的环境却让她越发觉得揣揣不安。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纠结要不要给钟庭白打个电话。   钟庭白是临城高官之子,书香门第出身,为人斯文矜贵,成熟体贴。   三年前虞清晚和他在一场画展偶然相识,钟庭白在艺术方面造诣颇深,两个人对一副名画交流甚欢,才成为了朋友。   因为钟家背景雄厚,容老爷子才并未阻止他们来往。只是钟庭白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最近才打算回到临城。   她认识的名贵寥寥无几,除了他,应该也不会有人特意寄邀请函给她。   思来想去,虞清晚也没得出其他答案。   她正想要拨出电话求证,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虞清晚走过去开门,就看见一位侍者端着托盘站在门外。   侍者将手里的黑丝绒盒子递给她,恭敬道:“虞小姐,我们老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另外,请您稍后前去赴宴。”   她怔了怔:“给我的?”   “是的。”   虞清晚疑惑地拿过托盘上的盒子,打开。   只见一条翡翠琉璃手串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中央。   珠子是极品的冰种质感,墨色的花纹萦绕荡漾在剔透的琉璃之中,看质地便知道价值连城。   虞清晚的指尖陡然收紧,不知怎的,她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奇怪的邀请函,价值连城的礼物。   如果不是钟庭白,还会有谁?   一个她不愿面对的答案在心头不受控制地浮现,令她的手止不住地有些发颤。   这时,侍者的声音再度响起,将虞清晚的思绪拉回现实。   “小姐,请您随我来吧。”   -   带着那阵疑惑,虞清晚跟着侍者穿过走廊,来到顶楼最里侧的房间。   “滴——”   房门被刷开。   夜色已深,房间里环境幽暗,像是恍然间迈入另一个世界。   混沌又暗无天日。   她的手里还拿着刚刚那枚丝绒盒子,迈进门的一刻,虞清晚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周围,视线就被某一处吸引过去。   看见那是什么的同时,虞清晚顿时怔住。   那是一个纯金雕刻而成的笼子,镶在笼子上的似乎是一颗颗钻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依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奢靡得过分。   一只通体洁白的兔子躺在笼子里,正安静地吃着面前盘子里的草,听到声响,它的红宝石般的双眼望向虞清晚,目光似乎充满悲悯,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虞清晚与那只兔子对视了几秒后,心里那阵无法言说的预感更深。   回过神,她深吸一口气,又往里面走了两步,只见一座香炉放置在中央,袅袅青烟从炉中升起。   幽幽的檀香木气息浮动在空气里,不停钻进鼻翼。   前方不远处,一道屏风立在中间,屏风上雕刻的纹样似乎是麒麟,姿态肆意狂妄,模样惟妙惟肖。   充斥着一种诡谲狠戾之感,似乎下一刻就能从屏风上活过来,冲上前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发怵。   后面放置着一座红木雕刻而成的椅子,屏风上面倒映出男人的背影。   那道颀长的身影高大挺括,利落的黑色衬衫勾勒出宽肩,轮廓线条有些锐利。修长双腿随意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   空气静得几乎让人神经发紧。   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袭来,不太像是钟庭白。   虞清晚的神经倏然绷紧,呼吸也下意识慢了几分。   看着屏风后的影子,她动了动唇,不确定地轻问出声。   “是钟先生吗?”   男人晃动酒杯的动作停住了,连带着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隐约凸起了半分。   无形的低气压蔓延开来,虞清晚顿时屏住呼吸,定定看着他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起身。   窸窸窣窣的声响灌入耳中,让她的神经一寸寸绷紧。   半晌,他终于低声开口:“就这么想见到你的钟先生?”   那道声线低沉冷冽,莫名让人感到寒意席卷全身,灌进虞清晚的耳中。   熟悉的嗓音,让虞清晚浑身一僵,脑中绷紧的弦仿佛突然断开来。   “啪——”   她手里握着的丝绒盒子顿时滚落在地,砸出一声闷响。   随着他的脚步逼近,虞清晚下意识想要往后退,才发现身后的门却早已被人关紧了。   男人注意到她后退的动作,漆黑如潭的眸底划过一丝波澜,泛起的戾气被压制回去。   那道熟悉低沉的声线幽幽从身后传来。   “船没靠岸,你想逃到哪去?”   作者有话说:   冬天适合重逢,一本久违的破镜重圆带给大家,希望大家能从这本文里收获温暖和感动~   以下为详细版排雷:   1.破镜重圆,伏笔较多,男女主不可能一开始就把误会都说清,不要上来就骂主角不长嘴哦,我爱拉扯。   2.非女强爽文,非娇妻文学,女主生病,柔弱型,但很坚强,有成长线。男主偶尔发疯,占有欲强,不大正常。   3.古早狗血微强取豪夺,不完全型先婚后爱。   4.非纯甜文。   5.以上雷点若触及请礼貌点叉哦。晋江文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最后祝看文愉快! 第2章   ◎你的女伴,今晚归我。◎   大概是按下了什么遥控的开关,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   明晃晃一片冷色灯光洒下,让她不适应地闭上眼。   直到再次睁开时,看清面前的人,让虞清晚生出刹那的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多年未见,眼前的人仍旧能与记忆中的面孔渐渐重叠。   男人眉目俊美,精致打理过的碎发被梳到额后,露出极为深邃的眉骨,鼻梁高挺笔直,连喉结的线条也凌厉。   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却尽是邪肆与凉薄。   比起几年前,五官里的稚嫩褪去,所有晦暗难辨的情绪被深藏在眸底深处,只是与他对视,便都会被那阵压迫感逼得喘不过气来。   宽阔的身影笼罩在面前,遮挡住身后一部分吊灯的光线。   贺晟淡淡垂眼,漆黑的眸紧紧噙住她的视线。   看着她愣怔失神的模样,他略带讥讽地扯唇:“不记得我是谁了?”   低沉喑哑的嗓音轻轻敲击着耳膜,猛然将虞清晚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不是幻觉。   贺晟回来了。   让她意料之外的重逢,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像是喉咙处被猛然塞进了一团棉絮,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明明有话想说,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气氛陷入沉默,分开时的歇斯底里依然止不住地涌进脑海里。   那天,大雨倾盆,雷声轰隆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天空撕裂开。   她坐在车里,忍不住回头去看车后的那道越来越远的人影。   铺天盖地的雨水几乎快将那道身影淹没。   那道孤寂的,被她抛弃在后的身影。   少年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脸上遍布伤痕与灰尘,擦破的唇角挂着淤青,冷硬绷紧的背脊,每一寸骨骼都在隐忍,眼尾也隐隐泛起红。   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冲刷他的脸颊,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   不论过去多久,那阵撕扯的痛感依旧无比清晰,汹涌而来的细枝末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段过去。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虞清晚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贺晟。”   四周的空气静得人发慌,随着指尖一点点攥紧,指甲陷进血肉泛起刺痛,出口的声音也异常滞涩。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说出一句:“贺晟....对不起。”   灯光朦胧下,女人纤长的睫低垂着,如蝶翅般轻震,藏住眼底的黯然,她尖尖的下巴陷在披肩里,脸色也苍白异常。   贺晟的视线近乎贪婪地从她的五官一寸寸描摹而过。   他唇线抿紧,似乎是在辨别她这句道歉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   她也只是说了这一句,便再不发一言。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死寂,时钟的声音滴答滴答,似乎能将人的心脏慢慢凌迟。   就在这时,手机的震动声忽然响起,打破凝固的气氛。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虞清晚回过神,慌乱从包里翻出手机。   钟先生三个字跃然屏幕。   她的指尖猛然僵住,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更跌至冰点。   贺晟自然也看见了。   他忽地笑了,语调里带着讥讽。   “虞清晚,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虚伪。”   只是这么一句,便化作锐利的刀刃直戳胸口,刺破虞清晚故作平静的伪装,让她的脸色骤然惨白。   他恐怕早就对她恨之入骨。   贺晟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未变过。   他的爱,恨,全部都摊开得明明白白,不屑隐藏。   他来到临城的目的也是一样。   她和容家,都是罪魁祸首。   握着电话的手怎么也摁不下接通,就在虞清晚恍然失神时,他却俯身逼近。   她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却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   靠近她的那一刻,血液里所有躁动的因子都仿佛被瞬息抚平。   贺晟轻阖上眼,唇角轻勾,低哑的声线,如恶魔在耳畔低语。   “你觉得这次,我还会轻易放你走吗?”   周围的空气顷刻间密不透风,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身后的光线被男人的身形尽数遮挡住。   热意拂耳,虞清晚浑身上下瞬间绷紧,却根本无处可躲。   她攥紧指尖,心里慌乱,她却只能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贺晟,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   贺晟忽然低笑一声,盯着她的眸光幽深得可怕。   “我同意了么?”   虞清晚终于狠下心,猛地一把推开他。   她转身要逃,刚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男人冷厉的嗓音就从身后响起,语气意味不明。   “你想去找谁。钟庭白?”   虞清晚的动作猛地一僵,脚步也挪不动了。   贺晟并没有拦她,而是盯着她的身影,宛如寒潭的眸色更加幽暗。   终于,他薄唇翕动,冷沉的声线在房间内响起。   “要不了多久,你会自己回来求我。”   男人的语气越是云淡风轻,周围便越是寒意四起,丝毫不让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那是身居高位的人才拥有的压迫感,叫人不自觉心惊肉跳。   虞清晚忍不住咬紧唇,几乎快要将唇咬出血来。   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卑微求她留下的少年。   也不会允许她像当年那样抽身而退。   静默一瞬,她松开被咬得泛白疼痛的唇,努力忽视身后的视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   夜色渐深,海面像是被巨大的黑幕笼罩,波涛汹涌,翻滚的海浪在黑夜中也一刻不曾停歇。   随着游轮上的盏盏灯光逐一亮起,将客舱走廊也映衬得金碧辉煌,和刚刚的包厢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落荒而逃后,虞清晚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脑中浑浑噩噩的,思绪也乱成一团。   穿过船舱的走廊,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正如贺晟说的,船没靠岸,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此刻,走廊尽头的阳台上,一对看起来就是成功精英模样的男女正在聊天。   “所以这场游轮拍卖的幕后老板就是....”   男人目光左右瞟了瞟,才压低声音说:“贺家,贺晟。”   虞清晚刚想转身离开的脚步骤然停住,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女人震惊的声音传过来:“这艘游轮就是贺老板的?”   男人低笑了声:“一艘游轮算得了什么。贺家祖辈原本从政从军,从贺铭那一代开始从商,主营国际贸易,现在国内大部分重要航线都在贺家手里。”   “贺家是大家族,旁枝不少,听说是因为贺晟前几年拿下了一条很难谈的国际航线,在贺家一众后辈里脱颖而出,老爷子才舍得放权给他的。不过现在贺家家族内斗还没结束,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不过照眼下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贺晟掌权了。”   他继续不疾不徐地解释着:“现在临城的这些港口码头,都在贺晟手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了今天这张邀请函争破头?都是拼命想办法搭上贺晟这条人脉罢了。”   女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也是...被狼盯上了,不死也要掉块肉。”   说话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听不见了。   拐角处,虞清晚听得怔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掉这些信息。   难怪,容家那样庞大的产业,轻而易举就被他击得溃不成军。   现在的贺晟,令她觉得陌生。   那他这些年,应该过得还算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的脚步在她的面前停住,紧接着,一道醇厚温润的声线从上方响起,很熟悉。   “清晚,好久不见。”   虞清晚闻声抬起头,直到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她顿时愣住。   “钟先生?你怎么会.....”   男人一身浅灰色西装,唇边挂着温和有礼的弧度,整个人气质沉稳内敛,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钟庭白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俊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我提前回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提前告诉你。”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大半年,钟庭白的视线慢慢梭巡过女人的脸,最后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   他含笑评价:“好像又瘦了些。”   像是老朋友叙旧见面一般,钟庭白素来体贴入微,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不会令虞清晚觉得不适。   他又道:“我听林助理说了拍卖会的事,担心你应付不来,所以特意回来陪你。”   虞清晚的唇角弯起一点弧度,心里泛起些感动的情绪。   “谢谢。”   如果没有钟庭白关照,她这些年在容家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所以她一直心存感激。   但,也仅限于感激。   钟庭白垂眸望着她,也跟着笑了笑。   见她穿得单薄,他顺手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到她肩上:“和我客气做什么。先过去吧,拍卖会快开始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关切问道:“对了,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虞清晚顿了顿,扯了下唇角,撒谎道:“抱歉,刚刚手机在包里放了静音,才没听到。”   索性钟庭白没再多问下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丝绒盒子,打开盖子。   虞清晚顺着视线一看,只见一条镶着紫色细钻的银质手链躺在里面。   她怔了下:“这是...”   “偶然看到的一条手链,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虞清晚看出这条项链价值不菲,细眉轻拧:“这太贵重了,我...”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钟庭白温声打断她:“我们这么久没见,只是送朋友一件礼物而已,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我帮你戴上试试?”   四周的人来来往往,还有几道视线已经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钟庭白这样说,虞清晚也没办法再推拒下去,只好由他将手链帮自己带上。   “谢谢。”   白皙细嫩的手腕被紫钻手链环绕起来,在灯光下更显流光溢彩。   给她戴好手链,钟庭白微笑着赞了句:“果然很适合你。”   虞清晚也浅浅弯了下唇角,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就这样随意聊着天,并肩走到了拍卖场入口处。   拿出邀请函时,却被门口的侍者拦住了。   侍者查看了一下,对二人歉意开口:“抱歉两位,这两份邀请函不具备进入拍卖会的资格。今晚拍卖会的入场资格需要特殊的邀请许可方可进入,两位的都不满足要求。”   闻言,虞清晚皱起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哪有发了邀请函,却不让参加拍卖会的道理。   分明是在..刻意刁难他们。   至于是谁想要针对他们,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虞清晚抿紧唇,已经开始担心是不是贺晟因为她,才故意为难钟庭白。   他究竟想做什么?   情况如此,钟庭白却并未慌乱,语调依然客气:“那请问,我要怎么才能进入会场?”   侍者微微弯腰:“二位请跟我来。”   虞清晚两人跟着侍者来到一个小型宴会厅门口,推开门,只见里面富丽堂皇,一片衣香鬓影之景。   一张巨大的赌桌立在里面,她微微抬眸,便看见了赌桌后那道黑色的身影。   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那一处,连交谈说话声也不敢放大半分,像是生怕惊扰了谁。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隔得很远也足以看清坐在主位上的那道身影。   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冷白的手腕懒散地搭在牌桌上,腕骨劲瘦分明,指缝里衔着根烟,青白的烟雾弥漫飘袅,却藏不住一双漆黑沉郁的眸。   一局输尽,牌桌对面的男人脸色透出一丝挫败,认命地把筹码全推了出去。   那人虞清晚认得,是临城某位家财万贯的金融大亨,曾被容老爷子请到容家做客,仗着家底丰厚,对容老爷子的态度也不甚尊敬,极为傲慢无礼,所以她的印象很深。   而此时此刻,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总却在一个年轻人面前,讨好又恭敬地笑,尽是奉承。   “贺老板果然和传闻里说得一样,从无败绩啊。”   贺晟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烟碾灭,对男人讨好的话毫无反应,也懒得回应,将手中的牌随手扔掉。   他惯是如此,瞧不上谁,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衣着光鲜的男女殷勤地围在他身边,满脸谄媚,却衬得男人越发居高临下,不易接近。   钟庭白的气质温润沉敛,而贺晟...   满身戾气骇人,让人见了只想逃。   或许是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响,贺晟抬了抬眼皮,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过去。   无形的气压霎时间涌入。   似乎并不意外她和钟庭白的到来,男人冷淡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虞清晚的呼吸却下意识屏紧。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钟庭白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将虞清晚挡在身后。   看见两人亲昵的动作,贺晟的眸色顿时阴沉下去,难以察觉的戾气在眼底翻涌。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都跟着凝滞,似乎隐有火光在浮动相撞。   在场的人也有不少认识钟庭白的,可身边的虞清晚却是陌生面孔,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她身上。   周遭的环境越是奢靡华丽,越是衬得女人气质娴静柔婉,与名利场格格不入,宛如泥泞里盛开出的一朵雪莲。   她的身形柔若无骨,背脊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   只一眼,就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众人瞬间恍然。   眼下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突然找到了源头。   四目相视之间,还是钟庭白率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沉稳客气:“贺老板,叨扰了。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进入拍卖场的机会。”   “坐,玩个游戏。”   贺晟往椅背上靠了靠,面色极淡,语气亦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弥漫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四周围着的人群瞬间都自动退散开来,仿佛在赌桌旁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结界。   钟庭白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沉声问:“贺老板想玩什么?”   虞清晚蹙了蹙眉,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贺晟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敲着桌面,似是在沉吟思索。   片刻,他才云淡风轻地开口:“钟总如果赢了,大可在船上畅通无阻,看上了什么也可以直接拿去。”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传闻中的贺晟手笔极大,也是贺家后辈中行事最为离经叛道,不服管教的一位。据说他年少时还曾买下一座价值上亿的岛屿,专门用来驯养他那些不听话的恶犬,堪称奢靡无度。   而眼下单看整艘游轮,无一处不是奢华至极,多少人想尽办法收藏的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名画,都被他当作平平无奇的装饰品摆在走廊。   不怕偷,也没人敢偷。   随便拿出一件,便能够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令人咂舌。   钟庭白神色不变地坐下,又问:“如果我输了呢?”   侍者搬来另一把椅子放在钟庭白身旁,虞清晚也跟着坐下。   隔着长桌,她眼睫轻颤着,片刻才终于调整好呼吸,不再躲避来自对面的视线和压迫感,鼓起勇气抬眸。   恰在这时,男人也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狭长的眼尾挑起,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邪肆。   措不及防的,虞清晚和他的视线对上,撞进他深邃的眼里,心跳猛然停了一拍。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落下,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男人的漆眸紧紧凝视着她,犹如猎人盯上了猎物,锐利而危险,又充斥着某种势在必得,仿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莫名让她觉得心颤。   安静半晌,贺晟忽而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终于开口。   “你的女伴,今晚归我。”   作者有话说:   来围观贺老板明目张胆抢人了! 第3章   ◎用嘴咬试试。◎   话音落下,如平地惊雷一般,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虞清晚也惊愕地抬起视线,看向对面的身影。   他的周身都散发着冰冷而强势的气场,说出的每个字都不容置喙。   闻言,钟庭白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眉眼微沉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刚刚温和。   “贺老板应该不缺女伴。”   贺晟点点头,淡声道:“的确不缺。”   他顿了下,唇角勾起邪肆狂妄的弧度:“可我就喜欢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狂妄至极,惊得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恐怕也只有贺晟做得出来。   不讲道理规矩,做事随心所欲,只懂厮杀掠夺的贺晟。   看中的,当然要抢过来。   察觉到男人的敌意颇深,钟庭白唇边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难以维持。   静默半晌,虞清晚的细眉也深深蹙起。   如果不玩这一局,她就不可能把那味药材带回容家。   所以她没得选。   这就是贺晟专门为她抛下的诱饵。   而她就像池水里被困住的鱼儿,根本无处可逃。   唯一的办法,就是咬上他准备好的钩。   思及此,虞清晚慌乱地垂下眼,心里犹豫不决。   与此同时,钟庭白唇边的笑容也彻底消失,面色沉了下来。   他并不想答应这场赌局,更不想把虞清晚让出去。   他转头征询她的意见:“清晚,我们.....”   虞清晚定了定心神,才看向他柔声道:“我觉得我们会赢的,我对你有信心。”   既然赌的是运气,她觉得他们也不一定会输。   听到后半句,钟庭白皱紧的眉头松了几分,颔首道:“好,我听你的。”   话音落下,却没人注意到,对面坐着的男人捏着筹码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隐隐泛了白,漆黑如墨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又暗了几分,翻涌的情绪被死死克制回去。   很快,钟庭白在牌桌前坐下,抬眸看向贺晟,问:“贺老板想玩什么?德州?”   贺晟轻笑了声,带着几分嘲弄:“玩那些,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话落,钟庭白的脸色顿时凝了凝。   贺晟缓缓抬眸,狭长的眼尾微挑,漆黑的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狠戾,语气却云淡风轻。   “公平起见,赌运气。”   看看老天,到底会不会偏心他这个恶人。   -   三分钟后,荷官站在牌桌前准备好,开始发牌。   21点的游戏规则很简单,玩家轮流抽牌,将点数叠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继续抽牌。最后合计点数21点算满,超过21点的直接失败,没有超过21点的玩家比较牌数大小,大的获胜。赌的只有一个运气。   两张牌被发到钟庭白面前,他将牌拿起,先给身旁的虞清晚看。   虞清晚下意识屏紧了呼吸,看见了上面的两张10。   两张牌,20点。   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她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悄然松了口气。   赢的可能性其实已经很大了。ĴŜǦ   除非贺晟刚刚好拿到21点。   虞清晚紧皱的眉心悄然松了松,细微的神情变化却被贺晟尽收眼底。   这时,荷官恭敬询问:“贺老板,您还要牌吗?”   骨节分明的长指间游刃有余地夹着扑克牌,贺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抬了下眼皮,薄唇吐出一个字。   “要。”   虞清晚的睫毛颤了颤,心里顿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随着贺晟干脆利落地抽完最后一张,就到了摊牌时刻。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安安静静,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着这场牌局。   钟庭白率先把面前的牌翻了过来。   20点,离大获全胜仅差一点。   一旁围观的人立刻轻吸一口气,低声私语起来,大概是在感叹他们运气好。   到了贺晟这边,他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动作慢条斯理地掀开牌。   一旁的人纷纷捏了把汗,直到他们看清贺晟面前的牌,表情纷纷僵住。   10,9,最后一张是2。   霎时间,全场陷入死寂。   脑袋里轰得一声,虞清晚也愣住了。   静默片刻,四周有人回过神,低声感叹:“贺老板真是好运气,不过的确,这么些年也没见他赌输过。果然,想赢还是得有魄力和胆色,难怪现在贺家生意都在他手里....”   另一人也咂舌:“是啊,19点也敢继续要.....”   19点,已经算是很高了,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大多数人在到这个点数时就会选择收手,毕竟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满盘皆输。   可贺晟却不,他偏偏赌了最后一张。   他不择手段,哪怕赌上自己也要把他们逼到绝路,让其他人毫无胜算。   不给别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   他们输了。   意识到这点,钟庭白的脸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大概也是没想到会被贺晟这样险胜。   他意味不明开口道:“贺老板果然是天生的赌徒。”   贺晟并不在意他语气里的轻嘲,抬了抬眉。   “过奖。”   虞清晚咬紧唇,有些无措地站在那,看着他拿起打火机,顺手点了根烟,蓝色的火焰跳跃,擦亮男人的轮廓。   然而只抿了一口,贺晟似乎想到什么,又把烟熄了,然后沉声叫她。   “虞清晚。”   只是听着他叫她的名字,最敏感的那条神经也跟着骤然绷紧。   这一声打破了宴会厅里的死寂,却又把气氛带入了新的僵持,空气像是结了冰,围观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虞清晚没挪动脚步,她抿紧唇,站在钟庭白的身边没动,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她不想到他的身边去。   笼罩着面庞的烟雾慢慢散开,贺晟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眼底的神色顿时更加阴沉凉薄。   男人冰冷如夹杂着寒刃的声线再度响起,强势至极,似是已经彻底失去耐心,让人背脊都跟着升起一股寒意。   “过来,我只说一遍。”   话音落下,虞清晚的心脏也跟着猛跳了下。   见状,钟庭白脸色愈沉,奈何周围都是人,并不好发作。   他的手扯住虞清晚的手腕,并不打算把她就这样送入虎口。   他看向贺晟,沉声道:“贺老板,清晚是我的女伴,不是赌局的筹码。”   闻言,贺晟依旧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   咔哒一声轻响,深蓝色的火焰在眼底跳跃了下,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压迫。   “钟总这话,是打算出尔反尔?”   四周都是围观的人,钟庭白唇角抿紧,一时间竟有些下不来台。   虞清晚心跟着紧紧提起,思绪顿时一团乱麻。   她太了解他。   也知道这是他彻底失去耐心的表现。   从登上船后所有的一切,都是贺晟设下的诱饵。   事已至此,她躲不过。   况且,只是做他的女伴而已。   他应该不会对她怎样的。   虞清晚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她做好决定,望着钟庭白开口:“没事的钟先生。药的事就拜托你了....”   他皱紧眉,还是不想让她羊入虎口:“清晚...”   她摇了摇头,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那道视线始终紧紧锁在虞清晚身上。   不再等她过来,贺晟已然起身,面无表情地阔步往宴会厅外走。   附近的人噤若寒蝉,纷纷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路。   见贺晟走了,虞清晚不敢耽搁,只好也快步跟上。   她并不知道贺晟要去哪,只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他走得很快,西裤包裹的双腿修长,她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   穿过甲板时,一阵冷风呼啸而过,走得又太快,虞清晚禁不住捂唇轻咳两声。   身前的脚步忽然顿了下,随即不着痕迹地放慢下来。   一路上,不少衣装华贵的男女跟贺晟恭敬问好,惊艳打量的目光却频频落在虞清晚身上,大概是看她是生面孔,猜测她的身份,又像是想通过她来寻找向贺晟搭讪的突破口。   “贺老板。”   而贺晟也只是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连客套的寒暄都懒得。   直到有人盯上虞清晚,试探从她这里入手,开口与贺晟搭话:“不知道贺老板身边的这位小姐是....”   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贺晟竟真的停下脚步。   他抬了抬眼,漫不经心介绍道:“我的女伴。”   男人顿时受宠若惊,又看向虞清晚问:“不知小姐芳名?”   虞清晚看向贺晟面无表情的侧脸,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她并不想顶着贺晟女伴的身份在名利场招摇,可已经被人拦下,又不得不自我介绍。   她的嗓音轻柔:“我姓虞,虞清晚。”   简单的寒暄过后,直到目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刚刚搭话的男人手里捏着贺晟的私人名片,紧张地才松下一口气。   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打听。   “贺老板身边那位女伴你认识吗?是哪家千金啊?以前从没见过贺老板出席宴会时带女伴啊....”   “是养在容家那位出了名的那位病美人。”   闻言,那人顿时咂舌:“那个养女?”   “嗯。”   那人啧了声,十分不屑:“看起来确实弱不禁风的,病怏怏的相儿。容家破败成这样,难怪要想尽办法攀高枝儿了。这副长相,就算不是贺老板要了,恐怕也得沦为权贵圈里的情人玩物。”   话虽如此,男人依然禁不住感叹了声:“能被贺老板和钟公子公开争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   迎了不少的注目礼,终于到了楼上的一间包厢。   这间包厢的位置刚好在拍卖场的二层,是最佳视野,整片的单向玻璃足以将整个会场尽收眼底。   助理关上门离开,包厢里便只剩下贺晟和虞清晚两人。   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虞清晚只觉得危险,所以下意识不想走进去。   而贺晟一边往里走,一边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搭在漆皮沙发上。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袖口上的钻扣,见虞清晚还站在门口,轻眯了眯眼。   “要我请你进来?”   虞清晚咬紧唇,只好慢慢挪步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保持安全距离坐下。   他喉结滚了下,忽然开口。   “过来,给我解领带。”   虞清晚错愕抬头,瞳孔都跟着缩了缩。   给他...解领带?   贺晟伸手扯了扯领带,侧眸瞥她,语气不容置喙:“还要我再说一遍?”   虞清晚抿紧唇,只好从沙发上起身,不得不靠近了他一些。   然而,才刚刚凑近,男人身上冷冽的檀香气便肆意笼罩过来。   她不得不调整呼吸,身子微微朝他的方向倾斜,细白的指尖试探性地朝他的黑色领带伸过去,可还没等碰到,就又往后缩了半分。   然而下一秒,指尖就被男人一把攥住,不给她丝毫后退的机会。   指尖沾染上的体温和触感瞬间钻入四肢百骸,烫得虞清晚连呼吸也乱了一拍。   贺晟直直逼视着她的眼,见她抗拒又闪躲的动作,他讥讽地扯了扯唇:“虞小姐,在容家呆了这么多年,还没学会怎么伺候人么?”   字字刺耳,羞辱的话让虞清晚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故意让她来解领带,就是存了报复她的心思。   她颇为难堪地咬紧唇,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钳制,男人却先一步松开她的手腕。   因着刚刚挣扎的动作,几缕发丝不听话地散落在她耳边,勾勒出她小巧的下巴。   白皙的耳尖仍然残留着一抹绯色,眼睫无措而不安地颤动着,每一处都是柔弱可欺的模样,莫名惹人生怜。   贺晟的喉间忽然开始发涩,剩下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无声地静默片刻后,他的嗓音不易察觉地缓和下来,不似刚刚冰冷:“既然这么不情愿,刚才又何必和我赌那一局。”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刚刚的情绪,努力让语调平静如常。   她小声辩驳:“我没有不情愿....我只是不太会。”   因为距离太近,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甚至能感知到他胸膛的轻微起伏,呼吸一点点灼热起来,萦绕的气息似乎也变得暧昧起来。   她只是无法适应和旁人过近的接触。   而且,她也没有给男人解过领带。   虞清晚拧了拧眉,并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她屏住呼吸,尝试着用指尖去解,只是动作尤其僵硬。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面料摩擦的窸窣声响传来,折磨着脆弱的神经。   大概是因为常年服药,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极为清浅的药香,又混合着丝丝缕缕的花香钻入鼻翼。   她的指尖勾缠着他那条纯黑领带,透着莫名禁忌感。   暧昧的气息陡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悄无声息缠绕包裹,将伪装出来的平静抽丝剥茧,彻底暴露无疑。   虞清晚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就越是毫无章法。   也不知是不是她生疏的动作取悦了他,男人的冷硬的轮廓莫名柔和。   贺晟懒懒垂下眼,看着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如蝶翅般轻震,眸色渐暗,喉结轻滚了下。   他的嗓音莫名喑哑:“解不开?”   虞清晚抿唇不语,细眉拧了拧,仍在和他的领带无声抗争。   见她不答话,贺晟眯了眯眼。   下一刻,他忽然抬起手臂,只是微微用力一扯,虞清晚的身体就猛然失去平衡,朝他的方向倾过去。   像是被无形的藤蔓蜿蜒其上,沙发上的两道身影牵绊着交叠。   呼吸骤然逼近,她被这措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没忍住攥紧了手中的领带。   一声低沉的闷哼声从身前响起。   勒着他了。   距离太近,虞清晚甚至能感知到他胸腔中发出的轻震。   男人微微起伏的锁骨近在咫尺,视线上移,便是清晰凌厉的喉结线条。ĴŞĜ   她的手不禁轻轻颤抖了下,连忙回神松开。   下一刻,就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从头顶响起,辨不出情绪。   “想杀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   ....   明明是他刚刚突然拽了她一下,她才没站稳。   还在这里倒打一耙。   心里腹诽了句,虞清晚咬紧唇,却也没跟他争论:“抱歉,我不是故意的。”JŚԌ   贺晟垂眸看着她,淡淡道:“还解不开?”   没等她回答,他忽而微微侧头,嗓音压低在她耳畔,语调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和放浪。   “用嘴咬试试。”   作者有话说:   就是说...贺老板别太狗了。   (:晚晚咬他!!   感谢在2022-10-19 13:20:23~2022-11-08 11:5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你的债主,也只能是我。◎   像是被他轻佻放荡的话烫了一下似的,虞清晚的瞳孔骤然放大,耳根瞬间赤红一片。   她咬紧唇,只能装作听不见,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句话吓的,虞清晚好像一下就领悟到了要领。   她手指灵活地将领带结打开来,然后迅速后退了两步,和男人重新拉开距离,暧昧的气息戛然而止。   她悄悄松了口气,“好了。”   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令贺晟嘴角的弧度微敛,漆眸又蓦地沉了几分。   空气仿佛都跟着凝固,恰好在此时,下面的拍卖会开始,拍卖师的声音从包间里的音箱传出来,打破沉寂的气氛。   虞清晚连忙坐回沙发的另一边,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贺晟这间包厢的视角应该是全场最好的,能够将拍卖台和下面的会场尽收眼底,足以睥睨一切的高度。   虞清晚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楼下的观众席,在第三排找到了钟庭白的身影。   她这才悄悄松下一口气,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下来。   拍卖会很快开始,一件件珍稀昂贵的拍品依次出现在拍卖台上。   古董名画,昂贵珠宝应有尽有,台下叫价也十分激烈。   中途有一条罕见的深海珍珠手链,竟然被拍到了上千万的高价。   出于好奇,虞清晚便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拍卖台。   只见手链上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色泽柔亮异常,的确是少见的极品。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件拍品。   那味洋参药材。   大概是因为这味药材着实珍贵,竞价的人不少。   一开始还有几人在叫,随着价格越抬越高,场上还在叫价的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钟庭白,另外一个是个年轻男人。   价格慢慢被抬到七百万,虞清晚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提起,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注意着下面的情况。   终于,另一个人停止了继续抬价,台上的拍卖师也开始倒数。   与此同时,贺晟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   很快,他淡淡收回视线,不动声色抬手,随意按下叫价器上的某个按钮。   下一刻,台上的拍卖师激动的声音响起:“一千万!”   顿时,全场哗然一片。   虞清晚也跟着愣住。   一味药材而已,再珍贵也不至于被抬到一千万的天价。   钟庭白继续叫价的动作也顿住了,抬头朝包厢的方向看过来。   全场的视线汇聚到一处,很快,她便意识到是身旁的人做的。   贺晟面无表情地扔掉叫价器,仿佛笃定了没人再敢继续和他争抢。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脚下的拍卖场。   果然,台下寂静无声。   片刻,三声落锤声干脆利落。ɈŚԍ   虞清晚听见他轻嗤出声:“你的钟先生,也不过如此。”   男人背对着她,语调冰冷讥诮,像是想要一盆冷水泼醒她似的。   “在他心里,你就值一千万。”   楼上仅有一间包厢,里面的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人再敢争抢。   虞清晚眉头轻拢,心里其实早就预料到结果。   她和钟庭白最多只能算是朋友关系,他本就没必要为了这个药材一掷千金,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她更担心的是自己。   这药材本就是为了她设下的诱饵,贺晟怎么可能会让她和钟庭白轻而易举地拿到。   那场赌局,也是为了让她今晚留在他的身边。   男人的身影立在玻璃前,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侧脸立体分明,神情晦暗得辨不出情绪。   虞清晚无力地闭了闭眼,绯色的唇微微颤息。   “贺晟,你究竟想做什么。”   贺晟收回视线转身,抬脚走到她身边。   “你说呢。”   他垂下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锐的视线仿佛要攫住她的心脏。   虞清晚呼吸微滞,片刻,便听见他哑声开口:“求我一句,我就把东西给你。”   话落,她无声地咬紧唇,几乎快将唇瓣咬得泛白。   她不愿意开口求他。   顿时,空气陷入沉默的僵持,压得人发沉。   虞清晚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似乎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冷凝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终于得以呼吸。   贺晟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冷声说了句进。   得到里面的允许,助理岑锐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盒子。   注意到贺晟阴沉的脸色,他壮着胆子开口:“老板,靳小姐现在在门口,说是来请您过去喝茶,靳总也在隔壁。”   贺晟的眉心微拢,不容置喙道:“让他们等着。”   “是。”   岑锐不敢多言,进来把手中的两个盒子放下,很快目不斜视地离开,根本不敢往旁边多看一眼。   虞清晚的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其中的一个红木盒子上。   是刚刚拍卖台上的那味药材。   听到刚刚助理说的话,她眼睫微动了下。   外面还有个不知道是谁的靳小姐等他。   以他今天的地位,恐怕也不缺女伴。刚刚上楼的一路,她也亲眼见到有多少人对他恭恭敬敬。   虞清晚抿了抿唇,静了片刻,才试探着轻声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可以。”   贺晟把刚刚送上来的其中一个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他命令:“手,伸出来。”   看见刚刚拍卖台上的那条珍珠手链,虞清晚怔了怔,又听他冷声道:“不是想走?”   失神的瞬间,贺晟已经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落在手链的卡扣上。   反应过来他是要解项链,虞清晚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先一步反手扣住手腕。   贺晟掀了下眼皮,眉眼透着几分阴沉。   他薄唇轻启,声线极淡道:“你再动一下,他明天就下不了这艘船。”   她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住。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用贺晟多说,虞清晚也知道。   男人的语气看似云淡风轻,落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他没跟她开玩笑。   虞清晚最了解他的脾性。ɈŠĜ   这是他的地盘,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对钟庭白出手。   她顿时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任由贺晟把那条价值连城的珍珠手链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就是她刚刚多看了一眼的那条手链。   他发现了。   女人的手腕极细,瓷白得像藕,而珍珠的光泽莹润透亮,缠绕着腕骨,衬得她肤若凝脂,柔美异常。   贺晟把她手腕上钟庭白送的手链解下来,随手扔到茶几上,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将那条碍眼的手链换掉之后,他才终于满意,松了松眉心。   可等贺晟抬起眼帘,却见虞清晚拧着眉,目光里看不出丝毫的高兴,似是在担忧什么。   她对他,永远只有表面上的顺从。   而那份担心,也是在担心别的男人。ĴŞĢ   贺晟的眸色再度阴沉下来,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和戾气瞬间弥漫,理智彻底消失。   他唇线抿紧,紧绷的下颌线昭示着此刻的隐忍。   突然,男人的掌心不由分说地拢过她的后颈,强迫她靠近,也不准她退后半步。   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气场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虞清晚完全笼罩其中。   虞清晚的美眸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先一步反扣住手腕,摁在沙发靠背上,不容反抗。   她声音忍不住发颤:“贺晟,你别...”   光影昏暗,两道影子拉扯交缠着,倒映在光洁的玻璃上。   哪怕她再排斥,再抗拒,贺晟也不可能放开她。   他的嗓音又狠又戾,喷薄滚烫的吐息拂过她耳边,一字一顿。   “虞清晚,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她挣扎的动作顿时僵住,像是被猛然刺中了软肋,所有挣扎的力度瞬间消散殆尽。   的确,当年是她先招惹的他。   那时候,他们都生活在泥泞里,像是在暗无天日的最深处,两株纠缠在一起生长的藤蔓。   无家可归,只能依赖对方汲取养分。   先背叛他的,也是她。   她曾经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也是他夜以继日地守在她身边,一声声哄着她,才把药一点点喂进她口中。   那几年里,是他亲手养的,捧在手心怕化了。   过往的一幕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侵占脑海,她以为已经模糊在记忆里的过去,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男人温热的指尖紧贴着她颈后上移,精准无误地落在她耳根后那处不为人所知的,最敏感的位置,引得她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   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兽,窥视多年,早已将猎物身上不堪一击的弱点铭记在心。   他们都太过熟悉彼此。   虞清晚无力地合上眼,眼睫不安地抖动着,原本冰凉的身体仿佛也被他指腹滚烫的温度感染。   紧拢着颈后的掌心微微收拢,仿佛只要她敢逃,下一秒就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掐死。   发丝凌乱地勾缠在他的袖口,无论如何也理不清。   光影绰绰,男人低沉的声线落进耳畔,每个音节敲击着耳膜。   “你的债主,也只能是我。”   作者有话说:   嗯..贺老板和晚晚其实是半养成系...   狼养兔子,嘿嘿   感谢在2022-11-08 11:52:04~2022-11-13 10:0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啾咪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裕lie 7个;啾咪、下雨了睡觉z 6个;齐司礼脑婆3个;可以个头梓、在等下雪和你2个;麦妮妮、49770234、小程永远是小程、竹芷、墨池小庭、503705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南仁63瓶;墨池小庭22瓶;秋刀鱼、AYA 19瓶;下雨了睡觉z 10瓶;满满子、墨轩9瓶;不吃鱼6瓶;稚桃栀子、佳妮喜欢月亮5瓶;CC 4瓶;尛可爱、满天星哈、山忧木、金猪啵崽、万卷青简、张清舒2瓶;故城旧巷、31918221、麦妮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他绝非善类◎   翌日清晨。   临城北湾码头。   第一抹晨曦穿透云层,笼罩港口,游轮上的乘客们依次有序地排队下船。   虞清晚混在人群里下了船,看着天边橙红的朝阳微微失神。   钟庭白站在她身侧,望着她的侧脸温声开口:“清晚,他昨天有为难你吗?就只是把药材直接交给你了?”   虞清晚回过神,她低下头,些许怔然地看着手中的红木盒子。   她也没有想到,贺晟昨晚竟然真的那么轻易地把东西给了她。   他只说了几句狠话,然后就离开了。   没一会儿,她就被助理安全无虞地送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那味药材给了她。   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贺晟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报复,他应该不让她得到这药材才对。   为什么又要毫无条件地给她。   钟庭白沉吟片刻,开口对她解释:“抱歉清晚,昨天的拍卖会上,我....”   虞清晚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弯了弯唇角,并不在意:“没关系的钟先生,你已经尽力了。”   她的语气温柔却疏离,始终对他保持着淡淡的界限感。   钟庭白心里那阵后悔顿时更甚。   昨晚贺晟故意将竞价抬到上千万,就是为了让他心生犹豫,最后放弃竞拍,离间他和虞清晚。   而他也确实中了贺晟的计。   钟庭白的眸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冷寒,很快便消失无形。   下一刻,他又看向虞清晚,语气温和如常:“贺氏最近故意针对容家出手,是有备而来。而贺晟...”   他顿了下,才道:“绝非善类。”   “我只担心,他不是冲着容氏地产来的。”   闻言,虞清晚目光微敛,藏住眼底那抹黯然。   她怎么会不知道,贺晟是为了什么而来。   这些年来,他恐怕早就对她恨之入骨。   这时,钟庭白又沉声叮嘱:“清晚,你照顾好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最好都留在老宅。容熠过几天就会回来,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虞清晚点点头,目光担忧:“钟先生,你也要小心。”   她现在只担心,贺晟会不会哪天突然对钟家出手,牵连其他人。   “放心,我会处理好。”   走出港口,钟庭白提出要送她回去,然而不远处的马路上,林森的车早已停在那里。   虞清晚走过去,将手里的盒子交给他。   林森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却又很快不动声色地掩了回去,清俊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痕迹。   他其实知晓那船上的主人是谁,那人是奔着搞垮容家来的,又拿着药材做诱饵引虞清晚上船,必然别有所图。   所以他没想到,虞清晚能如此轻易地将东西带回来。   林森目光微敛,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开口询问:“小姐,今天还需要我送您过去吗?”   闻言,虞清晚愣了一下。   今天是她每月定期去医院复查的日子,以前林森根本不会多问这句,因为在容钦华清醒的时候,虞清晚只要离开容家老宅,走到哪里都势必会被监视着。   而现在容钦华昏迷不醒,权利都落在了林森身上。   或许是他也觉得她实在可怜,才放松了平日对她的看管。   回过神,虞清晚朝他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眉眼似乎都因那点雀跃而变得更加灵动鲜活。   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谢谢你林助理。”   和煦的阳光笼罩在女人莹白如玉的面庞上,浓密的眼睫下遮出一小道阴影,看着她漂亮的杏眼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多出了平时没有的生机。   林森几乎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不自觉看得愣了愣。   很快,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快速收回视线,又恢复了往日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   “还请小姐保证自己的安全,晚上准时回老宅。”   -ĴŚĞ   虞清晚打算乘公交去医院。   对她而言,临城其实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哪怕她已经在这生活了几年。   被容家收养之后,她的生活几乎只有老宅和医院两个地方,根本不曾有机会在这个城市到处走走看看。   容钦华甚至不允许她外出上学,这几年里一直都是给她请家教,杜绝了她大多数外出的机会。   哪怕偶尔出门,也都是保镖看守在侧,几乎不会有让她独自出行的可能。   所以虞清晚已经有好几年时间没有坐过公交车,上车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根本没带零钱。   她有些窘迫地僵在那里,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时,后面等着上车的大妈就看穿了她的窘况,热心地问她:“小姑娘,是身上没带零钱吧?”   虞清晚还没开口回答,就听见滴滴两声响起,大妈就二话不说地用老年卡刷了两下,豪爽又潇洒。ɈȘԍ   “好了,快上去吧。”   见状,虞清晚顿时感激道:“谢谢您,但我可能现在暂时还没办法还您钱,您把电话号码留给我....”   大妈笑笑,催促着她:“哎呦,这么漂亮的女娃,两块钱而已,快上去吧。”   公交车上熙熙攘攘,有结伴出去玩的大学生,也有满脸疲惫赶着加班的年轻人,正发愁着茶米油盐。   虞清晚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视线贪婪地盯着窗外城市的风景,看着天空上飞翔的鸟,碧蓝如洗的天空。   在旁人眼里平平无奇的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是那样新鲜有趣。   窗户开着,秋风肆意吹拂起她的长发,有些遮挡视线,她却并不想管,失神地望着外面的风景。   像是被短暂放逐出来的鸟儿,能够呼吸新鲜空气的时间,虞清晚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公交车几乎绕了大半座城市,终于到了最后一站。   市中心医院,输血科诊室内。   消毒水的冰冷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医生和护士在诊室内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细白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小的针眼,淡青色的血管,肤色在光线的照射下也近乎病态的透明脆弱。   随着鲜红的血液顺着输血管缓缓流进体内,虞清晚的脸也终于也慢慢开始有了血色。   像是一株干枯的植物重获了久违的生命力。   血包输完,她顿时觉得头没有那么晕了,人也有了不少精神。   护士动作轻柔地给她拔了针,又细心叮嘱道:“血小板指数有明显上升,情况好转了很多。下个月的中药已经给你开好了,记得一定要定期过来输血,多吃补血的食物。”   她轻声道谢:“谢谢。”   虞清晚的病,是先天性再生障碍性贫血,从出生时就带着的毛病。   她不能让自己轻易受伤或生病,因为血液的凝血功能太差,只是一点点小伤口,都可能出现血流不止的情况。   来到容家之后,容钦华请过很多业内有名的医生给虞清晚看病,用昂贵的药材给她调养,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直到现在,她的病现在也只能靠着定期输血,每天喝中药来慢慢调理。   护士给她拔了针就走了,虞清晚刚刚输液时把脱下的大衣重新穿好,慢吞吞地站起身,借此减轻眩晕的症状。   医院的电视机开着,财经新闻的播报声从电视里传出来,吸引着她抬起头看去。   “容氏地产的股票已经彻底跌入谷底,而幕后操控人也在今晨浮出水面,据知情人士称,与容氏对标的海外公司与贸易界巨鳄,贺家有关。”   随后,财经频道的主持人便开始介绍贺氏集团历年来在国内外开展的贸易往来,   “自前年起,贺氏多年来建立的贸易帝国,已由贺家长子贺晟正式接任,据知情人士透露,贺晟的个人资产已高达千亿......”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有些出神。   上面的照片只拍到了男人的背影。   众星捧月,被无数人簇拥着,周身都散发着十足的距离感。   容家已经濒临倒台,她只是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养女。   他们不应该有任何牵扯。   她想要离开容家,离开临城。   去哪里都好,她只想要自由。   但虞清晚很清楚,仅仅是容家破产,根本不足以磨灭掉曾经的那些过往。   还有贺晟的恨。   就算不久后的一天,她成功逃离了容家。   那么贺晟呢。   他会愿意放她走吗?   就在虞清晚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将她无情地拉回现实。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跳跃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犹豫几秒,她还是接起电话,紧接着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道年轻客气的男声。   电话里,男人简洁干练地做了自我介绍:“虞小姐,你好。我是贺老板的私人助理,岑锐。”   听到贺老板三个字,虞清晚顿了下,没想到贺晟的电话会来得这么快。   她无声地握紧手机,轻声回:“...你好。”   助理语气恭敬开口:“贺老板让我问您,今晚七点,不知道您是否有空。”   “地点在临山酒店,老板需要一位女伴陪同出席一场重要晚宴。”   虞清晚怔了怔,她抿紧唇,刚想开口拒绝,就被对面先一步打断。   “贺老板还说,这是您拿走药材的交换。如果您不愿意....”   助理顿了下,轻咳一声道:“他也不介意您用其他的方式还这份人情。”   作者有话说:   贺狗:r偿。   感谢在2022-11-13 10:01:07~2022-11-14 09: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蛮不郑经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下雨了睡觉z 2个;在等下雪和你、佳妮喜欢月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个好觉。20瓶;竹芷10瓶;温毓、下雨了睡觉z、xiaollluu 5瓶;金猪啵崽、一六。、张清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他会一样一样,全部抢回来。◎   听见助理转述的这句,虞清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的耳根瞬间泛起红来,又羞又气。   他那晚无条件地给她药材,恐怕也是为了在这里等着她上钩。   分开多年,他的脾气秉性只比从前更加深沉得难以捉摸。   虞清晚抿紧唇,羞恼过后,心里却又游移不定起来。   她本该听钟庭白的话,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和贺晟有交集。   那味药材的人情,她总得还回去,什么都不欠最好。   思虑片刻,虞清晚还是开口应道:“麻烦你转告他,我会去的。”   不过,七点...   她蹙了蹙眉,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去得那么晚。   容钦华清醒的时候,她晚上根本不可能离开容家半步。   但现在容家的事都是林森处理,她晚一点回去,林森应该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他下午放她走的。   听见虞清晚答应,那头似是轻松了一口气,又礼貌问:“晚上我去哪里方便接您?”   她思索了下,给了一个离容家附近的位置。   “林夕路附近吧,麻烦了。”   “好的。”   挂掉电话,岑锐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感叹年终奖拿得不容易。   他从办公桌上拿起走到办公室门口,只听见屋内,一个中年男人犹豫谨慎的声音传出来。   “贺总,我只是担心如果贺董事长知道您坚持和林石集团竞标这个项目,怕是会不太高兴....”   下一秒,就被文件砸落地面的声音打断。   男人漫不经心的声线入耳,听不出丝毫怒意,却让人背脊发寒。   “我的话,你听不懂是吗?”   很快,两个高层结伴出了办公室,其中一个人的冷汗都湿了后背,止不住地抬手擦汗,心有余悸开口:“以前只听他们说贺总行事不择手段,我还觉得夸张了,没想到还是收敛着说的,集团才开拓地产业务,就要和林石争,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另一人低声宽慰道:“算了,自从贺总掌权之后,哪还有贺家其他人说话的份儿。他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干就是了,你以为集团的市值是怎么翻倍的....”   岑锐跟在贺晟身边共事几年,听到类似的评价从不在少数。   贺晟也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人,大刀阔斧,不择手段。   就像一匹饿狼,在名利场里凭着一己之力厮杀,肆无忌惮。   他不懂退让,只懂掠夺。若非如此,贺氏集团的大权也不会落在他手里。   在贺晟身边做事的几年,岑锐时常生出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很快,他收敛思绪,面不改色走进办公室。   大概是因为刚训过人,房间内内气压极低,纯黑大理石桌面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光。   岑锐走到办公桌前,开口:“老板,虞小姐答应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没有刚刚那般冰封。   如同火山被雪水浇熄,男人的眉眼也霎时间缓和了几分。   “嗯。”   贺晟沉吟片刻,忽而又沉声开口:“容家的事,放缓几天。”   闻言,岑锐顿时面露惊诧。   打压容氏地产,其实是贺氏董事长贺铭的命令。   旁人都以为这是贺晟的决定,实则不然。   一个月前,贺铭以澳洲地区的矿区负责权和贺晟交换,拿下负责权,就能让现在贺氏家族里几个反对贺晟的长辈彻底闭嘴,有益无害。   贺铭给出的期限是半月时间,现在的进度已然被拖慢了许多。   他开口劝说:“可贺董事长那边.....”   贺晟合上文件,冷冷道:“你是谁的助理?”   岑锐立刻默声,不敢再多说,照例拿出平板汇报下午的行程安排。   “下午五点还有一场和澳洲分公司的视频会议,六点是财务部门的季度汇报....”   贺晟:“五点后的都推了。”   岑锐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都...”   贺晟抬了抬眼皮,冷锐的目光径直朝他射去。   “需要我重复一遍?”   岑锐瞬间回神:“好的,明白。”   “让人多送几套西装过来。”   贺晟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又想到什么。   “女人参加宴会,一般都会用到什么?”   话题转变突然,没想到自家老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岑锐措不及防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秉承着专业素养,他一样样答:“礼服,首饰,包,鞋子.....”   贺晟蹙了蹙眉,不耐打断他:“都准备最好的。”   “好的老板。”   交代完这些,贺晟从办公桌后起身,阔步走进休息室,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男人五官深邃俊美,双眼皮的褶皱很深,狭长的双眸,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挑。   衬衫扣子凌乱散着,露出一片冷白的锁骨,衣服显得有些松垮,透着几分邪肆不羁。   贺晟皱了皱眉,把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又重新系了回去,然后从衣柜里找了一条同色系的深灰色领带。   他尝试着对镜子系了几次,眉头却越皱越深,看着脖颈上乱成一团的领带,他有些烦躁地一把扯下,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对讲。   “进来。”   岑锐在对讲机里听见贺晟的语气,还以为哪个策划案出了大问题,忙不迭进来,却见到贺晟脸色不怎么好看地站在办公桌前,手里还拿着一条领带。   “过来教我系。”   话音落下,岑锐压下惊愕连忙过去。   “是。”   往常贺晟几乎从不系领带,不论是多重要的场合,因为他极厌恶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而他在贺晟手下做事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系领带,还是拍卖会的那天晚上。   今天的见面,已经让他重视到如此地步了吗?   -   挂掉电话之后,虞清晚还是先回了一趟容家。   她从没参加过晚宴之类的活动,衣柜里也根本没有正式的礼服。   她的衣柜里大多都是私人定制的新中式风格衣裙,简单素雅。   虞清晚只好费力从里面找出一身相对来说庄重些的黑色旗袍。   身上好像都沾染上了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她先去浴室洗了澡,然后吹干头发,坐在化妆镜前简单描了眉,又抹了一层薄薄的玫瑰色唇釉,添了些生气。   直到镜中的女人看起来没那么病态时,虞清晚才从镜子前起身。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没到六点半。   这时,放置在梳妆台前的电话忽然急促响起。   听到电话那头说的话,虞清晚的神色立刻变了。   “你说什么?”   “你别着急,我现在立刻就过去。”   虞清晚顿时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匆忙拎着包下楼,也没注意到楼下客厅里有谁:“刘叔,能不能麻烦您现在送我去宜新小区一趟.....”   虞清晚一抬头,看见客厅里西装革履的身影,话音戛然而止。   让人意外的是,这么晚了,林森居然也在。   林森似乎是来取文件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密封的文件袋,刚想离开时,就看见虞清晚慌乱地从楼梯上下来。   她今晚特意打扮过,面色不似往常一样透着病态的白,双颊透着绯红,本就精致的眉眼此刻更加光彩照人。   林森眉心微动,随即便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虞清晚也没想到这么晚还能撞到林森。   本来她想着偷偷让管家送她出去,她只要早些回来,就不会有人发现。   如果换做从前,容钦华根本不可能让她在天黑之后离开老宅。   现在容钦华重病住院,家里佣人对她的看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也不知道,一向公正严明的林森还会不会破例通融她第二次。   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管家露出为难的神情,征求地看了眼一旁的林森。   林森终于淡声开口:“小姐要出去?”   虞清晚不禁攥紧袖口:“是,我....”   她正欲跟他解释情况紧急,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林森淡声打断。   他似乎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转身拿起玄关上的车钥匙:“我送小姐过去。”   虞清晚愣了下,没想到林森竟然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   不过眼下已经没时间再耽搁,她回过神,忙不迭快步跟上去。   “谢谢。”   -   七点一刻。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夜幕深沉。   容家老宅外的马路边上,暖黄的路灯下,一辆纯黑限量版的劳斯莱斯安静停着。ĴŜԍ   车内的时针滴答滴答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岑锐又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是忙音。   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贺晟就推掉下午的工作,离开了公司,还把下午让专业造型师准备好的礼服和珠宝一并拿到车上。   此刻后座和后备箱里都是女人的首饰衣物,可以说是前所未见的景观。   可到了容家附近,虞清晚的电话却打不通了。   心里虽慌,岑锐的语气听起来还算镇定:“老板,虞小姐还是不接电话。”   贺晟眉眼发沉,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再打。”   就这样一通接着一通的电话接连不断拨过去,免提传出的忙音回荡在空寂的车厢里,更显焦灼,像锤子般一下下敲击着人的心脏,每一秒的等待仿佛都无比煎熬。   就这样等了许久,最后一次,电话终于拨通了。ͿȘԍ   下一刻,女人温柔的声线顺着听筒传过来。   可那温柔却不是对他的。   她不知道在和谁讲话,悦耳清浅的声线放得比往常更柔,语气关怀备至。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   贺晟微微眯起眸,又听见电话里,她柔声关切:“我在厨房煲了汤,一会儿起来我喂你喝一些。吃点东西会好很多。”   紧接着,一道含糊不清的男声嗯了一声。   那道不甚明朗的男声宛如一把尖锐的寒刃,轻易刺破了贺晟此刻平静的伪装。   眸底隐忍的情绪出现一条裂缝,还未等他作出反应,电话就断了。   嘟嘟的忙音回响耳边,车内的气压冷若冰窖,压抑得几乎让人无法喘息。   岑锐大气不敢出,看着后视镜里男人阴郁至极的脸色,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平静,叫人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片刻,贺晟点了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四散开,青白的烟一团团飘出来,遮住男人眸底晦暗难辨的情绪。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而勾起唇,低笑了一声,染着几分自嘲和讥诮。   太阳穴头痛欲裂,领带的束缚感升腾起一阵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贺晟靠在椅背上,抬手将下午精心系好的领带一把扯开,扔到脚底。   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她也是如此。   明明答应了他,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只有他,会傻到一次又一次相信她的承诺和谎言,一次次被骗。   贺晟,你简直愚蠢至极。   死一般的寂静在车内弥漫开来。   前排的岑锐欲言又止。   贺晟的过去,他并不了解。   外人只知道,贺晟是在成年后才回到贺家的。   那时候,家族里并没有人将贺晟放在心上,也不认为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毛头小子能独揽大权。直到他上任的那天,贺家从上到下都被清理洗牌。   所有欺辱过贺晟的人,都无一例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毫无血缘至亲可言。   他行事不择手段,做任何事都不留余地,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让人尊敬,更让人畏惧,胆寒。   名利场里,贺家,无一人不惧怕贺晟。   却也无一人真心待他。   他想要的,也都会一一得到。   唯有感情不能强求。   可贺晟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   又或者说,即使他明白,也偏要勉强。   岑锐鼓起勇气,试图开口劝解:“老板,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ĴSĞ   烟灰一截截地掉落,贺晟低笑了声,徒手把烟捏灭。   “不能?有什么不能。”   从来只有他想不想。   而他,偏要强求。ɈȘԌ   滚烫烧灼的烟头贴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冷白的皮肤迅速被火星烫得暗红,火星以这样的方式一点点消失殆尽,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阵阵灼烧感袭来,他却像是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而颇为愉悦地勾起唇角。   火星映亮男人深邃幽暗的眼,倒映出他宛如寒潭的眸底,泛起的阴鸷和疯狂。   就像那只兔子,和她一样,会怕他,躲他,拼了命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她也是他亲手养大的。   她的身上,也都是他留下的烙印。   手腕上的钻扣折射出冰冷的寒光,脉络清晰的骨节绷紧,搭在打开的车窗上。   寒风呼啸着灌进车窗,清明的月光忽明忽暗。   “岑锐,你跟了我四年,什么时候见过,我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名利,权势,没有一样是原本属于他的。   那又如何。   他会一样一样,全部抢回来。   包括她。   作者有话说:   我就说贺老板是有点不正常在身上的。   发疯行为,切勿模仿   大家多多评论我就有动力多更啦~   感谢在2022-11-14 09:53:52~2022-11-15 09:4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蛮不郑经2个;涵h涵h涵h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裕li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裕lie 3个;在等下雪和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阁格、Zh^_^10瓶;星河湾5瓶;山忧木3瓶;下雨了睡觉z 2瓶;张清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那位是总裁夫人?◎JSG   夜色渐深,莹白月光摇曳穿透树梢,在窗帘上折射出一片细碎倒影。   照顾完秦嘉赐喝完粥时,时间已经将近十点。   床上,8岁大的小男孩正昏昏沉沉地睡着,高烧的症状总算有了些好转。   虞清晚又伸手去探了探孩子的温度,确认他彻底退烧之后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她拿起床头柜上被遗忘多时的手机,先给秦悦柠打了个电话。   “悦柠,嘉赐的烧已经退了,你放心吧。”   电话那头,秦悦柠还在机场等待转机,周围的声音吵吵嚷嚷:“退了就好,退了就好,今天多亏你了晚晚。”   虞清晚笑笑:“跟我还客气什么,出差注意安全。”   秦悦柠和秦嘉赐姐弟,是虞清晚几年前在医院输血时认识的。   才七八岁大的秦嘉赐和虞清晚有着相同的病,每次都是姐姐秦悦柠陪着弟弟来医院。秦悦柠性情开朗热心,在看见虞清晚独自一人在那里输血时,遇到不方便的情况也会帮上一下。   刚刚秦悦柠火急火燎地给虞清晚打电话,是因为自己在外出差抽不开身,知道秦嘉赐一个人生病在家时放心不下,才问虞清晚能不能过来帮忙照看。   有血液病的患者生病时耽搁不得,虞清晚知道,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急着赶过来看看孩子。   挂了电话,秦嘉赐缩在被子里,一张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盖着凉毛巾。   他眼睛黑亮亮的,抬手指了指虞清晚的手机:“晚晚姐姐,刚刚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我不小心碰到了,对不起....”   虞清晚弯腰给他掖好了被角,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柔声道:“姐姐知道了,没关系的,你先睡吧。”   关上卧室的门,虞清晚缓缓舒了口气,才拿起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   除了刚刚和秦悦柠的那条,还有无数通来自岑锐的未接来电。   最上面一条显示已接通,通话时长一分钟。   糟了,晚宴。   虞清晚猛然惊醒。   她放了贺晟的鸽子。   看着这通电话,心里隐隐升起一种预感,她立刻点了回拨。   响了几声后,电话才被接起。   “虞小姐。”   是岑锐的声音。   虞清晚急忙开口:“实在抱歉岑助理,我刚刚临时遇到一些事耽搁了,忘记提前电话联系你。我...”   “没关系的虞小姐。”   他顿了下,欲言又止道:“只是...现在可能暂时不需要您过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电话里隐约传来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ĴŚG   “贺老板,我敬您一杯.....”   握着手机的指尖收拢,虞清晚也听明白了岑锐话里的意思。   她眼睫微动,安静几秒,才说:“好。对不起。”   下一刻,就挂了电话。   虞清晚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心口却不知怎的有些发闷。   是她爽约在先,可刚刚,她也亲耳听见了。   已经不需要她过去了。   想来也是,就算她不去,贺晟也应当不缺女伴。   许久,她安静垂下眼,抬手将手机屏幕熄灭。   -   秦嘉赐发烧反复,虞清晚一直照顾到次日清晨才离开。   后面的几天里,她都再没有见到贺晟,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生活好像又恢复成了从前的两点一线。   她在画室画画,在温室的花房里照料花草,偶尔去一次医院。   贺晟再没有让人联系过她,仿佛就此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样,虞清晚的心里才觉得愈发不安。ɈŜǤ   看财经新闻的各个报道,容家的形势似乎更严峻了,在容氏地产里工作的容家后辈这几天已经焦头烂额。   这天,虞清晚像往常一样呆在画室里画画。   放置在一旁凳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放下画笔,起身去接电话。   看见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虞清晚接起,唇角不自觉上扬。   “老师。”   电话对面温柔地唤她:“清晚。”   是当年在容家教虞清晚画画的老师,简姣。   被囚禁在容家的这几年里,容钦华不允许她出去上学,所学的东西都是请了家教名师来教的,包括画画,而这个老师就是简姣。ɈŞǦ   后来简姣出国深造,辞掉了容家的工作,师生之间联系的方式也只剩下电话。平时隔着时差,打电话也不怎么方便。   简姣突然联系她,虞清晚心里欢喜,关切道:“老师,您最近还好吗?”   女人和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含着淡淡的笑意:“清晚,我一切都好,不用记挂。”   “倒是你,容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作为相处了四年的老师,简姣也是为数不多懂她的人。   她知道虞清晚的生活并不似外人看上去的那样光鲜。   也知道她有多渴望逃离掌控,自由的生活。   简姣顿了顿,才缓缓道:“老师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要不要考虑,等事情结束之后来美国,继续做我的学生。我已经在帮你争取我们学校艺术学院的入学资格了,应该过阵子就会有结果。”   简姣现在任职的地方是美国著名的艺术学院,也是虞清晚梦寐以求的学校之一。   只是她没有学历,也根本无法离开容家半步,所以出国留学只是她曾经可望不可及的梦想之一。   而简姣这通电话,却好像将曾经遥不可及的一切摆在了她面前,只等她迈出那一步。   虞清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老师,我.....”   简姣懂她的顾虑,也没急着让她立刻答复,只是又放柔语气道:“老师很早就说过,你很有天分,只是被迫走了一段弯路而已。只要有时机,你的才华不会被埋没。”   “清晚,学历和其他也不应该成为一个人追求梦想的绊脚石。何况,你不是也一直很想走出去看看吗?过去的事不能困住你的一辈子,你的路还有很长。”   -   挂了电话,虞清晚的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简姣刚刚说的话,眼前没画完的画也没心思再画下去。   直到调色盘里的颜料都凝固住了,她才又回过神,准备将画了一半的画布收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年轻女声,音量拔高而显得格外尖锐,伴着高跟鞋声越走越近。ͿȘĠ   “虞清晚,你给我出来!”   砰的一声,画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佣人跟在后面焦急又徒劳地劝阻:“诗雅小姐,您不能进....”   所有阻拦显然只是螳臂当车,容诗雅一把推开门,来势汹汹。   看见虞清晚坐在画架前,容诗雅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镶钻的美甲指着她,一上来便高声质问:“容氏都要倒闭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坐在这儿画画?!”   容老爷子一生未婚,只有两个弟弟,容诗雅便是二房之女。   容诗雅从小养尊处优,却在虞清晚被容家收养之后,被迫和家人搬出了老宅。从这开始,她就开始处处不待见虞清晚,逢年过节时不时的刁难和找茬都是常有之事。   就在今天上午,容诗雅正和其他名媛千金一起逛街买买买时,她的又一张银行卡被银行停掉了,还被其他豪门小姐在暗地里嘲讽。   她压不下这股火,便直奔老宅,想把这股气都撒到虞清晚身上。   见虞清晚的神色毫无波澜,容诗雅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怒火中烧,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把贺老板得罪了,容家就是因为你才到了这种地步,你这个扫把星!吃着容家用着容家的,不过就是一个养女,还恬不知耻地住在老宅.....”   住在容家的这几年,虞清晚早就习惯了这些无休止的谩骂。   但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实在吵得厉害。   虞清晚站起身,终于抬眸正眼看向容诗雅。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美眸平静如水,与此刻恼怒的容诗雅形成鲜明对比,语气也不卑不亢。   “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养女。”   没想到虞清晚竟然能当面反驳回来,愣了一秒,容诗雅反应过来,顿时更加气急败坏。   “你——”   这时,背后一道年轻狂傲的声线响起,毫不客气地截断她未说完的话。   “容诗雅,既然知道容家要破产了,不如趁早把你那些名牌包都卖了,总归以后也没有买得起的机会了。”   虞清晚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俊逸的男人倚在门框上,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风流多情的眼,鼻梁高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容诗雅也震惊地睁大眼,不敢相信明明应该在国外的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容熠?你怎么回来了?”   容熠轻眯起眼,根本不屑回答她的问题。   “管家呢,把人拖出去,老宅就这么纵容她来闹吗?”   容熠一发话,管家领了命,立刻上前把容诗雅架住:“是,少爷。”   很快,容诗雅就被拖了出去,画室里再次恢复安静。   虞清晚的视线落在容熠身上,看着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成熟的容貌,唇角终于挽起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容。   “容熠,你回来了。”   算起来,虞清晚已经有快两年没见过容熠。   容熠是容老爷子前几年才找回来的私生子,因为母亲不详,容熠刚回到容家时,受到的苛待与谩骂不比虞清晚少。   而容熠年少时不服管教,经常被容钦华关在佛堂里罚紧闭,鞭打,却一身的硬骨头,怎么都不肯低头服软。   和一个人很像。   虞清晚心软,经常会偷偷给他送吃的进去,两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建立起一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情。   后来容熠羽翼渐丰,看不惯容钦华的行事作风,便独自出国创业,从容家独立了出去,从此再也不受任何牵制,也不愿和容家产业扯上任何关系。   短短几年时间,容熠自己创立的公司就在业内站稳了脚跟,被国内外誉为互联网新贵。   容熠迈步走到单人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坐下,长腿一叠,浑身意气风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仔细端详过她的脸,他眉头一皱,语气不悦:“怎么看着比上次又瘦了,容家还有人欺负你?”   虞清晚心里暖了暖,失笑道:“没有,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好。”   女人唇边的笑容娴静,不管什么时候,经历过什么,她永远都是一副淡然若素的模样,找不出一丝的怨恨和愤慨,平静得仿佛能接受一切,却又让人觉得悲戚。   明明她在容家的日子,比他苦了一万倍。   容熠唇线抿紧,神色多了抹沉重,声音缓和了几分:“我帮你在国外找了新大夫,过段时间等我把容家的事处理好,你跟我走,回美国养病。”   虞清晚顿了下,眉眼依然弯着:“再说吧。”   如果她的病能那么轻易地养好,又怎么会折磨了她十几年。   而容熠一向面冷心热。   他嘴上不提,在国外的几年也一直惦记着她的病,从来没放弃过给她找最好的医生。   大概也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惹她伤心,容熠忽然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开门见山地问:“你得罪贺晟了?”   他问得措不及防,虞清晚顿时愣了愣。JSĜ   静默半晌,她回过神,才轻应了声。   应该是得罪吧,或许更严重。   毕竟当年,是她不辞而别。   在旁人眼里,她曾经的行为就是不可原谅的,他恨她也是理所应当。   容熠看她的表情,也猜到了些许。   他眉心一拢,语气里含着十足的警告:“别招惹贺晟,有多远躲多远。他就是匹狼,小心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   虞清晚抿紧唇,下意识开口反驳道:“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容熠眯了眯眼,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他是你老相好?”   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虞清晚顿时噎了噎,不知道怎么回答。ɈŚĠ   没等她回答,容熠就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难怪,钟家也被折腾得不轻。”   她猛然抬起眼:“什么?”   容熠的语调慢悠悠的,跟看好戏似的悠闲:“钟庭白打算娶你,应该是被贺晟知道了吧。下手挺狠,一般人招架不住。”   闻言,虞清晚怔了下,有些急切地开口:“他把钟家怎么了?”   她不太了解生意场上的事,这几天钟庭白也一直没怎么联系过她。   难道贺晟真的对钟家出手了?   管家进来送上了茶,容熠慢条斯理地端起杯抿了一口,才答:“也没怎么样,钟庭白底子还算是厚的,在贺晟手下坚持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是问题。”   虞清晚攥紧指尖,心里沉得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困难。   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之间的事牵连到无辜的人。   贺晟不会对她怎样,可不代表他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容熠正了正神色,又沉声强调了一遍:“总之,你离他越远越好,贺家的水太深,不是普通人招架得来的。贺晟既然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只说明他的手段只会比表面上看到的更狠。你们不是根本一路人。”   虽然不知道虞清晚和贺晟曾经有过什么纠葛,但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们根本不合适。   容熠幽幽盯着她,语气难得严肃:“惹不起就躲着。别真逼这疯子发起疯来,我和钟庭白也无可奈何。”   虞清晚抿紧唇,问道:“你认识他吗?”   “打过一两次交道。”   容熠往沙发上靠了靠,言简意赅地答:“狼子野心,睚眦必报,从他那得不着什么好处,总之没什么底线可言。”   “有人说贺晟性情喜怒无常,以前花了上亿美金买了座海岛,专门用来喂养他的几只桀骜不驯的恶犬,连养兔子镶的都是金笼,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他的语调轻描淡写:“去年贺家内部夺权,贺晟的手段最狠,敢和他争权的人都是虎口夺食,不顾一点家族情面,导致贺氏旗下的产业管理层都被重新洗牌,被不少人骂狼心狗肺。”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心,也没有情。”   闻言,虞清晚的心像是被无形的藤蔓扼住,阵阵涩意袭来,让她一时间忘了呼吸。   容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抬了抬眉稍:“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人?”   她几乎是下意识出声辩驳:“不是的。他不是...”   未出口的话欲言又止,想替他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末了,虞清晚垂下眼,只能努力压下心口那阵抽痛。   这些话,她早就听说过无数遍。   曾经那些在泥潭里挣扎的日子,他被所有人厌弃着,连自己都厌恶着自己。   是她执意靠近他,又将他抛下,才让他成了如今这般偏执成狂的模样。   是她的错。   -   送容熠离开老宅之后,虞清晚再也坐不住。   她上网去搜和钟家有关的报道,发现情况远比容熠说的还要严重。   那晚她爽约,他没对她如何,反而全部报复在了钟家身上。   正如重逢那日他说的,她会自己来求他。   可眼下的情况,她也不得不主动送上门去。   犹豫片刻,虞清晚咬紧唇,最后还是选择给岑锐打了电话。   总要把事情说清,不能让他这样发疯,再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去。   很快,电话就被接起。   “虞小姐。”   虞清晚稳了稳心神,才轻声开口:“岑助理,请问贺...”   她顿了下,改口道:“贺老板,今天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和他当面说。”   对面静默了瞬,岑锐才犹豫着道:“老板今天的工作安排比较满,您....”   虞清晚连忙道:“没关系,我可以去公司等他。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好。”   见她这样说,岑锐只好应道:“好,那我把位置发给您。”   -   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城市披上一层朦胧的外衣,车流在高架桥上缓慢流动,闪烁的红色车尾灯汇成一道绵长蜿蜒的灯带。   面前的大楼高耸入云,虞清晚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楼。   前台小姐笑容甜美地起身迎接:“您好小姐,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虞清晚顿了顿,“我...没有。”   她抬起眸,美目澄亮:“我找贺晟。”   女人的容颜莹□□致,前台小姐忍不住看得晃了下神。   听到她直呼贺晟的名字,前台小姐的心里又是一惊。   她露出公式化微笑:“抱歉....面见我们总裁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您有预约吗?”   虞清晚思索了下,柔声说:“没关系,我去那边等他吧。”   她在大堂的等候区找了处沙发坐下,身后前台处另一个员工的视线被吸引,扭头问刚刚接待虞清晚的前台小姐。   “刚刚那个美女找谁啊?”   女人安然娴静地坐在那里,柔顺亮丽的乌发及腰,腰肢极为纤细,窈窕动人。   员工不禁感叹:“是哪个明星吗?也太漂亮了吧。”   “找总裁的,不知道是不是哪家千金小姐。”   前台小姐犹豫片刻,保险起见还是拿起座机电话拨通:“我还是给总助办公室打个电话吧。”   -   与此同时,顶层办公室内。   自从前几天的那通电话挂掉后,贺晟便开始对钟家下了狠手。   他用最激进的收购策略连连进攻,将毫无防备的钟家打得措手不及。   商界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说贺晟近日心情不佳,脾气越发喜怒无常,却不知是何原因,最后只当钟家是恰好撞在了枪口上。ĴŠǦ   所谓帝王一怒,伏尸千里,大概说的就是如此效果。   一时间,临城名利圈内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的公司。   而岑锐作为私人助理,每天更是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应对。   “贺珏少爷好像看上了席城西港的那条航线,最近有意通过席家搭线联系北美的那家矿业公司。”   “还有钟家的股票,价格按照我们预期的情况在持续走低,今天已经下跌六个百分点,投资部还在按照您的计划继续买进......”   这时,岑锐有条不紊汇报的声音突然顿了顿。   他不动声色地把刚刚弹出的微信消息关上,轻咳一声。   “老板,虞小姐来了。”   办公桌后,男人翻阅文件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动作便恢复如常。   贺晟眉心微动:“说我不在,让她等着。”   “好的。”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岑锐被整整叫进办公室四次。   贺晟虽然问的都是工作安排,但岑锐福至心灵,在汇报完时适时补充一句。   “虞小姐现在还在楼下等着。”   钢笔在文件末尾处猛然停住,画出一道扭曲的笔迹。   贺晟掀起眼皮,冷斥道:“我有问她吗?多嘴。”   顶着面前锐利的视线,岑锐立刻从善如流地低头:“抱歉贺总。”   贺晟把那封签毁了的文件顺手撕掉,团成团扔进垃圾桶,眉眼透着一阵烦躁。   “滚出去。”   “是。”   然而走到一半,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岑锐的脚步又停下来。   他握着手机转身,观察了下贺晟的神色。   办公桌后,贺晟眼也没抬:“说。”   岑锐这才小心开口:“虞小姐似乎是身体不适,在下面睡着了。”   -   在一楼大厅等了将近两小时,虞清晚觉得越来越犯困。   不知道是不是医生换了一种新药,她整个人困得厉害。   身下的沙发触感柔软,虞清晚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像是慢慢坠进一汪浮沉的漩涡中,渐渐消散于无。   与此同时,另一个前台小姐注意到虞清晚,语气颇为不满。   “上面都晾了她这么久了,肯定又是哪个想来勾搭总裁的女人。这都快下班了,我去把她赶走算了。”   前台小姐走到虞清晚旁边,刚想弯腰把她叫醒,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岑助...”   后面的字还没说完,看清面前走近的挺拔身影,前台小姐愕然睁大眼,本能地后退两步,慌乱低下头,心口砰砰的跳,再不敢再和男人对视。   \"贺老板...”   贺晟目不斜视地迈步走过去,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沙发上的那道倩影吸引。   女人靠在沙发上,如瀑般的长发披散,遮挡住半边侧颜,露出一截小而精致的下巴,细而长的雪颈,甚至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透着脆弱的美感。   见她身上穿得单薄,贺晟的眉心微微拢起,把臂弯上搭着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俯下身,将女人从沙发上拦腰抱起,动作里是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将人吵醒。   周围的一众员工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平日在公司里偶然见到的贺晟从来都是不近人情,训起人来更是恐怖,堪称阎罗爷般的存在,光是见到都会腿抖。   和此刻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般....   温柔。   虽然用温柔来形容贺晟实在太过诡异,但眼前的一幕却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男人的身型高大挺括,衬得他怀中的女人格外纤弱娇小,明显的体型差,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是意外登对。   贺晟抱着她,步伐沉稳地朝VIP电梯走去,侧脸冷淡,全然不顾周围惊愕的目光。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口,前台处还在的几个员工聚在一起,瞳孔震惊放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   “刚才过来的那位,是贺老板吗?我没看错吧?贺老板亲自抱女人上楼?去办公室?”   有人咽了咽口水:“是...是的吧,我也以为我出现幻觉了。”   其中一个员工回过神,难以置信道:“所以刚刚那位难道是....”   “总裁夫人?”   作者有话说:   总有某些人试图虐老婆,最后只虐到了自己..   -   对不起大家来晚啦,带来了粗长更~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在2022-11-15 09:47:50~2022-11-16 12:4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等下雪和你、西西西霜、XIAO-Y 1个;ͿŚ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100瓶;一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我教你,什么叫欺压。◎   夜幕低垂,贺氏大楼顶层,车水马龙的光景映照在整面玻璃窗上,折射出一派光怪陆离,光线忽明忽暗。   虞清晚终于在一片静谧中慢慢转醒。   身下是柔软的,她睁开眼,待那阵眩晕感过去,才看向四周陌生的环境。   虞清晚恍惚两秒。   她这是在哪儿?   身上还盖着一件黑色西装,随着她坐起身的动作,西装也跟着滑落下来。   虞清晚把那件西装拿起来,熟悉幽深的檀木气息将她紧紧包裹住,她的指尖攥紧了些,几秒后才将西装拿开,叠好放在床上。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应该是有人在外面。   她放轻了动作下床,脚下却好像踩到了什么。   垂眸看去,似乎是一个药瓶的盖子。   床头柜没有关严,缝隙里好像还掉落着几枚白色药片。   虞清晚怔了下,想看看抽屉里的是什么,正弯下腰,手肘却不小心碰翻一旁放置着的檀木炉。   “砰——”   一声闷响从休息室里传出来,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站着的几个高层。   汇报声戛然而止,几个人顿时不约而同朝着休息室的方向看去。   屋内,虞清晚惊得不敢乱动,也不敢发出声音。   贺晟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朝休息室的门瞥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他漫不经心地解释:“养了只兔子在里面,不太听话。”   几个高管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读出了彼此眼里的震惊,也听懂了贺晟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脑袋里立刻开始脑补画面。   他们贺老板这是....金屋藏娇?   没时间深想,就被贺晟沉声打断:“继续。”   高层们立刻不敢再分神,继续汇报,语速明显加快了不少。   待汇报结束,众人正心惊胆战地等着像往常一样狂风骤雨的训斥,没想到贺晟合上钢笔盖,淡声道:“今天到这,都出去。”   见贺晟的态度是今日难得一见的温和,几个高层面面相觑片刻,猜到了什么,都在心里暗暗长松一口气,不敢耽搁地离开办公室。   一出大门,几个人骤然松了口气,背后冒出来的汗都湿透了。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刚刚休息室里是有人对吧?”   “刚才不是有员工在群里说,看见贺老板抱了一个女人进办公室?看来是真的了。”   另一个高层回忆起来,唏嘘不已:“之前不是都说贺老板不近女色,上次有个不懂事的女秘书进了休息室,就碰了贺老板的西装,第二天人就被开了。还有一次,北城林氏银行的千金来公司,等了一下午,愣是连贺老板的面都没见到。”   有人也跟着感叹:“能被金屋藏娇,里面那位不得了啊,居然能受得住贺老板的脾气,一般人可不行。不过以后咱们都机灵点,还能少挨几句骂....”   -   休息室里,虞清晚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里面还藏了个人。   听见外面没传来什么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朝门走近,想试图听听看外面的人走没走。   虞清晚刚想贴在门上偷听,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措不及防的一下,她的身子不受控制朝前倾倒,却被男人一只手臂生生揽了回来,力量感十足,令她根本无法挣脱。   贺晟用力一勾,另一只手将门砰地关上,将休息室重新隔绝成密闭空间。   电光火石间,虞清晚整个人被他反手抵在了门板上,手腕也被男人的大掌禁锢住,挣也挣不开。   休息室里没开灯,照进来的只有窗外的月光,地板上倒映出的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光影的明暗交接勾勒出男人深邃的轮廓,显得愈发立体。JŜԍ   他的唇形很漂亮,唇瓣很薄,线条显出几分凉薄的冷冽感。   虞清晚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温热的呼吸却继而喷在耳畔,撩拨起神经的阵阵发麻。   “偷听够了?”   男人沉冽的声线在头顶响起,伴随着胸膛的微微轻颤,让虞清晚顿时心如擂鼓。   她下意识咽了咽喉咙,忍不住轻声辩驳:“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距离太近,他带来的侵略感又太强,虞清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小声问他:“外面的人走了吗?”   贺晟扯了下唇角,面不改色撒谎:“没走。”   虞清晚信了他的话,倏地睁大眼。   “怎么,怕人看见?”   贺晟垂下眼帘,语调漫不经心,又带着一丝轻佻:“怕被看见,还敢光明正大来公司找我?”   闻言,虞清晚顿时一噎。   明明是想来找他谈正事,怎么就被他说出一种...   他们好像是在偷情似的错觉。   她慌乱地躲开他的视线,定了定心神,把复杂的心绪努力摒在脑后,用平静的语气。ɈŞĜ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钟家的事。”   话音落下,周围萦绕的暧昧气息瞬间烟消云散,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虞清晚稳了稳心神,抬起眸望向他,嗓音平静清浅。   “贺晟,我们之间的恩怨,和钟先生没有关系。”   贺晟的眸色霎时间暗下去,黑沉沉的眼底戾气翻腾。   “你为了他来找我?”   “我.....”   他忽而轻笑了声,语气意味不明:“不关心容家,反而惦记着他?”   盯着她的眼眸幽深得可怖,仿佛已经濒临理智丧失的边缘,男人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晦暗危险起来,昭示着危险的信号。   提到容家,虞清晚的目光闪烁了下,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放轻嗓音,试图和疯子讲道理:“我们之间的事,不应该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话没说完,就被贺晟冷声打断:“他想娶你,无辜吗?”   闻言,虞清晚一愣,错愕抬头,就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宛如深潭的眼底偏执得可怕,压抑着疯狂。   他低声,极为认真地问:“你说,他该不该死。”   听见贺晟这番话,她瞳孔放大,不可理喻的目光望着他,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女人白皙的脸颊透着绯红,宛如一片被晕染过的海棠花瓣。红唇微张,睁大的美眸里无比清晰地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眼里只有他的影子。   得到这个认知,一丝扭曲的愉悦感莫名从心头升起,贺晟的眸色又是一暗。   骨节分明的冰凉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声线也哑了几分。   “放心,他还没那个本事娶你。”   他勾唇冷笑:“一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你看上那个废物哪了?”   虞清晚抿紧唇,被他狂妄不屑的话堵得语塞。   两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她根本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异常无力。   “贺晟,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权势欺压别人...”   “欺压?”   他轻念着那两个字,舔了下唇,气极反笑,又像是在笑她天真。   对钟家,哪里需要他动用什么权势。   若真像她所说的欺压,她连来这里为钟家开口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他漆黑的眸子攫住她,语气意味不明。   “虞清晚,我现在教你,什么叫欺压。”   虞清晚一愣,紧接着,只见贺晟突然俯身逼近,高挺的鼻尖轻擦过她的,居高临下的角度,充满侵略性地将她囚于身前,再不剩一丝空隙。   起伏的胸膛近在咫尺,虞清晚耳根开始发烫,大脑瞬间丧失了反应能力,连呼吸也忘了。   只听见他低声道:“这叫压。”   就在她愣怔失神时,贺晟又低下头,虞清晚慌乱侧开脸,他的唇落在颈侧一处柔软的肌肤上。   她浑身一僵,温热的触感覆盖皮肤,呼吸喷在颈侧,颤栗酥麻的感觉充斥感官。   他用了几分力道,像是在惩罚她,发泄自己此刻隐忍着的情绪。   虞清晚绷紧了呼吸,只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缭绕在耳畔,裹挟着喷薄克制的吐息,心跳声也不自觉和他的形成共振。   他声音莫名发哑:“这才叫欺。”   “学会了吗?”   虞清晚答不出来。   恍惚间,熟悉的动作让她的记忆被带回几年前的某个夏天。   那时她还在上学。   因为生病的缘故,虞清晚很怕自己受伤,但凡见了血就会很麻烦。   她怕,贺晟更怕。   所以任何一切重活累活,都被他尽数包揽。   有一天下课放学,贺晟来晚了,虞清晚就自己在教室里搬桌椅。   一个不小心,就将手腕上磕出一块青紫,被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有些骇人。唯一让人庆幸的就是没有流血。   以至于贺晟来时看到之后,脸色阴沉得厉害。   那时候的贺晟还不似现在的戾气这般重,少年的所有情绪都写在眼里。   那抹压抑在深处,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半蹲在她面前,忽然拉起她的手腕,低下头,唇瓣敷上她青紫的那一处。   温热濡湿的触感覆盖上来,让虞清晚浑身一僵,他张开唇,用齿尖磨了磨,不重,却惹得她一阵发痒。   教室里呼啸的风扇仿佛忽然停止了工作,阵阵热意顺着手腕上被他啃咬的那寸肌肤蜿蜒而上,似蝴蝶振翅,无关痛痒,却又轻而易举地掀起海上的飓风。   说是啃咬,却更像是亲吻。   像是凶猛的野兽为了标记自己的猎物,凶狠的爱抚,缱绻而怜惜。   有人说,动作可以读出一个人此刻的情绪。   那么在那一刻,虞清晚也从中感知到了无比清晰的情愫,顺着肌肤相贴处蔓延开来。   他的心疼,和难得一见的温柔。   是情到深处的耳鬓厮磨。   她的呼吸变快了,心口塌陷得一塌糊涂。   嘴上却在故作镇定:“贺晟,你属狗的么?”   少年轻嗤了声,眉梢一扬,恶狠狠地回:“属狼的,专吃兔子。”   她却根本不怕他,反而朝他伸开双臂,娇气地说:“贺晟,我手疼,你背我回去吧。”   贺晟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盯了她几秒,忽然笑了。   他不爱笑,平时这张俊脸上也鲜少露出如此张扬肆意的笑。   而此刻,教室外橙红的余晖照进来,将少年精致俊美的轮廓晕染得极为柔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似是能攫住她的心脏。   虞清晚心神一晃,一时间愣了愣。   他邪气地勾唇,好气又好笑:“手疼了要背,虞清晚,你怎么就这么会折腾人呢。”   她回过神:“你不愿意就算....”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在她面前蹲下。   从不塌下的背脊为她低下来,某一处背脊的骨骼微微凸起,绷紧的肌肉,野性又充满力量感。   “上来。”   虞清晚怔了几秒,然后才慢吞吞爬上他的背,手勾住他的脖颈。   少年的肩膀比同龄人要宽上很多,给人一种很强的安全感,他一步又一步,背着她走了很远。JŞĠ   夕阳照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被拉扯得很长。她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心口仿佛离的很近,彼此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交叠,分不清彼此。   黄昏斜影里,她满足地翘起唇,伏在他肩膀上开口:“你不是说我折腾人么,要么还是放我下来吧。”   下一刻,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无奈轻叹,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说,“爷哪次不是心甘情愿被你折腾。”   -   颈间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将她瞬间拉扯回现实。   他已经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欺压。   耳根腾腾而起的热意,体温的炙烤似乎能将心脏融化,却消磨不掉加速的心跳。   虞清晚咬紧唇,心脏的跳动一下比一下剧烈。   是贺晟给她留下的身体记忆。   太过强烈,以至于不论过去多久,只要是一切与之相关的时刻,都能轻而易举地唤醒那段记忆。   不受控制的,让她觉得心慌,浑身上下仿佛都陷在沼泽里动弹不得。   趁着他不备时,虞清晚终于一鼓作气,猛然用力推开他。   挣脱开的瞬间,她转身就跑。   刚拉开门,就听见贺晟在身后沉声叫她。   “虞清晚。”   他说,“别总想着逃跑。”   握着把手的动作一顿,虞清晚听见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句:“你跑不掉。”   她的身体又是狠狠一颤,头也不回地逃离他的领域。   贺晟沉着眸,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荡寂寥。女人身上的药香似乎还充盈在鼻翼里挥之不去,柔软细腻的肌肤触感残存在唇瓣间。   他的喉结轻滚,视线又看向床上叠好的那件西装。   理智告诉他,应该做得更狠些。   至少,总要让她体会到他当初万分之一的疼,才能让她知道当初背叛他的代价。   她若是想逃,哪怕天涯海角,他也会想尽办法地把她抓回来。   -   公司外,夜幕低垂。   虞清晚站在马路边,晚风徐徐,终于让耳根升腾的热意慢慢冷却下来。   犹豫许久,她还是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那头接通。   虞清晚红唇微启,顿了顿才开口:“钟先生,我们见一面吧。”   半小时后,咖啡厅内。   钟庭白赶到时,虞清晚已经在靠窗的座位等了一会儿,点好了两杯咖啡。   钟庭白在她对面坐下,男人温润清隽的面庞难得流露出一丝疲惫,目光却仍是温和的。   “清晚,怎么了?这么突然找我出来。”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轻柔的嗓音透着几分无力。   “钟先生,抱歉。”   钟庭白顿了顿,唇边弧度微微落下。   “你已经知道了?”   虞清晚唇线抿紧,心里更加自责。   “抱歉钟先生。都是因为我,才....”   “你不需要道歉,清晚,这和你没关系。”   “就算你今天没找我,我也会主动联系你。”   他的语气忽而变得郑重起来,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清晚,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想离开容家,只是出于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才不得已留下。”   “要不了多久,容家就再也困不住你。但现在,又多了贺晟。如果不能摆脱掉他,你就永远没办法过上想要的生活。”   虞清晚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些,开口便要拒绝:“钟先生,我....”   钟庭白打断她的话,温声提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协议结婚,然后出国。他总不至于追到国外去,也只有这样,他行事才可能会有所收敛。时间久了,他应该也不会再纠缠你。”   他放缓语气,“我们可以离开临城,如果你想,可以在国外重回学校上学,我们也可以周游世界,去看任何你想看的风景。”   “我.....”   虞清晚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可否认的是,她被这番话说得些许心动。   钟庭白说的没错,她的确很想离开这里。   她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容家,摆脱容钦华的束缚,去做想做的事。   被收养到容家的这几年,虞清晚甚至没有上过大学。   容钦华会给她请最好的家教,却不让她离开容家老宅半步,他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斩断了所有她逃离的可能。   平心而论,对她而言,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结婚人选。   温和体贴,成熟稳重,也了解她曾经的人生,会是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好丈夫。   可虞清晚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哪怕离开容家,和钟庭白结婚,她好像也只是从依附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本质依然没有改变。   她不想这样,不想一直过着依赖于他人生存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她早就过够了。   所有的诱惑面前,她只想要自由。ĴȘĠ   逃离过去,越远越好,只有这样,她才能忘却所有不堪和痛苦。   过属于虞清晚的,不被任何人束缚的人生。   -   出了咖啡厅,钟庭白提出要送她回家,被虞清晚拒绝了。   她独自一人站在路边,晚风吹拂起发丝,钟庭白刚刚说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好像目前看来,她结婚,才是唯一有可能摆脱贺晟的方式。   颈侧泛着红的那处痕迹被夜风拂过,炙热的热意似乎已经卷土重来,裹挟着一阵似有若无的檀香气。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指尖轻碰了一下,又快速缩回来。   会吗?   贺晟会因此放过她吗?   她不知道。   猛然间,眼前纷乱的光景似乎又变成他执拗的眼。   他的眼睛分明在说。   虞清晚,你休想。   休想离开我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只能说晚晚还是低估了一个醋桶的疯劲。   今天评论区继续发红包嘞~感谢大家每天看贺老板为爱发疯   感谢在2022-11-16 12:46:34~2022-11-17 08: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涵h涵h涵h、珈城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裕lie 6个;下雨了睡觉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桃栀子、一朵绣球花5瓶;xiaollluu 2瓶;CC 1瓶;ĴŞԍ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脚链或许更合适◎   容家老宅。   电话里,秦悦柠惊讶的声音传遍整间花房。   “你说你想赚钱?”   虞清晚轻应了声,另一只手提着水壶给花浇水。   只见细细的水雾在空气中氤氲,渗透进土壤。   卧室里的海棠花被她移到了花房里,似乎重新焕发了些许生机。ɈŚĢ   秦悦柠在电话那头关切开口:“你着急用钱吗?要不要我先借你一阵子?”   虞清晚回答:“不着急,我只是想先提前准备起来。”   为离开容家的那天做准备。   很早以前,虞清晚就认真想过。   她现在没有学历,想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根本不可能。   她只会画画。   既然如此,她只能靠卖画谋生。   蓦地,脑海里又出现昨晚男人在她耳畔低声说的话。   他说,她跑不掉。   可虞清晚还是想尽力一试,或许,她可以用很短的时间解决完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既然如此,她也要提前打算,至少要确保自己能挣到足够的钱生活。   听明白她的想法,秦悦柠便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好,我帮你想办法。我们公司最近刚好跟一家画廊有合作,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我最近还听同事说有个剧组在招美术老师,我晚点给你答复。”   挂了电话,虞清晚听到客厅传来响动,于是便放下手里的水壶,走到客厅查看。   只见几个工人正在里里外外地往外搬着东西,客厅里原本放置的古董花瓶,名画,全都被搬空了,偌大的别墅便显得愈发空旷冷清。   她看向一旁的管家,轻声询问:“刘叔,这是怎么了?”   管家刘叔叹了口气,愁眉莫展地回答:“小姐,听林助理说好像是公司那边在办理贷款,老宅里放着的古董和画,都要被银行拿去抵押了。”   虞清晚眼睫微垂,没多说什么,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不多时,搬东西的工人都离开了,午饭后要喝的中药也熬好了。   她走回饭桌旁坐下,只见白瓷碗里盛满了漆黑的药汁,刺鼻的药味儿瞬间溢满鼻腔。   偌大的长桌上,只有女人单薄的身影,孤单又寂寥。   像往常一样,虞清晚拧着眉,默默将清苦的中药一口口咽下。   厨房里,两个佣人正在整理灶台,一边干活一边小声闲聊,却没注意到厨房的门没关严,说话声隐约传了出来。   “容氏是不是真的快要像电视里说得那样,要破产了?刚才银行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ͿŜG   “多半是吧。听说容家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逼到这个份上的。”   虞清晚收拢指尖,无声地握紧了汤匙。   “那小姐可怎么办啊?她身子骨这么弱,这些年都养在老宅里,离开容家可怎么活啊....”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先操心好自己吧。”   这些话被从客厅过来的李姨听见了,目光担忧地望向虞清晚,害怕她难受,连忙出声:“小姐,你别听他们瞎说....”   虞清晚冲她笑了笑,“没事的,李姨。其实我很高兴。”   回忆起虞清晚来了容家之后的日子,李姨的眼眶就忍不住发湿。   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身上就带着重病,不仅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出去上学,还要遭着病痛的折磨,被整日困在这座冷冰冰的大宅子里。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怨不恼,对待老宅里的佣人也格外温和有礼,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疼。   李姨的声音不自觉泛起哽咽:“小姐,这些年你受苦了。容熠少爷说了,过阵子就带你离开,还有钟先生。以后就再也别回临城了....”   她扯唇笑了下,目光微微黯然,笑容里莫名掺杂着几分苦涩。   “我恐怕,暂时还不能走。”   因为,她欠一个人的东西,还没还清。   -   第二天一早,秦悦柠就和那家画廊的负责人约好了时间。   虞清晚把自己画过的画简单整理了一份作品集出来,发给了画廊的负责人。她本来还想准备一份简历,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和履历可言,便只好作罢。   次日,两人准时在画廊门口碰面。   虞清晚到了门口,刚一下车,就看见秦悦柠站在那里朝她招手。   秦悦柠今天穿了一身短款白西装搭配高腰牛仔裤,打扮得清爽又干练,齐肩短发,面庞俏丽飒爽,全然不见刚出差完的疲惫。   “清晚!这儿!”   虞清晚刚一走过去,秦悦柠就挽住她的手臂,两个人并肩往里走。   有朋友在,虞清晚的唇角忍不住翘起,关心道:“对了,嘉赐这几天怎么样?”   秦悦柠心情不错地答:“他啊,又活蹦乱跳的了,昨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情况好多了,输血的频率也可以降下来了。上次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找谁照顾那小子了。”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问:“容老爷子那边呢,还昏迷不醒呢?”   虞清晚微微颔首,并没多说:“嗯。”   闻言,秦悦柠舒了口气:“没醒就好。难怪你这次能自己一个人出来。”   以前她和虞清晚见面,大多数时候都在医院,而且每一次都得是容钦华的贴身助理林森亲自将虞清晚送过来,输完血之后再把人接走。   每一次都是豪车接送,几个黑衣保镖守在身边。   说好听些是保护,实则只是无孔不入地囚禁和监视。   毫无自由可言,足以把一个正常人逼得发疯。   外人看来只觉得容家待虞清晚极好,可秦悦柠却知道,容钦华一定是个心理扭曲的疯子,有着几乎变态的控制欲,否则怎么会囚禁养女多年。   可至于为什么容钦华当年会选择收养虞清晚,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两个人闲聊着进了画廊,走到前台,秦悦柠上去沟通:“你好,我们和展览部的徐负责人约好了见面,请问他人到了吗?”   “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我帮您看一下预约。”   “秦悦柠。”   前台小姐余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们的装扮,才低头看了看电脑,不咸不淡地回:“抱歉小姐,徐负责人现在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麻烦两位在会客室稍等片刻。”   虞清晚只好和秦悦柠一起在会客室里等。   前台小姐似乎看她们不像什么名媛千金的做派,于是干脆把两个人晾在里面,连杯水也没给倒。   墙上的时钟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等的人却始终不来。   中途秦悦柠又问了两次,接待小姐却一直是那副敷衍的态度,还透着些许不耐烦。   “两位先慢慢等着吧,刚才来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户,徐负责人正在接待呢。”   就这么等了四十分钟,又被敷衍一通,秦悦柠有些忍无可忍,就要上去理论,却被虞清晚拦住了。   她嗓音轻柔地安抚:“别生气,我们再等等。最后再等十分钟,如果他们还不来人,我们就回去。”   看着虞清晚温和如初的脸庞,秦悦柠刚刚的怒火也不禁平息了些。   她只得无奈点头:“那好,我们就最后再等一会儿。”   坐得有些久了,两个人便打算去外面溜达溜达。   刚一出会客室的门,就听见不远处的前台茶水间里,两个员工边喝茶边闲聊。   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传到虞清晚和秦悦柠的耳中。   其中一人是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里面那个,我昨天听经理说,没资历没名气,简历一片空白,整个一三无,就这样还想着把画投到咱们这儿,见她才怪呢。”   另一个轻哼一声,跟着附和:“长得倒是挺漂亮,估计有点什么别的门道吧。简历空白,花瓶一个,说不准书都没念完就被人包养了呢,业余时间学了学画画。”   总有人不知全貌,就随随便便对别人的人生作出评价。   秦悦柠听得火冒三丈,顿时美目圆睁,怒骂道:“他们知道个屁,简直欺人太甚!”   不就是看她们没什么背景,才把她们晾在这里这么久,明目张胆地在背后说三道四。   这就是现实,没权势没背景,被欺负了也得自己默默咽下去。   虞清晚垂下眼帘,嗓音平静缓和:“她们也没说错。”   她的确没学历,前几年的人生一片空白,被旁人误会也不奇怪。   这些年她虽然被困在容家,和外界接触不多,但也明白现实的残酷,还有来自周围的冷眼。   这种程度的嘲讽,对她来说,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还不及这几年里被容家人羞辱的万分之一。   虞清晚越平静温和,秦悦柠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她语气担忧:“你千万别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虞清晚笑容依旧,反而轻声安慰她:“放心吧,我不会在意这些。”   秦悦柠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她温柔娴静的侧脸,忽然想起来:“你昨天跟我说,你想攒钱走,想好去哪里了吗?”   虞清晚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画,清亮如水的眼眸中倒映出画中的五彩斑斓。   那是一副国外画家用画笔描绘的北欧风光。   是她从没见过的风景。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太多她未曾见过的景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撑多久。   不管怎样,她的一辈子,总是要比其他人的一辈子短的。   她想死在自由和热爱里,而不是冷冰冰的病房。   虞清晚又想起简姣前几天在电话里说的。   心里的那个念头忽然在此刻以不可阻挡的速度破土而出,迅速生根发芽。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出国,读书。”   闻言,秦悦柠顿时一愣,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虞清晚。   “你一个人吗?”   “嗯。”   -   与此同时,画廊二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   为首的男人身型挺拔,熨贴的西裤包裹修长的双腿,线条冷戾逼人,周身都散发着倨傲矜贵的气场。   跟在身后的美貌女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栗色披肩卷发,一身得体大方的白色西装,既干练,又不缺女性的柔美温婉。   孟伊苓又抬手整理了一下肩上的发丝,确保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欣赏的目光不自觉流连在男人颀长的背影上。   贺家主营业务是国际贸易,早期祖辈由政转商,家族企业盘根错节,几代人累计的财富和地位,业务范围遍布全球,近年来还进军了房地产和金融领域,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而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能坐上贺家掌权人的位置,足以见其手腕不俗。   在今天以前,孟伊苓甚至毫无见到贺晟的可能,地位相差甚大,甚至之前游轮邀请函,她都不曾得到机会。   传闻里,贺家这位掌权人可以说是不识风雅,性情乖戾,孟伊苓也从没想到,居然能靠着自己的画廊生意和贺家搭上线。   不过既然有了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虽然从见面到现在,男人连一个正眼都没看她。   可一个男人越是这样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姿态,就越是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看他低下头的模样。   望着男人倨傲俊美的侧脸,孟伊苓挽起一抹优雅知性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打开话题:“不知道贺老板怎么突然有了投资画廊的兴趣,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画呢?”   贺晟的视线甚至没看她,声线依旧冷淡:“没兴趣,投着玩。”   “.......”   没想到他如此不解风情,孟伊苓笑容顿时僵了僵,不过很快又状若无事地继续笑道:“那不如让我为您介绍介绍,您面前这幅画的作者是美国画家Florine Stettheimer.....”   她正用甜美的声线将画的创作背景娓娓道来,身后的男人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脚步忽然停住。   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贺晟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一楼某个角落。   他微眯起眼,只见楼下的画廊两侧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画,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站在画前。   女人的背脊挺得笔直,她今天穿了身墨色的新中式旗袍,衬得她肤白胜雪,发夹拢起一半青丝,腰肢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   画布斑斓,色彩交相辉映,将她的侧脸五官勾勒出水墨画般的美感。   像是从民国旧照里走出来的人。   虞清晚微微仰着头,正在欣赏墙上的画。   她眉眼温软,美眸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绯色的唇也翘起一点弧度。   大概是谈及自己喜欢的事情,她的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色光晕,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他的喉结蓦地滚了滚。   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晚休息室里的场景。   她睡在他的床上,黑色的丝绸被单,黑发如瀑般披散开来,好像一掐就能断掉的纤细雪颈和腰肢。   越是脆弱易碎,就会越让人生出摧毁的念头。   他记得她那天来时,腕上还带着条手链。   只是那链子太细,什么东西都拴不住。   换成脚链或许更合适,用处也更多。   那天夜里,贺晟做了个梦。   银白月光洒在床上,冰冷的金属碰撞在床头发出细碎声响,这一次,唇齿不再只是满足于落在她颈侧的那寸肌肤,旗袍领口摇摇欲坠的盘扣也被挑开,背对着他,怎么也跑不掉。   枝头的海棠坠进泥泞里,雪白无暇的花瓣也被尘埃染脏,满是痕迹。   低喘着醒来时,床上空空如也,只余一小摊暗淡渍色。   还有他那些不为人知,蠢蠢欲动的卑劣心思。   贺晟眸色愈暗,插在口袋里的指节忽而不受控制地轻蜷了下。   孟伊苓注意到贺晟脚步停住,微笑着问:“贺老板,您看上了哪幅画,我可以为您介绍.....”   静默片刻,贺晟眼里泛起的情绪不着痕迹地隐去,幽深晦暗的目光依然一错不错地落在楼下那道身影上。   他哑声开口:“她。”   作者有话说:   我只能说,贺老板玩得很花....   懂就懂没懂就没懂!   *昨天被编辑私戳说文名不过审,现在病态这本正式改名为《宠症》啦,故事不变,大家不要找不到呀~   本章评论区继续送一百个小红包哦~   感谢在2022-11-17 08:43:53~2022-11-18 07: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齐司礼脑婆3个;珊珊啊哈哈哈哈、4688188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a 10瓶;等风5瓶;55616914 4瓶;尛可爱、麦妮妮、张清舒、柚子怀里的噗噗、金猪啵崽、BB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怕就抱紧我。◎   在画廊里到处转了转,虞清晚又回到会客室里。   秦悦柠也不打算再耗下去了,准备另想办法:“清晚,我们走吧,我再帮你联系其他画廊......”   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殷勤地走进来,长了一副精明相,一进来就点头哈腰地跟她们道歉。   “抱歉两位,久等了,实在是抱歉。刚刚楼上来了位重要的客人,这才一时脱不开身,希望您见谅。”   男人一眼就先看向虞清晚,笑容谄媚地伸出手:“这位就是虞小姐对吧,我是画廊负责人徐源。昨天收到了您的作品集,都是非常有灵气的作品,我个人非常欣赏,没想到您本人也这么漂亮。”   见到对方如此殷切,虞清晚抿紧唇,心里不解,还是礼貌伸手回握了下。   “谢谢。”   刚刚还把她们晾在这里不闻不问,现在的态度又热情得十分诡异,虞清晚和秦悦柠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时,徐负责人搓了搓手,又继续道:“是这样,我刚刚接到上面的电话,有一位收藏家对您的画似乎很感兴趣,人就在楼上。您要是感兴趣的话,跟我上去见一下?”   虞清晚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她疑惑道:“收藏家?”   徐负责人忙不迭点头:“是的,您跟我上去见一见吧,总不会吃亏的。您不是想卖画吗,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   秦悦柠目光狐疑地盯着这个负责人,大概也是觉得奇怪,于是又转头去征求虞清晚的意见。   “清晚,你想去吗?”   见负责人一直不停地劝说,虞清晚也不再好拒绝,便点头道:“那我去见一下吧。”   徐负责人还特别强调,楼上那位收藏家只见虞清晚一个人,秦悦柠不满地嘟囔了两句,只好留在楼下等着。   虞清晚独自跟在负责人身后上了二楼,会客室的门被推开。   屋内,几个助理恭敬地站在沙发旁,一个美丽大方的女人也穿着高跟鞋站在一旁。   硕大的会客室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男人长腿交叠,膝盖上是摊开的画册,修长白皙的手指捻着页角,发出纸张翻动的声响,透着几分慢条斯理的矜贵。   姿态闲散,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却叫人难以忽视。   没想到里面坐着的人会是贺晟,虞清晚脚步猛然一滞。   他手中的那本画册是虞清晚昨晚发给画廊的,上面是她这几年画的一部分作品,贺晟垂着眸,似乎看得很认真。   视线下移,等看清他正在看的是哪一副画时,她的瞳孔顿时缩紧,呼吸也跟着停住。   那是她几年前画的一幅暗色系的水彩画。   是一只兔子。   雪白的皮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蜷缩在某节台阶上,红宝石般的双眼,有恐惧,也有悲悯,复杂的情绪被画笔和色彩勾画得极为有神,似乎一眼就能望进心底。   也是某一年虞清晚生日,贺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像是某种隐秘的心思被措不及防地拆穿,让她下意识想逃。   可又根本无路可退。   这时,站着的徐负责人观察着贺晟的脸色,恭敬开口:“贺老板,这位就是画册的作者,虞小姐。”   “虞小姐,这位是贺氏集团的总裁,贺老板。就是贺老板对您的这幅画很有兴趣,想要买来收藏。”   虞清晚垂在身侧的指节蜷起,心口像是被一张大网收紧,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畅。   她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那副画放进画册里。   她抿唇不语,房间里便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这时,贺晟眼皮动了动,忽然抬起眼看向她,眸底的情绪晦暗难辨。   一旁的孟伊苓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即试探着开口打破沉默。   她噙着笑问:“虞小姐,贺老板很喜欢你的这幅画,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讲一下画的创作灵感呢?”   没等虞清晚回答,贺晟的喉结滚了滚,忽然出声:“这副画,对虞小姐来说,很特别吗?”   明明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答案和秘密。   他还记得,她也没忘。   那段暗无天日,却相依为命的日子。   虞清晚的眼睫颤了颤,随即平静抬眸,和他对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闲暇时随手画的而已。”   她的回答极为敷衍,仿佛只要这样答,就能将所有过去全部撇清斩断。   贺晟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像是根本没信她的话。   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嗓音微哑。   “还以为虞小姐的这幅画,是为了缅怀哪位故人。”   听见他用缅怀这个词,虞清晚下意识拧了拧眉。   疯子。   疯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咒。   虞清晚咬了咬唇:“贺老板想多了。”   “并不是每样被记录下来的东西,都有特别的意义。”   她敛眸,遮住眼底的黯然,平静补充:“已经消失的东西,也没有再回忆的必要。”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气压仿佛骤然降低,冷若冰封。   贺晟唇角弧度微敛,宛如寒潭的眸底,汹涌的情绪再度崩裂。   他扯了扯唇,语气辨不出情绪:“虞小姐说得好。”   一句没有必要,就想要轻松地撇干净。   他怎么可能同意。   捏着画册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贺晟蓦地松开手,侧脸线条冷硬分明。   “开个价吧。”   他轻勾起唇,“虞小姐想扔掉的垃圾,我要了。”   字字句句带着刺,仿佛不刺痛她便誓不罢休一般。   虞清晚唇线抿紧,脸色微微泛白。   气氛忽而僵持不下,屋里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甚至不敢呼吸。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虞清晚身上,静默几秒后,只见她神色平静地颔首。   然而,下一句话却语出惊人。   “好。价格是一千万。”   话落的瞬间,房间里的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眼珠子差点惊得掉在地上,大概是觉得虞清晚疯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故意和他作对。   放眼望去整个临城,又有哪个人敢这么公然跟贺晟叫板。   不想活了吗?   静默几秒,徐负责人说话都打了个结巴:“虞小姐..你这未免就有些....”   狮子大开口了吧。   名家也不敢随意张口就开一千万的价啊。   虞清晚像是根本没听见旁人说的话,她缓缓抬睫,清凌凌地望着他。   “不议价。贺老板买吗?”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她的那股倔劲上来了。   兔子也不是一直温顺的,逼得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男人的眼眸宛如寒潭般幽深,直视人时的侵略感极强,也叫人读不懂他的情绪,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在膝盖上轻叩着,像是每分每秒都在步步紧逼。   房间内的众人都被这低气压逼得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来,生怕贺晟一个动怒,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遭殃。   可没想到下一刻,却听见男人低声开口。   “买。”   他说出那个字时,虞清晚的心口忽然猛跳了下。   她把那阵不合时宜的悸动压回去,抿紧唇。   下一刻,女人清浅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   “抱歉,我不卖。”   周围的众人又是一惊。   贺晟眸色微暗,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间,他也跟着起身,阔步往外走。   “贺老板....”   走廊里,虞清晚刚出来,便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意识到跟出来的人是谁,她的心下意识提起,有些慌不择路,看见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径直便走了进去。   然而刚推开紧急出口的门,就看见楼梯口被禁止通行的标志拦住了。   她才不得不停住脚步。   还未等她转身,身后的人已然逼近,退路被尽数堵住。   熟悉的冷沉檀香从背后覆盖过来,虞清晚转过身的刹那,却被他逼得退后一步,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   贺晟垂眸盯着她,抬了抬眉梢,漫不经心地开口:“跑什么?刚刚不是还能耐得很,一千万也入不了眼。”   唯一的出口被他堵死,虞清晚别开视线,不再直视他的眼。   “我没有跑。”   他的视线不依不饶地追着她,锐利得几乎快要攫住她的心脏。   “画,为什么不卖给我,不是早就不想要了吗?”   大概是因为刚刚看见那副画,又或者她冷漠的反应刺激了他。   贺晟绝不会允许,她把他们之间的过去,全部毫不留情地抛下。   他并不理会她的挣扎,俯下身靠近她。   虞清晚连忙侧过头,男人高挺的鼻尖堪堪划过她的耳侧,勾起一片磨人的颤栗。   “它不是你当年亲手扔掉的吗?为什么还要画下来?”   他咄咄逼人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尖锐到她根本无法回答,不依不饶地追寻着她的回答。   又或者说,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贺晟忽而又低笑出声,语气里染着几分嘲弄:“虞清晚,你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些吗?”   虞清晚不知道,当年她从他那里拿走的东西,她的背叛,他其实从未在意过。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她。   她明明答应过,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虞清晚动作顿时僵住,下一刻,就又听见贺晟问:“那副画,怎么才肯卖我。”   他像是耳语般覆在她耳边,喷薄的热气勾起耳畔的一阵酥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蛊惑。   “一千万不够,两千万?一个亿?”   虞清晚的呼吸一停,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思索了下,贺晟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极为认真地问:“或者,贺家要不要?”   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似乎只要她点头,整个贺家的产业都能被他送到她面前,只为她一幅画。   疯了。   他简直不可理喻。   虞清晚实在受不了他这股疯劲,她深吸一口气,刚想伸手推开他。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忽然开始闪烁不停。   还未给人反应的机会,啪得一声,四周的消防通道彻底陷入黑暗。   停电了。   意识到这点,虞清晚的神经倏地一下绷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很怕黑。   从前就怕,来到容家之后,容钦华精神状态不稳定时,就会把她关进别墅负一层的钢琴房里。   房间里一丝光亮都看不见,却总能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水声,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像是能砸在心上。   她本就极度畏寒,那个房间阴冷而潮湿,几乎能渗进骨缝的寒凉,一寸寸折磨着人的神经,几乎快要让她崩溃。   好像世界末日来临,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腐烂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连死亡也无人问津。   虞清晚的唇瓣忍不住开始发抖,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双腿也不受控制地发软,就要滑落下去。   几乎是同一秒,她的身体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起,紧接着,肩膀也被人强势地揽进怀里。   像是瞬间被人从冰冷的海水里突然捞了出来,身前滚烫熟悉的气息顷刻之间将她包裹,滚烫到足以驱赶她身上蔓延开的寒意。   男人干燥温热的掌心拢住她的后脑,摁向自己怀里。   他低声开口:“闭眼。”   耳边明明已经混乱到听不见任何声音,虞清晚却还是听清了他的话,把眼睛闭上,指尖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浮木。   因为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便格外灵敏。   炙热的体温顺着薄薄的衣料透过来,无比清晰的热意,心跳声近在咫尺,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提醒着她此刻是真切发生的,而非梦境或幻觉。   像是一下回到了八年前。   那间老旧的房子里,每一次停电,他也会这样抱着她。   恐惧的情绪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平息下去,可她的心跳急促到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似乎感受到她此刻的恐惧和不安,贺晟抬起手,将她更深地拢进怀里,动作却是轻柔的。   四周寂静无声,她呼吸轻停,听见男人低沉的声线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轻轻敲击着耳膜。   “怕就抱紧我。”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晚了几分钟~   今天的贺老板嘴是硬不起来了,哈   感谢在2022-11-18 07:59:19~2022-11-19 10:1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片鱼2个;下雨了睡觉z、在等下雪和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aollluu 2瓶;麦妮妮、colorwind915、浪漫满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那一天,他们在危难里相爱。◎   胸膛里不合时宜的心跳声愈演愈烈,似乎已经不再仅仅是因为恐惧,而是其他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几乎是遵从着内心的本能,她攥着他衣襟的指尖不自觉更收拢几分。   黑暗好像也不再那样令人害怕。   时间在此刻四下无言的安静中飞快流逝着,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起伏的心跳声。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阵呲啦声后,头顶的灯光再次开始闪烁起来。   灯亮了。   突然重回光明,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她的呼吸又是一停。   男人深邃立体的轮廓线条瞬间放大在眼前,精致的锁骨微微起伏,流畅优越的肩颈线,甚至能看清他冷白肌肤下覆盖着的,淡青色的血管,纤长眼睫在鼻梁上投下的倒影。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此刻的姿势,虞清晚猛然松开攥着他衣襟的手,呼吸也急促起来。   原本整洁的白衬衫愣是被她攥出些褶皱来,无声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耳根的热意隐约更加发烫,她平复了下情绪,努力镇定道:“抱歉,我....”   注意到她快速后退的动作,贺晟抬了抬眉梢,视线仍然不依不饶地追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开口:“谁教你用完就扔的?”   虞清晚一时被他堵得语塞。   她不就是抱了他一下吗?   哦不,明明连抱都算不上。   见她沉默不语的样子,真是打算用完就扔。   贺晟眸色微敛,刚想开口。   这时,消防通道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清晚!”   是秦悦柠。   看清面前这一幕,秦悦柠措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什...什么情况?JŜɢ   狭窄的消防通道口,俊美的陌生男人,胸前的衣襟被攥出几道暧昧的褶皱,还有虞清晚红透了的耳根。   太不对劲,以至于很难不让人浮想翩翩。   不过,这男人是谁?   秦悦柠探究好奇的目光刚一扫过去,就被生生逼退了回来,心跳都忍不住加速了下。   被吓的。   好重的戾气。   看见秦悦柠突然出现,虞清晚连忙后退几步,慌乱地和贺晟拉开距离。   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欲盖弥彰。   秦悦柠咽了咽喉咙,试探道:“清晚...你们....”   话未说完,秦悦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就已经被虞清晚拉着往外走,完全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   “我们先走吧。”   她拉着秦悦柠走得飞快,一眼都不敢回头看。   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紧急通道口,贺晟没再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身上些许凌乱的衬衫,鼻翼间似乎还残存着女人身上的馨香,感受到她睫毛划过锁骨的触感,柔若无骨。   喉间蓦地又是一阵发紧。   贺晟抬手,骨节分明的长指将领口的纽扣又解开一颗。   这时,一阵窸窣脚步声传来,画廊的几个员工终于找到贺晟。   负责人忙不迭地连声道歉:“贺老板,刚刚实在是对不起,是画廊一楼的电箱突然断路才停电,给您造成了不便我们十分抱歉.....”   贺晟面不改色地抬手理了下衣襟,嗓音冷淡:“没事。”   他抬脚往外走,负责人终于松了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贺晟凌乱的衣襟,又是一愣。   不就是停了一会儿电吗,贺老板怎么连衣领都乱了?   视线上移,负责人心里顿时更狐疑。   哎,奇怪。   这贺老板的耳根,怎么好像有点红?ĴȘǴ   -   送贺晟离开之后,会客室里瞬间空了下来。   孟伊苓看着桌上那本画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明眼人都能看出刚刚气氛的不对劲,她拧起眉头,转头问身旁负责人:“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负责人神色为难:“这个还真是不太清楚,是秦经理介绍的,虽然作品很有灵气,但是没学历没履历。刚才前台听见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好像提到了容家?”   孟伊苓思索着轻喃:“容家...”   提到容家,就会想到那个几乎从未露过面的容家养女,身份地位根本上不了台面。   据说是久病缠身,才从不在临城的豪门圈子里露面,权贵圈里甚至还有流言,说她和容老爷子的关系见不得人。   虞清晚拿来的画册,孟伊苓也看过,画风独特,笔触充满灵气,能看得出她在绘画方面极有天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才华。   可惜,她不知天高地厚,惹恼的人是贺晟。   贺氏对容家出手,临城人尽皆知。   他们画廊要是答应和虞清晚合作,最后被一起牵连,实在得不偿失。   孟伊苓心里有了决定,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她那个朋友呢?”   负责人思索了下,“您指秦经理?”   “她是和我们合作的那家新历广告公司的部门副经理。”JŚǤ   孟伊苓嗯了声,开□□代:“打个电话,叫他们公司换掉,就说她做事不够细致负责。”   “至于这位虞小姐的画,咱们不收,提醒一下让其他画廊也不必收了。”   -   虞清晚跟着秦悦柠一起回到车上,车子汇入车流,驶向容家老宅的方向。   夕阳余晖填满高楼的间隙,道路车水马龙,红色车尾灯接连闪烁。   秦悦柠余光瞥着副驾上安静不语的虞清晚,终于憋不住好奇心。   “清晚,刚刚那个人....”   猜到了秦悦柠想问什么,虞清晚眼睫轻垂,并未隐瞒。   “他叫贺晟。”   “贺晟...贺....”   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秦悦柠话音一停,瞳孔不自觉放大,手都握紧了方向盘。   “该不会是....”   虞清晚垂下眼,轻声打断她:“是他。”   秦悦柠顿时震惊更甚。   贺家的产业和总部原本都在燕城,最近却突然进军临城,各大行业都在大肆报道,包括贺氏对容氏地产出手的事,秦悦柠也早有耳闻。   容氏地产尽日股份接连下跌,已成颓势。虽然知道虞清晚并不在乎容家如何,但秦悦柠还是忍不住担心。   “就是他想买你的画?他为什么要买你的画?”   听着秦悦柠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虞清晚却彻底陷入沉默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望着窗外急速向后驶去的风景,胸口忽而又泛起一阵莫名的酸胀情绪。   因为....   那是他们的过去。   明明破败不堪,却又在生命中始终无法割舍的过去。   -   八年前,临西又迎来了新的冬天。   那时候,虞清晚的身体很差,中症再生障碍性贫血,医院建议也只能保守治疗,每天喝中药,定期输血活检,徒劳地续着命。   冬日总是格外难熬,她几乎很少出家门,整日在家,也从没见过楼上住着的人。   家里只有养父母请来的保姆照顾她,每次保姆来时,闲聊时总要提到楼上住着的那家父子。   养父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借了很多高利贷,以至于经常会有追债的上门,把铁门拍得哐哐作响,白天躲债,晚上醉醺醺回家。   儿子则是一个无人管教,不学无术的少年,整天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年纪不大,却满身骇人的戾气。   有邻居说,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不管本质如何,时间久了,恐怕也早就烂透了。   总之,邻里街坊,没有人想和这家沾上关系,见着都是绕着路走,没人愿意与这家人来往。   以至于当楼上每每响起打斗声时,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保姆也总是提醒她,白天一定要少出门,上次来时还遇到有追债的往楼上那家的家门上泼油漆,吓人的很。   老房子的隔音很差,虞清晚搬进来之后,总能听见不绝于耳的打斗声。   某天夜里,楼上的男人突然回来了。   又是一次激烈的辱骂声,重物砸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听得人心惊肉跳。   虞清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担心真的闹出人命来。   最后,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红色的警车灯闪烁不停,催命符一样。虞清晚不敢出门去看,只敢躲在家里,直到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坐在客厅,听见楼道里响起脚步声,不像成年人般沉重,才敢探出头去看。   脏乱破旧的楼道里,头顶坏掉的灯泡忽明忽灭,还有少年满是伤痕的脸庞,漆黑的眼。   措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虞清晚甚至忘了呼吸。   眼前的少年穿了件松垮的黑色背心,紧实精壮的手臂裸.露在外。   明明是不修边幅的打扮,却显得他身型格外颀长,浑身上下透着桀骜不驯四个字。绷紧的骨节,背脊,每一处肌肉线条都充斥着张力和不羁,像蛰伏在暗处的凶兽。   头顶坏了的灯泡不停闪烁,指间还夹着一根没燃尽的烟,猩红火苗摇曳,擦亮他的轮廓。   眉骨很高,冷酷又充斥着戾气的一双眼,线条凌厉,又透着颓废的倦怠感。   和虞清晚想象中的模样不太一样。JŞĢ   生得过分好看了。ͿŜĠ   也和周围肮脏破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光是看他的脸,怎么也跟传闻里的地痞流氓挂不上钩。   察觉到她的注视,少年懒懒掀了掀眼皮,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划痕,沾了血迹,眉眼俊美异常,脸上的伤口反而让他更多了几分痞气和桀骜。   他的手生得极为好看,修长的食指骨节上挂着可怖的伤,殷红的血珠顺着指骨一滴滴往下砸。   像是感受不到痛感,又或是对生命漠不关心的颓然。   连指间夹着的烟灰一截截掉落,少年也不曾理睬。   视线上移,只见他漆黑的眸底宛如坠着一片漩涡,深不见底。   而他,则任由着自己越坠越深。   这样的眼神,虞清晚曾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数次看到过。   那是身患绝症的人,对生命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或留恋的目光,冰冷又死寂。   明明还活着,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   心口忽然不合时宜地猛跳了下,虞清晚忍不住屏紧呼吸。   她从没见过,像他那个年纪,眼底却如此死气沉沉的人。   经过她身边时,贺晟的视线忽然瞥向她。   虞清晚的打量就这样措不及防被他捕捉。   顿时,她猛回过神,就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移开眼,不敢跟他对视。   楼道破旧的灯明明灭灭,少女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不停发颤,像随时振翅欲飞的蝶。   贺晟的眸色不受控制地顿了下。   下一刻,他的神情重新恢复冷漠,吸了口烟,然后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肩而过,走上楼梯。   直到刺鼻的血腥气擦肩而过,让虞清晚猛回过神。   她忽然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叫住他:“等等....”   他的脚步停住,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里拿着的药酒和棉签。   “这个,你拿着吧。”   少年的视线在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上停了一秒,眼底的情绪忽然有一刹那的崩裂。   像是难堪时被人撞破了伪装,他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冷进了骨子里。   嗓音极尽冷漠,声线里像是淬了冰。   他说,“病秧子,少多管闲事。”   冷言冷语,毫不留情,说话好像都带着刺儿。   虞清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她报了警。   明明是该害怕的,可她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大概是因为不想看一个人破罐子破摔下去。   生命那么宝贵,她求之不得的东西,不忍心看人浪费。   “你受伤了,如果不及时处理,我还会给救护车打电话的。”   女孩的嗓音柔柔怯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让步。   像是激起了他的兴趣,贺晟忽然兴味地笑了,抬脚走下一节台阶,突如其来地朝她逼近了一步。   “威胁我?”   他手里还夹着烟,突然逼近,烟味刺鼻,虞清晚被呛得猝不及防。   她顿时转身捂住嘴巴咳嗽起来,瘦弱的肩一抖一抖。   他故意的。   坏到了极点。   虞清晚站在自家门口,咳得脸都涨红了,纤长的眼睫也不停地颤,看起来格外可怜。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跟他道歉:“对不起....”   走廊里忽然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静默半晌,贺晟的眸光闪了闪,把手里的烟灭了。   虞清晚的外表看着柔弱不堪,实际上脾性倔得惊人。   否则贺晟也不会一次又一次,拿她无可奈何。   最后,他冷着脸,还是不得不把东西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那是虞清晚生平第一次威胁一个陌生人。   对方竟然还妥协了。   走之前,他只冷冷丢下一句。   “有闲心管别人,不如先管好自己死活。”   安静的楼道里,少女清浅柔和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不堪的情绪。ĴȘǤ   “就算活不久了,总不能不活吧。”   她低声喃喃,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贺晟的脚步僵了一下,没回头,走了。   凌晨四点的破旧居民楼里,楼道的灯光还在闪烁,随着铁门吱呀作响地关上,腐朽的声音消失殆尽,周围再次归于一片死寂,好像隔绝出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他们彼此人生中最破败不堪的时刻。   -   至于那副画里的兔子,是有一年生日,贺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平时兔子都是放在虞清晚家里养,有一天兔子偷跑出来,顺手被贺晟抓回了自己家。   可也恰好就是那天下午。   那个男人突然回了家,他翻箱倒柜,想要在家里翻出一点钱,却一无所获,最后在墙角里发现了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ͿŠԍ   等贺晟回去时,那只兔子已经被活生生摔死了,血肉模糊,雪白的皮毛沾满血污,再无一处完好。   因为她喜欢的那只兔子,那天下午,贺晟红了眼睛,差点和那个魔鬼拼了命。   后来,虞清晚看见他遍体鳞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瘦削脸庞上的淤青,还有泛着红的眼尾。   他们把兔子埋了,回到通向天台的台阶上,没人发现的角落里,互相舔舐伤口。   天边的残阳红得像是兔子身上沾染的鲜血。   每一天的日子,仿佛都无比难熬,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虞清晚一边给他擦药,心口的钝痛一阵接着一阵,眼泪一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下一刻,温热的掌心遮住她的视线。   贺晟捂住她流泪的眼睛,不让她再看他的伤口,嗓音沙哑得惊人。   “爷赔你一只,别哭了。”   明明最疼的人是他,他从不喊疼,却反而还要来安慰她。   因为这一句话,她的眼泪流得更加肆虐,几乎快把他身上的衣服浸湿。   少年被她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哄人的时候也格外笨拙。   他无奈,用唯一没沾血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眼尾,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怜惜。   他耐性子哄着:“再哭下去,真没东西给你擦了。”   她那天流下的眼泪,不仅仅是因为兔子。   还有他。   “怕成这样?”   贺晟以为她是被刚刚的血腥场景吓着了。   他轻叹了声,放低声线,盯着她的漆眸无比深邃。   “放心吧,天塌下来,都有爷顶着,压不着你。”   郑重到像是在许一个无比重要的承诺,又像是在毫无原则地哄着她。ɈSǦ   他的喉结滚了下,嗓音喑哑:“所以,别哭了。”   虞清晚的眼眶忽然又开始发酸。   她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贺晟的背脊僵了下,想用干净的那只手拉开她。   他声音发哑:“别抱,脏。”   她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轻嗅着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并不让人反感,反而叫她觉得安心。   那一天以后,虞清晚再也不想要兔子了。   她许下的生日愿望只有一个。   那就是,贺晟再也不要受伤了。   那一天,他们在危难里相爱。   相依为命好多年。   -   淅沥的小雨拍打在窗上,大梦初醒,混沌错乱的梦境终于结束。   虞清晚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眼眶不知怎的又湿了,她轻舒了一口气,用手背轻轻擦去眼尾残余的泪痕。直至心口那阵残余的抽痛消失,才起身去拉开窗帘。   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又是下雨的征兆。能渗进骨缝里的冷意顺着窗沿蔓进来,让她禁不住轻打了个喷嚏。   喝完了佣人送上来的药,虞清晚浑身乏力,只好又躺回到床上,在雨声中昏昏沉沉地睡了个午觉。   直到急促慌乱的敲门声响起,李姨拿着电话进来叫醒她:“小姐,林秘书的电话。”   虞清晚头还晕得厉害,她从床上坐起,抬手接过电话,只听见话筒里传来林森冷静沉稳的声音。   “小姐,您现在准备一下,等下司机会送您来医院。”   她轻咳了几声,微哑的嗓音里染着几分疲倦:“是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林森说出的话,却让她下一秒彻底清醒过来。   “董事长病危,现在要立刻见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9 10:10:19~2022-11-20 08:1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以个头梓4个;涵h涵h涵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77 20瓶;半山.10瓶;第七页序_8瓶;辞归.5瓶;不吃鱼4瓶;小徐在努力啦3瓶;金猪啵崽、张清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她现在,必须要找到一个人结婚。◎   医院顶楼,消毒水的气味弥漫,散发着冰冷而压抑的窒息感。   事发突然,虞清晚赶到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容钦华已经被从重症监护室移了出来,转到了普通病房。   时间所剩无几。   走廊外,容家几个旁枝都在,乌泱泱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容熠还在外地处理公事没回来,为首的是二房容震一家,容诗雅和苏月母女,此刻正坐在长椅上假惺惺地哭。   乱糟糟的场景,吵闹混乱。来了这么多人,无一例外都是奔着遗产。   林森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虞清晚到了,于是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先进去。   见状,容震也跟着站起身,佯装关心道:“林助理,也让我们一起进去吧。我们也想和大哥最后说几句话....”   林森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口吻道:“抱歉,董事长说只见虞小姐一人。”   见林森丝毫不给面子,容震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却又不能硬闯。   其余人都被无可奈何地拦在门外。   最后,只有虞清晚独自一人走进病房。   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昏暗死寂,安静得只剩下仪器发出的滴滴声,空旷得令人心惊。   病床上的年迈老人此刻早已经奄奄一息。ɈŚԌ   虞清晚一时间生出几分恍惚来。   她又回忆起最初被容钦华带到容家的日子。   哪怕前半生拥有再多的权势和财富,在此刻,他却依然一无所有。   这几年来积攒的恨意,几乎已经让她变得麻木。   长年累月被囚禁和控制的生活,束缚着她的锁链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缝,只需要轻轻一下,就可以崩溃瓦解。   明明是期盼了很久的时刻,虞清晚却出乎意料地平静,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容钦华带着氧气罩,老人布满褶皱的脸,身体早已形如枯槁。   他再也没有能力控制她。   那些噩梦般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意识到这些,她绷紧的手指终于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听到声音,老人浑浊的眼慢慢睁开,视线带着几分迷离,近乎贪婪和痴迷地落在虞清晚的脸上,又像是在透过她的脸,看着另一个人。   他的神志再次不清醒起来,嘴里喃喃出声:“知瑾...你终于肯回来了.....”   “我不是沈知瑾。”   她轻声开口:“我是虞清晚。”   老人的眼里闪过刹那的恍惚,浑浊的眼里终于清明了一丝。   他死死盯着她的脸,苍老的脸泛起褶皱,发出两声沙哑刺耳的笑声。   “你和她...真是越来越像了。”   虞清晚蹙了蹙眉,一向柔和的眸子里少见地出现一抹厌恶和冷漠。   她别开眼,轻声道:“那只是你自己的错觉罢了。”   老人却是无比执拗地摇头,气若游丝地否认:“不...你们就是像的,你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你是她的女儿.....”   他还在一遍遍重复,像是在拼命麻痹自己:“你就是她....你就是她.....”   虞清晚扯了扯唇角,没再戳穿他的自欺欺人。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陷在自己的执念里,试图挣扎,却越陷越深,最后将自己也拖进泥潭里,多么可怕。   她蓦地出了神,恍惚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另一双执拗的眼。   是贺晟。   不知为何,虞清晚忽然开始觉得害怕。   如果再和贺晟继续纠缠下去,会不会某一天,他也会变成容钦华这样的人。   偏执成狂,最终伤人伤己。   她不禁想象起那个画面,只觉得心口越来越难以呼吸。   万一他有一天知道了一切.....   直至病房内仪器的滴滴声忽然刺耳地响起,强迫她回过神。   床上的老人粗喘着气,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费力:“这些年,你恨极了我吧....”   他这一生,无论多么不择手段,都没有得到想要的。   他爱的女人想尽办法地逃离他,还和别的男人生下孩子。   他无可忍受。   所以他把她的孩子抓回来了。   可不管他怎样努力,始终都在虞清晚的身上找不到她的影子。   虞清晚垂眸看向他,声音无比平静。   “容钦华,其实你这一生都活得无比可笑,只是你自己一直意识不到罢了。你自私自大,以为用权势就可以控制别人的人生,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事实上,你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你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愚蠢。”   终于把几年来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虞清晚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和释然。   “你以为你困住了我,可也仅仅是这几年而已。你认为你报复了她,其实骗的只有自己罢了。”   容钦华枯瘦苍老的手攥紧床单,试图坐起身,却只是徒劳。   他的嘴唇颤抖着,目光变得扭曲狰狞,眼球里布满血丝:“你什么意思.....”   虞清晚并未回答他的话。   她收回视线,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遮光的窗帘一把拉开。   大把大把的阳光照射进病房,刺得她闭了闭眼。   等适应了光线后,阳光变得温暖和煦,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像是陷在了一团棉花里,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释然和解脱。   所有的痛苦和纠缠,那些夜不能寐,暗无天日的夜晚,终于到头了。   光晕笼罩住女人美丽而哀伤的侧脸,似乎随时都会在阳光里消散于无。   老人的嘴里还在反复念着那个名字:“沈知瑾...沈知瑾....”   虞清晚侧眸,冷声道:“别再叫她的名字,也别脏了她的轮回路。”   容钦华躺在病床上,残存的意识逐渐消弭,视线里的那道身影越来越模糊不清,让他再也无法分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听见她轻声开口。   “你找错人了。”   -   医院门口,一辆纯黑宾利安静停在路边,已经等了许久。   车内,岑锐挂掉电话,转头对后座道:“老板,容钦华刚刚确认离世,已经被抬出病房了,现在容家的那些人都在上面....”   他欲言又止,剩下没说完的话,贺晟也明白。   容家大势已去,唯一善待虞清晚的容熠还没回来。其他容家人如狼似虎,个个都对容钦华剩下的遗产虎视眈眈,第一个就会对虞清晚发难。   而她独身一人,恐怕应付不来。   后座,男人低垂着眸,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腕间的黑金腕表,神情晦暗不清。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每次面对她时,他永远狠不下心。   容家于他,从来都无关紧要。   理性和欲望叫嚣着撕扯,女人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还有她伏在他胸口的模样。   身体似乎已经遵从着本能,不再受理智控制,贺晟抬手拉开车门,朝医院大门的方向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医院门口,女人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在空中肆意飞舞。   她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医院外的风有些大,钟庭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了虞清晚肩上。   场面温馨,男人清隽俊朗,女人温软清丽,相偕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登对。   贺晟微眯起眼,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指骨微微泛了白。   马路对面,钟庭白率先感受到了那道冰冷阴鸷的视线,他抬头看到贺晟,眸光微微一动。   他转头看向虞清晚,声音犹豫:“清晚...贺老板来了。”   一旁的虞清晚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顺着视线看过去。   只见马路对面,男人颀长的身影立在车旁。   贺晟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黑眸沉沉,压抑着辨不清的情绪,周身气场冰冷。   街道车水马龙,视线措不及防地在空中交汇,虞清晚的眼睫蓦地颤了颤。   抓着衣角的指尖也不自觉拢紧。   他怎么来了?   不由得她再多想下去,刚刚病房里,容钦华临终前歇斯底里的眼神,忽然再次出现在眼前。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到此为止吧。   绝不能让他知道那些。   片刻,虞清晚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没有再看向马路对面的人,转头轻声对钟庭白说:“钟先生,我们走吧。”   “好。”   钟庭白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司机很快上前为两人打开车门。   虞清晚努力忽视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就要上车。   下一刻,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对面响起。   “虞清晚。”   是贺晟在叫她。   低沉喑哑的声线里带着威压和警告,还有浓浓的不悦。   虞清晚的动作僵了一下,抓着西装的指尖攥紧。   几秒后,她没有选择回头,而是继续弯腰上了车。   贺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颈间的青筋一点点绷起,昭示着男人此刻隐忍的情绪。   昨天消防通道里片刻的温存仿佛只是错觉。   她并不是只能依赖他。   她更愿意依赖其他人,只要不是他。   她会跟钟庭白走,唯独不会回头。   不会看看他。   贺晟的眼眸越来越暗,拼命克制着的情绪像是火山喷涌,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性全部燃烧殆尽,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不停叫嚣。   他忽然开始想。   如果他就这么死在她身后,变成冰冷的尸体横躺在马路中间。   她是不是才会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是不是才会愿意可怜他。   路上车水马龙,贺晟甚至连一秒都没有停顿和犹豫。   他固执地抬脚朝她走过去,浑然不顾身后疾驰的车辆。   出租车司机手忙脚乱踩下急刹车,然后扯着嗓子探出车窗破口大骂。   “我说你这人疯了吗!看不见马路上有车,不要命了.....”   正骂着,对上男人阴郁的眼,司机剩下的话骤然卡在喉咙,冷汗一瞬间就从背后冒了出来。   他确实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疯子,在大马路上找死。   马路上的车流乱了套,汽车尖锐鸣笛声猝然响起,虞清晚本能地回头,看见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心脏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她的脚步下意识就要朝他走过去,却被身边的钟庭白拉住,阻止了她的动作。   “清晚,上车吧。”   她紧咬着唇,强迫自己别再回头看,弯腰上了车。   车辆发动后,后座的虞清晚还是忍不住回头,可车已经越开越远,身后的一切却早已被其他车流挡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只好慢慢转回头,心口像是被什么紧紧攥着,撕扯的钝痛泛起,沉得快要不能呼吸,指尖也冰凉异常。   钟庭白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眸光微敛,却什么也没说。   待车子驶出一段,他才温声开口:“清晚,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虞清晚回过神,想起那晚钟庭白提议结婚的事。   刚刚贺晟站在马路对面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隔着车流,他的目光却让她那么熟悉。   原本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可以做到和表面装出来一样平静,就像刚刚在贺晟面前离开那样。   可现实是,她也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为了逃离贺晟,和钟庭白结婚,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她抿紧唇,声音轻柔却坚决。   “抱歉钟先生,我不能和你结婚。”   听到她拒绝,钟庭白并不意外,他垂眸笑了笑,轻声打断她:“清晚,先别急着给我发好人卡。现在容董事长去世,遗产的分配问题没解决,我只担心容家的那些人会找借口为难你。”   话未说完,钟庭白的电话忽然响起。   铃声急促,看着屏幕上跳跃的两个字,他不得不先接起电话。   “父亲。”   钟庭白的眉心拢起,语气微微强硬:“我现在抽不开身。”   然而,对面似乎已经勃然大怒,又说了些什么。   最后,钟庭白无可奈何,只能应下:“好的,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转头对虞清晚歉疚道:“北城有项目出了点问题,父亲让我现在飞过去处理。抱歉清晚,我可能没办法出席葬礼了。”   就算钟庭白不说,虞清晚也能猜到,多半是和贺晟有关。   “我会尽快处理好回来。”   钟庭白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她说:“对了清晚,还有一件事。是你的老师,她托我转告你,她最近在尝试帮你争取意大利艺术学院的入学资格,已经成功了。学校可以暂时免除你的语言成绩,只需要作品集就可以参加面试。”   “如果你想去,我现在就可以找人帮你办理签证,一个月后就可以离开。”   闻言,虞清晚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也没想到老师真的帮她争取到了资格。   也就是说,她最近就可以选择离开这里。   也离开贺晟。   消息来得突然,让她的思绪顿时乱成了一团。   她一直以来渴望的生活,就这样突然摆在了她的面前。   可她的心里,却生出不该有的犹豫来。   见她沉默不语,钟庭白目光温柔地望着她,也不催促她做决定。   “你可以不那么快接受我,但,要不要走,全凭你自己决定。”   -   次日上午,容家老宅。   一楼客厅里,沙发上坐满了人,原本空旷的大厅都显得没那么冷清了。   等下就会有律师到家里宣布遗嘱事项,因为北城突发台风,受天气影响,容熠的航班被推迟,一时半会无法赶回临城,只能让自己的秘书陪同虞清晚留在老宅。   容震一家早就到了,还有昨天容钦华去世时,没赶来的容家三房,容旭。   二房容震在公司里担任傅总的职位,而容旭现在则在容氏地产掌管财务部门,三十岁就离了婚,已经独自一人生活了好些年。男人西装体面,戴了一副银边眼镜,眼里是藏不住的精明和算计。   虞清晚还没下楼,沙发上坐着的容旭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二哥,你听说和贺家有关的消息了吗?贺家针对咱们,多半就是跟虞清晚那丫头有关。但我又听说,贺家有意让贺晟和北城盛家联姻。不过男人嘛,就算结了婚,外面养几个也是常事。”   容震还没开口,一旁的容诗雅已经忿忿不平起来,漂亮的眼里全是嫉妒:“虞清晚不过就是个捡回来的养女,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根本和贺家门不当户不对。贺老板怎么可能娶她这样的,最多也就是个被包养的地下情人.....”   话未说完,容震便沉着脸轻斥:“诗雅。”   容诗雅只好讪讪地住了嘴,缩回母亲身边不再出声。   如果虞清晚和贺晟有仇,那他们无论怎么欺负她,都无所谓。可万一,虞清晚和贺晟当真有什么,哪怕是情人,他们也得罪不起。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窸窣声响。   众人循着声响抬头,只看见旋转蜿蜒的楼梯上,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下。   黑发被一根乌簪尽数挽起,美眸清凌,五官却生出几分平日没有的冷艳感来。   虞清晚一身黑裙,面容平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被困在容家的这些年,养出了她一身不染纤尘的风姿。   沙发上的容诗雅嫉妒地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瞪着她。   看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容旭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几分惊艳。   他露出虚伪的笑:“有阵子没见清晚,果然出落得更漂亮了。身体最近怎么样?”   而虞清晚脸色淡淡,全当看不见他的殷勤。   她一点也不想跟容家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打交道。   “很好,不劳三叔费心。”   她冷淡回应,容旭也不尴尬,挑了挑眉,又道:“钟先生怎么没来?这么重要的场合,以你们的关系,倒也不用避讳这些。”   虞清晚抬眸,不疾不徐地回他:“我和钟先生只是朋友关系,这也不劳烦三叔操心了。”   这回,容旭的笑容倒是有些维持不住,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没一会儿,林森就带着容氏的首席律师出现,带了遗嘱文件到场,准备当场宣读。   和众人心里预想的差不多,没到场的容熠,作为直系亲属,继承20%的股份,其次便是容震和容旭,各继承百分之十。   现在的容家虽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股份转手卖掉也会是一笔数目。   “虞清晚小姐。容氏集团股份10%,北山庄园地产一套,以及容家老宅的所有权。”   念完,律师合上文件,紧接着,容诗雅难以置信的声音地在客厅响起。   “你说什么?!她居然有10%的股份!”   容震和容旭的脸色也骤然沉了下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容诗雅最先坐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看林森,又看了看虞清晚,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啊你,还真是有手段,我早就看出来林森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一定是你们里应外合偷偷改了遗嘱......”   闻言,虞清晚眉头拢起,听不下去容诗雅在这里乱泼脏水。   她正要说话,林森却先一步开了口。   男人镜片后的目光很冷,看着容诗雅一字一句:“诗雅小姐,如果您没有证据,我可以以诽谤罪合理起诉。”   “你——”   见状,容震出声呵斥:“够了诗雅。”   容诗雅只能讪讪住嘴,敢怒不敢言。   遗嘱宣读结束,众人也没再多留。   容旭和容震率先出了大门,站在门口,却没着急离开。   回头看向老宅紧闭的门,容旭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透着一阵阴毒。   “二哥。虞清晚那丫头,说到底是个外人,就算有容熠那边护着她,也不能任由她把公司剩下的股份拿走吧。说到底,公司到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她得罪了贺晟。”   闻言,容震的眼神也逐渐阴狠起来。   他沉吟片刻,蓦地冷笑一声:“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别说现在大哥人都不在了,就算大哥都把股份给了她,我也有办法让她吐出来。”   容旭这才满意点头:“二哥心里有打算就好。我倒是听说,贺家有意和北城盛家联姻,哪怕贺晟是因为虞清晚那丫头针对容家,也绝不可能娶她。”   容震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目光更暗几分。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用顾及太多了。   -   容家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客厅里,只剩下林森和虞清晚两人。   虞清晚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便主动问:“林助理,还有事吗?”   林森点头,把手里的第二份文件打开。   他的嗓音沉稳:“小姐,刚刚律师还有一部分内容没说。除了股票和房产之外,老宅里的一切,支配权都在您的手中。书房里的保险柜也一样。”   听到后面半句,虞清晚猛然抬眸。   林森没有把话都摊开来说,但虞清晚听懂了他的暗示。   保险柜,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比遗嘱里的财产还重要百倍。   她从来不在乎容家的财产,只在乎那一样东西。   他顿了顿,“但,遗嘱有一样继承要求。”   虞清晚心里生起一阵不好的预感,皱着眉问:“什么要求?”   林森蹙紧眉,沉声道:“已婚。”   如晴天霹雳,她正欲接过文件的手僵在半空。   其实这份遗嘱,按照容钦华的要求,本该在容氏濒临破产之前宣读。   只有虞清晚和钟家联姻,钟庭白才会不留余力地挽救容家产业。而容钦华试图通过这份遗嘱,压榨完她的最后一点价值。   而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听从上司的指令。   大概是出于某些,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私心。   可他依然得完成自己的分内之事。   林森微微敛眸,藏起眼底的情绪,公式化地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虞清晚。   她愣了许久才回神,怔怔地抬手接过,看着文件上的白纸黑字,半晌才回过神。   虞清晚的指尖捏紧合同,几乎要将纸张捏出褶皱来。   她曾经还天真地以为,容钦华去世,她就可以离开,再一点点地查清真相,过上想要的人生。   可现在,设想的一切再一次无情崩塌。   也就是说...   她现在,必须要找到一个人结婚。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啦,双更合一粗长章+文案名场面奉上~   明天评论区送一百个红包,感谢大家支持呀   感谢在2022-11-20 08:13:26~2022-11-21 10:0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下雨了睡觉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66瓶;废柴20瓶;小甜婧18瓶;超可爱的啵妞10瓶;63448662、吃饭饭长肉肉、墨池小庭5瓶;57435831 2瓶;麓溪、CC、金猪啵崽、浪漫满欣、尛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你依附着的那棵树,终于倒了。”(双合一)◎   容钦华的葬礼定在十一月十五日。   临城悄无声息地入了冬,容家后院里,枯黄的叶子彻底落了个尽,似乎也无声昭示了容家的颓败之势。   客厅内的电视机里,财经新闻的播报声徐徐传出来,剖析着容氏即将破产的近况。   正如大厦倾颓般,按照林森所说,容熠本就无心接管集团,这几年容震和容旭早在暗处转移资产,无人阻拦。如今的容家也自然承受不住贺晟的攻势,宣布破产恐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而如今容家人又因为遗产的事情争论不休,前几天容诗雅整天来闹,都被林森带来的人拦在了门外,吵吵嚷嚷个不停。   她就像是刚刚从一个囚笼走出来,却又迈入了另一个困境当中,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原本她已经决定好离开临城,可眼下,如果她想拿到那样东西,就不得不留下来。   所有的计划都被措不及防地打乱。   结婚,她能找谁结婚?   钟庭白?   还是......   虞清晚强迫自己收敛思绪,不再想下去。   她抬手用遥控器关掉电视,从沙发起身上楼。   画室里,她把自己想带走的几幅画整理出来,给每一副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仔细包好。   这几天里她又想办法在网上联络了几家临城的画廊,却不想都□□脆利落地拒绝了,默契得异常,很难不叫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示过。   至于那个人是谁....   虞清晚垂下睫,眼前蓦地又出现前几天在医院门口的画面。   除了贺晟,想必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通过画廊卖画的念头被这么断了,虞清晚也没想放弃。   前几天秦悦柠还给她出了注意,建议她开通一个微博和ins账号,说是现在有很多自由画家都是这样,把画过的画都拍成照片发布到公共平台上,说不准哪天就卖出去了。   虞清晚想了想,也觉得是个好办法,便照她说的做了。   接起电话,对面乖巧地叫她:“清晚姐姐。”   虞清晚顿了下,立刻听出了对面的声音,柔声道:“嘉赐?”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他:“怎么了吗嘉赐?”   秦嘉赐奶声奶气地答:“清晚姐姐,我姐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昨晚我看见她一个人偷偷在房间里喝酒。”   “她还搬了纸箱子回来,也不早起去上班了。我怕她被人欺负了。”   小孩子直觉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秦悦柠的情绪不对。他也不认识其他人,只好偷偷给虞清晚打来电话。   闻言,虞清晚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她忙着容家的事无暇分心,也没注意到秦悦柠已经有两天没主动联系她了。   挂了电话,虞清晚在网上找到了秦悦柠公司的前台号码,立刻打了过去。   “你好,我想找一下市场部的秦悦柠经理。”   电话对面回答:“秦经理啊,她前天就已经离职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虞清晚心里一沉。   她又急急道:“方便问一下她离职的原因吗?我是她的朋友。”   对面含糊地答:“抱歉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挺突然的。”   自知得不到答案,虞清晚道了声谢便挂掉电话。   她下楼让李姨准备了些吃的,就赶紧让容家的司机把她送到秦悦柠家里。   敲响房门不久,秦悦柠就在里面开了门。   她没打扮,脚上踩着棉拖,短发发尾微微翘起,两处乌青挂在眼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门,看起来似乎已经在家里宅了好几天。   看见虞清晚站在外面,秦悦柠顿时清醒了。   “清晚?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见她脸色憔悴,虞清晚细眉拢起,目光更担忧。   “我来看看你。”   她走进去换了鞋,“我给嘉赐带了点甜品过来。”   “大晚上的,你怎么还特意跑了一趟.....”   虞清晚看着她状若无事的模样,轻声打断她的话:“工作的事,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闻言,秦悦柠顿时一愣,没想到虞清晚已经知道了。   她没急着回答,先打发着弟弟去客厅:“秦嘉赐,你自己去客厅看动画片边看边吃。”   小男孩立刻抱着点心奔向沙发,开心得不行。   餐桌这边安静下来,虞清晚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工作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悦柠故作无所谓的语气,仰头喝了一口桌上的啤酒,才说:“我不想让你担心嘛,本来说好帮你的忙,结果没帮上,多丢人。一份工作而已。”   虞清晚咬紧唇,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和贺晟有关。   她既然已经被各大画廊拉进了黑名单,恐怕也牵连到了秦悦柠身上,连累她丢了工作。   看着她愧疚的神色,秦悦柠连忙出声安慰她:“哎,没事儿的,本来我们那个老板就看我不顺眼,可能刚好想借着这个机会开了我吧。你别想太多,这事儿不怪你。我存款还够,休息一阵子再去找新工作也没问题。”   她说得故作轻松,但虞清晚了解秦悦柠的状况。   秦悦柠的父母身体不好,都在老家的小县城里养病。秦悦柠一个人带着弟弟在临城生活,赚的钱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给弟弟治病。   眼下她这样说,都是为了让虞清晚别自责罢了。   可越是这样,虞清晚的心里就越像压下了一块石头,沉得她无法呼吸。   她只有秦悦柠这一个朋友。   每次虞清晚有事,秦悦柠都会不留余力地帮她。   这两天容家乱成一团,她甚至都没有主动询问秦悦柠这几天怎么样。   反而害秦悦柠被她牵连。   顿时,一阵强烈的愧疚将虞清晚包围。   她不能就这么让秦悦柠因为她丢了工作。   从秦悦柠家离开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回容家的路上,她握着手机纠结,想要打给贺晟,可想了想,她还是打给了容熠。   总得先想办法帮秦悦柠解决问题。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   她犹豫着开口:“容熠,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虞清晚不习惯麻烦别人,但现在这种时候,她能毫无芥蒂开口寻求帮助的人,也只有容熠。   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容熠带着蓝牙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心二用打着电话:“你说。”   虞清晚继续道::“是我朋友,她最近丢了工作,你的公司里还有空闲的职位吗?”   容熠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多问一句:“知道了,我让助理安排。”   她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又关切道:“你这几天怎么样?”   “北城的工作没处理完,这几天暂时回不去。”   说着,容熠的语气里都透着一阵烦躁。   贺晟,真他妈够狠的。   操。   心里骂了几句脏话,容熠想起什么,转而又问:“林森已经告诉我了,遗产的事。你怎么打算?”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虞清晚安静下来。   片刻,她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JȘƓ   容熠这才放心下来,又忍不住叮嘱:“成,没想好就行。总之,别考虑跟贺晟扯上关系,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离他越远越好。”   听着容熠的话,虞清晚又想到刚刚秦悦柠红着眼圈的样子。   她澄亮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   或许,容熠之前说的是对的。   她和贺晟不合适。   他们谁都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过去的一切,所有的秘密,都应该被彻底掩埋。   -   与此同时,一辆纯黑劳斯莱斯稳稳驶出停车场,汇入街道的车流。   又是一场应酬刚刚结束,后座弥漫着淡淡酒气。   车窗外清冷的月光照射进来,忽明忽暗地笼罩着男人的轮廓。   车里安静的几乎没有声音。   贺晟独自一人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眉眼透着不易察觉的疲色,深邃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浑身散发着冷戾的气息,愈发不易靠近。   还有几分莫名的寂寥。   太阳穴一阵阵抽痛,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从扶手盒里翻出药瓶,倒了药片,混着冰凉的矿泉水吞服下去。   后视镜里,岑锐看着他的动作,想要出声劝阻,最后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从去年开始,贺晟才完成了贺家的最后一道考验,正式接受贺家的事务。   可近年来,贺家家族产业涉及领域很广,一些地区的负责人仍是贺家其他晚辈,利益盘根错节,觊觎总裁职位的人大有人在。   权利想要全部握在手里,并非易事,也需要时间。   以至于贺晟来到临城的这些时日,除了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还有应酬接连不断。   旁人除了工作,还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而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可以用来消除疲惫。   但贺晟不同。   除了让人仰慕的名利和地位,他一无所有。   连家也没有。   就在车厢内安静的这几秒里,贺晟闭着眼,沉声开口。   “有话就说。”   回过神,岑锐轻咳一声,想起重要的事:“是下午您在开会时,董事长来电,希望您周日下午安排时间,见一见北城盛家的盛茴小姐。”   话音落下,车厢更静。   气息浮动,岑锐不自觉绷紧神经。   紧接着,他听见男人嗓音低哑地问:“他还说什么了?”   岑锐顿了顿:“董事长还说,您是时候该考虑商业联姻,选择一位合适的妻子成家。盛茴小姐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也能帮助您更快拿下澳洲的矿区管理权,所以董事长认为并无不妥。”   联姻作为一场利益置换,早就是豪门之间心照不宣的手段之一。贺铭自然也想计划着利用贺晟的婚事谋取更多利益。   “下个月就是董事长的五十大寿,他说,他希望您到时不是一个人回去。否则,他会重新考虑,澳洲地区的管理权是否要交还给贺珏少爷。”   贺晟轻笑了声,语气意味不明:“算盘打得不错。”   他微微眯起眼,漆眸深处闪过一抹狠绝。   “给贺珏,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拿。”   岑锐低头不敢作声,很快就听见贺晟沉声问:“容家呢?”JŠĞ   “下午容家其他人在遗嘱宣读结束之后就离开了,容熠的人也在场,应该没有人敢此时对虞小姐发难。”   时刻关注容家的情况,几乎已经变成了岑锐每天的工作日常之一。   贺晟甚至专门安排了人在容家老宅外盯守,以确保她的安全。   贺晟眉心微松,冷声说:“盯好容震,那群人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是。”   岑锐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是容钦华留下来的遗嘱,有一条专门针对虞小姐的继承条件是....”   贺晟目光凛了凛,不容置喙:“说。”   岑锐壮着胆子补充:“已婚。”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凝固,气压跟着飞速降低。   静默半晌,矿泉水瓶的瓶身被捏得微微变形,随即滚落在脚下的地毯上,水滴飞溅出来。   男人的眸子像是浸了墨般暗沉,隐在阴影中晦暗难辨。   他轻勾起唇,重复刚刚那两个字:“已婚?”   岑锐顶着那阵威压,只觉得这工资拿的真不容易。   他艰难点头:“而且.....虞小姐似乎已经答应了。”   安静片刻,贺晟轻笑,声线辨不出情绪:“很好。”   “还有就是,明天就是容钦华的葬礼了。”   -   这一夜,虞清晚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心里记挂着秦悦柠工作的事,很早就起了床。   大概是要换季,连续几天的阴雨天,让她觉得浑身提不起力气。   早晨起床,虞清晚又不得不多喝下一碗预防感冒的药。   舌尖都漫开一阵铁锈味儿,她皱着眉,喝了几口手边的白粥才压下去。   兴许是知道她担心,容熠那边的消息来得也很快,已经给秦悦柠安排好了合适的工作,第二天就可以去报道。   她把信息发给了秦悦柠,从昨晚开始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今天是容钦华下葬的日子。ɈȘԍ   大概是因为知道容家破产的原因,害怕被牵连,没人敢和现在的容家走近,灵堂里来吊唁的达官显贵寥寥无几,显得格外苍凉冷清。   昔日风光无限,到头来却让人唏嘘不已。   到了墓园里,只剩下容家的几个亲属在。   初冬时节,天不出意料地又下了雨,细密的雨丝斜落而下,沾染了初秋的凉意,寒气似乎能透过衣物钻入骨髓。   清冷的雨水顺着伞骨流淌下来,在台阶下汇成一处水洼,几片萧条的枯叶飘扬进水洼,淅沥雨声不绝于耳。   密密麻麻的黑伞占据了整片墓地,气氛肃穆而压抑,一派萧条。   墓碑前,容家人依次上前跪拜。   唯有虞清晚孑然而立。   那种脱离控制的恍惚感,终于在葬礼开始的这一刻,彻底落入实处。   她仍是一袭黑衣,乌发披肩,面庞白皙,如清水出芙蓉,只有胸口衣襟上别着白色袖章。   和周围人不同的是,虞清晚的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海棠花。JSĠ   透白的花瓣上沾了水珠,淡黄的花蕊沉甸甸地盛放在她的怀中,在此刻荒芜萧条的场景下,更加脆弱美丽,却又好像拥有着不可言说的生命力。   她的目光静静望着这束花,如水般眸底泛起点点涟漪。   透过那束花,就像在望着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末了,所有情绪又随着雨丝落入土壤,悄无声息地被掩盖回去。   等所有人都祭拜结束,虞清晚才最后一个上前,弯下腰,没有将那束花放在墓碑前,而是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屈膝,慢慢跪了下去,出神地盯着那束沾了雨水的海棠。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祭奠的人,并不是容钦华。   -   四周一片寂静,下坠的雨水砸落在墓碑上,啪嗒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引得众人都回头看去。   容震刚转头,看清身后走来的男人,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贺晟来了。   看见来人,周围站着的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屏紧了呼吸,脸上出现了紧张的神色,齐刷刷地往两边靠,让出了一条路。   导致容家沦落到此番境地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他们却也根本不敢多说半个字。   墓园的气氛随着男人的出现而变得更为压抑,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容家两个旁枝小辈躲在人群最后方,才敢小声窃窃私语。   “贺晟怎么来了?”   “恐怕是来欣赏一下容家现在的惨状吧。我听说他连贺家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照样下手,何况是容家。”   “简直是丧心病狂,”一人咬牙切齿地忿忿道,“他这样的人,作孽太多,不会有好下场的。”   容诗雅躲在容震身后,止不住探头,想看,又不敢看。   她的心里止不住地有些开心,期待着一会儿看到虞清晚被欺辱的惨状,也忍不住在缝隙里偷瞥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到现在为止,贺晟还从未在媒体上公开露面过,不少临城的名媛千金想尽办法也没能见到贺晟一面。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这个轻轻松松就能让容家破产的贺家掌权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第一眼望去,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杀伐戾气太重。   身后的助理举着黑伞,遮挡住了男人的面容,只露出下半张脸清晰分明的轮廓,紧绷的喉结线条。   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气场冰冷而强大,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直到伞的高度微微倾斜,露出一双漆黑凌厉的眼。   容诗雅的呼吸顿时屏紧。   他浑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幽暗的视线里只有跪在墓碑前的那道身影。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再没有其他值得他去看的东西了。   雨丝越来越密,很快打湿了虞清晚的发梢,显得有些狼狈。   女人的身形极为瘦弱,在雨里似是摇摇欲坠,可她的背脊又挺得极为笔直,如风雨里屹立的秀竹。   她像是要在那里跪上一辈子。   容家,难道就这样值得她留恋吗。   贺晟的眸色越来越沉,垂在身侧的手背绷紧,青筋凸起。   虞清晚跪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已经跪了多久。   她并不知道的是,她跪了多久,身后的那道身影便在那里站了多久。   四周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只听得到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墓碑上。   雨丝落在她的眼睫上,打湿了睫毛,眼前的视线也变得迷蒙。   身上的衣服也慢慢潮湿起来,如囚笼般紧紧箍在身上,寒意蔓延开来,让她的身体不禁打着冷战。   这时,细密的雨丝从头顶消失。   她怔了怔,从凌乱的思绪中抽离,抬起头的瞬间便撞进男人深邃如墨的眼中。   “贺晟....”   他半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扼住她的下巴,半逼迫着她的脸转向墓碑。   想起她那天毫不犹豫和钟庭白离开时的决绝背影,残存的理智几乎快要分毫不剩。   脑中忽然又浮现出当年她毫不留情离开的样子。   她骗了他,拿走了他的东西,坐上容家的车。   然后用那双他熟悉的眼睛看着他,说出的却是最无情的话。   “贺晟,我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放过我,好吗?”   骗子。   一瞬间,贺晟的指腹的温度比落下的雨水还要冰冷,感受到他身上蔓延的冷意,虞清晚的身体也不自觉颤栗起来。   感受到她的颤栗,贺晟回过神,俯身贴近她的耳边,满意又恶劣地勾起唇。   “你依附着的那棵树,终于倒了。”   “而你,只能来求我。”   低沉的声线混杂在淅沥的雨声里,男人的长指冰冷异常,让虞清晚忍不住生出几分恍惚。   她抿紧唇,脑中猛然间又想起昨天秦悦柠的事。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不在意容家,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秦悦柠被牵连。   他总要用这种方式逼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从心头升起,各种复杂的情绪乱作一团,让她呼吸越来越紧。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容家那间黑暗狭小的房间里,那只手朝她逼近。   心底最深的恐惧感瞬间将她的大脑占据。   虞清晚浑身狠狠一抖,她想也没想,忽然歪头狠咬住他的手掌。   直到口中尝到淡淡的血腥气息,她才恍然回过神。   “你做梦。”   她从未露出过如此决绝的眼神,似乎势必要将和他的一切过去斩断。   大概是这个眼神真的刺激到了贺晟,男人的漆眸眸顷刻间变得晦暗,戾气翻江倒海,将理智烧得全无。   他笑意冰冷:“可惜,你没得选。”   虞清晚跪了太久,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浸湿,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已经被冻得浑身发抖,近乎麻木。   贺晟看着她不自觉发抖的身体,眸色一沉。   下一刻,他抬手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裹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身体忽然腾空,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虞清晚睁大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贺晟,你放开我....”   奈何男女力量悬殊,体型差距也大,哪怕虞清晚在他怀里不停挣扎,贺晟的每一步依然走得又快又稳。ͿŚĠ   人群里,看见虞清晚被带走,林森的脸色瞬间失去了以往的沉稳,抬脚就要追上去:“小姐!”   一旁的容旭乐得看戏,眼疾手快地把林森拉住:“哎林助理,你这是干什么去。”   林森冷冷瞪着他:“你没看到小姐被人带走了吗,放开。”   容旭这些年早就看不惯林森,他也早看出来林森对虞清晚的心思不算单纯。   林森这些年一直跟在容钦华身边独揽大权,做事从无纰漏,致使他们这群人几乎在公司里说不上话。这些年明里暗里偷偷照顾着虞清晚,真当他们谁都看不出来了。   容旭冷笑一声,语气讥诮:“你觉得你管得了贺晟吗,省点力气吧林助理。那女人当初为了过上容家养尊处优的日子背叛了贺晟,那是她欠下的债,现在被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林森的手背一点点握紧,向来清冷的眼里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呼吸也变得沉重。   过去容钦华犯下的错事,他也是帮凶。   他们都罪孽深重。   自始至终,明明虞清晚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最后却偏偏要她来承受一切。   复杂的情绪几乎快要将他压垮吞没,愧疚,自责,亦或者后悔,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大雨瓢泼下,似乎一切过往的罪孽都能被洗刷。   林森失神地望着那束墓碑旁被暴雨侵蚀的海棠花,又在记忆里隐约看到了女人绝望的脸庞。   浑身仿佛被卸去了力气,他跪在地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年轻男人的脸颊滑落。   他轻声喃喃出声:“她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任何人。”   -   与此同时,虞清晚就被贺晟抱回车上。   前排的司机和助理非常识相地快速下了车,又将后排的遮挡落了下来,一时间形成了封闭的空间。   车内温度适宜,暖气扑面而来,椅背富有弹性的触感与背部相贴,让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   天生的体型差距带来的压迫感,   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虞清晚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就要挣扎逃离。   “贺晟,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下一刻,他欺身把她压在座位上,轻而易举地扼住她的两只手腕,让她的所有抗拒都无法施展。   绝对掌控的姿势,不由分说的强势和霸道,令车内本就狭小的空间越发逼仄。   这是重逢之后,贺晟第一次在她面前完完全全地失控。   又或者说,之前的他只不过是一直在克制。   想起昨晚知道的事,贺晟的目光暗了又暗,幽深的视线紧紧噙着她紧咬着的唇,眼里几乎发狂。   他字字咄咄逼人:“虞清晚,你想嫁给谁?”   听到这句,虞清晚浑身一僵。   原来他都知道了。   瞬间,她理解了贺晟为什么会如此失控。   而贺晟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男人粗粝的指腹压在她手腕间的肌肤上摩挲,干燥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体温贴着脆弱的血管一寸寸渡过来,过电一般传进四肢百骸的颤栗。   心跳乱了节奏,呼吸互相交织,甚至掩盖住了外界嘈杂的雨声。   “非要和我对着干,是吗?”   他轻笑着,视线几乎快要攫住她的心脏,笑意却不达眼底。   “虞清晚,你是觉得我舍不得动你,才一次次踩着我的底线,是吗?”   他一边轻声问着,鼻尖几乎快要相触的距离,让虞清晚的呼吸忍不住变得沉重而急促起来。   她抿唇不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很委屈。   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身体也因为冷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头也开始一阵阵发晕,此刻也只能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   他不动她,可不代表不会对别人下手。   贺晟如果真想逼她,他有千百种法子让她就范。   女人的乌发早就在挣扎时变得凌乱,几缕发丝被雨水打湿,粘在纤弱脆弱的雪颈上。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散乱开,里面的黑裙也早就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弧度美好的曲线来,充斥着黑白的禁忌美。   唯有一双清凌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他,眼睛红得像兔子,她紧咬着唇,目光柔弱又倔强,在无声地跟他对抗。   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不惧他,毕竟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了四年时间。都是他亲手惯出来的。   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贺晟喉结一滚,握着她的力道陡然就松了些。   他本就没敢用什么力道,她身上太娇,稍一用力就会红,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他还是妥协了。   虞清晚仰起脸直视他,倔强地回:“总不会是你。”   想起秦悦柠的事,她的声线在颤,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牵连到周围的人。和悦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牵扯到她身上。”   贺晟蹙了蹙眉,没听懂她的话。   “你说什么?”   “是你让她丢了工作,不是吗?”   没有给贺晟解释的机会,虞清晚咬紧唇,用伤人的语气,她一字一句道:“贺晟,你这样只会让我恨你。”   没空细究她前半句话,只听见后一句,贺晟的眸色顿时窒住,眼底的情绪一寸寸四分五裂。   她甚至没问一句,就认定是他做的。   大概在她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作恶多端的人,做事不择手段,自然改不掉骨子里的恶劣和疯狂,也永远比不上钟庭白的清风霁月。   这就该是他,被世上所有人厌恶,唾弃,然后抛弃。   当然也包括她。   外面的雨点砸落在车窗上,啪嗒作响,像是敲击在心上,一下又一下。   周围的空气诡异地安静着,刚刚在雨里染了凉意,虞清晚的身体此刻已经有些受不住。   她轻咳出声,瘦弱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也就在这时,贺晟忽然彻底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受伤和颓然,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贺晟并不打算解释她刚才的质问,轻笑了声,索性回道:“你不是早就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虞清晚顿时一怔。   不等她回答,贺晟又扯了扯唇角:“恨吧。”   他不在乎。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她对他,是恨或爱,又有什么所谓。   比起一别两宽,恩怨皆消,他宁愿和她纠缠着,不死不休。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执拗而强势。   “记住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嫁给任何人。”   话音落下,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一拍。   虞清晚无声地咬紧唇,又听见他道:“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贺晟忽然攥住她的指尖,伸向自己的喉结处。   虞清晚瞬间睁大眼,想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着挣扎不得。   直到摸到那处冷硬的位置,她忍不住呼吸一滞。   下一刻,贺晟扣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滑过他微微起伏的喉结线条,留下一道暧昧不清的红痕,烙印在他冷白的肌肤上,像是在为她演示什么。   那是动物身上最脆弱的喉管,只要割破,便能一击毙命。   他亲自把自己唯一的弱点送到她手上。   男人低垂着眉眼,薄唇轻启:“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虞清晚惊愕地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贺晟。   对上他漆黑的眼,她才看清他眼底的认真和疯狂。   一时间,她的唇动了动,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还在握着她的手教她,声线喑哑:“用刀,割开这里,很快就会死。喷出来的血会很多,怕脏手吗?”   这辈子唯一逃离他的可能,就是亲手杀了他。   死在她手里,他认。   大概是料定了她的反应,贺晟却忽而愉悦地弯起眼睛,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他的眼眸本就生得极为艳丽,只是被平日里的冷意和戾气压着,此刻却是说不出的邪肆和疯狂,如妖孽勾人。黑长的睫羽低垂着,覆盖出一小片阴影。   俊美五官带来的视觉冲击性极强。   漆黑的瞳孔倒映出虞清晚此刻愣怔的模样,像是真的被他的疯劲吓着了,指尖残留的体温隐隐发着烫,心脏剧烈到几乎快要跳出胸口。   窗外雨声不歇,车窗被雨幕层层冲刷,她听见他问。   “虞清晚,舍得下手吗?”   作者有话说:   怎么又疯又sao啊贺老板....受不鸟   我就说他不太正常!!   *感谢大家支持正版~评论区送一百个红包,谢谢大家对贺老板和晚晚的喜欢~ĴȘĞ   ——下本不出意外写专栏里的《心间融化》,纵我和嗜瘾的二代文,全程高甜!   文案:   冰山霸总*糊涂嗲精小秘书   青梅竹马/先婚后爱   傅思漓作为傅家小公主,自小被娇惯长大,性格娇矜,人见人爱。   却唯独在裴时隐这里碰了钉子。   而后,她就变成了裴时隐的小拖油瓶,整天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喊他时隐哥哥。   成人礼当天,傅思漓决定告白,却在拐角偷听到一段对话。   一人戏谑问:“小思漓成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啊?”   傅思漓屏紧呼吸,紧接着就听见裴时隐冷淡无情的嗓音响起。   “别胡说,只是妹妹而已。”   少女情意被一盆冷水浇得渣都不剩,傅思漓红着眼睛,把裴时隐的电话微信统统拉黑,第二天就搭上了出国的飞机。   *   阴差阳错和顶头上司扯证之后,秘书傅思漓每天上班都像在演谍战,小心翼翼得生怕同事发现。   某天,傅思漓开小差,趴在桌上午睡,突然被身旁同事戳了戳。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习惯使然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撒娇。   “时隐哥哥...”   话一出口,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   傅思漓整个人瞬间清醒,脱口而出:“不是,老婆。”   旁边众人惊得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傅思漓简直欲哭无泪。   一定是洗脑包,下次裴时隐再这么叫她她一定要把人踢下床。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浑身上下仿佛写着四个字——我们不熟。   “一会儿来一下我办公室。”   *   傅思漓被叫进办公室之后,公司炸了。   谁不知道裴氏总裁裴时隐向来不近女色,铁面无私,幻想着当总裁夫人的女员工更是在公司无一幸存。   就在所有人已经准备给傅思漓庆祝离职时,人却完好无损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没人注意到,傅思漓的唇似乎比以往看着红肿了些。   而后,事情的走向却逐渐不对劲起来。   公司上下无人不知,老板从不给人第二次犯错的机会,咖啡只喝美式。   而傅思漓时不时就会端进去一杯加奶加糖的拿铁,还被喝了个精光。   拿错文件,端错咖啡,偏偏还能稳坐贴身秘书宝座。   冷酷冰山霸总*糊涂小秘书的cp大军迅速在公司崛起。   直到傅思漓离职的那天,终于有cp粉头忍不住忿忿不平。   “老板,傅秘书是又犯错了,您才狠心把她解雇了吗?”   办公桌后的男人正襟危坐,冷酷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近乎宠溺的神情。   “她备孕去了。”   公司众人:“?!”   裴时隐挑眉:“我让的,有问题?”   【小剧场】   知道自己的办公室恋情惨遭曝光,傅思漓气到当晚把裴时隐赶到书房睡。   她红着脸骂他:“裴时隐,瞎说什么备孕,你别欺负人....”   男人领口散着,没了平日办公室里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冷漠无情的形象不复存在。   他眸色温柔,耐着性子在她耳边低哄。ɈŜԌ   “那让你再欺负回来。”   #我就知道我嗑的办公室cp是真的#   #招人稀罕的小同事竟是老板娘终究是错付了#感谢在2022-11-21 10:04:16~2022-11-22 08: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芋泥小羊、柠檬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属于zhou 30瓶;panda喵七6瓶;培子、竹芷5瓶;小徐在努力啦2瓶;CC、金猪啵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字面意思,贺某心有所属。◎   随着他话音落下,耳边只剩心跳加速的声音和淅沥雨声。   还未回过神,虞清晚听到他又淡声开口:“手,咬够了吗?没咬够就继续。”   贺晟看着她,神色自若:“不解气的话,再换其他地方咬。”   咬到她消气为止。   一时间,虞清晚实在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她咬紧唇,想骂他疯子,可对上男人偏执的眼,她却无论如何都骂不出口,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些泛红。   无奈之下,她只能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   而贺晟的目光从始至终不曾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暗了又暗。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距离重新拉开,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渐渐消失。   就在这时,虞清晚这面的车窗忽然被人从外面叩了叩。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门就突然被人拉开。   一只手臂嚣张地搭上虞清晚身后的椅背,视线上移,是容熠那张桀骜不驯的俊脸。   “贺老板,您这可叫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犯法的。”   容熠懒散地笑,目光绕过虞清晚看向贺晟,却一点不退让。   突然出现不速之客,贺晟眼眸微眯起,周身立刻泛起危险的气场。   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   虞清晚率先回过神,连忙出声:“容熠,我没事...”   容熠一把将虞清晚拉到自己身边,半挡在身后,很明显的保护姿势。   年轻桀骜的脸上丝毫不掩饰敌对的意味,也不畏惧贺晟身上的压迫感。   容熠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只要她还在容家一天,就是容家的人。贺老板也是快订婚的人了,还是洁身自好些为好。”   他又强调一句:“毕竟,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   “........”JSǤ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容熠这种敢在明面公然挑衅的人,贺晟眼眸眯起,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像是呲啦呲啦地冒着火星,空气中仿佛都透着剑拔弩张。   虞清晚觉得气氛有些危险,只能对相对来说脾气好一些的容熠开口劝说:“好了容熠....”   下一刻,容熠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着虞清晚下车离开,全然不顾身后那道冷冽逼人的视线。   “走,带你回家。”   -   虞清晚就这么被容熠拉上了他自己的兰博基尼。   等她系好安全带,容熠先是把车内的空调调高,然后二话不说一脚油门飚了出去,跑车的轰鸣声立刻充斥耳畔。   感受到容熠愤怒的情绪,虞清晚一时间都有些心虚。   一开始他就不停跟她强调,让她离贺晟远些。   容熠的少爷脾气犯起来,也不见得比贺晟好说话到哪去。   她抿抿唇,只能试探着开口:“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想到公司的程序被人攻破,容熠不得已去总部和工程师通宵了三天三夜才解决,他就一肚子火气。   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心里憋着对贺晟的怒火,容熠说话听起来都格外阴阳怪气:“再不回来,等着你人都被他绑回家?”   虞清晚顿时噎了噎,紧接着又听见他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有消息传,他没多久就会和盛家订婚。这样还来纠缠你,他不该骂?”   闻言,虞清晚无声地攥紧了安全带。   心口不知怎的,冒出一阵说不清的烦闷。   静默片刻,她垂下眼睫,佯装平静道:“他和谁订婚,和我都没有关系。”   听见她这句,容熠才算是稍微满意了点。   “总之,他爱娶谁就娶谁。你想嫁钟庭白就嫁,不想就不嫁。遗产的事我已经在和林森想办法,总有办法让你不用结婚也能拿到。”   “什么办法?”   “....这不是正在想呢吗,想出来再告诉你。”   虞清晚垂下眼皮,大概也能猜到容熠会想什么办法。   容钦华书房里面的那个保险柜,密码只有他委托的遗嘱律师一人有,甚至连林森都不知道。   就算有办法,恐怕也只能从那个律师身上下手。   她好像总是在不停地麻烦别人。   放在腿上的指尖不自觉攥了攥,下一刻,她又听见容熠开口:“对了,还有你那个朋友,人事已经安排好后天入职了。”   虞清晚的唇角终于弯了弯,“嗯,谢谢你,容熠。”   趁着红灯,容熠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头发,有点嫌弃地把她的长发揉乱,叮嘱道:“别总说什么谢字,回去吧。这两天最好别出门,我怕容震那群人不消停,还盯着你手里的那点股份。”   “嗯。”   -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宾利在马路上疾驰。   副驾驶上,岑锐挂掉电话,脸色冷峻地回头汇报。   “查到了老板,是那个画廊的主理人孟伊苓,暗示了虞小姐那位朋友的公司,虞小姐的朋友才会被解雇。那天画廊里还有两个前台,说了很多对虞小姐不敬的话。”   贺晟翻阅文件的动作停住,声线极冷。   “这些事,你今天才知道?”   心里叫苦,岑锐忙不迭认错道歉:“对不起老板,是我失职。”   贺晟冷声:“怎么做,需要我教你吗?”   岑锐立刻会意:“是。”   “年终奖扣百分之五十。再有下次,自己去人事辞职。”   .....欲哭无泪。   通过后视镜,岑锐压下心里的苦涩,看见贺晟虎口上的咬痕,还是为了剩下百分之五十的年终奖关心道:“老板,您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咬得不轻,冒出来的血珠已经凝固成痂。   虽然不是什么重伤,可摆在明面上,出去应酬也不好看,免不了被人看见嘀咕几句。   岑锐正等着戴罪立功的机会,紧接着就听见贺晟语气淡淡。   “不用。”   “.......”   不知怎的,岑锐就是从自家上司的表情里。   读出了那么一丝诡异的愉悦...和享受?   事实证明他确实管多了。   玩的就是情趣。   -   容熠又连夜赶回江城处理公事,临走前给虞清晚安排了不少保镖守在容家老宅外,还叮嘱她这几天最好少出门。   悲哀的是,她就算想出去,也是有心无力。   大概是那天葬礼上淋了雨,虞清晚的身体开始出现感冒的征兆。   万幸的是她没发热,只是咳得比往常厉害。   她正躺在床上休息,就收到秦悦柠发来的微信。   秦悦柠:「清晚,结婚的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虞清晚:「还没。」   很快,秦悦柠那边又发来大片大片的消息。   秦悦宁:「其实我觉得吧,钟先生真挺好的,脾气好,又温柔体贴,还尊重你的意愿,这样的男人多不好找呀.....」   脾气好,温柔体贴,尊重她的意愿。   总觉得每条都意有所指。   虞清晚感觉到秦悦柠今天有点奇怪,莫名其妙突然来跟她夸一堆钟庭白的好处。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手机最上方弹出一条热搜推送消息。   她指尖轻触,点开了那篇头条。   ——今日早晨,北城豪门盛家董事长已携爱女抵达临城机场,此番到来疑似为与贺氏商议订婚事宜。   贺氏集团总裁贺晟亲自去机场接机。   (附图)   虞清晚握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收拢,她屏了屏呼吸,继续往下翻。   媒体的照片依旧没有贺晟的正脸,只敢露出他拉开车门的一只手。   男人的腕骨线条精瘦流畅,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淡青色的血管,腕上扣着一块黑金腕表,显得沉稳矜贵,分外养眼。   他的虎口处似乎还有她上次留下来的咬痕,透着几分莫名的暧昧气息。   虞清晚的脸不知怎的有点热,她连忙向下滑,点开网友评论,原以为看见的评论区会是各种感叹两人家世匹配天作之合,没想到评论区的画风却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看见那块表了吗家人们,morliy ventens全球限量版。我从元谋人时期开始打工都买不起,这还不是光有钱就买得到的.....」   「救命!这只手也太太太好看了吧。有没有人知道这位贺老板到底长什么样子啊?到现在也没接受过公开采访,好奇死了!」   「作为贺氏集团员工之一,只能弱弱地透露给你们,长相比妖孽还妖孽,脾性比阎王还阎王!」   「等等,虎口的地方是不是被人咬的啊?」   「窝趣,竟然有人敢咬贺老板?!!人还健在吗?」   「嘶,话说起来,咬手...我怎么觉得那么涩啊....直接脑补一出霸道总裁强取豪夺的戏码好吧!」   不知怎的,虞清晚的耳根忽然升起一阵热意。   她的指尖赶快往下滑,终于出现有人称赞两人相配的评论。   「怎么没人说,豪门联姻真的很配哎!门当户对果然是没说错。」   虞清晚的目光忍不住黯然了半分,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堵得她嗓子眼也苦得发涩。   她的指尖向下滑动,看到了那个盛家千金的照片。   年轻漂亮,明媚得像朵花。   确实是很相配的。   不像她,淋个雨都要病上一周。   虞清晚想,不管她找谁结婚,都会是对方的负担。   从前,她是养父母的累赘,所以他们抛弃了她,留她一个人在临西。   后来,她遇到了贺晟,就又成了他的拖累。   况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总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人。   算了吧。   不知怎的,虞清晚觉得眼眶一阵酸涩,她关掉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重新将被子蒙过头。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楼下传来的声音吵醒。   客厅里传来窸窣声响,似乎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紧接着,那脚步声越来越紧,房门被人敲响。   虞清晚强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   男人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十分粗犷可怖。   看见虞清晚出来,他顿时露出一个不坏好意的笑容。   “小姐,请下楼吧。”   -   与此同时,临城某私人茶室内。   茶室里香气袅袅,年近五十的盛董事长坐在桌后,目光很是满意地看向对面的贺晟。   盛家和贺家是世交,两家多年前就有联姻的念头。   那个时候贺铭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贺家现在的二公子贺珏。   贺晟是成年之后才回到贺家的,那时贺家无一人看好他,可谁成想,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形势就变了个天翻地覆。   以两家的关系,联姻是必然之事。   而贺珏比不上贺晟,也是事实。   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给那个站在权利金字塔顶尖的男人。   盛董事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和颜悦色地开口:“贺总这么忙,早上还特意来机场接了一趟。”   贺晟语气淡淡:“应该的。”   见贺晟语气礼貌客气,还大早上亲自到机场接人,说明对两家联姻的事也是重视的,看起来脾性也并不似传闻中那样离经叛道。   思索着,盛董事长微微放下心来,将面前的合同翻开,用笔在最后一页签下名字。   互换了合同,盛董事长注意到他虎口的伤势,已经是一副关心自家女婿的口吻:“手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贺晟垂眸看了一眼,目光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兔子咬的,不碍事。”   这时,茶室的门被侍者从外打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跟着走进来,面容明艳娇俏,进来便亲昵地挽住盛董事长的手。   “爸爸。”   盛董事长怜爱地拍拍女儿的手,介绍道:“快来,这位是贺老板。”ĴŞǦ   盛茴目光亮亮地看着对面俊美冷冽的男人,心一瞬间开始扑通乱跳。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贺晟。   以前只听人说贺晟脾性阴晴不定,甚至喜爱驯养恶犬。   她心里还有几分排斥和抗拒,害怕和这样手段阴戾的男人相处。   可今天一见,贺晟却和她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竟然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之前有多么抗拒联姻这件事。   她冲贺晟露出一抹娇羞矜持的笑容,嗓音甜美:“贺老板好。”   盛董事长又开口:“贺总,这是小女盛茴。这次我亲自来临城,也是为了商议贺总和小女的婚事。”ͿŠĞ   话落,贺晟终于抬了抬眼。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他利落拒绝道:“抱歉,我没这个打算。”   盛董事长脸色一沉,不复刚刚的和颜悦色之态。   “贺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晟神色不变地起身,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枚男式婚戒,当着两人的面套在无名指上。   他勾了下薄唇,莫名透着几分狂妄。   “字面意思,贺某已经心有所属,不能娶贵千金了。”   话音落下,茶室里的气氛顿时冷凝。   盛茴一脸的愕然无措,而盛董事长脸色更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贺晟耍了。   白天去接机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刚刚签合同时他连联姻半个字也没提,谦逊顺从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盛董事长怒然起身,啪得一声,名贵茶盏被人拂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们贺家想戏弄人,也不是用这种办法!既然如此,我看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我们盛家可高攀不起!”   丢下这句,盛董事长便拂袖而去。   盛茴咬紧唇想要跟着父亲离开,奈何心里的不甘和疑惑占了上风。   她停下脚步,也不顾名媛千金应有的矜持,转头看向贺晟。   男人面无表情地起身,已经拎起西装准备离开。   视线落在他无名指刚刚带上的婚戒,盛茴心有不甘地开口:“贺老板是有了其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据她了解,贺晟是个极有野心的男人,从他回到贺家到现在的为止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   可为什么,明明有摆在眼前的助力,他却决然不要,甚至不惜惹恼她的父亲。   盛茴不明白。   “不是更合适。”   脚步停下,贺晟嗓音低沉:“是只会是她。”   闻言,盛茴顿时一愣。   像是愕然于男人语气里的笃定,又像是注意到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笑容僵硬了几分:“她已经答应嫁给你了吗?”   贺晟垂下眼,轻轻摩挲着指上的婚戒,眸色晦暗莫辨。   “她早晚会答应。”   听到贺晟如此回答,盛茴也意识到,联姻的事恐怕已经毫无回旋余地。   她只是没想到,外界眼里喜怒无常,冷酷无情的野心家贺晟,竟然也会为了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永恒不变的利益。   盛茴看着侧颜冷淡的男人,强撑着笑意:“原来在贺老板的心里,感情比利益还重要吗?”   贺晟脚步不停地往外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拥有过什么感情,也没有心。   父爱,母爱,他也从未体会过。   他只是觉得。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权也好,势也罢,都不能和虞清晚相比。   也比不了。   仅此而已。   -   盛茴父女二人离开后,岑锐跟在贺晟身后往停车场走,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和盛家的合同刚刚签完,贺晟反手就给盛董事长落了这么大的面子。   这算是明着跟贺铭对着干了,过几天回燕城时,恐怕免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哎。   后座,贺晟端坐在座位上,低头翻阅文件。   静默片刻,他忽然把手里的文件放下,鬼使神差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枚丝绒盒子。   一枚精心定制过的钻戒静静躺在里面,在夕阳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是颗8.5克拉的天然绿钻,应该会很适合她。   如果不喜欢,那他就再换别的。   总会有她喜欢的。   这时,前排岑锐的手机忽然急促响起,接起电话,岑锐的脸色顿时一变。   “老板,容家出事了。”   “是容震他们,没想到他们胆大包天,竟然带了很多人,光明正大去容家抢公章.....”   后座的车窗开着,随着话音落下,无形的危险气息迅速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贺晟忽而轻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下一刻,只听见咔哒一声,钻戒盒的盖子被关上。   男人低沉的声线混在呼啸的冷风里,听得人寒意从生。   “找死。”   作者有话说:   贺老板今日男德+1+1   *抱歉让大家久等,今天评论区还是一百个红包!   以后更新时间改成下午三点哈,马上没存稿了,开启每日现肝模式,鞠躬躬sorry大家!   感谢在2022-11-22 08:22:30~2022-11-23 10:4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齐司礼脑婆4个;55594389、北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100瓶;55594389 10瓶;colorwind915 2瓶;北城、女汉子、小狗会摇尾巴、小淇睡不着kiki、45097644、尛可爱、金猪啵崽、C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虞清晚,嫁给我。”◎   此时,容家老宅一楼客厅。   容震带来的人已经将大门口堵死,客厅的陈设早已被弄得一团糟,虞清晚精心侍弄的花草倒了一地,家里的几个佣人都被迫蹲在客厅的角落里,管家刘叔和陈姨也都被牢牢控制住。   旁边还站满了无数个身材壮实的黑衣保镖,面容凶神恶煞,有胆小的佣人已经被吓得掉起了眼泪。   瞧见这一幕,虞清晚心里一震,转头看向沙发上悠闲喝茶的容震和容旭。   她脸色冷下来:“二叔三叔这是想做什么。”   容旭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龙井,才悠悠开口:“清晚啊,你说你在老宅住了这么多年,大哥的公章,你肯定应该知道在哪吧。”   原来是为了公章。   虞清晚抿紧唇,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三叔找错人了。”   闻言,容震笑容消失,话里已经是不加掩饰的威胁:“识相的话就快点把公章交出来,容熠那小子不在,林森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不反抗,今天就不会有人受伤。”   闻言,虞清晚心里一沉。   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果然已经想法设法把能救他们的人都支走了。   “三叔想错了,我真的不知道。”   容震眯起眼睛,毒蛇一样阴毒的目光盯着虞清晚:“不可能,肯定是在她那。大哥这种多疑多心的人,不可能放心把东西放在林森那个外人身上。”   他们心里已经笃定了公章在老宅,而虞清晚作为生活在老宅里,除了容钦华之外的第二个人,一定知道公章的下落。   哪怕她真的不知情,他们拿不到东西,今天也不可能会善罢甘休,还可能会拿老宅里的佣人殴打出气。   李姨和刘叔都是年近半百的老人,根本经不起这种折腾。   看着虞清晚苍白如纸的脸色,容旭抬手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清晚,你可别逼二叔三叔翻脸不认人,保镖动起手来不知轻重,你这身子骨娇贵,万一真伤着你就不好了。”   容旭给保镖使了个眼色,顿时又是一拳下去,管家刘叔再次疼得哀嚎出声,脸上皱纹皱成了一团。   见状,虞清晚瞳孔一缩,急得猛然站起身:“刘叔!”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身后保镖的一双大掌用力摁着坐了回去。   痛感从肩膀处袭来,虞清晚疼得脸色煞白,却咬紧唇一声不吭。   等那阵剧烈的痛意缓过去,她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一向温柔的眸子里是从未见过的冷色,声线也疼得微微发抖。   她定定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警告道:“容震,你再碰他们一下,就休想拿到东西。”   女人虽然脸色极为苍白虚弱,一双美眸却分外明亮坚韧,里面像是燃着一簇火苗。   闻言,容震挑了挑眉,眼里多了抹兴致和玩味,大概是觉得虞清晚负隅顽抗的样子看着实在有趣。   他冷笑:“怎么,终于肯说了?”   她唇线抿紧,开口:“二楼书房的第三个书架后面有暗格,里面有一个保险箱,密码我不知道。”   “早点说出来,何必让他们遭这个罪。”   容震笑容一收,冷脸吩咐保镖:“去二楼,把保险箱搬下来。”   控制虞清晚的保镖松了手,虞清晚便立刻跑到两个老人的身边询问状况。   她紧张道:“刘叔,陈姨,你们没事吧。”   年迈的刘叔大口喘着气,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拍拍虞清晚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陈姨也眼含泪光地摇头,声音颤抖:“我们没事,谢谢小姐。”   虞清晚扶着受了伤的刘叔,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保险箱,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唇瓣几乎被咬得泛白。   容震一行人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千斤顶等□□都带了个齐全。   很快,保险箱就被从二楼搬了下来,电钻的刺耳声响瞬间充斥整个客厅。   身后的陈姨已经被这场景吓得不敢出声,她看着虞清晚清瘦的身形牢牢挡在他们面前,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声音忍不住哽咽。   “小姐,我们....”   “没事的陈姨,您别害怕。”   她的嗓音轻柔而冷静,仿佛带着奇异的,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虞清晚皱紧眉头,看着眼前他们开保险箱不择手段的样子,浑身通体冰凉,可却不敢把任何慌乱表露出来。   她必须要镇定。   其实虞清晚根本不知道保险箱里到底有没有公章。   她只是在骗容震,争取多拖延一些时间,等着容熠带人回来,他们才能得救。ɈŜĞ   可这办法撑不了太久,等到保险箱被打开,他们找不到东西,就会发现她在撒谎。   一旦他们知道她撒了谎.....   她到底该怎么办。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原本坚固的保险箱门也逐渐松动起来。   咣当一声,铁门应声砸落在地板上。   沉闷的一声像是也砸在虞清晚心上,让她的心跟着紧紧提起,每一寸神经都紧绷着。   很快,保镖查看之后返回来汇报。   “容总,里面没有东西。”   容震冷笑一声,耐心彻底消失殆尽,脸色的狠戾再也不做掩饰。   他转身看向虞清晚,一步步朝她走过去:“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骗我。”   容旭也变了脸,讥讽地看着虞清晚:“二哥,还跟她费什么话,一个养来逗趣儿的玩意。贺晟忙着和北城盛家千金订婚呢,哪有时间来顾她。”   容震和容旭早就让人打听了消息,今天北城盛家特意到临城,就是为了商议订婚之事。   和盛家相比,虞清晚这个养女的身份根本不上得台面,就算贺晟对她感情复杂,最多也就是养个情人罢了。   容旭别有深意的眼神在虞清晚的身上流连片刻,也开口道:“当年大哥收养她,不就是因为知道她是那个女人和别的野男人生下来的孩子,得不到自己爱的女人,就把她生下来的女儿关在老宅,恐怕对你的龌龊心思也少不了吧。”   刺耳侮辱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砸过来,连被虞清晚挡在身后的李姨和刘叔听了都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群混蛋!”   而虞清晚咬紧唇,只当听不见那些话,眼睁睁看着容震抬脚朝她越走越近。   见女人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想象中的恐惧和羞恼,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容震顿时觉得火气更甚。   “在容家里住了这么多年,大哥怕是该做的也都做了吧,你说你一天还摆什么清高样子。病秧子一个,真以为自己是多金贵的人了,住在老宅都嫌沾了晦气....”   公章没找到,他总得给她些颜色瞧瞧。   下一刻,男人冲她高举起手臂,虞清晚挡着身后的人,根本无处可躲。   她只能紧紧闭上眼,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口。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车引擎声,下一刻,无数脚步声纷至沓来。   就在巴掌即将落下的前一秒,门口轰得一声巨响,像是地动山摇了般。   结实的红木大门被人一脚从外踹开,瞬间摇摇欲坠。   事情发生的太快,容震和容旭甚至还没回过神。   只见所有保镖齐刷刷让开一条路,一道颀长挺拔的黑色身影从门口走进来,西装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周身都萦绕着低沉危险的气压。   容震的手臂僵在半空,看清来人的面容,如晴天霹雳,他的冷汗刷一下子从背脊蔓延而上。   “贺....贺老板?!”   下一刻,钻心的剧痛从手臂处猛然袭来,巨大的力道,还未有机会挣扎,他的腹部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上墙壁。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还没等虞清晚看清,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起来,晕眩感越来越重,让她的双腿也开始站立不住,身形摇摇欲坠。   落地的前一刻,身体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虞清晚呼吸极轻,努力辨认着眼前的面庞,视线里是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条,抿起的薄唇。   “贺晟...”   感受到怀里人的虚弱,贺晟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嗓音发哑:“我来了。”   大概是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虞清晚紧绷的神经也陡然松懈下来,刚刚强撑的身体也慢慢失去力气,眼皮越来越沉重。   潜意识告诉她,贺晟来了。   没事了。   终于,意识彻底消散于无。   -   家庭医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老宅,检查过后,确认虞清晚只是因为过度疲累导致的暂时性昏厥,并无大碍,贺晟的脸色才终于稍微缓和下来。   床上,透明的输液管里,药液一滴滴流进女人布满针眼的手臂里,脆弱到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她睡得不安稳,连昏迷时的细眉都是紧皱的。   想起刚刚他赶来时的场景,贺晟垂在身侧的手背紧了紧。   戾气有些不受控,他转身关上卧室的门,下楼。   无数辆豪车停在别墅外,无数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将房子团团包围起来,密不透风。刚刚容震带来的保镖对比起来简直是花拳绣腿,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晟带来的人尽数制服。   力量与人数的绝对压制,局面已经扭转。   客厅里,容震和容旭已经被保镖死死摁住,跪在地上,狼狈至极,全然不见刚刚硬闯容家的嚣张模样。   看着贺晟下了楼,他们脸上的惊恐之色就更加明显。   贺晟是什么脾性,他们早有耳闻。   他们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见男人一袭白衬衫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着,面容瞧不出半点情绪。   贺晟没急着过去,而是拿打火机点了根烟,也不说话,只等着一根烟渐渐燃尽。   客厅里安静异常,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像钝刀子割肉,煎熬异常。   终于,贺晟捻灭指间的烟起身,走到容震面前,居高临下的角度。   掉落的半截烟灰恰好掉落在容震脸上,烧灼感顿时袭来,羞辱至极。   可容震却根本不敢动一下。   下一刻,终于听见贺晟开口。   “刚才说谁晦气,来,再说一遍。”   语气淡得辨不出情绪,却莫名让人寒意丛生。   容震咽了咽喉咙,面上血色尽褪:“贺..贺老板,刚才是我说错话,我....”   话未说完,拳拳到肉的闷响声回荡在客厅里,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男人的力道生生震碎一样。   贺晟毫不费力地拎起他的领口,压制着那股想杀人的冲动,脸色如阎罗一般可怖,漆黑的眼底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几分暴戾之色。   “怎么,想要公章啊?”   容震连忙胡乱地摇着头,却被男人生生拽起来,靠近他,慢条斯理地问:“贺家的要不要?”   看着他的面容疼得几乎扭曲,贺晟唇角的弧度也微微扬起,眼底尽是森冷的戾气。   “给你,你有命拿吗?”   -   不知过了多久。   虞清晚终于慢慢转醒,却发现自己在卧室里。   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回笼,她转过头,就看见李姨守在床边。   虞清晚动了动唇,轻柔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成调的沙哑。   “李姨,你们没事吧?”   见她醒了,李姨才终于放心下来,眼眶含着热泪关心问:“放心吧小姐,我们都没事。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虞清晚缓慢地摇了摇头,除了疲倦,她倒是也没觉得哪里特别难受。   想起刚刚昏倒前的最后一个画面,虞清晚眼睫动了动,连忙问:“他人呢?”   “小姐说贺老板?在楼下呢。”   李姨弯腰把虞清晚的被角掖了掖,忍不住开口:“小姐刚刚在楼下晕过去的时候,那位贺老板,脸色实在阴沉得吓人。家庭医生过来说你没什么事,这才好一些。”   想起刚刚在楼下偷偷瞧见的场面,李姨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还真是从没见过身上戾气那么重的年轻人,让她一个上了岁数的人都忍不住心生畏惧。   听见李姨说的,虞清晚安静垂下眼,心口不知怎的,泛起一阵酸涩饱胀的情绪。   他不是正忙着和别人订婚联姻吗?   怎么还有空来容家管她。   就在此时,卧室的门推开,贺晟从外面走进来。   他换了件黑色衬衫,袖口半挽着,露出一截紧实的手臂线条,俊脸神色自若,看不出什么异常。   也完全让人看不出他刚刚在楼下客厅下了多重的手。   李姨赶忙从卧室里退出去,把房间门关上。   顿时,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贺晟抬脚走过去,淡声问:“醒了?”   虞清晚的目光扫过他身上,没看到血迹,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容震他们....”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贺晟轻描淡写道:“剁碎喂狗了。”   闻言,她的美眸陡然睁大,有些迟钝地没回过神。   他没忍住轻笑一声,俯下身靠近她一些,嗓音低沉散漫。   “这就信了?”   “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虞清晚这才反应过来贺晟是在逗她,抿唇不跟他说话了。   然而贺晟没说的是,刚刚他进来,看见她被那群人逼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模样,心里确实冒出过这个念头。   确实该剁碎了喂狗。   刚压下去的戾气又隐约露出痕迹,他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隐去,抬手把她刚刚弄乱的被角掖好。   这时,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响,好像是有人来了。   虞清晚细眉拧了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在楼下?”   贺晟:“没人。”   虞清晚又仔细听了听,好像是钟庭白的声音。   难道是钟庭白来了?   她翻开被子想要下床去看,床边的男人长腿一迈,将她的路严严实实地截住。   他微微俯身,漆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虞清晚,你还有没有良心。”   距离有些近,挺直的鼻尖近在咫尺,虞清晚的气息禁不住乱了下,往后躲了躲。   “刚才,我抱你上来的。”   贺晟的指尖慢条斯理挑起她耳畔散落的一缕发丝,轻笑了声:“现在你告诉我,你要下去找他?”   他虽是笑着,但虞清晚仍然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危险。   想到贺晟这人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她只能放柔语气,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贺晟,我只是出去看一下而已,真的。”   女人轻轻柔柔的嗓音落在耳边,是在对他做着承诺。   贺晟紧抿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松了松。   他又问:“不打算跟他跑?”   “.......”   空气静默片刻,虞清晚有些无奈,刚想开口解释自己不会跑,就看着男人在她面前蹲下。   她愣了下,紧接着就看见他一手握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给她把旁边放着的拖鞋穿上。   动作强势,却根本没用什么力道,碰不疼她。   男人宽厚的掌心有些冰凉,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奇异地转变成温热感。   略微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脚踝最敏感的位置,带起一片神经末梢的颤栗。   给她穿鞋这样的动作,他做得熟练又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   曾经也的确做过无数次。   虞清晚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攥着被子的掌心微微有些发热。   “我自己来吧....”   他没给她反抗的机会,“坐好,别动。”   等贺晟给她穿好了拖鞋,才终于放她出了卧室门。   虞清晚下了几个台阶,便看到一楼大门口,钟庭白被保镖牢牢挡在门口。   他语气歉疚,望着她的目光满是担心:“对不起清晚,我来晚了。”   钟庭白刚刚来撞见了被押出去的容震一行人,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现在容家里外竟然全都是贺晟的人。   他刚想要进去查看状况,就被面前的一排黑衣保镖死死挡住。   寡不敌众,钟庭白就那么被保镖拦在门口,根本进不来,还被其中一个保镖推搡了一下。   “钟先生!”   见状,虞清晚急地就要下楼,然而还没等她迈出去一步,就被身侧的人不由分手地拢了回来。   贺晟修长有力的长臂一拢,她就被困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虞清晚涨红了脸,却怎么也挣扎不开他的束缚。   “贺晟,你先放开我....”   然而力量就像蚂蚁撼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又像是在无比狂傲地宣示主权。   贺晟微眯起眼,锐利冷寒的视线直直射向钟庭白。   他勾了勾唇,狭长的眼尾微挑,戾气分明。   “我的人,轮得到你来救?”   听见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不屑,钟庭白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微微侧身靠近,抬手将她耳边散乱的碎发拢回耳后,动作竟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现在让他滚,别惹我生气。”   男人的语调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温热的吐息轻轻刮过她的耳蜗,泛起痒意。   虞清晚立刻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呼吸有些乱了。   她比谁都了解贺晟的脾性,也知道他现在已经是耐心告罄的边缘。   她再关心钟庭白,就只会更激怒他。   虞清晚稳了稳心神,还是对楼下的人说:“钟先生,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见钟庭白不愿走,她只能又重复一遍,语气里带着些恳求:“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   见虞清晚执意让他离开,钟庭白抿紧唇线,最后还是听了她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霎时间,整栋别墅里又安静下来。   警报终于解除。   感觉到身边的气压没那么低了,虞清晚这才轻舒下一口气,转头看向贺晟。   她舔了舔唇,顿了下才开口:“今天的事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也....”   听着她又迫不及待地赶他离开,贺晟眉眼蓦地又沉了沉。   他看着她问:“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   虞清晚脸色苍白,说出的话却坚决:“是。”   她本就无处可去,也无家可归。   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还没找到新的住处前,只能先留在这里。   而贺晟既然已经打算和其他人订婚了,那他们就更没有纠缠下去的必要。   努力忽略掉心脏处那阵钝痛,虞清晚就要转身上楼。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贺晟在身后开口。   “嫁给我。”   她的脚步猛然停住。   男人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敲击着耳膜,让虞清晚的心脏猛然紧缩了下。   还未等她转过身,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虞清晚,嫁给我。”   因为背对着他,虞清晚并未注意到他眼底不易察觉的紧张。   贺晟说:“我需要一个妻子。”   作者有话说:   ps:明天因为要上夹子的原因,更新时间可能需要临时改成晚上十一点半哦~不好意思宝们!谢谢大家体谅~   感谢在2022-11-23 10:40:15~2022-11-24 15:0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下雨了睡觉z、涵h涵h涵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南仁68瓶;墨绿绿绿绿绿50瓶;我的零食、夏习清10瓶;不会作诗的林黛玉8瓶;61028785 3瓶;韫砚2瓶;CC、colorwind915、45097644、有有、ELF、麦妮妮、金猪啵崽、丫比、63448662、55616914、林喻清.、没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她只会是贺晟的妻子。◎   别墅里空空荡荡,静得仿佛能听见回音。   虞清晚像是整个人定在了原地,穿着拖鞋的脚步怎么也无法挪动半步,努力消化着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让她嫁给他?   她又想起下午刷到的热搜和照片。   那位盛家千金和他很相配,家世地位,都比她强上太多,她甚至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   他需要一个妻子,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大有人在。   何必拖累他呢。   她只会成为他以后的负担而已。   虞清晚,你只会是别人的累赘。   放过他吧。   宛如梦魇的声音在耳边混乱地响起。   结痂了的伤口忽然在这一刻抽痛起来,让她此刻像是深海中溺水的人,汲取不到一丝鲜活的空气。   她始终背对着他,垂在身侧的指尖深陷进掌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努力让嗓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贺晟,我从来都没想过嫁给你。”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轻声又道::“我们别再纠缠下去了,可以吗?”   她的语气平静又残忍。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沉下去。   窗外橙红的斜阳一抹抹褪去,男人眼里的光也彻底黯淡下去,微微上挑的眼尾此刻低垂着,泛起一抹猩红。   从来,都没想过嫁给他啊。ĴSԌ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   当年在临西,她也是这般。   哪怕他像一只卑贱的狗,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她甚至连一个回头也不愿施舍给他。   安静半晌,看着那道柔弱而坚决的背影,男人的薄唇忽而勾起一道轻嘲的弧度。   “如你所愿。”   -   贺晟离开之后,虞清晚一个人在楼梯上站了许久。   别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回音,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不知怎的,眼眶也忽然发疼得厉害。   夕阳的余晖将她孤身一人的影子拉扯得很长,直至光线彻底消失,别墅内也重新变得漆黑冰冷。   她不想回房间,站得累了,她就慢慢蹲下来,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环住双膝,靠在一旁冰冷的墙壁上。   是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身下冷冰冰的寒意阵阵渡了过来,浑身像是被浸在冰冷的海水里,冷入骨髓。唯有脚上厚实的棉拖鞋,在此刻给予着微薄的暖意。   脚踝处被男人握过的地方似乎还残存着某种说不清的痒意。   虞清晚的双臂将自己环得更紧,想要努力控制不再去想,可脑中男人离开时的画面依然挥之不去。   心口阵阵发涩,好像白天喝下去的那碗中药,苦味儿在此刻后知后觉地泛了起来,几乎快要将她吞没。   他说,如她所愿。   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为什么,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轻松。   -   容震擅闯老宅强取公章的事吓坏了不少佣人,万幸的是只有人受了轻伤。   容熠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给虞清晚打过电话,还说一定会让容震他们付出代价。   虞清晚已经没心力去顾及容震他们的后果如何,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尚且自顾不暇。   直到第二天上午,岑锐忽然来了,还带了一众身强体壮的保镖来。   “虞小姐,外面这些人都是负责保护您的,并不是为了监视您。我会让他们尽量都离别墅远一点,不会打搅到您的生活。”   其实容熠和林森已经在别墅外安排了不少保镖,虞清晚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拒绝,脑中蓦地出现那天贺晟离开的样子。   片刻后,拒绝的话却还是被咽了回去。   “谢谢你,岑助理。”   岑锐微微颔首,刚想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   他看向虞清晚,抬手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地开口:“虞小姐,关于贺家对容氏下手,其实是贺董事长亲自下的命令。本来贺董事长给的期限是一周时间,贺总有意拖延,所以现在已经超过约定期限很久,惹得贺董事长很不高兴。”   虞清晚愣了愣,只听见岑锐又继续沉声说道:“贺董事长还有意让贺总和盛家千金联姻,也被老板拒绝了,董事长还下令让贺总今天必须回燕城。”   “贺老板还让我转告您,他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让您放心。”   话落,虞清晚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手下的画纸几乎被攥出几道褶皱来。   她又想起那时贺晟离开之前,丢下的那句,如她所愿。   他已经说到做到,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她面前。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岑锐便打算告辞离开。   临走前,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对虞清晚笑了笑:“那次晚宴,老板等了您很久,也准备了很多东西,可惜最后都没用上。”   -   次日下午,秦悦柠特意请了假,来老宅里看望虞清晚。   房间里,虞清晚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铅笔在素描本上勾勒,盖着厚厚的羊绒被。   屋里的温度很暖,女人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下巴好像更尖了些,窗外的阳光笼罩在她清丽的眉眼上,让她的唇瓣比往常看着颜色更淡,白色的棉质睡衣穿在纤瘦的身上,莫名显出几分空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澄澈动人的眸子似乎看上去都要比以前黯淡许多。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瘦了这么多?”   秦悦柠走到床边坐下,心疼地看着虞清晚瘦了一圈的手腕,纤细的腕骨凸起的更加明显。   虞清晚把手里的素描本放下,冲她笑了笑:“这几天有些吃不下而已,没事的。”   秦悦柠赶紧把带来的保温桶打开,盛出来一小碗香气扑鼻的鸡汤:“我给你炖了点鸡汤,快起来喝点。”   虞清晚接过汤碗,其实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慢慢喝下去。   她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听秦悦柠给她讲着工作的事。   “我刚刚又接到我那个傻逼上司的电话,他用三倍月薪求我回去,还说只要我愿意,今年部门主管的位置也给我,卑微得像孙子似的。”ĴȘɢ   一提起来,秦悦柠的语气里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观察着虞清晚的神色,秦悦柠斟酌着开口:“清晚,我觉得我工作的事情,应该跟贺老板没有关系,是我们误会他了。好像是画廊那个负责人搞的鬼,总之应该不是贺老板做的。”   闻言,虞清晚顿时怔住。   她忽然想起葬礼那天,她提起秦悦柠的事,贺晟蹙眉不解的神色。   只是那时候是她太冲动,还没有好好地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胡乱给他定了罪,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ͿȘĠ   悦柠的事和他无关,是她误会他了。   握着汤匙的指尖紧了又紧,懊悔和自责的情绪一阵阵袭来,心脏像是被无形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涩得她连嘴里的汤都觉得难以下咽。   她把手里的碗搁回一旁,状若无事地转移话题问:“那你还想回去工作吗?”   秦悦柠果断地摇着头,话题果然被带偏,一股脑地吐着苦水:“回去是肯定不会了,你不是刚托朋友帮我找了家公司吗,我先试试看,不行就过段时间再找新的,总之不想回原来的破公司了。整天加班不说,老板还总背后给人穿小鞋......”   虞清晚没告诉她那家广告公司其实是容熠名下的一家注册分公司,担心秦悦柠会有心理负担,所以只说是托了位朋友帮忙联系的。   “遗产的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如果不放弃,你是不是还要留在临城....”   话落,虞清晚的眼睫动了动,她抬起眸,望着摆在窗边的那束海棠花出神。   片刻,她收回视线,嗓音轻缓而坚定:“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应该会再留一段时间。”   至少拿到东西,最好能查清当年的真相。   但她不会和钟庭白结婚,是因为她知道,钟庭白对她有意,在这个基础上,她若是和他结婚,届时再分开,就是毫无疑问地在利用他的喜欢。   而她和贺晟之间,就像是一双温热的手,硬要去握坚韧的寒冰。   寒冰会融化消逝,强握的手也会被冰得发痛,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她已经把话说得那样决绝,轨迹也该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虞清晚轻轻舒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心口那阵莫名压抑发涩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济于事。   注意到她的神情低落,秦悦柠心里憋着的事儿怎么也忍不住了。   “清晚,我问你个问题哈。”   秦悦柠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开口询问:“就是你有想过,跟贺老板结婚吗?”   话音刚落,虞清晚神色一滞。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想要开口,却不知怎么都说不出否认的话。   明明有无数个不能和他再纠缠下去的理由,虞清晚也不知道此刻的犹豫究竟是因为什么。   见她默不作声,秦悦柠也忍不住轻叹口气。   她并不知道虞清晚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有在画廊那一次撞见虞清晚和贺晟在一起。   但秦悦柠只是觉得,那个时候她看到的虞清晚,和往常的模样是不同的。   她会脸红,会害羞,而不是永远笑着和别人说自己没事。   就好像枯萎已久的植物忽然被注入了养分,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至少,秦悦柠觉得,他们之间绝不像虞清晚所说的那样,只有恨意。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虞清晚的嗓音有些滞涩,不自觉地垂下眼:“悦柠,我生病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秦悦柠就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   秦悦柠最亲近的人也是病人,秦嘉赐病得最厉害的时候,总是会突然问她说,姐姐,我是不是你的小累赘啊。   姐姐,养我是不是很累啊。   很多时候,那些生病的人会时而自卑,也会认为自己是身边人的负担。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秦悦柠微微俯身,轻握住虞清晚冰凉的手,格外认真道:“清晚,其实我觉得,错过才是最让人遗憾终生的。爱你的人从来都不会觉得你是他的负担。因为比起其他的所有东西,什么都不如你好好活在他身边重要。”   “而且,谁能猜到未来会怎么样呢,说不定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体就越来越好了。我每天都是这么给秦嘉赐洗脑的。”   虞清晚怔了怔,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阵阵温度,好像有一阵温暖的涓流缓缓遍布全身。   秦悦柠一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眨眨眼睛:“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我明天就会死的话,我一定会和我最爱的人呆到今天的最后一秒。一秒都不能浪费。无论以后发生什么,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等到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   -   与此同时,燕城。   贺家祠堂内,鞭子结结实实落到皮肉上,发出一声闷响。   贺晟咬紧牙关,下颌线紧紧绷着,颈间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冷汗顺着额角向下滴落,砸在滚动的喉结上。   裸.露的后背上,新旧交替的伤痕遍布,肩上绽开的皮肉早已经鲜血淋漓,骇人至极。   即便如此,他却也没发出半点声响,跪在地上又挨了结结实实一鞭子。   贺铭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那根特制的军鞭,端正威严的面容透着铁青之色,气势凌厉。   “贺晟,你倒是有本事,连盛董事长也敢耍。你是想驳盛家的脸面,还是想跟我对着干?”   贺晟脸色苍白,薄唇却依旧若无其事地勾起,语调散漫至极,完全不像是刚刚挨过鞭子的样子。   “您要是实在想娶,自己娶回来也一样,我没意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贺铭绷紧脸,他已年逾五十,眉眼里的神色不怒自威,已然是盛怒边缘。   看着贺晟肩背上大面积的纹身,贺铭怒火更甚:“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贺铭知道,就算今天这鞭子再怎么打下去,也不可能管束得了贺晟一分一毫。   他这个儿子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里,早就养了一身的反骨和硬骨头。   要是没有这副硬骨头,贺晟怕是也活不到现在。ĴSĠ   思及此,贺铭心里到底生出几分愧疚。   他将鞭子放回梨木书桌上,又望向贺晟,沉吟片刻后开口。   “贺晟,我知道那个女人。”   “几年前,你还在临西的时候,容家的人想要将你带回去,最后却是她偷走了你身上的东西,代替了你被容家收养,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贺铭紧紧盯着他苍白的脸,咄咄逼人:“贺晟,你难道就没恨过她吗?”   贺晟垂在身侧的手背无声攥紧,背上的伤口像是被撒了一把盐上去,忽而在这一刻泛起钻心的疼痛。   很快,眼里那抹晦暗淡去,他又恢复若无其事的神色。   贺铭又继续厉声说:“如果那时候不是她顶替了你的身份,你也不用忍受那两年的颠沛流离,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受尽屈辱。贺晟,她背叛过你,这种只想要荣华富贵的女人,也值得你继续这样一错再错下去吗?”   贺晟却忽而低低笑了,抬起头直视着贺铭。   他眼尾微挑,挑衅意味十足。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他冷冷注视着贺铭,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还有,别总拿您自己那套肮脏的心思揣测她,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爱财贪名。”   “你.....”   贺铭气得胸口起伏,冷笑一声:“那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贺铭绝不会承认那个女人是我们贺家的儿媳。”   “不需要你承认,她也不屑于做什么贺家的儿媳。”   贺晟极缓慢地站起身,背上的伤口一寸寸绽开,撕裂的痛感阵阵袭来,鲜血也流得更凶,像是在沼泽里开出了血色的花。   他赤.裸着上半身,宛如伤痕累累的凶兽,神色却像是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起身和贺铭平视。   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深处,写满了固执和笃定,低沉的嗓音此刻格外沙哑。   他一字一顿:“她只会是贺晟的妻子。”   -ɈŠƓ   血淋淋的伤痕覆盖在男人宽厚紧实的肩背上,贺晟面无表情地将衬衫重新穿回身上,雪白的衬衫背后立刻被染上斑驳血迹。   一路上,庄园里的佣人看见男人戾气十足的阴沉模样,神色又惊又怕,全都忙不迭躲远了,像是看见了什么瘟神。   他第一天踏进贺家大门时,所有人欺他,辱他。   而如今,所有人畏他,惧他。   贺晟其实从不在意那些眼光。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明明最开始也一样胆怯,却偏偏还是拉住他的袖口,让他处理伤口。   也只有她一个人,不怕他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又或者说,她明明害怕,却还是朝他伸出手来。   受伤的人是他,她的眼泪却一直掉个不停。   明明看着那么柔的一个人,心却最狠。   又只对他心狠。   怎么不愿嫁给他。   -   贺家别墅门口,岑锐的车停在那里。   看到贺晟走出来时衬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岑锐瞬间瞳孔一缩。   “贺总,您的伤....”   过去贺晟没少受过这种惩罚,可伤势也没有这次这么重,看来董事长是真下了狠手。   岑锐看着自家老板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便猜到贺晟此刻是在硬撑,当即便说:“我们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说着,岑锐就要吩咐司机开车去最近的私立医院,没想到却听见贺晟哑声开口:“先回临城。”   岑锐惊愕地睁大眼,只听贺晟又沉声重复一遍:“回临城。”   不容置喙的语气,岑锐不敢违抗,只能立刻安排私人飞机和随行医生。   一共三小时的飞行时间,贺晟背上的伤口只在飞机上简单处理了下。   等下飞机时,伤势显然已经有了发炎的趋势。   临城医院私人诊室里,医生看见男人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有他淡定的神情,也被吓了一跳。   “不行,你的伤口没及时处理好,现在已经发炎了。还有你的体温,已经烧到40度了,现在必须先打退烧针。”   很快,VIP私人病房安排好,贺晟十分被迫地换上一身病号服准备输液退烧,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冷。   护士全程扎针时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哪下不小心把这位爷惹着了。   病房外,岑锐把那件贺晟换下来的衬衫偷偷拍下一张照片,点击发送给虞清晚,并打字。   「虞小姐,贺总刚刚受了董事长的家法,一定坚持要回临城医治,导致伤口发言人感染,现在人在急救室昏迷不醒,高烧不退。」   岑锐拍照时是斟酌了拍摄角度的,让衬衫上沾染的血迹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满意地欣赏了几秒自己的杰作,岑锐斟酌几秒,看了看病房里贺晟阴沉的脸色,还是觉得力度不够,于是又打下几行字。   「老板刚刚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虞小姐,您有空能来看看贺老板吗?一眼就行。」   作者有话说:   恭喜你岑助理,扣掉的百分之五十年终奖回来啦!   —更新一下:26号的更新时间如果晚十一点还没有更新的话可能就要凌晨了大家不要熬夜等因为我这几天在外面转机所以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下周回学校就好了~抱歉大家   感谢在2022-11-24 15:05:07~2022-11-25 17:4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桃木兆兆、北城、61028785、雾岛见风、祈翊平安、425950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66瓶;祈翊平安61瓶;齐司礼脑婆20瓶;第七页序_12瓶;讨厌猫猫头、你的南仁8瓶;是春春鸭6瓶;CC 5瓶;小淇睡不着kiki、佳妮喜欢月亮2瓶;灰灰、今天学习了吗?、frankkkkk、麦妮妮、浪漫满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我愿意嫁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秦悦柠说的话,勾起了虞清晚很多从前在临西的记忆。   梦里,她又梦到了很多从前的画面。   有很多时候,虞清晚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譬如以前,她就是贺晟的累赘。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没见过她的亲生父母。   大概是诊断出来她有先天性的障碍性贫血,治疗又需要金钱和精力,所以便将她早早地丢弃了吧。   后来,她又被养父母收养。   直到养父母将她一个人丢在临西时,虞清晚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她像是那些生下来就不健康的小猫小狗,刚开始时,有人会觉得她可怜,将她带回去收养。   可时间一长,他们会发现,他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了一个天生有缺陷的人身上,并不能得到想要的回报。   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他们又把她丢了。   她不怪他们,因为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不希望背着这样一个担子在身上一辈子。   曾经在临西时,虞清晚有一阵子已经请不起保姆照顾。   所以她只能每天努力打起精神,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时不时去小区里的邻居家里教小孩子画画赚些钱。   邻居们知道她的状况,也都关照着她,多给她介绍画画的小生意。JŚǤ   她想努力活着,靠自己活下去。   因为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哪怕再难,她也想再努力坚持一下。   直到有一天,虞清晚还是在家门口晕倒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她想,命运真的很爱和她开玩笑。   她那么拼了命地活下去,却偏偏还是不能多看几眼这个世界。   老天太残忍了。   如果人真的有来世,那她希望自己下辈子,可以不要再喝那么苦的药了。   可虞清晚没想到,她竟然在医院的病房里醒了过来。ɈȘĠ   凌晨三点的病房里,一盏昏黄的灯静静亮着,病床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着,细碎的额发垂在眉眼处,睫羽低垂着,覆盖出一小片阴影。   身上依旧穿了一身黑,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紧实的手臂上伤痕累累。   他正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大概是五官线条生得过分优越,连睡着时的画面都是养眼的。   看清他的面容时,虞清晚不禁怔了下。   是他?   楼上那只凶巴巴的狼。   虞清晚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能用一个和他相似的动物来形容。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的眼皮动了动,忽然睁开眼看过来。   她干涩的唇瓣动了动,认出了眼前熟悉的面容。   “是你?”   虞清晚终于反应过来,应该是他把她送到医院了。   她晕倒在自己家门口,大概是他回家时发现的,或许挡住了他回家上楼的路。   不管怎样,他还是救了她一命。   虞清晚认真向他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少年的脸上无甚表情,俊脸依旧冷冽漠然。   “一命还一命,两清了。”   闻言,她怔了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一命换一命?   他指的是上次她报警的事?还是指她给他药的事?   虞清晚不知道。   少年起身穿好外套,就要毫不留恋地离开。   这时,她又忽然注意到他手上的伤痕,似乎上次见他的时候就在。   忍不住蹙了下眉,虞清晚轻声开口:“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全吗?”   看他的伤口明显是沾水之后发炎了,她又忍不住补充了句:“受了伤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沾水,这样好的快些。”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背透着些许僵硬,似乎并不适应被人这样关心。   他依然用那副很讨厌她的语气,冷着脸:“病秧子,管好自己就行了,少管别人。”   虞清晚并不在意他的话有多难听,因为她确实是个病秧子。   她扭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树叶的光影随风摇晃着,破碎的月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   这时,她的肠胃忽然发出咕噜一声,在半夜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她从晕倒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难怪会叫。   虞清晚有些尴尬,耳根忍不住涨红。   她又小声叮嘱了句:“很晚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少年的脚步顿了顿,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下。   他没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离开之后,虞清晚睡不着了,便靠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很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景色,虽然孤单,但因为总害怕自己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饿得胃有些隐隐作痛,可这个时间了,她也只能努力忍下。   她不想麻烦其他人。   没过一会儿,值夜班的护士推门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   “饿了吧?你昏迷了半宿,起来喝点粥吧。”   护士端来的是一碗热腾腾的红枣粥,不贵,就是医院外面三元一碗的。   虞清晚怔住,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粥是....”   她又没有亲人陪护,是谁买给她的?   护士猜到她想问什么,语气调侃:“哦,是送你来医院的男孩刚刚去买的,让我给你拿过来。还不让我告诉你是他买的。”   “小小年纪,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闻言,虞清晚又是愣了愣。   护士给她拔了针,把粥搁下就走了。   看着那碗温热的红枣粥,虞清晚实在饿极了,也没心思深究他为什么那么好心,便狼吞虎咽地将护士送来的粥喝得一干二净。   等暖暖的粥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连带着冰冷的四肢都热了起来,仿佛长夜漫漫,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原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想。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心存感激。   那曾是她接受过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下次,如果下次再见到他,她一定还他。   -   深夜,虞清晚从梦里醒来时,拿起手机就看见了岑锐发来的照片。   衬衫上斑驳的血迹倒映在眼底,让她瞬间瞳孔一缩,呼吸仿佛被什么扼紧了,手脚都开始冰凉,大脑也一片空白。   往下一滑,又看到岑锐发来的那两行字。   说贺晟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是伤得有多重,才会人都昏迷不醒。   虞清晚不敢深想下去,她忙不迭下了床,慌乱到连去衣柜里翻找外套的手都是发抖的。   她胡乱套了件外套在身上,拖鞋也顾不上换,就跑下楼去找刘叔送她去医院。   深夜的医院顶楼异常安静,虞清晚出了电梯,就看见岑锐在一间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   听见拖鞋轻踏地面的急促脚步声响起,岑锐一抬头,见虞清晚来得这么快,不免愣怔了下。   “虞小姐...”   一路上走得太快,虞清晚微喘着气,连那口气还没喘匀,就急忙开口问:“贺晟呢?他醒了吗?他伤得重不重?”   岑锐摇头:“还没有。医生说可能要等明天才会醒。”   顿时,虞清晚的神色更慌,呼吸更乱了,又急忙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受这么重的伤?”   岑锐轻咳一声,实话回答:“贺总他....不顾董事长的意愿,私下里拒绝了和北城盛家的联姻,这才触怒了董事长。”   闻言,虞清晚的睫毛猛地一颤。   他拒绝了联姻?   为什么?   明明盛家千金是很合适他的人选。   还是说..都是因为她。   心口钝痛得更加剧烈,下一刻虞清晚又听见岑锐开口。   “董事长为人严厉,贺总做事又向来随心所欲,这几年也没少触怒董事长,却也都没有这次下手重。贺总这些年和其他的贺家人关系一直都很疏远,生了病也不常有人照顾。”   闻言,她的指尖不自觉攥紧,只觉得心脏更好像被什么东西扎着,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您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岑锐为她推开病房的门,连虞清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她在病床边坐下,怔然地望着床上躺着的人,视线慢慢描摹过他的五官。   重逢之后,她见惯了贺晟强势的模样,几乎都快忘了他受伤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病床上,男人的脸色苍白,柔软的额发垂下来半遮住深邃的眉眼,薄唇紧抿着,黑羽般的长睫低垂,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处暗影。ɈŞԌ   她又想起从前在临西时,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明明是很好的人,却被大家视作什么洪水猛兽。   刚刚听岑锐的话,他这几年在贺家过得并不好。甚至连伤成这样,病房外都只有一个助理在陪护。   她只记得自己没有家,可却忘了,他也没有。   虞清晚又想起刚刚她看见岑锐发来的照片时,心跳几乎都在那一刻停了一拍。   她的心是乱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看见他睡梦里也皱紧的眉,虞清晚下意识伸出手,指尖抚上他的眉心。   她的动作明明很轻,下一刻,贺晟却还是睁开了眼。   落在他眉眼处的指尖措不及防被抓住。   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虞清晚的手还来不及收回。   “你醒了?”   男人的漆眸安静凝视着她,似乎在辨认眼前的场景是不是真的。   不是梦。   他还以为又是一场梦。   感受着真切的温度,过了几秒,贺晟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男人低沉的声线沙哑异常,回响在静谧的病房里。   “我..我来看看你。”   被他握着的指尖像是被什么烫着了,虞清晚连忙抽回手。   刚刚的小动作被他抓住,她还有些尴尬,耳根不自觉泛起一点绯红。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护士过来。”   她正要转身离开去找护士,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拉住。   “别走。”   男人温热干燥的指腹拂过她的手腕间,让虞清晚的心不禁颤了颤。   贺晟的视线直直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她脚上还未来得及换的拖鞋,低声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在这。”   他问得直接,虞清晚的动作僵了下,看了看自己身上仓促凌乱的打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身面对着他,硬着头皮解释:“岑助理给我发消息,说你受伤昏迷了。我才....”   话音未落,就被贺晟打断。   他语气笃定:“虞清晚,你在关心我。”   藏起来的隐秘心思就这样被他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无法逃避。   虞清晚的呼吸有些急促,贺晟却不依不饶地追着她的眼睛,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便誓不罢休。   见她沉默不语,他的唇角自嘲地勾了下:“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吗?以后就不会有人再纠缠你了。”   听见他提死这个字,虞清晚的脸色瞬间白了白:“贺晟!不许胡说。”   贺晟提起这个字,她的心脏仿佛又陷入到一开始看见那张染血的衬衫时的恐惧里。   虞清晚并不惧怕死亡,生了这么多年的病,她早就接受了自己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死去的可能。   可她从来没设想过他出事。   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想起刚刚他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贺晟拉着她手腕的力道顿时松了,漆眸底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怎么哭了。”   虞清晚抿紧唇,眼里的湿润更甚,强压着心口那阵涩意。   他总是这样,明明知道她不愿意听见什么,还总是要逼她。   病房的暖光下,她的一双杏眸湿漉漉的,出来的太匆忙,里面穿的还是一身睡衣,只在外面胡乱披了一件白色的毛绒外套,尖尖的下巴陷在里面,莫名的委屈。   贺晟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哑声又道:“别哭,我说错话了。”   虞清晚站在原地极认真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眸还有些微微发红。   她的鼻子轻吸了下,嗓音沾着些鼻音:“你以后不许再说那个字了。”   贺晟低应了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嗯,是我混蛋。”   男人声线低沉喑哑,语气里少见的柔和,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让虞清晚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一拍。   她抿紧唇,试图忽略那抹不合时宜的悸动。   紧接着,她又看见贺晟忽然又把自己的手腕朝她伸出来,语气认真。   “要不要再咬一次,消消气。”   看着他虎口处上次被她咬过的痕迹,虞清晚眼里的湿润瞬间淡了些,耳根莫名有些发烫,又羞又恼。   这人,真当她是兔子吗,动不动就咬人。   她转过头不看他,脚步匆匆往外走:“我去叫护士过来。”   视线落在她微红的耳垂上,贺晟没再说话,唇角忽而轻勾了下。   -   虞清晚慌不择路地从病房里逃出来,眼尾的湿意还没彻底褪掉,心里有些懊恼。   她明明不是什么爱哭的人,刚刚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各种复杂的情绪都压回去。   这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晚小姐?”   虞清晚闻声转过头,只见一个护士站在自己身后,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平复了下情绪,也冲护士友好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不姓晚,我姓虞。”   护士啊了声,尴尬笑道:“刚刚里面那位病人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叫晚晚,所以我才以为你姓晚。”   闻言,虞清晚怔了下。   回过神时,她抿紧唇,心口不知怎的有些酸涩。   护士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又把手里的黑色西装递给她:“这是刚刚给伤口上药时病人脱下来的外套。”   虞清晚道了声谢,抬手把外套接过来,忽然发现西装口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有些硌着,硬邦邦的。   她低下头,翻了下他的西装口袋,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黑丝绒盒子。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虞清晚打开那枚盒子。   只见一枚钻戒安静躺在里面,在冷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   病房里,贺晟躺在病床上,不多时,就看见她回来了。   虞清晚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异常,手里还拿着护士刚刚给她的毛巾和酒精,走回到床边。   她嗓音轻柔:“护士说你的烧还没完全退下来,让我用酒精帮你擦擦身体。”   病房里安静了瞬,见贺晟没动作,她又小声开口提醒:“你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贺晟挑了下眉,漆黑的眸底倒映出她的影子,语气意味不明。   “你给我擦?”   “嗯。”   虞清晚刚应完,才意识到擦身体这件事有多暧昧。   刚刚护士跟她说时神情自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看来,大半夜的病房里,孤男寡女,好像的确不太合适。   她立刻轻咳一声,改口道:“或者我叫岑助理进来...”   话未说完,就见贺晟抬起手,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身上的病号服。   很快,男人身上劲瘦紧实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眼前,宽肩窄腰,明显的腹肌线条顺着纹路肌理一路往下,肤色冷白,腹部还布着几道陈旧的伤疤,平添了几分野性。JŚĠ   虞清晚的呼吸不自然地停了一拍,耳根一阵热意瞬间升腾,脸也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可现在要给他擦身体,又不得不看。   背上都缠满了白色绷带,几乎无从下手。   虞清晚只能从他的身前开始擦。   裸.露在外的肌肤干燥温热,有些灼人。   她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鼓起勇气,从他微微起伏的锁骨和胸膛顺着开始擦。   深夜的病房里寂静无声,月光顺着窗外影影绰绰地照进来,虞清晚微微俯着身,肩头的一缕发丝不听话地滑落下来,刮蹭过他的锁骨处。   女人身上的幽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柔软的手一下下从他身前抚过,动作十分轻柔。   那点力气,像是猫在身上挠痒痒,挠得人心乱。   贺晟的喉结不自觉滚了滚,试图忍耐起身上某处泛起的那阵躁意,蹙了蹙眉。   虞清晚注意到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以为是他伤口疼,便关切问:“是伤口疼了吗?”   “不是。”   贺晟顿了下,实话道:“痒。”   感觉不到伤口的疼,反而被她擦过的地方,痒得不像话,比伤口的痛苦还要折磨人。   抬头的瞬间,虞清晚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们此刻的距离有多近。   她抬起眼,恰好和男人紧抿的薄唇平齐。   大概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唇色比往常要白上几分,虞清晚看到,他干燥的唇瓣上似乎有某一处不够服帖。   哪怕隔着浸了酒精的毛巾,男人身上滚烫的温度似乎也顺着指尖传递过来,炙热到几乎也快将她融化。   病房的空气仿佛忽而稀薄起来,周围的气息也变得粘稠,心跳也悄无声息地乱了节奏。   虞清晚只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给他擦。   没想到下一刻,贺晟却忽然抓住她的手,嗓音莫名发哑:“别擦了。”   她怔了下,紧接着又听见他低声说:“擦完更热。”   ......   虞清晚瞬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热意好像也顺着她的耳尖爬上。   她连忙抽回手,红着脸说:“那就先这样吧...”   不知怎的,明明发烧的人是他,她为什么也觉得比刚刚还热。   虞清晚悄悄调整了下呼吸,将用过的毛巾重新浸泡在盆里,努力让自己平复一下心跳。   思绪彻底乱了。   她其实并不知道,贺晟到底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她这样的妻子。   毕竟她不能给他的事业带来任何帮助,反而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或许,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她,两个人抵死纠缠,谁也别想幸福。   也可能,他从不觉得她会是他的拖累。   而眼下,她的确需要一段婚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贺晟,他偏执到不允许她嫁给任何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团死结,连自己都无法区分,此刻复杂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够勇敢,只想着怎样逃避。   大概正如秦悦柠那天说的,只有失去了,她才会后知后觉地想起珍惜。   毛巾浸润酒精,染上手指的凉意,让虞清晚忽然想起,刚刚在病房外,指尖触摸那枚钻戒时的冰凉触感。   她只轻碰了下,便又将盒子放回了原处。   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下,没给大脑思考的时间,她便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贺晟,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病房里安静了瞬。   贺晟的动作僵住,漆黑的眸噙住她的身影。JSĞ   片刻,他的喉结滚了下,嗓音微哑:“你说什么?”   手里握着的毛巾缓缓滑落进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虞清晚的眼睫轻颤了下,她轻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眸直视他。   她的嗓音轻柔,平缓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还需要一个妻子,我愿意嫁给你。”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这几天人在外面,所以更新时间不太稳定。   又是一章六千字的长更~希望大家原谅我呜呜呜   感谢在2022-11-25 17:47:54~2022-11-27 01:0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以个头梓4个;鱼片鱼、裕lie 2个;墨绿绿绿绿绿、九九不拉几三三、你的温馨1个;ĴS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ndra 85瓶;雾岛见风22瓶;半山.20瓶;月亮不知道诶、粥粥6瓶;尛可爱、小淇睡不着kiki 3瓶;Markonyourheart、张清舒、金猪啵崽、你的温馨、今天学习了吗?、4509764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新婚夜。◎   三天后。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一日,天气是初冬里难得一见的暖和明媚。   此刻,一辆纯黑迈巴赫平稳行驶在去往民政局路上。   后座,虞清晚端坐在后座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着裙角。   身旁的人存在感太强,她的余光忍不住往他身上瞟去。   那晚她说答应嫁给他之后,也没想过贺晟会这么急着就要去领证。他伤得那么重,怎么说也要在医院修养几天。   这样想着,虞清晚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流连在他身上。   贺晟今天似乎打扮得格外正式,纯黑色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在医院修养两天,他的脸色也不再似前几日病态苍白。   窗外和煦的阳光洒进来,笼罩在他深邃的轮廓上,睫毛在鼻梁上投下一处淡淡的阴影。   他的皮相本就生得优越,此刻更是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矜贵和高不可攀。   虞清晚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看得出了神。   下一刻,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将她从思绪里抽出来。   “看什么呢。”   顿时,她慌乱地移开视线,只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随口转移话题道。   “你的伤还没好全,其实也不急在这几天,等你好了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贺晟淡声打断。   “怎么不急。”   他侧眸朝她瞥去一眼,嗓音淡淡:“再过几天,你反悔了怎么办。”   “…….”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好像她真有可能临时反悔逃婚一样。   虞清晚些许无奈,却还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贺晟,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见贺晟的视线看过来,她轻吸一口气,缓缓道:“关于结婚的事,我有几个条件。”   “说。”   虞清晚将最重要的事情第一个提出来,神色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可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想出去工作。”   说这话时,她还有些紧张,可没想到,贺晟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继续。”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结婚的事不要有太多人知道。结婚之后,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人生活。”   听到前半句,男人的眉眼微沉几分。   片刻,他还是出声应:“可以。”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有就是婚约的期限,你什么时候不再需要这桩婚姻,我们都可以和平结束。我也不会要你的任何财产,你如果不放心,我们也可以签订婚前协议。”   这是她这两晚睡不着觉时认真考虑过的。   她既然答应了他,就会对这桩婚姻负责,不会将它仅仅当作得到遗产的工具。   哪怕她很想离开临城,虞清晚也不会主动提出离婚。   除非是未来的某一天里,他后悔了。   听见她说和平结束四个字,贺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眸色发沉。   “说完了?”   虞清晚点点头,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嗯,说完了。”   她认真望着他,又询问:“你有什么要求想提吗?”   “没有。”   虞清晚怔了下,“什么都没有吗?”   贺晟眸色微敛,重复道:“没有。”   她能愿意嫁给他。   他还求什么。   很快,车子驶到民政局前停下。   下车前,贺晟忽然又抬眸看向她。   民政局门口,男人的眼眸漆黑深邃,眼底深处藏匿着的情绪难辨,像是坠了一汪漩涡,随时都可能将人吸进去。   和他的视线撞上,虞清晚措不及防地怔住。   贺晟低声开口:“虞清晚,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她回过神,毫不犹豫地摇头,嗓音轻柔坚定。   “不会的。”   听见她说不会,贺晟垂在身侧紧绷的手背不易察觉地松下来。ͿSĜ   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腕,“走吧。”   -   周一的民政局里人不少,一大早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队。   等排到他们进去,工作人员看了看,问:“有预约吗?”   虞清晚愣了下。   来民政局领证还要提前预约吗?   她都不知道。   虞清晚刚想回答说没有,却听见贺晟先一步开口:“有。”   闻言,她诧异地扭过头看向身侧的人。   他竟然还知道结婚登记要提前在网上预约?   进了民政局,贺晟让虞清晚留在等待区的地方坐着,自己去对面的地方领登记表。   虞清晚乖巧在沙发上坐着,旁边还坐着一个约莫28.9岁的女人。   女人大概也等得无聊,便主动扭头跟她搭话:“那位就是你先生啊,看着不怎么太爱笑啊。刚刚你们一进来,我还以为是哪对明星呢,真是郎才女貌。”   虞清晚冷不丁没习惯这个称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只是看着有点凶,脾气不坏的。”   女人似乎很好奇,又八卦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上学的时候,他就住在我家楼上。”   女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以前是学生情侣啊,那你们应该谈了很长时间吧?”   虞清晚弯了弯唇角,但笑不语。   没有,他们分开了很多年。   -   从民政局出来时,虞清晚整个人还是恍惚的状态。   她翻开手里的红本本,还没来得及细看上面的照片,就被人从身后抽走。   贺晟将那两个红本本一起放进西装内侧的口袋,看了她一眼。   “我来保管。”   “.......”   她又不会弄丢这么重要的东西。   上了车,贺晟侧眸看向她,忽然开口:“下午搬到我那去。”   虞清晚瞬间睁大眼,瞳孔都缩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提出同居,而且那么直接。   她原本以为,他至少会给她一段时间适应一下。   想到之前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虞清晚的心里开始忍不住打退堂鼓。   她刚想找借口晚几天再搬过去,就见贺晟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来,好像一秒就能看透她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唇角浅浅勾了下,嗓音漫不经心。   “贺太太,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领的不是离婚证。”   听见他突然改口的新称呼,虞清晚刹那间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耳根不禁泛起阵阵热意。   她原本以为这两天里,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有些没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她已经是贺晟的妻子了。   她得努力习惯,当贺太太的日子。ͿSǤ   贺晟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红本本异常显眼。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夫妻分居,你觉得合适吗?”   “......”   虞清晚抿紧唇,被他说的,这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合法同居,好像确实没理由拒绝。   片刻,她咬紧唇,声音细若蚊鸣:“我得先回容家取一下行李,晚上才能搬过去。”   “我送你去。”   虞清晚怕耽误他工作,便连忙说:“不用了,让岑助理送我回去就好。”   贺晟重新拿起手里的文件,侧颜面无表情,嗓音冷淡。   “随你。”   察觉到他好像是不太高兴了,虞清晚咬了咬唇,主动伸出手,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那我要搬到哪里去?”   下一刻,她刚想收回手,就被男人反手勾住指尖。   干燥温热的肌肤碰触到一起,让虞清晚呼吸不禁一停。   她又想起刚刚拍证件照时,摄影师不停让他们靠得近一点,直到他们肩膀紧靠。   想起前排还有司机在,虞清晚红着脸想要抽回手,他却不松手,粗砺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过她细白的指尖,勾起一阵浅浅的酥麻感。   他一边专注地看文件,另一只手就这么勾着她的指尖,面上淡然得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反而是虞清晚的脸几乎快要烧着了。   “一会儿你自己挑。”   -   最后还是岑锐送虞清晚回容家,贺晟则在半路去了公司。   车上,岑锐把手里的平板递给虞清晚,改口的速度很快:“太太,这些是贺总名下的部分房产,您看您喜欢哪一套,我立刻吩咐人整理,您今晚就可以住进去。”   虞清晚有些好奇:“他平时都住在哪?”   岑锐如实回答:“老板自从来了临城之后,几乎都睡在公司里,或者是出差,市中心还有一套平层。不过贺总吩咐过,只把庄园和别墅列入考虑范围内,环境和空气质量比较好,更适合您养病。”   听到岑锐说贺晟几乎都睡在公司,虞清晚下意识蹙了蹙眉。   一天是要工作多久,晚上还要留在睡在公司里。   岑锐用平板滑动着不同房产的3D环绕图给她看,几十上百亿的房子瞬间像是市场里被挑拣的大白菜一样。   虞清晚看了半天,她对这些房产的价值其实并没有太大概念,只觉得每一套看起来都格外奢侈,最后,她随手选了一套叫清湖雅苑的别墅。   选好了房子,岑锐开车把虞清晚送回到容家老宅。   她的行李其实前些天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其实本来也没几样东西,不过就是几幅她自己的画,还有她的一个笔记本。   简单装好了东西,虞清晚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管家和李姨,让他们别把她搬走了的事告诉容熠。ͿŠG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容熠解释她突然跟贺晟结婚的事,那位少爷脾气,指不定会不会拉着她再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所以虞清晚想着,等时机成熟些了,她再找机会和容熠解释。   -   将唯一的行李箱放到车上,岑锐便开车将虞清晚送到了清湖雅苑。   这是一栋独立的别墅庄园,院子,游泳池,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别墅里也都安排好了几个佣人,其中一个女佣人大概四十岁左右,长了张圆脸,面目和蔼可亲,笑吟吟地望着她。   “太太,您叫我陈姨就行。”   虞清晚还有些不太适应太太这个称呼,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好。”   打过了招呼,陈姨开始领着虞清晚参观别墅,介绍其他别墅里的人。   “这位是专程请来的高级营养师,营养师已经了解了您的身体情况,会每天为您安排一日三餐的健康食谱。”   “二楼尽头这间是画室,里面的画具应该都很齐全,您如果缺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会有专门的人送到家里。”   画室的位置在二楼朝阳的一面,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笼罩在木质的画架上,还有一株紫罗兰摆在窗沿上。   “这里是花房,您带来的海棠花可以直接摆在里面。平时园艺师也会帮忙照料里面的花草。”   “三楼这间是主卧,全新的衣服和日用品都已经放在主卧里了,都是各大品牌定制好送到家里来的,每个月都会有送最新款到家里。”   参观整整一圈过后,虞清晚的视线终于注意到遍布地板周围的地灯。   晶莹剔透的玻璃灯罩,一盏盏地将整间别墅包围缠绕起来,连楼梯和角落也不曾放过。   她有些好奇地开口问:“这些是...”   陈姨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笑吟吟地答:“这个好像是当时贺老板专门让人装的琉璃地灯,是土耳其进口的手工琉璃,都是顶级材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夜里也都会一直亮着。”   每一盏都价值不菲。   闻言,虞清晚顿时怔住。   她垂眸盯着地板两侧如灯带般蜿蜒的琉璃地灯,不自觉出了神。   她忽然又想起几年前的时候。   从虞清晚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孤儿院里生活。   十二岁的时候,她才被养父母收养,带到临西。   和养父母一起生活了三四年左右的时间,虞清晚就被一个人留在了临西这座小城。   她一个人住在了那套老旧的居民楼里,养父母只会定期把生活费和医疗费打给她,却不会回来看她。   虞清晚猜测,他们应该是换了座城市,打算开始养育自己的孩子,每个月打给她的钱不过也是为了承担起领养的责任。   她过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实,心里也清楚,他们本就不欠她什么。   临西的冬天很冷,窗沿会结满冰霜,呼气都会呼出一团白雾。   对生着病的人来说,冬天最为难熬。   虞清晚也曾想过,如果那年,她不曾遇到贺晟,是不是会悄无声息地在那套老房子里死去。   直至腐烂也无人发觉。   她不得不一个人独自生活,家里客厅的灯泡总是很昏暗,小区的电路老化,总是时不时断电,冬日的夜晚似乎变得更加漫长而可怕。   她怕黑,每次停电,贺晟都会来家里陪她。   也只有他,从不把她当作是一种负累。   一边说她娇气,一边又事事迁就,百般纵容。   每次他敲门的时候,她就要摸着黑去开,有一次差点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没摔着,倒把门外的贺晟吓了一跳。   后来第二天,他就带了一堆工具到她家里,手动给她做了一屋子的地灯。   是他自己亲自动手做的星星灯,家里每一处她可能去到的角落,他都在地板周围的墙上挂上了灯。   哪怕她把灯都关了,家里也会有微弱的暖光亮着,将每个角落包裹,再遇停电的时候也不用害怕。   仿佛心里的所有空缺都能被这样轻而易举地填满。   虞清晚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听见贺晟问:“还怕么?”   看着四周的光亮汇聚成一条似银河般的灯带,映在少年漆黑如墨的眼底,不再似从前那般死气沉沉。   他的眸光很亮,眼眸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的影子。   贺晟垂眸盯着她,低声道:“现在委屈了点,以后给你买大房子,装最贵的灯,停电了也亮着。再给你装一间朝阳的画室,花房里种你喜欢的海棠花。”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而郑重,让虞清晚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了一副以后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画面。   他早就在心里计划过他们的未来了。   而这个未来里,都是关于她的。   眼眶忽然变得有些湿,她慢慢摇了摇头,弯起眼睛对他笑:“现在这样就很好。”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   所以,已经很好了。   她不觉得委屈。   虞清晚有些慌乱地垂下眼,藏起眼底泛起的泪光。   那不是廉价的灯。   而是少年赤诚的真心。   他把心掰成了一片又一片,全都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忍不住起身,环抱住他的腰。   虞清晚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   “贺晟,谢谢你,我很喜欢。”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主动,少年的背脊也微微紧绷起来。   下一刻,他却忽然抬手,手臂却更紧地回抱住她。   杂乱昏暗的客厅里,一盏盏星星灯安静亮着,他们相拥在一起,任由暖黄的光笼罩着两道交叠的身影,在地板上拉扯得很长很长。   -   “太太?您还好吗?”   陈姨看见虞清晚走了神,便连唤了两声。   虞清晚猛然回过神,思绪被拉扯回现实。   她冲着陈姨笑了下:“我没事。”   她只是没想过,那些曾经在一起计划过的未来,竟然还有可能实现。   又或者说,她讶然的是,所有曾经贺晟对她说过的话,所有承诺过她的细枝末节,他都始终记着。   而这座她理想中的房子,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装好的。   心脏处像是猛然被填满了什么,酸涩饱胀的情绪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轻吸一口气,努力将那阵难以言说的情愫压回去。   别墅内的布置虞清晚基本已经看过一遍,她便回到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本来纠结着要不要住在客卧,可带来的行李直接就被佣人放到了主卧的衣帽间里,再折腾到另一个房间又免不了麻烦,这个念头便只好作罢。   虞清晚把衣服都一一整理好,又把纸箱里自己的日记本拿出来,在书柜底下找了个隐秘的抽屉放好。   都收拾好了之后,天色也不知不觉间黑了。   独自在楼下吃过晚饭,虞清晚想,贺晟起码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毕竟才结婚第一天,他应该会给她一点时间适应一下吧。   这么想着,她便换上浴袍,放心地进到浴室里洗澡。   -   夜幕低垂。   临城某高级会所包厢内。   谈砚刚刚结束一通线上的心理咨询,来得时间比约定的晚了二十分钟。   推开包厢门之前,谈砚本来以为贺晟估计已经等不住先走了,没想到人居然还在里面等着。   他一边走进去,观察着贺晟的神情,发现男人神色淡淡,居然瞧不出什么戾气来。   谈砚当即啧了声:“稀奇了啊,今天居然这么有耐心。”   他把大衣外套解开挂在一旁,照例开口询问:“最近感觉怎么样,平均睡眠时间,吃药频率。”   贺晟言简意赅:“还行。”   “......”   三个问题,一个回答。JŜĠ   谈砚抬手揉了揉眉心,清俊的脸上极为无奈。   秉承着心理医生的专业素养,他一定能忍得住打人的冲动。   如果不是有朋友的交情在,像贺晟这种对自己完全不负责任的病人,给他多少钱他都不接。   还记得第一次见贺晟的时候,谈砚就发现,他和自己曾经遇到的病人都不一样。   其他病人是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主动来寻求帮助。   但贺晟不一样。   他根本不想好,甚至连面诊都是被贺家人扭送着被迫来的。   收敛起思绪,谈砚自己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调侃了句:“听说前几天老爷子把你打了,你这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   闻言,贺晟不置可否,他垂眼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毫无留恋地准备起身离开。   谈砚抬了抬眉,察觉到贺晟今天的心情似乎的确格外好,身上的戾气瞧着都没往常重,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你这就走了?复诊还没开始呢。”   贺晟起身拎起椅背上的西装,淡道:“改天再说。”   “这么着急走什么,回家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待着有什么意思。”   闻言,贺晟脚步停住,回头淡淡睨了他一眼,语调意味不明。   “谁告诉你我孤家寡人了?”   闻言,谈砚挑了下眉,敷衍地应和点头:“对,你还有你那只兔子。”   贺晟没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个新鲜到手的红本,对着谈砚。   他眼尾微挑:“看清了?”   谈砚:“?”   确认他看清了,贺晟才把结婚证再妥帖地放回西装口袋里,转身抬脚离开。   “新婚夜,没空跟你鬼混。”   “?”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   下注下注了,新婚夜贺老板能不能上得去老婆的床,五毛钱买定离手!   欠的更明天或者后天就补上,感谢大家体谅~这章评论发红包庆祝一下结婚!   -   感谢在2022-11-27 01:06:00~2022-11-28 10: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2个;下雨了睡觉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岛见风、半山.20瓶;夏习清10瓶;温温温温温、win、CC 5瓶;满满子4瓶;小淇睡不着kiki 2瓶;金猪啵崽、浪漫满欣、尛可爱、㏄呀、今天学习了吗?、Nort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养好身体,我忍不了太久。◎   浴室里所有日用品都一应俱全,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虞清晚换上棉质睡衣,又忽然想去看看兔子。   那只兔子是晚饭之后陈姨抱进客厅来的,就是虞清晚最开始在游轮包厢见到的,贺晟养的那只兔子。   有了这只兔子,空荡荡的家里也不算只有她一个人了。   虞清晚随手披上一件外套,下楼去了客厅。   夜色已深,外面的佣人都已经去休息了,别墅客厅里静悄悄的,唯有一盏盏暖黄的琉璃地灯安静亮着。   奇怪的是,明明容家老宅也一样豪华空旷,住在这里,她却不觉得心悸。   大概是因为有那只兔子陪她吧。   虽然不是同一只,但仿佛依然能给予她许多慰藉。   虞清晚将兔子从特制的金笼子里抱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兔子顺着毛。   兔子一双如红宝石般的眼睛眨着,静静望着她,又主动往她的掌心蹭了蹭。   和很多年前他们捡回去的那只兔子很像。   一种奇异的,失而复得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   给了她一种,仿佛一切也能回到从前的错觉。   虞清晚的心口软软的,摩挲了一下兔子的耳朵,唇角翘起一点弧度:“你有名字吗?”   兔子茫然地冲她眨眨眼睛,似乎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又笑了笑,给它顺了顺背上的毛,轻声说:“没有也没关系。等你爸爸回来,我去问问他。”   客厅里空旷静谧,一人一兔安安静静呆在沙发上,昏黄的光影斜斜洒下。   雪白的皮毛从指缝中漫溢出来,气氛温馨而美好。   也不知道贺晟今晚还会不会回来。   犹豫片刻,虞清晚怕打扰他,还是没给他发消息,想着在楼下客厅再等一会儿吧。   家里温度很暖和,她只是这么靠着,困意就一阵阵袭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睡着了,也就没听见外面响起的窸窣车声。   贺晟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还有些潮湿的发尾柔顺地垂在肩头,身上穿的是他准备的白色棉麻睡裙,脸庞莹白如玉,鸦羽般乌黑的眼睫低垂着,凑近距离,甚至能看见灯光下细小的绒毛。   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担心身上的外套沾了烟味,贺晟随手脱了挂在门口,才抬脚走进去。   走到沙发旁,他和虞清晚怀里的兔子对上视线,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警告意味十足。   兔子立马缩了缩耳朵,害怕地往虞清晚怀里钻去。   然而,听见耳边的细微声响,虞清晚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睁开眼,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半梦半醒间,她迷迷糊糊地轻声问:“你回来了?”   刚刚睡醒,她的嗓音尾调都沾染着丝丝绵软,听得人心口都微微陷下去。   “嗯。”   贺晟应了声,弯下腰,动作自然地把粘在她脸颊上的那缕碎发拨弄开,低声问:“怎么在这睡着了。”   虞清晚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沾染着夜晚的微微凉意,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过脸颊的某处肌肤,让她下意识咽了咽喉咙,胸膛里的心脏莫名鼓噪地厉害。   “我..我也不知道。刚刚有些困。”   其实本意是想等等看他会不会回来的。   不过她没说这句,快速起身穿上拖鞋:“我现在就上去睡了。”   虞清晚忙不迭抱着兔子起身准备上楼,只听见身后也跟着响起脚步声。   贺晟也跟着上楼了。   那他今晚要睡在哪里?   三楼有一间主卧和一间客卧。   他会主动去睡客卧吗?   还是...要跟她睡在一间。   走到三楼的楼梯口,虞清晚心理斗争结束,终于找到一个话题。   她站在卧室门口转身,看向身后跟上来的男人,柔声开口:“对了...这只兔子,它叫什么名字?”   “没起名字。”   贺晟一边抬手解着袖扣,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兔子,才淡声答:“没人给它取。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知道他素来没什么耐心,更别提给宠物取名字,虞清晚也不意外,点点头说:“噢...好,那我认真想想。”   “嗯。”   见贺晟似乎没有去另一个房间的意思,她咬紧唇,终于再次一鼓作气地抬头看向他。   “那你今晚要睡哪里?”   “你说呢,贺太太。”   贺晟倚靠在门框上,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随意散着几颗,一副闲散矜贵的模样。   灯光下,男人的眼眸微亮,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提的婚前条件里,好像没说过要分开睡。”   顿时虞清晚呼吸一紧。   其实她也想过的。   关于夫妻义务这件事,她没提在婚前条件里,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既然没提,当然也就没理由拒绝。   只是还没准备好....   空气静默片刻,还没等虞清晚想好怎么开口,就听见贺晟淡声说:“我的衣服都在里面,洗完澡再说。”   原来下午在虞清晚整理行李的时候,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男士的衣物也都一起放进了主卧的衣帽间里,客卧空空如也。   她自己的衣服现在也在衣帽间里,还有内衣什么的。   担心被他看到时尴尬,虞清晚当即便说:“我去帮你找。”   巨大的衣帽间里,一排黑色或是灰色的男士睡衣睡袍挂在衣柜的另一侧。   她的衣服都是偏浅色,给贺晟准备的则都是深色,两种风格并排放在一起,却不让人觉得突兀。   面对眼前的一切,虞清晚还是有一种极强的不真实感。   贺晟现在是她的丈夫。   他们现在住在了同一栋房子里。   他们会一起生活,所以她必须努力适应。   她深吸一口气,挑了件深灰色的丝绸睡袍拿出去,问站在卧室里的贺晟:“这件可以吗?”   贺晟眯了眯眼,轻笑了声:“其他的呢?”   虞清晚怔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其他的?”   只见男人眉峰微扬,看着她手里那件睡袍,慢条斯理地问:“那我只穿这一件?”   不等她开口,他便又说:“可以,我没意见。”ĴŚĜ   下一秒,虞清晚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忘了给他拿那个了...   耳根瞬间染上不自然的绯红,她轻咳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   虞清晚连忙返回到更衣室里,拉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面放着的都是全新的男士内裤。   她原本以为,起码能做到相敬如宾的状态。   可没想到贺晟根本不给她相敬如宾的机会。   夫妻之间拿件内衣,她又没理由拒绝。   根本不敢多看,虞清晚红着脸随便拿了一条。   衣物拿在手里,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瞄了一眼,心里忍不住一惊。   好可怕的尺寸。   拿着内衣就像是拿着烫手山芋,她把衣物一股脑塞进贺晟手里,紧张得有些控制不住指尖发颤。   贺晟抬脚绕过她往浴室里走,视线扫过她紧张羞赧的模样,擦肩而过时,忽而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用抖,迟早会习惯。”   迟早...会习惯?   确实,他们是夫妻。   虞清晚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自若一些,又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你的伤口,医生说还不能沾水。”ɈȘǦ   贺晟不以为意:“我尽量不碰到。”   听见他无所谓的语气,虞清晚拧了拧细眉,下意识开口:“那也不...”   行这个字还没出口,就看见贺晟眼尾挑了挑,唇角噙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   “要么麻烦贺太太帮我擦?”   “........”ͿŠĢ   想起上次在医院里帮他擦身时候的场景,虞清晚觉得,现在的场合下,可能会更危险。   还是算了吧....   她默默噤声,最后还是贺晟拿着浴袍自己进去洗了。   听见浴室内传来潺潺的水流声,暖黄的床头灯亮着,虞清晚正靠在床上看书。   她明明看得认真,却偏偏半天都看不进去一个字。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都悄无声息升高了。   直到里面的水流声停止,虞清晚才慌乱放下书,想装作准备要睡觉的样子。   她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最下面的抽屉,刚想把书放进去,就看见里面摆满了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意识到是什么东西,随手拿起其中一个,待看清上面的字,虞清晚的耳根瞬间赤红一片,手里都觉得发烫。   肯定是家里的佣人提前准备好的,她下午整理房间时竟然完全没看到。   然而就在这时,浴室门口传来窸窣声响,沉稳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   她连忙把抽屉合上,又把手里拿着的藏在被子底下,慌乱像做贼一样。   “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   听见前方响起的声线,虞清晚故作镇定地抬起头,就看见贺晟正抬脚走过来。   她的呼吸下意识屏紧。   只见男人身披一件深灰色睡袍,额发柔软地耷下来,半遮住那双漆黑上挑的眼,没那么重的戾气时,一双桃花眼看起来便格外含情勾人。   睡袍的领口敞得很开,腰上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没什么顾及地露出里面紧实饱满的肌肉线条,晶莹的水珠顺着他胸膛的线条滑落到人鱼线,灰色丝绸的布料被浸润出一小摊暗色水渍,莫名透着几分欲色。   被子底下,虞清晚抓着盒子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忍不住咽了咽喉咙,胸膛里的心跳更加剧烈。   明明上次在医院都已经看过了,还上手摸过,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   上次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掌心。   他身上的腹肌硬邦邦的,摸起来还有些硌手。   也不知道男人身上的肌肉是不是都这样,反正她只摸过贺晟一个人的。   虞清晚正强迫自己的视线从他裸.露的肌肉上移开,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一顿,忽然注意到浴袍之下,他的肩膀处,似乎隐隐透着什么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像是纹身,半遮半掩,看不太真切。   上次在医院时他的后背缠满了绷带,所以她根本没看见他身上是个什么情形。   他有纹身了?什么时候纹的?   几年前他们分开时,他身上还没有。   无数个疑问从心头冒出来,让虞清晚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等她回过神时,男人身上从浴室里带出来的热意已然悄无声息地逼近鼻息,如藤蔓蜿蜒而上,将她牢牢包裹。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变得潮湿粘稠,她的神经迅速绷紧,刚刚耳根还未完全散去的热意再度卷土重来,手里藏着的小方盒子的塑料封皮陷进掌心里,酥酥痒痒的针扎感。   床单传来窸窣声响,他的膝盖陷进被褥里,身上带着极强的侵略性,朝她逼近。   一向冷淡如薄刃的嗓音仿佛也沾染了些雾气,在深夜里的卧室里显得更为磁性。   “藏什么了,我看看。”   虞清晚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把那枚小盒子往更深的地方推,身体也想往后挪。   “真的没什么...”   她只能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认真地抬眸看向他:“你洗好了就先回房间吧,我要睡了....”   听见虞清晚迫不及待地想要赶人,贺晟眉心拢起,眸色暗了暗。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语气意味不明。   “贺太太,今天是领证第一晚。”   男人深邃的视线里莫名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看得她忍不住有些心虚。   “你想把我赶哪去?”   “我...这里没你的位置了。”   虞清晚急中生智,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抱起那只兔子,冲他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解释。   “因为它也要睡在这。”   “?”   贺晟眼角一抽,跟她怀里抱着的那只,他养的兔子对上视线。   和兔子无辜茫然的眼神对视片刻,他舔了舔唇,蓦地被气笑了。   本来让岑锐把兔子送回家里,是怕她自己呆着的时候孤单。   只是没想到,两只他养的兔子,睡在他的床上。   最后新婚夜被赶出去的反而是他。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卧室里安静片刻,虞清晚实在看不懂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被他幽深危险的目光盯着,她的心脏都忍不住缩了缩。   她作势就要下床逃跑:“我看隔壁还有一间客卧,或者我去那边睡....”   说着,她就要从床上下去,然而话还未说完,下一刻,男人的手臂又轻而易举地将她拦腰捞回床上。   短暂地腾空一秒,虞清晚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头顶,男人无奈妥协的嗓音。   “我走。”   虞清晚愣了下,他的掌心还拢在她颈后的长发上,低沉磁性的声线萦绕在她耳畔。   “结婚第一天,委屈我太太睡客卧?”   听见我太太三个字,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一股热意直冲脸颊。   从领证到现在还不过半天,他都叫了多少声太太,她居然还没有习惯。   不过听见他说要走,虞清晚还是悄无声息地悄悄松下一口气。   注意到她放松下来的微表情,贺晟眸色微敛,没说话。   她前几天刚淋雨生了病,身子没好全。   况且证都领了,她还能跑到哪去。   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只是....   贺晟微垂下眼,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面前的人。   女人纤长的眼睫在灯下不安地颤动着,抬起眸望着他时,清亮的杏眸里像是盛了一汪水。因为生着病,她的唇色比常人看着要淡上些,粉唇微张,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对着的位置有多么危险。ͿȘƓ   贺晟的呼吸紧了紧,某处的热意像是蓦地又被催化,本就幽深的眼眸更泛起暗色。   他的喉结动了动,忽然问:“身体怎么样了,晚上按时喝药了吗?”   虞清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但还是乖顺地点头回答他:“喝了。”   “嗯。”   贺晟低下头,附在她耳边,压低声线道:“今晚欠的,以后补回来。”   面前的胸膛紧实温热,喷薄而克制的吐息落在耳侧,让虞清晚耳根一麻。   紧接着,他粗粝干燥的指腹若有似无地轻捏了下她颈后的那处软肉,暗示意味十足。   “养好身体,我忍不了太久。”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到评论区里有宝问,晚晚身体不好的时候do晕咋办。   嗯...这是可以说的吗?   让贺老板过几章现身说法吧。   *回学校了,以后每天下午都三四点钟左右更新吧!   感谢在2022-11-28 10:57:55~2022-11-29 13: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蛮不郑经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咪3个;不可理裕2个;第七页序_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瓶;墨绿绿绿绿绿33瓶;小甜婧20瓶;.、超可爱的啵妞、竹芷10瓶;yokeyan、CC 5瓶;温温温温温、卿绾4瓶;frankkkkk、星河湾、63448662 3瓶;小徐在努力啦、金猪啵崽、小淇睡不着kiki 2瓶;御你奶茶、恸于雪、colorwind915、尛可爱、今天学习了吗?、45097644、张清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亲她。(含加更)◎   次日上午,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   等到虞清晚起床时,贺晟已经离开家去公司了。   听佣人说他走得很早,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忙,难怪之前还经常睡在公司里。   晚上回得晚,白天又那么早,睡眠时间那么短,时间长了总会对身体不好。   虞清晚蹙了蹙眉,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喝药。JȘԍ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给秦悦柠发了条微信。   虞清晚:「悦柠,我结婚了。」   对面几乎是秒回:「???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和谁?」   虞清晚:「贺晟,昨天的事。」   秦悦柠:「昨天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我!!暴跳如雷jpg.」   也不是不想立刻告诉她,只是虞清晚自己都没回过神来。   下一刻,秦悦柠的消息又来了,八卦气息十足。   「昨晚新婚夜怎么样?do了吗?亲了吗?」   看见屏幕上直白的字眼,虞清晚的耳根瞬间红了个透。   又想起昨晚被她藏在手底下,差点被贺晟抓包的那盒危险物品。   好险。   万一被发现了,他别误会是她自己偷偷买的就好,那她可就彻底没法解释了。   本来虞清晚想把那一抽屉的危险物品转移位置,可白天在卧室里巡视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又隐蔽的位置,只能先把目标物体减小,拿出一部分藏在卫生间镜子下的柜子里。   只要贺晟不在她的浴室里乱翻,肯定就不会发现。   她红着脸慢吞吞地打字:「没..他去睡的客房。」   秦悦柠:「新婚夜哎!!贺老板是不是不行啊!!真男人这都不冲?」   不行...应该不会吧。   虞清晚又想起昨晚贺晟离开前说的那句。   让她养好身体。   所以..不是他不行,应该是顾及着她身体吧。   秦悦柠的微信消息又弹了出来。   「那你昨晚睡了之后有没有听见半夜有水声啊?」   「嗯?」   虞清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却还是认真回忆了下,实在地回:「好像听见了吧。」   昨天夜里她睡着了,好像是听见隔壁传来微弱的淅沥水声。   秦悦柠秒回:「破案了。」   「新婚老婆睡在隔壁,看得见摸不着,不着火才怪呢!」   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虞清晚顿时面红耳赤,一阵热意直冲脸颊。   .......   秦悦柠:「据我看婆文的经验,男人往往憋久了之后,玩得会更野。尤其是贺老板那种的。你一定要每天努力锻炼身体,万一....」   看着那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虞清晚觉得自己实在没法跟秦悦柠再聊下去了,回了个拜拜的表情包之后就立刻熄灭手机屏幕。   掩耳盗铃,她看不到。   -   简单结束和秦悦柠的超尺度聊天,虞清晚便让别墅的司机送她出了门。   她今天和林森约好了办理遗产过户的手续,容家的事,她只想越快结束越好。   等到了公证处时,林森和律师已经都到了。   林森看见她的结婚证明手续,镜片后的目光情绪莫辨,却也不意外。   保险柜里的东西律师也带来了,只有一个小盒子。   签字过户的手续办理得很快。   虞清晚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块破旧的怀表,背面刻着瑾字。   应该是那只沈知瑾留下的怀表。   怀表的表盘碎裂得不成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又被重新一片片粘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怀表,并没有发现有关沈知瑾下落的线索。   失踪了几年的时间,沈知瑾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海渺茫,竟然怎么也找不到任何消息。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放弃希望。   心里泛着些惆怅,虞清晚收敛起复杂的思绪,又将怀表妥帖地放回盒子,装进随身的包里。   出了公证处,她看向跟在身后走出来的林森,真诚道:“林助理,谢谢。今天的事麻烦你了....”   话未说完,就被他沉声打断:“你的结婚对象,是贺晟?”   她愣了下,还是诚实点头:“是。”   林森唇线抿紧,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是他强迫你的吗?”   虞清晚连忙摇头:“不,不是的。是我自愿的。”   他皱紧眉头,冷声说:“他不适合你。”   闻言,虞清晚垂下眼,弯了弯唇,并未否认他的话:“或许吧。”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合适,可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后悔。   林森望着她的目光很深,很难分辨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终于,他收回目光,清冷的嗓音里情绪难辨:“你该为了自己好好生活,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代表不应该再被人提起。就算你能找到她,以前发生过的事也不会被改变。”   这番话像在提醒她什么,又似是劝告。   虞清晚目光微动,抿紧唇,轻轻笑了下。   “我知道,但人总不能一直稀里糊涂地活着。”   她抬起眸,又想起一件事:“林助理,我结婚的事,麻烦你先不要告诉容熠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虞清晚的嗓音清浅,认真地望着他,语气恳求:“我来容家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拜托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可以吗?”   林森知道虞清晚说的是谁。   她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自己。   从几年前她来到容家到现在,她事事都在为那个人考虑。   男人沉默半晌,并没答应她这个请求,沉声道:“如果他来问我,我还是会说,因为这是他欠你的。”   虞清晚唇角的弧度落下一点,静默片刻,她缓缓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柔。   “他从来不欠我什么的。”   一直都是她欠他的。   -   离开了公证处,虞清晚下午又让司机送她去了一个地方。   前几天秦悦柠帮她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是一个电影剧组正在招聘美术老师相关的岗位,对学历要求不高,虞清晚才有可能去试一试。   她的身体比起前段时间有了些气色,平时简单一些的工作也都应付得来。   虽然工资大概率也不会太高,但她能给自己找到些事情做,也是好的。   到了片场里,虞清晚还觉得有些新奇。   这是她第一次到真实的剧组里,她才环视了一圈,就有片场的统筹带她去了导演休息室里简单面试。   这部电影的导演看起来是个约莫三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衣着朴素简单,圆脸,带着一副文艺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十分随和,并非娱乐圈里大热的导演,靠着去年一部拿奖的文艺片才小有名气起来。   徐茹让虞清晚在沙发上坐下,便直入主题地说了下情况:“是这样的,这部电影的男女主角都是画家,但他们没有任何美术基础。我们是打算给两位主角找美术老师,时间也不长,大概一个月左右,目的让他们在电影里看起来足够专业,别像个外行就行。”   虞清晚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她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所有绘画的基础知识和技巧都在家里系统地学习过,教几个新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打开她带来的画册,徐茹愣了下,一页一页翻看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惊喜地抬头看向虞清晚,眼里顿时流露出惊艳之色,难以置信道:“这些都是你的作品?”   虞清晚不明所以地点头:“是的。”   徐茹显然有些激动,又连忙问:“有卖掉版权吗?如果没有卖掉的话,我想买下来。”   “我们这部电影里后续还需要很多油画作品出镜,目前还没有买到合适的画。我非常喜欢你的画风,其实这种画风在国内画家里很少见,也很小众,但完全符合我想在电影里营造的be氛围和风格。”   徐茹笑了笑,又实话实说道:“其实我之前一直相中的是简姣画家的作品,但她现在的版权都被国外画廊买断了,又是艺术界登峰造极的人物,我们也实在没有那个渠道能买下来。”   “如果虞小姐考虑卖版权给我的话,我这几天就让剧组法务起草一下合同。”   没想到机会从天而降,来得这么突然,虞清晚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正如徐茹说的,她的画风的确和国内大多数画家的风格不同。   她喜欢用暗色系的油画笔勾勒,层叠晕染,强调画面整体构图的氛围感,而非线条。   简姣曾经在国外顶尖的艺术学院深造,画风也更偏向国外的小众风格,她的画画就是简姣亲手教出来的,师生的风格自然是相似的,也难怪徐茹会一眼看中她的画。   难得遇到赏识的人,虞清晚冲她感激地笑了笑:“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我可能还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徐茹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你要是想好了就联系我。我先让统筹带你去见一下我们剧组的女一号,你们今天可以简单试着磨合一下,先给她讲一下基础的油画知识就行。男一号现在还没进组。”   徐茹喜欢虞清晚的画风,想买下她的画,自然二话没说地就想用美术老师这个职位把人留在剧组,还开出了一个月两万的月薪。   一个月两万,虞清晚的确有些心动,便跟着统筹去了女一的休息室。   统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等了准许才敢推门进去:“尹老师,这是刚刚导演亲自挑中的老师,最近负责教您画画方面技巧的。”   虞清晚顺着视线看过去,化妆镜前坐着的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一号尹茜。   据说是时下当红的二线女明星,长相气质都是美艳型,身材前凸后翘,眼眸流转间仿佛都在暗送秋波。   听见统筹的话,尹茜不耐烦地抛过去一个眼神,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虞清晚。   顿时,她的视线怀疑地上下打量了番,脸色微变。   长得这么漂亮,第一眼还以为是剧组里的哪个女演员。   还是导演亲自选的?   她狭长的眼线一扬,犀利抛出两个问题:“你是美术老师?哪所学校毕业的?”   虞清晚顿了下,“是的,我....”   见状,统筹圆滑地打着圆场:“英雄不问出处,导演亲自挑的,专业方面肯定差不了.....”   尹茜却丝毫不给统筹的面子,下巴一抬,看着虞清晚:“你自己来说,是什么学历,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能力教我,会不会教错?”   听出她是存心刁难的意思,虞清晚的面容也依旧平静如水。   她不卑不亢地回视尹茜,语气诚恳:“你好,尹小姐。我没有上过专业的艺术院校,绘画方面的知识有一部分是自学,也被恩师指点过一些。”   “我可以保证,我所学过的基础绘画知识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后面我有哪里教错的地方,你不满意,再辞退我也可以。”   女人的嗓音清柔,语调不疾不徐,根本让人无处挑错指责。   没想到她居然用温温柔柔的语气怼回来,尹茜的脸色顿时挂不住,刚想开口斥责,想到虞清晚又是导演亲自指的人。   纵然心里再不悦,她也不好公开就驳了导演的面子。   一旁的经纪人劝说了几句,终于,尹茜红唇一抿,勉强松口:“那行吧,今天先试试看。”   -   与此同时,贺氏集团总裁办。   一场高层会议刚刚结束,岑锐看准时机,抱着一本拍卖册,敲门进了办公室。   他把拍品手册放在贺晟手边,轻咳一声开口:“贺总,这是下午拍卖会的拍品,您看有什么需要的吗?说不定有太太会喜欢的。”   若是往常,岑锐几乎不会多问这一句,因为贺晟几乎没什么收藏古董的兴趣爱好。外界传闻贺晟不识风雅,的确如此。   但今晚的拍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给女士的首饰也不少。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们贺总是有家室的人。   他这个做助理的当然要全方面为了老板的家庭关系和谐幸福考虑,也有利于他每天的工作环境。   自从上次贺晟受伤时,他自作主张给虞清晚发了消息被知道之后,前不久被扣掉的百分之五十年终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来了。   尝到了甜头,岑锐自然要为以后更多加年终奖的可能不断努力拼搏。   果不其然,听见他最后那句,贺晟百忙中抽空停下了签字的动作,随手翻了翻册子。   前面的拍品都平平无奇,看到最后一页,他的视线顿了顿。   最后是一件古董翡翠玉镯,成色极好,通体翠绿剔透,看不见一丝杂质,历史也极为悠久,美玉养人,呆久了对身体也有几分好处。   最重要的是,贺晟一直觉得翡翠最衬她。   片刻,他指尖点了下,毫不犹豫:“这个拍下来。”   岑锐顺着视线一看。   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也是全场起拍价最高的一样,不少收藏家都在盯着的古董。   起拍价四千万,要拿到手恐怕怎么也要小一亿。   “是。”   顿了顿,又听见贺晟沉声问:“太太今天去哪了?”   岑锐立刻从善如流地报备:“司机说太太好像去了一家剧组面试美术老师,现在还在剧组片场。”   闻言,贺晟挑了挑眉,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和袖口。   “地址。”   见贺晟要起身离开,岑锐愣了下:“可您五点半还有一场跨国会议...”   “让副总主持。”   “是。”   -   下午四点,剧组排场。   长达四十分钟的授课结束,虽然尹茜有的地方刻意为难,好在也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虞清晚不想多起事端,有时候尹茜同一个问题要重复问上好几遍,她也都应声解答,一堂课下来也算没挑出什么错处来。就是尹茜想找麻烦开掉她也无可奈何。   下了课,虞清晚开始低头整理着桌上散落的画具,把用过的笔纸一一收好。   没一会儿,尹茜的经纪人就进来了。   化妆台前的尹茜一看到经纪人来了,手里拿的口红都放下了,转头好奇问:“姚姐,听说今天晚上的应酬会有大人物来?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啊?”   经纪人睨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答:“是谁你就别管了,总之好好打扮。万一能沾上人家一星半点,你后半辈子的星途都不用担心了,整个娱乐圈里也没人再敢跟你抢番,各种代言全都送到你手上任你挑。”   尹茜红唇一翘,晃了下她手臂:“哎呀,姚姐你能不能别吊我胃口了,你不告诉我是谁,我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什么类型的。”   经纪人被她催得心烦,只好言简意赅地答:“贺家。”   虞清晚整理纸笔的动作一顿。   尹茜也愣住:“哪个贺家?”   经纪人白她一眼:“你说还能是哪个贺家。”   “之前有传闻说贺家掌权人会和北城盛家联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男人嘛,越是有权有势,身边前仆后继的女人不就越多,豪门联姻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在外面玩,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尹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我一定好好打扮。”   这时,注意到虞清晚还在一旁,尹茜眼尾一挑,顿时不满地睨了她一眼,催促道:“还没收拾完吗?动作怎么这么慢。”   虞清晚回过神,也无意和尹茜起什么争执,抱着手里收好的纸笔离开。   出了休息室,她站在走廊里,耳边还是刚刚尹茜和经纪人的对话。ĴŚǴ   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棉絮,莫名发堵。   她其实自己都还不太确定。   她和贺晟的婚姻,算是各取所需吗?   应该算是吧,她是为了遗产。   领证的那天,也是她提出来的,结婚后互不干涉。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声。   虞清晚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贺晟发来的消息。   言简意骇的四个字,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出来,后门。」   看见这两个字,虞清晚被吓了一跳。   他怎么还亲自来这里接她了?   担心贺晟被剧组里的人看见,她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从剧组片场的后门里溜了出去。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小虞老师,等一下!”   虞清晚闻声回过头,是片场里的场务实习生,好像是个长相清秀的大学生男孩。   他把手里拿着的奶茶递给她,冲她露出一个阳光帅气的笑容:“刚刚剧组的人点奶茶,顺道给你带了一杯,没想到你这么着急就走了。”ĴŞG   虞清晚没想到剧组里的人居然会这么热情,她几年来和外界接触的不多,突然融入工作环境里,还有些无所适从。   见人家特意追着送了出来,她也不好拒绝,便道:“谢谢你。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刚要抬手接过,就被身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率先一步拿走。   熟悉冷沉的声线从身侧响起,下一刻,她的肩膀就被人抬手强势地拢过去。   “抱歉,我太太不喜欢喝奶茶。”   撞进男人宽阔的怀抱里,虞清晚措不及防愣了下。   她侧过头,就看见贺晟冷峻分明的侧脸,微微抿紧的唇线,眼里辨不出什么情绪。   一旁的场务实习生显然愣了下,没想到虞清晚这么年轻居然就结婚了,看向眼前俊美矜贵的男人,又对上他漆黑冷戾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好强大的气场,只有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压迫感,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   动作里宣誓主权的意思显然不能更明显。   男孩的背脊都有些微微冒汗,很识趣地和虞清晚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而虞清晚见贺晟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过来接她,慌乱得不行,连忙拉着他快步离开,走向马路对面的车。   碰巧的是,此时,旁边也缓缓驶过一辆白色阿尔法。   车里,尹茜正拿着粉饼给自己补妆,隔壁坐着的助理扭头就注意到对面马路,虞清晚弯腰上车的场景,身旁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为她打开车门。   男人身影十分显眼,身型挺括利落,白衬衫修饰出完美流畅的肩线,光看背影还以为是哪个男演员或是模特。ĴȘǤ   助理不自觉多看了两眼,随即捂着嘴惊诧开口。   “哎,那个不是刚才导演请的美术老师吗?居然上了辆劳斯莱斯?她什么背景啊?”   尹茜补妆的动作一停,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却只看见车后座虞清晚一闪而过的侧脸,美眸一沉。   竟然坐的还真是劳斯莱斯?   车上的另一个助理回答道:“多半是被哪个有钱人包养了吧。刚刚听统筹他们聊天,她居然连份正经学历都没有,看来也是托关系才能进剧组当了美术老师。听说今天有个经纪人还跑去问她有没有兴趣签约公司当艺人呢。”   想到今天虞清晚来到剧组之后,多少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无故被抢了不少关注的目光,尹茜的心里本就不悦。   此刻听见助理的话,她啪的一声把粉饼盖子用力合上,冷哼一声,讥讽道:“艺人?可不是长了张漂亮脸蛋就能想当就当的。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娱乐圈当艺人呢?”   见尹茜又不高兴了,两个助理忙不迭噤声,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   与此同时。   贺晟拢着她的肩膀回车上,给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虞清晚上了车,有点担心地问他:“你怎么下来了?”   见她慌乱的神情,他眼眸微眯,透着几分危险和不悦。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虞清晚顿时噎了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是是什么见不得人。   她只是怕给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上次他拒绝联姻,就被贺董事长打成那样,万一被别人知道他们结婚了,传到贺家去,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他醋劲这么大。   她无奈地轻声解释:“我是怕给你添麻烦,万一他们认出来你....”   贺晟笃定打断:“不会认出来。”   临城不会有一家媒体有胆子私下发布他的照片,哪怕偶尔被狗仔拍到,也会立刻删掉。也没有记者敢冒着断送职业生涯的风险发他的正脸照片到网上。   贺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薄唇轻启,慢条斯理地重复那几个字,语调莫名缱绻。   “多虑了,小虞老师。”   听见后面四个字,虞清晚耳朵瞬间一烫。   明明挺正常的一个称呼,从他口中念出来,莫名沾染了上些别的味道。   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他轻笑了声,语气意味不明:“认识不久,叫得倒是亲近。”   莫名的,车厢里一阵浓烈的酸味弥漫。   ......果然,阴阳怪气第一名。   想到刚刚在休息室里听见的,他晚上还要去应酬,连尹茜这种当红的一线女明星都要想尽办法盛装出席地勾搭他。   虞清晚抿了抿唇,心里那阵烦躁更甚,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杯奶茶只是人家表示友好而已,是你想太多了....”   “友好?”   他微微眯起眼,幽深的目光盯着她,语气蓦地沉下来。   “贺太太,你是不是过于天真了。”   都是男人,他哪能看不出其他人觊觎她的眼神不清白。   因为他自己也不清白。   贺晟觉得自己已经把身上的戾气控制得很好了。ͿŜĜ   至少领了结婚证之后,他也在尽量克制自己,不断提醒自己是有合法名分的。   如果是换作以前,看见别的男人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他都不见得能干出什么来。   而虞清晚却觉得他的怒意实在来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人家剧组一块儿点奶茶,给她带也是人情世故罢了。   她小声反抗:“我就尝一口,不然这杯就浪费了。”   可没想到,贺晟还是不给她。   气氛忽然陷入微妙的僵持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无声地冷场对峙着。   片刻,还是虞清晚先别开眼不去看他,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细眉轻轻拧着。   她只是收到一杯奶茶而已。   哪有他这么霸道的人?连同事送的奶茶都不让喝,好不讲道理。   以前上学时她也是这样,有时会有男生向她示好,偷偷往她的包里塞一些巧克力果冻之类的。有时候连虞清晚自己还没发现,就已经被贺晟拿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猫了。   后排安静下来,贺晟垂眸盯着她明显在跟他无声抗议的模样,思索片刻,还是无奈从口袋里拿出下午刚刚拍下来的那只镯子。   虞清晚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感觉到腕间传来一阵温润冰凉的触感。   她一低头,就看见贺晟把一只翡翠镯子戴在了她手腕上。   玉镯的周身晶莹剔透,极好的冰种质地,如古画中淡淡的青绿色,看着就价值不菲。   她肤白如瓷,和这种清透的绿色珠宝也最相得益彰,细雕玉琢似的。   贺晟问:“喜欢吗?”   她很喜欢绿色,总觉得绿色充满了生机。ɈŠG   虞清晚虽然不追求什么昂贵的珠宝,但收到喜欢的礼物,心里当然是喜欢的。   不过她当然也知道,贺晟现在拿出这份礼物,显然居心不良。   他的性格实在太强势霸道,从以前就是,只要有其他男生多看她一眼,贺晟的眼神就会凶得像狼似的,恨不得上去把人家赶得远远的。   每次虞清晚告诉他这样不对,他一边不服气地低头巴巴地来哄她,下次又还会一样发脾气,喜怒无常。也是因为他这样的脾气,才让从前那么多人误会他,不敢靠近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总不能每次都被他这样轻易哄好,一直纵容他的脾性下去。   于是贺晟问她喜不喜欢,虞清晚抿紧唇,很冷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扭头看向窗外,一副还是不想理他的样子。   贺晟:“......”   几千万的镯子戴在手上,照样对他不屑一顾。   可惜,他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   软的哄不好就来硬的。   沉吟片刻,贺晟忽而扯了唇角,抬手按下控制台的某个按钮。   后座和前座之间的隔板被他徐徐升上,随即将后排隔绝出了一个单独封闭的空间。   听见声响,虞清晚愣了下,刚转过头,就看见贺晟先一步拿起那杯奶茶,仰头抿了一口,凌厉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幽深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她的唇上。   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虞清晚指尖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就看见男人措不及防地俯身逼近。   后脑被他用掌心牢牢扣住,无处可躲,紧接着,温热濡湿的触感覆了上来。   周围的氧气忽然被抽离,耳畔只剩衣料摩挲过的窸窣声响。   她的神经倏地绷紧,唇齿相接,他的舌尖沿着她的唇形勾勒试探,奶茶香甜的气息顺着齿关渡进来,甜腻得过分,轻而易举挑逗着她脆弱的神经。   并非攻城略地的深吻,而是略带了些惩罚意味地在她的唇瓣上碾磨,侵略性更强,无声昭示着男人此刻叫嚣而起的占有欲。   后排封闭狭小的空间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虞清晚的身体不禁颤了一下,大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唯一剩下的念头是,前排还有司机。   想到司机有可能会听见,虞清晚紧张到下意识用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指尖又无力地抓住他衬衫的衣襟,只觉得唇瓣几乎都要酥麻红肿起来。   吐息潮热,如藤蔓交缠着,就在肺部的空气快要临近稀薄时,贺晟终于微微离开她的唇,鼻尖继而贴在她颈侧,引得她一阵颤栗。   “现在尝到了。”   虞清晚的呼吸还在颤,脸上热意层层升腾。   看见她唇上还沾着一点奶白的奶茶渍,贺晟又抬手,指腹用暧昧的力道,给她慢慢摩挲拭去,漫不经心的,像是在哄只猫似的,又像是若有似无的撩拨。   终于,他低声开口:“想喝什么,告诉我,我来买。”   鼻尖相接的距离,男人纤长的睫羽低垂着,漆黑的瞳孔极为认真地盯着她,似是能摄住她的心脏。   明明强势,又透着无声的妥协。   被他这样定定望着,虞清晚的心跳又忽而漏了一拍。   “以后不许再接其他男人的东西,听见了吗?”   作者有话说:   前天落下的更新补上啦,谁说贺老板不行的!出来挨打!   听说隔壁裴总三十几章才亲上....   贺老板:呵。   这章评论庆祝一下继续红包~   感谢在2022-11-29 13:17:41~2022-11-30 14:3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可理裕、北城、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酒24瓶;江忍5瓶;61028785 3瓶;恸于雪、今天学习了吗?、金猪啵崽、我要去写作业了、张清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贺太太,你想见我。◎ͿŚǤ   虞清晚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   唇瓣还在一阵阵发着麻,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车已经停了下来,虞清晚这才发现,他们不知怎么来了机场。   司机打开车门,机场贵宾通道入口,几个身穿西装的年轻助理已然等在那里。   见到虞清晚坐在车里,助理们顿时齐刷刷地低下头,恭敬开口。   “太太好!”   刚刚耳根的热意还没散,虞清晚又被这一声叫得面红耳赤。   明明结婚前说好的不让其他人知道,她怎么觉得他已经搞得人尽皆知了。   反观贺晟依旧神色自若,旁若无人一般地轻捏了一下她的指腹,低声说:“今晚要出差,临时去燕城处理一些公事,后天才能回来。”   男人的指节白皙修长,指腹粗粝温热,刚刚碾磨过她唇瓣的触感残存着。   听见他说要出差,不知怎的,虞清晚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只能努力忽略掉。   “嗯。”   虞清晚轻轻应了声,抬起眸望着他:“那你注意安全。”   她的脸颊还染着绯红,往常淡粉的唇瓣此刻看着格外殷红,诱人采撷的模样。   想起刚刚柔嫩馨香的触感,贺晟喉结微动,碍于旁边有人,只能克制住那阵冲动。   “乖乖在家等我。”   “嗯。”   贺晟抬脚转身离开,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上,他衬衫的袖口不知道什么解开来,白衬衫勾勒出他优越的肩颈线,双腿笔直修长,在一众背影中显得格外注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身上的戾气比刚两人重逢时少了不少,至少此刻看起来是这样的。   虞清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停下,又转身朝她快步走过来。   周围所有人全部齐刷刷地背过身去,非常识趣地避开不看。   虞清晚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他的掌心捧起,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红着脸愣怔片刻,随即对上贺晟严肃的脸色。   他绷着脸,语气极为认真:“不许跟别的男人跑了。”   “.......”   虞清晚没忍住,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这男人,幼稚死了。   -   贺晟出差的第二天,周末开始了。   清晨,外面的天气阴雨绵绵,空气突然降温到了零下几度,临城的湖面都隐隐有了结冰的预兆。   虞清晚早上起床时,就觉得今天头晕异常,进了卫生间里,她才发现自己的例假竟然提前了几天。   她本身就是血液方面的疾病,每次来例假时,身体都会比平常还要不适,除了小腹传来一阵阵撕扯的酸痛,人也会更加头晕无力。   可她今天还要去剧组给尹茜上课,第二堂课就缺席,还不知道会被尹茜怎么发难。   虞清晚不想这么快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她咬了咬牙,还是裹上了衣柜里最后的大衣,坚持出了门。   让司机送自己到距离片场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虞清晚便下了车,自己慢慢走过去。   等到了剧组,她的手指冻得都有些发麻。   进了尹茜的单人休息室里,虞清晚忍着那阵麻木感,把带来的颜料倒进画盘里。   原本约定好的是三点开始,一直到三点三刻,尹茜才拿着杯热咖啡姗姗来迟,明星架子十足。   她一看颜料都已经摆好了,连句解释道歉也没有,直接就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尹茜的脾气实在是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虞清晚的错觉,总觉得尹茜看她的眼神比上次来更有敌意。   虞清晚也懒得理会尹茜,她只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   休息室里只放置着一块白板,虞清晚站在白板前,先给她继续讲解构图和色彩的基本知识。   她站了一会儿,小腹忽然又是一阵剧烈撕扯的疼痛,细眉紧紧拧起,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只能微微喘气,调整着呼吸缓解疼痛。   终于熬到快下课,虞清晚刚走回到尹茜身边,就看见她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把刚刚的颜料盒掀翻。   “啪——”   虞清晚闪躲不及,被红色颜料溅到身上。   这时,尹茜红唇一扬,毫无歉意地开口:“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做的美甲,一下子没拿住。”   虞清晚今天穿的是白色的羊绒大衣,此刻已经被溅上了红色的颜料,星星点点,十分显眼。   这件大衣算是废掉了。   明知道尹茜是故意的,她今天也没有心力再跟她计较,只淡声说了句:“没关系,下次小心就好。”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她半点情绪都没激起,尹茜顿时更气不打一出来。   虞清晚简单迅速地收拾好,也不再浪费时间,离开休息室。   刚走出门,一阵头晕目眩感便袭来,还好附近有人及时扶住她。   是剧组的一个化妆老师,看着虞清晚苍白如纸的脸色,她担忧问询:“小虞,你今天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虞清晚站在原地缓了缓,那阵晕眩感总算缓过去一些。   她轻声道谢:“我没事,谢谢。”   见她的衣服脏了,化妆老师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又压低声音跟她说:“既然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去吧,省得一会儿尹茜又找机会刁难你。”   “要不要我把我的外套先借你一件?”   虞清晚心里一暖,冲她感激地笑了下:“不用了,谢谢。”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衣服脏了就脏了,只是显得有些狼狈而已,便婉拒了。   出了剧组,虞清晚没急着回清湖雅苑,而是先打车去了一趟容家老宅。   昨天管家打电话给她,说是收拾画室时发现她落下了一本素描本,问要不要给她送过去。   虞清晚想了想,还是不想麻烦别人,便打算自己回去取一下。   明明只搬出去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却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拿到东西,她便毫无留恋地准备离开。   刚出了老宅门口,就听见一道熟悉尖锐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虞清晚,你可总算敢回来了!”   虞清晚抬起头,便看见许久没见的容诗雅正等在门口。   容诗雅一见到她出来,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俏丽的脸蛋扭曲又憔悴,满脸都是怒意。   “你还有脸回老宅!”   虞清晚措不及防,被她一把扯掉手里的伞。   冰凉的雨水飞溅到她的脸上,打湿脸侧的发丝黏在脸上,一时间狼狈至极。   想到自己父亲这些天因为私闯容家抢公章的事被关在警察局里,容诗雅就又急又气。容震和容旭私自挪用公款的事情也败露了,会被怎么判刑还不知道,之前拿走的钱都被银行冻结了。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把容家发生的这一切全都推到虞清晚身上。   没想到虞清晚已经搬出了老宅,她不知道上哪里找,只能时不时来老宅门口蹲守,今天才终于让她等到了。   容诗雅忿忿地瞪着她:“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贺晟养的见不得光的情人,金丝雀而已,你还真觉得自己能上位了?”   “虞清晚,你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吧,别找了,说不准早就被你克死了。像你这种晦气的,大伯都能被你克死。”   刺耳的辱骂一句接着一句,听到亲生父母四个字,虞清晚的脸色也比刚刚更白。   她的指尖攥紧伞柄,呼吸微微发着抖,头晕得更厉害。   无意和容诗雅继续纠缠下去,她抬脚便要绕开。   容诗雅这时又讥讽开口:“听说你还在想着找沈知瑾啊?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人影,她怕是不知道早就已经死在哪了....”   听见沈知瑾的名字,虞清晚脚步一僵。   她想也没想地转过头,温和目光忽而变得凛然,冷声打断容诗雅的话。   “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不会跑到这里叫嚣。你既然说了,我是贺晟的情人,就不怕我去吹枕边风,让你父亲坐牢坐得更久吗?”   难得见到她这么疾言厉色的模样,话音一落,容诗雅的脸色瞬间僵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   “你...”   见她终于不再纠缠,虞清晚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离开老宅。   外面的雨短暂停了下来,耳边也终于清净了。   她走到路边,刚想要挥手拦车,就听见身后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在叫她。   “清晚...”   那道声线熟悉又陌生,虞清晚愣怔地抬起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   等看清面前女人的面容,她骤然怔住。   -   虞清晚带着孟秀莹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坐下。   大概是过了太多年没见,那年在福利院领养她时,孟秀莹还只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不过几年时间没见,她却已经沧桑得有些看不出从前婉约秀丽的模样,眼尾布着几道明显的纹路,显得疲惫不堪。   餐桌前,孟秀莹率先开口问侍者:“你们店里有猪肝之类的菜吗,红枣银耳羹也要一份。”   听她点的都是补血类的食物,虞清晚动作一顿,她微微垂眸,心里泛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点好了菜,侍者关上包厢的门离开,房间里便只剩她们两人。   孟秀莹一边打量着她的脸,眼眶一下含起了热泪。   她慌忙抬手去抹眼眶的湿润,“清晚,这么多年没见,你长大了,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瘦。”   多年未见,那点淡薄的养父母情谊,虞清晚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感觉。   但他们曾经将她从福利院里带出来的那点恩情,她是记得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唯一勉强能称得上是亲人的,大概也就是当时从福利院里收养她的孟秀莹夫妇了吧。   这时,孟秀莹注意到她身上的狼狈,关心道:“你的衣服是怎么弄的?怎么脏了?”   看着她这么热泪盈眶的关切模样,虞清晚也心软了几分,将自己手边的餐巾纸递过去,轻声说:“没事,不小心弄得而已。先擦擦吧。”   孟秀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放下之后,又握住虞清晚的手,哽咽地说:“清晚,当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临西的。都是我们的错。”   女人的掌心覆着层薄茧,温热的感觉一点点渡过来,让虞清晚生出刹那间的恍惚。   “那年实在是你林伯伯他得和朋友去外面做生意,生意刚起步,你生着病,在外面和我们一起颠沛流离的,对你身子也不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肯定也不会舍得把你一个人扔下的。”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虞清晚忽而微微有些动容。   她忍不住去想,或许,或许当年孟秀莹夫妇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将她丢下。   她也不是容诗雅说的那样晦气。   还是有人会关心她的。   很快,侍者敲开门上菜,虞清晚回过神,对她说:“先吃饭吧。”   整顿饭下来,孟秀莹自己没动几口筷子,反而一直往虞清晚的盘子里加菜,谈起以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感慨又怀念。   “清晚,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画画,当时你林伯伯说送你去绘画班,你还没答应,怕浪费钱。你从小就懂事,难怪容家也会收养你。我就知道,以你招人喜欢的性子,肯定会被好好照顾着....”   一边说着,虞清晚看着孟秀莹把一只剥好的螃蟹腿放到她碗里,眼眸里刚刚燃起的光亮也暗淡下来,握着筷子的指节收紧。   说了那么多,却不记得她对螃蟹过敏。   一顿饭吃好,虞清晚结了帐,发现孟秀莹还在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她便主动开口问:“还有什么事吗?”   孟秀莹支支吾吾的,看向她的目光欲言又止。   终于,孟秀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清晚,就是...你林伯伯他,最近生意失败了,公司欠了不少钱,我们听说容老爷子去世,你拿到了不少遗产,能不能帮帮我们.....”   虞清晚呼吸一听。   瞬间,刚刚掌心残余的温暖仿佛只是错觉,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   心里泛起的冰凉远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冷。   果然啊,还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   孟秀莹费劲力气地找到她,哪里是为了弥补当年的出走,只是因为她现在忽然有了可以被利用的地方而已。   这个世界上的人永远都那么现实。   权衡利弊,再把没有价值的东西抛弃。   刚刚那些眼泪和关心,都是为了现在开口朝她要钱而已。   是她太傻了,还会天真地以为,还会有人无条件地待她好。   虞清晚忽然有些想笑,扯了扯唇,却怎么也露不出一个笑容。   多可笑啊。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里,静默半晌,孟秀莹忐忑又紧张地观察着虞清晚的反应。   终于,看见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虞清晚将卡放在桌面上,神色平静地开口:“这张卡里面有一些钱,你拿着吧,就当是那几年里,你和林伯伯收养我几年,花掉的那些钱,我都还给你。密码是我的生日。”   她顿了顿,“照顾好身体,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等等..清晚....”   虞清晚脚步停下,心里不受控制地升起一丝期待。   孟秀莹小心翼翼地在背后出声:“你..你的生日是.....”   终于,虞清晚自嘲地弯了弯唇,笑自己刚刚不该有的期待。   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三月四号。”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离开。   -   出了餐厅,外面的雨好像下得比来时更大了,天空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瓢泼大雨一股脑地倾泻下来。   虞清晚打车回了家里,她没胃口吃晚饭,浑身上下冷得厉害,像是被在冰水里浸泡过一样。   喝过晚上的药,她便上了楼,换下了那身被弄脏的大衣,躺回床上。   虞清晚紧紧裹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耳边响起的却还是孟秀莹和容诗雅的话。   “虞清晚,你就是晦气。”   “清晚,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钱....”   “你的亲生父母说不定已经被你克死了....”   ......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她从出生时,就已经被人抛弃了。   虞清晚以为,她早就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事实。   可今天见到孟秀莹时,她发现,她原来还是在乎的。   渴望有人真心在意她,渴望亲情,而不是将她当作累赘,随随便便就可以扔掉,再捡回来利用。   她是人,而不是生来残缺的物品。   无数道声音混乱地纠缠在脑海里,好像怎么也不愿意放过她。   腹部一阵阵的绞痛袭来,虞清晚的唇几乎被咬得泛白,额头冷汗涔涔,眼前的视野模糊得厉害。   外面的雷声轰轰作响,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脑子里的念头浑浑噩噩。   好想他。   好想给他打电话。   指尖停在拨号的界面上,她的动作却还是停住了。   贺晟现在在出差,万一他在工作,又或是很忙,打扰了他怎么办。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小毛病,就纵容自己耽误他的工作。   虞清晚其实很害怕,怕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也怕惹人厌烦。   片刻,她还是熄灭了手机屏幕,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眼泪忽然一发不可收拾。   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   与此同时,燕城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与燕城一家药品公司的合同签约流程刚刚结束,合作方一行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   岑锐推开门,就看见落地窗边站着那道挺拔利落的身影。   “老板,凌成的那批原料,霍家现在还在不停加价,我们还要继续跟吗?”   贺晟垂眸看着脚下的城市,侧脸线条深邃凌厉。   他毫不犹豫:“跟。翻五倍加。”   岑锐心里微微一惊,随即恢复如常:“好的。还有就是贺珏少爷那边,最近也在有意接触意大利那家知名酒商,应该是想要抢在咱们之前把贸易合同签下来。”   闻言,贺晟轻笑一声,语调云淡风轻:“让他去,安排人继续盯住他的货。”   “明天下午之前,我不想看到一艘船驶出燕城港口。”   “是。”   汇报完工作,岑锐又小心开口:“老板,佣人说太太下午回家时脸色不太好,也没用晚饭,就直接上楼休息了。”   话落,男人的眸色顿了下,蹙紧眉。   “没用晚饭?”   “是。现在好像已经睡着了。”   贺晟望着窗外的雨景,不知怎么,心口有些沉闷发慌。   临城下了大雨。   这么大的雨,雷声想必也小不了。   她一直害怕太大的雷声,不知道现在还怕不怕。   他沉吟片刻,还是低声开口:“安排一下私人飞机。”   闻言,岑锐愣住,看了看窗外,震惊道:“您要现在就回去?”   外面的天气恐怕晚上还会越来越恶劣,这样的天气起飞,危险系数直线升高,实在危险。   岑锐想要开口试图劝说,可抬眼看见贺晟不容置喙的神色,只好又立刻噤了声。   狂风暴雨的天气算什么。   就算是刀山火海,距离再远,谁又能阻拦他们贺老板回家见太太。   -   “轰隆隆——”   又是一声几乎要将天空撕裂的雷声,一闪而过的闪电映照出床上虞清晚惨白的脸色。   她睡熟了,手里紧紧攥着被子,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她又梦见了容钦华,梦见了曾经在容家的记忆。   那几年在容家时,容钦华会让她去模仿记忆里沈知瑾的喜好和言行。   她必须吃沈知瑾喜欢的东西,学会用钢琴弹那首沈知瑾喜欢的曲子。   容钦华却怎么都觉得她们不像,他自我矛盾到了极致,只要发起疯来,就会把虞清晚关进别墅的那间地下室里。   那里空无一物,连窗也没有,阴冷异常,却又好像总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每次暴雨天时,见不到一丝光亮,却能听见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   光秃秃的黑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画上的女人美丽温婉,是年轻时的沈知瑾。   眼前,容钦华的面容扭曲而疯狂,死死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几乎疯魔般地冲她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像沈知瑾那个贱人!”   看着男人的手从阴影里越伸越近,虞清晚的手在颤抖,呼吸也在发抖。   她一点点被逼退到了墙角,再也无处可躲。   在容钦华靠过来的前一刻,她毫不犹豫地用手里藏好的玻璃碎片,狠狠割向自己。   她很怕死,也不想死,可她绝不能以那么屈辱的方式死去,也绝不能屈服。   满眼的红色,都是她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她好疼啊。   耳边响彻的都是ICU病房里,各种检测仪发出的滴滴声,让人心悸,仿佛随时就可以将她吞噬。   像是在噩梦里挣扎着,那只手死死拽住她的脚踝,好像要将她一起拖进深渊里去。   就像是一场怎么都醒不来的噩梦,她不甘心沉沦在梦里,却也无力依靠自己解脱。   谁能来救救她。   冷汗浸湿了她的发丝,黏在脸颊两侧,虞清晚在噩梦里痛苦地拧紧眉头,唇里无意识地轻声呢喃,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贺晟...贺晟....”   大概是潜意识里,她始终觉得,只有他会来救她。   全世界所有的人里,唯独只有他,会不计利弊地选择她。   意识恍惚间,虞清晚感觉到,有人在抱住了她。   滚烫的温度一点点蔓延过来,熟悉的怀抱和体温紧紧包裹着她,试图驱散她身上刺骨的寒意,好像要把她抱进身体里。   贺晟抬手,将她额边被汗打湿的碎发轻柔地拨到耳后,目光隐忍而心疼,手背的青筋快要凸起。   他一遍遍不耐其烦地亲吻她的耳尖,试图把她从噩梦中叫起来。   “我在,我在。”   贺晟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做什么噩梦,只知道看见她紧皱着眉,痛苦不堪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剜去了一处,疼得他快要发疯。ɈŜĞ   他努力克制着翻滚汹涌的情绪,低头去吻她被汗打湿的额发,嗓音低柔:“晚晚,醒过来。”   一声又一声,遥远地从耳畔传过来。   像是漆黑的梦境尽头,突然透出了一道光亮。   没有其他的路,虞清晚只能凭借着本能,朝着那道微弱的光亮走。   终于,她急促地喘息着,睁开沉重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ͿŜG   腹部不再似入睡时那样绞痛,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虞清晚茫然地转头。   看清眼前的人,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又回到了容家的那间地下室,而他的出现,只是一场梦。   可是眼前人的温度,触感,都是那么真实。   眼眶忽而又是一阵酸胀,虞清晚怔然轻喃出声:“贺晟.....”   所有的疼痛和委屈忽然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泻了出来,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堵在喉咙处,酸涩至极,出口的声音也异常滞涩。   “你怎么....”   他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会现在回来。   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她的眼尾泛着红,像兔子眼睛似的红,还沾染着未干的泪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愣怔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贺晟垂眸看着她,用指腹轻柔擦去她眼尾的泪水,唇角微扬。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才慢声问:“你刚刚不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话落,虞清晚猛然怔了下,她抬睫,却蓦地撞进贺晟幽暗的视线里。   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混杂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莫名缱绻。   他语气笃定:“贺太太,你想见我。”   像是被什么情绪骤然塞满胸口,心跳忽而变得密集嘹亮,甚至让她快要听不见窗外的雨声。   她需要他,所以他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把昨天都作废   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偏爱》   感谢在2022-11-30 14:39:08~2022-12-01 15:1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天才小飞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可理裕3个;si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097644 2瓶;尛可爱、浪漫满欣、今天学习了吗?、金猪啵崽、丫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让他知道,你现在是贺太太。◎   窗外狂风暴雨肆虐的风声不停,房间里却温暖如春。   身侧的温度真实而滚烫,听见他的话,虞清晚张了张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傻了?”   “以后想见我,就打电话给我。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她轻轻咽了咽喉咙,终于将心里想的说出来:“我怕打扰到你工作,给你添麻烦....”   贺晟轻笑了声,“谁告诉你这是添麻烦。”   他垂下眸,定定地望着她,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影子,一字一顿。   “贺太太,这叫求之不得。”   闻言,虞清晚的心口忽而重重跳了一下。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她还可以毫无保留地依赖他。   而她现在面对他时所有的小心翼翼,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贺晟心里还是否还介怀当年的分开。   可他现在的行为告诉她,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不会把她的依赖视作麻烦。   恰恰相反,他始终甘之如饴。   所以她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虞清晚努力将眼眶泛起的酸涩压回去,心脏处像是被丝丝缕缕的藤蔓缠绕包裹着,温热异常。   “说出来就能实现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不能。”   虞清晚安静了下,忽然出声道:“我想在下雪天坐旋转木马。”   十二月初的天气还没下雪,他上哪弄出雪来。   贺晟被她气笑了:“存心的?”ͿŚĠ   几年前他们在一起时,他养得久了,就把人养得越来越娇,什么要求都敢提。   有一年冬天,她大晚上说想吃冰糖葫芦,贺晟也不得不连找几条街给她买回来。   依偎在他怀里,虞清晚眨眨眼睛,清凌凌的眼眸里恢复了些往日的光亮。   “是你刚刚说的,什么都能实现。”   视线无声交汇,最后还是贺晟先败下阵来。   他抬手,摩挲了她还泛着红的眼尾,有些无可奈何地应。   “知道了。”   “睡吧。”ͿŞƓ   听见他答应,虞清晚才乖乖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着他,唇角轻翘起一点弧度。   -   等她彻底睡熟之后,贺晟才从卧室里出来,而岑锐早已经等在门口。   关上门的刹那,男人神色里的柔和褪去,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戾。   她今天状态反常,不会只是身体不舒服就这样。   “现在去查,今天太太都见了谁。”   “是。”   -   次日一早。   贺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   孟秀莹紧张又忐忑地坐在沙发上,还没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本来今早想拿着昨天虞清晚给的那张银行卡去银行把钱取出来,谁知道刚出宾馆门口,就被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带到了这里。   她哪里见过这么高的大楼,这么豪华的办公室。   直到办公室的门推开,只见一个气场凌厉的俊美男人走了进来。   孟秀莹从来没见过的年轻人,一时间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你..你是....”   男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长腿随意交叠起,明明姿势随意,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我是虞清晚的丈夫。”   孟秀莹一愣,显然没想到虞清晚竟然已经结婚了。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神,就又听见贺晟沉声开口:“你昨天去容家找过她,为了钱,对吗?”   孟秀莹又是一惊,下一刻,只见男人示意身后的助理,助理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她的面前。   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贺晟言简意赅地开口:“这张卡里的钱,是你们当年抚养她的费用,十倍有余。足够你丈夫还清他现在公司的所有欠债。”   “你...为什么....”   “我只有一个条件。”   贺晟抬了抬眼,冷声开口:“拿了这笔钱,彻底远离她的生活。”   他这是想让他们彻底和虞清晚划清界限。   “如果你们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我不仅会收回这笔钱,还会让你丈夫的公司遇到比现在更惨烈百倍的情况。听懂了吗?”   听到男人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讲出这些,孟秀莹的嘴唇抖了抖,却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她颤抖着声音:“我..我们是她的家人....”   “不。”   贺晟站起身,视线平静扫过她苍白的脸。   他说:“从现在开始,她的家人只有我。”   -   醒来时,时间已经临近下午。   外面雨过天晴,明媚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投射到地板上。   虞清晚一觉睡醒,觉得腹部的不适感已经减轻了许多,头也没有昨天那么晕了。   下了楼,佣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虞清晚在餐桌前坐下,直到看见旁边放置着的两张银行卡,视线一顿。   其中一张是附属黑卡,另一张是昨天她给孟秀莹的那张银行卡。   可怎么会出现在这?   虞清晚怔然几秒,只联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贺晟都知道了?昨天孟秀莹来找她要钱的事?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贺晟的电话。   电话接通,微微电流声从听筒里面响起。JSG   “醒了?”   虞清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轻应了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见过她了?”   “嗯。”   他应该是在工作,手里翻阅文件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男人沉稳的声线:“你既然不想见他们,那他们以后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虞清晚,记住,你现在什么都不欠他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定感,昨天那些沉重复杂的思绪忽然变得轻盈起来。   那些她自己无法消化斩断的过去,已经被他尽数解决。   其实虞清晚原本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可他发现了。   发现了她情绪的异常。   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昨晚心间的那阵悸动仿佛又卷土重来。   她轻声又问:“那另一张卡是做什么?”   “上交给贺太太的。”JŠǴ   虞清晚一愣,心口忽然像被注满什么,一缕缕甜丝丝地满溢出来。   还没等她开口,就又听见他在电话那头低声道。   “还望太太笑纳。”   -   周日。   今天不需要去剧组那边上课,休息的周末,虞清晚把徐茹发给她的那份版权合同,托岑锐找律师帮忙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签了字。   虞清晚索性一整个下午都呆在家里画画,然后按照之前秦悦柠教她的,把画po到微博和其他社交平台上去。   许久没打开微博,一点开,她发现自己居然涨了一些粉丝。   不多,也就是几百个而已,但她也还是很开心。   某一条微博下也多了好几条评论,都是在夸画的。   「天,博主的画风好特别啊!求多更jpg.」   「感觉到国内确实很少见这种类型的画,请问博主版权卖掉了吗?」   虞清晚挑了几个夸赞画的评论,一个个礼貌回复谢谢。   回复完评论之后,还没等她退出页面,手机屏幕便跳跃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迟疑片刻,才接起电话。   “钟先生?”   自从上次在容家之后,他们一直都没有见过面。   虞清晚也没跟他主动说起自己已经跟贺晟结婚的事。   男人熟悉的声线传过来,透着微微沙哑。   “清晚,你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虞清晚顿了顿,刚想开口拒绝,就想起之前钟庭白刚回来时送她的那条手链,她还没还给他。ͿŜG   的确得见他一面,然后再把她已经结婚了的事说清楚,手链归还回去。   思索片刻,她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很快,钟庭白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是临城一家高端的私人会所。   握着手机,虞清晚迟疑片刻,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贺晟,可转念一想,以贺晟的性子,知道她要去和钟庭白见面,还指不定会怎样。   她速战速决,只把东西还了,话说清楚就离开。   这样贺晟应该就不会知道,也能避免没必要的麻烦。   打定了主意,虞清晚简单换了身衣服,便让司机送自己出了门。   到了地方,有专门的侍者带着她上楼,她刚刚走出电梯,旁边的一道电梯门便恰好合上。   关上的电梯门里,岑锐看着刚才眼前一晃而过的身影,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皱紧眉头。   刚刚的那个人..是太太?   太太怎么会来这?   -   等虞清晚进去时,钟庭白已经坐在包厢里等着了。   有一阵子没见钟庭白,男人的清隽的脸似乎看起来更瘦削了,以往温和的眼里布着淡淡的血丝,直直凝视着她。   他好像刚喝过酒,包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见她进来,钟庭白扯了扯唇角,冲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清晚,你来了。”   不知怎的,虞清晚觉得他的状态和从前比看着有些不对劲。   她本就不打算多留,也没走到沙发上坐下,站着从包里把装了手链的盒子拿出来,弯腰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语气礼貌而疏离。   “钟先生,这是你之前送给我的项链,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见她把项链还了回来,还和自己保持着足够的距离,钟庭白唇边的笑容顿了顿。   紧接着,就又听见她轻声说:“钟先生,我已经结婚了。”   没想到,钟庭白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苦笑了下。   “我知道。”   “只是清晚,你不后悔吗?”   他定定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后悔的情绪:“嫁给他之后,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抛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虞清晚的呼吸一滞。JŚԍ   从和贺晟领证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她其实一直在逃避。   自由和他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   就连简姣前几日来问起她,打算什么时候办理签证入学,虞清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里像是有一盏天平,两边同样重要,所以才让她犹疑不定。   她明明渴望自由,可潜意识里,却好像又不想离开。   包厢里陷入静默,半晌,见她沉默不语,钟庭白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朝她靠近一步,没了平日里的斯文稳重。   自从从林森那里得知她结婚了之后,他的情绪就开始失控。   可偏偏贺家权势惊人,他根本无力和贺晟抗衡,可别说将她硬抢回来。   “清晚,我了解你,你的外表看起来温柔好说话,其实心里很有主见,决定的事就不会反悔。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也会努力去实现。”   “你想离开这里,想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想完成学业,可是这些,贺晟会同意吗?”   钟庭白越说越急切,紧紧盯着她的神情,试图从她的脸上观察出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自私,霸道,也不懂得尊重你的意愿,清晚,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他后面那句,虞清晚不禁蹙了蹙眉,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钟先生。”   她的目光望着钟庭白,认真纠正他刚刚的话:“贺晟他..并没有你说得那样不好。结婚的事是我自愿的,他没有强迫过我任何。”   顿了顿,虞清晚垂下眼,又道:“我丈夫他的确脾气不太好,所以以后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   闻言,钟庭白愣了下,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决。   因为知道贺晟会在意,所以她现在委婉地告诉他,以后不会再私下和他见面了。   把话都说清楚,虞清晚没有迟疑,拿起包便准备离开。   没想到她才刚走出包厢的门,钟庭白便追了出来。   他从背后抓住她的手腕,哑声道:“清晚,你等等....”   就在这时,对面不远处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只见一道熟悉的挺括身影从电梯里走出来。   看清来人面容的一刹那,虞清晚的脚步顿时停住,脑袋里轰得一声,只剩下一个念头。ͿȘƓ   完了。   走廊里没有其他人,空气静得让人心慌,气压低沉凝滞。   贺晟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钟庭白握着她手腕的位置,漆眸里霎时间情翻涌。   瞬间,男人周身弥漫开来的气息变得复杂危险。   虞清晚回过神,快速抽回被钟庭白抓着的手腕,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朝着贺晟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才刚刚走到他身边,手腕就被他握住,她没有防备,措不及防地被他一下揽进怀里。   撞进熟悉温热的胸膛里,虞清晚刚一抬起眼,便看见男人冷硬分明的轮廓线条,高挺的鼻梁。   他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怒意,薄唇反而轻勾起。   “看来钟总最近倒是清闲,还有闲情逸致约贺某的太太出来。”   钟庭白轻轻笑了笑,回视着贺晟说:“只是朋友间的见面而已,贺老板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又看向虞清晚,“清晚她是人,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谁的附属品或者所有物。她想见谁,是她自己的权利,贺老板不会连这些也要管吧。”   听见钟庭白的话,虞清晚下意识拧了拧眉,紧张地看向身侧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只能看着他认真道:“贺晟,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现在是你的妻子。”   贺晟抬起手,给她把脸侧散落下来的随发拢回耳后,动作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知道。”   他垂眸朝她看过来,宛如寒潭的眼底晦暗一片。   “证明给他看。”   虞清晚怔了下,紧接着又听见贺晟继续道。   “让他知道,你现在是贺太太。”   男人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虞清晚了解他,知道这是贺晟动怒的前兆。   他是真的生气了,并且濒临理智丧失的边缘。   他心里一直介意钟庭白的存在,刚刚又撞见那一幕,能够克制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证明?她要怎么证明?   虞清晚的视线落在男人弧度精致的薄唇上,心念微微一动。   还是得哄哄他啊。   见周围没人,她咬了咬唇,心里一横,一鼓作气地踮起脚,主动吻上他的唇角。   钟庭白还站在不远处,虞清晚从没在人前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ĴŠԌ   他的唇有些微凉,不似上次亲她时那般温热。   她的眼睫轻颤着,红着脸小声问他:“这样可以么?”   贺晟垂眸盯着她看,瞳仁漆黑一片,紧抿的唇线终于微微放松些许。   “就这点力气?”   见他的反应如此冷淡,虞清晚有些难堪地抿紧唇,刚想落下踮起的脚尖,下一刻,后腰就忽然被他的大掌握住,逼进身后的电梯里,不给她任何逃避的可能。   男人的长指扣住她的下巴,忽而更深地吻了下来。   和上次唇瓣相贴的厮磨不同,这次不再是流连于表面,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几乎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力道,窃取了肺部稀薄的氧气。   唇舌交缠发出的暧昧声响回荡在耳畔,若不是被他的掌心牢牢扣着后腰,虞清晚怕是早就已经站立不住。   他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吻着她,放肆又强势,让她完全无从招架,只能任他索求。   不远处,钟庭白眼睁睁看着电梯里两人激吻的一幕,刚刚装出的温和脸色早已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前一刻,贺晟冰冷锐利的视线却忽然朝他射过来。   男人的薄唇上还泛着暧昧的水光,那双漆黑的眼里却看不出温度,无声地宣示主权。   贺晟看着他,缓慢地挑了下眉,唇角扯起一抹狂妄的弧度。   挑衅至极。   作者有话说:   是拽b醋桶贺老板一枚呀~   *今天有点卡文,来晚了不好意思大家!   感谢在2022-12-01 15:10:08~2022-12-02 16:1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才小飞鹅、想吃螺蛳粉、61028785、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60瓶;半山.20瓶;想吃螺蛳粉14瓶;北城10瓶;椰岛上的树、xiaoxiongwein 5瓶;63448662 4瓶;阿冬瓜3瓶;小徐在努力啦2瓶;歪歪、金猪啵崽、浪漫满欣、今天学习了吗?、灰灰、尛可爱、Gonemsh、万卷青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不是累赘,是他的命。◎   电梯里的空间狭小封闭,周围所剩无几的氧气被尽数抽离,静得只剩下舌尖勾缠的声音。   贺晟吻得用力,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温热的掌心扣在她颈侧,腕表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冰得她不禁浑身一颤,偏偏唇上的温度又是滚烫的,冷热交叠,快要让人发疯。   他应该刚刚还在应酬,身上沾了淡淡的烟酒气,并不难闻,反而更让她晕眩。   想到电梯里还有监控,虞清晚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是靠在他怀里才能勉强站立着,指尖紧紧攥住他的衬衫领口。   “叮——”   直到电梯门打开的前一刻,贺晟才终于松开她。   虞清晚还在急促喘息着,唇瓣嫣红异常,怔怔地看着他深邃立体的轮廓,心口剧烈的心跳还没平复过来。   地下停车场里,岑锐正等在电梯外,电梯门打开,就见贺晟冷着脸,牵着虞清晚从电梯里走出来。   岑锐立刻打开后座车门,只听见男人沉声说:“送太太回家。”   贺晟的声线有些冷,虞清晚微微一愣,怔然地抬眸望向他。   只见男人面容冷淡,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在电梯里和她激吻的模样。   几分钟前的温存好像只是错觉。   虞清晚无措地抬眸望向他,试图从贺晟的脸上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绪,但却失败了。   漆黑的眸底没有怒意,晦暗难辨。   她抿紧唇,轻声问:“你不回去吗?”   贺晟淡声说:“我回公司。”   虞清晚张了张唇,刚想要开口,他却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冰冷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心里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慌乱来,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   他生气了。   -   夜色渐浓。   临城郊区,山路蜿蜒。   一辆纯黑的法拉利拉法疾驰在盘山公路上,锃亮的车灯划破漆黑的夜幕与薄雾,速度惊人,几乎已经看不清车尾灯的程度。   等谈砚开车赶到山顶时,贺晟已经开了五圈。   夜里下了雾,漆黑的夜色里,晚风萧瑟,男人倚靠在车门上,高大身形几乎已经快融入进夜幕里,孤冷寂寥,透着几分落寞。   指间的猩红忽明忽灭,微弱的火光笼罩着他晦暗不清的神情,脚边的烟头落了一地。   见状,谈砚熄了车火,开门下车。   “你说你,不是都结婚了么?大半夜还跑到这里飙车发泄?把医生半夜从床上拎出来?”   作为这些年的朋友和心理医生,谈砚知道贺晟喜欢通过各种极限运动发泄情绪,后来做了两年的心理治疗,他这种极不健康的发泄习惯才总算纠正过来一点。   除了长年累月的失眠症状,归根结底,是他心底的执念太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寄托,但对贺晟而言,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才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   前几天还在跟他嘚瑟自己结婚了,今天就又成了失意男人。   大概猜到了和什么有关,谈砚挑了挑眉,抽了一根他手里的烟点燃。   “下周的复诊提前,说说,发生什么了。把新婚妻子丢在家里,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飙车。”   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   大概是刚才抽了太多烟,贺晟的嗓音哑得厉害。   “我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谈砚抬了下眉,确认道:“只是在一起?没有别的?”   “没有。”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把手里最后一截烟掐灭。   贺晟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占有欲,近乎病态。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她怕他,躲他,他都能接受。   他也想要试图控制自己,可每次看见她和钟庭白在一起时,理智就会开始丧失,会嫉妒得发疯。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   不管如何,当初分开时的背叛和歇斯底里,都像一根坚硬的刺,扎在他心里。   他不知道,虞清晚的心里是不是在计划着第二次离开。   仅仅只是在脑海里设想这种可能,他就已经几乎快要发疯。   这张结婚证,只能锁住她的人。   可贺晟还是觉得不够。   对她,究竟爱还是恨,他早就分不清了。   他本来可以一直生活在那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   直至在那个无人问津,总是被泼满红油漆的旧房子里,悄无声息地腐烂成泥。   是她不同意。   是她把他从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拉出来,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   他怎么能允许她就这么逃了。   贺晟始终记得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要债的人天天上门,他那个到处借钱欠债的养父早就已经不敢回家。而他平时又在台球厅打工到半夜,凌晨才能回家。   谁知道那夜,他那个养父偷跑回家,想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翻翻家里还有没有他的存款,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   被贺晟撞见,又是一场彻夜难眠的打斗。   他的亲生母亲早在他小的时候就走了,留了笔钱,把他扔给了现在的养父抚养。   贺晟勉强靠着这笔钱上了学,又不得不捡时间在外面兼职打工,跟着社会上的人抢生意,走门道。   在贺铭找回他之前,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知道是谁,野种一个。   时间一长,留下的那点钱都被养父赌光了,高利贷追着不放,有时候他忍受不了地打回去,满身伤回家的路上,周围的邻居像是躲瘟神似的躲着他走。   这种烂进泥里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没劲。   要么他死,要么他们一起死。   可偏偏,只有她那天晚上报了警。   敲了那扇门,想尽办法救了他这条烂命。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活的。   后来,是贺晟某天夜里回家时,看见女孩晕倒在通向自己家的楼梯上。   其实他最讨厌管闲事,也毫无同理心可言。   他连自己的命都懒得顾,更别提别人的命。   可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她站在楼梯下,跟他说的那句话。ɈŚǦ   就算活不久了,也不能不活吧。   一开始,贺晟只觉得她很有趣。   既然已经活得那么艰难,何必还要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上苟延残喘。   如果是他,恐怕早就给自己一个了断。ͿŞĠ   他本就活得孑然一身,说死也就死了。   恐怕说不准哪天他死了,连个给他立坟的人都没有,当然也没什么可顾及的。   她明明跟他一样,也孤身一人,何必这么坚持。   最起初,贺晟发誓,他只是想看看这只可怜的兔子还能怎么活下去。   所以他又鬼使神差地来了医院。   那天刚好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楼下的花坛附近,女孩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一个人正坐在那里晒太阳,看着花坛里盛放着的海棠花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影孤单又寂寥,和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贺晟这才仔细看了看她。   她的身形纤瘦得过分,硕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出几分空荡荡。   那天晕倒在他家门口,他把人抱起来时,几乎没摸到她身上一点肉,一张脸甚至还没他的手掌大。   因为生了病,她的肤色也比旁人白上许多,白瓷似的手腕,好像一折就会断掉。   和煦的阳光笼罩在她周围,将她清丽的面容映照得更加柔和,肤色近乎透明,唇角还噙着清浅的弧度,眼里像是燃着一簇火苗。   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贺晟不明白,有什么可开心的。   别人的病床边都有家人陪着,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看见他来了,女孩的眼睛亮了亮,唇角也弯起一点弧度。ͿŠƓ   “你...”   贺晟注意到她眼里燃起的一点光亮。   大概实在没什么人来看她,所以哪怕他这么晦气的邻居,她都能高兴。   他敛了敛眸,语气阴沉地打断她:“是你给那群人钱了?”   她有些紧张地垂下眼,小声应:“嗯。昨天我回家,碰巧遇到的....”   她给了那群追债的人一笔钱,让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贺晟紧绷着脸,唇角勾起冰冷讥诮的弧度:“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怎么,你很有钱吗?他们从你这里拿到一次,就会来找你要第二次。”   他觉得她是觉得他可怜,在施舍他,但他从来不需要别人泛滥的同情心。   而且贺晟也实在想象不出来,那群人高马大的高利贷堵在家门口,普通人见了都要吓得绕道走,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怎么有胆子过去给钱的。   大概是他阴沉着脸的模样实在骇人,她紧张得指节蜷起,紧紧抠着病号服的衣摆,纤长眼睫不安地轻颤着。   终于,她轻声开口:“那天你送我来医院,那碗粥,就当是还给你的吧。”   可能是觉得给他添了麻烦,女孩目光闪躲,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一向轻柔的嗓音也有些发涩。   “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以后不会了。”   贺晟忽然觉得喉间一紧,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烦躁得厉害。   说完这句,她有些慌乱地起身想要离开,大概是因为站起来得太急,控制不住地晕眩了下,朝他的方向倾倒过去。ɈȘĠ   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前,淡淡的馨香混合着医院的药味钻进鼻腔,贺晟的脊背不受控制僵了僵。   他明明一向讨厌药的气味,但不知怎的,现在却觉得有点让人发晕。   借着他的力道,女孩连忙站稳,飞快和他拉开距离,耳根有点红。   “谢..谢谢。”   说完,她便忙不迭地走了。   直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贺晟仍站在原地。   刚刚发梢划过手背的触感残余着余温,修长的指节不自觉蜷了蜷。   又痒又烫。   -   后来贺晟要走时,被医院里的护士给拦住了。   护士语气责备,看着他质问:“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姑娘,你一来就把人家弄哭了。”   哭了?   在医院里打针不哭,吃药不哭,他就下午说了那么几句话,就把人惹哭了?   哪有那么娇气。   贺晟忍不住皱紧眉头,心里竟然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微妙的烦躁感。   像是愧疚,他不确定,他从没有过类似的情绪。   因为没人对他好过。   这时,护士又忍不住心疼开口:“小姑娘多可怜啊,自从住院到现在,连个来看她的人都没有,平时吃饭都要自己下楼去医院的食堂里吃。你既然和她是朋友,就应该多来看看她。”   -   第二天,他又去了那间病房。   贺晟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把她那天给追债的人的钱原封不动地要了回来,面色依旧冷漠。   “钱。还你。”   女孩愣怔片刻,也并不意外他会把钱还给她,只细若蚊鸣地嗯了声。   病房里陷入沉默,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还是那副乖巧温和的样子对他。   好像从没听过他昨天在医院楼下说的那些混帐话似的。   注意到他的手背上又添了新伤,虞清晚忍不住蹙了下眉。   纠结片刻,她还是轻声开口:“柜子上有碘伏,是我昨天问护士要的。”   话落,他的喉结轻滚了下。   心口的某一处好像隐隐有了崩裂之势,无法遏制。   没回应她的关心,贺晟把来之前特意去买的盒饭扔到床头柜上,面无表情道:“来的时候顺手买的,没人要。”   她咽了咽喉咙,盯着那盒热腾腾的饭,小心翼翼开口:“那..能不能给我吃?”   她一上午都没吃饭了。   很快,饭菜的香味飘满病房。   病床上,女孩低着头,乌黑的发尾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很秀气,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贺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她抬起头前不着痕迹地移开。   没一会儿,女孩就吃饱了,放下筷子,然后自己默默把餐盒整理好。   贺晟扫了眼桌上剩下的饭,忍不住蹙了蹙眉。   胃口真比兔子还小,难怪身上连半点肉都找不出来。   她抬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声:“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面无表情地丢出两个字:“贺晟。”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认真看向他介绍自己:“我叫虞清晚。”   “虞美人的虞,清晚窗前杜宇啼的清晚。”   她的嗓音又轻又软,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格外认真地望着他,眼里清澈见底。   贺晟忍不住在心底轻嗤了声。   还虞美人,病美人还差不多。   那天晚上,贺晟回到家里的床上躺着,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没睡着。   他有点烦躁地拉上被子蒙住头。   小病秧子下午念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操,想不起来了。   明天得再去问问她。   -   后来,连贺晟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就不想死了,跟人打架的时候也有所收敛。   因为他一受伤了,她总要哭哭啼啼。   明明打针吃药时也不见她哭。   每次她红着眼睛,雾蒙蒙的眸子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真的对她束手无策。   “贺晟,你以后别再打架了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之后能不能做到。   但他会尽力活着,不让自己受太重的伤。   因为家里那只兔子没人养。   他死了,谁来管她。   每天眼巴巴地躺在医院里等他去送饭,哪天他不去了,她饿死了怎么办。   其实贺晟心里无比清楚,虞清晚那样的性子,无论怎么样也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   其实从不是她依赖他。   是他依靠她而活。   是因为虞清晚的存在,他才有力气活到现在。   贺晟觉得自己可能病了,也只有这一样解药能救他。   他看似健康,实际才是那个真正干涸腐烂的人。   而她,灌养了他。   一开始,贺晟只是想看看,这个比他还弱小百倍的兔子,到底要怎么在这个肮脏冰冷的世界里活下去。   后来,他只想陪在她身边。   不是累赘,是他的命。   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放手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本章适配bgm:《予你》   以后应该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更新,久等啦~   感谢在2022-12-02 16:18:25~2022-12-03 16:3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1028785、墨绿绿绿绿绿、不可理裕、北城、柠檬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0瓶;涵h涵h涵h 22瓶;雾岛见风、满满子20瓶;63448662 8瓶;xiaoxiongwein、风吹幡动5瓶;歪歪、Gonemsh、御你奶茶、Inner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你勾勾手指,他就来了。”(含加更◎   山顶,寒风呼啸。   直到一根烟再次缓缓燃尽,又是一阵冷风略过,夜里最后一抹猩红的火焰熄灭。   谈砚被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   秉承着医生的专业素养和信念,他果断开口:“贺晟,作为一个医生,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当你过度在意一个人,一件事,就会变得无所适从。”   “谈感情不是谈生意,你在商场上厮杀掠夺的那一套,在这方面不奏效。如果一味只会步步紧逼,只会让你太太觉得,你是在试图控制和占有她。没人会喜欢被别人控制和强迫。”   谈砚伸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开口:“所以作为你的朋友,我的建议是,嘴别太硬。”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对某种物品,或者人,一旦产生了占有或者掠夺的欲望,大概率都是来源于喜欢和在意。喜欢和在意这种感情,当然也不需要羞于承认。”   贺晟终于抬起头,眉心紧紧拢起,嗓音喑哑地问他:“那我应该怎么办。”   “让她知道,你不是仅仅想占有她,而是因为你爱她。懂吗?”   闻言,贺晟的喉间紧了紧。   爱这个字眼,其实对他来说其实很陌生。   爱人是种天赋,他或许生来没有。   他只知道,他还欠她一场雪。   一场求婚。   总得都补给她。   如此想着,男人的眉眼渐渐松开,不再似来时的颓废阴沉。   见他是恢复过来了,谈砚低头看了眼手表,觉得今天差不多了,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咨询结束,二十分钟,一分钟一万,明天打我账上。改天带我见见你老婆。”   “.......”   还没等谈砚回到车上,刚打开车门,就听见贺晟在身后开口:“听说你家老爷子最近在给你安排相亲,昨天还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人在哪。”   拉车门的动作瞬间一僵。   谈砚:“?”   贺晟的手臂搭着车门,慢条斯理开口:“刚才的咨询费怎么算。”   明晃晃赤.裸裸的威胁。   谈砚咬了咬牙关,冷笑一声。   “.........不要了。”   妈的,万恶的资本家。   -   周六,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中,圣诞节将近,城市里到处都洋溢着强烈的圣诞气息。   秦悦柠周末不用上班,早上把秦嘉赐送去补习班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来约虞清晚出去逛街。   两人约在了CBD附近的一家商场里见面。   等秦悦柠到了约好见面的咖啡馆,就看见虞清晚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手机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虞清晚轻扯了下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秦悦柠把包放在旁边,连忙问:“听你前天说,把几幅画的版权卖给剧组了?”   “嗯。”   “好事儿啊,等电影过阵子上映之后要是火了,你的画不就也跟着火了吗。到时候肯定有不少画廊排着队找你合作,火起来绝对指日可待。”   秦悦柠心底一直坚信,只要有足够曝光的机会,凭借虞清晚的才华,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绝不是什么难事。   虞清晚就像是一株在温室里长大的花,但如果给她足够的空间,她只会越来越好。   这时,秦悦柠又想起什么,关切地问:“对了,那你上学的事怎么办啊?”   虞清晚的指尖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感受着咖啡的温热。   片刻,她才轻声回答:“老师说可以帮我先办理一年后延迟入学,等到一年后再决定。”   这已经是虞清晚能想到最折中的办法。   简姣虽然帮她破例获取了入学资格,但她语言之类的考试还都不过关。   一年的时间,如果她能把语言成绩都考过,把成绩提交给学校,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只要她想,就可以离开这里。   她也不知道贺晟会不会同意她离开临城。   一年后,他们的婚姻会是什么状况,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察觉到虞清晚今天的情绪似乎异常低落,秦悦柠眨了眨眼,关心道:“画卖出去了不是好事嘛?怎么看着这么不高兴?”   “怎么,婚姻关系出问题了?”   环顾一圈四周,秦悦柠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八卦。   “性生活不和谐?”   “.......”   虞清晚面露无奈:“不是。”   自从那天贺晟让人把她送回家之后,他就一直没回过去。   也没有打电话给她。   他们已经有快三天没联系过了。   她也没什么经验,但他们现在的状态,应该算是在冷战吧。   “那是发生什么了?闹别扭了?”   虞清晚把那晚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下,不忘把最后电梯里发生的简要略过。   听得秦悦柠嘴巴越张越大,片刻,她愣愣地重复:“所以,你和钟先生出去见面,没告诉贺总,反而被他亲眼撞见了?”   “嗯。”   想象了一下那个修罗画面,秦悦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服务员把点好的咖啡和蛋糕端上来,秦悦柠用手撑着下巴,塞了一口蛋糕进去,含糊道:“有点难办啊。”   她放下勺子,语气微微严肃:“如果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太强,很大的可能是,他缺乏安全感。”   闻言,虞清晚顿时怔了怔。   只见秦悦柠正了正神色,继续认真分析:“你想啊,你越在乎一个人,一样东西,就会越害怕她被其他人抢走。说到底都是没有安全感罢了。他怕你离开,怕你被别的男人抢走,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轻咳一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补充:“而且你们现在都没...那个,没有夫妻之实,万一哪天你真拍拍屁股走人了,贺老板人财两空啊。”   安静片刻,虞清晚后知后觉地垂下眼,心口忽然有些发涩,像是某一处空落落的。   是她的问题。   她忘记了,贺晟明明是和她一样的人。   他们都曾被抛弃过,所以很难对其他人产生依赖和信任,也不敢靠近别人。   结婚之前,她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和他提出要求不公开结婚的事。   她始终在为自己考虑,却从没站在贺晟的角度上想过。   他会出差时冒着大雨赶回家陪她,为了和她结婚,挨上亲生父亲的一顿家法。   而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这桩婚姻付出过什么,一味只顾着自己逃避,忽略了他的感受。   她也从没有问过贺晟,为什么清湖雅苑的布置,和她梦想中的家一模一样。还有那只兔子。   经营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她总不能一直享受他一个人的付出。   而且,她发现自己并不会排斥贺太太这个称呼,也并不排斥他的亲近。   相反,她甚至开始习惯依赖他,像多年前的那样。   原本坚定想要离开这里的决心也开始动摇,所以她才和简姣提议了延迟入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画廊停电时的那个拥抱,还是在容家时,他弯下腰给她穿鞋时。   又或是他第一次叫她贺太太,看到清湖雅苑铺满的琉璃地灯时。   还是听到他受伤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医院。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动摇,事实也摆在那里,无从抵赖。   如果过往的一切不堪回首,那她就只能尽力掩埋,然后朝前看。   直到他们都把过去的歇斯底里彻底放下。   这几天胡乱的思绪好像忽然在这一刻拨云见雾起来,虞清晚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秦悦柠,认真发问。   “悦柠,那我应该怎么做?”   见她想通了,秦悦柠笑起来:“很简单啊,只要让他知道,你也是在意他的。在你心里,他就是你唯一的丈夫,其他男人最多只是过客而已。”   “男人嘛,很好哄的。我都觉得你只要勾勾手指,贺老板估计就自己回来了。”   秦悦柠语气调侃地笑:“哦不,说不定连手指都不用勾。你站在那他就过去了。”   虞清晚想了想,决定在商场里给贺晟买一份礼物,晚上再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她前天和剧组签好了版权合同,昨天徐茹就已经把百分之四十的费用迅速打到她的银行卡里了,钱不多,只有三万出头,买不了像他送给她的镯子一样贵的礼物。   虞清晚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最后走进一家高端男装店里。   她不知道贺晟平时穿的都是什么牌子,应该都是定制的。她怕如果买衬衫的话尺码不合适,最后左挑右选,总算选中了一条深灰色的条纹领带。   没有纯黑色那么沉闷压抑,应该也会很衬他。   注意到她唇边不自觉挽起的弧度,店员微笑着询问:“小姐,是给男朋友挑的领带吗?”   虞清晚顿了下,笑着摇了摇头。   她嗓音轻柔地回:“不,是给我丈夫。”   突然,虞清晚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渐渐习惯这个称呼。   她是贺太太。   而贺晟,是她的丈夫。   是她法律意义上合法的,唯一的家人。   这种认知,让她的心口不知怎的忽而发起烫来,心脏某处涨满的情绪几乎快要溢出。   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结账时,虞清晚没刷贺晟给她的那张黑卡,用自己赚的第一笔版权费买了单,卡里的余额直接减了一万块。   她的心里却莫名的有成就感。   从前在一起时,都是贺晟照顾她,从来不会用她的钱。   这几天她的身体好像隐隐有了些起色,没有像前几天那么昏沉头晕,也能够靠自己赚到第一笔钱。   虽然不多,但她相信,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对她的好,她都会慢慢还给他。   -   选好了领带出去,虞清晚就发现秦悦柠正在对面一家内衣店里,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脸兴奋的叫她过去。   “清晚,你快来!”   虞清晚以为她是在看睡衣,便走过去:“怎么了?”   “快看看这件,好不好看?”   那是一条黑色吊带睡裙,肩带由一颗颗珍珠连接起来,和布料的连接处则是用水钻点缀的蝴蝶结,薄薄的丝绸布料大概短得只能堪堪盖住大腿根。   的确很美,只是....   显然不是正经穿着睡觉的睡裙。   秦悦柠撞了下她的肩膀,语气兴奋:“你不是要哄贺总吗,主动点,这不穿上就直接拿下了?他绝对没工夫再跟你冷战了....”   一旁的店员还在极其卖力地推销,对着虞清晚说:“小姐,您的肤色这么白,穿黑色肯定更显白,一定特别好看,肯定把你男朋友迷得神魂颠倒.....”   秦悦柠非常热心地帮忙纠正:“不是男朋友,是她老公。”   店员看她的目光瞬间变得促狭起来。   “........”   热意一下子从脸窜到耳根,虞清晚哪受得了这种场面,忙不迭拉着她走。   好不容易把秦悦柠从内衣店里拽了出来,没一会儿功夫,秦悦柠又吵着要去上厕所。   虞清晚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她。   却没想到秦悦柠又偷偷摸摸溜回了刚才的内衣店里,找到一个店员,指了指那条黑色的珍珠吊带睡裙。   “这件,麻烦给我包起来。”   柜员立刻手脚麻利地带她去结账:“好的美女!”   结账台前,秦悦柠思索片刻,又问店员:“哦对,你们店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款式?我姐妹和她老公吵架了,可能还需要一点其他的小助力....”   听懂秦悦柠的暗示,店员立刻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神秘兮兮地从柜台底下翻找出一个圣诞包装的礼盒。   打开礼盒,店员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展示给秦悦柠看。   “这个是我们店里圣诞限定,满一千元赠送的小铃铛,还有这个...”   秦悦柠立刻眼前一亮。   大概是为了迎合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氛围,除了一枚金色的小铃铛,盒子里还有一条红色丝绒的绑带。   看着这些辅助小工具,秦悦柠满意地连连点头,果断说:“那就这些,麻烦帮我寄同城快递到这个地址。”   “好的美女。”   -   和秦悦柠在商场分开之后,虞清晚没叫家里的司机来接,直接在商场外打车回去。   出租车在别墅不远的马路边停下,她拎着买好的礼物下车,心里正想着等一会儿到家,她就主动给贺晟打电话。   然后把领带送给他。   要是这样也不能把人哄好的话...   虞清晚咬了咬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前天电梯里的那一幕。   那种唇瓣过电发麻的感觉似乎还残存着,隐隐灼热着皮肤。   虞清晚连忙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个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   就快走到家门口,她的脚步忽然停住。   只见不远处,一辆银灰色限量版玛莎拉蒂停在路边,车门上倚靠着一道颀长的陌生身影,像是在等人。   那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带着一副墨镜,穿了件黑色夹克,风流邪肆的贵公子气质,很吸引视线。ĴŚG   看见虞清晚站在那里,男人抬手把墨镜摘下来,露出那双狭长勾人的桃花眼。   他薄唇扬起,冲她露出一抹友好笑容。   “初次见面,你好,嫂子。”   听见这个称呼,虞清晚顿时一怔。   视线扫过他的面容,注意到墨镜后和贺晟极为相似的那双桃花眼。   同样狭长上挑,只是贺晟的冷意与戾气更重,压下了五官里的那抹潋滟。   而眼前的男人则是不加掩饰的风流多情,截然不同的气质。   反应过来什么,虞清晚的瞳孔微微放大,脑中升起一个念头,细眉拧紧。   “你是.....”   话未说完,只见男人轻歪了下头,唇角轻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第一次见面,嫂子,得罪了。”   下一刻,还未等虞清晚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紧紧捂住口鼻。   刺鼻的味道瞬间袭来,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   很快,她的意识彻底归于混沌。   -   燕城,贺氏集团总部。   贺家时代家族产业的根基在燕城,总部的事情时不时就需要贺晟飞过来亲自处理。   那天来燕城来得匆忙,他没来得及回家一趟。   办公桌上,手机安静躺在桌面,始终毫无动静。   将近三天时间,甚至连一条短信也没有。   她好像完全不关心他去哪了,为什么不回家。   意识到这点,贺晟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继续批阅送上来的公司文件。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岑锐推开门进来。   贺晟掀了掀眼皮,淡声开口:“准备的怎么样了?”   “游乐园今天已经提前安排清场了,港口游轮上的烛光晚餐和鲜花也都准备好了,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岑锐恭敬回答:“只是贺总,航空公司那边刚刚打来电话,今晚临时航班管制,回临城的飞机可能要推迟一个小时起飞。”   “知道了。”   贺晟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那枚精致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绿钻在夕阳下反射出耀眼璀璨的光,倒映在男人冷冽如墨般的眼底,显出几分少见的柔和。   “傅氏集团的总裁大概半小时后就会抵达公司,合同和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岑锐的电话忽然急促地响起,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见是清湖雅苑打来的电话,不敢耽搁,立马接了起来。   听见对面说了什么,岑锐的脸色顿时一变。   注意到他的神色,贺晟抬了抬眼,沉声问:“怎么了。”   岑锐努力维持镇定:“刚刚保安打电话来说,太太被人带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贺晟的动作猛然顿住。   瞬间,男人深邃的眸底难以抑制的戾气翻滚。   “是贺珏少爷,现在太太应该已经被他带到来燕城的飞机上了。”   -   与此同时。   虞清晚在一片巨大的轰鸣声中慢慢转醒。   睁开沉重的眼皮,缓了几秒,意识才渐渐回笼。   她怔忪片刻,环视了一圈周围陌生奢华环境,顿时呼吸一紧。   她被人绑架到了私人飞机上。   对面豪华的单人沙发上,俊美男人正悠哉地喝着咖啡,手里捧着一本财经杂志。   听见声响,他把手里的杂志放下,抬起头笑着问她:“嫂子醒了?”   脑中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虞清晚的指节下意识蜷起,目光谨慎地看着对面的人。   不知怎的,眼前的男人给虞清晚一种笑面虎的感觉,笑意却不达眼底。   像披着羊皮的狼,让人忍不住心生警惕。   她忽然想起之前容熠跟她说过,贺家的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   这样二话不说就能将她从临城绑上飞机的架势,就已经可见一斑。   “抱歉,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   男人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冲她伸出手,唇边露出斯文的笑。   他言简意赅:“贺珏,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听到这句,虞清晚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面容依旧平静。   被绑走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垂眸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回握,漂亮的脸上满是戒备。   贺珏也不介意她的反应,自顾自收回了手,反而笑吟吟道:“嫂子不必紧张,我和他不同,我从小被当作贺家继承人培养,基本的绅士风度和礼节还是有的,做不出强迫女人的事。”   听出他语气里的优越感和轻蔑,虞清晚细眉拧起,目光微微冷下来。   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她语气认真:“贺先生,人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闻言,贺珏惊讶地抬了抬眉梢,略微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来你好像很了解他的过去。”   虞清晚蹙了蹙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也难怪你会这么抗拒他。”   贺珏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手搭在膝盖上,语气透着几分高高在上:“旁人只看得见贺晟现在的权利地位,也并不知道他曾经在社会底层里挣扎,低贱又可悲的过去....”   闻言,虞清晚眼睫一颤,猛然出声打断他:“贺先生。”   她无声地攥紧指尖,手已经气到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虞清晚抬起眼,目光重新恢复清明而冷静。   她定定望着对面的贺珏,一字一句道:“并不是谁都能一直享受养尊处优的生活,过去之所以叫过去,是因为它并不能代表现在和将来。”   贺珏怔了怔,紧接着又听见女人清浅的嗓音响起。   “你的生活顺遂,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指摘别人的人生。”   她的声音很柔,可语气却异常坚定锐利,每个字是毫不退让的维护。   随着她话音落下,气氛静默半晌,贺珏回过神,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低低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人维护贺晟。”   他耸了耸肩,语调又重新变得轻松:“嫂子放心,其实是爸想见你,才让我亲自到临城跑一趟,万无一失地带你回贺家。”   贺珏轻笑了下,眸光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听说贺晟很在乎你,不知道他知道你被我带走了,会不会发疯。”   虞清晚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背脊发寒,莫名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漫不经心道:“现在这个时间,贺晟应该已经知道你被我带走了。不过据我所知,他现在有一份很重要的合同要签,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来接你。”   贺珏唇角噙着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很快飞机就会降落。半个小时之后,如果贺晟不来,嫂子就只能和我一块先回贺家了。”   虞清晚心口一沉,指尖因为紧张不自觉攥紧,面上却依旧看不出情绪。   希望他来,却又不希望他来。   贺珏绑架她是有备而来,贺晟的父亲想见她。   但贺晟自从结婚之后,却从始至终没跟她提过半点和贺家有关的事,就证明他不想让她和贺家有过多的接触。ɈŜĢ   可眼下的情形,她躲不过。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贺珏的手指搭在桌上,刚开始是漫不经心地敲着,可迟迟等不来贺晟的消息,他的动作就变得越来越烦躁,焦灼。   临飞机降落机场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贺晟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原本今天,借着父亲让他带走虞清晚的契机,他能顺手推舟把贺晟手下这笔合作搅黄,再想办法把美国酒商的那份贸易合同拿下,他就能再分走一部分贺家的权势,借机拉拢股东。   可现在看来,他会不会把这个女人看得太过重要了?   和实打实的利益与权势相比,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越是深想,贺珏就越是觉得自己这步棋压错了,眉心烦躁地蹙起。   反观对面的虞清晚,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和慌乱。   她甚至还有心情管空姐要了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贺珏用手撑着下巴,盯着她的目光忽而露出几分玩味。   “你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虞清晚抬了抬眸,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毫无畏惧地回视着他。   女人清澈的杏眸不见丝毫慌乱,不疾不徐道:“你们贺家应该不会吃人吧,我是贺晟的妻子,早晚都会和他一起回去。既然如此,什么时候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着她的话,贺珏的唇角不禁勾起,眼底兴味更浓。   “有趣。”   虞清晚抿紧唇,不再回他。   茶杯杯壁传递过来的温热浸润指尖,微微安抚了她此刻慌乱的心绪。   他会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助理忽然满脸焦急地走过来,在贺珏身旁压低声音开口:“贺少,江城码头今晚出海的几艘货轮全被拦截了。”   贺珏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是贺老板做的。好像贺老板动用了更多艘邮轮,把港口所有的出路全堵住了,货现在全都运不出去,再晚一会儿,就要误了合同上的时间了。”   助理咽了咽口水,声音都跟着有些发抖:“不仅是码头那边,还有北城仓库,现在也被贺老板的人包围了。”   闻言,对面的虞清晚眼睫微颤,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   话落的瞬间,贺珏的脸色彻底变了,手里的咖啡杯砰得一下和大理石桌面相撞,发出清脆一声。   “贺老板还让我转告您,他说,要么您到了机场之后把他的夫人留下,要么....他就让人一把火都东西烧了。汽油桶现在已经摆在仓库门口了....”ĴȘG   闻言,贺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千万上亿的原料,他不过把人带到燕城而已。   贺晟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他气极反笑,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咬牙切齿。   “贺晟...简直是疯子。”   助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贺少,那我们现在...”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响起。   是贺珏的电话响了。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号码,贺珏铁青着脸,按下免提键。   跑车巨大的轰鸣声从电话听筒里传过来,从引擎发动的声音已经依稀可以辨出此刻的车速有多快,风声混杂着电流声在扬声器中猎猎作响。   伴随着男人低沉喑哑的声线,透着些许漫不经心。   “贺珏。”   飞机舱内顷刻之间安静下来。   几天不见他,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让一旁的虞清晚呼吸也下意识屏紧。   刚刚强掩起来的恐惧和慌乱仿佛忽然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阵奇异的安全感从心头升起,将她整个人充盈包裹。   明明根本没有见到他人,却感觉到一阵无形的震慑气场蔓延出来,整个房间里顷刻之间安静下来。   贺晟的语调听起来云淡风轻,可越是如此,便更让人心生胆寒。   他连半句废话都没有:“下了飞机,把我的人留下,自己滚回贺家。”   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而非商量。   贺晟也从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贺珏无声地咬紧牙关,眼里的阴冷一闪而过,却硬是装作无所谓地轻笑了声。   “那我要是不放呢?只是带她回去见见爸而已,让爸看看,不惜让你放弃盛家联姻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你可以试试。”   边说着,贺晟单手扭转方向盘,车轮剧烈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即刻撕裂空气。   此时,夕阳西斜,一辆改装过的柯尼塞格正疾驰在通往燕城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贺晟一手掌控着方向盘,劲瘦手腕漫不经心地搭在敞开的车窗上,黑金的腕表在夕阳的霞光下折射出金属独有的冷感。   男人的轮廓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他抬手把蓝牙耳机摘下,扔回控制台,脚下的油门已经被踩到最底。   听见那道似是急转弯的摩擦声,电话那头的虞清晚已经能感觉到他此时的车速有多快,连带着心脏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揪紧。   他开着窗,大概是因为车速过快,呼啸的风声接连灌进来。   男人的嗓音混杂在风声里,却异常清晰。   贺晟低笑了声,声线里是让人背脊生寒的狠戾。   “代价是,从现在开始,你的货,你的人,一步都踏不出燕城。”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发一百个小红包,庆祝贺老板又疯了   弟弟你动谁不好啊!!非动他老婆!   感谢在2022-12-03 16:31:06~2022-12-04 16: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吃螺蛳粉2个;YI、下雨了睡觉z、InnerV、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0瓶;半山.20瓶;霓裳、想吃螺蛳粉5瓶;小徐在努力啦、frankkkkk 2瓶;超可爱的啵妞、金猪啵崽、歪歪、阿冬瓜、Gonems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你上床睡。”(双合一)◎   燕城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   机场的播报声响起,巨大透明的玻璃窗外,昏黄的斜阳笼罩,无数架飞机起起落落,安检门口都是家人或恋人离别的场景。   贺珏下了飞机之后就一个人走了,说是走,用落荒而逃形容也不为过。   留下虞清晚独自一人在机场里,安静地等着贺晟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燕城。   看着安检口亲人朋友送别的画面,她忽然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时,会不会也经历类似的场景。   可她没有父母,连朋友也甚少。   或许等到她离开的那天,大概也不会有谁来送别。   虞清晚微微失了神,转头望向窗外停机坪上起起落落的一架架飞机,刚刚贺珏离开前说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畔。   “那天贺晟回家,在祠堂里受家法的时候,我刚好在外面。父亲说,你的家世不够格做贺家的儿媳,他也不会承认你的身份。贺晟说,你只会是他的妻子。”   “事实证明,找不到你,他确实会疯。”   原来,他早就认定,他的妻子是只会是她一人吗?   所以他藏了那枚戒指在口袋里。   当年在一起时,他答应过她的话,全都在一一兑现。   还有刚刚,虞清晚知道,他一定在不顾一切赶来找她的路上。   她其实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只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却不如往常沉稳,反而有些慌乱。   她才刚转过身,还未看清身后的人,就被紧紧拥进一个宽厚滚烫的怀抱里。   男人的呼吸也比往常急促,他低低喘息着,手臂近乎失控地拥住她,像是要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夕阳的光线倾斜着照映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细小的灰尘在朦胧的余晖里浮沉。   虞清晚又想起刚刚在电话里听见的呼啸风声,他赶来得急,不知道刚刚把车开得多快。   贺晟终于低声开口,嗓音喑哑异常。   “受伤没有?”ɈŞǦ   感受到他紧绷的后背,她轻吸一口气,回抱住他的腰身,试图把自己身上的温暖慢慢顺着肌肤相贴处传递回去,试图轻声安抚着他。   “贺晟,我没事,你别怕。”   贺晟没有松开手,反而无声地将她抱得更紧。   是的,他在害怕。   虞清晚能感觉得到。   他在害怕她的消失。   她抿紧唇,指节微微蜷起,心脏像是被什么猛然扼住,难以言喻的情绪涨满了,缓缓流淌到全身。   最后一抹斜阳从落地窗外笼罩过来,倒映在地面的两道身影交缠拉扯。   慢慢的,他的身上终于不再像来时那般冰冷。   两个人的长相和气质都太过出众,相拥的画面又极为养眼唯美,惹得机场附近的人都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投来羡艳的目光。   虞清晚有些不好意思被陌生人这么围观,耳根微微泛着红,轻轻推了下他。   “贺晟....”   贺晟终于松开她,动作无比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走吧,贺太太。”   男人修长的指节自然而然地穿过她指间的缝隙,严丝合缝地紧扣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掌心的温度滚烫熨贴,那阵热意似乎顺着手掌紧扣的部位缓缓蔓延开来,烫得心脏微微收缩。   贺晟看见了监控里,她在家门口被人迷晕带走的那一幕。   那股想杀人的戾气被他尽力压制着,只觉得又要隐隐冲破理智的牢笼。   她的身子本来就弱,受不起折腾和惊吓。   越想,贺晟就越是觉得贺珏该死。   直到回了车上,贺晟克制着那阵戾气,放缓语气问她:“刚才吓着了吗?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虞清晚摇摇头,自从离开容家之后,她就觉得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每天稍微动一动就觉得昏沉。   “我没事。”   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她又轻声开口:“他说,是你父亲想见我。”   贺晟蹙了蹙眉,“不用管他们。”   只要他不点头,谁也不能把她带回贺家。   她如果不想和贺家有接触,那他就不会让任何人强迫她。   虞清晚顿了顿,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   她又想起秦悦柠那时说的话。   他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安静片刻,虞清晚忽而抬起眸,认真地回视着他。   “贺晟,我是你的妻子。”   虞清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有安全感,她一向不善言辞,所以只能用行动告诉他,她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和承担。   她定定望着他,澄亮的眸里倒映出他的影子,嗓音轻缓而坚定。   “我愿意陪你回去见你的家人。不管你的父亲接不接受我,我都愿意陪你一起回去。”   话音落下,贺晟眸色一窒,眼底刚刚还在翻涌的戾气好像被瞬间浇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某些难以分辨的情绪。   他的喉结轻滚了下,片刻,才哑声问:“没有勉强?”   虞清晚摇了摇头,唇角微弯起:“没有。是我想去。”   虞清晚的心里其实也一直好奇,她离开临西之后,贺晟是怎么回到贺家,这几年又是怎么度过的。   那是她曾经错过,没有参与过的人生,她想知道。   -   是夜。   贺家的宅院坐落在燕城寸土寸金的位置,硕大的庭院灯火通明,外面的大门缓缓打开,只见一座喷泉池坐落在中央,周围是训练有素的保安在宅院附近巡逻着,显出磅礴的气派和威严,比起容家老宅还要奢华。   车在门口停下,虞清晚跟着贺晟下了车,就看见门口灯下站着一个年轻温婉的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女人披着一条卡其色披肩,黑色齐肩短发,鹅蛋脸,眉眼细长微弯,一看便知是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气质婉约大方。   还没等虞清晚反应过来她是谁,贺晟就微微低头,附在她耳边告诉她:“贺珏的姐姐。”   闻言,虞清晚倒是有些惊讶。   他既然说是贺珏的姐姐,那就是同父同母了。   姐弟二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时,女人拢了拢披肩,笑着朝她伸出手,语气礼貌温和:“你好,弟妹。我是贺明绯。”   原本虞清晚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贺明绯的态度却是意外随和友好。   她伸手回握,也冲贺明绯笑了笑。   “既然回来了,就快进来吧。菜都准备好了。”   客厅里灯火通明,豪华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看着大概四五十岁左右,一身西装,微微啤酒肚发福。另一个年轻男人则是一副公子哥模样,看起来吊儿郎当。   见贺晟和虞清晚进来,两人打量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虞清晚身上。   贺明绯先是转头对家里的佣人道:“阿晟,你上去叫爸下来吧。”   贺晟没动,牵着虞清晚的手也没松开。   虞清晚抿紧唇,冲他眨了眨眼,轻声说:“你去吧,我留在这没事的。”   贺晟这才松开手,“嗯。”   一旁的贺威父子两人看见这一幕,顿时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贺晟离开后,贺明绯就开始介绍:“二叔,裕凡,这位就是阿晟的太太。”   “清晚,这是二叔,这是贺裕凡,二叔的儿子,也是贺晟的表弟。”   听着贺明绯的介绍,虞清晚能大致猜出几分。   应该就和容家的关系差不多,不是嫡亲,但关系也比普通亲戚要紧密些。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看她的目光都没什么善意,只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罢了。   “表嫂长得确实美,难怪让大哥念念不忘。”   贺裕凡盯着她率先开口,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不知道表嫂听没听说过,燕城也有一位虞家千金,和表哥也颇有渊源。我怎么看着表嫂的模样和另一位虞家千金有几分相似呢,难不成....”   话未说完,贺明绯便脸色微沉地打断他:“裕凡。”   贺明绯虽然模样温柔,冷下脸时也是带着几分震慑力。   贺裕凡顿时噤了声,不敢再多话。   听见刚刚他的话,虞清晚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声响,贺铭也从楼上下来了。   这是虞清晚第一次见到贺铭。   将近五六十岁的人,鬓角微微有些花白,眉眼严肃,身上的戾气被岁月打磨之后沉淀下来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屏息。   贺铭的视线掠过虞清晚,脸上不见丝毫笑容,似乎也没有跟她讲话的意思,漠视得彻底。   “坐吧。”   察觉到贺铭冷漠的态度,虞清晚忽然又想起了之前,贺家对容家下手,就是贺铭的意思。   她微微垂眸,藏起眼底的黯然,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这时,指尖忽然被身旁的人握住。   虞清晚怔然抬睫,就措不及防地撞进男人漆黑深邃的视线。   贺晟握着她的指尖,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他低声开口:“不用害怕。”   有他在,这里就没人敢动她。   心口蓦地暖了暖,虞清晚的唇角不自觉翘起一点弧度,刚刚短暂的不安也随着他的话消散开。   “嗯。”   -   很快,众人在餐桌上落了座,贺铭坐到主位上,佣人便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菜。   菜是一道接着一道上的,按例上菜。   餐桌上的气氛不怎么热络,贺威和贺裕凡察觉到了贺铭似乎并不待见虞清晚,颇有意味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都知道贺铭之前让贺晟对容家下手的事,知道贺铭对容家有所积怨,那虞清晚这个容家的养女嫁给贺晟,贺铭当然不会愿意看到。   不是贺铭点过头的婚事,那这个贺太太的位置说白了也是坐不稳的,离婚就是迟早的事。   顿时,他们打量虞清晚的目光就有些变了味,隐隐透着几分不屑。   这时,贺裕凡眉毛一挑,看着虞清晚,故作友好地开口关心:“不知道表嫂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   贺晟眉眼微沉,冷冽的视线射过去。   还没等他说话,虞清晚就先一步不卑不亢地开口:“我没有上过大学,但我很喜欢画画。”   她并没有觉得没有学历这件事很丢人,当然也不会怕他们借此嘲讽发难。   见虞清晚如此坦然,反而让贺裕凡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见状,贺明绯温和出声:“裕凡,有没有上过学很重要吗?上过学,却没学来什么本事的人也大有人在。”   这话里带着些暗暗的讽刺,刺得贺裕凡只能讪讪闭了嘴。   气氛凝滞片刻,这时,佣人给众人面前换上一盘清蒸虾。   站在一旁的佣人就要上前为虞清晚剥虾,却没想到,贺晟已经先一步抬手解开了袖口,用手边消过毒的毛巾擦拭了手。   “我来。”   意识到他是要亲手剥虾,饭桌上的人也都抬起头来。   虞清晚也愣住,转过头,就看见灯光下,男人劲瘦的手腕上还带着限量版腕表,骨节分明的长指毫不嫌弃地拎起虞清晚盘子里的虾。   他的动作自然,又慢条斯理,连剥虾都剥出了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周围的佣人看见这一幕,瞳孔顿时震惊到纷纷放大。JŞĜ   以往贺晟回贺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来时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阎罗相,旁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堪称惊悚的场面。   看见这一幕,连贺铭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沉声开口:“这种事让佣人来做就行了。”   堂堂贺氏掌权人,还在餐桌上动手给女人剥虾,叫人看见算什么样子。   贺晟掀了掀眼皮,不以为意地回:“我太太只吃得惯我亲手剥的。”   “........”   话落的瞬间,在场的人表情都不约而同地凝固了下。   贺晟眼下的行为,明摆着是在提醒在场所有人,这是他娶回来的太太。   也是明目张胆的维护和偏爱,容不得别人置喙。   虞清晚的指尖忍不住蜷了蜷,心跳微微加速,忍不住侧眸看向他。   男人的侧脸线条深邃俊美,不复往常不近人情的冷色,在灯光的笼罩下透出几分少见的柔和。   餐桌上的气氛诡异地沉默半晌。   还是坐在对面的贺威率先轻咳两声,找了个话题打破餐桌上凝固僵持的气氛。ɈŚԍ   “贺珏呢,怎么不见他人。”   贺威来之前就听说,贺珏飞去了临城,想要把贺晟的太太用强硬手段带回贺家来。   现在人带来了,贺珏自己人怎么不见踪影?   这时,贺晟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漫不经心地开口:“应该还有几个小时就到非洲了。”   “?”   下一刻,就又听见贺晟说:“非洲矿区的开发工作最近需要人过去交接,短则几个月,长则半年。”   闻言,贺威父子俩的表情皆是一僵。   非洲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寸草不生,去了一趟不得掉层皮下来。   就因为贺珏把他太太带走,短短几个小时就被扭送到了非洲去。   震慑的意思不可谓不明显。   他太太就是他唯一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知道效果达到了,贺晟掀了掀眼皮,薄唇轻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怎么,二叔和表弟也想陪同?”   “........”   贺威的背脊忽然一寒,一旁坐着的贺裕凡也有些微微冒汗。   男人话里的警告意味显然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态度也是丝毫不加掩饰。   谁要是再敢盯在他太太身上下手,就别怪他不顾亲情颜面。   想起贺晟两年前刚刚接手贺家时的所作所为,气氛诡异地静默几秒后,还是贺裕凡率先干笑两声:“不....不了。谢谢表哥。”   见贺晟是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这下贺威两父子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不敢在明面上再表现出任何对虞清晚的不满。   贺铭的目光也微沉下来,显然对贺晟这样明显的维护有些不悦,可最后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虞清晚当然也听懂了刚刚贺晟话里的意思。   心口像是有什么暖流徐徐涌入,刚刚的紧张不安此刻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   直到一顿饭艰难用完,贺铭率先沉着脸起身:“贺晟,你跟我上楼。”   丢下这句,贺铭就离开去了楼上书房,全程没看虞清晚一眼。   见贺晟没动,贺明绯笑着开口劝说。   “去吧,正好让清晚陪我去院子里逛一逛。”   见贺晟还是没动,虞清晚只好凑近他些,也小声说:“你去吧,我陪姐姐说会儿话。没关系的。”   他的眉心终于松了松,低应了声。   贺晟去了书房之后,贺明绯就带着虞清晚去后院的花园散步。   傍晚月色朦胧,燕城的整体温度要比临城暖和些,不至于很冷。   两人并肩在花园里走着,贺明绯率先开口关心问:“清晚,你和阿晟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十二月一号。”   “都将近大半个月了啊。”   贺明绯看了一眼她空落落的手,半是嗔怪道:“他也真是的,怎么连婚戒都没给你戴上。”   想到那枚被贺晟藏在口袋里的戒指,虞清晚弯了弯唇角,嗓音柔和:“他工作忙,应该是忘记了。”   闻言,贺明绯轻叹一声,有些出神地回忆。   “他的确为了工作不要命。这几年贺家在贸易业转型后能发展的这么快,也都多亏了阿晟。”   “几年前父亲刚把阿晟接回贺家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在医院里住了快半年才养好。”   闻言,虞清晚怔了怔:“受伤?”   她甚至从没听贺晟说起过。   当年她离开之后,他为什么会受伤?   似乎看出虞清晚并不知情,贺明绯没多说下去,而像是在有意转移话题。   她笑着继续道:“嗯。伤好之后没多久,父亲就把他送到军营里待了一阵子,结果他刚一出来没多久,就又跑去纹了身,父亲看见之后大发雷霆。他们两个人性格都很强势,阿晟更不服管教,凡事都要对着干。”   “前几年又赶上父亲身体不好,贺家的那些亲戚旁枝串通在一起,反对阿晟接手贺家,说他的母亲身份不明,半路出家,没资格掌管贺家。做的最过分的一次,是他们故意设计制造了一场车祸,阻止贺家竞标一块地皮。”   听到车祸两个字,虞清晚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攥紧了,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贺晟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是听贺明绯这样三言两语的概括,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惊险。   他们分开的日子里,他究竟一个人经历了多少,却对她一个字都没提过。   见虞清晚的脸色白了,贺明绯又连忙道:“还好车祸造成的后果不算严重,只是受了轻伤。”   “贺珏和贺晟的性格很不一样,贺珏从小就被父亲惯着长大,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所以贺家一旦出了大事,他做不到独当一面,但贺晟不同。”   “旁人对他的打压越厉害,他就越是要站起来,什么都敢做。有人说他的性格像狼似的,戾气重,只会厮杀争抢,但旁人不知道,如果不争不抢,他和贺家早就被瓜分得什么都不剩了。”   听贺明绯说得越多,虞清晚的眼眶就越是发酸,难以克制的心疼蔓延开来。   她知道贺晟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几年追债的人从来没停止过,贺晟没日没夜地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她,遭受过的冷眼不计其数。   他从来过的都不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现在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凭他自己争来的。   似是想到什么,贺明绯又揶揄地笑道:“不过别人都说贺晟性子冷戾,不懂情爱。但今晚看下来,他也只是对别人那样而已。”   “我从来没见他听过谁的话,除了今天,他只听你的。”   知道贺明绯说的是今晚在餐桌上的事,虞清晚的脸不自觉有些发起烫。   见她不好意思了,贺明绯也没再调侃下去,转了话题:“对了清晚,听说你是画家?我平时闲着没事做,也喜欢画画。我的好朋友是做艺术投资方面的,最近有意在临城开办一家画廊,问我有没有意愿入股。刚好你擅长画画,等过几天我约她出来,我们一块聊聊。”   两人在花园里逛得差不多了,回到别墅里,贺明绯柔声说:“夜深了,今晚你和阿晟就留下来住吧,好不容易来一次,现在时间也这么晚了,来回折腾不方便。”   贺明绯是好心劝他们留下来,虞清晚反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推辞。   很快,贺明绯就让佣人把房间准备好了。   佣人带着虞清晚上了楼,推开房门,看见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虞清晚蓦地呆愣了几秒。   也对,她和贺晟现在是合法夫妻,换了谁也不可能想着给他们准备两间房。   只是....   就在虞清晚踌躇在门口时,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站在门口做什么。”   她被吓了一跳,后背撞上男人紧实的胸膛,紧接着就被他抬手揽住肩膀,带着走进房间里。   贺晟问:“怎么了?”   三天时间没见,距离忽然靠得这么近,身后的温度一寸寸渡过来,这种无路可退的感觉让虞清晚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天电梯里的画面。   共处一室,莫名让她的心底升起一阵危机感来。   虞清晚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轻调整了下呼吸,指尖有些麻。   还没等她开口,贺晟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那张大床上,抬了抬眉梢,明白了她在犹豫什么。   片刻,他眸色暗了暗,淡声开口:“晚上我睡沙发。”   他这样说,反而让虞清晚的心里泛起丁点儿的愧疚感来。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房间里的那个单人沙发,虽然看着柔软,可长宽度显然不够一个成年男人睡的,就算勉强躺下,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想起刚刚贺明绯在花园里跟她说的那些话,虞清晚的心里就更犹豫不决,她抠紧指尖,欲言又止。   贺晟抬脚正要去浴室里洗澡,下一刻,却忽然被虞清晚从身后扯住袖口。   灯光下,女人的指尖白皙漂亮,轻轻攥着他的袖口,不经意地泄露出她此刻的紧张和不安。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上床睡吧。”   话音落下,贺晟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下。   空气安静几秒,他转过头,细碎额发下的漆眸直直盯着她,喉结不自觉轻滚了下。   “贺太太,认真的?”   抓着他袖口的指节微微蜷起,虞清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眸回视他,嗓音无比坚定。   “嗯,你上床睡。”   作者有话说:   看他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这章字数比较长,昨天缺的和今天的和在一起发啦,过几天身体好些再给大家加更,谢谢大家体谅~   感谢在2022-12-04 16:12:09~2022-12-06 07:1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不可理裕、想吃螺蛳粉、风吹幡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会作诗的林黛玉7瓶;小狗会摇尾巴、风吹幡动5瓶;ashore、45097644、39054311、Gonemsh 2瓶;丫比、North、歪歪、L.、金猪啵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引狼入室,才知道害怕?◎   最后还是虞清晚先进浴室洗了澡。   贺明绯特意让佣人送来一套全新的睡衣给她,从浴室出来,虞清晚就立刻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窝在被子里时,她忽然想起刚刚贺明绯说的,贺晟身上的纹身。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身上那处纹身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虞清晚就是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去纹身。   还有贺明绯今晚跟她聊天时,提到贺晟几年前刚回到贺家时受的伤,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总是觉得,贺晟好像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虞清晚躺在床上咬紧唇,忍不住拿起手机发消息向秦悦柠求助。   虞清晚:「悦柠,你说,怎么能看到一个人的后背?」   她好想看看他背后的纹身。   越是看不到,就越是好奇。   游泳?   临城的家里倒是有泳池,可是她总不能无缘无故开口邀请他晚上回家一起游泳吧,大冬天的,那也太奇怪了。   秦悦柠回得飞快:「这还不简单,就让他脱啊!!捶桌jpg.」   .....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她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他的纹身而已。   虞清晚能感觉到秦悦柠在电话那头都要急死了,甚至还发来了一条语音。   她沉浸在和秦悦柠的聊天里,完全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   刚点开发来的那条语音,秦悦柠无比兴奋的声音从免提里超大音量播放出来。   “拜托,合法的哎,你又不是白嫖!”   外放出来的一瞬间,虞清晚手被吓得一抖,听到后面那两个字,她立刻慌不择路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察觉到卧室里过分安静,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她的指尖都下意识抠紧了手机,紧张到连呼吸都停住了。   隔着被子,她也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侵略性十足。   只听见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虞清晚咽了咽喉咙,只能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试图完全蒙住自己的头。   掩耳盗铃,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感觉到身侧的床陷进去一块,虞清晚就知道他上床了。   她又悄无声息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就在她快要在被子里憋得呼吸不畅时,   看着被子里小小一团,贺晟的唇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拉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   “兔子没壳,还想往哪躲。”   被子就这么被他掀开了,虞清晚措不及防地对上贺晟的目光。   卧室的光暖洋洋的,映得男人的眼眸里荡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褪去些往常的冷冽。   视线下移,看见他穿着一身遮得严实的家居服出来,虞清晚忍不住蹙了下眉。   要是像上次他洗完澡时穿的浴袍,她努力一下说不定就看到了。   当然,虞清晚还在心里祈祷他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   “贺太太,想嫖就直说。”   听见他的话,虞清晚的瞳孔瞬间放大,蓦地对上他幽暗深邃的眼眸。   看穿他的某种意图后,她的指尖紧张地攥紧了被角,就又听见贺晟问:“看我穿衣服出来,就这么失望?”   她下意识想开口反驳:“我没....”   但虞清晚觉得自己此刻无论怎么解释都显得很苍白。   她只能默默往床的另一边挪,想要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却没想到还没等挪过去,计划就失败了。   然后被从背后伸过来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拉了回去,重新落回那个怀抱里。   啪的一声,床头的灯被人关了,房间陷入半漆黑的状态里。   虞清晚的心跳瞬间停了下。   月色静谧,朦胧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床单传来窸窣声响,肆意挑逗着神经。ɈŞĢ   拢在腰侧的手臂收紧,似乎试图将她囚于身前。   她背对着他,男人滚烫的吐息喷薄在颈侧,耳边散落的发丝被他用手指拨弄开,细细碎碎的吻从耳后落下来。   虞清晚的呼吸忍不住屏紧,感觉到他半干的额发滑落下来的水珠滴到她的颈侧,冰凉凉地落在敏感的肌肤上,让她不禁浑身一颤。   他声线微哑:“已经引狼入室了,现在才知道害怕?”   这是在贺家,不是在他们自己家里,虞清晚就是觉得格外紧张,害怕被别人听见。   明明只是三天没见而已。   他亲得很凶,好像要把这几天的补回来似的。   周围的氧气好像在被渐渐抽离,被他亲吻过的地方仿佛都被留下了令人心颤的酥麻感。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隔着墙壁传过来,像是什么东西不小心掉落在了地板上,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虞清晚顿时浑身一僵。   隔壁就是贺明绯的房间。   他们能听到这声响,就证明墙壁的隔音不怎么好。   刚刚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察觉到她的紧张和僵硬,贺晟深吸一口气,将某处升起的燥热压了压,把被子重新给她拉上来,眉心染上烦躁。   “睡吧。”   她今天被贺珏那混蛋绑架,多少会吓着,受不住他再折腾。   何况今天太仓促,他精心准备的那些都没用上。   没仪式感,还得再忍忍。   感觉到他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放肆了,虞清晚轻轻舒了一口气,转身便枕在了他的臂弯里。   她蹙起细眉,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姐姐说,你之前出过车祸。严重吗?”   没想到她知道了,贺晟顿了下,很快就答得轻描淡写。   “不严重,就断了根肋骨。”   那年贺家朝着房地产行业出手,为了阻止贺晟出席竞标现场,竟然不惜在他乘坐的车上动了手脚。   不过索性发现得早,没出什么大意外。ɈŜǴ   贺晟不愿意和她提跟贺家有关的事,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怕她哭。   总归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闻言,虞清晚呼吸一紧,还没等她回神,就又听见他漫不经心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   话未说完,她就伸手捂住他的唇,急切制止:“你不许瞎说。”   虞清晚不喜欢听他说自己是祸害。   从前在临西时,总是能听到邻里邻居说贺晟性情乖戾,目中无人,她还以为他会是个多可怕恶劣的人。   可真的认识他之后,虞清晚发现,他只是表面凶戾而已。   只要对他好一点点,他就恨不得把一切都掏出来给她。   见她着急的模样,贺晟抓住她的手腕,忍不住低眉笑了。   微凉的薄唇在她掌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放缓了语气哄她。   “不说了,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想起曾经在一起时,他回家时身上总要或多或少带上新伤,虞清晚的眼眶又是忍不住一阵发酸,下意识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然而下一刻,就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好像比刚刚还紧绷,她发现贺晟的嗓音比刚刚还哑了几分。   “别动。”   虞清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贺晟果断松开抱着她的手臂,“出去抽根烟。你先睡。”   他从床上起来,到阳台吹着冷风抽了几根烟,回来时发现自己沾了一身烟味,又不得不去浴室再洗澡。   这么一折腾完,等回到床上时,外面天已经快亮了。   他长舒一口气,把身旁睡熟的人又重新拢了回来。ɈSɢ   床倒是上来了,贺晟觉得自己还不如去睡沙发。   -   直到次日清晨。   虞清晚是从贺晟的怀里醒来的。   感觉到身侧的人平稳的呼吸,她先是愣怔了几秒,然后轻轻翻了个身。   记忆慢半拍地回笼。   昨晚她和贺晟睡在一张床上了。   窗外和煦的阳光照进来,笼罩在他的轮廓上,柔软的额发垂下,纤长的睫在鼻梁上垂下一小片倒影。   虞清晚不禁看得有些失了神。   男人修长的手臂还揽在她腰上,好巧不巧的是,虞清晚翻身时,小腿又不小心碰到他身上。   很快,贺晟也醒了,又或者说,他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掀开被子坐起来,虞清晚刚一侧眸,就看到他身上某处微微支起来的弧度。   她瞬间面红耳赤,慌乱地移开视线。   他...他怎么大早上还....   反观贺晟的神色却是异常从容不迫,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他垂眸瞥了眼,语气云淡风轻。   “正常生理反应,不可控。”   “麻烦太太体谅一下,嗯?”   虞清晚再次拉起被子蒙住头,只觉得一大早上脸就快要烧着了。   她为什么要体谅他啊!!   -   不多时,贺晟从浴室里出来,就有佣人来请他们下楼用早饭。   餐桌上只有贺明绯一人,看见贺铭并不在,虞清晚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贺铭不待见她的原因,当然也不想和贺铭打交道。   曾经和容家有关的事,如果能不提起,她希望永远也没有人提起。   本来贺晟计划着今天就带她回临城,可饭桌上,贺明绯又主动询问虞清晚,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参加燕城的一场慈善晚宴。   说她的那个做艺术投资的朋友今晚也刚好会去,见了面还可以聊聊关于画廊合作的事。   虞清晚想了想,觉得有点心动,便和贺晟商量打算再留在燕城一晚。   剧组的工作她不打算长干下去,毕竟她的主业不是想当美术老师,而是画画。如果能找到志趣相投的人一起合办画展,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于是下午,贺明绯就带虞清晚出门,到约好的造型工作室里做造型。   虞清晚的长相偏淡颜系,大概是贺明绯跟造型师要求过,特意将她今晚的妆容往便雍容华贵的方向化。这些天她的身体好了些,气色看上去也比之前要好,不再那么病态苍白。   她原本是长直发,被造型师卷成几道大弧度的长卷发,披散在肩上。眼线将她原本温和的眼眸勾勒得更加细长,唇色也潋滟非常。   造型师给虞清晚挑了一条露肩的绿色礼服换上。   只见落地镜前,长裙勾勒出镜中人窈窕纤细的曲线,裸.露的背后刚好能露出那片精致漂亮的蝴蝶骨,细白的颈,肌肤被绿色衬得如白瓷莹润。   见状,造型师忍不住真心称赞:“贺太太皮肤白,气质又好,很适合穿这种绿色,贵气又不艳俗。”   一旁的贺明绯也满意地连连点头,笑着附和道:“我就说阿晟的眼光好。”   虞清晚被夸得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烫,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肩颈处依旧白皙,看不出什么痕迹。   还好,昨晚贺晟没太过分,不然今天这身礼服估计就穿不了了。   -   夜幕降临。   去往晚宴的路上,虞清晚又想起昨天贺珏被扭送到非洲的事。   毕竟贺珏是贺明绯的亲弟弟,贺明绯对她这么好,她却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姐姐,贺珏的事....”   知道她想说什么,贺明绯笑着打断:“贺珏从小被惯坏了,现在多让他吃吃苦头也好。何况父亲虽然说想见你,但也没叫他用那种办法带你过来。是他自己自作孽,还吓着你了,怎么折腾他都不可惜。”   明想到贺明绯这么通情达理,虞清晚顿时心里对她的好感更多了些。   她觉得贺明绯很好的另一个原因是,贺明绯对待贺晟很好,没有因为贺晟的身份对他冷眼以待。   这个世界上对贺晟好的人很少,所以虞清晚感激她。   这时,贺明绯又握住虞清晚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口:“清晚,记得,你今晚是以贺太太的身份出席,也是为了让那些觊觎贺太太位置的人看看,贺太太的位置有主了。我已经跟贺晟说过了,他晚点开完会就过来接你。”   虞清晚不了解燕城的豪门圈子,但贺明绯清楚,前些天贺家拒绝了和盛家的联姻,燕城不少豪门世家就都盯上了贺家。   她让虞清晚多留一晚的目的也是为了今晚的晚宴。   从昨晚到现在,贺明绯算是看出来,贺晟算是认准了这一位太太。   既然如此,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也该消停消停了。   -   慈善晚宴的地点就在燕城半岛酒店十二楼。   到了宴会厅,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互相举杯寒暄着,觥筹交错。   贺明绯才刚一带着虞清晚进去,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贺家的权势摆在那里,自然也是燕城豪门圈子争相巴结的对象。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年轻女孩过来,见到贺明绯身旁站着的虞清晚,眼里快速划过打量的意味,继而试探着开口。   “贺大小姐,不知道你身边这位是....”   看着男人身边牵着的年轻女孩,贺明绯莞尔一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拉着一旁的虞清晚,介绍道:“这位是阿晟的太太。”   男人的神色顿时僵硬了下,讪笑了两声:“原来贺老板已经结婚了啊。这还真没听说,媒体也没个消息....”   贺明绯眉眼弯起,款款回:“现在您就听说了。”   几次寒暄下来,来往的人都颇有些笑里藏刀的意思。   虞清晚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在容家几年里,她都不曾跟人打过太多交道。   等把人都打发得差不多了,贺明绯才得空带着虞清晚去找自己的朋友。   对方是一个和贺明绯差不多年纪的美丽女人,一直在从事艺术投资方面的工作,也正有计划在临城投资合办画廊。   见到虞清晚时,唐芷妍毫不掩饰惊艳的目光:“明绯,你弟妹真漂亮。”   贺明绯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语气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纵,没了刚刚面对外人时的端庄,挽着虞清晚的手臂。   “那是当然了,我们贺家的媳妇,又漂亮又有才华。”   唐芷妍揶揄地看她一眼,又笑着看向虞清晚:“虞小姐有在社交平台上公开过作品吗,我们可以互关一下。我打算在临城开办一家画廊,如果可以的话,第一次正式画展,或许我们可以有机会合作。”   虞清晚唇角扬起,礼貌地回:“有的。”   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唐芷妍又和她约好了后天回临城时再约见面细聊。   这时,贺明绯手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神情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被掩藏回去。   敛下眸,她不动声色地开口:“清晚,我去一下卫生间,你随便逛逛,或者在这等我回来。”   虞清晚没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点头应了声。   贺明绯离开之后,她便一个人留在宴会厅里。   虞清晚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宜喝酒,只能拿了杯果汁,找了个角落站着。   也不知道贺晟什么时候来找她。   身后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叫虞小姐,让虞清晚下意识循声看去。   等转过头才发现,那声虞小姐并不是在叫她。   只见不远处的圆桌旁站着几个名媛贵妇打扮的女人,其中一个高挑身影较为显眼。   和其他打扮雍容的千金名媛不同,女人穿了身简约大气的露肩黑裙,一条黑金腰带勾勒出腰身,长发束成了低马尾。   似乎是察觉到虞清晚的视线,女人也抬眸回视过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两个人皆是一怔。   虞清晚发现,她们的眉眼里确实有一两分相似,只是女人的气质举止间更多了几分干练,那点相似就被冲淡了。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贺家,贺裕凡说过的话。   握着香槟杯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虞清晚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一个贵妇率先开口奉承:“虞小姐,要我说啊,贺老板那么坚决拒绝盛家的联姻,说不准就是为了等你回国呢。你现在又是行业里这么出色的金牌律师,又独立又漂亮,哪是盛家千金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花瓶能比的。”   有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毕竟你和贺老板之前就有缘分.....”   虞姝收回视线,淡淡笑了笑:“只是碰巧相识而已。”   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小心翼翼出声:“对了,我刚刚看见,贺明绯今晚带了个女人在身边,刚刚介绍时,说是她是贺老板的太太....”   “没听说贺老板结婚的消息传出来啊。”   斜了一眼独自站在那边的虞清晚,见贺明绯不在一旁,贵妇语气讥诮,音量也不加掩饰:“她?估计就是贺老板养的金丝雀吧,手上连戒指都没有。还敢自称贺太太呢,多寒酸呢....”   闻言,虞清晚细眉忍不住拧了拧,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   然而就在这时,宴会厅的门被侍者从外面打开,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被吸引过去,不自觉噤了声。   只见男人的身型被西装勾勒得修长笔挺,灯光下的钻石袖扣熠熠生辉,轮廓深邃立体,浑身散发着强势冰冷的气场。   只见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直到落在某个方向。   这时,有人小声兴奋道:“贺老板是不是在看虞小姐呢?多半是听说虞小姐回国了,才来今天的慈善晚宴的吧。”   虞姝弯了弯唇,嘴上却说:“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看见贺晟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将背脊稍稍挺直。   直到男人走近,她的脸上绽开一抹从容知性的笑容。   “贺老板,好久不见。”   只见男人脚步微顿,视线掠过她的脸,不到一秒的停顿,便收了回去。   贺晟微微颔首,俊脸依旧冷淡,甚至连开口回应都没有,便径直从她身边绕过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虞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虞清晚看着贺晟朝自己走过来。   他的视线始终锁在她的身上,不曾向旁边分去一眼。   仿佛全场让人眼花缭乱的一切,只有那道身影能入他的眼。   男人的目光深邃,宴会厅里明亮的灯光映在他眸底。   贺晟的视线落在她清丽动人的脸上,喉结轻滚了下,定定凝视着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   “今晚很美。”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下这么直接地夸她,虞清晚的呼吸不禁停了一拍,耳根悄无声息地升起温度。   宴会厅里刹那间安静下来,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在朝这边看过来,贺晟敛了敛眸。   他忽然道:“只是还差一样东西。”   紧接着,她的手被人牵起,冰凉温润的触感从指缝袭来。   当着全场所有人的面前,一枚翡翠戒指被带到她的手上,在宴会厅明亮灯光下,通透晶莹的顶级宝石焕发出璀璨夺目的光泽。   虞清晚顿时愣住。   只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面前响起。   “贺太太,戒指忘带了。”   作者有话说:   贺狗:别来沾边。   他好不容易上去的床,饶了他吧!   感谢在2022-12-06 07:15:24~2022-12-07 15: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啾咪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第七页序_、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山.20瓶;墨绿绿绿绿绿10瓶;第七页序_5瓶;香草味的气泡3瓶;墨漓、阿冬瓜2瓶;歪歪、浪漫满欣、柚子怀里的噗噗、风吹幡动、小徐在努力啦、DvemiF9、御你奶茶、Gonemsh、金猪啵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是不是哪里惹太太生气了?◎   宴会厅陷入短暂的安静后,便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有人率先认出来虞清晚手上的戒指,激动地跟周围人低声耳语:“那枚戒指是不是昨晚佳士得拍卖会上,被人花了七千万拍下来的?”   “是吧,帝王绿翡翠,就是那枚。”   “所以那位真的是贺太太了.....”   “废话,那还用说。当然是贺老板站在谁旁边,谁就是正牌贺太太了。”   这下,宴会厅里那些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人彻底没了声音。   虞姝嘴角的弧度彻底落了下去,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旁边站着的贵妇面色也惶恐不安起来,生怕刚才说的话被听去了,紧张得不敢喘气。   燕城豪门圈子里谁没听说过贺晟的脾性。   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也算是借此机会告诫警醒某些人。   他有主了。   贺太太的身份又哪里是别人能随便诟病的。   虞清晚垂眸看着手指上熠熠生辉的戒指,刹那间失了神。   不是上次她在西装口袋里看见的那枚。   所以他到底买了多少枚戒指?   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啊。   想是这么想,虞清晚的唇角还是忍不住翘起,心脏像是被什么丝丝缕缕地包裹着,泛起些阵阵甜意。   贺晟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住旁边朝她看过来的视线。   他垂眸朝她看过来,低声问:“累了吗?”   沾染着男人体温的西装披在肩上,清冽的檀香萦绕鼻尖,热意一寸寸顺着肌肤包裹,虞清晚咬了咬唇,感觉脸好像也有些发烫。   听见他问,她诚实点头:“有点。”   事实证明她的确不适合这些应酬的场合,还是一个人呆在画室里画画更让她自在。   贺晟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严严实实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包裹起来:“那回家。”   “嗯。”   出了宴会厅,两人正要离开时,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人拦住去路。   男人穿着一身浅色西装,银框眼镜,五官清隽,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他先是看了一眼贺晟,然后笑着跟虞清晚打招呼。   “贺太太,久仰大名。”   他自我介绍:“谈砚,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一名心理医生。”   虞清晚这是第一次见到谈砚,的确没想到贺晟还会有气质和他自己截然相反的朋友。   她眉眼弯起:“谈医生,你好。”   看着虞清晚手上的戒指,谈砚含笑勾起唇,打趣道:“怪某些人太小气,不然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见面。”   闻言,贺晟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招呼打过了,我们走。”   “........”   侧肩而过时,虞清晚的视线不经意地划过谈砚的领口处。   干净整洁的领口不知道被什么蹭上了一点红色的痕迹,不易被看见。   这时,贺明绯从后面走廊里过来,神色自若地经过谈砚身边。   “阿晟,清晚。”   见他们是要走的意思,她柔声问:“你们打算回去了?”   “嗯,她累了。”   贺明绯也没再留他们,笑着点头:“那好,等过几天有空,我再去临城找清晚一起吃饭逛街。”   这时,虞清晚又敏锐地注意到贺明绯唇上的口红好像重新补过一次。   大概是因为她天生就对色彩格外敏感。   贺明绯唇上的这个口红色号...   似乎和谈砚衣口沾上的痕迹是同一种。   虞清晚轻眨了眨眼,目光忍不住在谈砚和贺明绯之间转了一圈。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与此同时,蹲守在酒店外的媒体正冒着冷风躲在草丛里,蹲守着酒店里出来的人。   其中一个狗仔一边说一边往手心里哈气:“不是说贺氏集团总裁隐婚了,这消息到底靠不靠谱?”   “里面有眼线说的,我们就蹲着吧,今天就不信蹲不到。”   话音刚落,就见酒店门口有了动静。   有人瞬间打起精神:“快,来了来了!果然有个女人!快拍!”   只见酒店门口,两道身影相谐走出。   男人身型颀长高大,衬得身侧的女人格外纤弱娇小,宽大的西装披在女人肩上,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看见披散在肩头的卷发,尖细小巧的下巴。   体型差明显,却是意外的登对和谐,两个人身型气质都是绝佳,画面更是极为养眼。   漆黑的夜幕里,女人白皙的指间似乎闪烁着点点莹润的绿光。   “那是戒指,看见没,赶紧拍啊!”   很快,隐秘藏在草丛中的闪光灯接连亮起。   “咔嚓——”   -   次日,燕城又临时多了很多公务需要贺晟留下亲自处理,脱不开身,于是虞清晚只好自己坐飞机先回了临城。   阳光晴朗,下午三点,飞机准时降落至临城机场。   下了飞机,虞清晚刚从通道里走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好巧,虞小姐。”   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穿风衣的高挑女人站在那里,格外出挑。   见她看过来,虞姝红唇扬起,率先开口:“昨晚的慈善晚宴,我们见过。”   想起昨晚听见的谈话,虞清晚的细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直觉告诉她,对方来意不善。   不过碍于面上,她还是礼貌地回:“你好。”   不过虞姝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让她离开。   她的目光微暗,看着虞清晚手上的戒指,红唇勾了下。   “没想到,你竟然就是贺晟的太太。”   听见她叫贺晟的名字,而不是贺总或者贺老板,虞清晚的脚步微顿了下。   “虞小姐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和贺晟认识的吗?他没和你提起过吗?”   她故意叫她虞小姐,而不是贺太太,意味已经相当明显。   这时,虞姝又不疾不徐道:“四年前,我和他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贺家掌权人。”   她的语调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临西。”   闻言,虞清晚一顿,垂在身侧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收紧。   空气安静下来,虞姝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似乎在等着虞清晚按耐不住,主动开口询问。   然而等了几秒,虞清晚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她预料中的反应,清丽的面庞平静异常。   下一刻,她抬起睫,清亮的眸望向虞姝。   “如果是重要的人,贺晟会主动跟我提起。不巧的是,我的确没听他说起过虞律师。”   闻言,虞姝的笑容骤然僵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虞清晚的外表只是看起来温柔好拿捏,说话却也一点不给人留余地。   很快,虞清晚又冲她浅浅一笑:“虞律师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女人清丽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虞姝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美眸里闪过一抹暗色。   出了机场,等回到自己的车上,虞姝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回去,反而先拿起手机。   邮件里,助理调查好的资料已经发了过来。   看着屏幕上虞清晚的资料,虞姝的视线略过两人相似的眉眼,蹙了蹙眉。   直到指尖划动到某一栏,她的目光微微一滞,神色凝重起来。   思索片刻,她用手机拨出一通电话,很快就被对面接通。   虞姝顿了顿,长睫微垂,开口:“爸,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   -   回到家里,虞清晚先给贺晟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到家了。   没一会儿,就有佣人敲响主卧的门,拿进来一个袋子。   “太太,这是您那天在家门口落下的,保安捡回来拿到家里了。”   虞清晚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天她逛街给贺晟买的领带。   被贺珏的人带走之后,领带就被落在了门口。   还好找回来了,不然就白花钱了。   虞清晚看着盒子里的领带,脑海里忽然又响起虞姝在机场里说的话,心口一阵郁气盘旋不去。   她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   四年前。   是她和贺晟分开的时候。   为什么虞姝会知道临西的事?   还有虞姝那天说的话,她很自信,似乎因为她也了解贺晟的过去。   至少绝对不会是毫无交际的陌生人。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意虞姝说的那些话,但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连嗓子眼都有些发涩,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上面。   他隐瞒这几年的事,里面会不会有虞姝的原因?   越是这样深想下去,虞清晚的心口就越是发堵,闷得她喘不上气。   最后,她强迫自己别再去想,却还忍不住把那个装着领带的盒子塞进衣帽间的某个角落里。   算了,先不送他了,反正圣诞节也还没到。   她只能努力摒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和唐芷妍一块合办画展的事上。   -   第二天,两人约好了在咖啡馆见面。   唐芷妍简单给虞清晚讲了讲目前画展的计划,又好心地问她:“对了清晚,你有没有考虑在外面租一个自己的画室,离画廊近些的,这样也方便你创作。过几天准备画展,可能还得麻烦你两头跑。”   虞清晚想了想,也觉得有这个必要。   她现在的画作数量还不够画展需要的,最近这段时间恐怕需要泡在画室里一阵子,安心创作。虽然清湖雅苑也有专门的画室,可在家里总是差了那么些意思。   正好...这几天贺晟出差,她也可以借这个借口避免和他见面。   虞姝的事就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在了心里,哪怕她嘴上不说,心里也忍不住不去在意。   可如果她主动去问,又显得她好像很小气。   谁没有过去,他们分开的时候,她总不能也要求他那几年里同样一片空白。   除非贺晟主动来跟她解释是怎么回事,不然她就不想看见他。   顿了顿,虞清晚越想越心烦意乱,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等唐芷妍走后,她选择拿起手机给秦悦柠发微信。   「悦柠,我能去你那里住两天吗?」   -   燕城。   前阵子贺珏负责的合同突然变了卦,人被扭送去了非洲,贺晟只能无可奈何地留下收拾烂摊子。   凌晨五点,又是一场漫长的跨国会议结束,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起。   公司高层们鱼贯而出,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见桌上的手机依旧安安静静,贺晟抬手揉了揉疲倦的眉心,眉眼透出几分躁意。   他的好太太,就只有到临城的那天想着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到了,除此之外再无音信。   没良心的。   恰好在这时,岑锐推门进来。   贺晟抬手扯了扯领带,把身前的电脑合上。   “太太这两天怎么样?”   岑锐忙答:“听说太太已经和唐芷妍小姐收购的画廊签了约,预期下个月举办一场画展。最近白天都在往画廊跑,好像一直很忙碌。”   贺晟挑了下眉,又问:“私人画展?”   岑锐:“这个还不太清楚。”   沉吟片刻,贺晟掀了掀眼皮,淡声说:“问她需不需要投资,金额随她填。”   “要求只有一个,必须是贺太太的私人画展。这件事不要让太太知道。”   岑锐立刻点头应下:“是。”   这时,贺晟又想起什么,嗓音低沉:“之前让你定制的东西做好了吗?”   岑锐立刻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上。   “已经送过来了。”   打开盒子,只见一条专门定制的钻石脚链安静躺在绒布上。   是特别定制的尺寸,银质钻链,周围晶莹剔透的名贵绿钻点缀,缠绕着脚链一圈坠下来,晃动时还能发出细碎的声响,暧昧至极。   盯着那条脚链许久,贺晟的眸色悄无声息地暗了暗。   片刻,他合上盖子,沉声开口:“改签机票,今晚回临城。”   -   当晚,临城机场,月明星稀。   贺晟提前了航班,临时更改了这几天的行程,用最短的时间赶回临城。   可等他风尘仆仆回到家里时,就看见客厅冷冷清清,连卧室的灯也是关着的,只有那只兔子乖乖趴在金笼子里。   他要找的人反而不见踪影。   贺晟的眉眼微沉,问客厅里的佣人:“太太呢?”   没想到贺晟这么突然回来,佣人连忙回答:“太太说这几天忙着画室装修,说是最近晚上都在朋友家里住,不回来了。”   看着贺晟的面容阴沉难辨,佣人才似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小心翼翼地补充:“太太没告诉您吗?”   “.......”   看来真没告诉。   -   半个小时后,劳斯莱斯驶入秦悦柠家的小区,在某栋居民楼下停稳。   眼看楼上那户的灯光已经灭了,深夜也不好上去打扰。   后座,光线幽暗,男人深邃的轮廓隐在阴影里冥冥不清,低沉的气压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观察着后视镜里贺晟晦暗难辨的脸色,岑锐的神经都忍不住紧绷起来,感受到了那丝危险压抑的气息,大气都不敢喘。   特意改签机票回来,结果脚链还没送出去,太太人就跑了。   还要被迫独守空房。   谁见了不说一句惨。   岑锐轻咳两声,觉得自己哪怕为了这几天健康安全的工作环境,也有必要一语道破天机。   “贺总...”   下一刻,对上男人射过来的冰冷视线,岑锐顿时更加小心翼翼。   “您是不是哪里惹太太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贺老板:脚链太细,锁不住,重做。   感谢在2022-12-07 15:59:09~2022-12-08 16: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描!、墨绿绿绿绿绿2个;啾咪、风吹幡动、北城、慈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麦穗鱼50瓶;齐司礼脑婆9瓶;45097644、等风5瓶;小淇睡不着kiki 4瓶;第七页序_3瓶;Gonemsh、韫砚2瓶;北城、歪歪、御你奶茶、浪漫满欣、阮悦悦悦子、灰灰、风吹幡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回家验验就知道了。(含加更)◎   虞清晚不知道昨晚贺晟已经回来了。   一早上从秦悦柠家里醒来,和姐弟俩一块吃完早饭,虞清晚就出门了。   唐芷妍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帮她找到了一个画廊附近合适的位置,租了一间房子做画室。   房间不算很大,但胜在位置不错,而且宽敞明亮,朝南的窗子刚好能让阳光完全照射进来,冬日里也暖洋洋的。   之前把几幅画的版权卖给了剧组,虞清晚自己的卡里还剩下点钱,虽然不够买下来,租几个月下来也绰绰有余了。   原本房子的主人也是用来做私人画室的,所以里面的装修基本都是齐全的,虞清晚只要根据自己的喜好添置一些书桌和画架就可以。   买好的家具都被工人送了过来,有工人问她:“虞小姐,你看看这幅挂画是想挂在哪里?”   虞清晚环视了一圈,指了一面墙壁说:“就挂在这边吧。谢谢。”   她还新招了个助理一块帮忙打理画室,对接一些和画廊的工作,不然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招来的助理是个刚毕业不久的海归小姑娘,名字叫林渔,性格活泼跳脱,做事也很麻利,最重要的是能快速入职。   中午,林渔正帮着虞清晚整理从家里带来的书,一本本依次摆在书架上。   这时,林渔注意到箱子里放着一本单词书,惊讶开口:“清晚姐,你在准备托福考试呀?你要出国吗?”   虞清晚正在擦拭画架的动作顿了顿。   安静了下,她才如实答道:“还没有计划,只是抽空学学而已。”   听虞清晚这么说,林渔立刻像是被打开话匣子似的,开始滔滔不绝地跟她讲:“那清晚姐你要是打算出国的话,一定要记得去坐LA海滩旁边的落日飞车,还有秋天的时候,自驾去看辛辛那提山里的枫叶,可美了.....”   听着林渔描述的风景,虞清晚的心里深处忍不住生出一丝向往。   归根结底,她还是没办法断了出去上学的念头。   大概是一件渴望了太久的事没实现过,哪怕现在有了新的牵绊,她也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不再去想。   强迫自己收敛起思绪,她的目光不免黯然了几分,却对林渔笑道:“继续收拾吧。”   “嗯嗯。”   正说着话,画室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林渔过去开门,回来时从外面抱进来一束花,一脸奇怪道:“清晚姐,刚刚门口有人送了这个过来,不知道是谁送的。”   看见那束花,虞清晚措不及防地愣了下。   那是一束含苞待放的纯白海棠花,淡黄的花蕊点缀在雪白花瓣之间,似乎还隐约能看见露珠顺着花枝滑落而下,鲜艳欲滴。   她最喜欢的花就是海棠花,看见这束花,虞清晚就猜到是谁送的了。   贺晟已经回来了?   那他应该也知道她跑去悦柠家里住了。   难怪。   猜到了他送花是什么意思,虞清晚眨了眨眼,没说什么,面容依旧恬静。   “放在花瓶里插上吧。”   很快,下午,又有外卖员敲响了画室的门。   “清晚姐,又有人送吃的来了。”   看见外面包装袋上的标识,林渔惊讶到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天啊,这居然是茴萃楼的外卖!”   “不是说茴萃楼只接待堂食的吗,还要提前半年预约,居然还送外卖。而且都是药膳哎。”   “鲜熬燕窝,红枣桂圆粥....一看就好贵。”   林渔谨慎地左右翻看了下,“这里面不会被谁下毒了吧?”   虞清晚被她的联想能力逗笑了,这几天沉闷的心情难得轻松了些。   “不会,吃吧。”   接下来一连两天,鲜花和外卖都被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名贵的珠宝首饰,手笔堪称奢靡。   礼物源源不断,人却一直没露面。   林渔年纪小,忍不住好奇八卦的心思:“清晚姐,这是不是你的追求者送的呀?这花和吃的都送过来两天了,还有这么多珠宝,看着就很贵。”   这两天画室里几乎都被鲜花摆满了,把装修清扫的味道都淹没了下去。   虞清晚拿起花束里藏着的一张卡片,只见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   ——「贺太太,我错了。」ͿŜĜ   看着那行字,她的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她不动声色地把那张卡片拿走,没让林渔看到,夹进一旁的素描本里。   “不用管他。”   虞清晚严重怀疑,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只是为了哄她回家而已。   她才不理他呢。   -   临城,贺氏集团顶层。   沙发上,谈砚手里正在看杂志,空着的手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男人穿了件卡其色风衣,银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拿着杂志的手指修长白皙,姿态温润斯文。   感受到办公桌后传递过来的那阵烦躁,谈砚用中指推了推镜框,慢声道:“是你没找到症结所在。”   他放下杂志,似笑非笑地看向贺晟:“求求我,我再教你两招?”   闻言,贺晟懒懒抬起眼,指缝里的钢笔转了一圈,靠回办公椅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贺明绯明天的飞机到临城。她朋友的温泉山庄试营业,我这还有一张邀请函。”   谈砚翻阅杂志的动作顿时停住,唇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果然是资本家手段,凡事都得做交易。   偏偏诱饵还直击命门。   他一个看病的大夫哪玩得过吞金的资本家。   不过几秒,谈砚合上杂志,正了正神色:“成交。”   “我合理猜测,是你夫人吃醋了。”   “?”   谈砚轻眯起眼,帮他回忆道:“那天晚宴,虞姝不是也在?和你太太解释过吗?”   贺晟蹙了蹙眉,显然不能理解:“解释什么。”   他和虞姝又没关系。   谈砚顿时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觉得他没救了。   心理医生被迫当爱情导师到这个份儿上都点不醒。   这两天独守空房算他活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岑锐面色严肃地抱着平板进来。   “贺总,出事了。”   岑锐十分头疼,把平板递过去给贺晟看:“您和太太那晚参加晚宴时出来不小心被几家狗仔拍到,虽然没有正脸,但现在已经被散播到网上了。”   看见高挂在热搜上的新闻头条,贺晟脸色一沉,眼底泛起些戾气。   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曝光与否,但虞清晚结婚前说过不想公开。   办公室里安静片刻,岑锐咽了咽喉咙,试探开口:“还有网友猜测,说虞姝律师是您的隐婚对象。”   闻言,贺晟眉心拢紧,冷声道:“这种无稽之谈,我养公关部吃白饭的?”   岑锐连忙回答:“这些新闻容易删,只是现在网络舆论都认定了虞姝律师是您隐婚的太太,如果光是删掉这些新闻,恐怕不足以平息舆论。”   话音刚落,沙发上,传来谈砚的一声轻笑,幸灾乐祸的意味十足。   仿佛在说,看,我就知道。   谈砚好心提醒了句:“还是认真解决一下你的烂桃花,不然我觉得你可能这一周都进不了你太太的房门。”   “.......”   贺晟合上面前的文件,嗓音冷沉:“让公关部现在上来。”   “是。”   -   与此同时,画室。   刚刚一下看见热搜的林渔还在满腔热情地刷着微博,他们普通人最爱吃这种豪门大瓜了,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虞清晚实时分享。   “虞小姐...有网友说贺氏总裁的正牌夫人姓虞哎,清晚姐,好巧,跟你一个姓。”   闻言,虞清晚只笑了笑,没回她的话。   这时,林渔又非常热情地拉她一块:“清晚姐,休息一会儿吧~快来跟我一起吃瓜!”   虞清晚无可奈何地被她拉坐到了沙发上,被迫一起吃自己的瓜。   林渔盯着那晚宴时被偷拍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研究,小姑娘两眼都快兴奋地放光,显然不知道凭借着一张照片脑补出了多少故事。   “这背影也太配了吧,这体型差绝了,也太涩涩了!豪门夫妇都这么带感的吗!!总裁娇妻照进现实啊。”   当事人坐在旁边瞬间面红耳赤。   “你...”   “清晚姐,你快看,大佬的手还从后面虚揽着夫人的腰,西装还不忘给人披在身上。kdlkdl,占有欲拉满了。”   还没等林渔欣赏够细节,就惊讶睁大眼:“哎?新瓜来了!”   是一段采访视频被顶上了热搜头条。   摄像头前,虞姝身穿一身米白色西装,干练优雅,女人面容姣好,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独立女性的气质。   主持人举着话筒问:“请问虞律师,您在国外深造回来,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是什么呢?为什么会选择在临城发展您的事业?”   虞姝冲着镜头谦虚地笑了笑,温声回答:“我目前已经向贺氏集团投递了简历,也很期待能成为贺氏首席律师团队里的一员。”   她思索了下,莞尔一笑:“至于原因...纯粹只是喜欢临城这座城市而已。”   律师把话语留白的艺术算是应用得炉火纯青,配合现在热搜上的隐婚新闻一看,这段采访的弹幕直接被网友刷爆了。   「破案了!!这位律师小姐绝对就是贺氏总裁的隐婚对象!不然干嘛要特意从燕城跑到临城来。夫唱妇随!」   「还有人说很早以前这位律师好像就给贺家办过案子,看来应该是出国之前就有交际了吧?回国之后就闪婚?总裁配律师,好罗曼蒂克哦。」   「听说大佬好像在市中心专门建了一座别墅金屋藏娇,奢侈得要死。慕了慕了!」   贺氏总裁隐婚对象的身份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安在了虞姝身上。   评论区清一色的网友言论,看得虞清晚忍不住蹙了蹙眉。   林渔忍不住啧了声,吐槽道:“这哪里是一个人啊?照片里豪门太太的腰明显比这个律师细嘛,网友是不是都眼神不大好。”   虞清晚抿紧唇没再说话,无声从沙发上起身,继续打扫画室。   心里那阵烦闷压得她喘不上气,做起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   等把画具收纳好,她才发现有几根画笔放错了位置。   她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只能把其他画笔倒出来重新整理。   没一会儿,秦悦柠就火速打来了电话。   “清晚,你看到网上了吗?”   握着画笔的指尖收紧,虞清晚垂下眼,轻应了声:“看到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秦悦柠急忙道:“不是,我是说新的,贺总发的公告!”   虞清晚愣了下,指尖轻触,点开一则新的头条推送。   才十五分钟不到,热搜词条就被刷新了。   「贺氏集团官博:感谢来自各界的关心,贺老板目前确为已婚状态。贺太太为人低调,貌若天仙,平日潜心艺术创作,因此不愿出现公众视野中。至于与虞姝律师撞姓,实属偶然。另外,虞姝律师并未成功通过贺氏集团人力部面试,与贺氏集团并无雇佣关系。谣言止于智者,烦请各位理性传播。   ——贺氏集团公关部。」   短短一小段公告发出来,里面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为人低调,貌若天仙,潜心艺术创作。   三个关键词丢出来,且不说戳破了虞姝的冒牌贺太太身份,还不着痕迹地讽刺了一下。   不仅不是,甚至连贺氏集团都没有考虑录用她。   网友立刻总结出两个字:硬蹭。   「嘶,这打脸来得也太快了吧。我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怎么律师还要蹭豪门的热度啊,无语。」   「话说各位我怎么在一则官宣公告里磕到糖了啊呜呜呜。」   「居然用貌若天仙来形容,这公告不会是大佬自己写的吧,真的好想看看正牌贺太太长什么样啊!!有没有秘书快点给我扒出来!」   虞清晚承认自己被那四个字取悦到了,唇角不自觉扬起,刚刚还闷在心口的那阵郁气也不知不觉间散了。   真是没见过他那么不知道低调的人。   电话里,秦悦柠轻咳两声,语气调侃:“清晚,我怀疑贺总这则公告发的别有用心。”   虞清晚回过神:“嗯?”   秦悦柠拖长了音调:“夸自己太太貌若天仙,这不是明摆着想哄你回家嘛。”   男人,诡计多端。   -   与此同时,贺氏集团人事部办公室内。   人事经理把简历递了回去,歉疚开口:“非常抱歉,虞小姐。您的简历很完美,但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录用您。”   虞姝皱紧眉,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   人事经理还是回答:“抱歉,这是上面的意思。”   出了人事部门,虞姝拿起手机,终于看见现在热搜挂在第一的词条。   看见那条官博发布的公告,她的脸色顿时一阵发白,咬紧了红唇。   下了电梯到停车场,一旁的专属电梯门也缓缓打开。   看见电梯里走出的颀长身影,虞姝的眼睫颤了颤,心里的不甘迫使她鼓起勇气开口叫住他。   “贺老板。”   虞姝快步追了上去,看着男人冷淡的侧脸,壮着胆子道:“网上那些言论只是网友们胡乱猜测,我也是按照规则向贵公司投递简历。您又何必这么....”   “公私不分?”   后面四个字她不敢说出来,却反倒被他说了出来。   贺晟薄唇轻启,唇角弧度不明,漆眸毫无温度地看着她。   “当年你的确帮过我,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几次三番挑衅我太太。”   闻言,虞姝的脸色顿时一白。   贺晟站定脚步,居高临下的角度,轮廓凌厉分明。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声线薄凉如刃,戾气从生。   “虞姝,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   警告的意味已经不加掩饰。   对上男人晦暗难辨的视线,感受到极致危险和压迫,虞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下。   大概是因为那天晚宴上,她看见的贺晟和几年前她出国时的样子不同,她就误以为他的脾性不再像之前那样狠绝无情。   他向来对谁都不留情面,从前是,现在也是。   唯独在一个人面前不是这般罢了。   是她生了错觉。   当年他是怎么从临西那滩沼泽里爬出来的,用了多么决绝的方式,她都一清二楚。   虞姝的指尖收拢,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脸上的笑容也有些难以维持。   视线冷冷扫过她的脸,贺晟也不吝啬警告她最后一句。   他薄唇轻启:“如果再肖想一些不该想的,说不该说的话,后果自负。”   -   傍晚,夕阳将半边天空映照成朦胧的橙粉色。   装修工作就已经进到了收尾工作,画室的布置都差不多了,只是各种装修完的泡沫和纸箱还堆积在屋里,还需要全面清洁一下。   虞清晚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林渔回来了。   她没回头,还在努力够着柜子上的东西:“林渔,帮我找一把椅子....”   然而下一刻,后背被人贴住,熟悉的男性气息侵袭而来,身后忽然伸出一条修长的手臂,将她费尽力气去够的消毒液轻而易举拿了下来。   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反应过来是谁,虞清晚顿时浑身一僵。   嗅着鼻翼间熟悉的清浅药香,贺晟的眸色暗了暗。   他的吐息喷薄在女人颈侧,哑声问:“躲我?”   热意拂耳,虞清晚忍不住颤了下,咬紧唇就要开口:“我....”   然而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林渔带着买好的清洁用具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清晚姐....”   虞清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推开贺晟。   他没防备,竟然也被她就这么推开了。   看见画室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林渔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直到看清男人的面容,她的瞳孔瞬间放得更大。   好...好帅。   林渔的视线又快速划过男人身上矜贵的打扮,钻石袖扣,还有手腕上的铂金腕表,心里又是忍不住一惊。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可是全球限量几块的手工定制表,只能在杂志上和收藏行里出现的级别。   已经不是一般的有钱人了。   这是顶级富豪啊!!   就在林渔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时,就听见男人沉声自我介绍。   “我是她丈夫。”   ???   林渔属实没想到虞清晚竟然已经结婚了。   虞清晚也觉得贺晟这么突然地过来,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贺晟却不以为意,动作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毛巾,问她:“还有哪里要擦。”   “我来。”   听见他要留下来,虞清晚眨了眨眼,问他:“你一会儿不用去公司吗?”   贺晟一边把西装外套褪去,神色如常地挽起袖口,旁若无人道。   “为贺太太服务,我的荣幸。”   一旁,林渔都忍不住听红了脸。   这种打扫卫生的活儿,让堂堂霸总来做真的合适吗?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路边的狗,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再待下去当灯泡就不礼貌了。   心梗的感觉让她完全忽略了刚刚男人口中的那句贺太太,林渔匆匆忙忙跟虞清晚说了个再见,忙不迭就从画室溜了。   这下,画室里彻底清净下来。   见他铁了心要留下来当苦力,虞清晚张了张唇,最后还是索性随他去了。   正好她也有点累了,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毛巾在桌上,消毒液也在旁边。”   给他交代了一下工具的位置,虞清晚就靠回了沙发上,当起了甩手掌柜。   几年前他们在一起时,她家里的卫生基本也都是贺晟打扫的。   知道他比她有经验多了,虞清晚很放心。   忙活了一上午,她也觉得体力有些透支。   毕竟还生着病,虽然最近状态好了些,也不能过度劳累。   她本来打算闭上眼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熟过去。   等贺晟把该擦的地方都擦完,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虞清晚窝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直到感觉到有力的手臂将她扶起了些。   她睁开惺忪的眼,只见男人的身影朝她走过来:“你收拾好了?”   贺晟应了声,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臂,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   他俯下身,放轻动作,把睡得歪倒的人扶起来。   半梦半醒间,虞清晚下意识就靠在了他臂弯里,闭着眼睛问。   “你不回公司吗?”   贺晟垂眸看着她,目光幽暗深邃。   “用完就想赶我走?”   虞清晚这下终于清醒了些。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这么过河拆桥好像是有点不合适。   她抿了抿唇,试探出声:“那....谢谢贺老板?”JȘԍ   旁人都叫惯了的称呼,从她嘴里叫出来,落在贺晟耳中,反而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女人的嗓音本就清浅,此刻刚睡醒的缘故,音调还沾染了一丝绵软。   他的眼眸涌起一抹暗色,掌心扣住她的后颈,忽而低笑了声。   “贺太太,你有没有良心。”   虞清晚被他这声笑弄得背脊发凉,却又逃离不得,只能硬受着。   他的语调听似漫不经心:“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了?知道我一分钟多贵吗。”   本来下午应该在公司处理工作,现在给她打扫了一下午画室不说,就换来句谢谢。   虞清晚哪能不知道他时间多金贵。   又不是她让他留下打扫的。   这样想着,她抿了抿唇,觉得还是贺晟倒打一耙。   这时,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指上,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   “戒指怎么没带。”   顿了顿,虞清晚诚实道:“太招摇了。”   这是实话。   那枚帝王绿钻戒几乎快要有鸽子蛋那么大,她带出门都怕被人抢了。   况且带着画画也不方便。   贺晟顿了顿,鼻尖凑近她,缓和了语气:“还不肯原谅我?”   静默片刻,虞清晚抿抿唇,抬起美眸看他,语气依然轻轻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不饶人。   “那你说,你哪里错了。”   贺晟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地盯着她。   “贺太太,是你不给我名分。”   语气里还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委屈。   虞清晚眨了眨眼。   好像当时结婚前的确是她说不要公开来着。   见她不说话,贺晟眸色微敛,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虞姝几年前帮贺家办过一件案子,仅此而已。”   他没有说太多,只用一件案子带过。   虞清晚知道,贺晟这样的性子,从来不屑于扯谎。   他既然已经亲口跟她说没有,那她就不会再怀疑。   虽然直觉告诉她,贺晟好像还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但他不愿说,那她也不会逼问下去。   因为她也有事情瞒着他。   不说,或许也是另一种保护。   见她静默不语,男人微凉的长指扣住她的下巴,又逼近她几分,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漆眸噙着她的影子。   “信不信我。”   贺晟的眼神几乎逼视般的勾引,不依不饶地追着她的视线。   好像她再不说信,他就要采取强硬手段了。   想起那天虞姝在机场里耀武扬威的样子,虞清晚就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膈应。   他哪里招来那么多烂桃花。   下一刻,虞清晚抿紧唇,一双美眸望向他。   她故意道:“不信。”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俯下身靠近,仿佛耐心彻底宣布告罄,逼得她彻底无处可躲。   狭窄的沙发上,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密不透风。   男人俊美深邃的五官陡然在面前放大,心脏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过近的距离。   虞清晚的心跳声也不受控地变得急促起来。   只听见他低笑了声,“贺太太,醋味好大。”   贺晟抓着她的手腕,落在腰腹处紧实的线条。   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炙热的体温,指尖仿佛被烫到一般蜷起。   外面的月光盈盈照进来,虞清晚微微侧过眸,看见男人浓密的睫羽低垂下来,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处阴影。   他狭长的眼尾微挑,莫名轻佻。摁着她的手,衬衫纽扣冰凉,指尖碰触上去,让她心尖发颤。   “清白的。”   贺晟的嗓音低哑着,气息落在她敏感的耳蜗,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蛊惑。   “跟我回家,验验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怎么回事,烧到我了贺老板   他色you玩不起。   *这章7k多字算加更啦,kisskiss~   感谢在2022-12-08 16:39:43~2022-12-09 16: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桑延yyds、Babyar-、不可理裕、阿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20瓶;睡个好觉。15瓶;你的南仁11瓶;半山.10瓶;第七页序_7瓶;61028785 3瓶;香草味的气泡、ashore、金猪啵崽2瓶;风吹幡动、Gonemsh、YSSA、阮悦悦悦子、歪歪、灰灰、御你奶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谢谢老公。◎   回家....验验?   一股热意直冲脸颊,他说的话实在太有歧义,还是手下轻佻放荡的动作,暗示意味太强。   虞清晚觉得自己快疯了。   下一刻,敲门声忽然急促响起,一道熟悉的年轻男声响起,充满了不耐烦和急切。   “虞清晚,给爷开门。”   暧昧交织的氛围瞬间被打碎,虞清晚瞬间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   是容熠的声音。   容熠怎么会突然到这儿来?他不是还在国外出差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虞清晚一下把身前的人推开,然后拉着贺晟远离门口。   视线飞速环顾了一圈,画室里还有个狭小的储藏室能藏人。   “快,储藏间里可以躲一下。”   还没等反应过来,贺晟就已经被她拉到储藏间门口。   他顿时拧起眉,刚要开口,就见虞清晚目光恳求地看着他,放软语气道:“贺晟,你先进去躲一下好不好....”   她怕容熠的暴脾气跟贺晟撞上,刚装修好的画室恐怕都要被他们拆了。   灯光下,女人的美眸透着哀求,贺晟的心口都蓦地陷下去一处,眼梢的戾气褪去了些。   薄唇翕动了下,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储藏室的门就被无情合上。   ......   刚把储藏室的门关上,虞清晚就急忙去给容熠开门。   门外,只见容熠一身名牌风衣,黑色墨镜架在鼻梁上,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公子哥的盛气毫不收敛。   虞清晚一开门,他便毫不客气地抬脚进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黑着的俊脸:“要不是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你和贺晟结婚的事儿还打算瞒我多久?”   虞清晚顿时心虚地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从她和贺晟结婚到现在,容熠回到美国处理公事,她就一直联合老宅的管家一起瞒着容熠,假装她还住在老宅。   没想到容熠会突然回来,就这么被拆穿了。   容熠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起,绷着脸问她:“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贺晟威胁你.....”   没等他话说完,虞清晚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否认:“不是。”   想到贺晟还在,她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停顿片刻,虞清晚还是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容熠认真道:“是我自己想嫁给他。”   闻言,容熠差点被气笑了,合着他回来时告诫她的话都白说了。   “你是被他下蛊了?”   容熠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死心眼。   为了一个男人被困在容家那么多年,现在还主动送上门被困一辈子。   可虞清晚的性格他也了解。   看着好说话,实际死轴,认准了什么就不回头。   现在她已经迈出了那一步,别人说什么都晚了。   画室里安静了许久,最后还是容熠先认了输。   他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虞清晚,“没出息。”   知道容熠是真的关心她,虞清晚心里泛起些愧疚来,又小声说:“对不起啊容熠,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   她是害怕容熠的脾气本来就暴躁,万一和贺晟撞到一起,两个人简直就是火星撞地球。   一开始,她也觉得,曾经和他那么歇斯底里地分开后,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可偏偏,他们还是走到了现在。   她下意识朝着储藏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口像是被什么暖洋洋的情绪涨满了,虞清晚唇角不自觉弯起,眉眼在灯色下更显柔和。   “你放心,贺晟他..对我很好。真的。”   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待她更好。   见她说的不像是勉强,容熠的脸色总算比刚进门时缓和了些许。   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了。   要是让他知道贺晟对她有半点不好,他就立刻把人打晕带到美国。ɈȘǴ   如此想着,容熠转移话题问:“外面天黑了,你回哪。”   虞清晚想了想今晚的安排:“去我朋友家里,她弟弟今天过生日。”   容熠扔下一句:“我送你。”   虞清晚忍不住瞟了眼储藏间的方向,心虚道:“那..那你先下去吧,我拿一下东西。”   容熠没怀疑,起身下楼等她去了。   等人出去了,虞清晚才忙不迭回到储藏室门口。   刚一打开门,后腰就被里面的人一把扣住,反手抵在墙上。   男人眉眼沉沉地盯着她,透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贺太太,我是你情夫吗?”   明明合法持证,偏偏被她弄得跟偷情似的。   他有这么见不得人?   越想,贺晟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知道他的占有欲多强,虞清晚抿抿唇,放柔语气解释:“我也没想到容熠会突然过来....”ĴSǤ   贺晟冷着脸打断:“跟我回家。”   眼看着自家太太被别的男人带走,当他死了吗?   听见他的话,虞清晚细眉拧了拧,为难道:“今晚嘉赐过生日,我都答应好了回去陪他们一块吃蛋糕,不能爽约。”   贺晟的脸色瞬间更沉,眼里积蓄着黑压压一片狂风暴雨,宣告着耐心即将告罄。   见状,虞清晚无奈,只能轻声哄着他:“明晚我回家好不好?明天下午我去一下画廊,然后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   还没等贺晟开口,她就一鼓作气地踮起脚,飞速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把画室的钥匙塞进他手里。   “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下门,谢谢老公。”   话音落下,听见那个称呼,男人的身体顿时僵了下。   说完最后那句,虞清晚红着脸转身就跑,完全不敢回头看贺晟的表情。ͿȘǦ   “砰——”   画室的门被合上,重归安静。   等人都走了,贺晟才缓过神来。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腹碰了下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深邃的眸色里涌起几分莫名的情绪,喉结动了动。   刚才叫他什么?   -   虞清晚拿着给秦嘉赐的礼物匆匆下楼,坐上容熠的车,然后告诉他地址。   容熠设置好导航,发动车火。   车开出一段,他打着方向盘,语气微微严肃了些。   “你之前让我帮你调查的事,有消息了。”   虞清晚一愣,连忙转头看向他。   容熠皱着眉,“有人说沈知瑾四年前在临城火车站出现过,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坐上火车,容钦华的人就追过来了。她匆匆忙忙从火车站逃跑,在附近租了一辆车开走了。后来就再没有人见过她。”   这么多年过去,一个活人消失得渺无音信,只有一种可能。   哪怕她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接受。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虞清晚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口的涩意。   很快,车就到了秦悦柠家楼下,容熠提出送她上去,手里帮忙拎着给秦嘉赐路上买的蛋糕和礼物。   两个人坐电梯上了楼,很快,秦悦柠就从里面打开房门,她穿了身卡通睡衣,头发随意用鲨鱼夹夹起,显得有些娇憨。   抬头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和容熠的视线对上,两人的表情皆是一变,异口同声。   “是你?”   “是你?!机场变态?”   秦悦柠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清晚,他..他是....”   虞清晚见两人明显不对劲的神色,也懵了一下。   “他是容熠,我跟你提起过的,我弟弟。”   她茫然地眨眨眼,“容熠,这是悦柠。”   看着屋里熟悉的脸,容熠冷笑了声,完全没有多留下去的意思。   “我走了。”   把买来的蛋糕和变形金刚玩具往玄关一放,容熠转身就走,留下虞清晚呆怔在原地。   进了屋,秦悦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才开始忿忿给虞清晚解释。   “就是我半个月之前不是去出差了吗,我就没跟你说这事儿。”   其实和容熠的初遇的确是个乌龙。   半个月前,秦悦柠在外出差,在机场卫生间里遇到变态偷窥。   她刚从女厕所追出去,就看见一个男人脚步飞快地往外走。   周围没有别人,秦悦柠直接认定了就是眼前的男人就是厕所偷窥变态狂,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巴掌,破口大骂,为女性伸张正义。   最后把机场的保安都引了过来,才发现自己找错人了,真正的偷窥狂早就趁着骚乱躲进了男厕所的隔间里。   而容熠则是莫名其妙被当成了色狼,当众被骂色狼变态扇了一巴掌不说,那天他还有一场重要宣讲会,最后被拍了几层粉底才勉强盖住巴掌印,脸色黑得要死。   这件事最后影响了容熠赶航班,秦悦柠主动提出补偿他,却没想到男人冷嗤了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十分钟三百万,你觉得你赔得起吗?”   这句话当时让秦悦柠火气直冒,愧疚全无。   听完整个故事的虞清晚顿时恍然大悟,没想到两个人的相遇居然这么戏剧,而且第一次见面就结了仇。   难怪刚刚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ɈŞɢ   秦悦柠撇撇嘴,越说越底气不足:“那我又不是故意的嘛,当时也给他赔礼道歉了,谁叫他那么小气.....”   下一刻,她又重振精神,一甩头道:“无所谓,反正以后避免见面就行了,不然我怕我又忍不住抽他。有钱了不起啊?”   秦悦柠最讨厌看见容熠那种有钱人公子哥的做派。   不接地气,目中无人。   不管,她这种平凡社畜就是仇富。   一旁的秦嘉赐正在兴奋地拆开容熠拿来的变形金刚,一边忍不住出声:“姐,你打人的力气多大,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秦嘉赐摆弄着玩具,小大人似的语气说:“那个哥哥被你扇完一巴掌还能独立行走,已经很厉害了。”   “.......”   秦悦柠差点撸起袖子气得炸毛:“就你会说,玩你的玩具去。”   虞清晚忍不住失笑。   她还没告诉秦悦柠,容熠现在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现在容熠回国了,恐怕两个人免不得也会在公司遇到。   眼下看来,两个人结怨不浅,她还是换个合适的时机委婉地告诉秦悦柠比较好。   -   与此同时。   一辆纯黑迈巴赫从公司大楼驶出,平稳行驶在夜色里。   透过后视镜,岑锐观察了下后座的人的神情。   奇怪,明明太太没跟着贺总回家。   但好像贺总的心情貌似也不差?   他轻咳一声,打破车内的安静:“贺总,你之前让我去查的,有了一些眉目。”   回过神,贺晟从文件里抬了抬眼:“说。”   岑锐:“当年太太是被一个中年男人送到福利院的,我拿了照片给当时福利院的员工辨认,确实是虞逸德。”   “当年虞家夫妇意外出事,虞逸德作为虞家夫妇的亲弟弟,借口抚养幼女,接手了虞家的公司,对外说是把孩子送到了国外抚养,实际应该是送到了福利院,之后便彻底不闻不问。”   和贺晟预料之中的差不多。   沉吟片刻,他敛了敛眸,沉声说:“这件事先别让太太知道。”   “是。”   岑锐的语气沉重几分:“还有沈知瑾女士的下落,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临城,但现在目前还没查到新的线索....”   这几年里,贺晟一直在让人追查沈知瑾的下落,可却始终一无所获。   “还查到了一件事。贺董事长四年前,也曾经到过临城,原因还不清楚。”   贺晟冷声吩咐:“继续查。”   -   清湖雅苑。   夜里,偌大的别墅里空空荡荡,管家和佣人见贺晟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到了家,贺晟回到书房里继续处理白天的公务,兔子趴在笼子里,安安静静呆在一旁,红宝石般的眼睛望着书桌后的男人。   没一会儿,佣人就小心敲响书房的门,拿进来一个盒子,恭敬道:“先生,这个好像是太太的快递,下午送过来的。”   贺晟没抬眼,淡声说:“放那吧。”   等处理完手上的文件,贺晟合上电脑,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侧眸,余光瞥见刚刚佣人送上来粉色包装的盒子,视线微微一顿。   内衣店?   贺晟神情自若地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眉梢挑了挑,狭长的眼眸轻眯起,盯着里面暧昧至极的小物件。   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挑起那枚铃铛,在指尖缠绕了一圈,眸色变得晦暗幽深,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铃铛。   轻轻晃动了下,铃铛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书房里。   盒子里还躺着一条黑色吊带睡裙,设计相当大胆,显然不是虞清晚平时会穿的风格。   看来是别有目的。   想象了一下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的模样,贺晟的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下,眼眸涌起一抹更深的暗色。   这时,躺在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声。   回过神,贺晟随手拿起手机,看见是贺明绯发来的短信。   贺明绯:「明天你和清晚要不要也一块来度个假?日式温泉山庄,我这还有两份邀请函。就当是给你们夫妻俩度个蜜月了。」   书房灯色柔和,映照得男人的神色晦暗不明。   看着那条短信静默片刻,他抬手回复:「去。」   作者有话说:   冷知识,铃铛不只可以带....   我真!的!不想再被锁了!!暴风哭泣   感谢在2022-12-09 16:57:08~2022-12-10 16:3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3个;桑延yyds、下雨了睡觉z、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0瓶;佳妮喜欢月亮10瓶;偷个猪、xiaoxiongwein 5瓶;第七页序_、香草味的气泡3瓶;ashore、风吹幡动、歪歪、DvemiF9、Gonems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恭喜太太,得偿所愿。◎   临近年末,临城的第一场雪还没下,温度却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了下来,医院里人满为患,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开来,却意外让人觉得安心。   医生低头看了看检查报告,对虞清晚温声叮嘱:“最近血小板指数还算平稳,看来调养的不错,这个月就不用再过来输血了。等年后再来复查吧。平时还是要注意不要受伤见血,药还要坚持喝啊。”   还好,病情没有恶化。   虞清晚轻轻松了一口气,唇角挽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我记住了,谢谢医生。”   医生也笑:“不客气。祝你明年身体健康。”   出了医院,虞清晚抬眸望向马路两边光秃秃的树干,明明萧条无比的景象,竟然也觉得是好看的。   大概是因为,她期待着看到这些树在春天时发芽的情景。   她相信,她会看到的。   从医院出来,虞清晚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直接打车去了一趟画廊。   “清晚,我和另一个合伙人商量过了,打算把半个月后的首场画展改成你的个人画展首秀。到时候会邀请很多业内人士过来,这也是你让你进入大众视野的好机会。”   闻言,虞清晚顿时一怔,难以置信地抬起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个人画展?”   唐芷妍微笑点头肯定她的话:“是的。”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砸在虞清晚头上。   个人画展对一个画家来说意义非凡,她从没设想过能有这样的机会。   原本虞清晚以为,她被困在容家那么久,又没有学历,想要走这条路一定会异常艰难。   她惊喜地有些哽咽:“谢谢你唐小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见虞清晚激动的样子,唐芷妍又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别客气清晚,你本来就值得。我相信这次画展一定能让你在行业里崭露头角,你有这个实力。”   她又体贴询问:“只是现在拿来参展的画作数量还不够,可能还需要几副,画展的全部细节你都可以自己来决定想怎么弄,我全程协助。你看你时间上来得及吗?需不需要把画展的日期往后延?”   虞清晚顿了顿,抬眸坚定道:“不需要,我应该可以完成的。”   唐芷妍欣慰地点点头,“那好,我们先确定一下画展的主题吧。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虞清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有。”   她很早以前就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她有机会举办一场个人画展,主题只会是那一个。   自由,生命,和爱。   -   一直在画廊呆到下午四点,虞清晚才和唐芷妍一块儿敲定下来了一部分事宜,包括画展的主题,会场的装修风格等等,一切都交给她自己来决定,细碎繁琐的工作不少,时间也很紧凑。   这是她第一次举办个人画展,她一定要亲力亲为把一切办好。   等忙完她才有时间去看手机,发现一通贺晟的未接来电。   虞清晚刚要给他回拨过去,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她摁下接通键,男人低沉清冽的声线混杂着微弱的电流声传过来。   “怎么没接电话?”   虞清晚捂着手机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轻声问她:“刚刚一直在忙,怎么了吗?”   听到她的语气明显比平日里轻快,贺晟心里了然怎么回事,却还是主动问:“发生什么了,这么高兴?”   就算贺晟没主动打电话过来,虞清晚也打算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她忍不住扬起唇,语气雀跃:“我要举办个人画展了,就在下个月15号。”   电话对面,贺晟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垂眸看着脚下的风景。   听着电话里女人欢快的语气,也能想象到她现在有多高兴,男人的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冷戾的眉眼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恭喜贺太太,得偿所愿。”   听到得偿所愿四个字,虞清晚忽然怔住。   像是某处尘封的记忆忽然被揭开了一角,思绪霎时涌回几年前的某个春天。   贺晟陪她去看美术馆里的某一场画展。   他不懂画,也对这些所谓的艺术毫无兴趣,纯粹是因为她喜欢,他才耐着性子陪她去看。   虞清晚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画作,不禁生出一阵向往。   “贺晟,我也好想拥有一场自己的画展啊。”   少年声线清冽,回答她:“会有的。”   她侧过头看向他,语气透着几分低落:“可如果以后没有人找我,几十年后我也是个没名气的画家....”ĴŜǤ   贺晟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淡声说:“我给你办。你想办多少场就办多少,想去哪办,都可以。”   少年语气笃定,仿佛若干年后,他一定会实现这个承诺。   虞清晚心口一烫,故意又问他:“那如果没有人来看怎么办?”   贺晟挑了下眉,侧眸看向她:“我不算人?”   她眨眨眼:“那等我们老到七八十岁了,走不动路了,还怎么办画展....”   贺晟不假思索地答:“那就在家里办。我看。”   就算有一天他们变老,走不动路了,他也会坐着轮椅在下面看着她。   他会当她一辈子的观众。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却还是能无比清晰地记得他说过的每句话。   他也还记得,画展是她的愿望。   电话里一片安静,虞清晚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只觉得心口一片滚烫,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眼眶也开始发酸。   她努力克制着此刻汹涌的情绪,下一刻就听见贺晟在对面低声开口:“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泡温泉,贺明绯的朋友给了两张邀请函,一家温泉山庄。”ɈŠĢ   听到温泉,虞清晚怔了下,想了想今晚没什么事,便答应下来:“嗯,我可以。不过我可能明天一早就得回来,画展的事还没弄完。”   贺晟嗯了声:“一会儿贺明绯去接你,公司临时有会,我晚点过去。”   “好,那我先去等你。”   挂掉电话,虞清晚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一件事。   温泉...   要是泡温泉的话,那她今晚是不是有机会看到他身上的纹身了?   -   贺明绯朋友新建的温泉山庄位于临城郊区的隐茗山上,开车过去大概一个多小时左右。   接上虞清晚,两人抵达时已经将近晚上六点。   酒店的服务生带着她们穿过木制长廊,看着院子里的假山流水,贺明绯笑着开口:“清晚,你看这里环境还不错吧。山里的风景好,而且这里还有药浴,听贺晟说你身子弱,经常泡药浴对身体也有好处。”   她的语气轻快,没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端庄:“楼下还有新鲜的日料,我们等会可以一起去吃....”   还没等虞清晚开口回答,前方就响起一个男人轻佻的声音。   “呦,这不是我的夫人吗?”   循声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对面,体型瘦长,一身名牌休闲装,五官还算端正俊朗,眉眼里却透着一股精明和阴寒,商人气息很重。   看清来人的瞬间,贺明绯的脸色变了:“你怎么会在这?”   宫彻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欣赏着她慌乱的神情,满意地笑了。   “怎么,夫人这么不想看到我啊?”   贺明绯攥紧指尖,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一阵刺痛瞬间蔓延开来。   她目光戒备地看着他,冷声说:“宫彻,我警告你,我早就已经提出离婚了...”   宫彻慢悠悠笑了声,打断她:“可惜,离婚协议我没签啊。”   正说着,男人的目光定在了虞清晚身上,眼神里蓦地升起一抹兴致和玩味:“这位小姐是....”   他的视线实在不怀好意,虞清晚顿时皱紧了眉。   注意到他看向虞清晚,贺明绯脸色瞬间变得紧张,厉声呵斥道:“宫彻,她是贺晟的太太!”   她用身体挡住宫彻的视线,把虞清晚护在身后,警告道:“你要是敢动她,贺晟会怎么样,你最好想一想。”   闻言,宫彻的脸色果然一变,不得不收回落在虞清晚身上的视线。   他又咬紧牙关看着贺明绯,冷笑道:“贺明绯,你以为离婚就能逃离我了吗?做梦。离婚协议我还没签字,大不了就这么耗着。我不同意,你以为这婚离得成吗?”   “放心,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耗着。”   说完这句,他就大摇大摆地从两人身边经过,气焰嚣张,临走前的目光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虞清晚。   贺明绯细眉拧紧,警惕又戒备地瞪着他的身影。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走廊,贺明绯紧绷的身体才终于微微放松下来。   虞清晚关切的目光望着她,语气担忧:“明绯姐,你没事吧?”   贺明绯无力地闭了闭眼,嗓音透着疲惫:“对不起清晚,今天吓到你了。我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他,我以为他人还在国外。”   虞清晚摇摇头,轻声安抚她:“没事的,刚刚那个男人...”   贺明绯扯了扯唇角,艰难冲虞清晚露出一个笑容。   “他是我前夫。”   -   两人回到贺明绯的房间里,虞清晚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目光担忧地望着她。   将温热的茶杯捧在手心里,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热意,贺明绯才终于彻底稳住心神,放松下来,开口将一切对虞清晚娓娓道来。   “前两年父亲得了重病,贺珏不小心签了一份跨境合同,合同里被人设了陷阱,贺家的生意出了很大的纰漏,没法填补,只能向宫家寻求帮助。所以我答应和他结婚了,商业联姻,各取所需罢了。”   “后来阿晟回了贺家,接手了集团,贺家历代的产业才不至于被旁枝和外人瓜分。”   贺明绯顿了顿,声音里染上哽咽,艰难地继续道:“宫彻这个人,利欲熏心,做事不择手段。当年阿晟出车祸的事就是和宫家有关,他的控制欲很强,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今年年初我就已经提了离婚,但被他拒绝了。”   她垂下眼睫,藏起眼底的隐忍和挣扎,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   “贺氏的生意一直和宫家牵连着,数十年的利益捆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所以离婚的事就这样被他一直拖着。贺晟也一直在帮我想办法找律师,只是还没解决。”   说着,回忆起那段日子,贺明绯闭上眼,拼命克制着那阵颤抖。   片刻,她扯了扯唇角,轻声说:“清晚,所以那天你回贺家,我看见你和阿晟相处,知道你们彼此都有感情,这样就很好。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太痛苦了。”   虞清晚喉间一紧,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只是听贺明绯这样轻描淡写地描述,她也能想象到当时贺明绯答应结婚时有多么身不由己。   并不是每个人的婚姻都能遂自己的心意,嫁给想嫁的人,得到一桩美满的婚姻。   人人都有难言之隐,虞清晚能理解她此刻的无助。   因为容钦华去世时,她也是同样的心情。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知道能嫁给谁,也不想随便找一个人结婚。   如果贺晟没有回来,她现在或许也在经历和贺明绯一样的痛苦。   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   半小时后,从贺明绯的房间里出来,虞清晚打算去楼下前台问问有没有安神精心的香薰,拿回去给贺明绯点上。   没想到刚一出门,走过一个转角,就看见一道熟悉的男人身影。   看清来人,虞清晚惊讶出声:“谈医生?”   谈砚抬了抬眼,镜片后的眼眸弯起,俊颜温和。   “清晚,好巧。”   直觉告诉虞清晚,那天宴会时她注意到的细节一定不是错觉。   谈砚出现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是巧合。   虞清晚犹豫了下,就在谈砚即将离开前,果断开口叫住他。   “谈医生,刚刚我和明绯姐在这里遇到了她前夫....”   闻言,谈砚脚步一僵,立刻沉声问:“她现在在哪?”   虞清晚答:“在房间里。”   他皱紧眉,抬脚便要走:“我去看看她。”   想到那晚谈砚领口的那抹口红印,又见他此刻紧张的反应,如果说刚刚还只是怀疑,那现在虞清晚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不是表面上的那样。   虞清晚思索了下,开口叫住他,把手里的房卡递给他。   “谈医生,这是房卡。”   谈砚停下脚步,微怔了下,随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虞清晚笑了下:“不客气。”   -   谈砚拿着房卡找到房间,刷开房门,只见女人穿着一身墨色长裙,独自抱臂站在落地窗前出神,神色透着几分黯然。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贺明绯回过头,原以为是虞清晚回来,看见来人,她忍不住愣了下。   “你怎么来了?”   谈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清隽的眼眸沉着,抬脚走近她。   “他又来纠缠你了?”   闻言,她难堪地咬紧唇,别开视线,温婉的语气难得流露出几分坚决,好像这样就能跟他划清界限。   “谈砚,这是我自己的事。”   谈砚垂眸盯着她,温和的面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他声线微冷,紧紧盯着她:“你到底还想逞强到什么时候?”   贺明绯眼睫轻颤,移开视线不看他,故作冷淡道:“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   见女人依然是那副固执又倔强的模样,谈砚镜片后的目光微不可见地黯了黯。   “如果我早两年回来,你嫁的人会不会是我。”   贺明绯眼睫颤了颤,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眸看他。   “没有如果。我已经结过婚了,离婚协议现在宫彻还没签字。你现在就赶紧从我的房间离开.....”   说着,她便抬脚从他身边离开。   擦肩而过的一瞬,纤细的手腕被他一把扯住。   紧接着,男人清冽的声线从身旁响起,莫名透着沙哑。   “你觉得我在乎吗?”   话音落下,贺明绯难以置信地抬起眸,只见男人唇线抿紧,一向清冷克制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厉色。   “这婚你自己离不了,我帮你。”   -   山庄室内酒吧,几座台球桌旁摆满了洋酒,几个年轻男人凑在一起喝酒玩乐。   又是一杆歪了,宫彻烦躁地把台球杆一扔,扯了扯领口,一身醉醺醺的酒气。   “贺明绯那个婊子,当初贺家出事,还不是他们贺家来求我,卖女儿才撑过去那段时间。要不是贺晟回来,他们贺家早不知道在哪了。”   一旁的好友抬了抬眉梢:“你说你见到贺晟的太太了?听说之前在燕城露了个面,贺晟藏得可够严实了,看来确实宝贝得不得了。”   “容家捡回来的那个养女,没什么家世背景,也不知道怎么把贺晟的魂给勾了。”   一提起来,宫彻轻眯起眼,回忆起刚刚见到的人,冷笑一声。   “贺晟不过是个被贺家捡回来的野种,现在也压到我的头上了....”   好友的脸色顿时一变,出声制止:“你喝醉了,别说了。”   -   虞清晚和前台要了香薰,让前台一会儿送到贺明绯房间里去。   正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虞清晚正想着要不要给贺晟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就听见面前响起一道声音。   “呦,贺太太。”   没想到竟然会在走廊里迎面撞上宫彻,虞清晚顿时细眉拧起。   宫彻的脸涨红一片,衬衫领口散开着,显然是喝了酒。   他舔了舔唇,目光直勾勾盯着女人姣好精致的面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既然是贺晟的夫人,那怎么也得按辈分叫我一声姐夫。下午都见过面了,现在装不认识也不礼貌吧。”   虞清晚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恶心,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就走。   可还没等她走掉,就被宫彻一把拽住手腕。   没想到他会突然上手,虞清晚瞳孔放大,立刻斥道:“放手!”   掌心的触感细腻柔软,宫彻顿时心里升起一股燥热。   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屑:“贺晟要是敢动我们宫家,早就动了。他在燕城再怎么目中无人,还不是照样得对我客客气气。他太太给我玩一晚上怎么了.....”   “放手!”   闻言,虞清晚更拼命用力地挣扎,试图摆脱男人的控制,奈何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很快就被他推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墙缘锋利,与手臂接触的瞬间,虞清晚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割裂的刺痛,隐隐发着麻。   她慌乱地垂眸看去,果然看见手臂上出现了一道伤口,滴滴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呼吸仿佛瞬间被什么扼住了。   完了,流血了。   就在她慌乱无措时,只听见一阵沉稳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怎么回事?”   看见贺晟来了,宫彻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听见熟悉的声音,虞清晚瞬间从慌乱里回过神来,抬起头,便看见贺晟来了。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的声线微微发着颤:“贺晟..我流血了....”   下一刻,人就被他打横抱起。   贺晟的侧脸紧绷着,抱着她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泄漏出男人此刻的慌乱。   他的嗓音听起来依旧沉稳,安抚着她慌乱无助的情绪,他顾不上别的,脚步飞快地抱她离开。   “没事,别怕,有我在。”   听着他的声音,感受到男人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虞清晚慌乱不安的心才微微安定下来些许。   感到血液从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不自觉咬紧了唇,靠在他怀里。   刚过了一个转角,便撞上谈砚从贺明绯的房间里出来。   见到虞清晚手臂上的伤口,谈砚神色一变,嗓音镇静:“先进来,我帮她止血。”   谈砚动作迅速地拿出房间里的急救药箱,翻出药品给她止血。   上了药,流血的趋势依然不停,谈砚神情微微严肃,又快速用按压法止血。   浅浅一道划痕,伤口并不算深,血流了一会儿就慢慢止住了,但虞清晚的脸色还是白了几分。   谈砚终于松下一口气,细心地帮她把纱布系好。   “好了,没事了,血已经止住了。”   虞清晚靠在沙发上,嗓音虚弱:“谢谢谈医生。”   细白的手臂被绑上一截纱布,在灯下透着几分脆弱易碎,看着这一幕,贺晟的目光越来越暗。   他压抑着那抹戾气,低声说:“在房间里呆着,等我回来。”   她乖顺地点点头:“嗯。”   安置好虞清晚,贺晟转身离开房间。   出了门的一刻,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怖。   -   山庄的户外泳池旁,宫彻早已被保镖控制在了那里。   十二月的季节,冷风呼啸,宫彻只穿了一件衬衫,此刻已经被冻得牙关打战,刚才的酒劲散了七七八八。   他咬牙切齿:“贺晟,你敢让人绑我...”   听见传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还没看清,头发就被人扯住,被人从身后用力摁进泳池里。   泳池水咕噜咕噜灌进肺里,窒息感瞬间淹没吞噬过来。   户外泳池的水冰冷彻骨,平静的水面立刻激起一朵朵水花。   宫彻挣扎着,却被那股强劲的力道摁得动弹不得,就在他即将无法呼吸的前一秒,又被人拎了出来。JŠĠ   贺晟半蹲下身,凌乱的碎发下漆眸布着血丝,浑身上下都是可怖的戾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颇为愉悦地勾唇,笑着问:“帮你醒酒,不谢谢我?”   宛如寒潭般的眸底毫无温度,对上贺晟的视线,宫彻被冻得打了个哆嗦,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一股股地往外吐水,狼狈不堪,意识恍惚得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当年他们富家公子哥在一块玩那些变态玩命的游戏,其实要属贺晟玩得最狠。   燕城圈子里都清楚,贺晟逢赌必赢,各种游戏也是一样。   因为他玩起来不要命,不给自己留退路。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孤注一掷的胆量。   这些年贺晟接手掌权贺家,戾气收敛了不少,与宫家的生意打交道时,表面倒也算得上客气。   以至于宫彻忘了,贺晟原本是个什么脾性。   他就是匹狼。   宫彻艰难地粗喘着气,如丧家之犬一般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出声:“贺晟..你敢动我....”   贺晟冷声:“是你自己找死。”   宫彻嘴角流出血,五脏六腑都跟着揪痛:“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贺晟笑了声,一把拽起他的袖口,声线狠戾。   “既然知道,还敢碰她?”   想到她躺在他怀里流血的样子,他闭了闭眼,心口的恐惧几乎快要将理智吞没,脖颈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起,漆眸底的戾气肆意叫嚣着。   “宫彻,我要你的命。”   -   等谈砚赶到时,泳池里的水已经被染上淡红色。   周围一阵死气沉沉,只有宫彻苟延残喘地趴在地上,贺晟拽着他的衣领,眼尾猩红,拳头依然在往下落。   见状,谈砚顿时脸色一变,赶忙上前拦住贺晟即将落下的拳头。   “贺晟,够了!”   再打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来。   谈砚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失控成这样。   只是看见虞清晚流了血,他就疯成了这样。   见贺晟的动作依旧不停,整个人已经处于失控边缘,谈砚急得脱口而出:“你太太还在房间里等你。”   这句话一出,男人的动作终于停住。ͿȘɢ   仿佛能令他找回理智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暴戾的暗光在他眸底一点点褪去,残存的理智回了笼,嗜血的重色慢慢从他眼里消失。   他松开宫彻的衣领,鲜血顺着冷白的指骨慢慢流淌下来,透着病态般的诡谲。凌乱微湿的碎发垂在额前,眼眸如夜色幽深晦暗。   知道贺晟终于冷静下来了,谈砚沉着脸:“把他交给我。你回去陪你太太。”   贺晟直起身,随手甩掉手背上沾着的血,侧脸轮廓冷硬分明。   经过谈砚身边,他哑声开口:“不用顾及宫家,我留他够久了。”   “嗯。”   贺晟离开后,谈砚走过去半蹲下来,把刚刚带来的那份文件放在干净的地上,指骨敲了敲地上。   “离婚协议,现在签了。”   血污迷蒙了眼前的视线,宫彻艰难地抬头,看见那份离婚协议,又抬头看向眼前斯文温润的年轻男人。   他笑了一声,血从鼻孔里流淌下来,面容扭曲又狰狞:“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贺明绯,她现在就是个被老子玩烂了的破鞋...”   话音未落,领口再次被人一把拽起。   谈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镜片后折射出一抹冷光。   他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宫彻,你想试试我的手段吗?”   作者有话说:   贺老板不疯起来的时候还是很理智的   发起疯来另说   感谢在2022-12-10 16:30:07~2022-12-11 16:4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h涵h涵h、可以个头梓、不可理裕、酸酸酸酸梅#、Lyn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0瓶;端猪蹄10瓶;61028785 5瓶;第七页序_3瓶;风吹幡动、歪歪、ashore、Gonemsh、御你奶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带晚晚回家。◎   不多时,服务生将晚餐送进了虞清晚的房间里。   除了新鲜空运来的日料,还有一小壶清酒。   想到贺晟一会儿就会回来,她想看他的纹身,可能需要一点酒精壮壮胆。   虞清晚咬了咬唇,有些蠢蠢欲动。   她只偷偷喝一点,不被贺晟发现就好了。   日式清酒入口辛辣,回味沾着米香,比她想象的口感要好喝许多。   不知不觉的,虞清晚就喝了小三杯下肚。   意识隐隐有些飘忽,但晕得不厉害,还是清醒的。   趁着贺晟回来之前,她就赶忙毁尸灭迹,把杯子洗干净倒扣回去。   很快,门口响起窸窣声响。   贺晟回来了。   “你回来了?”   虞清晚眨了眨眼,发现他换了一身衣服。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嗯。”   哪怕他换过衣服,虞清晚依然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还有那阵戾气。   她对他再熟悉不过,知道他必然是做完了什么才回来了。   贺晟侧眸看着她,哑声问:“伤口还疼不疼?”   虞清晚摇了摇头,眼睫动了动。   静默了下,她抬起眸,对他说:“我们去泡一会儿温泉吧。”   贺明绯让人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面有单独的温泉池,就在庭院里面。   虞清晚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可能也需要一些方式缓解一下。   刚刚看见她受伤,他比她更怕。   贺晟看了看她手臂上的纱布,抿唇拒绝:“你手上伤了,不行。”   虞清晚垂下眼睫,嗓音有些软,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不碰到水就好了,我把胳膊露在外面,不会沾水的。要不今天就白来了....”   明天她就得赶回市区继续筹备画展的事,肯定不会再住一晚了,白来一趟确实很可惜。   灯色柔和,女人的眼眸亮亮的,那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贺晟无可奈何地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妥协了。   虞清晚先进房间换了泳衣。   她没自己带泳衣过来,是酒店的人准备的,一件白色的绑带泳衣,上下是分离的,后背是镂空的设计,比基尼的设计,所有的安全感只来自于背后细细一条带子。   虞清晚没穿过这么暴露的泳衣,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么穿出去,纠结了半天,还是披上了一件单薄的浴袍。   等她换好衣服走到院子里,贺晟还没出来。   她连忙解开浴袍进到池子里,将脖颈以下的部位都藏在水里,然后将受伤的那只胳膊搭在温泉池的边缘,这样就不会沾到。   温热的水流瞬间将她的全身包裹着,暖洋洋的感觉慢慢流淌到四肢百骸,催化了几分刚刚的酒意,热意汹涌翻滚。JSĢ   很快,虞清晚就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的呼吸不自觉屏紧,默默又往水下埋了一点,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ͿŜǤ   贺晟盯着她通红的耳尖,弯下腰,轻松将她人抱起来。   她太瘦了,抱起来坐在他身上的重量真就跟抱了只兔子在怀里差不多。   腰肢软得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斜坐在他的腿上的姿势,她的手臂就能顺势搭在他的肩上,不会沾到温泉水,只是过于暧昧罢了。   虞清晚发现贺晟也披了件薄浴袍下水,上半身没如她所愿地裸.露出来。   她轻咳了声,不想把目的暴露的太快,于是试图找一个话题缓解此刻的气氛:“姐姐和谈医生,是不是...”   贺晟轻应了声,幽暗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嗯。”   虞清晚茫然地眨了眨眼,又好奇问:“那他们是什么时候...”   贺晟没打算瞒她,淡声道:“几年前谈砚被家里送到国外去了,当时贺家的事他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贺明绯已经答应嫁给宫彻了。”   谈砚这人心思深,对贺明绯的意思藏了十几年,旁人都不知道。   他随手挑起一缕散落在她肩膀的长发,漫不经心地缠在指尖把玩着。   “这件事我也才知道不久,你怎么发现的?”ĴSԍ   虞清晚小声回答:“我那天晚宴看到谈医生领口上的口红印了....”   闻言,贺晟轻笑了声,语调意味深长:“观察别人倒是挺仔细。”   听出他话里的醋味,虞清晚抿抿唇,为自己辩解:“我不小心看到的嘛....”   提到看这个字眼,虞清晚忽然想起来重要的事。   她咬了咬唇,抬起眸直视着他的眼。   “我能不能看看你身上的纹身...我想看。”   贺晟顿了几秒,随手把身上早就浸水湿透的浴袍扯下来。ɈŞǦ   虞清晚终于得以看清他背部的图案。   越过他的肩颈,看见紧实流畅的背部线条,除了纵横交错的伤痕,还有那片纹身。   她的呼吸忍不住停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别人身上有如此大面积的纹身。   藤蔓盘踞着十字架蔓延而上,鹰的翅膀肆意展开,占据大片肌肤,给人诡谲而强势的感觉,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在虞清晚的刻板印象里,一般很大面积的纹身都会或多或少破坏很多身体的美感。   可在贺晟身上没有。ͿŚԍ   不仅没有破坏,反而更加让人震撼,极富视觉冲击力。   他的肤色极为冷白,肌肉线条紧实分明,腹肌清晰明显,肩颈线也格外流畅,大面积的纹身覆盖在他胸前一处,连带到后背。   桀骜不驯,又充满了野性气息。   性感得要命。   她忍不住轻咽了咽喉咙,心口砰砰乱跳起来,轻声问:“为什么要纹身?”   贺晟敛了敛眸,藏起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黯色,嗓音听起来依旧漫不经心。   他没说实话:“想就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的确是离经叛道的性子,这个回答让虞清晚也没再多想。   她的视线落在缠绕在纹身里的三个字母上,其中两个字她看不懂,像是梵文。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这是什么意思?”   贺晟低声答:“作恶。”   他总是觉得自己作恶多端,日复一日地在泥潭里挣扎。   虞清晚不自觉屏紧呼吸,心口泛起一阵涩意。   除了那两个梵文字体,还有一串英文字母。   ——wan.   是她的名字。   刚好纹在他心脏边缘的位置。   胸膛里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虞清晚攥紧了指尖,努力克制着那阵悸动。   贺晟握住她的指尖,低声开口:“非要泡温泉,其实存的是这个心思?”   小心思被他这么直白地拆穿,虞清晚的耳根有些发热。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看看而已....”   然而下一刻,两颊就被他用手指抓住,转回了他的方向。   沾了水气的眼睫颤了颤,隔着水雾,只见男人俊美深邃的五官近在咫尺,视线下移,他的喉结线条锋利,在朦胧的雾气里更添性感。   “没说不让你看。”   是怕吓着她。   毕竟很多人不喜欢这样。   看她眼眨也不眨的模样,贺晟蹙了蹙眉,以为她不喜欢。   “不好看?”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将心里的实话脱口而出:“好看的。”   盈盈月光下,女人莹亮的眸子像是沁着一汪水,倒映出他的影子,细白的颈,还有水波下饱满的弧度,身上柔软的触感,无一不在刺激着神经。   贺晟喉结滑动了下,哑声问:“什么好看?”   她才刚想往后退,就被他一把扣住后腰,又拢回了怀里。   水面立刻荡开一圈圈波纹。   温泉的白雾氤氲在空气中,迷蒙了眼前的视线,脸上的温度也节节攀升。   虞清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感觉到腰间禁锢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又重新跌坐回他腿上。   “还没回答,就想走?”   男人的唇贴上耳畔,细捻慢拢过耳尖。   “纹身好看,还是我好看?”   夜色茫茫,温泉的热气氤氲,白色的雾飘渺缭绕四周。   心脏快要跳出胸口,虞清晚只觉得大脑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本能地将那个答案脱口而出。   “你好看...”   他奖励似的吻了吻她的耳尖,低沉磁性的声线敲击着耳膜。   “乖。”   不知道是不是酒意被催发,虞清晚只觉得大脑白茫一片,男人的面容似乎也沾染上雾气,朦胧水光一片,看不真切。ͿSƓ   他侧过头,把她颈侧系着的绑带咬开了。   齿尖微微刺入肌肤,带来些异样的触感,她忍不住弓起身子,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还没等冷意有机会侵袭而来,她就已经被抱回卧室里。   “贺晟....”   “叫我什么。”   她弓起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梭巡,不知轻重地触碰,像是在惩罚她叫错的称呼。   “昨天怎么叫的,今天就怎么叫。”   露天的温泉池,夜晚的风轻轻刮过,暴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不自觉泛起颤栗,浑身力气都被卸去,她趴在他的肩头,咬紧唇,羞赧得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不好意思叫。   酒意混杂着热意直冲脸颊,将女人白皙的面颊晕成绯红,长发散乱在洁白的被单上,纤长的眼睫轻颤着。   贺晟的眸色蓦地暗下去,低下头。   鼻息潮热,窗外盈盈月色摇曳,薄雾飘渺,湿漉漉的潮意顺着玻璃窗爬上,眼前的视线一片白茫,困倦感一阵阵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薄唇泛着水光,他直起身,拉开床头柜,拆开里面的盒子。   看见上面标注的尺寸,他顿时皱起眉。   常规大小,但对他不够用。   贺晟屏息,不得不起身去打客房电话,让他们拿新的上来。   等酒店的人把最大尺寸的送上来,贺晟回到房间,只见女人闭着眼,散乱的长发盖住脸颊,露出一小截下巴,睡得很熟,大概真是困极了。   他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贺晟不甘心地蹙紧眉头,放低声音问她:“睡着了?”   回应他的只有平缓清浅的呼吸声。   燥热难耐,贺晟沉沉吐出一口气,眉头皱紧,看见她纤细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心里生出一丝不忍。   “今天先欠着。”   -   次日清晨。   待再度转醒时,头隐隐作痛着,让虞清晚恍惚片刻。   破碎的记忆慢慢回笼,那些无法描述的画面一帧帧从脑海里闪过。   温泉里,贺晟把她抱出来,再到床上。   然后,他低下头,薄唇也染上水渍.....   余光瞥见床下还可怜兮兮地躺着两片布料,是她昨晚穿的泳衣。   虞清晚的脸瞬间涨红一片。   从未经历过的濡湿颤栗的触感仿佛还残存着。   后来....就不记得了。   四肢并没有明显的酸痛感,虞清晚赶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上。   是一件新睡裙,不是她自己穿的。   那就是贺晟帮她换的。   就连内衣也帮她穿上了。JȘǦ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贺晟从外面走进来。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男人一身黑衬衫黑西裤,戾气被不着痕迹地藏了回去,露出的一截腕骨线条凌厉,处处透着高不可攀的矜贵,全然看不出昨晚漆眸底汹涌的欲.色。   视线缓缓下移,虞清晚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脑海里的画面突然一下浮现出来,伴随着那阵陌生又让人颤栗,脚几乎踏上云端的感觉。   她的脸一点点烫起来,指尖抠紧了身下的被单。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抬脚朝她走过来。JȘĜ   “脸红什么?”   虞清晚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脱口而出:“我..我的衣服...”   完了,她提衣服做什么。   后知后觉的懊悔涌上心头,还没等她有机会开口补救,男人的气息就已经逼近,四面八方地倾袭而来。   贺晟垂眸盯着她,语调有些轻佻。   “早上刚学会怎么系内衣扣。”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挑,俯下身,漆黑的眼紧紧噙着她的影子。   他又哑声问:“我再试一次?”   虞清晚咬紧唇,羞耻得脸颊涨红。   “现在是白天....”   贺晟却不依不饶地凑近她,声线压低:“昨晚我白伺候了?”   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虞清晚咽了咽喉咙,还试图挣扎一下:“我今天下午要去画廊,时间快来不及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那换种方式。”   她还想逃避,心跳开始加速:“我...我不会。”   他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深邃幽暗,压抑在深处的欲.念涌动。   “我教你。”   房间里拉上窗帘,衣服布料摩挲的窸窣声响灌进耳朵里,还有男人低哑磁性的嗓音。   “揉一下。”   -   哪怕他嘴上答应了快点,等虞清晚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磨磨蹭蹭的,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临走前又匆忙和贺明绯道了个别。   等贺晟开车送她回了市区,已经将近下午三点钟。   画廊里,虞清晚在跟负责装修场地的工作人员商量画展展区的事,却忍不住频频走神。   “虞老师,你的手....”   虞清晚猛回过神,脑海里的画面随着这个关键词一下子蹦出来,瞬间面红耳赤。   看见她手臂上露出的纱布,女孩眨眨眼,没理解为什么虞清晚会突然脸红,关切解释:“我说,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啊?”   虞清晚轻咳一声,稳住心神回答:“啊..是,昨天不小心碰到了。”   好尴尬....   都怪贺晟。   害得她一下午都没法集中精神。ɈŚǤ   这时,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探出头来。   “虞老师,外面有人找你。”   虞清晚出了门,便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等在那里。   她蹙了蹙眉,走过去礼貌问:“您是....”   男人转头,视线慢慢描摹过她的五官,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开口。   “我是虞姝的父亲。”   -   半小时后,咖啡厅里。   虞清晚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消化了男人刚刚话里的信息。   她的语气里仍然有些不确信:“你说..你是我叔叔?”   虞逸德已经改了口,目光看起来十分恳切真诚,眼眶还微微含着泪。   “千真万确,清晚。”   “你四岁大的时候,就在福利院里,对吧。那个时候就是逼不得已,我才把你送过去的,是我把你的名字告诉了福利院的院长....”   虞逸德眼含热泪地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你看,这是你爸妈留下来的,当年给你取名字的时候,你爸翻遍了这本书,就为了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那是一本古诗集。   书页纸张隐隐有些泛黄,能看出来已经有了年头,其中一页的里面的某句诗词被人圈里起来。   ——清晚窗前杜宇啼。   里面清晚两个字下面被划上了一道横线,旁边用笔迹写了下几个字。   ——爱女,虞清晚。   像是心口忽然被猛刺了下,纸页的尖角刺进掌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虞清晚竭力维持着平静,指尖却越来越不受控制地收拢。   “你左手臂里侧有一颗小痣,小时候你爸妈还说,你那也算是一颗美人痣,长大肯定是个美人坯子....”   她的指尖攥紧纸页,努力克制声线里的颤抖,打断虞逸德的话。   “我爸妈...他们在哪里。”   -   从咖啡厅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附近就是江边公园,到了晚上的时间,公园里异常热闹,不少都是带孩子出来消食遛圈的父母,还有年迈互相扶持的老人。   一个小女孩指着不远处的棉花糖摊子:“爸爸妈妈,我想吃那个棉花糖!”   母亲率先开口拒绝:“牙都坏了几颗了,不许吃。”   小女孩立刻垮了脸,可怜兮兮地望向父亲求助。   一旁的父亲不忍心道:“哎呀,孩子想吃,就给他买一个吧。也不差这一次了。”   母亲扭头,嗔怪地瞪他:“就是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惯着她,惯出来一身坏习惯,看以后谁还要她.....”   “是是是,都怪我,没人要更好,大不了我以后养闺女一辈子....”   说着,父亲大笑着在女儿面前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来,闺女,到爸爸背上来,爸爸背着你回家。”   小女孩顿时笑开了花,蹦哒哒地拿着棉花糖爬上去,一家人相偕着走远,消失在街头的灯火阑珊中。   虞清晚怔怔地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里像是破裂开了一处洞口,呼啸的冷风灌进去。   让她羡慕,又酸涩。   曾经她以为,她只是找不到她的家人。   她的爸爸妈妈,现在或许就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幸福地生活着。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治好病,其中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她还在期待着,某一天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哪怕希望很小,她却还是在心底隐隐期盼着,会有那么一天。   可今天虞逸德的出现,无比残忍地戳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不会有那一天了。   她最亲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早就没有了那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虞清晚顺手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回到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她还记得昨晚喝了一点点酒,意识就快飘忽得不清醒。   她现在就很需要酒精来麻痹神经,至少不要让她现在再难过下去了。   虞清晚想要忍耐,可眼泪却偏偏不受控制,流得更加肆虐汹涌。   越是坐在人潮汹涌的地方,她却越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走。   不远处,贺晟看见长椅上的那道身影,胸膛里极速跳动的心脏终于有了缓和的征兆。   下午他去画廊接她,那里的人说虞清晚早就已经走了,和一个陌生男人。   她不接电话,手机关机,贺晟发了疯一样地找人,查了无数监控,就差把临城翻了个遍。   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哭得昏天黑地,瘦弱的肩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垂在身侧紧绷的手背终于放松开,他抬脚朝她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虞清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怔怔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   喧闹吵闹的背景里,他同样孑然一身地走过来,从夜色里,走到温暖的路灯下。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抬起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擦拭过她哭得通红的眼尾,动作透着不易察觉的怜惜,声音是鲜少听见的温柔。   “告诉我,被谁欺负了。”   所有的无助不安像是忽然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途径,她的声线微微颤抖着,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泪水迷蒙眼前的视线。   “贺晟...你能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他说过的,会帮她实现愿望。   贺晟看着她的眼睛,问:“什么愿望。”   望着他深邃的眼,虞清晚哽咽着,却还在努力把话说完:“我想...我想见见我妈妈,还有我爸爸。只见一面就好....”   她不贪心的,只要见他们一面就好。   给他们看一看她画的画,然后告诉他们,她会很努力地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她会去看遍世界上的所有风景。   听见虞清晚的话,贺晟却少见地沉默下来。   他会拼尽全力地帮她实现所有愿望。   可唯独这一个愿望,他没法实现。   沉默片刻,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用身体帮她挡住呼啸肆虐的冷风。   清冽的檀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腔,沾染了男人体温的衣料紧紧包裹着她,温暖着她冻得冰凉的身体。   下一刻,他背对着她半蹲下来,露出宽阔的后背。   虞清晚的意识清醒了些许,怔怔地看着他。   抓着大衣的指尖无声收拢,她咽了咽喉咙,出口的嗓音莫名滞涩。   “你做什么...”   “上来,带晚晚回家。”   作者有话说:   “总有人会在翻遍所有角落,找到破碎的你,一片片重新拼凑。”   感谢在2022-12-11 16:42:45~2022-12-12 17: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岛上的树10瓶;下雨了睡觉z、南安庾、江忍5瓶;50425170 4瓶;风吹幡动2瓶;小徐在努力啦、Gonemsh、遇忍、金猪啵崽、歪歪、A1、丫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干干净净去找她。(双合一)◎   清湖雅苑。   被他抱回家时,虞清晚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眼前的视野朦胧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是家里的卧室。   “到家了吗....”   “嗯,到家了。”   虞清晚懒懒伏在他肩上,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涌。   “我想去卫生间...”ĴŠɢ   贺晟抱着她进了卫生间,把人放在洗手台上。   进了卫生间,虞清晚反而吐不出来了,细眉紧紧拧着。   见她难受成这样,贺晟也忍不住蹙起眉:“难受?”   她委屈地点头,哭得满脸都是泪痕,狼狈又可怜的模样。   像只被他捡回家的,脏兮兮的兔子。   贺晟扯了张洗脸巾沾上温水,动作轻柔地一点点帮她把脸擦拭干净。   他说,“闭上眼。”   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卷翘纤长的眼睫垂下来,乖得不像话,并平时多了些娇憨。   “下次不许自己在外面喝酒。”   虞清晚又乖乖点头,靠回他肩上,发丝散乱。   柔软的唇瓣不经意轻擦过他的颈侧,若有似无的馨香萦绕在鼻尖,引得贺晟的身体骤然僵硬了下。   哭成这样,今晚舍不得欺负她。   他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强忍着那阵躁动,给她擦干净脸,又把人抱回卧室的床上。   贺晟抬脚走到衣帽间里,想给她找一身睡衣换上,却发现柜子的角落里,一个盒子藏在深处,看外包装,似乎是男式的。   他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条崭新的领带。   贺晟抬了抬眉梢,拿着盒子回到床边,半蹲下身平视着她的视线。   “这是什么?”   辨认了一下他手里拿的东西,虞清晚茫然地眨了眨眼,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礼物...”   她半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补充:“圣诞礼物。”   贺晟唇角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给我的?”   虞清晚缓慢地摇着头:“不是....”   听见他这句,贺晟的眉眼沉了沉,一阵郁气从心口涌上来。   所以不是给他的,是给别的男人买的?   还没等他来得及发作,虞清晚又慢吞吞地开口。   “是要送给贺晟的...圣诞礼物。”   他骤然失笑。   已经醉得连他人都认不出来了。   以前在临西时,贺晟从来没让她碰过酒,也不知道她喝醉了之后居然是这样。   他放低声线引诱她,语气轻得像在哄一只猫:“那现在帮我带上?”   虞清晚茫然几秒,迟缓道:“还没到圣诞节....”   “圣诞再送别的。”   卧室光线昏黄,男人磁性低沉的声线缭绕在耳畔,撩拨着每一寸神经,促使她不由自主地准从他的话。   大脑神经迟缓着,虞清晚的手也有些不听使唤,系了半天也没系上。   好累。   看着他凌厉性感的喉结线条,她索性放弃那条难系的领带,指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上那处凸起。   细嫩的指尖突然碰触最敏感的位置,贺晟的身体骤然绷紧。   他握住她的指尖,眸色深了几分:“乱摸?”   虞清晚目光迷离地望着他,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好硬...”   他垂下眼睫看她,嗓音喑哑下来,带着撩拨蛊惑的意味。   “要不要摸摸其他的。”   虞清晚陷在他深邃幽暗的眸光里,思绪依旧混乱着,吊灯的光线摇摇曳曳,映照着眼前男人的轮廓也分外柔和。   忽然,她的指尖勾住那条领带,将男人的头拉低,然后顺势伸手攀上他的脖颈,遵循着本能,寻着他的薄唇亲上去,却只亲到了唇角处。   微凉的触感传来。   糟糕,亲错了。   下一刻,后腰被男人温热的掌心稳稳托住,没给她逃离的机会,他反客为主地吻下来。   这一次,唇舌相接,气息交融。   她是半跪在床上的姿势,腰有点酸,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软。   窗外的夜色冷清刺骨,房间里灯色柔和,暖黄的琉璃壁灯将地板整圈围绕起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   没有强势的长驱直入,而是含着她的唇瓣,缓慢地勾勒轻吮,温柔到快要将人化掉。   朦胧的视野里,她看见男人黑长的眼睫垂着,哪怕醉意迷蒙,虞清晚能感知到他动作里的小心翼翼,难得一见的怜惜,只会在她面前流露出来的一面。   被他这样亲吻着,眼泪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他低声哄着怀里的人:“不哭了,嗯?”   心口积蓄的委屈在他唇齿间的轻柔安抚下渐渐宣泄出来,不再压抑着,饿了一晚上的肚子也发出声响。   “咕噜——”   响亮的一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温馨的氛围。   鼻尖相抵,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低声问:“饿了?”   “想吃什么。”   虞清晚的眼睛亮了亮:“想喝红枣粥。”   贺晟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轻蹙了下眉,无可奈何地问:“凌晨两点了。现在就要喝?”   这个时间,佣人都去休息了,家里就他们两个人。   虞清晚肯定点头:“嗯,现在就要。”   和她对视了几秒,贺晟率先败下阵来。   本来贺晟想让她在卧室等着,做好了给她端上来,可虞清晚非要跟着他下去。   一楼开放的中岛台旁,贺晟把自己身上挂得像树袋鼠一样的人放到椅子上,自己转身去找食材。   他把衬衫的袖口挽上去,打开柜子找食材,熟练地淘米,烧水,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将近凌晨三点,冰冷的房子里忽然填入了烟火气,水沸腾地在锅里滚动着。   眼前的画面恍惚间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   在临西那间旧房子里,他半夜也会起来给她做饭。   明明他们已经分开过很久,到头来,却好像什么都没变。   虞清晚用手撑着脸,安静地趴在中岛台上,盯着他的背影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她忽然出声叫他。   “贺晟。”   男人没回头,专注着手里的东西:“嗯?”   她咽了咽喉咙,又说:“你把衬衫脱了吧。”   他动作一停,转过身看她,对上灯光下那双美眸,醉意氤氲,显得湿漉漉一片,有些迷离的不清醒。   喝得醉了,虞清晚也不知羞了,想什么就说什么。   “只脱上面就好。”   她想看他的纹身。   她的嗓音绵软,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脱吧。”   最后,贺晟还是有求必应地把衬衫脱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线条极为养眼。背肌上的伤痕,纹身,都在灯光下尽数暴露在她眼前,比在温泉里时更清晰。   “满意了?”   虞清晚静静趴在桌上,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听着胸口传来清晰的心跳声,思绪依旧混乱,唯独一个念头异常清晰。   她不是没家的孩子。   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此生唯一的家人。ɈŠĢ   心口缺下去的某一处此刻又被某种情愫悄无声息地填满了,让她的眼睛不受控地发酸。   等粥熬好了,虞清晚人也困得昏昏欲睡,乌黑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眉眼在灯下异常温软,眼巴巴地看向他。   她把碗朝着贺晟的方向推了推,动作里的意思很明显。   要他喂。   心口软得一塌糊涂,贺晟勾了下唇,漆眸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哪那么娇气。”   说着,他还是端起碗,用勺子盛起一勺,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低声道:“张嘴。”   虞清晚乖乖张嘴,把一勺粥吞了下去。   尝到舌尖蔓延开来的甜味,她满意地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小猫。   她嗜甜,从前贺晟给她熬粥时,也会在上面淋上一点桂花蜜。   凌晨三点半,他不耐其烦地把那碗红枣粥一勺勺喂到她嘴里。   填饱了肚子,虞清晚终于消停地回到床上睡觉。   床头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她累极了,枕在男人的臂弯里,闭着眼,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让她安心。   她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她只有他。   四周的黑暗里,虞清晚的眼睫轻颤了颤,忽然出声问他:“贺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黑暗里,她听见他毫不犹豫地答:“会。”   没有一刻迟疑。   贺晟低头,轻轻亲吻着她的额头,又将她眼尾的泪痕吻去。   “睡吧。”   “晚晚有家。”   他也有家。   -   次日起床时,贺晟已经不在家了。   虞清晚拖着宿醉后疲惫不堪的身体起身,走到衣帽间里就发现,衣柜里装领带的盒子空了。   里面的领带不见了,只剩下一枚空盒子放在那里。   她蹙了蹙眉,试图回忆起昨晚到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断片了。   刚回到卧室里,床头放着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贺晟打来的视频通话。   虞清晚下意识用手整理拨弄了下头发,确认自己现在没那么邋遢,然后才点开接通。   和她刚睡醒的凌乱截然不同,对面的背景似乎是办公室,男人西装革履,深灰色的条纹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没有纯黑色的压抑沉闷,更显出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还有他深邃俊美的五官。   视线落在他弧度好看的薄唇上,她下意识看得怔了怔,唇瓣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触感。   就在她怔然出神时,男人低沉悦耳的声线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   “早上出差了,现在在燕城。”   宿醉过后,虞清晚的脑袋还有点没完全清醒,木木地点头:“哦....”   又出差了。   她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意识重回了些。   这时,虞清晚的视线下移,注意到他脖子上系的那条领带,有点眼熟。   好像是她买的那条。   奇怪,领带怎么跑到他那里去了?JȘԌ   难道昨晚被他自己拿走了?还是她昨晚喝醉了给他的?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男人淡然若素地开口:“是你昨天找出来给我的。”   虞清晚恍惚了下,有点不相信地问:“真的是我拿出来的?”   电话那头,贺晟面不改色地扯谎:“嗯,你还说圣诞节要送我别的礼物。”   他挑了下眉,“想反悔?”   虞清晚咬紧唇,实在回忆不起来自己昨晚到底有没有干过这件事。   她都有点断片了。   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应该真的就是她自己喝醉把领带拿出来给他的吧。   见这么容易把人骗过去了,贺晟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头疼吗?”   虞清晚诚实地点头:“有一点。”   想起她昨晚的主动,他敛了敛眸,沉声强调:“下次不准在外面喝酒。”   她抿抿唇,有些心虚地应:“知道了...”   贺晟这时又说:“我周三回来。”   闻言,虞清晚来了精神,身体下意识坐直了。   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圣诞节后吗?”   “嗯。”   下周二就是圣诞节了。   原本她还想着和他一起过节呢。   不过既然他工作忙,不过也就算了,索性不久也要跨年了。   忍耐着心里的那阵失落,虞清晚轻声开口:“那我等你回来。”   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贺晟勾了下唇,漆眸深邃,藏匿着某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嗯。”   -   燕城。   今天非别寻常,贺氏集团无数八卦私聊小群内炸开了锅。   「贺老板今天怎么系领带了?好帅,今天公司有什么重要例会吗?」   「完了,不会是要裁员吧。」   「呸呸呸,别吓人行不行。」   「前几天公司发公告,不是说贺老板隐婚了吗?对象还不是那个律师,有没有知道内部消息的,透露一下正牌贺太太是何方神圣?」   「我记得之前不是有人说,前段时间看见贺老板在楼下亲自抱了一个女人去办公室?」JȘG   「很有可能,所以贺太太到底是哪家千金!!到底有没有人知道!!」   贺氏集团大会议室内。   高层们正襟危坐,集中注意看着前方汇报。   今天会议室内的气压显然没有往常那么低,原因都是来自主位上端坐的男人。   而且众人也都敏锐地发现,他们贺老板今天居然系了领带。   稀奇。   一旁的财务经理忍不住分神往贺晟身上偷瞟,发现贺晟今天的心情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好。   会议中场休息时,经理试图开口:“贺老板,您的...”   财务经理话还没说完,只见贺晟抬手松了松领带,语调听似漫不经心:“哦,太太送的礼物。”   ........   他好像根本没提领带这两个字吧。   公司财务经理立刻福至心灵,当即开口:“贺太太果然审美不俗,果然是从事艺术领域的。”   “这条领带简直太适合贺总了,刘总监,你说是吧?”   一旁的总监立刻连声附和道:“是是是,说的简直太对了。”   闻言,贺晟挑了下眉,嗓音依旧冷淡。   “今天晚会取消,正常时间下班。”   公司高层们按耐着心里的激动离开会议室,出门时互相交换了个欣喜若狂的眼神。   今天的马屁终于拍对位置了!!   很快,见贺晟从里面出来,岑锐恭敬低头:“贺总。”   贺晟脚步不停地往办公室走,沉声问:“都准备好了?”   岑锐立刻信心满满地回答:“是,圣诞节那天的安排绝对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万无一失。”   闻言,男人的眉心松了松。   “嗯。”   他又想起上次收到的那个快递。   到了日子,也该物尽其用。   -   挂了电话,虞清晚便打算去把客卧里贺晟的东西都搬回到主卧里。   她把客卧的衣服都放回主卧的衣柜里,又拉开床头柜,只见几个药瓶散倒在抽屉里。   看着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的药瓶,虞清晚怔了下,看了看上面的包装标识。   好像是安眠药。   他为什么要吃安眠药?   恍惚间,虞清晚好像想起来,在什么地方也看见过这个药瓶。   好像是上次在贺晟的办公室里。   只是上次匆忙,她没来得及细看这是什么药。   她的指尖握着药瓶,心里隐隐升起一种预感。   他一定还有很多事瞒着她。   虞清晚先是打电话给贺明绯,要来了谈砚的电话,然后拨通过去。ͿȘĜ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谈医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   暮色低垂,最后一抹斜阳消失在天际,画室里的灯亮起。   虞清晚忽然有了新的灵感。   她想把画展分成三个区域,分别是生命,自由,还有爱。   现在其他两个展区里的画都够了,唯独最后一个展区,还差最后一副作品。   她想把贺晟身上的纹身画下来。   于是整个下午,虞清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画室里。   等画出了初步雏型时,她才终于舍得放下画笔,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虞清晚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看着清澈的水流缓缓流淌进杯里,她忍不住有些走神,耳边又响起中午她给谈砚打电话时,谈砚对她说的话。   “最开始认识贺晟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就是医生和患者。”   “他有很严重的长期失眠症状,最开始时,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他对自己的状况一直是很悲观的态度。换句话说,他对生存的欲望并不强烈。所以一开始只能用药物治疗,后来有所好转时,才慢慢转变成心理治疗。”   “他还存在潜在的遗弃症状,自我厌弃,很大可能是和童年经历有关.....”   虞清晚知道,在她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好像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   他不在意邻里街坊背地里的辱骂,也不在乎那些追债的人要不到钱时,在家门口泼油漆,大口破骂他是父母都不要的野种。   在贺晟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离开,将他交给养父周成抚养。   周成酗酒赌博,四处借钱,把贺晟本该圆满的人生生扯进泥潭里。   他忍受着苦涩不堪的生命,想任由自己在泥泞里腐烂。   或许在他的心里,他先是被他的母亲抛弃,而后又被她抛弃。   虞清晚始终记得她从临西离开的那天。   那天,大雨倾盆,雷声轰隆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天空撕裂开。   少年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脸上遍布伤痕与灰尘,绷紧的背脊,每一寸骨骼都透着隐忍,眼尾也被逼得泛起红。   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冲刷他的脸颊,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   他执拗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她,遍布淤青的唇角慢慢勾起讥诮的弧度。   “虞清晚,你骗我。”   他挣扎着想要去追她,雨水却一点点压垮他的背脊,唯有那双写满偏执和爱意的眼,仍在卑微又固执地望着她。   雨滴沾湿了他翕动的眼睫,少年的声线混在雨声里,分外沙哑。   “求你,别走。”   直至温水一点点从杯里溢出,终于将虞清晚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蹲下身将地上洒出来的水慢慢擦干净,平复着心绪。   突然,门铃在这时响起。   收敛起混乱的思绪,虞清晚放下水杯走过去,打开门,便看见虞姝站在门外。   她踩着高跟鞋,一身黑色风衣,依旧是那副干练精致的模样,   相较于上次见面,虞姝的眉眼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倦。   她弯了弯红唇,开门见山地问:“有空吗?我们聊聊。”   -   是夜,街道上车水马龙,闪烁的霓虹倒映在布满白雾的玻璃窗上。   画室附近的咖啡店内。   侍者端上两杯咖啡,随后端着托盘离开,只留下角落里安静的两人。   虞姝红唇勾了勾,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率先打破安静。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半个姐妹。”ĴŚG   虞清晚没回她这句话。   世界的确太小,虞姝的父亲竟然是她父亲的亲弟弟,那虞姝的确算得上她的半个姐妹。   这是这点微薄的亲情,虞清晚不想认,也觉得没必要认。   她有贺晟一个家人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   感觉到她态度冷漠,虞姝也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放心,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来认亲的。”   虞姝知道自己父亲来找过虞清晚的事。   得知虞清晚嫁给了贺晟之后,虞逸德就打定了主意,想要重新认回这个曾经被他亲手丢弃的亲侄女,为了攀附贺家的权势。   可眼下看来,虞清晚并不想认他们这些亲人。   虞姝顿了顿,再次开口:“贺晟曾经是我的当事人,我毕业后打的第一起官司,就是他的。”   听到官司两个字,虞清晚眼睫一颤,诧异抬眸。   虞姝的语气不疾不徐,把曾经的事一一戳破:“当年,明明容钦华想要领养的人,是贺晟,沈知瑾的孩子。可是你却偷走了贺晟母亲留给他的东西,顶替了他的身份,去享受荣华富贵,不是吗?”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凝滞。   虞清晚握着杯子的指尖紧了紧,脸色也微微发白起来。   当年和贺晟分开时的歇斯底里,就像是一道结痂了的伤口,他们都默契地不愿再回忆,每一次被人提起,都会重新变得鲜血淋漓。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贺晟自己。   虞姝又道:“你知道在你离开临西之后,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要不是贺伯父找到了他,他还不知道要被临西那个破地方困住多久。那时候周成死死纠缠着贺晟,恨不得吸干他身上最后一滴血。”   “贺晟从来就不是等闲之辈,如果当年容家带走的人是他,他或许就不用经历那一段不堪的日子,被贺珏那些人在背后诟病。”   虞姝轻笑了声,语气讥诮:“虞清晚,你利用了他,也背叛了他。”   “你以为贺晟当年是怎么摆脱他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养父的?那场案子就是由我经手,故意伤害罪,五年有期徒刑。”   闻言,虞清晚又猛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虞姝。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她从包里拿出当年的卷宗资料,将里面的一沓照片推过去。   照片上赤红一片,满目皆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虞清晚瞳孔骤然紧缩,认出了照片里的人,像是忽而感知到了什么,急促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这一刀,是他自己捅进去的。为了把染上毒瘾,还犯了法的周成彻底送进监狱,他才能解脱,离开那些不堪的过去。”   “刀刃只差一点捅进心脏,人在医院抢救了两天才救回来。”   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那张证据照片,一瞬间,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在冲着头部涌去。   耳边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几乎快要掩盖过心跳声。   这些就是他隐瞒着她的秘密。   是在肩膀下方,被纹身覆盖住的那处地方,她昨夜还靠在那里,听着他的心跳声。   可照片里的血,都是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他对这些避而不谈,不想给她看那处纹身,是因为他曾经用过这样疯狂的方式,自我毁灭,试图摆脱过去的一切。   明明是她先离开的,还偷走了他的东西,他该对她恨之入骨才对。   可他还是想干干净净地去找她。   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来赌。   照片的一角刺入指尖,传来尖锐的痛感,虞清晚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疼到她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她更用力地攥紧那张照片,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真的有这种感受。   痛彻心扉,却又不知道如何忍耐。   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虞姝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讽刺地勾了勾红唇。   “虞清晚,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知道。”   “你才是最没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7k字,算今天+补昨天的啦   好像有一丢丢的小虐,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在2022-12-12 17:06:55~2022-12-14 11: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慈悲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慈悲7个;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3瓶;cherry 30瓶;不吃鱼、睡个好觉。9瓶;ddd111 6瓶;辛禾、许鑫蓁5瓶;63448662 4瓶;阿冬瓜、下雨了睡觉z 2瓶;歪歪、梅头脑、DvemiF9、遇忍、Gonemsh、风吹幡动、浪漫满欣、御你奶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无论生死,他都陪着她一起。◎   早上八点,天光已经完全大亮,缥缈虚无的薄雾笼罩山际,一辆大巴车此刻正缓缓顺着山路向上驶去。   靠着车窗的位置,虞清晚低着头,手里的铅笔正快速在纸页上勾勒着。   很快,素描本上呈现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庞。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纸页,眼眸里划过一抹哀伤。   这一整晚,虞清晚几乎都没有合眼。   只要闭上眼,眼前便是那张照片上,他鲜血淋漓的模样。   她放下铅笔,出神地望着窗外,昨夜哭得红肿的眼睛此刻还有些不适,心口似乎仍在隐隐作痛,迟来的自责和愧疚几乎快要将她的心慢慢凌迟。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起混乱的思绪。   看了看时间,贺晟应该已经醒了。   她拿起手机,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才拨通那串熟练于心的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   听见对面传来的车声,贺晟皱起眉头:“去哪了?”   虞清晚望着窗外的景色,轻声答:“我来雁峻山了。”   “怎么突然去那了?”   她顿了下,才面不改色地答:“最近画画没什么灵感,想出来逛逛,这里景色好,我还可以在山里的民宿写生。”   电话那头,办公桌前,贺晟眉心拢得更紧:“怎么没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去的?”   “嗯。”   听出他的担心,虞清晚又连忙道:“我只在这里住两天,很快就会回去的,不用担心我。”   她身子弱,以前从来没有自己出过远门。ɈSǦ   后来被容钦华收养之后,就一直被囚禁在容家,更没有机会。   现在她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总要自己学会成长,不能一辈子依附在他身边。   感觉到她语气里若有似无的疏离,贺晟眉眼沉了沉,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作罢,只能叮嘱她:“时刻保持联系,手机不要关机,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她轻声应:“嗯,我知道了。”   又叮嘱了几句,电话才挂断。   刚刚通过电话的手机还在掌心隐隐发着热,虞清晚不自觉更用力地握紧,试图留住那一抹热意。   从决定出发到上路,她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到了雁峻山。   虞清晚订了一家半山腰的旅馆,房间里干净整洁,她简单把带来的行李放在房间里。   从行李箱里,她把那只沈知瑾留下的那枚怀表拿出来,妥帖地放进随身的背包里,然后便换上了身厚实的羽绒服出门。   这个季节来雁峻山游玩的游客不多,昨夜还似乎下了整夜的雨,石板街一片潮湿,山里景区古朴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两旁零零散散的店铺都开着门,大多都是贩卖一些当地服饰和纪念品的。   那只怀表就是来自于这里,应该是某一家店铺几年前卖出的款式。   沈知瑾在失踪前一定来到过这里。   从沈知瑾失踪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虞清晚没别的办法。   林森告诉她的线索只有这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贺晟做些什么。   他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甚至赔上性命,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他的心里始终介怀沈知瑾当年的离开和抛弃,所以她想,哪怕拼尽全力,希望渺茫,她也想帮他找到和沈知瑾有关的下落,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一想到他受到的伤害,全部和她有关,心脏处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心痛如绞。   想对他好,想让他再高兴点,所有的遗憾再圆满些。   这些冲动的念头不断在脑海里叫嚣着,以至于让她昨晚半夜三更找到林森家里,逼问出来了这枚怀表的出处。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走进一家店铺里,拿出沈知瑾的照片,礼貌询问柜台后坐着玩手机的大妈:“您好,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抬头看了看照片,大妈连连摆手摇头:“没见过没见过。”ͿȘǴ   虞清晚垂下睫,藏起眼底的黯然:“谢谢,打扰了。”   一个中午,她问遍了景区里的所有商铺,腿走得已经开始发酸,依然没有打听到任何和沈知瑾有关的消息。   下午,虞清晚先回了趟旅馆,将带来的中药喝掉,等恢复了些力气,她没有放弃,又换了身更厚的上衣出门继续寻找。   除了这边的景区,只剩山上还有一座庙宇。   庙宇处于山林之间,只有几条小径能徒步走上去,天空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雨。JŞǴ   虞清晚的体力并不好,只能不停地走走歇歇,走累了就停一会儿,花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到。   她穿的外套很厚,闷出了一身的汗,寒风一吹,还有些冷噤噤的感觉。   先进庙里问了几个僧人,依然没有人说见过沈知瑾。   时过境迁,最后这条线索也几乎石沉大海。   虞清晚忍不住失落地垂下眼,努力整理了下心情,她就当是来玩了。   看见庙里有游客聚在一起求平安符的,她也跟着凑了热闹,求了一个蓝色的平安符。   是求给贺晟的。   她拿出手机,给那枚求的平安符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贺晟看。   从今以后,他都要平平安安。   有僧人注意到她温柔含笑的神情,和蔼地看着她开口:“姑娘,你是给家里人求?”   虞清晚弯起眼睛,嗓音不自觉柔软下来:“是给我丈夫的。”   僧人笑着表示明白,又友好提议道:“那要不要再顺道求一个我们庙里的姻缘签,很灵验的。现在正好人不多,我还能给你专门解签。”   虞清晚止住脚步,心里忍不住有些好奇,于是便上前也求了一个。   打开那枚卷起来的纸条,她看见上面写着两行字体。   ——爱得其舍,终得成全,千回百转,缘分纠缠。   很长很深奥的一段话,虞清晚蹙了蹙眉,有点看不懂这签里的意思。   见她茫然的神色,僧人了然地笑了笑,高深莫测地开口:“姑娘,你这心里啊,装着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闻言,虞清晚一怔,愕然抬眸。   僧人又继续道:“你想要追求的东西,必定要让你不得不舍弃掉一些什么。凡事啊,都不能两全。”   “那些你舍不下的,自然会有人成全,替你舍下。分分合合都是必然经历,路再难走,也总能走到尽头的,结果总会是好的。”   说完这些,僧人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明白,微笑朝她双手合十作了个揖,便转身离开了。   虞清晚的指尖不自觉捏紧了那张字条,最后还是收进了包里。   不管如何,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她就收起来。   顺着石板路往外走,庙宇里还有一处著名的许愿井,特别的是,这座井的每一块砖石上都悬挂着一枚钉子,钉子上则挂着许愿木牌。   井水清澈无波,虞清晚俯下身,随意看了看周围挂着的木牌。   大多都是一些祝福祈愿的话语,平平无奇。   扫到某一处时,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她的视线却忽然顿住。   木牌上面的字体娟秀,历经过风霜,已经隐隐有了破旧损坏的痕迹,显然已经悬挂在那里很多年。   ——贺晟,平安长大,一生无忧。   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虞清晚愣了一秒,随即便反应过来,眼眸惊喜地亮起。   那一定是沈知瑾写的。ĴŞԌ   木牌上的笔迹温柔,应该是沈知瑾当年曾经路过这里留下的。   贺晟如果看到,就会知道,沈知瑾并非故意抛弃他,而是出于某些不得已的苦衷。   看见这个,他或许就不会再执念于当初的痛苦,再自我折磨下去。   “轰隆——”   天空中突然雷声大作,细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为了躲雨,虞清晚还没来得及给那个木牌拍照,便匆忙跟着人群到屋檐下躲雨。   躲了快十多分钟,只见雨势越来越大,倾盆之势宣泄而下,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危险感。   有人拿出手机,一脸惊恐:“完了,雨下得太大,山上好像已经出现山体滑坡了!”   “糟糕,我的手机没信号了!”   “我们是不是得赶紧走啊,这里太危险了!”   虞清晚也懵了一下,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果然都没信号了。   一时间,寺庙里的人群陷入一片混乱中,立刻有住持出来疏散人们从寺庙后门离开。   虞清晚也被人群簇拥着往外走,可她突然想起什么,脚步忽然顿在那里。   就在她脚步停下时,旁边蜂拥往外跑的其他游客在好心劝她快点离开:“姑娘,快走吧,一会儿万一山体滑坡,要出大问题的。庙会不会被淹了都说不准。”   虞清晚皱紧细眉,沈知瑾写的那个木牌还挂在寺庙里,万一真的遇到山体滑坡,东西就一定找不到了。   那是他被母亲爱着的唯一证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拍照,没来得及告诉他。   犹豫片刻,虞清晚咬了咬牙,忽然转身快步往回跑。   有人看见她往回跑,急忙出声:“哎,姑娘!你干嘛去!”   虞清晚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到刚刚的许愿井旁,急喘着气,将刚刚挂着的那块木牌取下来,塞进身上的背包里,然后转身往回跑。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措不及防发出一声巨大的坍塌声。   “轰——”   -ͿȘG   从上午接到虞清晚的电话开始,贺晟就莫名感到一阵不安和烦躁,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工作。   又大概是早上虞清晚打来电话时,他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嗓音有些哑,像是哭过之后的声音。   虞清晚下午给他发消息还是一点左右,那个蓝色的平安符。   现在已经将近下午四点,她还没回他的消息。   那阵浓重的不安感始终在心口萦绕着,挥之不散。   就在这时,岑锐敲门进来,照例开始汇报工作安排:“贺总,一会儿的会议....”   话未说完,就见贺晟神色严肃地拎起椅背上的西装,拿上车钥匙,沉着脸快步往外走。   “今天会议推迟。”   雁峻山离燕城不算太远,车程三个小时。   等贺晟驱车上了山之后,才发现通往山上的不少岔路口都被堵住,红色车尾灯不停闪烁着,刺激着人的神经。倾盆暴雨里,救援队拉起了警戒线,正疏散着拥挤的人群,路上尽是散落的石头。   天空阴沉,大片乌云积蓄着,不见一丝阳光,豆大的雨点急势落下,轰隆隆的雷声,哭声混杂着哀嚎声混乱一片,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贺晟下了车,就听见前面有人哭喊着:“前面发生了很严重的山体滑坡,上面的山庙都已经快被压塌了!”   下午,虞清晚发来的那个平安符。   她就在庙里。   耳边像是有什么轰得一声炸开,贺晟红了眼睛,几乎发疯一样在劫后余生的人群里寻找那道身影。   没有。   没有她。   他又用电话一遍遍拨打她的手机,呼吸越来越急促。   没有信号,听筒里不停地响起忙音,搅乱了他仅存的理智。   找不到她了。   有人注意到那个西装革履的俊美男人,脸上是近乎失控的神情,开口道:“上面的庙已经塌了,要是有人没出来的话,恐怕已经.....”   话音未落,男人冰冷锐利的视线骤然扫过来,声线让人不寒而栗。   “闭嘴。”   那人被他的眼神吓住,立刻住了声。   贺晟收回视线,看着远处一片混乱不堪的泥流和沙石,失控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眼尾越来越猩红,额间的青筋一点点暴起,眸色晦暗一片。   他的晚晚还给他求了平安符。   怎么会没出来。   贺晟哑声命令:“把东西给我。”   他指的是不远处的救援设备。   听见贺晟的话,岑锐惊得睁大眼,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连忙急声阻拦:“贺总,您不能上去....”   这样严重的山体滑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迎来第二次灭顶之灾。   而贺晟充耳不闻四周的阻拦声,要来了一件冲锋衣,还把一些救援设备简单绑在身上。   救援队的人也在一旁极力劝阻:“通往山庙的路都被石头和泥流堵住了,只有一条很危险的小路能上去,但是很有可能中途会二次滑坡,这太危险了....”   天灾之上,人力早已微乎其微,生死面前,一切都在赌。   赌时间,赌运气。   贺晟抬起头,碎发之下,那双冷戾漆黑的眼眸里此刻无比冷静,理智得近乎可怕。   “我的妻子还在等我。”   所有人都在疯了一样往外逃,唯独只有那一道固执的身影逆流而上。   旁边疏散逃离的人群里有人注意到,惊愕地睁大眼:“这人是不是疯了!还往里面走,不要命了!”   贺晟的脚步却没有因为任何一道声音而停止。   谁也不能阻止他,去找他自己的妻子。   -   夜色渐黑,倾盆大雨终于有了停下的趋势,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泥泞和沙烁。   身后的庙已经塌了,不久前一块巨石砸落下来,堪堪擦过她身后,泥石堵死了原本计划离开的路。   虞清晚只能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见外面的雨越来越小,她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支撑着身体,努力寻找着可以离开的路。   随着天色渐暗,虞清晚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濒临透支。   瘦弱的身形在浓重的夜色中摇摇欲坠,唯独意志力还在支撑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如果死了,贺晟该怎么办。   他会疯的。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太多人牵挂着他。   不能再少她一个了。   虞清晚咬紧牙关,借着树枝的力重新站起来,蹒跚着脚步继续往前方的黑暗中走过去,一深一浅地踩在泥泞里。   她刚刚还不小心在泥里摔了一跤,身上白色的羽绒服早被染脏得看不出颜色。   虞清晚还在庆幸今天自己出门前衣服穿得够厚,身上不至于被到处都是的断壁残垣或者尖锐的树干划伤,摔倒时也没有划破哪里。   黑暗里,女人苍白小巧的脸庞上布满了灰尘,肮脏不堪,唯有一双眼眸格外坚定清明。   不知道走了多久,虞清晚实在走不动了,随便找了一根树干靠下来。   她轻轻喘着气,体力早已经彻底透支。   兜里的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她没办法给贺晟打最后一通电话。   她想告诉他,她很爱他,沈知瑾也很爱他。   他其实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放弃过。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她其实并不畏惧死亡,从小时候知道自己得病开始,虞清晚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甚至她的这一天,会比其他人来得更早。   可现在,她很害怕。   害怕留下他一个人,要怎么办才好。   冰冷彻骨的寒意渐渐渗入骨缝,让虞清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她咬紧嘴唇强撑着,感觉到意识正被一点点抽离身体。   她的指尖紧紧攥着那枚平安符,几乎快要攥到变形,唇齿边不自觉溢出那个名字。   “贺晟....”   平安符,保佑他余生平安吧。   —   与此同时,泥泞遍布的山路里,贺晟直接用手挪开前方挡路的石块,手心措不及防又被割出一道伤口。   他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唇线抿紧,任由鲜血顺着手背流淌,心底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慌乱促使着他脚步不敢停歇一刻,视线在黑暗中费力搜寻着那道身影。   手上的腕表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石块砸坏,里面的指针也停止了转动。   不知道找了多久,走了多远,他终于看到不远处,光秃秃的半截树干旁边缩着的一小团。   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贺晟的手背在发抖。   他走过去,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一瞬间,大脑也停止了思考,出口的嗓音异常沙哑滞涩。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晚晚。”   听见熟悉的声音,虞清晚的眼睫动了动,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直到看见那一丝微弱的光亮,依稀辨认出眼前的身影。   明明该在燕城出差的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像是濒临死亡前出现的幻觉。   她张了张干涩的唇瓣:“贺晟....”   贺晟粗喘着气,抱着她的手在颤抖,像是失而复得之后的欣喜,却又不敢用力抱着她。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猩红的双眼,只听见他的声音沙哑得惊人。   “受伤了吗?”   泪水不自觉氤氲了眼眶,靠在他怀里,虞清晚气若游丝地摇了摇头。   路都被石头和泥流堵死了,他是怎么一个人上来的,虞清晚根本不敢想象有多危险。   他不要命了,又一次为了她。   眼前若隐若现的黑暗里,虞清晚摸到一片浓稠的温热。   是他手背上流出来的鲜血。   一路上来都是锋利的石块和光秃秃的树枝,他的手背上早已不知道划出了多少道伤口。   如果说虞姝给她看的那些照片,只是折磨凌迟着她的心,让她自责愧疚。那此刻他的出现,已经击垮了心底最后一丝防线。   泪水夺眶而出,虞清晚忽而止不住地抽噎起来。   贺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把人稳稳背到身上,重新站起来,哑声开口:“还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什么吗?”   虞清晚忍不住哽咽着,意识恍惚间,几年前,通往台阶的楼梯上,他说过的那句话再次回响在耳畔。   “天塌下来,都有爷顶着,压不着你。”   她记得。ĴȘĠ   所以哪怕明知前方是险境,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来了。   又或者说,因为知道她在,他才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   他从未对她食言过。   哪怕在山里找了几个小时,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贺晟仍然能将她轻松背起。他踩着散落的泥泞和石子,紧咬着牙关一步步往外走,西裤的裤脚早已被泥泞染得肮脏不堪,没了往日的矜贵。   虞清晚紧咬着发白的唇瓣,冻得浑身打着冷战,手臂环着他的脖颈。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眼睫上,沾湿了眼前的视线。   她费力地睁开眼,只看见漫天纷飞的雪花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肩上,迅速消散于无。   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   虞清晚轻咽了咽干涩发痛的喉咙,气若游丝地在他背上开口。   “贺晟,万一....”   万一所有的路都被石头堵死了,他们走不出去。   丢下她这个累赘,他或许还能找到一条生路离开。   如果只能活下去一个人,她希望是他。   然而,虞清晚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那道低沉喑哑的嗓音打断。   “没有万一。”   被沾湿的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男人的眼眸深邃晦暗,藏匿着的情绪肆虐翻滚,眼尾猩红,目光却始终坚定不移地看向前方。   他的语气不曾有过丝毫的停顿或犹豫。   “你是我老婆。”   所以,无论何时,是生是死,他都会陪着她一起。   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说:   我笔下最苦的苦命鸳鸯哭   本章评论也发红包~   感谢在2022-12-14 11:45:29~2022-12-15 13:0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风吹幡动、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小小小小y、墨绿绿绿绿绿36瓶;九九不拉几三三6瓶;土狗本狗、偷个猪、深海的霖霖兔、萤火虫、半山.5瓶;ddd111 4瓶;香草味的气泡、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3瓶;下雨了睡觉z、50425170 2瓶;浪漫满欣、第七页序_、风吹幡动、歪歪、Gonemsh、金猪啵崽、御你奶茶、小徐在努力啦、45097644、L.、灰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老婆,想不想试试?◎   再度转醒时,虞清晚感觉到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试图驱散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气,喉咙像是吞了刀片一样发疼。   睁开眼时,她恍惚几秒,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陌生的床,环境还算是干净整洁。   像是山里的一家小旅馆。   “你醒了?”   听见这道陌生的声音,虞清晚费力地侧过头看去。   床边站着旅馆的老板娘,体型微胖,长着一张和蔼的圆脸,看见虞清晚醒了,忙不迭拍了拍胸口。   “可算是醒了,你昨天晚上高烧不退,烧了快半宿,你老公都急坏了,不吃不喝守在你旁边。刚刚我们好不容易劝动他,让他去收拾收拾....”   虞清晚愣了下,刚想出声追问,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熟悉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贺晟大概是去借了身衣服,原本的衬衫西裤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略休闲的打扮,线条简单利落。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T恤和长裤,穿在他身上却莫名的挺拔养眼。   少了些平日里的压迫感,反而多了几分随性。   见她醒了,贺晟快步走到床边,把手里端上来的白粥搁在一旁,皱着眉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再灼烫,男人紧抿的唇角才终于松了松。   “退烧了。”   大概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看见他的那一刻,让虞清晚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昏迷前的一幕幕挤进脑海里。   他拼死也要来找她,还是背着她往外走时说的那句话。ͿŞǤ   也不管还有没有外人在一旁,她忽然抬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   贺晟的背脊僵了下,下一刻,他也回抱住她。   掌心轻抚过她的发丝,动作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安抚。   见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老板娘的脸也不禁一红,连忙从房间里退了出去,离开时不免心里啧啧感叹两声。   小夫妻果然蜜里调油的,跟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不一样啊。   -   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住,可泥流早把下去的路封死了,贺晟只能背着她找其他出路,山顶还有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只找到了这家民宿旅馆开着,零散几个游客也阴差阳错地躲了进来。   通向山顶的路还在抢修,只能等路通了再下山。   虞清晚夜里一直在发高烧,吃药不管用,他只能一遍遍用毛巾浸泡冷水给她擦身体,物理降温了很久,折腾了半夜才退下来。   幸好,贺晟身上的伤势不重,他们都好好的。   他端上来的粥虞清晚勉强喝了半碗下去,高烧退下出了一身汗,又觉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   靠在他身上,虞清晚轻声说:“贺晟,我想换身衣服。”   她的行李不在身边,没有能换洗的衣物。   可她又不想去找旅馆的老板娘借衣服。   如果说她矫情那就是吧,她确实习惯不了穿陌生人穿过的衣服。ɈŞƓ   贺晟好像能听见她心里的想法,他抬了抬眉梢,低声问她:“那穿我的衣服?”   他昨晚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洗了,现在晾了一夜也干了,拿给她穿长度正好。   虞清晚眼睛亮了下,“好。”   比起陌生人的衣服,她还是更习惯穿他的。   贺晟起身去把晾干的衬衫拿过来,清洗过的衣物还沾染着清冽的皂香,虞清晚的指尖不自觉收拢,心口忽然有点发暖。   见他在床边没动,她又红着脸开口:“你先出去一下。”   虽然明明早就被他看遍了,但她还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换衣服。   “你快点。”   视线落在她小巧泛红的耳尖上,贺晟轻笑一声,还是应她的话走到门外去。   听见门内发出的窸窣声响,应该是穿好了,紧接着就听见女人细弱蚊鸣的声音传来。   “我换好了。”   贺晟推门进去,就看见女人站在床边,随意束起的发丝披在肩头,衬衫的长度盖到大腿,弧度美好的曲线在薄薄的面料下若隐若现,春光半掩,纤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   垂在身侧的指节蜷了蜷,他不动声色地把那抹暗色从眼底隐去。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灼热,虞清晚被他盯得脸都开始烫起来,她连忙跑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住。   贺晟把她换下的衣服拿起来准备去洗,动作忽而停住。   他挑了下眉,淡声问:“内衣呢?”   虞清晚刚才故意把内衣藏起来的,就是不好意思让他看见。   谁知道他还会主动问。   她抠紧被子,嗫嚅出声:“我一会儿自己洗就行了....”   贺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微微上挑的眼眸莫名多了几分轻佻的味道。   “我是你老公,给你洗件内衣有什么害羞的。”   虞清晚顿时咬紧唇,脸上的温度也因为他的前半句变得更烫。   说的...也是。   以前他又不是没给她洗过。   她红着脸把刚刚藏在被子里的内衣一把塞给他,然后飞速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看着虞清晚掩耳盗铃的样子,贺晟的唇角不自觉轻勾了勾。   趁着他去洗衣服的时候,虞清晚在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背包,她翻了翻包里,摸到那枚木牌,骤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东西还在。   贺晟洗完衣服晾挂起来,回到房间里时,就看见虞清晚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   他也上了床,靠坐在她身旁,顺势将人拢进怀里。   床不算大,跟清湖雅苑的没法比,两个人睡必须紧靠在一起。   虞清晚把那个木牌拿出来,鼓起勇气递到他面前。   “贺晟,你看看这个。”   视线扫过去,看见上面的字,男人的眸色骤然一窒。   “在哪发现的。”   她轻声回答:“山上的那座庙里,在许愿井周围挂着的,已经挂在那里很多年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朦胧的光线笼罩在床头,窗外的雨水顺着屋檐流淌下来,坠入一滩摊水洼。   窗外的世界风雨交加,屋里狭窄老旧的木床上,两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清浅的呼吸和体温。   虞清晚微微侧眸,清澈如水的杏眸望向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开口道:“贺晟,当年阿姨被迫将你交给其他人抚养,或许有她自己的原因,但绝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她不想让他一直认为,他是被抛弃的存在。   看着那行娟秀的字迹,贺晟握着木牌的指节蓦地收紧,隐隐泛着白。   思绪蓦然回到多年前。   从他小时候有记忆开始,沈知瑾就在带着他不停地搬家,她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却不知道她究竟在躲什么。   直到他六岁生日的那天,沈知瑾将他交付给了一个男人,也就是他曾经的养父,周成。   周成拿着沈知瑾留下的那笔钱,逐渐开始酗酒嗜赌。   贺晟依然记得沈知瑾离开的那天,她弯下腰,摸着他的头,柔声跟他说:“阿晟,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生活。”   那时候他不理解为什么沈知瑾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直到他再也找不到母亲时,他才恍然大悟,沈知瑾那时是在同他道别。   有人跟他说,沈知瑾丢下他,一定是和人私奔改嫁去了。   他那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沈知瑾的离开,让他彻底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其他人骂他晦气,野种,扫把星,诸如此类的话,他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疼了。   既然沈知瑾可以不要他,那他也可以不再需要母亲的存在。   可哪怕心里这么想,回到贺家之后,贺晟依然没有放弃寻找沈知瑾的下落。   明明他现在已经过了渴求母爱的年纪,但他还是想亲口问问沈知瑾,当年为什么不要他。   但现在,似乎也不重要了。   幽深的漆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贺晟才哑声开口,打破房间里的安静。   “所以是因为这个,你才来了这里?”   虞清晚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静默几秒后,她眼睫轻颤,终于开口:“我想让你高兴一点。”   至少不要再像过去那样,一个人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话音落下,贺晟的喉结滚了下,幽深的眸底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几乎快要无法克制地宣泄出来。   “什么都不需要你为我做。”   男人的嗓音微微发哑,漆黑的眼紧紧噙着她。   “我怎么对你,你只管享受就够了。听见了吗?”   他从来不需要她为他付出什么。   那年,容钦华来到临西,拼尽人力地寻找沈知瑾的下落,称要带初恋唯一的孩子回去抚养,视作亲生孩子看待,继承容家以后的所有财产。   但贺晟并不心动,也不打算离开。   虞清晚在哪里,他就会一直留在那守着她。   即便当初她偷拿走了沈知瑾留给他的东西,坐上了容家的车,他的心里依然感觉不到任何被欺骗后的愤怒或恨意。   他可以报复所有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唯独狠不下心对她。   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那时候的贺晟给不了她最好的生活,她想要更好的生活环境,不再被那些追债的人纠缠,无可厚非。他自己还深陷泥潭里无法自救,又怎么能强迫她留下来和他一起承受那样的日子。   娶她,是为了疼她。   感受到男人汹涌到难以克制的情绪,隔着衣料,虞清晚颤抖的指尖轻抚上他心口上端纹身的位置,眼底也隐隐泛着泪光。   “这里...疼不疼?”   他的身体僵了下,静默几秒,贺晟握住她的指尖,垂眸看向她:“你都知道了?”   甚至还抵不上当年亲眼目睹她离开时的痛。   那年虞清晚离开后的不久,贺晟就想过去找她。   可临西的人和事,像是沼泽里长出的藤蔓,死死拖住他的脚步。   周成开始染上毒瘾,四处借钱,最后引来大批警察上门抓捕。   那天夜里,周成偷跑回到家里找钱,刚好撞上晚归的贺晟。   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周成狞笑着说:“你楼下那个小相好的,不是为了钱把你甩了吗?没事,等我借不到钱了,我就去找她,收养她的那户人家一定有钱....”   贺晟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像猛兽一样和他厮打。   这些肮脏的人和事,可以纠缠他一辈子,唯独不能拖上虞清晚。   拿命赌一次,如果成功,他就能解决掉所有的负累。   如果能活,他就去找她。   可再等贺晟睁开眼时,贺铭已经找到了他,手里拿着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贺晟终于一点点清醒过来。   他现在没法给她最好的一切,去找她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他拥有足够的权势和能力那天,他不会再给她机会离开。   -   雨声不曾停歇,靠在他的怀里,虞清晚静静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微微抬眸,视线里,男人的轮廓深邃立体,高挺的鼻梁,每一处线条都极为养眼。   明明才一夜而已,他的下巴已经冒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有点扎手。   虞清晚抿抿唇,忽然出声:“贺晟,我给你刮胡子好不好。”   他垂下眼,目光里带着探寻:“你会?”   她眨了眨眼,诚实回答:“不会,但我可以学。”   贺晟最后拗不过她,去楼下问旅馆老板娘要了一套新的剃须工具,这里没有电动剃须刀,只能用最传统的泡沫和刮刀。   就在狭小得有些陈旧的卧室里,他太高了,虞清晚踮着脚给他刮会很累,于是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来,这样她微微弯下腰就角度正好。   只是弯下腰时,胸口的春光微微乍现,伴随着那抹浅淡的幽香钻进鼻翼。   贺晟的喉结轻滚了下,忽然开口。   “累不累,累就坐下来。”   虞清晚以为贺晟的意思是要再去拿一把椅子,可没想到下一刻,后腰被揽住,他稍一用力,她就骤然失去平衡,跌坐在了他腿上。   不是侧坐的姿势,而是直接跨坐在他身上,她的两条细腿就顺势盘在了他劲瘦的腰上,危险又暧昧的姿势。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感知到了危险的信号。   贺晟神色自若道:“就这样坐。”   热意一下从脖子窜到耳根,虞清晚咬紧红唇,大脑都开始有些宕机。   这个姿势...要怎么给他刮啊。   虞清晚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偏偏他的大掌还扣在她的后腰上,不容她逃离。   被逼无奈,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一点,集中注意力在手里的动作上。   这是虞清晚第一次做这种事,细白的指尖握紧刮刀,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手抖把他划伤。ĴŜƓ   男人的下颌线立体分明,淡青色的胡茬布在上面,反而多了几分硬朗的感觉。   见虞清晚紧张的模样,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么紧张?”   她懊恼道:“我怕刮伤你。”   贺晟笑了:“我哪有你那么娇气,身上碰一下就红。”   他讲话时,虞清晚就更紧张,下意识用空着的那只手抵住他的唇,语气也微微急了:“你别说话。”   指尖柔嫩的触感忽然抵在唇上,贺晟微垂下睫,便看见另一副光景。   女人的细眉轻蹙着,一双美眸在柔和的灯色下清澈动人,淡粉的唇瓣轻抿着,精致温婉的眉眼里总透着几分病弱的温软。   像精雕玉琢出来的白瓷,必须被人捧在手心里,身上还松松垮垮地穿着他的衬衫。   没错,他的。   贺晟的眼眸晦暗下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ͿSĞ   虞清晚没注意到他逐渐暗下去的视线,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的动作。   她常年握画笔,手自然是稳的,顺着他立体分明的轮廓轻刮下来,倒也没出现什么失误。   给他用毛巾细细擦干净脸,虞清晚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有些不同寻常的烫。   她拧起眉,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比较了一下自己的。   “贺晟,你好像发烧了。”   贺晟没在意,嗓音漫不经心的,低得像是在和她咬耳朵。   “是吗?”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朦胧,影影绰绰地倒映在地板上,窗外雨声淅沥,男人的呼吸略微沉重下来,近在咫尺的距离,热意和侵略感席卷而来,让虞清晚的心跳也忽而开始加速。   蓦地感受到具有威胁性的触感清晰地抵在那里,她瞬间僵硬到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屏紧了呼吸,连目光都忘记移开。   视野里,头顶的吊灯光线盈盈晃晃,刚给他擦过脸,水珠顺着男人黑长的眼睫向下滴落,流淌过高挺的鼻梁,落在弧度精致的薄唇上。   一汪水潭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鼻尖相抵,气息交融,撩拨着她的意志。   “听说温度高的时候做起来更舒服。”   低沉的嗓音在面前响起,与她加速的心跳声悄然融合,像是在邀请她。   “老婆,想不想试试?”   作者有话说:   贺狗今天又开始发sao了   *白天一直在忙,久等大家,鞠躬道歉,今天也发红包弥补一下~   感谢在2022-12-15 13:08:13~2022-12-16 17: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可理裕、涵h涵h涵h、北城、慈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60瓶;北城10瓶;frankkkkk、CC、第七页序_、下雨了睡觉z 5瓶;ddd111 4瓶;x、阿冬瓜2瓶;InnerV、臭豆腐过敏、45097644、柚子怀里的噗噗、L.、小徐在努力啦、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歪歪、浪漫满欣、御你奶茶、Gonems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我的太太,自然应该我来撑腰。◎   滚烫炙热的呼吸嵌入颈窝,男人温热的唇瓣覆上来,温热的舌尖轻拢慢捻过她柔软细嫩的肌肤。   虞清晚整个人都落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偏高的温度,纽扣也被一颗颗解开,她没穿内衣,微凉的空气顺着缝隙钻进来,很快就被挥发,细细密密的吻痕落在纤细雪白的颈上。   破旧的木床很容易发出声响,贺晟俯下身,极有耐心地亲吻着她,让女人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衣衫半掩,在他的怀里化成一汪水。   就在他即将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贺晟手下的动作没停,反而是虞清晚微喘着气,推了推他的胸膛,羞怯地不敢大声说话,害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外面有人,你先去开门....”   “不用管。”   夜晚静谧无声,唯独外面的敲门声契而不舍,仿佛没人来开门就要一直敲下去似的。   虞清晚满脸绯红紧咬着唇,只能又推了推他:“先去看看是谁....”   贺晟无可奈何地穿上衣服,起身去开门,冷峻的眉眼尽是被打断的不悦和躁意。JŜĢ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孩,长发披肩,穿着一身紧身牛仔裤,画着精致的妆容。   看见来开门的俊美男人,女孩俏丽的脸微微涨红,紧张地手指抠紧了。   “你..你好。”   贺晟冷着脸:“有事?”   他的视线实在太冷,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些发怯。   刚刚她在旅馆楼下和别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看见男人的身影。   他的长相和身材实在太惹人注目,明明穿得普通,身上的矜贵依然掩藏不住,让她沉寂许久的少女心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她才打听到了房间号,鼓起勇气过来搭讪。   “那个..你好,我是住在你隔壁房间的,刚刚在楼下拿晚饭的时候,我们还见过的。”   贺晟蹙了蹙眉,紧接着就听见女孩说:“我房间里的灯泡坏了,我个子太矮,取不下来,可以麻烦你帮我换一下灯泡吗?”   这话一出,她的目的就变得十分显而易见了。   贺晟的眉眼冷下来,毫不留情道:“首先,我不是修理工。还有,我老婆在里面。”   后半句话简直不能更直白,戳破了女孩蠢蠢欲动的心思,一下就让她脸上的羞红瞬间消失。   下一刻,房门就被从里面无情合上。   等贺晟关上门回到床边,刚刚还好好的氛围现在全没了。   虞清晚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刚刚就把衬衫穿好了,望着他的杏眸里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静静盯着他。   “刚刚外面的人是谁?”   “不认识。”   他俯下身要继续刚才没干完的事儿,虞清晚抿紧唇,非常不满意他的答案,于是躲开他的手臂不让他碰。   “骗人。”   贺晟无奈地解释:“没骗你,真的不认识。”   他刚才下楼就是为了给她洗衣服,然后顺带把晚饭端上楼,哪知道刚才来敲门的女人是什么时候盯上他的。   虞清晚咬紧唇,一言不发地盯着贺晟,细眉拧起,视线划过他深邃的五官,那双狭长上挑的桃花眼,在她身边时,没有往日的冷戾压着,灯光下莫名的含情勾人。ĴŜĞ   她忍不住忿忿地在心底骂他。   招蜂引蝶,妖孽,不守男德...   之前是虞姝,现在连他下趟楼都能揽一朵烂桃花回来。   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闷得虞清晚上不来气。   贺晟轻笑了声,饶有兴味地欣赏她吃醋的表情,伸手轻捏了下她白皙的脸颊。   “在心里骂我?”   好像被他听见了心里的想法似的,虞清晚惊了下,心虚得连忙否认:“才没有。”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醋意横生,于是赶快扯上被子转身背对着他,逃避道:“我要睡觉了。”   他还不想放弃:“这就睡了?”   虞清晚坚定不移地抓紧被子:“嗯,我困了。”   谁让他到处惹烂桃花回来,惹她心烦。   她不愿意,贺晟也只能被迫压下那阵身体里的那阵燥热。   后天就是圣诞,他准备的东西也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总不能枉费他忍到现在。   贺晟敛眸,抬手将人重新拢进怀里。   他压低声线,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她耳畔道。   “晚安,老婆。”   -   第二天一早,通向山顶的道路终于被救援抢险队疏通开,两人终于得以安全离开雁峻山。   回临城的一路上,虞清晚的手机终于有了信号,无数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涌进来,回复着各个朋友发来的微信短信。   听说她去了雁峻山,又遇到山体滑坡,容熠吓得要死,打了几十通电话,差点直接飞过来。   虞清晚不停安慰他说自己没事,还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回临城的路上,容熠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临城之后,贺晟直接去了公司,耽误了两天时间,画展临期将近,虞清晚也不想回家休息,赶回到画室里继续赶那副画的进度。   画的名字她也早就已经想好了。   就叫《作恶》   也是她想送给贺晟的圣诞礼物。   再放下画笔出来时,虞清晚的手机忽然又一次弹出无数条消息,不过是来自微博的。   她点开一看,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居然涨了一万粉丝。   点开导演徐茹发来的微信,虞清晚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追求》那部电影的官方账号今天开始宣发,海报上就有她之前卖给剧组的那副画。   电影男主角还特意来关注了虞清晚的微博。   她点开那个账号,疑惑念出那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程澍?”   虞清晚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消息,所以没听说过。   一千多万粉丝,看来应该蛮火的。   反倒是一旁的林渔听见这个名字,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忙凑了过来。   看见虞清晚的粉丝列表里躺着的人,林渔立刻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清晚姐,你不会不知道程澍吧?”   虞清晚点点头,诚实回答:“的确没听过。”   林渔立刻给她开始了科普,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程澍是现在娱乐圈里数一数二的当红小生,今年夏天演了一部青春电影爆红的,原本所有人都没看好这个ip,结果没想到成了今年国产影视剧的黑马,我也是他的颜粉呢....”   虞清晚似懂非懂,出于礼貌,给程澍点了个回关,便关掉手机没在意了。   等林渔侃侃而谈完,她才淡笑着问:“给画廊的作品简介都发过去了吗?”   林渔大梦初醒一般立正站好:“我现在就去!”   晚上秦悦柠订了一家火锅店,她听说虞清晚这两天在山上的遭遇,非要组一桌火锅局,庆祝虞清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ͿŜĠ   明天就是圣诞节,火锅店里还摆上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到处挂满了装饰铃铛,节日气氛很足。   鸳鸯火锅腾腾冒着热气,虞清晚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下次可以和贺晟一块儿来吃,他应该也很少吃这些。   林渔正在一旁低头刷着手机,刷着刷着,脸色突然就变了,筷子里夹住的肥牛一下子掉回碗里。   虞清晚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问她:“怎么了林渔?”   秦悦柠也放下筷子看过来。   只见林渔支支吾吾的,不敢把手机给虞清晚看:“就是..我刚才刷微博....”   虞清晚淡声说:“拿给我看看。”   林渔只能无奈把手机递给她。   有了当红男明星带来的流量,不过几个小时过去,虞清晚的微博账号就涨粉十几万,引来了不少目光,很快,就开始隐隐有黑子和水军混进了评论区,开始引导一部分网友舆论。   「原来这个所谓的神秘画家就是容家的那个身娇体弱的养女?那不就是一个豪门里买来摆着看的花瓶吗?呵呵。」   「当时就听说那个死了的容董事长和这个养女的关系不干净,留了好大一笔遗产给她。不过有钱人嘛,多少沾点癖好,捡回去一个养女指不定是为了干什么呢。」   「话说我真的觉得这画的也不怎么样啊,一坨坨的颜色能看出来个什么,你们这些硬吹的人不是买来的水军吧?」   「我家哥哥怎么关注了个这样的人啊,无语,ex死了!你们剧组买版权之前都不做做背调的吗!」   「这画该不会是倒贴剧组的吧,听说她连正经大学都没上过,是不是真的啊?不会就是为了蹭热度?」   评论区的言论越来越难以入耳,已经快造谣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虞清晚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瞬间浑身冰凉。   她没想到网友居然能这样就扒出她的身份,明明她的微博账号里发布的内容全都是画,没有任何跟她自己身份相关的信息。   见她脸色发白,秦悦柠连忙出声安抚她,语气担忧:“清晚,网上这群人就是这样,整天捕风捉雨的,就知道胡说八道.....”   林渔也急忙在一旁跟着安慰道:“对啊清晚姐,你千万别在意他们的话,就当他们评论的都是在放屁!造谣0成本的....”   虞清晚抬起眸,冲她们安抚地笑了笑,嗓音依旧柔和:“没关系,我不在意。”   这些话她早就听过无数遍,曾经在容家时,容诗雅就没少说过。只是网络上的恶意会更多些罢了,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只是看见的时候会难过些,看不到就没事了,她也可以努力做到不在意。   秦悦柠担忧地皱紧眉头:“清晚,要不要告诉你老公,让他帮你处理这群小人....”   虞清晚垂下眼,轻声说:“这点小事,我不想麻烦他。”   他平时公司已经很忙,没必要为了她这点小事费神。   忍下心口那阵酸涩,她将手机扣回桌面上,若无其事地用筷子给林渔重新夹了一块肥牛到碗里,笑了下。   “继续吃饭吧。”   -   与此同时,贺氏集团顶楼。   顶层办公区的其他助理都已经下班,岑锐第一时间看到了网上的消息,忙不迭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贺晟坐在办公桌后,正在处理这两天堆积的公司文件。   “贺总,太太那边出事了。”   “是太太之前签约版权的那个剧组今天宣发,太太的微博一下涨了不少粉丝,网上有人爆出太太和容家的关系,现在一发不可收拾。”   岑锐把平板递过去,贺晟沉着脸,划动了一下屏幕,看见那些评论,眸色瞬间阴沉下来。   岑锐试探开口:“贺总,需要直接让公司的律师团队直接替太太发布声明吗?”   思索片刻,贺晟沉声吩咐:“找靳逾臣,让他的律所处理。以后如果还有类似事件,让他们直接发律师函。”   “是。”   顿了顿,岑锐欲言又止道:“贺总,还有一件事。”   贺晟抬了抬眼,手下快速签完一份文件:“说。”   “就在前几天,虞姝律师好像去画室找过太太。”   -   傍晚八点,律师事务所。   虞姝坐在电脑前,鼠标滑动着电脑屏幕,看着虞清晚微博下的评论。   和虞清晚这个只能依附于他人过活的菟丝花相比,她明明才是更适合做贺太太的人。   当初贺晟最潦倒艰难的时候,是她帮了他,不求回报地帮他打赢了那场官司。   而虞清晚,明明才是那个弃他而去的人。   虞姝的野心很大,虞家在燕城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豪门,哪怕她竭尽所能当上了一个出色的律师,依然跟豪门圈子有着巨大的壁垒。   而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也是她唯一能踏进那个圈子的可能,她需要贺太太这个位置,让她彻底成为人上人。   虞家现在拥有的公司到底是谁的,虞姝心知肚明,那是虞清晚父母的,她也不是什么真的千金。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就越心虚,越想将虞清晚赶得远远的。   原本虞姝以为,有曾经她帮过贺晟的恩情,他总不会对她全然不屑一顾。   如果是其他豪门出身的名媛,虞姝或许也不会觉得那么不平衡。   可这个人偏偏是虞清晚。   无父无母,毫无学历,甚至连一副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又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她?   于是,虞姝极其小心地找了一批水军,混在虞清晚的评论区里,不着痕迹地爆出虞清晚的身份背景。   现在看来,效果甚好。   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事务所,虞姝就接到客户突然打来的一通电话。   “虞律师,很遗憾,我们公司的案子不能交给你去办了。”   虞姝一愣:“林总,发生什么事了?”   “明天我就让人去律所签解约合同,就这样吧。”   不仅如此,所有她现在手头正在办理的案件,当事人都一个接着一个打电话过来,要求解约。   就在虞姝慌乱得焦头烂额时,律所合伙人师兄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急切质问她:“虞姝,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律所的好几家大客户都要求跟我们解约,说换成谁来办都行,只要不是你虞姝。他们已经彻底不信任你的业务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我.....”   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师兄急声打断:“这几个客户和我们律所签的都是上千万的合同,如果丢了,律所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倒闭了。不仅是律所,你自己在业内的名声也难保,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虞姝紧咬着牙关,浑身上下通体冰凉。   照这个情形下去,整个临城内,整个行业内,都难以再有她的立足之地。   至于临城谁有这样的手腕,答案只有一个。   贺晟这是要对她赶尽杀绝。   也对,他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夜幕已然低垂,虞姝却不得不来到贺氏集团楼下,她跟前台说想见贺晟,果不其然被拒之门外。   虞姝脸色露出几分难堪,只能被迫在公司停车场里等着贺晟出来。   周围电梯里有人下来,视线朝她瞟了几眼,虞姝都觉得难以忍耐。   她狼狈地踩着高跟鞋站在那里等着,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风衣外套,冻得人有些发抖。   终于,只见一辆劳斯莱斯缓缓驶出。   虞姝立刻挡在车前,走到后座,深吸一口气,抬手地敲响车窗。   直到车窗缓缓降下,落出男人冷硬分明的侧脸,高高在上。   虞姝下意识咬紧了唇,她还在赌,赌虞清晚因为自责和愧疚主动离开贺晟身边,而贺晟也不知道她去找虞清晚说过那些。   于是,她挺直了背脊,满脸坦荡地开口:“贺老板,我不明白我哪里得罪了您,让您在行业里封杀我....”   男人端坐在后座,冷锐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脸。   “随意向第三方透露案件信息,作为一个律师,你觉得你具备应有的职业素养吗?”   话音落下,虞姝的脸色瞬间惨白,背脊瞬间冒出凉意。   他都知道了。   “我....”   解释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男人冷声打断。   “还有你做的那些小动作。”   注视着她的脸,贺晟轻勾起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虞姝,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别肖想不该想的,是你自己踩在我的底线上。”   他从不会再给人第二次机会,也没有任何余地可留。   既然触碰到他的逆鳞,她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虞姝知道,一切已经无力回天。   她的唇瓣微微颤抖着,明知道下场已定,心底却依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甘,鼓起勇气抬眸直视男人。   “贺晟,她配不上你....”   他现在坐拥的权势地位,完全能够找到一个比虞清晚强上百倍的妻子,不管从学历,家世,还是健康的身体,虞清晚都一无所有。   贺晟冷淡地收回视线,无意再和她纠缠下去。   车窗缓缓摇上的前一刻,虞姝终于听见男人开口。   “你说错了,是我配不上她。”   她怔然愣在原地,看着车辆越行越远。   -   与此同时,火锅店门外,圣诞歌欢快地从路边的音响播放出来。   三个人吃好了结账出来,秦悦柠正拿出手机准备叫个网约车,就看见新闻推送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她的瞳孔一点点放大,拉住一旁的虞清晚:“清晚,清晚,你来看。”   虞清晚一脸莫名,被她拉扯到手机前,就看见映入眼帘的那则律师公告。   靳御律师事务所V:「本所接受虞小姐委托,针对今日网络上出现的所有不实言论,对虞小姐造成的诽谤和中伤,本所将一一采集并保留相关证据移交法院,坚决维护当事人权益,向散播谣言的用户发送律师函。」   靳御律师事务所,全国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业务已经拓展到国际,除了金额极其巨大的商业刑事案件之外,几乎从未接过什么小案子,律师费更是天价,没有点关系是请不来的。   大概是因为这家律所在国内的声望实在太大,发出来的声明也威慑力极强。   一时间,网上刚刚还在跳脚的那些水军网友瞬间销声匿迹,风波也隐隐有了平息的势头。   虞清晚呼吸紧了紧。   只是...她什么时候委托这个律所了?   林渔也在一旁睁大了眼睛,惊讶开口:“清晚姐,你自己请了律师吗?”   虞清晚摇了摇头,抿紧唇,心口忽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没有,不是我找的。”   不过她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也只会有他一个人,这样站在她身后。   秦悦柠啧啧两声,语调揶揄道:“肯定是她老公啦。”   林渔瞬间露出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就是上次来画室的那个顶级霸总吗?!”   虞清晚的耳尖一红,快步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掏出手机给贺晟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呼啸的风声里,她顿了顿,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贺晟,网上的那个律师声明....”   他没否认:“嗯,是我找的。”   原本贺晟想过,让贺氏集团的首席律师团队直接公开发布声明,简单高效地解决问题,也能杜绝一些不识相的人再来招惹他太太。   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保护,她未必想要。   所以贺晟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侧面一些的方式帮她处理掉那些流言蜚语。   他是明白她的。   在贺太太这个头衔之前,她先得是画家虞清晚。   就在虞清晚怔然失神时,便听见贺晟又说:“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或者你签合同之前,都可以拿给律所的人看。”   他低声强调:“还有,再发生任何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受委屈了也一样,听见了吗?”   她可以毫无保留地依靠他,不需要顾及任何。   心头泛起的感动难以言说,虞清晚握紧手机,眼眶不争气地有些发酸。   “贺晟,谢谢你。”   男人的语调慢条斯理:“贺太太,收回你的谢字。”   虞清晚怔了下,紧接着,就听见他磁性悦耳的声线继续顺着电流声传来,轻敲着耳膜。   “我的太太,自然应该我来撑腰。”   心口猛然重重跳了一拍,四周嘈杂的环境里,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清晰。   街边的圣诞歌雀跃地播放着,混杂着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和心跳形成微妙共振。   “如果非要感谢的话,可以换种方式。”   他嗓音低沉,“明天圣诞节,以身相许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再不过圣诞,我要被贺老板暗杀了qwqJŞǦ   ps:今天给自己打个广告,隔壁《纵我情深》今晚七点半预售啦!!是小木的第一本实体书,封面超美,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呀~ͿŜƓ   感谢在2022-12-16 17:57:44~2022-12-17 17:1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狗雪糕2个;慈悲、呆桃家的坚果、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50瓶;56105391 22瓶;????20瓶;鱼片鱼7瓶;小狗雪糕6瓶;偷个猪、土狗本狗、第七页序_、CC 5瓶;ddd111 4瓶;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3瓶;小丸子文文崽、7、x、琛、下雨了睡觉z、L 2瓶;恩惠、ashore、小痴、Gonemsh、风吹幡动、L.、浪漫满欣、歪歪、YSSA、DvemiF9、御你奶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圣诞夜。◎   12月25日,天气晴朗。   城市里的大街小巷都装点上圣诞装饰,节日气氛浓厚。   唯一遗憾的是,天气预报并没有显示今天会下雪。   画室里,虞清晚赶在下午之前就将新画的两幅作品装裱好,让林渔送去了画廊那边。   下班前,林渔还一脸八卦地问:“清晚姐,一会儿晚上你是不是要跟你老公去过节啊?”   虞清晚的耳根悄悄泛红起来,诚实地点头:“是。”   林渔顿时一脸促狭道:“那提前祝两位圣诞快乐,生活□□啦~”   说完这句,小姑娘转头就跑着下班了。   虞清晚不免失笑。   其实她今晚也打算早点回家,可没想到,刚出画室的门,就接到唐芷妍的电话,说晚上有一个饭局,里面都是在艺术行业里说得上话的人物,让虞清晚结识一下,对以后的发展也有益处。   打车前往饭局的路上,虞清晚只能无奈给贺晟发短信。   虞清晚:「下午临时有点事,要和画廊的唐小姐参加饭局,可能要晚点回家了。」   对面很快回复:「位置。」   虞清晚把餐厅的定位发给他,眨了眨眼,又打字。   「你要来接我吗?」   「嗯。」   很快,又弹出一条消息。   「晚上一起过节。」   看着那行字,虞清晚猛然想起昨晚他在电话里的那句话,脸上的温度不自觉变高。   这算什么,提前预告,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好讨厌。   虞清晚红着脸咬紧唇,索性关掉手机不回他了。   -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服务员领着虞清晚进到一个包厢里。   推开门,桌上坐满了人,靠近门边还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一身浅色西装,侧脸清俊,气质温文尔雅。   看清他的面容,虞清晚顿时愣住:“钟先生?”   钟庭白站起身,冲她露出一个和从前别无二致的笑容,从容地和她打招呼。   “清晚,好久不见。”   钟庭白本就在艺术投资方面经验丰富,之前在国外也有丰富的策展经验,此刻出现在这场饭局上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桌上已经没有空座,虞清晚没有选择,只能在钟庭白身旁的位置坐下。   上次见钟庭白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当着他的面去吻贺晟,那时也没想过会再见面。ͿŚĠ   突然一下遇到,虞清晚还是忍不住有些尴尬。   反观钟庭白却是神色自若,仿佛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还在唤她清晚,把她喜欢的菜转到她面前。   虞清晚微微蹙了下眉,语气疏离:“谢谢。”   察觉到她的礼貌和客气,钟庭白笑了下,没说话,暗光一闪而过。   这时,桌上有一个画廊主理人主动开口搭话:“虞画家,我看了你的作品,的确很有个人风格和灵气,希望我们画廊以后也有机会合作啊。”   虞清晚礼貌笑了下:“谢谢。”   有人注意到钟庭白一直在若有似无地照顾虞清晚,开口道:“钟先生和虞画家是朋友吧,看起来好像很熟悉呢。”   还没等虞清晚开口,钟庭白便抢先一步回答:“是,我和清晚认识很多年了。”   听见这话,周围人顿时了然地点头。   虞清晚抿紧唇,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却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上出言否认他的话。   钟庭白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侧过头,温声跟她说:“一会儿还有一位老师到,应该就快来了....”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美丽女人走进来,穿着一身卡其色大衣,卷发披肩,气质独立出众。   看见走进来的女人,虞清晚蓦然怔住,杏眸顿时迸射出惊喜之色。   “老师?”   简姣面容温和,眼里含着笑意唤她:“清晚。”   见来的人是简姣,桌上的人纷纷都站了起来。   简姣在艺术界的成就不小,在国际都有着屈指可数的影响力,这几年她隐居国外,也不常在国内的应酬场合里出现。   桌上的人立刻开始接二连三地出声:“百闻不如一见,简老师果然风姿出众。”   “原来虞画家是简老师的学生啊,难怪作品风格这么特别,颇有简老师当年的风范啊。”   突然见到几年没见的恩师,虞清晚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老师,您回来了,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您....”   钟庭白在一旁含笑道:“简老师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让我也一块瞒着你。”   简姣也微笑着,握住虞清晚的手拍了拍。   “先坐吧清晚。”   饭局上人多不好说话,等饭局快结束,简姣便带着虞清晚出去了。   两人到了没人的走廊里,简姣率先看着她开口。   “老师这次回来是为了看你的第一场个人画展,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要出席。”   她弯起眼睛:“清晚,老师很欣慰。”   虞清晚弯起眼睛,心口泛起些感动:“谢谢老师。”   简姣也笑,嗓音温和地问:“除了画展的事,我还想问你,留学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虞清晚顿了下,紧接着又听简姣道:“我听庭白说,你现在的丈夫大概不会同意你出国念书。”   话音落下,她垂下眼,轻声回答:“我还没有跟他提起过...”   简姣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她道:“但清晚,从老师的角度,我不希望你放弃这个机会。更何况你已经放弃了那么多,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容家。”   “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总是好的。婚姻是港湾,但大多数时候也是枷锁,感情和婚姻都是说不准的事,也许哪一天就觉得不合适了。到时候,错过的时间不能重来,后悔的还是你自己。”   “人生中总会遇到很多这样那样的事牵绊住你,但你要认清自己的心,什么是排在第一位,抓紧时间必须要完成的。”ɈŚԍ   简姣说的话,她都明白。   甚至不用简姣说,她心底的那个念头其实也一直没有彻底停歇过。   虞清晚张了张唇,最后也只是垂眼道:“我知道了,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简姣欣慰地点了点头,“嗯,这是你的人生和前途,一定要做正确的决定。”   不远处的转角,钟庭白站在那里,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男人的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暗色,随即转身回到包厢。   -   出了饭店,目送着简姣坐上回酒店的车,虞清晚才转头去看四周,发现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她整理好复杂的心情,加快脚步上了车,却发现车上只有岑锐一人。   虞清晚眨眨眼,出声问道:“贺晟呢?”   怎么人不在。   岑锐微笑回答:“老板已经在那边等太太了。”   她好奇地又问:“我们要去哪?”   “到了那里您就知道了。”   听见岑锐欲盖弥彰的回答,让虞清晚心里的好奇更甚。   大概开了将近半小时,劳斯莱斯终于在一座游乐场前缓缓停下。   只见周围所有设施的灯都熄灭着,游乐场里一片黑暗,安静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   虞清晚下了车,有些莫名地走进去。   没人出现,她只好站在那里等着。   这时,她忽然感到冰凉的触感落到颈后。抬起头,只见漆黑的天空里忽然飘起了雪花。   竟然下雪了!   虞清晚的眼睛瞬间亮起一抹惊喜,还没等她来得及好好看雪,下一刻,周围的灯光忽然全部亮起。   整座游乐场灯火通明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面前就是旋转木马,随着灯光亮起,设施缓缓运作起来,像童话故事里的水晶球被按下了开启键,圣诞歌也响彻游乐场。   就在虞清晚抬头怔怔看着眼前梦幻的一幕时,突然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看见身后的场景,顿时怔住,心口猛然漏了一拍。   黑色大衣衬得男人身型颀长挺拔,晶莹的雪花落在他宽阔的肩上,眉骨高挺,眉眼深邃俊美,漆黑的眸定定地望着她。   他特意打扮过,浅灰色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怀里还抱着一束海棠花,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贺晟将怀里的花递给她,沉声开口:“久等了,贺太太。”   像是猜测到了什么可能,虞清晚的心口忽然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接过那束海棠花。   只见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已经带上了一枚银色婚戒,下一刻,贺晟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动作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将近8.5克拉的天然绿钻镶嵌在戒指中央,不见一丝杂质,雪花落在上面,很快化开一滴晶莹的透明水渍,在夜色里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虞清晚呼吸一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旋转木马在一旁徐徐转动着,雪花洋洋洒洒,暖黄的光照映着男人深邃立体的轮廓,原本冷硬的线条也在此刻柔和下来。   贺晟单膝跪下,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神色郑重无比。   “虞清晚,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他这个作恶多端,不讨人喜欢的疯子。   贺晟从来不会说什么情话。   但亏欠她的,他都会一点点补回来。   别人有的,他都会给她。   别人没有的,他也会想尽办法给她弄来。   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雪花纷纷扬扬在眼前落下。   心脏处的悸动难以停歇,虞清晚咬紧唇,强忍着眼眶里那阵湿润,重重地点头,任由男人将那枚戒指带到自己的手上。   贺晟站起来,将她揽进怀里,低笑着问:“这就哭了?”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还在否认:“才没有...”   “那要不要去坐旋转木马?”   虞清晚眼睛一亮:“要。”   -   游乐园已经提前被清场,旋转木马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虞清晚紧紧握住中间的栏杆,感受着高度缓慢地升高降低,觉得很新奇,杏眸里写满了兴奋。   一旁,贺晟的余光看着她雀跃不已的模样,唇角也不自觉轻勾起。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他:“贺晟,你坐过旋转木马吗?”   这话一问出口,虞清晚就有些后悔。   他和她一样,从小就没有家,怎么可能坐过这些游乐设施。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贺晟淡声回答:“没有。”   虞清晚抿了抿唇,又说:“小时候我听其他人说,每到周末,父母都会带自己的孩子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但她没有父母,于是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   在虞清晚的心里,旋转木马就是家庭和幸福的象征。   她真正想要的其实并不是坐旋转木马,而是拥有一个家,和亲人。   只是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   贺晟侧眸看向她,漆眸底微微亮着,像是坠着一汪漩涡,让人止不住在他的目光里沉沦下坠。   “现在不是坐上了?”   虞清晚一怔,措不及防撞他的视线里。   男人衣着正式,此刻处于眼前这样梦幻的场景里,显得有些违和,却又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是为了陪她坐的。   心脏处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着,虞清晚弯起眼睛,眼睛忽然又有些不争气地湿润起来。   她只能慌乱地移开视线,重重地点了下头。   虽然迟到了很久,但她还是坐上了旋转木马,拥有了一个家。   可是现在,虞清晚已经不再觉得遗憾了。   大概是因为,有他在。   她所有的缺憾才会被慢慢填满。   她现在已经有家了。   -   一连坐了好几圈旋转木马,虞清晚玩够了,又想去坐不远处的摩天轮。   游乐园包场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不需要排队,想玩什么就可以直接玩。   摩天轮缓缓启动,紫色的光晕染在夜幕之中,高度一点点攀升。   虞清晚看着外面的霓虹夜景,忽然想起一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她轻声开口:“贺晟,你听过那个摩天轮的传说吗?”   “什么?”   虞清晚顿了下,“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后会分开的....”   听到后半句,贺晟蹙了下眉,淡声打断:“封建迷信。”   他话虽这么说,眉眼间的神色忍不住微沉下来。   坐的要不是摩天轮,贺晟都可能会直接带她下去。   虞清晚忍不住有点想笑。   “我还没说完呢,但两个人只要在摩天轮的最高处....”   她的话音顿住,下意识抿起唇瓣,将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只要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接吻,两个人就能长厢厮守下去。   见她声音突然止住,白皙的脸颊悄然染上一抹绯红,贺晟仿佛猜到了什么,唇角勾起:“在最高处什么?”   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虞清晚立刻慌乱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耳尖忍不住泛起红,小声说:“没什么...”   下一刻,男人清冽的气息忽然覆过来,半强迫她转回视线。   虞清晚又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底藏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   还没给她时间反应,微凉的长指强势地扣住她的下巴,像是能探知到她心底的想法似的,贺晟含住她的唇瓣,舌尖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封存掉所有言语。   呼吸被剥夺,感官仿佛被浸泡在一汪温暖的泉水里,唇瓣相贴,属于他的气息一点点渡了过来。   也就是在他吻下来的瞬间,虞清晚的眼睫轻颤着,怔然间看到他身后,天空里突然绽放开来的大片烟花。   夜幕漆黑,烟花绽开的声音密集而嘹亮,几乎快要覆盖住她急促加快的心跳声。   摩天轮也在这时升至最高点,透明的玻璃窗外雪花纷飞,他肆意亲吻着,执着于在她的唇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和烙印。   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时,贺晟终于离开她的唇。   虞清晚攥紧他的衣衫,急促呼吸着,便听见他低声开口:“贺太太,这叫破除封建迷信。”   男人的语气偏执至极,一字一句道:“不管传说是什么,我都不可能放手。明白吗?”   传说也好,天意也罢。ɈŜƓ   不论谁想让他们分开,他都会一一违抗。   闻言,虞清晚蓦然怔住,撞进他固执漆黑的眼眸里,心口被难以言喻的情愫填满,几乎快要饱胀出来。   后来的很多年,她都再没有见过比这一晚更美的夜空。   还有他执拗的眼睛。   -   回到家里时,虞清晚的大脑还在发晕,唯有手上闪耀的戒指在提醒着她刚刚发生过什么。   进到卧室里,发现里面竟然也被布置过。   沙发旁的茶几上摆着倒好的红酒,烛火摇曳,浅淡的玫瑰幽香漂浮在空气里,让人止不住心神荡漾。   仿佛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虞清晚先进到浴室里洗澡。   水蒸气徐徐升腾,氤氲了浴室里的镜子,倒映出女人绯红的脸颊。   裹着浴巾出来,虞清晚才惊觉自己刚刚忘了拿睡衣进来。   纠结片刻,她只能朝外面的人求助。   她咬紧唇,不好意思地叫他:“贺晟...”   贺晟听见,很快走到门外:“怎么了?”   “我忘拿睡衣进来了....”   “等等。”   男人的脚步声远了,没过一会儿,他走回来,敲了下门。   虞清晚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接过他递进来的睡衣。   看清那件衣服的下一刻,她的瞳孔顿时一缩,热意窜到脸上。   怎么是这件睡衣?   “这件衣服...”   隔着门,贺晟慢条斯理地回答:“前几天送到家里来的。”   虞清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不会是秦悦柠后来偷偷回去买的吧?   她咬紧唇,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无奈之下,虞清晚只能忍耐着那阵羞涩,硬着头皮把那条黑色吊带睡裙穿在身上,薄薄的一层布料,连一点安全感都提供不了。   听见浴室传来声响,贺晟抬起眸,看清眼前的景象,眸色骤然晦暗下去。   用珍珠串成的肩带堪堪挂在女人白皙细腻的肩头,比起珍珠的光泽,她的肌肤更细腻莹润,黑色丝绸布料薄薄覆盖包裹住令人遐想的曲线,呈现出黑白交映的美,看得人气血上涌。   大概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她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绯红,唇瓣也比以往更嫣然潋滟,乌发散落肩头,一双含水的杏眸静静望着他,让人忍不住生出摧毁的欲望。   注意到贺晟的视线晦暗滚烫,几乎快要把她烧着,虞清晚咬紧唇,忽然注意到他指尖把玩着的小物件,瞳孔顿时一缩,脸涨得更红。   “这是...”   这又是哪里来的铃铛啊?   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肯定都是秦悦柠干的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见贺晟淡声说:“和你的睡衣一块送来的。”   男人神色自若地轻晃了下那枚铃铛,下一刻,他起身朝她走过来,掌心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腰,将人扯进怀里。   他哑声提议:“带上试试?”   贺晟刚才喝了酒,淡淡的酒气包裹过来,极富侵略感。   他的衣扣半解,冰凉的纽扣摩挲过女人背后纤细漂亮的蝴蝶骨。   细细密密的吻顺着颈后向下滑去,虞清晚咬紧红唇,浑身的力气像是被骤然抽离,四肢都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也根本无力抗拒他给她的脚踝系上那枚铃铛。   她只要稍一绷紧身体,那枚铃铛便叮当作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暧昧。   听见脚踝传来的声响,虞清晚羞耻难当,咬紧唇骂他:“你变态...”   他低笑了声,胸腔发出轻微震动,也传递到她身上。   滚烫的呼吸与薄汗交织缠绕在一起,空气一点点变得粘稠起来。   “晚晚好美。”   男人的嗓音喑哑,念着她的名字,莫名含着几分蛊惑引诱的意味,缱绻异常。   撞进他晦暗难辨的视线里,虞清晚羞到想伸手捂住自己涨红的脸,却被贺晟反扣住手腕,抵在床单上,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将她牢牢囚于身下。   头顶的天花板倒映出此刻床上的情形,男人的肩背宽阔,完完全全遮挡住女人娇弱纤瘦的身形。   他极有耐心地循序渐进,撩拨着她残存的意志,一边轻咬着她的耳垂。   “知道温泉那晚为什么放过你吗?”   “酒店准备的套太小,戴不上。”   男人的浑话一句接着一句,撕包装的声音响彻在房间里,烫得她耳尖发麻,虞清晚羞得就快要哭出来,难耐地伸手捂住他的薄唇。   “你...你别说了.....”   紧接着,指尖就被他轻咬住,齿尖不轻不重地碾磨她柔嫩的肌肤。   汗水顺着贺晟的额角滴落下来,划过他因为隐忍而泛红的眼尾,砸到她锁骨处。   他轻喘着气,压低声线:“宝贝,别咬那么紧。”   那声宝贝让虞清晚浑身绷得更紧,指甲不由自主在他背后的纹身处划出几道红痕。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男人的五官仿佛也沾染上水光。   窗外的雪花纷飞落下,屋内的气温逐步攀升,男人身上酒气混合着床单上沾染的玫瑰香缭绕在鼻尖,宛如坠入一汪荡漾的泉水中。   虞清晚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声音里不由自主染上哭腔。   “贺晟...”   “叫错了。”   又是猛的一下。   她不受控制地咬紧唇,那个让人羞怯的称呼不由自主从唇边溢出。   “老公....”   “乖。”   他哑着声线,慢条斯理道:“知道铃铛还能用来做什么吗?”   虞清晚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那枚铃铛被贺晟解了下来,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轻响,被嵌入另一处温暖的归宿。   陌生冰凉的触感袭来,她羞赧难捱地快要哭出来,泛红的眼尾也沾染上泪花。   贺晟垂着眼睫,幽暗深邃的漆眸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此刻含苞待放的模样,像极有耐心的猎人。   他的指尖不急不缓地拨弄了下铃铛,仿佛蝴蝶在海面轻振翅膀,立刻掀起一阵更强烈炙热的浪潮。   灯光下,女人嫣红的唇瓣止不住颤息着,乌黑发丝黏在颈侧,纤细脆弱的蝴蝶骨轻轻发着抖,散发着易碎的病弱感,几乎快要让他彻底陷入疯狂。   虞清晚觉得整个人如坠进一汪漩涡之中,思绪变得迟钝混乱起来,怎么也踩不到实处,感官都任由他操纵,声音也逐渐无法自持。   “你快...拿出去...”   他低头吻去她眼尾的泪花,故意问:“拿什么?”   “铃..铃铛....快拿出去....”   他轻笑一声,恶劣至极。   “求我。”   作者有话说:   恭喜贺老板破了我五本文里的最快开车记录!   本章又名:《仪式感》   感谢在2022-12-17 17:15:40~2022-12-18 17:0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城、不可理裕、下雨了睡觉z、涵h涵h涵h、可乐的大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3瓶;半山.15瓶;江忍10瓶;彤彤266 5瓶;浪漫满欣、歪歪、金猪啵崽、InnerV、御你奶茶、Gonemsh、5042517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好想你。◎   暴雪初歇,融化的雪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淡淡雾气氤氲开来。   窗外的雪不知究竟下了多久,等贺晟抱她洗完澡回来,虞清晚已经累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隐约感觉到被男人轻放在卧室里的沙发上。   以为他还要怎样,吓得她连忙绷紧了身体。   看见她下意识的反应,一声熟悉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让她忍不住又红了脸。   “我换床单。”   她这才微微放松下来,下一刻就又听见他说:“不然没法睡。”   “.......”   变态。   虞清晚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晚骂他的第几次。   她本来就没有骂人的习惯,今天算是把额度都透支给他了。   这时,她侧过眸,就看见被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枚金色铃铛。   只要看见,她的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刚刚的场景。   还有耳边男人附下来说的那句,求我。   他坏透了。   等贺晟换好床单回来,虞清晚咬紧唇,羞愤难当地出声:“你快把那个收起来....”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挑了下眉,故意低声问:“收起来下次用?”   她立刻错愕地睁大眼:“不许再用!!”   他又轻笑一声。   “刚才疼吗?”   “应该不会疼。”   贺晟自言自语道,掌心又有梭巡下去的趋势。ͿŜĠ   “我看看?”   虞清晚咬紧唇,抓住他的大掌,小声答:“不疼...”   见她紧张不已的样子,贺晟忍不住轻勾起唇角,声线里还带着事后的餍足。   “生气了?”   虞清晚不搭理他。   第一次,他玩得确实有点过。   但也不会让她疼着,分寸还是有的,就是有些磨人。   怕她身体受不住,贺晟也没太过分,总归还有下次,不急在一时。JŚƓ   他低头亲吻着她背后纤细漂亮的蝴蝶骨,低声哄着:“我错了,老婆。”   虞清晚觉得他这句道歉毫无悔改之心,于是依然背对着他闭着眼。   她刚刚说不要的时候,也没见他听。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虞清晚确实累极了,哪怕心里腹诽着,任由他在身后作祟,依然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她又不自觉地调转了方向,枕回到男人的臂弯上,埋进他的怀中。   隐隐约约间,额头仿佛被人落下一个轻吻。   -   等次日再睁开眼时,她还躺在床上,贺晟已经穿戴整齐。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音调里还沾着刚睡醒时的绵软。   “你要去哪?”   虞清晚以为他是要去公司,紧接着就见贺晟抬脚走过来,一边慢条斯理地系着袖口。   他微微俯下身,和她平视着,漆黑的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要出差,我尽量31号之前回来,嗯?”   闻言,她立刻清醒了,眼睫微颤了下,心里顿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憋闷。   没剩几天就跨年了,虞清晚还以为他不会再出差了。   她抿紧唇,只好说:“那我送你下楼...”   “不用,你躺着休息。”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下来,贺晟扣住她的下巴,安抚的深吻随之落下来,封存了她的呼吸,窃取了为数不多的氧气。   男人身上的气息笼罩过来,濡湿的舌尖勾着她的,吻到她的舌根都隐隐觉得发麻。   直到虞清晚腰肢发软,轻颤着靠在他怀里,他才终于离开她的唇。   指腹轻轻摩挲过她沾着水光的唇瓣,带走那丁点暧昧的水渍,低哑的嗓音轻拂过耳畔。   “等我回来,嗯?”   她的大脑都被吻得有些缺氧发晕,只能迷迷糊糊地点头。   “嗯。”   贺晟这才终于放心离开。   等他走了,卧室里便只剩下虞清晚一个人。   窗外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她有些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只觉得心口都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什么似的。   在床上又窝了一会儿,虞清晚才慢吞吞地起身下床。   双腿还是有些微微的酸痛感,但不强烈。   她进到卫生间里,一边洗漱一边拿起手机,就看见秦悦柠发来的微信。   秦悦柠:「昨晚圣诞夜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用上我送你的礼物!!体验感如何?」   虞清晚:「.......」   就知道是她干的好事!   还没等虞清晚开口问罪,对面的消息又立刻兴奋地弹了出来。   秦悦柠:「快快快,分享一□□验感啊~我要给人家内衣店填好评的!」   虞清晚差点被一口水呛着,憋红了脸。   虞清晚:「下次不许偷偷买这些奇怪的东西!」   秦悦柠似乎发现了什么盲点:「东西??看来除了睡衣之外的也用上了?!」   秦悦柠:「快快快,有什么是我这个VIP不能听的!!」   虞清晚觉得自己实在没法再跟她继续对话下去,忙不迭关了手机,深呼吸了几次,试图驱散开脸上的热意。   她觉得自己以后恐怕都很难直视铃铛了。   虞清晚去洗手间里洗漱,照了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锁骨上全是斑驳的吻痕,无声昭示着昨晚的疯狂。   她红着脸,只能在衣柜里挑了一件高领的打底衫换上,将脖颈和锁骨遮挡的严严实实。   出门之前,虞清晚看向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那枚戒指。   很大很闪的钻戒,非常不低调,本来她还是想妥善地放在家里,可犹豫了片刻,虞清晚还是走回去,将戒指带回到无名指上。   算了,不低调就不低调吧。   -   与此同时,贺晟已经抵达了燕城。   办公室里,谈砚早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他。   “宫家产业里一些违法行为的证据都收集好了,这几天就能递交给法院。离婚协议他也签了字,现在还在处理离婚手续。”   贺晟一边脱下西装外套,面容冷峻。   “知道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这几天他不得不赶回燕城,就是为了处理好宫家的事。宫家产业根基不浅,想要彻底吞并,需要花上一些时间和精力,也不知道三五天里能不能快速解决。   谈砚抬了抬眼,好奇问:“对了,你怎么又突然让人调查容钦华,找到你母亲的下落了?”   “没有。”   但贺晟莫名有一种直觉,沈知瑾的失踪和容钦华脱不了干系。   还有,虞清晚为什么会知道沈知瑾曾经去过雁峻山。   明明她应该不知道沈知瑾是谁才对。   曾经贺晟一直认为,她应该在容家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至少不会和几年前失踪的沈知瑾有联系。   可现在看来,她在容家发生的事,他好像很多都没有查清楚。   这时,岑锐敲门进来,汇报下午的工作日程。   等回报结束,贺晟唇角抿紧,沉声问他:“找到林森了吗?”   岑锐摇头,神色有些严肃:“还没有贺总,自从容家破产之后,就没有听说他跳槽到其他公司,现在人也不住在原来的住所,但房子没有卖掉,应该只是短时间出去了。但还没查到他现在在哪里。”   话落,贺晟沉着声音命令:“找到他,越快越好。”   只有找到林森,才能解决他现在所有的疑问。   -   临城。   虞清晚这几天也忙得脚不沾地,在容家的几年里,她从来没过上过像现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   离画展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又想到了一个新的想法。   就是将画展变成无声拍卖的形式,画展上的部分作品参加无声拍卖,所有来参加画展的人可以填下一个心里的理想价格,最后将拍卖画作的所得全部捐献给中国血液病患者援助协会,作为公益基金使用。   唐芷妍听了她的想法,也觉得很可行,于是第一时间开始安排。   上次那个电影男主角程澍第一时间点赞转发了她的微博,带来了一波相当可观的流量。   自从上次事件过后,网上各种造谣和攻击收敛了很多,虞清晚的微博也不知不觉涨到了二十万粉丝,评论区也逐渐转变回了和谐正向的画风。   而且幸运的是,目前还没有人发现她和贺晟的关系。   个人画展的宣传海报一经发出,简姣也动用了自己百年不更新的微博账号转发,并配文:学生的第一场画展,对她而言是很特别的意义。   转发和点赞量立刻蹭蹭往上涨,顿时,无数艺术界内有一定声望的艺术家都关注了虞清晚的微博。   「居然是简姣画家的学生啊啊啊啊!难怪,我就说这种画风好眼熟,又很小众特别!真的好喜欢啊!…之前都没听说简姣画家居然收过学生哎?」   「之前攻击人家没学历的,傻眼了吧?多少人想做简姣的学生都排不上号,艺术家有多少是辍学去搞艺术的,根本不影响人家的成功好吗!总拿学历说事儿,真没品!说不准人家早就在国外进修了艺术呢,狠狠打脸了吧~」   「还有造谣说人家和容老爷子的,恶不恶心啊!真就一张嘴随便造谣了呗,一看人家的律师是靳律,现在全都闭嘴吧。」   「话说这个画家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之前如果是容家养女请得起这个律所倒也正常,现在容家都没了,她怎么做到的?背后一定有其他了不得的背景,绝对不简单不简单。」   「楼上的跑题了,话说回来,画展是免费的,拍卖所得经居然还会拿去做公益哎,到时候可以去支持一下~」   「同意同意,我也好想去看!」   -   第二天,虞清晚又去杂志社接受了一个唐芷妍安排的文字采访,也用作于画展的宣传。   杂志采访室里,主持人拿着采访稿,问了几个常规问题,虞清晚都一一作答。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主持人翻到最后一页稿子,笑着说:“我们还准备了一个时下比较火的灵魂拷问,和您本次的画展主题非常相关。”   “如果生命,生活,自由和爱,这四样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起,您会怎样排序呢?”   虞清晚不假思索地答:“生命。”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和健康。   而后的几个,究竟是自由还是爱对她来说更重要,虞清晚自己也说不清。   她犹豫片刻,还是回答:“自由,爱。”   主持人又好奇问:“为什么会选择把自由排在爱的前面呢?”   虞清晚顿了顿,而后神色认真地答:“因为我认为,人需要先让自己变得优秀,然后才能够好好地去爱别人。”   自先沉稳,而后爱人,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她一直觉得,人生的首要目标一定是找到自己,正如简姣昨晚说的,人总要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追求的东西又是什么,在实现了这些的同时,以自己为重心,去爱另一个人,才是圆满。   如果需要让自己或者其他人被迫为了自己改变原本的计划,丢失了自己,那才是最难过的事。   -   采访结束之后,虞清晚又继续回到会展中心里盯着工人布置。   工人站在梯子上问:“虞老师,你看这幅画挂在这个高度可以吗?”   她往后撤了几步,观察着高度,“再高一些吧。谢谢。”   正指挥着工人调整着,虞清晚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清晚。”   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就看见钟庭白站在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和以前别无二致。   虞清晚愣了下,还是礼貌走过去。   “钟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视线落在虞清晚无名指的戒指上,钟庭白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语气自然地回:“没什么事,只是我刚刚去附近的律所帮简老师联系律师,顺道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虞清晚愣了下,紧张地出声问:“律师?是出什么事了吗?”   钟庭白神色自若:“简老师没跟你提起吗?她和她现在的丈夫在打离婚官司。”   她诧异:“离婚?”   钟庭白继续道:“简老师的丈夫婚内出轨,甚至还搞出了一个私生子,简老师现在在想办法打离婚官司,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一些。”   虞清晚了解简姣的感情经历,几年前简姣还在容家当老师时,偶然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两人谈了三年恋爱之后,简姣按照本来的留学计划打算出国,不想异国恋耽误下去,于是提出了分手。   然而对方却提出要和简姣一起前往美国,甚至不惜放弃自己在临城的事业。   简姣感动不已,到了国外不久就答应了对方结婚。   谁能想到,现在不过几年时间过去,婚姻竟然就出了变故,让人不免唏嘘。   难怪简姣昨晚跟她说了那些话。   盯着她的神情观察了下,钟庭白才又不疾不徐道:“当初简老师的丈夫对她看起来情深一片,没想到,才短短几年时间,人心就变了,甚至还在外面弄出了私生子。”   “对方有权有势,导致这场离婚官司也不太好打,简老师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费神。”   说罢,他顿了顿,才温声说:“抱歉,是我多言了。”   虞清晚抿紧唇,没想到简姣会遇到这种事,心口也不免沉重下来。   “没事,麻烦你了钟先生。”   钟庭白垂下眼,轻笑了笑,“应该的。”   -   忙了一整天,虞清晚直到晚上才回到家里,一个人吃过晚饭,又把每天要喝的中药喝完,便上楼回到卧室。   听了简姣的事之后,她一个晚上的心情都有些乱糟糟的。   贺晟这几天出差,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偌大的主卧里难免显得空荡荡的。   哦不,也不算是剩下她一个人。   还有那只兔子。   虞清晚把兔子也抱到楼上卧室里,放在地毯上,然后就打算先进卫生间里洗澡。   进去打开灯一看,她措不及防地愣了下。   卫生间的浴缸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在灯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   奇怪,难道是贺晟让人过来装的?   等洗完澡出来,虞清晚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洒下一片,驱散了几分房间里的冷寂。   这时,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是一通视频通话。   没想到他会突然打来视频,虞清晚呼吸紧了紧,点开接通键。   手机屏幕里,背景像是在办公室,男人端坐在办公桌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冷光从上面打下,镜片后的深邃眸光里多了几分晦暗不明,薄唇轻抿着。   虞清晚这是第一次见他戴眼镜的样子,眉眼里的戾气被不经意掩了下去,反而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禁欲感,冷淡自持,和平日里的感觉有些不同。   让她忍不住看得有些失神。   他率先开口:“到家了?”   虞清晚瞬间回过神:“嗯。”   贺晟把面前的电脑合上,垂眼看着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下午忙着那样,哪有时间给他打电话。   这样想着,虞清晚就不免有点心虚。   这时,忽然想起什么,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转移话题地问他:“你怎么突然想到给卫生间换了一面镜子?”   电话对面,贺晟抬手随意扯了扯领带,淡声反问:“你不是把东西放在里面了吗?”   话落,虞清晚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什么东西?”   才刚问出口,迟来的记忆回笼,她猛然间想起,那晚刚搬过来时,她把一部分小盒子藏到了卫生间柜子底下。   竟然被他发现了??   一时间,虞清晚的脸瞬间绯红一片,指尖扣紧了身下的被单。   见她是想起来了,贺晟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看你放了几盒在柜子里,我以为你想试试在那里。”   什么....试试在那里,哪有他这么过度解读的!   突然明白了那镜子的用处,脑海里瞬间不受控制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虞清晚羞耻到简直立刻就想把电话挂了。   本来心里还在隐隐期待他早点回来,现在突然不想他回来了。   都已经快过去三四天了,她还是觉得腰有些酸。   电话对面,贺晟看着屏幕里女人白皙的锁骨,上面还隐约可见他上次留下的斑驳痕迹,暧昧至极。   视线慢慢梭巡过她锁骨下方仍然残留的吻痕,他的眸色骤然暗了暗。   “好像淡了点。”   大概是因为真的已经做过那事,虞清晚觉得他现在随意一个眼神,都仿佛能轻而易举地在她身上点着一把火,烧得她脸蛋灼热。   “我要关视频了...”   贺晟低声阻止:“别关,让我再看看你。”   她顿时咬紧唇,热意从耳根悄然升腾而起。ɈȘԍ   看...看什么啊。   虞清晚本来觉得她这件睡裙蛮正常的,可在他的目光之下,好像什么都无所遁形一般,被他看了个遍。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贺晟没抬头,说了声进。   办公室的门推开,一个身穿短裙职业装的漂亮女秘书走进来,托盘上端着一杯黑咖啡。   看见办公桌后男人脸上温柔的神情,女秘书愣了下,随即,她便扭着腰肢,端着咖啡走过去,心里盘算着要把咖啡洒在男人身上的哪里比较好。   她在燕城的贺氏集团总部上班还不久,也听说了贺晟结婚的事。   不过他们这种地位的男人,出差时在外面的女人也不会少了去。   所以她才想办法蹲到了今晚的时机。   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踩着高跟鞋朝他走近,手里的托盘蠢蠢欲动,就要找准机会洒在他身上。   “贺老板...您的.....”   话音还未落,贺晟不耐地抬了抬眼,冷锐的视线射过去,刚刚还算温柔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在公司的冷戾。   “出去。”   男人的神色实在太冷,跟刚刚面对电话时的模样截然不同,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和戾气瞬间袭来。   女人顿时吓白了脸,刚刚进来时的勇气消失得一干二净,手里的咖啡差点没洒在自己身上。   “是....”   她忙不迭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电话那头,网络正好卡顿住,虞清晚只隐约听见了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   他不是在办公室吗?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女人?   脑海里忽然回荡起下午钟庭白跟她说的那些话,或许是简姣离婚的事刺激了她,让虞清晚的心里忽然也开始生出一种危机感来。   大概卡了十几秒钟,网络就正常了。   屏幕里,男人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   虞清晚咬了下唇瓣,忽然出声说:“你把摄像头换成后置吧,我想看看你办公室....”   她的谎话显然有些蹩脚,贺晟很轻地笑了下,也没拆穿,而是应她的要求把摄像头切换成后置,慢慢环照了一圈,让她看见自己周围的环境。   和临城的办公室里的布置区别不大,办公室里也空无一人。   “看见了?”   见他这么坦荡,虞清晚的神情反而有些不自然起来。   她轻咳一声:“休息室呢?”   贺晟只好又从办公椅上起身,走到休息室里,把里面的场景也照给她看。   空空荡荡,冷色系的布置,黑色床单铺得整齐,一丝的女人气息都找不到。   看来真是她想多了。   大概是简姣离婚的事确实有刺激到她,让她连一点小事都忍不住东想西想。   见女人在电话里拧着细眉,贺晟顿了顿,嗓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贺太太,房间里没别人。”   她抿了抿唇,“我刚刚听见女人的声音了。”   贺晟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进来送咖啡的,已经赶出去了。”   贺晟以前从来没用过女秘书,今天岑锐临时晚上请假,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女秘书进来送咖啡。   刚刚那女人试图靠近他时,他就已经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电话那头,虞清晚抿抿唇,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味。   “贺老板好辛苦,大晚上还要喝咖啡。”   话落,只见贺晟盯着她看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情绪不明,狭长的眼尾微扬起,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   她没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小声问:“怎么了?”   “下次在床上也这么叫。”   闻言,虞清晚顿时一噎,脸涨红不已,最后忍不住又骂了他一句。   “.....变态。”   她嗓音软,骂起人来也没什么震慑力,跟猫在心尖上抓了一下似的发痒。   贺晟盯着她,忽而又淡声说:“贺太太,我没有让女秘书半夜送咖啡进来的癖好。”   他的声线很淡,却又意外的郑重认真。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明白吗?”   那些其他人发生的出轨和背叛,贺晟不会做,而且永远也做不出来。   她那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也不应该为了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烦恼忧虑。   不管他是否拥有现在的权势地位,目光也永远只会停留在她一个人身上。   卧室里空荡安静,随着男人话音落下,虞清晚顿时怔住。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口忽而莫名生出一阵安全感来,下午听到简姣的事情而产生的不安,此刻好像也被他这句话悄然抚平了,甚至还多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甜意。   她强忍着上扬的唇角,又故意问:“女秘书漂亮吗?”   贺晟没犹豫:“没你漂亮。”   他这么直白,反而搞得虞清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听见他这么说,她是开心的。   没有女人不喜欢听喜欢的人夸漂亮,她也一样。   虞清晚咬了咬唇,尽量让情绪表现得不要太明显,又柔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前阵子料理宫家的事,把一个集团彻底连根拔起不是什么易事,不少贸易合同需要重新解约处理,贺晟抽不出身,这几天他基本都在熬夜处理公事,忙得几乎没怎么合眼。   即便如此,他还是垂下眼盯着她,唇角轻轻勾起。   “说你想我,明晚就回去。”   虞清晚的脸顿时又不自觉发起烫起来。   明明是他满脑子想着做那些事,凭什么要她先说。   “我才不说。”   下一刻,就听见贺晟措不及防地开口。   “我想你了。”   卧室灯光昏黄,隔着手机屏幕,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顺着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回荡在静谧的房间里,驱散开所有的寂寥。   虞清晚的心脏忽而重重跳了一下,像是有烟花在耳边砰得一下炸开,让人禁不住的头晕目眩。   怀里的兔子也忽然动了下,耳朵倏地立了起来,好像听懂了话似的,红宝石般的眼珠转了转。   明明远隔千里,却又仿佛近在耳畔,丝丝缕缕钻进耳膜里,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紧盯着她的眼睛,男人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好想你,老婆。”   作者有话说:   对镜,提上日程。   昨天竟然安全了!!   既然如此,贺老板下次还敢   感谢在2022-12-18 17:09:35~2022-12-19 17:2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2个;下雨了睡觉z、Gonemsh、49194741、慈悲、小菠萝头、作者、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宝贝阿琴27瓶;笑语、CC、暖央10瓶;椰岛上的树9瓶;Babyar-、荼荼、鱼仔、小痴5瓶;下雨了睡觉z、小淇睡不着kiki 3瓶;小狗雪糕、ashore、L.、64423128、御你奶茶、歪歪、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灰灰、630666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说你爱我。◎   次日,年底的最后一天,秦悦柠周末放假,来画廊帮虞清晚一块布置细节。   忙累了,秦悦柠就坐下来喝水,撑着脸看着旁边仍在忙碌的虞清晚。   她今天穿了件高领藕色露肩毛衣,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愈发温柔娴静。乌发被一根木簪随意拢起,她正低头给画装裱着,露出一截纤细的雪颈,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下来。   五官一如往常般清丽精致,但秦悦柠莫名就是觉得,虞清晚的眉眼里多了些从前没有的风情和妩媚,更让人移不开视线。   忽然想到什么,秦悦柠眨了眨眼,撑着脸八卦道:“对了清晚,今晚你和贺老板什么安排啊?说说说说,上次的体验还没跟我分享呢!”   虞清晚用干净的布将画框仔细擦干净,一边柔声回答:“他出差去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来。”   次日醒来,她的脑海里也都还回荡着昨晚电话里,贺晟说的话。   他虽说着明晚回来,但她猜测,这话也多半是为了安抚她。如果为了她特意赶回来,恐怕贺晟要不了一个晚上又要折腾回去。   听见她的话,秦悦柠顿时张大嘴巴,显得比虞清晚这个当事人还失望。   “啊,那你们岂不是要分隔两地跨年了,这也太惨了吧。你不想你老公啊?”   听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虞清晚的耳尖微红了下。   她垂着纤长的眼睫,很轻地嗯了声。   昨晚在电话里,贺晟问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开口。   想他的。   很想很想。   明明才分开几天而已,她已经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好像哪里空了一处。   虞清晚垂下眼,看着手里精心裱好的画框。   是那副《作恶》,她画好了,但还没有给贺晟看。   她想等到画展上,再让他亲眼看见。   是送给他的礼物。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也只能通过擅长的方式,隐晦地告诉他,她那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意。   秦悦柠看出来她的失落,连忙劝道:“想他就去找他嘛,拜托,干嘛要忍,合法的哎!”   “要是贺老板看到你突然出现,肯定会很高兴啊。”   闻言,虞清晚抬起睫,被她说的有些心动。   “会吗?”   秦悦柠连连点头:“那当然了!而且是个大惊喜好吧。”   原本就在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像是突然被秦悦柠的话彻底一把火点燃了,让虞清晚忍不住有些失神起来。   想去找他。   今晚就是跨年夜,新的一年,她想和他一起迎接。   -   一小时后,临城机场。   虞清晚临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想去找他。   虽然画廊的工作还没有全部处理完,但她还是狠心放了下来,买了最近一班飞往燕城的机票,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说走就走。   客舱内,虞清晚找到自己的座位,却看见旁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女人戴着一副墨镜,正在低头翻阅一本艺术杂志。   没想到会在飞机上偶遇简姣,她顿时惊喜。   “老师,您也要去燕城吗?”   简姣放下手中的杂志,转头看向虞清晚,笑容温和平静,没再隐瞒她。   “嗯,我飞过去见一个律师。”   简姣顿了顿,还是说:“对了清晚,老师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离婚了。”   “老师....”   听见她故作平静的语气,虞清晚心口已经隐隐有些发酸,想要出声安慰她,却见简姣释然地弯了弯唇角,反过来轻声安抚她。   “这两个月过去,我早就接受了,他的那些背叛和欺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得不接受。”   “我现在还记得当初他是怎么对我承诺的,他说他会一直爱我,护我,永远对我好。我都相信了,可是他早就把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   简姣看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道:“为什么老师的私心是想要劝你选择出去上学,是因为老师已经亲身经历过了,现实告诉我,感情和真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说着,她苦涩地笑了笑:“曾经我也相信他,认为他会一直真心对我,永远不会变心。可是清晚,世界上的人,事,没有什么能保证一成不变。周围的诱惑和浮华太多了。世事易变,人心更易变。”   简姣担忧说:“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丈夫的消息,这个年纪,能拥有这样的权势地位,说明他野心和能力都很强。这样的人,面对的诱惑要比普通人多上千倍百倍。清晚,老师是担心你会受伤,像我一样。”   下一刻,虞清晚却摇了摇头,嗓音清浅却笃定。   “不,老师,我相信他不会的。”   他们已经一起经历过那样多的事,她不会怀疑贺晟对她的心意。   他对她承诺过的,从来不会失言,在雁峻山的时候,他甚至抱着赴死的心来找她。   虞清晚早就无比笃定,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不会有人对她这么好。   见她坚定的模样,简姣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又道:“两个人分隔异地,时间一长,一定会生出隔阂,两个人都会觉得很累。你如果想要按照自己的目标走下去,就不能期盼着其他人为你改变他自己的人生计划。”   闻言,虞清晚也跟着沉默下来,眼底浮起一抹挣扎之色。   她也不希望贺晟为了她而被迫改变。   他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如果一定要一方退让,她也不希望他因为她改变原本人生该走的轨迹。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开口,贺晟终有一天,一定会为了她妥协。   虞清晚垂下眼睫,“老师,我再想想吧。”   再给她一段时间,她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等她想到了,再主动跟贺晟提起这件事。   -   与此同时,燕城。   一场地皮竞标会结束,各个精英和集团老总从会场里鱼贯而出,门口的摄像头闪光灯闪烁不停。   西装革履的众人簇拥着一个身影走出来,男人身型颀长,宽肩窄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恭喜贺老板,又拿下了这块政府规划里的地皮,收购了宫家的地产公司。现在贺氏集团算是彻底打开燕城的地产市场了,明年的公司市值再翻上五倍也不止。”   “听说贺氏集团最近还拿下了美国Westwill酒厂的合作,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走到停车场,周围恭维讨好的人也终于散了。   贺晟忍不住抬手扯了扯领口系着领带,想到马上就能搭乘飞机回去,冷峻的脸才微微缓和几分。   岑锐恭敬拉开车门,贺晟正要弯腰上车,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贺老板。”   贺晟停下脚步回头,视线淡淡扫过去,就看见钟庭白站在身后不远处。   他抬脚走过来,面容平静:“有空吗?我们聊聊清晚的事。”   见贺晟果然没有立刻上车,钟庭白不出所料地笑了笑,率先开口:“前几天清晚的老师简姣回国了,是我去接的。”   闻言,贺晟掀了掀眼皮,面色依旧冷戾。   “怎么,贺老板不知道吗?清晚一直在计划去留学,这次她的老师特意回国,除了参加她的画展,也是为了这件事。”   “从容钦华去世前,她就有早有离开的念头,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被迫留在临城而已。容熠之前也提出过带她去美国,但被她拒绝了。”   见贺晟的神色毫无波澜,钟庭白唇角的弧度敛下几分,继续道:“她向往自由,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而不是依赖着别人过活。她最想要的,你给不了她。而她也知道你给不了,所以应该也从未跟你提起过。”   闻言,贺晟的眸色终于有了些不易察觉的波澜,他冷冷抬起眼,锐利的视线直直朝着钟庭白射过去。   “她甚至都没告诉过你吧,简姣帮她申请的入学资格早就已经下来了,只是她自己提出要推迟一年入学。”   钟庭白一边笑着说出这些,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扭曲的畅快。   就算结了婚又怎样,贺晟生性偏执多疑,当初虞清晚的背叛,即便他表面看起来不在乎,心里也早就埋下了种子。   而虞清晚,清醒坚定,她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独立和自由。   他们根本不合适,两个人的婚姻也不过是贺晟用手段强取而来的。   “贺老板,你们的婚约期限,从一开始就定下了。她留给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仅仅只有不到一年而已。”   说完这些,钟庭白紧盯着贺晟的神情,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失控的痕迹。   可是,没有。   静默片刻,贺晟忽而轻笑一声,语调听似漫不经心:“难为钟总对我和我太太的婚姻状况这么上心。”   他唇角勾着,声线里透着狠戾:“不过,与其费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钟氏明年还能在市场上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威胁的意味已经极其明显,钟庭白当即脸色一白,看着贺晟弯腰上了车。   车窗摇上的前一刻,他不甘心地开口:“贺晟,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不可能走得下去。”   话音落下,车辆已经在面前驶去。   -   三小时后,临城。   清湖雅苑。   客厅里,佣人正在打理卫生,就听见门外传来声响。   抬起头,就看见本该在出差的男人快步走进来,周身萦绕着复杂危险的气场,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佣人吓了一跳,连忙给他让开路:“先生回来了。”   贺晟面无表情地上楼,径直走到卧室,视线梭巡过房间里的陈设。   他的视线停留在床头柜上的东西上,顿了几秒,贺晟走过去,拿起上面放着的单词书,随意翻开一页。   纸页已经被他翻得微微卷曲起来,足以证明被主人翻阅过了无数次,上面还有一些语法和用法的标记,认真而用心。   所有的一切都在印证着钟庭白说的话。   她想走,一直都想走。   原来,他在计划求婚,计划他们的未来的时候。   她却在计划怎么离开。   她曾经已经放弃过他一次,现在又在计划着离开他第二次。   一年吗?   心口忽然泛起细密而剧烈的疼痛,像是心脏被狠狠剜去了一处。   贺晟忽而自嘲地低笑了声,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收紧,指节几乎快要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眼底尽是压抑的疯狂,几乎快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连钟庭白都知道她想走。   他作为她的丈夫,却不如一个外人来得了解她。   不知道多久过去,他松了手,视线扫过梳妆台,发现上面的东西少了一些,像是收走了一部分。   贺晟立刻沉着脸下楼,冷声问楼下的佣人:“太太下午回来过?”   佣人心惊胆战地回答:“是,太太下午回来收拾了行李,好像是说要去燕城.....”   贺晟铁青着脸阔步往外走,眼中仿佛积蓄着狂风暴雨。   他拿出手机拨打那个号码,对面响起的却是忙音,还有一道机械女声。   手机关机了。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件事能让他情绪失控。JŞԍ   那就是,她要离开他。   别墅外,岑锐还在车旁等着,只见男人阴沉着脸出来。   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跟在贺晟身边做事快四年时间,这样的神情,岑锐再熟悉不过。   他赶忙打开后座的车门,壮着胆子开口:“贺总,我们现在...”   “回燕城。”   -   下午四点半。   一望无际的天空晕染着晚霞柔和的橙粉色,飞机准时准点在燕城机场降落。   下了飞机,虞清晚想拿出手机开机,摁下开关键,却发现手机依然是黑屏状态。   原来是没电关机了。   可现在刚出机场,也没有地方可以充电。   虞清晚蹙了蹙眉,只能先将关机了的手机放回包里。   两人走出机场,简姣提出要和虞清晚一块吃晚饭,说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索性现在时间还早,才五点钟不到,一会儿她直接去贺氏集团总部找他就好了,给他一个惊喜。   两人在餐厅吃完了饭,简姣说要送虞清晚过去,虞清晚怕麻烦她,还是决定自己打车去贺氏总部。   看清不远处灯下站着的人,虞清晚蓦地怔住。   男人西装笔挺,沾染着些风尘仆仆的气息,却依然矜贵无比。   贺晟怎么会在这?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他沉声说:“过来。”   虞清晚回过神来,快步朝他走过去,到最后几乎快是小跑着的速度,到他面前,澄澈如水的杏眸微微亮起,有些雀跃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男人身上弥漫着很重的酒气,黑眸里还浮着淡淡的血丝,幽深如寒潭的眸子情绪不明地噙着她的影子。   贺晟没回答她的问题,他冷着脸,长指扣着她的手腕,突然带着她快步往停车场走。   虞清晚一脸莫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牵着走。   贺晟走得很快,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他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对劲,虞清晚抿了抿唇,心里升起一阵不安来。   直到被他牵着上了车,看着男人冷硬分明的侧脸,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她咬紧唇,担忧地问:“贺晟,你怎么了....”   他终于开口,打断她的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他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才着急了,虞清晚放柔嗓音跟他解释:“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本来想一会儿直接去公司找你的....”   “咔——”   话音未落,车门突然被落了锁,挡板缓缓升起,形成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   四周的空气仿佛忽而被抽离,男人的情绪看起来实在诡异,让虞清晚不自觉紧张起来。   这时,余光忽然注意到车座上放着的东西,她顿时怔住,心跳也猛然加速起来。   竟然是她的那本备考单词书。   她下午走得着急,昨晚睡觉前放在了床头,才没收起来。ĴSĠ   看见那本书的一瞬间,虞清晚就明白了。   他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手腕被男人扣在椅背上,他的身影欺身覆下来,紧盯着她的漆眸布着淡淡的血丝,眼神幽深得可怕。   “从结婚前,你就在计划离开,是吗?”   虞清晚眼睫不安地颤动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可如果让她现在亲口跟他说,她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那也是假话。   想过是真的,两边无法取舍也是真的。   越是不想伤害他,就越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见她沉默不语,车厢内弥漫开一阵僵持的死寂。   贺晟的唇角轻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晦暗不清的目光几乎逼视地看着她,语调透着诡异的温柔。   “是不是,晚晚?”   他的眼底情绪不明,却让虞清晚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心口狠狠一跳。   “贺晟,我....”   男人嗓音沙哑,似自言自语般轻喃:“我对你不够好吗?哪里不够好?”   车厢内光线昏暗,贺晟的轮廓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清,眼尾隐隐泛起猩红。   “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会舍不得?”ɈȘĢ   他不依不饶地追寻着她的视线,执拗地试图逼问出一个答案来。   虞清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太危险,心尖止不住地颤栗,隐隐发着疼。   她张了张唇,出口的嗓音滞涩,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贺晟...我.....”   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所有的言语就被尽数封存,酒意顺着唇舌交融间,他的薄唇往下移动,忽而一口咬在了她的咽喉处。   如狼一般用齿尖碾磨着,不过三分力道,就骤然掀起一阵痒而麻的触感,呜咽声不由自主从她的唇边溢出,不自觉扬起了脖颈。   车上的司机和助理早早就识相下了车,升起了前后排的隔板。停车场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一辆车安静停在角落里。   这是第一次,虞清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和压迫感,冰冷而强大的气势,像一张大网将她困在其中,浓得化不开的戾气。   再没有之前那次的温柔,更像是猎人抓回了想逃的猎物,试图在猎物的身上重新留下自己的印记,每一处都被他细细啃咬着,侵略,占有。   强势到她毫无招架之力,很快,浑身的力气就仿佛被抽尽了似的,趴在他的肩头急促呼吸着,眼尾溢出丁点晶莹的泪花。   男人的大掌还在缓缓摩挲,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她骤然从意乱情迷中回神,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试图制止他的动作,惊慌道:“贺晟,这是在车上....”   车窗全部覆了单向透视膜,虽然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可车内的人看外面的场景却是一清二楚,空旷至极,且毫无遮挡。   他强势到不容置喙:“就在这里。”   听见贺晟拆包装的声音,虞清晚咬紧唇,知道再怎么挣扎也逃不掉了。   他居然还在车上放了那个,显然是有备而来,就是故意选在了这个地方折腾她。   掌心抚过她后脑的长发,贺晟低声附在她耳边,嗓音透着几分隐忍。   “忍着别哭。”   男人的动作里透着一阵狠劲,像是在发泄情绪,没有上次的温柔,反而强势至极,仿佛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安全感。   这次没有过多的铺垫,进退两难的局势,谁也不肯各退一步。   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虞清晚一边坐在他的怀里呜咽着,因为过于紧张,害怕发出太大的声响,不得不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贺晟的额角也沁出一层薄汗,他依然耐着性子磨她,鼻尖轻蹭过她敏感的颈侧。   他的长指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迷离潮红的面颊,贺晟狭长的眼尾轻挑起,透着几分邪气和欲.色。   他压低声线,试图引诱着她开口:“说你爱我,嗯?”   眼睫雾气迷蒙,虞清晚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却也咬紧了唇瓣不说话,整个人像海中漂泊无定的孤舟,意识也迷茫不清。   她不高兴,当然也不愿意开口。   但贺晟这次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总要让她也知道,他有多疼。   他将人从腿上抱起来,换了个姿势,声线冷下来。   “不说就继续。”   作者有话说:   没有安全感的男人就是要玩强zhi爱.   感谢在2022-12-19 17:20:18~2022-12-20 17:0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2个;53071616、夕颜莉莉丝、北城、易烊千玺圈外女友、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0瓶;cherry 20瓶;北城、CC 10瓶;嗷嗷嗷嗷嗷7瓶;施依、偏偏、半山.5瓶;闻人语、53071616 2瓶;歪歪、小狗雪糕、我是狗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哄她。”◎   半岛酒店68层,顶楼总统套房。   身前紧贴着的玻璃传来冰凉的触感,蔓起一层雾气,身后的温度却是滚烫的。   脚下就是车水马龙,睥睨一切的高度,足以将燕城的繁华尽收眼底,视觉与温度的双重刺激,让她几乎快要不能承受的羞耻感,阵阵晕眩。   巨大的落地窗将所有交缠的一切清晰无比地倒映出来,无处藏匿。   他的身上还西装革履,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贺晟是故意的,恶劣到了极点,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她不开口说爱他。   既然不说,那就做出来。   无数次,虞清晚已经濒临意识消散的临界点,却又被他硬生生以一种恶劣的方式拽了回来。   她哭得越厉害,他就越是不停。   大概他是喝了酒的原因,时间也格外漫长难捱。   落地窗前,虞清晚觉得自己看了一场毕生难忘的烟花。   零点整,跨年烟花准时在天空中绽开。   除了眼前绚烂的烟花,脑中仿佛也炸开了一片烟花,意识白茫一片,耳畔只剩男人填满情.欲的声音,也是今晚他唯一温情的时刻。   “新年快乐,晚晚。”   -   次日清晨,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照进来。   酒店地毯上,衣物散乱一地。   贺晟醒过来时,太阳穴疼得有些厉害。   昨天喝了点酒,虽然不至于醉,但还是让他有些失了控,做得狠了点。   他下意识转身,想把人拢进怀里,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床上没人,房间里也没有。   缓过神来,贺晟顿时皱紧眉,起身披上了件浴袍,打座机电话把岑锐叫了进来。   “太太人呢?”   岑锐连忙低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酒店的人说,太太一早上就走了,买了机票回临城。”   闻言,贺晟的眸色骤然沉下来。   周围气压骤降,岑锐连大气都不敢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虞清晚显然是生气了,才一句话不留一个人回了临城。   虐妻一时爽。   不过这话岑锐是断断不敢说出口的。   他轻咳一声:“贺总,我听画廊那边的人说,太太原本昨天还有工作没做完,是下午临时决定来燕城的。”   贺晟其实心里明白,她昨天去机场并不是要走。就算要走,她也不会挑在这种时候。   只是他那时理智全无,所以完全顾不上听她的解释,只管自己发泄。   是他的错。   她是特意来找他的。   现在好了,他把人欺负了,逼得急了,她连道歉认错的机会不给他,宁可起了大早回临城,多半这几天连家也不回了。   贺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里升起一阵烦躁,第一次生出类似后悔的情绪。   早知如此,昨晚就该收敛点。   这次要怎么哄。   -   虞清晚搭乘了一大清早的飞机赶回临城。   上了飞机,她就沉沉地睡了一路,直到降落时才醒。   昨晚体力透支得过分,一晚上都几乎没睡上几个小时,她只要闭上眼,就又会被他弄醒,直到现在,那里还有些隐隐的不适感。   降落之后,虞清晚第一时间回到画廊。   离画展只剩三天不到,她不得不拖着疲惫酸软的身体,强打着精神最后检查一遍展区里的所有细节。   没过一会儿,画廊里的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虞老师,刚刚外面有个戴眼镜的男人送了这个过来,说是给您的。”   虞清晚抬手接过来:“谢谢。”   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她打开纸袋,只见里面放着一盒药膏。   虞清晚将东西拿出来一看,看清上面药膏的用途,耳根立刻烫起来,又忙不迭把药膏装了回去。   幸好四周没人。   这时,放在桌上手机忽而震动了声。   虞清晚拿起手机,就看见一条短信。   「还疼吗?」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的。   罪魁祸首。   她心里还委屈着,根本不想回他的消息。   手机安静了五分钟后,又是一条短信过来。   「记得上药。」   昨晚折腾她的时候也没见他像现在这样关心。   虞清晚咬紧唇,狠心关了手机,不回他的消息,集中注意力继续去忙画展的事。   -   一直到晚上八点,秦悦柠和同事聚完餐回家,打车到了小区里,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豪车停在家楼下。   还有一道高挺的身影立在路灯下的阴影处,男人在抽烟,脸庞周围烟雾缭绕,漆黑的夜色中唯有指间那抹燃烧着,显得有些寂寥。JŠĞ   看清男人的面容,秦悦柠惊讶地张大嘴巴。   “贺总?”   贺晟抬了抬眼,把手里的烟熄灭,声线礼貌沉稳。   “你好。”   看见贺晟出现在这里,秦悦柠立刻福至心灵地说:“清晚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楼.....”   贺晟想起下午那条没回的消息。   她连他的短信都不回,恐怕现在应该也不想见他。   静默片刻,男人唇角抿紧,沉声说:“不了,家里的药她忘了带出来,麻烦你转交给她,谢谢。”   秦悦柠受宠若惊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没事没事,应该的。”   目送着贺晟上车离开之后,秦悦柠回过神,才快步流星拎着药上楼。   回到家里,就看见秦嘉赐正坐在沙发上拼乐高,电视里播放着奥特曼。   看见他手里的新玩具,秦悦柠换上拖鞋走过去:“你哪来的新乐高?”   秦嘉赐没抬头:“下午容熠哥哥送清晚姐回来的时候送我的,他说等我拼好了再送我新的。”   听到容熠的名字,秦悦柠顿时一个头四个大,走过去拎起秦嘉赐的耳朵:“你能不能有点志气,饿死不受嗟来之食懂不懂....”   秦嘉赐疼得嘶嘶两声,不服气地反驳:“姐,你这是典型的仇富心理!人家容熠哥哥又没得罪你,明明是你先打的人家....”   秦悦柠无可奈何,懒得跟他多说:“你清晚姐姐呢?”   “在房间里呢。”   秦悦柠松开扯着他耳朵的手,朝卧室走。   卧室里,虞清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出来,正在弯腰整理床单,睡衣领口微微往下,就露出了锁骨上斑驳暧昧的痕迹。   看到女人锁骨上不小心露出来的吻痕,秦悦柠的瞳孔都忍不住放大了些。   看这痕迹的激烈程度,应该不是x生活不美满吧,显然过于美满了。   那就是吵架了。   秦悦柠轻咳一声,试探开口:“清晚....你跟贺总吵架了?”   虞清晚整理被单的动作顿了下,才点头。   “嗯,他知道我想去上学的事了。”   一听见这话,秦悦柠立刻懂了,两个人为什么冷战。   “所以你一直都没跟他提起过?”   “没有。”   女人澄亮的杏眸里黯淡下来,长睫低垂着。   想起昨天贺晟失控的模样,虞清晚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轻声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他,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正因为她了解贺晟什么性格,也能预想到如果贺晟知道她想离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慢慢告诉他,至少不要让贺晟误会她是想离开他身边。   但他们这次吵架,她也有错。   可是,虞清晚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明白贺晟缺少安全感的原因,可她这辈子都不能主动开口告诉他那些。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看着她黯然伤神的模样,秦悦柠也不免轻叹一口气。   有时候两个人之间,并不是开口解释就能够说清楚的误会,而是本质上难以化解的矛盾,势必有一方不得不做出改变和妥协。   犹豫片刻,秦悦柠还是盯着她开口:“刚刚我回家的时候,看见贺总在楼下,好像等了很长时间呢。我让他上来,他拒绝了,就把你的药给我了。”   她忙得一直没回清湖雅苑,也没回去拿药。   虞清晚咬了咬唇,忍不住追问了句:“他在下面等了很久?”   “可不,外面可冷了。”   闻言,虞清晚的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丝丝的疼痛。   秦悦柠这时又试探问:“所以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才冷战?没有别的了?”   房间里骤然沉默下来,虞清晚抿紧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的,只是另一个原因,她有些难以启齿。   车上,落地窗前。   他明知道她有多害怕被看到,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她,简直坏透了。   她不是气别的,而是气他不分青红皂白地上来就用那种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坐下来好好沟通。   他还总是缺乏安全感,一次次怀疑她的心意。   或许等到画展那天,等他亲眼看到那副画,是不是就能明白,她所有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   两天后,虞清晚的首场私人画展准时开始。   这天,阳光晴朗,画廊门口摆放着各种鲜花,身边的朋友都来了,连贺明绯也专门从燕城坐飞机过来。   来参加画展的人比虞清晚想象得还要多,还有不少艺术界出名的赏评人和小有名气的画家都不约而同地出席了。   开展后的不久,就有不少人把画拍下来,上传到了网上,立刻把几个新词条送上了热搜,一组偷拍照片爆红网络。   #新锐画家虞清晚首次画展#   #作恶#   照片里,女人身穿黑色提花中式长裙,碧色海棠刺绣点缀于裙摆,青丝被桃木簪半挽起,一半披散在肩头,一抹暗色穿在她身上,却衬得肤若白瓷,细腰仿佛一只手掌就能握住。   背脊纤瘦,却挺得笔直,在人群中显得气质坚韧出尘。   她正微微仰着头,细眉轻拧着,似乎是在考量着画摆放的高度是否合适,侧颜莹□□致。   和面前的画一样令人惊艳。   还有女人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那枚耀眼璀璨的绿钻婚戒。   「看到虞画家本人了我的天呐!!我一开始看到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后来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她就是虞画家。真的惊为天人了!!原机直出生图,真的是和仙女一样,脸好像还没有我的手掌大,绝了。」   「卧槽,真的好漂亮啊,好白好瘦啊,看上去就香香软软的,好娇弱的感觉。流口水jpg.我要去关注她微博当颜粉了。」   「本人比照片还好看一万倍,不夸张。太好了我又有新老婆了!!」   「你们这群人到底是去看画的还是看人的啊?」   「有没有人看到《作恶》,我怎么觉得这副画像示爱之作啊!!简介里面用的是男他哎!而且这幅画的画框都和其他的画框不一样,显然是特殊对待了哎!」   「我发现了!而且之前虞画家的采访里还说,展出的作品里有一副画是专门送给一个人的礼物,该不会就是给她丈夫的吧?」   「哪里冒出来的丈夫,我老婆已经结婚了?!」   「拜托,照片里,人家的无名指上,鸽子蛋那么大的钻戒,简直快把我的眼睛闪瞎了好吧!」   -   画展一共分成了三个展区,生命,自由,和爱。   此时此刻,贺晟并不知道网上发生了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却根本无意去接。   他推掉今天下午的会议,来了画廊。   展厅里人潮拥挤,男人驻足在名为爱的那片展区里,看着这片展区里仅有的三幅画,漆黑如墨的眼眸底压抑着复杂晦暗的情绪。   第一幅画是那只兔子。   兔子死掉的那天,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们依偎在天台的台阶上。   他用那只没染血的手给她擦去眼尾的泪花。   第二幅是一片树林,是他们在雁峻山上遇到山体滑坡的时候,他背着她,一步步找着生路。   还有第三幅。   是那幅《作恶》。   相比前两幅,这一幅油画的色彩画风更为抽象。   其他人辨认不出画的是什么,但贺晟认得出来。   那是他身上的纹身,被她用画笔涂鸦到了画布上,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   一只蝴蝶停在了十字架上,四周缠绕的藤蔓上也开出了一朵朵花,明暗交汇,艳丽的色彩取代了原本晦暗的底色,层层叠叠勾勒,宛如泥泞里盛放开的花。   其他作品的简介几乎都有一小段,唯独这幅画下面,简介只有一句话。   ——别人说他作恶多端,我却盼他终得圆满。   终得圆满吗?   有她在,他怎么会不圆满。   那晚他逼着她说爱的时候,她不说。   可这个名为爱的展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痕迹。   又或者说,是他填满了这里。   贺晟紧盯着那副画,漆眸里克制着的情绪仿佛被撕裂出了一道缺口,喉结轻滚了下。   明明,一笔一画都在说爱他。   -   画展一直到晚上七点闭展。   整个下午,虞清晚都忙着接待今天出席画展的重要人物,脚不沾地。   一直到晚上,她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一口水。   温热的茶水缓缓流淌进喉咙,缓解了些许不适后,虞清晚长舒一口气,忍不住有些失神。   她还不知道贺晟今天有没有来,有没有看到那副画。   《作恶》是她那天亲手装裱的画,连画框也是她亲手挑选的木料切割而成。   他会喜欢吗?   休息室里,正在虞清晚怔然出神时,林渔突然快步从外面推门进来,因为过于激动,她连呼吸都来不及平复,表情像是中了彩票一样的欣喜。   “清晚姐,就是你的那副《作恶》,我们不是今天早上开启了线上的无声拍卖会吗,中午的时候法国有一位收藏家一口加价到了五千万,但刚刚,最新刷新的竞价,已经被抬到一个亿了!”   听见那个惊天数字,虞清晚错愕抬眸:“什么?”   怎么会那么多。   林渔震惊到声音都在颤抖:“而且是...美金。一亿美金啊!!”   折合人民币,七个亿人民币。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直接换了个单位,哪里还有人敢继续竞价。   能有这种手笔的,不用想都能猜到是谁。   虞清晚顿时咬紧唇,都有些怀疑贺晟是不是疯了。   没过一会儿,网友也刷出了无声拍卖会上更新的最新价格,顿时震惊全网。   「有人说画展上的那副《作恶》已经被神秘卖家拍下来,一个亿美金啊!!离离原上谱,我这辈子第一次见有人花那么多钱买一幅画。」   「世界级别的名家的画都不可能拍到这个价钱吧,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太败家了吧。」   「回楼上,这个不能算是浪费,毕竟拍卖所得都要捐给血液病患者救助协会呢,还是很有意义的!」   这时,林渔不知道又刷到了什么,顿时瞳孔收缩,音量不自觉拔高。   “清晚姐,你快看这个。你和贺总隐婚的事曝光了哎!”   从下午开始,《作恶》这幅画被来看展的人拍下照片发布到网上之后,立刻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不仅如此,还有眼尖的网友在某张偷拍虞清晚的照片里,看见了后面出现的一道颀长身影。   「话说有人注意到仙女后面那个帅哥了吗?身材长相都堪比娱乐圈男模啊,哦不,吊打。」   「卧槽,有人说是贺氏集团总裁?!!真的假的?」   「回楼上,貌似真的是,我就在贺氏集团上班,之前偶然远远见过总裁一眼....」   无数条关于贺晟的传闻也尽数冒了出来,都是半真半假,瞬间引发了网友们前所未有的好奇和讨论。   有说他性情暴戾阴郁,睚眦必报,在商场上丝毫不给对家留余地,最喜将人逼到绝路上,短短数月便将房产界巨头宫家连根拔起,阎罗爷这个称号名声在外。   还有说那些各大收藏家格外珍视,竞相收藏的名画,被他随意当作挂画装饰在游艇走廊上。   「传闻不是说贺氏总裁最不懂这些风花雪月的艺术吗?怎么还会跑去看这么一个新人画家的画展?」   「为什么大佬只盯着这幅画看啊?有没有人来解析一下这幅画好看在哪?为什么我看不懂!」   「有没有可能,不只是在看这幅画,而是透过画看作者啊!!」   「等等,该不会贺氏集团之前发的公告,就是....」   「貌若天仙,艺术创作,卧槽,这关键词全都对上了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段采访视频高挂榜上。   林渔忙不迭点开那条刷爆网络的采访视频,拿给虞清晚看。   接过手机,虞清晚怔怔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身影。   只见视频里,男人站在那副画前,熟悉的侧脸轮廓深邃分明,周身都散发着冰冷而强势的气场,眉眼却流露出莫名柔和的神色。   还有无名指上的银色婚戒。   一旁终于有记者壮着胆子上前:“请问贺老板,这幅画是哪里吸引您驻足已久呢?”   贺晟盯着画目不转睛:“作者。”   “那....”   他懒懒抬眼,语气不耐地打断:“太太画的我,有问题?”   记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竟然就这么突然地公开了?!   咽了咽喉咙,记者又举着话筒小心翼翼地问:“那您以一亿美金的天价拍下的目的是.....”   “哄她。”   作者有话说:   贺狗,还好你有点小钱   感谢在2022-12-20 17:05:10~2022-12-21 18: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h涵h涵h、遇酒2个;亮晶晶023、作者、周京泽夫人、不可理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3瓶;稚桃栀子15瓶;CC、1026、十安予.、亮晶晶023、.、不吃鱼10瓶;717 8瓶;遇酒7瓶;谁能不爱帅哥呢、57833301 3瓶;North 2瓶;御你奶茶、灰灰、风吹幡动、是苏苏、x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别丢下我,好不好。◎   是夜。   贺氏集团大楼。   谈砚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忍不住调侃:“贺老板好大的手笔,为了哄太太,一个亿就这么轻飘飘砸出去了。”   他抬了抬眉梢,又了然道:“不过也不亏,一个亿换来个名分。”   应该说这男人诡计多端才对。   贺晟端坐在办公桌后,被戳穿后依然面无表情,骨节分明的长指间随意转着那支黑金钢笔,若有所思。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这个时间,她那里应该忙完了。   也不知道消气了没有。   上次定制的脚链还没来得及送她,眼下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送不出去了。   总得先把人哄好了再说。   贺晟起身拎起椅背上的西装,瞥了眼沙发上的谈砚,挑了下眉:“你还不走?”   谈砚无所谓地勾了下唇角,自我调侃:“孤家寡人没地方去,晚点直接回医院了。”   贺晟又沉声问:“还不打算把工作挪回燕城?”   男人镜片后的目光微暗下来,淡声答:“过阵子再说吧,她现在整天躲着我。我回燕城,她可能明天就躲到临城来了。”   她既然已经离婚了,他便可以徐徐图之,没必要操之过急。   知道谈砚心里有数,贺晟也没再多言,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上,快步流星往外走。   就在这时,岑锐匆忙敲门进来,神情严肃。   “贺总,林森找到了。”   贺晟的脚步骤然僵住。   -   夜幕低垂,点点繁星点缀在夜幕里,冬日的夜晚冷风萧萧。   晚上,虞清晚从画廊回到清湖雅苑时,别墅内一片安静,冷冷清清。   贺晟还没回来。   客厅的佣人看见虞清晚回来了,露出惊喜的神情:“太太回来了!”   虞清晚温和笑笑:“嗯。”   她才不是原谅他了,只是想回家看看兔子而已。   贺晟人还没回来,虞清晚上楼洗了个澡,便下来抱着兔子在一楼客厅等他。   在沙发上坐下,虞清晚突然发觉客厅的花瓶里换了一种浅粉色的海棠花,插在透明的花瓶里,格外清新养眼。   见她注意到,佣人把煮好的燕窝端到桌上,笑着说:“这是贺总让人新移栽过来的海棠品种,花瓶里还是今天早上贺总出门前专门换的水。”   闻言,虞清晚的心口仿佛微微陷进去了一处。   网上有不少产品公司和私人收藏家都在联系她,想要买下《作恶》的版权。   可惜已经被某人挥霍无度地买下来了。   虞清晚拿起手机拨通那串号码,对面响起的却是忙音。   应该还在忙吧,她在心底这么安抚着自己,却莫名升起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虞清晚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仍然还是无人接通。   她蹙了蹙眉,决定给岑锐打一通电话。   岑锐的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虞清晚连忙开口:“岑助理,你在贺晟身边吗?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是还在忙吗?”   电话那头,岑锐不自然地静默了下,才出声回答:“太太,公司临时有些事,贺总现在在燕城。”   听到贺晟又回了燕城,虞清晚蹙了蹙眉:“他现在在忙吗?”   “是...贺总现在还在开会。有一笔合作款项出了些漏洞,需要处理。”   明明岑锐的回答没什么问题,大概贺晟真的在忙工作没时间回复。   可不知怎的,虞清晚的心底就是莫名生出一阵强烈的不安。   她抿紧唇,只好柔声说:“那好吧,你让他忙完工作早点休息。”   “好的太太。”   挂掉电话,虞清晚也打算上楼睡觉了。   起身时,一阵晕眩感忽然袭来,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沙发,才不至于摔倒。   旁边的佣人看见吓了一跳,急忙走过来扶住她,紧张道:“没事吧太太?”   虞清晚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可能刚刚站得着急了。”   患有血液病的人,头晕是老毛病。   虞清晚并没放在心上,只当这几天是为了画展忙碌时累着了,休息休息应该就好了。   第二天睡醒,她喝了一碗中药下去,晕眩感果然减少了些,可心里的不安却丝毫不减。   这种心神不宁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下午,贺晟始终没回电话和短信,虞清晚突然接到了一通贺明绯的电话。   贺明绯约她出去见面,约在了画廊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直觉告诉虞清晚,贺明绯突然这么着急约她见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耽搁,匆忙放下画廊的事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贺明绯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神色微微有些焦急。   “清晚,抱歉这么突然把你叫出来。”   女人明丽温婉的面容透着些许憔悴,眼下还透着淡淡的乌青。   “你见过贺晟了吗?”   虞清晚摇摇头,看着贺明绯的神情,她似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急忙出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贺明绯顿了顿,才语气沉重地开口:“贺晟已经知道他母亲的事了。昨天夜里,他突然回到家里,质问当年沈知瑾的事,和父亲闹得很僵。”   昨晚贺晟突然回到贺家,是因为查到了沈知瑾当年去世的真相。   闻言,虞清晚呼吸一停,声线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他都知道了?”   “四年前,在容钦华去追捕沈知瑾的路上,沈知瑾意外遭遇车祸身亡。”   贺明绯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却还是说了下去:“当年沈知瑾怀上孩子的时候,父亲已经结了婚,也不知道她当时怀了孕。所以后来沈知瑾被容钦华这个疯子纠缠时,父亲并没有过多理会,才导致沈知瑾最后遇到意外。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也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   话音落下,虞清晚骤然怔住。   意外,却也不意外。   沈知瑾的结局,其实她早就猜到了。   而贺明绯敏锐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劲,仿佛猜侧到了什么。   她盯着虞清晚的脸观察了下,才试探着开口:“清晚,你早就知道这些了吗?”   桌下的指尖无声攥紧,指甲深陷进掌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   虞清晚兀自沉默着,眼睫低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静默半晌,她闭了闭眼,尽量维持着呼吸平静,脑中却已经混乱一团。   思绪恍惚间回到几年前。   虞清晚第一次见到沈知瑾,是在临西。   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的下午,她帮贺晟简单打扫了下家务,从他家里出来时,就看见匆忙的,还未来得及逃离的沈知瑾。   沈知瑾有一双和贺晟七分相似的桃花眼,母子二人的容貌都极出众,所以很好辨认。   她生得很美,人却很憔悴消瘦,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愈发温柔动人。   沈知瑾带她去了附近一家餐厅里,两人面对面坐下后,沈知瑾率先出声。   “你和阿晟是....”   虞清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沉默。   沈知瑾也没有再试图追问出答案,只笑了笑:“也好,有人陪着他。我也能放心些。”   虞清晚看着女人黯然的神情,还是忍不住质问出声:“为什么,你当初要丢下他....”   因为她的离开,一直以来都是贺晟解不开的心结。   既然沈知瑾会偷偷来看他,就说明她是在意贺晟的,既然如此,她当初又为什么要抛下他。   沈知瑾望着她的目光依旧平和,却又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孩子,世界上有很多事,都不是自己可以做主选择的。”   虞清晚怔了怔,还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就见沈知瑾仿佛透过窗外看见了什么,神色立刻变得慌乱,匆忙起身就要离开。   她顺着沈知瑾的目光往外看,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几个黑衣男人从车上下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带着银框眼镜,看起来斯文有礼。   后来,虞清晚才知道,那个男人叫林森,是容钦华的私人秘书,也是容钦华派来抓捕沈知瑾的人。   临走前,沈知瑾目光郑重地看着她,像是在托付什么重要的事。   “孩子,如果外面那些人去找贺晟,你一定不要让贺晟跟容钦华走,千万不要.....你们要逃得越远越好,不要让他们抓到阿晟.....”   “也不要告诉贺晟我来过这里,拜托了。”   和沈知瑾的见面匆忙而短暂,虞清晚只能愣怔地看着她慌忙逃离,躲避容钦华的搜寻和追捕。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沈知瑾,也是最后一次。   容家想要寻找沈知瑾的孩子,对外说会让这个孩子继承容家的财产,可真正的目的,却是想利用孩子来威胁沈知瑾就范。   这些年沈知瑾不停地逃亡,居无定所,甚至不惜抛下贺晟,也都是为了不让容钦华发现他。   如果贺晟被容家收养,就会被当作人质困在容家,直到容钦华抓到沈知瑾。   他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已经吃过那么多苦。   而她本就生着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说不准到了容家没多久,她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贺晟的一辈子,应该要比她的长上很多很多,也该更精彩。   既然如此,这一次,就让她来保护他吧。   贺晟,对不起。   -   良久,四下无言,两人都安静着,面前的咖啡也早已经冷却下来。   贺明绯忍不住微微动容,看着虞清晚的目光里染上心疼,声线也不自觉泛起哽咽。   “清晚,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告诉贺晟呢?”   何必要让他误会她这么多年,时至今日依然耿耿于怀。   虞清晚垂下眼睫,唇角挽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轻喃道:“就算告诉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几年所有的苦,她都已经一个人承受过。   如果现在让贺晟知道,是她代替他承受了这些,他会疯的,一定会的。   容钦华已经离开人世,他连为她和沈知瑾报仇都不能,知道这些后,他只会更自责,更痛苦,将自己重新拉回悔恨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就算被他这样一直误会下去,一直恨她,虞清晚也绝不会开口告诉他过去离开的真相。   他已经够苦了,不该承担这些本不是他犯下的错误。   如果这个秘密能被永远掩埋,她只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   和贺明绯分开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悄无声息黑了下来。   街道上车水马龙,路人们行色匆匆,冷风呼啸着吹过,卷起路边枯败的落叶。   虞清晚站在街旁,目光微微失神地看着面前行驶而过的车流,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喘不上气。   不知道贺晟现在在哪里。   他回来了吗?还是在燕城。   如果林森信守诺言,那贺晟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当年她代替他去容家的事。   只要他不知道就好。   大概是太过担心他,又或者是最近忙着画展的原因,从昨夜开始,虞清晚又开始有了头晕的征兆,身体也比前段日子更疲惫。   等缓过了那阵头晕目眩后,虞清晚包里的手机忽而开始震动。   她回过神,拿出手机低头看。   是岑锐的电话。   她忙接起来,就听见岑锐在电话那头说:“太太,我刚刚已经把贺总送回家了,只是贺总现在人醉得厉害.....”   闻言,虞清晚瞬间清醒过来,连忙道:“我马上回来。”   回到清湖雅苑时,别墅里的佣人都被赶走了,客厅里的灯被人关了,只有窗外的月光隐约照进来,花瓶里的海棠花静静盛放着,安静得令人心慌。   沙发上的那道人影深陷在阴影中,明明看不清神情,周身却散发着颓然死寂的气息,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死气沉沉。   虞清晚的呼吸微微发着抖,朝他走过去。   “贺晟.....”   听见熟悉的声音,贺晟终于睁开眼,他黑长的眼睫翕动着,眸里遍布着深深的血丝,压抑着的情绪深深藏匿在漆黑如墨的眼底,眼尾也逼得微微泛红。   他的衬衫散乱着,最上面的几颗扣子被解开,露出冷白凌厉的锁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上布着一道新伤,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伤的,鲜血已经结了痂,他甚至都没处理伤口。   这一刻,让她好像恍惚间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如此刻这般的神情。   像只受了伤的野兽,只能在暗处独自舔舐伤口。   虞清晚呼吸一停,下一刻,就被他扯进怀里。   贺晟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上,柔软的额发耷拉下来,沉重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侧,带着浓重的酒气,混合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   他不说话,虞清晚也没有开口,而是就这么由着他静静抱着,心口隐隐作痛。   客厅安静而空旷,银白的月光从窗外照映进来,笼罩在两道交叠的身影上,在地板上拉扯出一道很长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晟终于开口。   “是我错怪她了。”   虞清晚喉间开始发涩,只听见男人的嗓音哑得像含了沙。   “她的死,都是因为我。”   如果沈知瑾当初没有生下他,她就可以一个人逃得越远越好,逃到国外去,世界这么大,总有容钦华找不到的地方。   可她没有走,因为他还在这里。   如果她当初没有执意生下和贺铭的孩子,没有生下他,也不会在逃亡的路上葬身山谷,尸骨无存。   贺铭辜负了她,而他错怪了她,恨了她那么多年。   沈知瑾的死,他们都是罪人。   尤其是他。   又或者说,他的出生,就是一个罪过。   感受到男人声线里压抑着的自责和痛苦,虞清晚的心脏也揪痛着发疼,几乎快要无法呼吸,眼泪也不自觉往下掉,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明明受苦的是他才对。   他即便是沉默着,她却仿佛也能听见他沉重呼吸里的伤。   虞清晚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握住他的掌心,试图将身上的温度传递一些过去,温暖他冰凉的手,一遍遍地颤声重复:“不怪你,贺晟,不是你的错.....”   女人的嗓音轻柔,竭尽所能地安抚着他。   也只有她会对他说,不是他的错。   贺晟从背后紧紧环抱着她,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只能借此方式平复着,呼吸也克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已经跟贺铭断绝了父子关系。   从现在开始,他也再没有父母了。   他只有她。   身后环抱着她的手臂一寸寸收紧,贺晟的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又像是深海中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身上的所有温度都来自于她。   也只有她,能将他从自责和愧疚的深渊里拖出来。   他哑着声线,低声开口:“别丢下我,好不好。”   虞清晚感觉到颈侧落下一片冰凉,听见他略带乞求的语气,心脏在这一刻狠狠收紧,却又看不到身后的人的表情。   “我只有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卑微求爱可怜贺老板。   之前总能看到有评论说为什么不长嘴,不说,现实生活里也有很多情况,因为你太了解对方,知道如果说出真相只会让他更痛苦,出于保护的目的才不说,宁可自己一个人全部承担,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这种。不是不想说,是真的不能说。   (之前评论里好像有个宝全猜中了我的伏笔和剧情,让我一度怀疑我的纲是不是被泄露了...太会猜了   感谢在2022-12-21 18:59:18~2022-12-22 17: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慈悲7个;涵h涵h涵h 2个;不可理裕、周京泽夫人、该取什么名字呢、亮晶晶0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30瓶;梨子味清茶20瓶;1026 15瓶;雾岛见风14瓶;CC 10瓶;熠耀、施依5瓶;灰灰4瓶;下雨了睡觉z、啵.3瓶;重生后我成了文科状元、闻人语2瓶;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夏遇、御你奶茶、53863075、浪漫满欣、风吹幡动、来杯蜜桃冰茶、歪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晚晚乖,再喝一口。◎   这一夜,月色柔和,墙角的壁灯安静亮着,宛如织成了一条绵长的星河。   看着男人熟睡的侧颜,虞清晚不禁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过他的五官,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离开临西的前一天晚上。   她一直盯着沈知瑾留给贺晟的玉坠,心里藏着代替他去容家的念头,整晚都心不在焉。   贺晟见她一直盯着那个坠子,以为她是喜欢。   还没等她想好借口问他要,他就已经主动给了她。   那晚他熟睡时,虞清晚也是像此刻这样,贪婪地望着他的五官,想要将他的眉眼一点点刻在心底,画在纸上。   这样不管分开多久,她都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第二天,虞清晚便拿着那枚坠子,主动找到了林森,坐上了去往容家的车。   现在贺晟知道了沈知瑾当年离开的真相,已经如此。   如果让他知道,她是代替他被容钦华囚禁在容家几年的时间,他会不会也像今晚这样,痛苦自责到不能自抑。   怎么能舍得抛下他一个人呢。   她闭上眼,将眼底的湿意强忍回去,更深地向他的怀里埋去。   -   次日清晨,贺晟从头痛欲裂中醒来时,身边又是空无一人。   他的眸色一窒,起身快步下楼时,就听见楼下厨房里传来窸窣声响。   走过去,便看见那道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系着围裙不知道在做什么。   没走。   贺晟迈步走过去,从背后揽住她纤细的腰身,鼻尖里充盈着女人身上浅淡的药香,心口那阵慌乱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虞清晚的动作顿了下,任由他从背后抱着,柔声问:“头还痛不痛?”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嗓音还有些哑着:“有点。”   她又说:“我给你煮了醒酒汤,很快就好了。”   “下次让佣人来。”   虞清晚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东西,轻声回他:“那不一样。我是你的妻子。”   话落,男人抱着她的手臂僵了下,随即环得更紧。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那也得我伺候你。”   闻言,她的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故意说:“那你拿簪子,帮我把头发挽一下。”   贺晟顺从地把她随手放在一旁的桃木簪子拿起来,学着给她挽发。   以前他用皮筋给她扎过,但没试过簪子。   男人粗砺的指腹不经意地摩挲过她的颈后,他动作小心翼翼地研究着,生怕弄疼了她,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感觉到他的小心,虞清晚忍不住心念微动。   锅里的汤咕噜咕噜沸腾着,热意盘旋升腾,给厨房里染上几分烟火气,温馨而静谧。   好在贺晟的学习能力还算不错,很快就领悟到了要领。   看着她的发丝都被尽数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纤细的雪颈,他才松了松眉心。   “好了。”   虞清晚刚想开口,就在这时,一阵突然的异样感袭来。   她瞬间闭上眼,强忍住了那阵晕眩感,尽量维持声线听不出异样。   “我去上楼看看,帮我看着火啊。”   “嗯。”   叮嘱了他一句,她便快步上了楼,走到楼上的卫生间里,紧紧关上门,然后快步冲到洗手池前。   镜子前,虞清晚的唇色已经有些惨白,抬手捂住鼻子,温热的鲜血却一滴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不受控制。   啪嗒,啪嗒。JŜԍ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浴室里,瓷白的洗手池中绽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虞清晚扶着洗手台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看着满池触目惊心的鲜红,心脏止不住地收缩,刚刚男人给她挽好的发丝也凌乱地散落几缕下来。   幸好,血只流了一点便停住了。   她慌忙打开水龙头。   涓涓水流流出,渐渐冲散了里面的血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ĴŜG   过了好一会儿,虞清晚才从楼上下来。   贺晟坐在餐桌后,看见她嫣红的唇色,略微勾勒过的精致眉眼,打过腮红的双颊绯红,显得格外有气色。   他挑了下眉:“今天怎么化妆了?”   虞清晚的眼睫轻颤了下,状若无事地反问他:“不好看吗?”   “好看。”   贺晟又低声补充:“怎么样都好看。”   听见他的话,她又缓缓笑开,一双澄亮如水的杏眸微微弯起,看不出任何异样。   贺晟眸色渐暗,忽然俯下身凑近她:“我尝尝什么味道。”   说着,一记深吻落下来,四周的空气瞬间被抽离,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等到她快要不能呼吸时,他才不舍地离开她的唇。   虞清晚的呼吸还急促着,唇上的口红都有些花了。   “你一会儿要去公司吗?”   “嗯。”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他抬了抬眉梢,低声问:“怎么突然想跟我去公司?”   虞清晚垂下眼,状若无事地道:“画展结束了,我没什么事,呆在家里也是闲着。”   贺晟当然没什么异议,最后,虞清晚还是跟他一起去了公司。   进了公司的一路上,遇到的员工齐刷刷地跟她鞠躬问好,嗓音无比响亮。   “太太好!”   架势之大,弄得虞清晚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前脚跟贺晟进了办公室,后脚公司群里就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我见到总裁夫人真人了家人们!!美死我了!!真的比网上还好看一万倍。」   「而且贺总看夫人的眼神真的跟看我们这些无关人士不同哎。平时在公司里我多被贺总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要小命不保了,但看夫人的眼神的真的好温柔。」   「话说你们都看见贺总豪掷一亿哄太太了吧?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强取豪夺剧本,但现在看来更像两情相悦的甜宠剧本啊!」   -   办公室里,贺晟坐在办公桌后处理工作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画画,把他工作时的模样画下来。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一扫,忽而落在面前沙发的某本杂志上。   看清上面的字,虞清晚蓦地愣住,紧接着就听见贺晟在办公桌后开口:“想不想补办一场婚礼?”   他早就已经计划着补给她一场婚礼,这一个月来也没少看各种婚礼策划。   拿着杂志的指尖陡然收紧,心口像是忽然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杂志上,洁白无瑕的婚纱飞扬着,花瓣和气球漂浮在空中,仿佛能从纸页上溢出来的幸福和美好。   虞清晚怔怔地看着杂志上的画面,鬼使神差地点头,心口却不受控制地收缩发疼。   见她失了神,贺晟抬脚朝她走过来,漆眸里噙着她的影子。   “差不多三四月,等我处理好公司的事,我们就去海岛上办。”   虞清晚抬起睫,便撞进了他幽深的视线里,心脏不自觉一跳。   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她张了张唇,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而是一个劲地点头。   其实,没有婚礼也没关系。   只要他们能像现在这样,她能陪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   但贺晟早就已经买好了一座海岛,专门为了婚礼用。   等到四五月的时候办婚礼,她穿婚纱既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婚纱也是一个月前就已经定制好的,贺晟也亲自参与了设计,还盯着设计师一点点设计修改图样,最后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二天,贺晟就专门空出了几个小时的时间,陪着她去试婚纱。   婚纱店里的员工认出来了他们,目光羡艳地看着虞清晚。   以往到他们店里试婚纱的豪门太太大多都是闺蜜陪着来试穿,男方基本不会出现,要么就是出现了也只是露个面,不停地接着工作电话,根本不把心思放在新娘身上。   可眼前这位却不同。   男人的全部视线从始至终只落在他的夫人身上,一刻都不曾移开。   仿佛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事物可以入眼。   他的五官和气质明明极尽冷冽,偏偏落在他太太身上的目光格外温柔。   耗费将近千万的婚纱,据说聘请了数位国外名匠一同赶制出来的,价格几乎能抵上一套房。   镜子里,鱼尾型的婚纱裙摆拖到地上,名贵的细钻像是不要钱似的点缀在上,刺绣丝线精致,海棠花纹绣在裙摆上,栩栩如生,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而女人皮肤极白,腰肢盈盈一握,抹胸露背的设计,恰好露出背后精致的蝴蝶骨,每一寸线条都极美,如一朵纯白盛放的海棠花。   贺晟的喉结滚动了下,深邃的眼眸里藏匿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灯光下,女人穿着婚纱,冲他浅浅笑着,清丽的眉眼里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格外楚楚动人。   这样的画面,他早就在脑中想象过了无数次。   片刻,他才低声开口:“喜欢吗?不喜欢就换一件。”   她回过神,冲他弯起眼睛:“喜欢。”   灯色柔和,与他深邃的视线交汇时,不知怎的,虞清晚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起来。   她慌忙移开视线,语气尽量维持平静:“我去换衣服。”   回到换衣间里,她抬手,却解不开婚纱后面的绑带,正要叫人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便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狭小的换衣间里顷刻间密不透风,男人温热的掌心从后面一手握住她的细腰,体温炙烤下几乎快要将她融化。   微凉的唇覆在她耳后最敏感的位置,掀起一片酥麻颤栗。   下一刻,微微粗粝的指尖轻而易举地将她背后的绑带挑开。   “我来。”   -JŠĜ   画展结束后,那些想来联系虞清晚购买版权的事宜,虞清晚都代交给了画廊负责,下一次画展或许计划在燕城举办。   天气渐冷,她也不怎么去画室画画了,而是整日待在家里。   待在他们的家里。   她喜欢呆在家里的花房,抱着兔子坐在藤椅上,任由冬日温暖的阳光笼罩。   看贺晟亲手养着的那些海棠,又或者拿着素描本涂鸦,闲时再背几个单词,不让自己过度劳累,而是尽可能地多休息。   那副《作恶》被贺晟拿回了家,捐了一亿美金给血液病援助协会。   二楼的书房里,一整面墙上只挂着那副画,他还会每晚回家擦拭一遍画框,生怕上面蒙了尘。   晚上闲时,贺晟就尽量早点处理完工作回家陪她。   有时候他们会在楼下的影音室里,一起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   那天晚上,他们看了一部有些悲情的电影,影片里的女主角遭遇意外,险些去世,男主角在病房外崩溃大哭,看得人潸然泪下。   虞清晚微微侧过头,看向昏暗光线中,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膝盖上,他们十指相扣着,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他就那么紧紧握着她的手。   熨贴的体温和热意一寸寸传递而来,无比真实,甚至连心口都暖了。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这样想着,虞清晚垂下眼睫,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忽而轻声开口问他:“如果这个女主角真的去世了,他会怎么办呢。”   贺晟盯着荧幕,毫不犹豫地答:“殉情。”   听见他的回答,她呼吸骤然收紧,顿了片刻,才又缓缓道:“如果女主角还活着,一定不希望见到这样的结局。”   他的嗓音很淡:“没了命,还怎么活。”   她就是他的命。   没了命,还怎么活。   夜里,盈盈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虞清晚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声喃喃:“贺晟,你说海棠下一次开花是什么时候呢?”   他低头去吻她的发顶,耐心答:“很快了。”   正常海棠花开的季节是四月,距离现在还剩下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等到他们办婚礼的时候,海棠就又开花了。   -   日子一天天悄无声息地过去,周末的时候,虞清晚在花房里侍弄花草累了,就喜欢在花房的藤椅上坐着。   到了该吃药的时候,贺晟就端着佣人熬好的药过来,一勺勺地喂她,洁净的衬衫袖口也被染上乌黑的药渍,他却毫不在意。   药苦得咽不下的时候,虞清晚眨眨眼,扯了扯他的衣袖,软声说:“药好苦,不想喝了。不喝了好不好?”   贺晟发现她这几天格外黏人,喝药要喂,去卫生间要抱,现在连药都想靠撒娇蒙混过关。   心尖像是被鹅毛轻轻刮过似的,挠得他心痒。   他低叹一声,只能无奈放柔语气轻哄着:“晚晚乖,再喝一口。”   在她这里,贺晟平日在外所有冷戾坚硬的外壳都被尽数褪下。   虞清晚只好又勉为其难地张开唇咽下一口,苦得细眉都拧起。   好不容易把药喝完了,贺晟拆开一颗桂花糖含进嘴里,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舌尖抵开她的齿关,将那颗糖送入她口中。   唇舌交缠间,桂花的甜味慢慢化开,逐渐盖过药汁的苦涩,她微微苍白的唇瓣也逐渐绯红起来。   直到那枚糖彻底化掉,他才缓缓离开她的唇,漆黑的眸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现在不苦了。”   如果可以,贺晟只希望是自己代替她受这些苦。   他活多久都没关系。   只要他的晚晚能长命百岁。   -   自从婚讯曝光之后,网上顿时流言四起,大批大批的网友闻风嗑糖吃瓜,充满了好奇心。   贺晟恶名在外,而虞清晚曾经在容家时,又总有人传言是位娇弱至极的病美人,走几步就会被风吹倒,腰肢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哪能受得住贺家掌权人的脾气,肯定是被迫。   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因此,就时常有狗仔在清湖雅苑外面蹲点,试图一探究竟。   直到偷拍到温室花房里,女人坐在藤椅上,膝上盖着一层薄毯,向来冷傲矜贵的男人端着药碗,半蹲在藤椅边,不耐其烦地一口一口将药喂进女人口中,连衬衫袖口被药渍染脏也毫不在意。   与外界传闻的阎王爷称号截然不同,简直让人大跌眼镜,冷戾眉眼间的柔和之色更令人惊讶。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是别墅门口,男人上车前,身型纤弱的女人主动踮脚勾住他的脖子亲吻着,他伸手揽着她的腰,严严实实地给她挡住外面吹进来的寒风,缠绵亲吻着,仿佛什么都不能将两人分开。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被迫。   分明是,两情相悦。   -   虞清晚近日都没再怎么出门,只要贺晟回到家里,她就变得格外黏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他呆在一起。   他在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画画,画他工作时的样子。   没出门的这些日子里,虞清晚又断断续续画了很多副画,都是画给他的。   她画好一副,贺晟便亲手装裱一副,还在别墅里专门腾出了一间房间,把所有的画迁移过去。   很多时候,她明明在冲他笑着,却让他觉得触碰不到。   贺晟以为她是因为想出去留学的事,最近才情绪不对,并没有多想。   于是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时,他从背后拥住她,轻咬着她的耳垂,低沉磁性的声线落在她耳畔。   “再给我几个月时间,等我处理好公司的事,就陪你办签证。”   他已经决定好了,既然她想离开这里,那他就陪着她去。   为了她,贺晟也心甘情愿退到底线后的一万步。   只要她高兴。   闻言,虞清晚转过身去,怔怔地对上他的视线:“你...同意了?”   他低应了声:“现在开心了?”   虞清晚咬紧唇,克制着心底那阵酸涩和感动,饱胀到几乎要漫溢出来的清晰将她包裹。   其实她早就猜到的。   如果一定要有一方退步或妥协,一定是他先低下头。   哪怕他是那样偏执的性子,依然会选择为了她改变。   贺晟低头去吻她,一边轻声问:“怎么又哭了。”   虞清晚的眼眶含着泪水,想要努力隐忍克制,越是这样,眼泪却越是不听话地从眼角滚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襟。   是她的丈夫啊。   也是全世界唯一爱她护她的人。   她忽然伸手攀住他的脖颈,柔软的唇瓣贴上去,浅浅亲吻着他的薄唇。   感受到她的主动和回应,他低笑了声,抬手将她抱起。   “这么主动?”   她的眼睫轻颤着,嗓音娇而怯:“我想要你,贺晟。”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的眼眸也幽暗下来。   听见她主动说想要,他低头咬住她身上摇摇欲坠的扣子,掌心所及之处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勾着她不由自主往自己身上攀附。   “在浴室里试试?”   她没拒绝,把头靠在他肩上,乖顺得让他心颤。   浴室水流潺潺,氤氲的热气爬上光洁的玻璃,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浮浮沉沉,水痕顺着玻璃一道道下滑,倒映在上面的身影抵死纠缠着,彼此的呼吸丝丝缕缕交融,身体也被包裹着暖流中漂浮。   水滴和眼角的泪水混合在一起,从她泛红的眼尾滚落,最后被不着痕迹地抹去,消散得无影无踪。   -   时间极快地流逝着,转眼间,一月就要结束,春天也就快要来了。   离他们的婚礼也越来越近,只剩下不到三个月。   然而没过多久,贺晟就再次不得不出差。   他在着手将贺氏集团的生意重心尽可能快速转移到国外,这样早点就能安心陪她。   那天,本该是下午回临城的飞机。   可不知道为什么,贺晟只觉得心慌得厉害,找不到源头,就仿佛心头正在缺失掉什么重要的东西。   强烈到难以忽视的心悸感蔓延开来,他只能加快速度赶回家。   只有亲眼看到她,他才能心安。   天色阴沉得厉害,乌云密布,仿佛积蓄着狂风暴雨,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的预兆。   车停在别墅外时,只见管家神色慌乱地冲出来。   “先生,太太,太太她晕倒了....”   贺晟猛地一把推开所有人,快步流星朝别墅里走去,脚步慌乱至极。   花房里乱成一团,摆在地上的花盆被人慌不择路地踢倒,土壤散落一地,满地狼藉,家庭医生慌乱地提着药箱进进出出,混乱一片。   视线里,她的素描本躺在地上,鲜血流了满地,刺目的红。   再往里走一步,便看见他的妻子苍白着脸,悄无声息地躺在藤椅上,宛如一只在血泊中支离破碎的蝴蝶,脆弱到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那一刻,贺晟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塌了,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周围的一切仿佛变成了黑白色,空气停止流动,耳边什么声音也再听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在宿舍写文写到嚎啕大哭。写了多久哭了多久   *明天应该还是正常时间五点更新,觉得虐也可以等两天来。或者陪我一起哭呜呜   感谢在2022-12-22 17:12:36~2022-12-23 15:0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可理裕、遇酒、死循环、作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戀愛終結12瓶;她笑时,风华正茂10瓶;瑾儿、57833301、香草味的气泡5瓶;遇酒、xiaollluu 4瓶;第七页序_、48318123 3瓶;Mark、重生后我成了文科状元、沐曦2瓶;御你奶茶、x、歪歪、作者、浪漫满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愿以吾命,换她命。◎   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弥漫,死寂一片。   几个小时过去,手术室刺目的红灯终于熄灭。   医生摘了口罩从里面走出来,神色沉重地面对众人。   “贺太太原本只是中症再生障碍性贫血,但从目前的血小板和血红蛋白指数,现在已经很不幸地转成极重度了。但贺太太的求生意志很强,所以刚刚才挺过来了。”   “贺总,现在最佳治疗方式就是最大范围地寻找和贺太太相合的骨髓配型,尽快进行移植手术。我们会在骨髓库里登记,尽量寻找到相匹配的,或者近亲的骨髓血,首选是直系亲属。”   贺晟的手背绷紧,薄唇轻启:“找。”   他缓慢抬起眼,幽暗的眼底藏匿着不易察觉的疯狂。   “把虞家所有人带过来,一个个配。”   一旁,贺明绯忍不住红着眼睛出声:“阿晟,你冷静一点,清晚会没事的....”   “我很冷静。”   贺晟喉结滚动,看着病房里的场景,脑中轰鸣声阵阵,几乎快要让他无法思考。   刚刚在别墅里的画面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病床上,女人的脸没有血色,近乎透明,唇也毫无血色,她戴着呼吸器,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细白的手腕上也插满了管子和留置针。一旁的检测仪器滴滴答答地响着,却更让人觉得安静到心慌。   看见病房里的情景,秦悦柠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躲到走廊的另一边呜咽着哭了出来。   虞清晚整整昏迷了两天时间,这段时间里,贺晟哪里也没去,就坐在病床边守着,连工作也是在病房里,寸步不离。   终于,第三天的上午,床上的人隐隐有了转醒的迹象。   虞清晚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甚至快要醒不过来。   她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转头看见了床边熟悉的人。   呼吸器下,她弯了弯唇,气若游丝地开口:“你回来了....”   明明没隔几天,他却好像已经瘦了很多,面庞更加瘦削冷厉,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大概是整夜都没睡。   她干涩苍白的唇瓣动了动,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他的脸,嗓音轻到几乎快听不见,目光里藏着几分心疼。   “你瘦了,贺晟....”   她的指尖还夹着心率检测仪,却忍不住抬手去触碰他瘦削的脸。   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硬硬的,有些扎手。   贺晟握着她的手,闭了闭眼,藏起眼底汹涌的情绪,让声线尽量听起来平静。   “饿不饿?”   虞清晚轻摇了摇头,目光期盼地望向他:“病房里好闷,抱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她轻到在他的怀里几乎完全感觉不到重量,贺晟环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又紧,不受克制地微微颤抖着,将她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   生死面前,他只觉得自己这样无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在眼前流逝,却什么都做不了。   医院楼后的树干都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冷清又萧条,连湖面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二月初的天气依旧很冷,冬天还没有结束,柳树也没来得及发芽。   长椅上,贺晟给她系了一条厚实的围巾,让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围巾遮住她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温婉的杏眸。   虞清晚半阖着眼,目光安静地望着远处结冰的湖面,呼吸虚弱到几不可闻。   她忽然想起什么,嗓音清浅地开口:“贺晟,我听林渔说,辛辛那提的枫叶很美,秋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落满了枫叶,红彤彤一片,一定很漂亮。”   心脏仿佛被人用刀生生剜掉了一处,疼到痛彻心扉。   贺晟唇线抿紧,抬起手,将她的发丝拢回耳后,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因为隐忍而喑哑下来。   “办完婚礼之后,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虞清晚又说:“等到四月,家里海棠开花的时候,就把它们都移到院子里好不好?”   “好。”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毫无异义地应着。   顿了顿,虞清晚微微侧过头,眼眸里像盛着一汪水,倒映出他的模样。   “你亲手去种,好吗?”   话落,贺晟却罕见地沉默了下来,没有像刚刚那样应她。   虞清晚知道他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轻轻反握住他的手,眼睫轻颤着。   “答应我,好不好?”   不管最后她的结局如何,她都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男人身上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沉默许久,他终于哑声应。   “好。”   虞清晚终于释然地弯了弯眼睛。   两人依偎在一起,她就这样静静靠在他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的,让她的眼眶忽而再度发酸起来。   贺晟将围巾给她向上拉了拉,用指腹轻轻摩挲过她泛红的眼眶,低声安抚她:“不哭了,乖。”   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刚刚强忍的眼泪忽而又不受控制地掉落,染湿他的衬衫袖口。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始终都放不下心啊。   她有多想留在他的身边,只因为放心不下他一个人。   她张了张唇,忽然靠在他怀里轻声开口:“贺晟,我爱你。”   对不起,这么晚才说我爱你。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声线沙哑异常,却格外郑重。   “我也爱你。”   他带着银戒的手指紧扣着她的,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   虞清晚忍不住弯起眼睛笑出来,杏眸深深地望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又像是想把他的模样刻在心底。   因为爱他,所以开始畏惧生死与离别。   无论在心里已经演练过多少次的告别,说过多少次分开的话,恐怕真的到了那天,她依然会落泪,不舍。   无论她有没有撑过这个冬天,他都要好好的。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虞清晚每天昏迷不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而贺晟没日没夜地在病房里陪护,所有工作也都在病房里处理,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人也越来越沉寂冷冽。   他每分每秒都守在她身边,像是要把那几年落下的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清醒的时候,虞清晚就喜欢靠在贺晟的怀里,听他念书上的故事。   她想听,他就放下工作给她念,直到她睡着为止。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包裹着床上的两道身影,静谧而温馨。   虞清晚几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只能喝得下一些流食。   所以这个除夕夜,对他们来说和往日并无不同。   曾经在临西时,他们就没过上一次像样的年。   那时候常常有追债的人挑着除夕夜过来砸门扫兴,玻璃被砸碎,闹得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   去派出所报完警回来,煮好的饺子也凉了。   本来今年,她还计划着和他一起在家里好好过一次除夕夜。   虞清晚往他的怀里蹭了蹭,闻着男人身上清冽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   她忽而轻声开口:“贺晟,我想回家了。”   病房里冷冰冰的,她想回清湖雅苑。   如果真的到了生命最后的时间,她还是想呆在和他的家里。   贺晟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眸色晦暗下来,眼底藏匿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病房里静默片刻,他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放缓语气道:“再等一阵子,好不好?”   等到骨髓配型出来,做完移植手术,她病好之后,他就能带她回家。   听到他的话,虞清晚安静了下,还是顺从地点头。ɈȘǤ   她扭过脸,抬起纤长的睫,又轻声问他:“贺晟,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一定面色惨白,病容憔悴,她其实不想让这样的模样被他看到。   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视线慢慢描摹过她消瘦的脸,尖尖的下巴,喉结滚了滚,极为认真地回答:“不丑,很漂亮。”   听见他的话,虞清晚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贺晟低下头,掌心捧起她的脸,很轻地去含她干涩苍白的唇,直到她的唇瓣再次湿润嫣红起来。   他低声问:“再坚持一段时间,等病好之后,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她笑着点头:“嗯。”   -   次日下午,贺晟回家取衣物时,虞清晚意外醒了过来。   病房里,贺明绯和谈砚都在守着,见她醒了,贺明绯连忙上前给她倒了杯水,目光担忧地问她饿不饿。   虞清晚摇了摇头,忽而出声:“姐姐,谈医生,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泛起些哽咽。   “麻烦你们,看着他,千万不要让他做傻事。”   虽然那天贺晟答应她了,可虞清晚依旧不放心。   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贺明绯忍不住动容,握住她纤瘦的手,颤声安抚她:“清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不要放弃....”   虞清晚努力扯了扯唇角,望着窗外萧条的风景出神片刻。   “我知道。只是,万一真的到了那天....”   他那样偏执的性子,要让她怎么放心呢。   -   夜里,医院顶楼的走廊里一片安静,冷白的光从头顶洒下来。   谈砚来到医院里,看见病房的走廊外,贺晟站在那里,还有贺氏集团的律师抱着电脑坐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律师小心翼翼地出声问:“贺总,按照您的要求,您的遗产会全部捐献给血液病患者救助协会和红十字公益基金,除此之外,关于遗嘱,您还有其他条件吗....”   听见律师的话,谈砚瞳孔一缩,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贺晟在立遗嘱。   他的遗嘱。   谈砚红着眼,一把用力攥住他的衣领,试图让他清醒过来:“贺晟,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谈砚知道他疯,可没想过贺晟的执念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贺晟推开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扯了扯唇角,幽深的漆眸里平静得让人心惊,深处却又似乎压抑着近乎偏执的情绪。   “我没疯。”   谈砚紧盯着他的脸,厉声吼道:“你以为清晚想看见你陪她一起去死吗?!”   “谈砚,你知道吗?”   贺晟忽然出声打断他。   男人自嘲地勾起唇,眼尾泛起一抹猩红,这些日子隐忍着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脖颈处的青筋爆起。   “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活到今天。”   如果当初他没有在那个破旧的楼道里遇到虞清晚,没有见过她藏满求生欲和希望的眼睛,或许他早就死在了和来追债的人的打斗里,死在一潭晦涩的泥泞里。   对贺晟而言,这个世界其实无趣极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从前不懂情爱,也不曾被谁爱过。   是她教会了他。   他从来就活得孑然一身,她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   如果她也不在了,所有的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   她怕黑,怕冷。   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单地离开。   怎么舍得。   -   一周后,和虞家人的骨髓配型出了结果,只有和虞姝的配型是全相合。   医院,虞姝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男人颀长挺拔的背影。   他瘦了不少,轮廓线条比之前更冷酷锋利,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窗户开着,男人的指缝里夹着烟,淡薄的烟圈吐出来,飘渺白雾笼罩在他冷冽的面庞周围,冥冥不清。   尼古丁的味道很快被冷风吹散。   他偏过头,薄唇轻启:“说,你有什么条件。”   虞姝知道他说的是让她答应移植骨髓的条件。   空气沉默片刻,她抬起脸看着他:“如果我的条件是让你和她离婚呢?”   男人直视着她的漆眸不带一丝温度。   下一刻,他抬手把烟掐了,薄凉的声线夹裹在冷风里,让人不禁背脊一寒。   “虞姝,别自寻死路。”   虞姝的身体不禁抖了下。   她知道,让他和虞清晚离婚,更是不可能的事。   贺晟盯着她的脸,不容置喙:“要多少钱,你自己填。”   虞姝心里很清楚,除了刚才那个条件,不管她开口要多少钱,贺晟都会答应。   既然如此,她不如为自己争取最多的利益。   见她沉默,贺晟便知道她是答应了。   他转身就走,虞姝看着男人远走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贺晟,哪怕是全相合,我同意移植骨髓给她,后期也很可能会出现各种排异和感染的风险,她未必能挺得过去.....”   他头也未回,冷着声音:“闭嘴。”   -   二月末的季节,临城却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   大雪封了山,入眼所及皆是白皑皑一片。   山路的层层台阶上也覆满了雪,刺骨冷风呼啸着吹,仿佛刀刃割过脸般的痛感,纷乱的雪花迷蒙了眼前的视线。   车停在山脚下,岑锐撑着伞打开后座的车门,看着漫天大雪,还在试图阻拦。JŚǦ   “贺总,雪太大了,上去的路不好走.....”   所有的劝阻都已无用。   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从车内迈出,贺晟抬起头,看向山顶那座几乎被掩在大雪中的庙宇,面容冷峻。   他甚至连伞也没撑,一步一步踩着雪,步履坚定地朝着山顶的寺庙走上去。   上山的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   肆意纷飞的雪花落在他黑长的眼睫上,很快化成了冰凉的水滴,贺晟却不以为意,任由雪水打湿衣襟。   前路漫漫,雪花很快覆盖了他的来路,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有僧人前来开门,看着大雪里男人挺拔的身影,愣怔了下:“施主,您今日冒着大雪上山,是为了....”   他嗓音喑哑:“祈福。”   为他的妻子,祈福。   明天就是她手术的日子。   僧人引了路,贺晟在殿前长跪不起,身后大雪皑皑,静盯着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任由雪水融化,打湿了身上的西装。   细碎的额发也被沾湿,半遮盖住那双漆黑的眸。   哪怕当初险些死在临西时,他也不曾祈求过佛祖渡他。   贺晟此生从没有许过什么愿望。   只有这一次,生死面前,他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也别无他法。   即便他拥有再多的名利权势,也不一定能够救回他妻子的命,多么可笑。   如果苍天有眼,只眷顾他这一次。   一次就够。   让他的妻子活下来。   所有的罪孽和病痛,他都愿意替她承受。   鹅毛大雪几乎快要压垮男人挺直的背脊,他身处佛祖面前,第一次茫然无措。   僧人为他取来一盏供奉的灯,取下上面的木牌,俯身作揖,然后递给他。   “施主,心诚则灵。”   贺晟抬手接过木牌与笔。   大雪簌簌落下,压弯了庙里的树枝,雪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发出细微的声响,砸进透明的水洼里,滴滴答答,像是能砸进人的心里。   殿内一片寂静,他跪在佛像面前,一字一句,提笔写下几行字,每一笔都极尽虔诚缱绻。   ——吾妻,晚晚。   “苍天在上。   愿以吾命,换她命。   但求吾妻,岁岁常安。”   作者有话说:   眼睛好痒啊,亲妈的眼泪也不争气   为了安慰大家这章发红包!摸摸摸,今天是平安夜,大家都要岁岁常安哦~   感谢在2022-12-23 15:06:41~2022-12-24 15: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可理裕、北城、风吹幡动、涵h涵h涵h、周京泽夫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45瓶;笑语20瓶;不吃鱼、废柴10瓶;彤彤266 9瓶;翊鹿梨花、WJNY、月亮睡不醒、超可爱的啵妞5瓶;1026 4瓶;有生之年、57833301、第七页序_3瓶;重生后我成了文科状元、顿顿没少吃、风吹幡动、灰灰2瓶;45217182、御你奶茶、丫比、歪歪、鹿倾城、浪漫满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   骨髓移植的过程一共需要持续将近一个月时间,期间,虞清晚需要一直呆在移植舱内。   这一个月时间里,虞清晚不幸产生了一次排异反应,严重到医生甚至已经出来下达病危通知。   医院走廊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听见医生的话,一旁的容熠也近乎发狂,眼眶通红。   他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拽住贺晟的衣领,失控地嘶吼:“贺晟,你他妈不是很厉害吗!你快救她啊!”   男人没有挣扎反抗,毫无反应地任由他发泄着。   容熠的声线开始颤抖:“你知不知道她替你受了多少苦,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秦悦柠也冲上来想要拉住他,哭着阻拦:“容熠,你冷静一点....”   容熠却不松手,猩红的眼睛紧紧瞪着贺晟:“几年前我说要带她离开容家,她不跟我走,你知道这些年她在容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都是你!”   贺晟终于有了反应,漆黑的眼眸同样猩红一片。   “你说什么?”   空气几乎让人窒息,容熠紧咬着牙关,再也不想替她保守任何秘密。   “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字一句,紧咬着牙关嘶吼出来:“当年容钦华让林森去临西,找沈知瑾的孩子,就是为了把沈知瑾的孩子抓回来留在容家当人质,根本就不是为了继承什么财产。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替你来容家!”   -   半小时后,林森被强行带来了医院。   走廊里只有贺晟和谈砚两人。   林森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谁,唇角抿紧,心底最深处的愧疚和罪孽感深深地涌上来。   贺晟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摁在墙上,满眼戾气,阴沉得骇人。   “当年的事,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喉咙处传来窒息感,林森的脸逐渐憋红,却还是开口:“她不想让你知道,很早之前,我就答应过她,不会告诉你....”   可现在看来,贺晟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些尘封的,被隐藏的罪孽,就再也遮盖不住。   当年容钦华对沈知瑾的执念,生生逼死了沈知瑾。   而虞清晚,却始终是这一场孽缘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承受了最多的伤害。   林森最终还是给贺晟看了一段视频。   是那几年里,虞清晚被关在容家地下室的视频。   黑漆漆的房间里,她一个人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散乱的长发遮盖住她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纤细的手臂紧紧环抱住身体,依稀可见颤抖。   而后不久,容钦华出现了。   他大声地冲她嘶吼,摇晃着她瘦弱的肩膀,质问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沈知瑾。   她害怕地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ĴŠԌ   最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身体。   鲜血肆意地流淌出来,从她单薄的身体里。   贺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一刻的感觉,那种恨意让他恨不得冲进屏幕里,亲手杀了容钦华。   可现实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法为她报仇。   只能这样隔着屏幕,看着她柔弱无比的身体,是怎么替他承受那些本不该她承受的折磨。   他根本不敢想象下去。   看到眼前的画面,他已经濒临崩溃疯魔的边缘,理智几乎快要丧失,漆眸底透着暴戾和嗜血的光。   手背因为过度撞击墙面,鲜血缓缓从他冷白的皮肤流淌下来,给他带来近乎自虐一般的快感,却也无法缓解丝毫心口的疼痛。   只有谈砚的神色还算冷静,控制着他的动作,试图唤醒他的理智:“贺晟!清晚现在还在手术室生死未卜,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我等到她醒过来再说!”   贺晟的动作骤然僵住。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鲜血啪嗒啪嗒地滴落而下,在光洁的地面汇成一片。   等她醒过来。   那时候,他又要怎么面对她。   -   历经近一个半月时间,后期的移植过程终于顺利起来,熬过了排异反应,虞清晚安全出了仓,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里。   这段时间,贺晟活得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死气沉沉。   确认她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他才回了清湖雅苑,简单拿了几件她的换洗衣物。   他还想再找几本平时她爱看的书一道带过去,便走到床头柜旁,拉开下面的抽屉,把她平时爱看的绘本都找出来。   直到他打开最底下的抽屉,却只见一个日记本静静躺在里面。ɈŜG   本子看上去有些陈旧,纸页也有被水泡过的痕迹,页角微微卷曲。   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贺晟颤抖着手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女人娟秀小巧的字迹。   「贺晟,我好想离开这里。带我走好不好,这里真的好冷,比临西还冷。」   他又翻开下一页。   「今天临城又下雪了,海棠也不开花了。你看到雪了吗?」   「外面的院子里有好多落叶,和我们在临西看见的枫叶长得一样。你说,世界上其他角落里的枫叶,会不会也长得一模一样呢?」   「贺晟,生日快乐。」   「贺晟,不要怪我,好不好。」   字字句句,都是她满溢出来的思念。   对他的思念,和爱。   她说,不要怪她。   不要怪她当年弃他而去。   贺晟一页页地翻着,手却越来越颤抖,眼尾不受克制地泛起红。   日记的最后一页,时间落款是一年前。   「贺晟,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   我好想你。」   分开的这几年里,她从未有过一刻停止想他。   从未有过一刻,停止爱他。   心脏像是被藤蔓层层缠绕收缩,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几乎快要压垮他的背脊,让他再也无法直起身来。   紧握着日记的指节一点点松懈开来,他像是浑身被抽去了力气,再也没有力气思考。   他哭着哭着,又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眼尾猩红一片。   他在笑自己的愚蠢。   如果当初,他再多怀疑一些,相信她不会为了所谓的优渥生活离开自己,是不是,她就不用受后来的这些苦,是不是就不用替他承受这些折磨。   贺晟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想,哪怕是死亡,他也绝不会放手。   可他唯独没有想过一种。   那就是,这些年来,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全部都来自于他。   也唯独是这一种。   让他不知道他自己该怎样站在她身边,对她说别怕。   因为他没资格。   他恨容钦华,恨贺铭。   但,最恨的人还是他自己。   -   虞清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一条漆黑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里走着,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在这片黑暗里倒下。   这条路的尽头,还有人在等着她。   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怎么能轻易就这样放弃呢。   就这样,她不停地朝前走着,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终于,她见到微弱的亮光。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恍惚了几秒,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便转头朝床边看去。   床边,映入眼帘的是秦悦柠的脸。   见她醒了,秦悦柠顿时喜极而泣,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叫医生和护士过来。   虞清晚的气息仍是微弱,视线缓缓环视了一圈病床周围,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怔然了片刻,呼吸器里浮现一小团白雾。   走过一趟鬼门关之后,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贺晟呢?”   秦悦柠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回答:“贺总他...有公事要处理,等忙完应该就来了。”   呼吸器下,虞清晚的睫毛轻颤了下,目光划过一丝黯然。   她垂下眼,安静地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   麻醉的药效还没过,虞清晚并没有清醒多久,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彻底睡熟了,秦悦柠起身给她掖好被子,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声响。   见贺晟来了,她让开床边的位置,轻声告诉他:“清晚刚刚醒了一次。”   “嗯。”   他在床边坐下,握着虞清晚的手背,一言不发。   秦悦柠从病房里出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病床边的场景。   男人的背影明明和从前并无分别,可却莫名让人觉得,他被什么沉重的情绪压垮了背脊,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帮床上的人撩开散乱的发丝,用棉棒沾水,一点点湿润她干涩苍白的唇瓣,动作细致而耐心。   他又把床头柜上放置的矿泉水拧开,拿出吸管放在一旁,方便她一会儿醒来时喝。   做完了一切,他由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在女人的额上落下一个轻吻。   那是失而复得之后才会有的小心翼翼,还有自责,太多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一处,晦涩得无法分辨。   看着这一幕,病房外的秦悦柠莫名红了眼眶。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贺晟才终于从病房里出来。   隔着门,他忍不住回过头,很深地望了一眼病床上的人,才克制地收回视线。   男人声线沙哑,只留下一句话。   “不用告诉她我来过。”   -   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大概真的是上天眷顾,虞清晚的病情恢复得很好,移植手术后的排异反应并不强烈,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容熠和秦悦柠每天轮换着来陪她,谈砚和贺明绯也时常过来。   自始至终,在她苏醒后,只有他不曾出现过。   虞清晚时常靠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发了芽的桃树出神。   渐渐的,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心里那阵预感越来越强烈。ɈSɢ   直到某天下午,岑锐来到了病房里。   病床上,虞清晚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岑锐,屏紧呼吸问:“他人呢?”   岑锐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贺总说,让您好好休息。”   这两个月以来,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岑锐过来,也总是用这句话搪塞。   其实虞清晚已经隐约猜到了。   那天容熠来医院照顾她,神情透着几分不自然。   还有贺晟,他这些日子都不出现。   只会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全都知道了。   细白的指尖攥紧了被子,她的心口沉到难以呼吸,下一刻,就听见岑锐开口。   “这些是贺总让我转交给您的。”   岑锐从公文包里将文件都一一拿出来。   “是您的留学签证,已经办理好了。包括您这几年的学费已经缴纳完毕,还有这张黑卡,在全球各地都可以随意使用,没有金额限制。另外,在您的学校附近,也已经以您的名字购置好了几处装修好了的房产,您到了那边之后就可以直接入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虞清晚的指节一点点蜷起,呼吸也忍不住发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就看见岑锐从公文包里掏出另一份文件。   迎着虞清晚的视线,岑锐格外艰难地开口。   “另外...还有这份离婚协议。”   她的指尖陡然收紧,纤长眼睫轻颤着,紧接着就又听见岑锐道。   “贺总说,这一次,他会放您离开,等您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后。”   他知道了当年的事,对她有愧,所以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越是爱她入骨,他就越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所以,贺晟已经为她铺好了所有的路,接下来的路,他愿意放手,让她一个人离开。   世界上有很多事,从来都不能两全。   病房里,沉默许久,女人滞涩的嗓音终于再次响起。   “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ĴSĠ   虞清晚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其实醒来的这些天里,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又或者说,从她睁眼的那一刻,看见他并不在身边时,她就已经有了猜测。   心口隐隐作痛着,像有无数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里面。   归根结底,她还是不希望看见他因为自己而被迫改变。   所以他提出陪她一起离开时,她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兴。   这些日子他因为迁移公司产业重心的事忙碌,她都看在眼里。   贺氏集团的贸易产业扎根在燕城,是往来各国海上贸易的枢纽,并不是他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   旁人总说,她和贺晟不合适,说他并不懂她。   她骨子里渴望自由和独立,是真正的独立,而不是依附他人生活。   而他生性偏执,只懂掠夺占有,不愿对她放开手。   甚至连生死面前,他也不曾离她而去。   唯独这一次,他真的选择了改变自己,放她走。   她闭上眼,等缓过了那阵痛感,才轻声开口:“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整天只忙着工作,连饭也顾不上吃。”   岑锐神色沉重地点头应下:“好的,您还有其他话,需要我转达给贺总吗?”   她轻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静默片刻,她才开口:“没有了。”   说完这个字,眼眶竟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虞清晚抬起手,轻轻擦掉眼尾的泪,试图忍回眼眶里的那阵湿意。   上一次分开,是她为了贺晟,甘愿割舍自己的自由。   而这一次,却是他为了她的心愿和梦想,违背了他的本能,放开她的手。   或许一切早就有了定数。   正如她在雁峻山求到的那支签。   爱得其舍,终得成全。   原来最后,还是他选择成全了她。   -   春天很快来了,又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尾声,步入了炙热的夏日。   虞清晚的病情一点点转好,只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服用止血敏一类的药物,造成了短暂失明,无法视物。   那一个月里,她的日常起居都需要护工照料,连吃饭喝药也需要人来喂。   那个人照顾得很细致妥帖,一口口地给她喂饭,用纸巾轻轻帮她擦去嘴角的药渍,在她躺下时帮她把被角掖好。   天气暖和时,那人就会推她去医院楼下晒太阳,把厚厚的毯子盖在她的膝上,以免她着凉。   她长发散乱时,那人还会用簪子帮她挽发,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只是,那人从来不会同她讲话。   有几次,她主动开口想要和那人聊聊天,他却也从来不回应她。   医院的护士和虞清晚解释,说照顾她的那个人平时就不爱说话,更不和雇主有任何交流,但做事很小心细致,才破例让人来照顾她。   后来等她完全康复出院时,医院的人却跟她说,这些日子照顾她的人已经辞职了,去了其他的城市。   虞清晚垂下眼睫,轻声说:“那麻烦你们转告他,谢谢他这些天照顾我。”   “好的,虞小姐。”   -   临出国前的一周时间,虞清晚独自一人去看了昆仑雪山。   她站在积雪中眺望天际,辽阔无边的世界里,她独自一人看云卷云舒,却又好像在透过洁白飘渺的云层,恍惚间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脸。   可可西里的草原上,成群的藏羚羊在她身边悠哉悠哉地走过。   蓝天白云下,她戴着耳机,笔尖专注地在手里的素描本上临摹,慢慢勾勒出那张熟练于心的轮廓。   一旁放牧的藏族孩童好奇地凑过来,看见画纸上的男人面孔,用藏语问她:“这个人是谁?是你爱的人吗?”   虞清晚弯了弯唇,同样用藏语回答:“是的,他是我的丈夫。”   孩童又懵懂地问:“为什么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呢?你们已经分开了吗?”   她眉眼缱绻,嗓音却意外坚定:“没有。”   他们从未分开过。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指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方向:“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了一个和你画上长得很像的男人。”   闻言,虞清晚蓦地怔住,连忙转过头,朝着孩童指着的地方去看。   天空蔚蓝,云朵飘渺,她的发丝在空中飞扬,半遮挡住眼前的视线。   她拨开挡住眼前的碎发,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风呼啸席卷而来。   耳机里,只剩轻柔的歌声仍在继续。   “你想去的地方,终有天会到达   想爱的人,会在某处等你回家。   那些没去做的,才是最遗憾的   泪流满面,依然用力地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第一次写破镜两次的文,不知道会不会有读者认为这次分开是没意义的,所以还是想简单聊两句。   一个人走遍世界,和有一个人陪伴着一起,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爱情公寓,里面的角色林宛瑜,其实和晚晚的性格很类似。渴望自由,却也不希望爱人为了自己妥协或改变原本的计划,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这一次的分开,让贺晟从以前只懂掠夺和占有的病态性格,学会了为爱放手,也是我一开始就写在文章立意里的。   而晚晚呢,她经历了生死,用宝贵的生命和时间丰富人生的阅历,他也给了她机会,让她真正依靠自己成长。两个人因为这段感情,都在改变和成长,下一次重逢才是有意义的。   明天就是三十岁的贺老板了,男人三十一枝花~   (明天的更新时间可能不定,因为要坐飞机,时差会乱掉,下了飞机就更,大家别熬夜等我。)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川端康成。   最后一段歌词出自歌曲《揉光》   海棠花语:苦恋离愁。 第44章   ◎不请我进去坐坐?◎   四年后。   飞机平稳穿梭在云层中,将近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终于距离降落燕城只剩下十五分钟,客舱内准时响起播报声。   薛蓓被吵醒,打了个哈欠拉下眼罩,转头时就看见虞清晚早已经醒了。ɈȘǦ   靠窗的位置,橙红色的余晖顺着机窗照射进来,将女人乌黑的发丝映成柔和的浅棕色。   四年时间过去,她将原本直顺的长发烫成了弧度柔和的卷发,气质温婉而从容。眉眼里的青涩褪去,清丽的面容也不似从前那般病态的白皙,而泛着细微的红润光泽。   明明跟在虞清晚身边已经有快两年时间,薛蓓还是忍不住看得晃了下神。   视线下滑到虞清晚手里正在看的杂志,薛蓓好奇地眨了眨眼。   “清晚姐,你怎么在看财经杂志呀?”   她探头过去,看见摊开那页,是一篇关于贺氏集团的介绍。   薛蓓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哎,我知道这个大佬!”   “贺氏集团总裁,之前听说网上流传过他的照片,但是现在全都被删得一干二净了。连采访报道也没有,只有一张机场拍到的照片。”   薛蓓来了精神,把听过的八卦都如数家珍似的给她讲:“听说大佬很早之前就结婚了,手上一直带着婚戒,好几年都没摘下来过。但这几年也没有记者拍到他和他的妻子同框,别人都说多半已经离婚了,还有传闻说他的妻子病重,几年前就过世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虞清晚捏着杂志纸页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收紧几分。   那枚婚戒,他戴了四年不曾离身。   她离开之后,应该就是贺晟让人把当初网上的照片和消息删了个干净,尤其是有关她的消息。   所以这四年她在国外时,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容家的养女,避免了那些没必要的非议和眼光,她才能安心在外面完成学业。   虞清晚稳了稳心神,压下混乱的思绪,把手里的杂志合上,转头望向机窗外的风景。   这四年时间,她顺利在美国帕森斯艺术学院完成了本科课程。   两年前,虞清晚用一副新作品拿下国际艺术大赛全球一等奖,在国外艺术界第一次进入众人的视野,名声大噪。本科课程结束后,她又去欧洲进修了艺术投资管理课程。   她现在也不止主攻于纯艺术领域,这几年里,她独自一人走遍了很多国家,开办过很多场慈善性质的画展。毕业后不久,虞清晚就和一位学院里的教授一起合办美术馆,发掘国内外具有潜力的小众画家和作品。   这次回到燕城,就是为了开馆前的筹备。   下了飞机,就有美术馆那边的经理负责人过来接他们去饭局。   现在负责美术馆的策展人名字叫李勋,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策展经验相当丰富,为人也幽默风趣。   此时李勋一边开着车,一边热情洋溢地开口:“白老师,这一路真是折腾啊,辛苦了,一会儿我们去酒店放完行李,就可以直接去聚餐的地方了。”   这些年在国外发表作品或者参加比赛,虞清晚用的都是另一个名字,白枝。   一些认识她不久的人就都尊敬地叫她白老师,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虞清晚随和地笑笑:“不用称呼我老师,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李勋连忙真诚地说:“那可不行,您可是从国外请回来的人,前两年您拿奖的那个作品我也看了,绝对是实至名归。”   说完,他又开始跟虞清晚说起今天的安排:“今晚的局就是咱们美术馆的几位重要合伙人,还有几位投资方,大家坐在一起吃个饭。”   薛蓓把行李送到酒店,虞清晚换了身衣服,就跟着李勋去了晚上吃饭的餐厅。   饭桌上的人基本都到齐了,只剩主位还空着一个。   李勋活络气氛很有一套,半开玩笑地开口:“劳烦各位老师,咱们再耐心等等哈,还有这次比赛的最大的投资方没到,天大地大,金主爸爸最大。”   虞清晚也跟着笑笑,表示理解。   几年前她还不善与人交际,在这种应酬的场合只觉得局促不安,现在的她早已经游刃有余。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看见来人,李勋立马站起身,露出一个殷勤的笑脸。   “贺老板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虞清晚的指节蜷了蜷,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四年时间过去,男人的五官更加深邃立体,被岁月打磨后更显沉稳矜贵,所有情绪和戾气都不着痕迹地被隐在那双沉敛如潭的眸底,冷淡,又高不可攀。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随着他迈步走进来,原本活跃的包厢里仿佛无形涌入了一阵气场和压迫感,所有人都跟着恭敬地站起来。   贺晟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包厢,最后落在虞清晚身上。   见他的目光看过来,虞清晚的呼吸不禁微停了下。   虽然明知道早晚会见到他,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见贺晟看向虞清晚,李勋忙不迭开口介绍:“贺老板,这位也是我们美术馆的合伙人之一,白枝。白老师虽然在桌上年纪最轻,但是阅历可是相当丰富,这次开馆展览里,有好几位国外知名画家,都是白老师亲自联系的。”   静默了下,虞清晚调整好呼吸,状若无事地抬眸回视他。   “贺老板。”   他眸光微敛,不动声色朝她伸出手:“白小姐,久仰大名。”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们就像两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堂而皇之地交握了下手。   银色婚戒沾染了男人的体温,短暂接触她指间的皮肤,留下温润的触感。   只是在分开时,男人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刮蹭过她的掌心,掀起些轻微酥麻的异样感,细微到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虞清晚的眼睫颤了颤,只见下一秒,贺晟就已经神色自若地收回手,走到主位上落座。   餐桌上的众人这才动了筷,只是气氛还是比刚才男人到来之前稍微严肃拘谨了些。   见虞清晚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李勋热情地用公筷夹了一只蟹腿给她,非常关照地说:“白老师,快尝尝这道清蒸帝王蟹,燕城的海鲜可最出名了。”   虞清晚看着盘子里的蟹腿,下意识轻蹙了下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JSԌ   她对螃蟹过敏,可李勋已经热情地给夹到盘子里,她又不好晾在一旁。   下一刻,就听见男人低沉冷冽的嗓音在包厢内响起。   “把这道菜撤了,看着不太新鲜。”   众人都愣了下,纷纷抬起头,只见贺晟的视线落在那盘卖相不错的帝王蟹上。   李勋也懵了片刻,虽然看不出来这盘螃蟹哪里不新鲜了,但贺晟既然发了话,他也不敢多说,连忙叫服务员把那盘螃蟹撤了。   虞清晚的眼睫微动,眼看着服务员把她面前的那只蟹腿也倒掉了。   除了这个小插曲外,一顿饭相安无事地吃完。   虽然整场饭局,虞清晚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快散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声。   她低头解锁手机,是一条微信。   程澍:「我就在外面。」   几年前,程澍还是娱乐圈里的当红小生,也就是虞清晚第一次把画卖出去的剧组的男主角。当时她的首场画展,程澍也点赞转发了微博帮她宣传,只是两人一直不曾有机会见到。   虞清晚养病的期间,程澍就退出了娱乐圈。他的家境优渥,去娱乐圈演戏也只是当成爱好,玩腻了,就选择去了国外进修艺术,还恰好与虞清晚是一所学校。   两个人因为课友这层关系,才第一次见了面。   见她要走,李勋主动开口询问:“白老师,我送你回去?”   她笑笑:“不用了,有朋友顺路来接我。”   话落,主位上端坐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目光不自觉暗了几分。   忽略掉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虞清晚跟众人道了个别,便率先离开了包厢。   出了门,她才终于松下一口气,紊乱的心绪略微安定下来。   还好,这些年她也长进了不少,不至于刚见面就败下阵来。   停车场里,程澍的车果然停在那。   程澍比虞清晚要小上个三四岁,面容年轻俊朗,整个人都朝气蓬勃的,褪去之前明星的光环,就是个爱笑的大男孩,这两年一直都是不错的朋友关系。   程澍穿了件黑色棒球服,干净利落,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   他帮她打开副驾驶车门,“薛蓓说她有点事,我顺道过来接你,正好把你送回酒店。”   虞清晚笑了笑,弯腰上车:“那麻烦你了。”   路上,程澍顺路送虞清晚去便利店买了点生活用品,然后才开车把她送回酒店。   地下停车场,虞清晚道了声谢,便打开车门下车。   看着女人纤瘦漂亮的背影,程澍忍不住从背后叫住她,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我刚刚听人说,贺氏集团的那位今天也在。他....”   虞清晚余光注意到转角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又看向程澍,笑了笑。   “嗯,他是我前夫。”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坦荡地说出来,程澍反而有些无措起来,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想追问她的私事:“抱歉,我...”   反而是虞清晚无所谓地冲他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路过前台,下午接待她的前台小姐连忙出声叫住她。   “虞小姐,请等一下。”   虞清晚脚步停住,好奇看她:“有事吗?”   前台小姐拿着房卡走过来,嗓音甜美地解释:“是这样的,您原本的房间已经被升级成顶楼的总统套房了。这是您的房卡。”   虞清晚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总统套房?”   原本李勋安排人给她定的房间只是豪华标间而已。   前台小姐微笑点头:“是的。”   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她沉默片刻,还是接过那张房卡。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算了,不要白不要。JŞǦ   总统套房都在顶楼,虞清晚走进电梯里,按下最高层的按键。   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又缓缓朝着两边打开。   她抬起眸,便措不及防撞进男人幽深晦暗的视线里。   意外,也不意外。   刚刚在停车场,她就看见他的车了。   贺晟迈步走进电梯之后,电梯门缓缓合上,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离。   和刚刚饭局上的距离不一样,电梯里离得很近,他的五官在灯光下也更加清晰,领口最上面的纽扣散开,喉结线条凌厉,薄唇轻抿,眉眼和几年前并无分别,只是身居高位的压迫感更强。   虞清晚的呼吸不自觉屏紧了。   贺晟侧眸看向她,漆黑的眸底辨不出情绪。   “我是你前夫?”   虞清晚抬起眸直视他,不躲不闪地反问:“不是吗?”   贺晟的视线紧紧噙着她,静默几秒后,他薄唇轻启,语气笃定。   “离婚协议你没签字。”   像是有什么在心口敲击,虞清晚的指节轻蜷了下。   他顿了下,语气不自觉缓和几分:“我也没签。”   当年他让岑锐给她的离婚协议,她根本就没有在上面签字。   他们谁都没有签字,所以只是一份空白文件。   提到离婚协议,虞清晚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在意当年他让岑锐给她的那份离婚协议。   当时她手术之后清醒过来,有多想第一眼见到他,偏偏他却一次也不来,甚至连走之前的那些东西都是让岑锐转交给她的。   论起狠心,他才是不输给她。   明明时过境迁,只要想起来,心口便还是忍不住泛起钝痛。   虞清晚轻吸一口气,抬起睫,用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望向他:“那麻烦贺老板让人再打印一份,明天转交给我就好。”   话落,贺晟的眸色当即沉了几分,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女人的侧脸上。   这四年过去,她的确变了很多。   增长了阅历,丰富了学识,再也不是从前娇弱无依的虞清晚。   相比起几年前的青涩,她烫了卷发,眉眼也比从前更加自信从容,不再透着从前的病弱温软,却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当然,脾气也见长了不少。   四下无言,空气安静半晌。   贺晟又逼近她一步,嗓音依旧漫不经心。   “想离婚,去找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   虞清晚感觉到电梯里的气压降低,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她眼睫颤了颤,故作平静地移开视线:“这些应该跟贺老板没关系。”   贺晟挑了下眉,目光依旧不依不饶地追寻着她的视线。   “我说过,这个称呼换在其他地方叫。”   话落,虞清晚顿时一噎,因为他这句轻飘飘的话,脑海里瞬间涌现出无数画面,一阵热意不受控制地从脸颊升起。   恰巧在这时,电梯门打开。   像是溺水的人突然被打捞起来,虞清晚回过神,快速绕开他往外走。   贺晟跟在她身后出了电梯,看着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轻勾了下。ͿȘǴ   虞清晚按照房卡上的号码找到房间,然后拿出房卡。   这是她第一次住这家酒店,不知道是不是房卡感应的区域不对,刷了几次也没刷开。   下一刻,手被人从身后握住,男人的长指骨节分明,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细白的指尖,带着她移动到门锁最下方的位置,轻轻一扫。   “滴——”   清脆一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打开了。   明明房门已经打开,他还握着她的手没松开,酒店走廊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男人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仍然闪着冷淡的金属光泽,体温顺着肌肤相贴处缓缓渡过来。   清冽熟悉的气息混杂着浅淡的酒气,四面八方地将她包裹起来,紧贴着她的后背。   虞清晚脑中的弦却不受控制地绷紧了,呼吸也不自觉乱了几分,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空气安静到仿佛能听见她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仿佛刚刚被从水里打捞起来,短短几秒的时间,又重新坠了回去。   她咬紧唇,刚想出声,就听见贺晟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低沉磁性。   “不请我进去坐坐?”   作者有话说:   贺老板:不请我进去做做?   *久等了!8好意思大家!   感谢在2022-12-25 16:35:21~2022-12-27 18: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2个;58603376、47066053、不可理裕、遇酒、54928120、在等下雪和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430894 142瓶;墨绿绿绿绿绿99瓶;有怪癖93瓶;54485753 71瓶;秋刀鱼52瓶;不长了怎么办啊12瓶;不吃鱼10瓶;ddd111 9瓶;CC、满天星哈、Στριβ、53709727、亡口月女凡and正攵5瓶;60807247 4瓶;遇酒3瓶;重生后我成了文科状元、LAN、阿冬瓜、47477483、长情2瓶;歪歪、作者、万卷青简、御你奶茶、Gonemsh、浪漫满欣、x、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喜欢年轻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陷入安静。   虞清晚眼睫微动,几秒后,她才故作冷淡地开口:“时间不早了,恐怕不太方便。”   她才不信他只是想进来坐坐。   本来虞清晚以为他不会那么善罢甘休,没想到静默片刻后,贺晟居然真的松开了手。   他淡声说:“回去早点休息。”   虞清晚反而愣了下,没想到贺晟今天这么好说话。   下一刻,她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隔壁的房门,神色自若地刷开隔壁的房门。   .....她就知道。   刚才楼下前台给她升级成套房就是他的手笔。   见虞清晚的视线盯着他,贺晟抬了下眉梢:“进来坐坐?”   “.......”   她才不进。   虞清晚咬了咬唇,果断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关上房门,手背上刚刚残留的触感和体温仍未散去,泛着些若有似无的痒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掉他带来的那阵悸动和怅然若失的感觉。   走进房间里,虞清晚刚把包放到沙发上,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秦悦柠打来的视频。   秦悦柠两年前就和容熠在一起了,两个人现在还住在临城,隔三天一小吵,隔五天一大吵,谈个恋爱也像冤家碰头似的。   听说虞清晚回来了,秦悦柠立刻就要买机票飞过来。   两人正在房间里打视频电话,秦悦柠好奇道:“那你现在正住在酒店呢?”   “嗯。”   秦悦柠眨了眨眼,又问:“方便吗?要不要找个房子住?”   虞清晚模棱两可地答:“过阵子看看吧。”ɈŞĢ   秦悦柠顿了顿,还是没按耐住八卦的心思,试探问:“那你见到贺总了吗?”   虞清晚没瞒她,语气平静:“他就在我隔壁。”   “?!”   几秒后,秦悦柠回过神来,不禁感慨:“不愧是贺老板。”   虞清晚忍不住有些失神,脑中又浮现出刚刚房间门口的场景。   从今晚包厢里见到他开始,她所有伪装出来的冷淡和平静好像都是多此一举。   四年时间,真的太久了。   他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根本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原本虞清晚以为自己多了四年的阅历,不至于刚回来就被他轻而易举地牵动到思绪。可没想到,还是她想错了。   秦悦柠又试探着开口:“听容熠说,贺老板好像挺不容易的。贺氏集团这几年的产业都在往国外发展,一年365天,360天应该都在出差。”   闻言,虞清晚抿紧唇,眼睫也轻垂下来,心口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其实她都知道。   这四年里,贺铭的身体情况愈发变差,他心里对贺晟母子始终有愧,所以将贺氏集团的所有权力也都交给了贺晟,不再过问公司的任何事。即便如此,贺晟却也始终没有再回过贺家。   就像当年贺晟说的,他只有她。   她离开之后,他连可以回的家都没有了。   分开的时间里,他一直孤身一人。   -   这一晚,虞清晚躺在床上有些失眠,不停地做梦。   梦见当初和他在清湖雅苑的时候,还梦见了八年前和他一起在临西的时候,每一帧画面无比清晰刻在脑海里,像是打开了尘封的抽屉。   仿佛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细枝末节依然在她记忆里的某处安静储存着,不曾褪色半分。   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打起精神,一大早就去了美术馆。   距离开馆还剩下不到半个月时间,开馆仪式的细节都有李勋来负责,虞清晚则负责联系那些艺术家和拍卖行。   美术馆办公室里,李勋给虞清晚倒了杯花茶放在她面前,一脸愁容地开口:“白老师,现在开馆展览基本都筹备的差不多了。只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闻言,虞清晚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李勋叹了口气,开始跟她解释:“就是咱们开馆之前还需要资方那边签署一份文件,才能正式开业办展,其他的投资方现在都已经签好了,只剩下贺氏集团没签。”   话落,虞清晚的动作微顿了下。   注意到她的反应,李勋以为她刚回国不了解,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于是提醒:“就是昨晚桌上那位贺老板。”   他又补充了句:“长得最帅,气场最强的那个。”   虞清晚回过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   李勋又长叹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怕别是他们贵人多忘事儿,把咱们这个小美术馆开业的事给忘在脑后了。毕竟贺氏集团是咱们馆最大的金主爸爸,和其他几个资方都不是一个咖位的,我这边也不好去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闻言,虞清晚也沉默下来。   李勋不清楚,她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分明又是贺晟给她下的饵。   沉吟片刻,她当机立断地开口:“我来想办法,晚点你把文件再打印一份给我。”   “哎?”   闻言,李勋一愣,看见虞清晚的神情淡然自若,好像他以为的大事儿在她面前不过只是一件说办就能办了的小事儿似的。   她微微颔首:“嗯,我来想办法。”   听见虞清晚的话,李勋看她的目光瞬间染上崇拜之情,没想到虞清晚刚回国,竟然就有这种人脉和背景。   不过既然她说能解决,李勋当然乐得把这门难办的差事让出去。   “好嘞。”   他顿了顿,忍不住好奇:“不过白老师,你认识昨晚那位.....”   虞清晚弯了下唇,含糊地答。   “嗯,算认识吧。”ɈŞԌ   可能还要比认识再多一些。   -   下午离开美术馆之后,虞清晚又跑了一趟拍卖行,确认了一下过几天会代表美术馆参与拍卖的几幅作品。   等到晚上,她才带着那份文件回到酒店,乘坐电梯上楼。   手里的文件有些烫手,虞清晚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实在不行,她就明天去一趟贺氏集团找他。   其实也不用等到明天,反正他就在她隔壁。   只是晚上去找他,虞清晚总觉得有点危险。   电梯快速升至顶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只见外面站着一道男人身影。   看见熟悉的面孔,虞清晚眨了眨眼,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岑助理,好久不见。”   “太....”   脱口的称呼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岑锐有些尴尬地推了下镜框,改口道。   “虞小姐,好久不见。”   虞清晚温和地笑了笑,下一刻,就听见岑锐主动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   “贺总晚上应酬完又犯胃病了,我过来给他送药。”   甚至没等她开口,岑锐就又自顾自地说:“这几年贺氏的生意发展得很快,前两年的时候,贺总每天平均工作时间基本都要十几个小时以上,平时应酬也多,作息不太规律,之前还胃出血过,落下了点病根。喝完酒会胃痉挛,输液也是经常的事儿。”   听见岑锐的话,虞清晚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明明当年分开的时候,她还特意叮嘱过,让他照顾好身体。   见电梯门马上合上,岑锐也没再多说:“那我先走了虞小姐,如果贺总吃完药,夜里情况还没好转的话,麻烦您给我打个电话,我带医生过来。我的号码没换,还是之前的那个。”   说完这句,岑锐就立刻迈进电梯走了。   电梯门关上的一刻,他才长舒出一口气。   终于完成任务了,时间卡得刚刚好。   他干得哪只是助理的工作,还得兼职演戏。   今年年终奖必须要翻倍。   -   对一切浑然不知的虞清晚回到房间里,她在电脑前坐下,用邮件和这次准备参展的画家联系。   发完邮件,她又和李勋打了一通语音电话,沟通一些参展细节。   等所有事情聊完,时间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   她合上电脑,有些疲惫地站起身倒了杯水。   温热的水流顺着喉管流进胃里,缓解了几分干涩,也减轻了些小腹的隐隐作痛。   夜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虞清晚把杯子放到手边,本来打算集中精神继续工作,可无论如何却静不下心来,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岑锐晚上说的话。   她又不跟贺晟住在一个房间,怎么知道他夜里胃痛有没有加重。   耳边忽而又响起秦悦柠昨天说的。   365天,360天都在出差。   他一个人,根本不知道顾及自己的身体。   犹豫再三,虞清晚还是拿起桌上那份没签的文件,起身走出房门。   算了,她就去看一眼,顺便让他把文件签了。   等到了隔壁套房门口,虞清晚咬紧唇,刚想敲门,却发现房间的门根本没锁,留着一条缝隙,些许的亮光从缝隙里渗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推开门走进去。   套房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有些昏暗,莫名显出几分寂寥。   桌面上摆着堆积的文件,刚刚岑锐拿进来的药被随意丢在一边,根本没拆开,电脑屏幕也还亮着,旁边还放着红酒。   看见那盒没打开的药,虞清晚忍不住拧了拧眉。   听见身后响起开门声,她转过头,就看见男人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刚洗完澡,浴袍松垮系在腰上,肌肉线条没入浴袍下端,若隐若现,微湿的额发随意垂下来,少了些昨天见面时的高不可攀,更像几年前的模样。   视线措不及防地交汇。   看见虞清晚出现在房间里,贺晟挑了下眉,似乎毫不意外,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主动过来。   而他除了唇色比平时淡了些,面上看不出有多难受。   虞清晚抿紧唇,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懊恼。   明知道他有苦肉计的嫌疑在,她就不该过来。   看着男人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张了张唇,还是没忍住开口:“贺老板都三十岁的人了,没必要学小孩子用苦肉计吧。”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刚刚岑锐的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从昨天见面到现在,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泄露了情绪。   贺晟抬脚走过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苦肉计,你不是也上钩了吗?”   虞清晚顿时一噎。   她咬了咬唇,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一时冲动过来。ɈŠǦ   几年时间过去,她变了,他也一样。   不再像几年前那样用强硬的手段留她,反而坐等着她上门咬钩。ɈŞǦ   “那我回去了....”   虞清晚慌乱地转身就想走,然而下一刻,手腕就被他从身后扣住,被男人抵在墙上,强势地困在这片方寸之地。   “咔——”   他不知道按下了什么,不远处的房门自动落了锁。   空气瞬间密不透风,男人的身上是刚沐浴之后的浅淡香气,又混合些没完全散去的酒气钻进鼻腔,侵略性极强。   虞清晚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即便如此,也才刚到和他喉结平齐的位置。   光线昏暗,影影绰绰地将男人深邃的轮廓笼罩在其中,幽深的眸底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她被他困在身前,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呼吸交缠间,虞清晚只觉得心脏几乎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贺晟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语气微沉下来:“嫌我老?”   他还惦记着她刚才说的那句,三十岁的人了。   她说的是实话。   程澍不过才24岁的年纪,还有虞清晚读研究生时候认识的同学,也都才二十出头。   哪个有他这么深的城府,整天想着算计她,诱她上门。   见贺晟不爱听,虞清晚的心里忽然升起些报复的快感,唇角微微翘起,又盯着他适时补充了句。   “确实不年轻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见贺晟的眸色暗了几分。   他扣着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过她腕间细嫩的肌肤,透着几分试探的意味,语调听着也漫不经心,却极富掌控感。   “喜欢年轻的?”   说话时,男人胸腔发出的细微震动仿佛也能感染到她身上,牵引着她的心脏也悦动得更厉害。   虞清晚莫名就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   好像如果她开口说是,就要承受某种后果似的。   随着距离拉近,周围的空气忽而变得黏稠起来,无法忽视的危险感也随着他漫不经心的语气蔓延开,暧昧的气息隐隐在空气中浮动着。   他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虞清晚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来,神经也倏地绷紧。   她故意回:“是,就喜欢比我年轻的。”   虞清晚是有意激他,如果换做几年前,他恐怕早就忍不住了。   但她预想之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在男人脸上。   贺晟没有半点被激怒的反应,幽深的视线反而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脸,落在她红透了的耳尖上,眼眸晦暗不清。   他忽然抬手,轻捏了下她泛红的耳垂,漫不经心地揭穿她的谎言。   “这里,红了。”   温热干燥的指腹突如其来地拂过肌肤,耳垂却仿佛被人留下滚烫的热度,让虞清晚不禁轻轻颤抖了下,双腿开始发软,手里拿着的文件险些掉在地上。   一别经年,他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操控她的情绪。   所有伪装的平静瞬间暴露无遗,她的反应早就说明了一切。   看见女人的反应,贺晟薄唇轻勾了下。   “还这么敏感?”   听见他轻佻又放荡的话,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候。   她顿时羞恼地咬紧唇,呼吸彻底乱了,却还是倔强地回:“才没有....”   贺晟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缓慢下移到她嫣红饱满的唇瓣上,漆眸里蓦地染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视线所及之处,温度不受控地开始升腾,仿佛她的一切情绪都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安静片刻,虞清晚听见贺晟说:“嘴怎么这么硬。”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下来,滚烫而喷薄的吐息落在她耳畔,温热的鼻尖轻蹭过她的锁骨。   他评价:“不如下面那张软。”   作者有话说:   晚晚:变态。   变态!!   *如果说凌晨更新的话大家真的别熬夜等我,早上来看一样的~这两天三次元太折腾,累到我整个人心脏快停了,如果写完了的话肯定会立刻更新的,没更就是还没写完,感谢大家体谅哈~   感谢在2022-12-27 18:33:11~2022-12-28 06:0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C.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等下雪和你2个;不可理裕、桐花万里、城南花已开、遇酒、Jin?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绿绿绿绿绿66瓶;49406625 20瓶;45144857 16瓶;47744705 10瓶;cherry 9瓶;山岚雪暖8瓶;私藏月色6瓶;CC 5瓶;遇酒、第七页序_、永远与权志龙在一起3瓶;Lntano、y、王酷盖呀、重生后我成了文科状元2瓶;废柴、Gonemsh、宁昔、歪歪、来杯蜜桃冰茶、24523571、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浪漫满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今天是为夫人办事◎   话落的瞬间,虞清晚的耳根通红,热意层层升腾。   所有装出来的云淡风轻都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明明他们分开了几年的时间,可再见到他的时候,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全又瞬间鲜活起来。   就好像他们真的从未分开过。   她还是忍不住出声骂他:“变态。”   贺晟不以为然地轻笑:“这就叫变态了?”   更变态的她又不是没见过。   他的鼻尖凑近她,俊美的五官近在咫尺,幽深的眼眸倒映出她的影子,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   “晚上留在这,嗯?”   都是成年人了,虞清晚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怎么会听不出男人话里的暗示。   她咬了咬唇,还没忘记正事,把手里的文件拿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只露出一双美眸看着他。   “你先把这个签了。”   贺晟垂眸盯着她,不容拒绝道:“我签了,你今晚留下来。”   还在跟她谈条件。   无良资本家。   片刻,虞清晚不知想到什么,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好。”   见她这么容易答应了,贺晟反而挑了下眉,直勾勾地看着她。   “真不走?”ĴSĠ   虞清晚无比肯定地点头:“嗯,真的。”   贺晟没多说什么,干脆利落签完了文件,虞清晚果然没走。   他处理工作的时候,她就进浴室里洗了个澡,然后顺手换了件他的衬衫出来。   等虞清晚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吹头发时,贺晟也刚走进卧室,漫不经心地解开腕上的袖扣。   他抬起眼,只见房间里只留了床头灯,女人的发尾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将白色的衬衫布料映成透明,胸口的弧度饱满。   人就那么真真切切地坐在那里,不是梦。   是他走过去,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她。   四年了。   贺晟的眸色顿时暗下来。   虞清晚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刚想转头时,身体就猛地腾空,被男人轻松一只手臂抱到梳妆台上。   她吓得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下一刻,就感觉身下一凉。   男人的大掌从衣摆下方钻进去,强势到不容拒绝,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锁骨上,仿佛这些年压抑着的情绪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宣泄。   灯光摇晃,空气稀薄起来,气息交缠间,虞清晚看清他漆黑如墨的眸底渐渐染上欲.色。   就在他即将有下一步动作时,她急忙拉住他的手,声音细若蚊鸣:“我来例假了....”   暧昧交织的氛围瞬间被击碎。   贺晟的动作一僵。   他气极反笑,瞬间明白过来她今晚为什么胆大到敢留下来,合着在这儿等着他呢。   狭长的眼眸微眯起,男人的大掌轻捏了下她的细腰。   “耍我?”   一阵痒意袭来,虞清晚顿时咬紧唇,才没叫出声来。   她无辜眨眼,杏眸里藏着几分狡黠和灵动:“你只说让我留下,又没说别的。”   这几年过去,她也不像之前那个任他随意就能拆吃入腹的兔子了。   甚至还能反过来将他一军。   贺晟目光晦暗不清地盯着她,只觉得她还是单纯了。   要是他真想,有的是办法欺负她。JSƓ   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虞清晚的心里忽然有点发怵,纤长卷翘的眼睫在灯下轻颤着。   然而静默几秒后,就听见男人妥协的声音。   “坐下。”   虞清晚怔了下。   贺晟压下刚才被她挑起来的那阵燥热,无奈地把人从桌上抱下来。   “帮你把头发吹了。”   虞清晚听话地在梳妆台前坐好,卷发披散在肩头。   他习惯从发尾吹起,长指挑起她潮湿的发丝,耐心十足地先吹完一侧,再换到另一侧,动作十分熟练。   热意顺着发丝沾染到皮肤上,暖洋洋的。   灯色柔和,男人身上的衬衫还没换下,眉眼低垂着,衬衫挽到袖口处,露出一截冷白紧实的手臂线条。   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身影,虞清晚心念微动,忍不住微微失神。   她因为药物短暂失明的时候,照顾她的那个人也是这样给她吹头发。   她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隐去眼底那阵湿意。   到了夜里,虞清晚的小腹不出意外地开始阵痛。这些年她一直都有在努力锻炼身体,不让自己再多受病痛的困扰,痛经的毛病却还是在。   她在床的一侧蜷缩成一团,小脸疼得惨白。   感知到她的疼痛难忍,身侧的男人手臂一捞,连人带着被子一起揽进怀里。   贺晟蹙了蹙眉,语气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难受?”   “嗯。”   下一刻,男人的掌心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掌控着力道,轻轻给她揉着,用着合适的力道帮她缓解腹部的绞痛感。体温顺着肌肤相贴处一寸寸渡过来。   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裹起来,难以言说的安全感从心头升起,驱散了因为疼痛带来的那阵委屈。   虞清晚忽而有些无法忍耐心口那阵情愫,转头埋进他宽阔的怀里。   当初那份离婚协议,其实怨他的情绪不过也就那么点,冷漠都是装出来的。   这些年她孑然一身,在外走走停停,看过世界上很多风景,也遇到过很多不同的人。   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脑中浮现的却都是和他在一起的场景。   想起她病得最重的时候,夜里和他依偎在病床上。   一个人很好,可每次她看见漂亮的风景时,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也在她身边,就好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而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如果当初不给你那份离婚协议,你舍得走吗?”   黑暗里,听见他的话,虞清晚的眼睫轻动了动,压抑在心口几年的情绪瞬间像是被打开了闸门。   舍不得。   舍不得他。   其实她都明白,当初贺晟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   所以这次回来,虞清晚才来到了燕城。   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城市,而是因为他在这里。   哪怕他们曾经的家在临城,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是她的家。   就算贺晟昨天不来找她,她也会主动去找他。   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   四年又四年,人的一生一共能有多少四年让他们浪费。   贺晟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尖,嗓音因为克制而喑哑,终于问出从昨晚忍到现在的那句话。   “想我吗?”   分开的这些年,想他吗?   女人很轻地应了一声,脸依然深埋在他胸口,微凉的触感沾湿了衣襟,贺晟只觉得心脏的某一处也塌陷得一塌糊涂。   好像只有抱着她的这一刻,心脏才是被填满的。   他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虞清晚的声线染上些鼻音:“你再抱紧一点...”   贺晟依着她的话,鼻尖轻抵着她的颈侧,不留一丝缝隙。   他低声道:“这次不会松开了。”   -   翌日早上,虞清晚是被李勋打来的电话吵醒的。   贺晟早上就去公司了,此刻房间里就她一个人,李勋满怀愧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白老师,开馆展览的事又出了点问题,实在是对不住。”   虞清晚此时刚睁开眼,脑中还有些迷糊:“你说。”   电话那头,李勋为难地道:“就是现在会参加开馆展览的作品里,我们前段时间一直在联系许老先生,想要争取他那副代表作参加馆里的展览,但许老刚刚才回复了我们的邮件,拒绝了我们,表示不愿意把画出展。”   “许老还说,不希望我们再去打扰了。”   闻言,虞清晚瞬间清醒了几分,忍不住蹙了蹙眉。   如果许老不同意把画借给他们,他们就得去启用备用方案。现在开馆日期已经迫在眉睫,选坐备用的画作肯定是比不上许卫生老先生的画,堪称中国现代水彩画的鼻祖之作。如果不能借来展览,势必要成为这次开馆仪式的一个遗憾。   但她总得先有机会见到人,才能想办法劝说许老同意将画展出。   许老不愿意见他们,虞清晚只能想办法先旁敲侧击地打听到许老妻子的行踪,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她托人打听到,许夫人喜欢周末去一个插花班。于是虞清晚也要到了插花班的地址,匆匆忙忙地起床收拾,紧赶慢赶地赶在今天下午的时间去了一次。   教室里,她一进去就注意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大概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美丽婉约,气质在人群里十分出众。   虞清晚之前在欧洲时跟着当地人学过一些国外插花的风格和技术,虽然有阵子没摆弄过,但还是很快上了手。   鲜艳欲滴的各类鲜花被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色彩缤纷,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不少教室里的其他人都被吸引过来,窗边的许老夫人也是一样。   她看着在虞清晚手里立刻变得生动起来的花束,不禁感叹了句:“你的花插得真的很不错,色彩搭配得也很漂亮,之前是有专门学过吗?”   虞清晚微笑着回答:“之前在意大利呆过一阵子,在那边学过一点技巧,雕虫小技而已。”   许老夫人的目光顿时流露出惊艳和赞许:“难怪。不知道方不方便,也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花?”   虞清晚欣然一笑:“当然没问题。”   下了课,许老夫人正要离开之前,虞清晚连忙站起身叫住她。   她的语气温和有礼,敬意十足:“您好许夫人,抱歉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知涟美术馆的合伙人,虞清晚。很抱歉以这么冒昧的方式来见您。”   她简单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来意,也不伪装,而是大大方方地开诚布公,希望有机会见到许老争取一下这次画作出展的机会。   见虞清晚如此诚实,许夫人的语气也和蔼可亲,并没有因为她为此刻意接近的事而面露不悦。   “虞小姐,你的来意我都明白,只是我丈夫他性子比较倔,尤其是在画画的方面很死心眼。他在工作上决定的事,我不太能插的上话,希望你能理解。”   闻言,虞清晚扯唇笑了下,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却还是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许夫人随和地笑笑:“没关系,那我先走了。你插的花真的很不错,下次有空我们再约吧。”   目送着许夫人的车离开,虞清晚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发愁。   开馆日期将近,她连许老先生的人都见不到,这桩差事的确比她想得要难解决的多。   这条路行不通,她还得再想其他办法。ɈSĢ   -   贺氏集团大楼。   顶楼办公室内,视频会议刚刚结束,岑锐就找准时机敲门进来。   “贺总,太太的美术馆筹备的开馆展览好像遇到了点问题。”   这四年里,岑锐已经养成了习惯,任何和虞清晚有关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过来汇报。   他把事情快速说完,只见贺晟沉吟片刻,合上手里的电脑,揉了揉眉心。   “知道了,你先出去。”   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他就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拿起手机拨通谈砚的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就被对面接起,男人温润的嗓音从听筒里响起。   “什么事?”   贺晟直截了当地问:“你舅舅现在在燕城?”   谈砚思索了下,回答:“应该在,怎么了?”   贺晟没浪费时间:“没什么,挂了。”   “等等。”谈砚趁他挂断前叫住他,嗓音含笑地问:“清晚是不是回来了?”   贺晟:“嗯,回来了。”   谈砚忍不住调侃了句:“恭喜,望妻石,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谈砚:“后天我和明绯回国,你带上清晚,我们一块吃顿饭。”   “知道了。”   -   下午五点,夕阳西下,城市被余晖笼罩,天际被染上一层烟粉色。   虞清晚还在美术馆正要下班离开时,就接到贺晟的短信。   「出来,我在外面。」   她愣了下,有些惊喜地拎着包出去,果然看见贺晟的车停在门口。   男人倚靠在车旁,西装笔挺,怀里还抱着一束纯白色的海棠花,五官深邃俊美,引得周围经过的人纷纷侧目过去。   虞清晚看见他怀里的花,眼睛忍不住亮了下。   她下意识加快脚步朝他走过去,贺晟听见脚步声,顺势撩起眼。   他的唇角轻勾了下,狭长的眼尾微挑。   “工作辛苦了,贺太太。”   虞清晚接过那束海棠,沁人的花香扑面而来,心脏好像也被什么甜意丝丝缕缕地包裹住,满得发胀。   贺晟帮她打开车门,她弯腰上车,才有些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突然来了?”   还是带着花来的。   上了车,贺晟无比自然地拉过她的手,长指顺势扣进她的指缝里,神色自若。   “来接你去个地方。”   她茫然地眨眨眼:“什么地方?”   他欲盖弥彰地答:“到了就知道了。”   -   贺晟带她来的地方是一间私人茶室。ͿSĠ   里面环境是假山流水,四周竹林围绕,空气里茶香袅袅,侍者带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最里面的包间。   打开门,看见茶室里坐着的老人,虞清晚不禁愣了下。   下一刻,贺晟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去。   许老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二人,慢悠悠地道:“贺晟啊,你来之前可没说,今天咱们这局棋还有别人在场。”   贺晟神色自若,揽着虞清晚的肩,带她在茶桌对面坐下。   “不是别人,是我夫人。”   见两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虞清晚终于反应过来,恭敬地向老人问好:“许老先生,您好。”   “虞小姐。”   许老显然清楚两人的来意,也直接了当地开了口:“虞小姐,我记得我也跟你们馆里的人说了,画我不打算拿出来展览。”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这个行业里,铜臭味儿太重。我不希望唯一干净的画也染上太多商业性。”   虞清晚咬了咬唇,还是毅然出声:“许老先生,我理解您的顾虑。现在的艺术行业的确比过去更看重盈利性,但仍然有很多现在的画展都是出于公益目的开放的,我们并不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赚钱,将画作卖出一个更高的价格,也是希望能鼓励到一部分画家,让更多藏家发现他们的潜力。”   “这几年来我也曾经和一些画家在世界各地合办过很多场公益性质的展览,好的艺术需要被懂得的人欣赏,同样也可以激励别人。您是国内艺术界出名的大器晚成,有您的作品出现在我们的展览上,也会有更多的画家了解您的经历,受到鼓舞,才不会轻易放弃画画这个梦想.....”   女人的嗓音轻柔悦耳,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回荡在静谧的茶室里。   贺晟垂眸凝视着她的侧脸,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下来。   脑海中,一个念头忽然变得无比确切。   当初的放手,是值得的。   等虞清晚说完,茶室内陷入安静。   她有些紧张地在桌下扣紧了指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说服许老再考虑一下。   下一刻,手指就被人轻勾住。   没人看见的地方,男人的指腹漫不经心地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虞清晚眼睫微动,紧张忐忑的情绪忽然就这么消散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许老回过神,严肃的面容露出少见的笑意,语气也缓和几分,对着贺晟说:“你夫人不错,话说得很好听。”   虞清晚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了,紧绷着的弦还没松下来,紧接着就听见许老说:“这样吧,今天这局棋下完,你要是赢了,那画我就答应借给你夫人。”   闻言,她愣了下,有些担忧地看向贺晟,只见他神色自若地应下来:“成交。”   一场棋局很快开始。   黑白两子在棋盘上厮杀对峙,茶室内安静下来,只剩白玉棋子与棋盘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虞清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静静观望着棋局,心里暗暗期盼着贺晟能赢。   她来了例假,这两天腰部总是一阵阵地酸痛。   这会儿在这种场合下,又不能驼背坐着,虞清晚只能强撑着端坐,细腰仍然挺得笔直,只能偶尔悄悄松懈几秒,缓解那阵酸胀感。ɈŞǤ   下一刻,男人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纤腰上,在桌下没人看见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虞清晚的身子绷紧了下,感受到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穿透过来,原本腰部冰凉的寒意也因为他的动作被缓缓驱散开,不适感也顿时缓解了不少。   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男人深邃的侧脸。   贺晟还在和许老说着话,骨节分明的长指执着黑棋,劲瘦的腕骨上扣着一块黑金腕表,他唇角轻抿,目光专注地落在错综的棋盘上厮杀,另一只手还在游刃有余地给她揉腰。   大概是知道她不舒服,比起刚才,他落子的动作明显更快了些,思考停顿的时间更短。   窗外和煦的余晖照射进来,光晕笼罩在他凌厉的线条上,将原本冷戾的面容映衬得柔和下来。   虞清晚抿紧唇,不知怎的,心口忽而也有些发烫,心跳一下比一下重。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香炉里的檀香也缓缓燃尽。   随着最后一子落下,见败局已定,许老抬了抬眉梢,气极反笑道:“没想到啊,合着原来几次你小子都是让着我这个老头子的,这么长时间都深藏不露。现在倒是不藏着了。”   闻言,虞清晚怔了下,紧接着就听见男人沉稳悦耳的嗓音从身旁响起。   “今天是为夫人办事,不能输。”   她的耳尖忍不住悄无声息泛起红来。   许老眉毛一挑,大大方方地摊手叹气道:“愿赌服输。和你太太打道回府吧,等过两天谈砚他们小两口回来,再一块儿吃饭。”   画的事算就这么定下来了,等送许老离开茶室之后,两人也往停车场走。   难办的事情忽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让虞清晚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路上,看着男人的侧脸,她眨了眨眼,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怎么认识许老的?”   贺晟动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言简意赅地解释:“他是谈砚舅舅。”   虞清晚顿时恍然大悟。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只是她遇到麻烦的事,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讲,他就已经帮她解决了。   进了电梯,虞清晚抬起眸望向他,一双杏眸清澈动人。   “今天的事谢谢你。”   要不是有他帮忙搭线,恐怕画的事情肯定就没戏了。   贺晟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反问:“只有口头感谢?”   虞清晚怔了下,很快听出他话里的暗示。   电梯里没别人,她咬了咬唇,一鼓作气踮起脚,快速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下一刻,她就被他的手臂拢住后腰,猛地一下被男人霸道地扯回怀里,充满侵略性的气息牢牢铺盖而来。   虞清晚刚抬起眸,就见贺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贺太太,这就是你的谢礼?”   他的视线紧盯着她潋滟饱满的红唇,眸色微不可见地暗了几分。   “诚意不够。”   下一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际就被男人的大掌扣住,一个更深更绵长的吻措不及防落下来。   恍惚间,虞清晚又想起几年前,他们好像也在电梯里接吻过一次。   他对地点和时间从来毫无顾忌,想做就做。四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一样。   电梯里空间狭小安静,只剩下唇舌交缠发出的濡湿声响,听得人面红心跳。   她被他用力按在怀里,舌尖先是试探,随后彻底剥夺她的呼吸,在她的唇瓣上啃咬碾磨,传来阵阵涩意,舌根也被他勾得发麻,双腿开始发软,只能依靠他扣在腰间的手臂勉强站立着。   直到虞清晚快不能呼吸时,贺晟才终于放过她。   男人的呼吸也急促,温热的吐息落在耳畔,掀起某种隐秘的快感。   “下次就这么谢,学会了么?”   -   直到上了车,虞清晚还没从刚刚的那个深吻里缓过神来,大脑仍然处于缺氧状态,唇瓣也红肿着,泛着阵阵酥麻感,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栗。   这时,男人低沉悦耳的声线忽然从身旁响起,将她从刚刚的意乱情迷里拉扯回来。   “看看,喜欢吗?”   虞清晚猛然回过神,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首饰盒。   只见黑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条疑似钻石手链的东西,只是款式看起来比普通手链更加华丽漂亮,流苏链条镶嵌着细碎绿钻悬挂在链子下方,在阳光折射下绚烂夺目。   她将东西拿出来,本以为是手链,可仔细看了看,好像又有点不同。   “手链吗?”   贺晟微侧过头,在她耳边压低声线:“脚链。”   虞清晚的瞳孔顿时一缩,热意从脖子窜到脸颊和耳根,手里的链子好像也忽然变得烫手起来。   脚链两个字本身就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尤其是车上还有司机。   她羞耻地想把东西立刻丢回他怀里。   “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才回来几天,他怎么又弄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贺晟神色不变,依然是正襟危坐的模样。   “刚结婚的时候,都落灰了。”   虞清晚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股幽怨。   下一刻,就又听见男人慢条斯理补充:“晚上回去戴给我看看。”   “........”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明天正文完结,出意外就是后天。   番外会先写婚后,然后想看什么可以评论区告诉我嘞。   等主角番外都写完,会写一点副cp~   1.谈砚贺明绯表面清冷实则沾点疯批的心理医生vs温婉知礼大小姐,男暗恋,男c女非   2.容熠秦悦柠嘴贱拽批大少爷vs阳光积极社畜小太阳欢喜冤家   感谢在2022-12-28 06:07:13~2022-12-29 13: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涵h涵h涵h 2个;在等下雪和你、44314026、2.22、JERO、墨绿绿绿绿绿、遇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习清15瓶;琛14瓶;吃饭饭长肉肉、少许10瓶;薛定谔的小熊猫9瓶;遇酒、LAN 6瓶;啵.、CC 5瓶;東山十三道。4瓶;x、57833301、爱慕月亮、第七页序_、重生后我成了文科状元2瓶;歪歪、风吹幡动、御你奶茶、浪漫满欣、王酷盖呀、一六。、Gonemsh、永远与权志龙在一起、年年和灯灯的大宝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大结局   ◎这一次,还愿意嫁给我吗?◎   晚上回去,虞清晚也仅仅是试戴了一下那条脚链而已。   贺晟知道她身体不舒服,也没舍得对她做什么过分禽兽的事,抱着她睡了一晚。   除了手有时候从她的腰部挪到其他地方,不怎么安分。   时间转眼即过,美术馆的开幕仪式就定在周六早上八点。   还没到时间,美术馆门口的停车场就已经停满了车。   开幕仪式邀请的嘉宾除了一些知名的艺术家,美术学院教授,还有燕城文化厅的厅长,燕城博物馆副馆长等等。   剪彩顺利结束,虞清晚负责带领着前来的嘉宾一起参观美术馆,顺便对这次开馆展览里的一些名画进行讲解。   她今天穿了身修身白色苏绣旗袍,裙摆绣着墨色的海棠花纹,勾勒出姣好窈窕的曲线,卷发被优雅得体地盘在脑后,从容地站在古画名迹前,面对众人侃侃而谈,毫不怯场。   贺晟也来了。   他一身西装笔挺,站在人群里,深邃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反倒是一旁的薛蓓先注意到,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戳了戳身边的李勋,低声说:“李经理,你觉不觉得金主爸爸好像一直在看清晚姐啊?”   贺氏集团现在对他们整个美术馆来说都是毋庸置疑的,最大的金主爸爸,以至于这段时间馆里的工作人员都开始这么叫。   李勋瞥头看了眼,不以为然地回:“很正常啊,这不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白老师身上,欣赏美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看清晚姐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薛蓓急得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就是不一样。   见李勋不理解,她也索性放弃解释,又忍不住偏过头去观察。   人群中,男人容貌和气质都极为显眼出挑,眉眼冷戾,看着就让人敬而远之。   偏偏,他此刻的视线里只有前方那道身影,眼神里不经意地流露出某些难以分辨的情绪。   薛蓓觉得男人看虞清晚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清白。   于是中途休息时,虞清晚在一旁喝水,薛蓓就立马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跟她讲自己刚刚的发现。   “清晚姐,我发现那边那位贺总,刚刚好像一直都在看你.....”   薛蓓不知道她和贺晟结婚的事,闻言,虞清晚顺着身后那道视线看过去。   男人的身影就在身后不远处,光影斜斜,暖黄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将原本凌厉的线条勾勒得柔和下来。   视线遥遥在空气中交汇,虞清晚看清了他漆眸底不易察觉的笑意,含着赞许的目光。   他在为她骄傲。   她的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率先收回了视线,对薛蓓温声说:“没事,我们忙我们的。”   -   开幕仪式结束后,美术馆的几位合伙人专门组织了一场庆功宴。   闭馆之后,大家热热闹闹地去聚餐,气氛活跃热闹,虞清晚也不得不喝了点酒下肚。   她喝酒上脸,明明没喝太多,此刻白皙的脸也已经飞上两团红晕,走路也隐隐有些飘忽的迹象。   薛蓓怕她摔了,只能小心地扶着她往外走:“清晚姐,我送你回酒店吧。”   走出饭店门口,虞清晚果然看见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她弯起眉眼,转头对薛蓓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薛蓓:“啊?”   虞清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喝醉之后也比平日里放得开。   “嗯,我老公来了。”   薛蓓怔怔地看着虞清晚快步朝车旁的男人走过去。   她走路走得歪,脚上还穿着高跟鞋,小跑过去时险些摔倒,却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揽进怀里。   白日里还眉眼冷冽的男人,此刻眼底尽是宠溺。   待看清男人的面容,薛蓓的嘴巴逐渐张大,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   “那...那个人是.....”   这不是他们馆的金主爸爸吗?!   老...老公?!   -   车上,虞清晚像是没长骨头似的靠在贺晟身上,低头全神贯注地玩着他的手。   男人的手生得很漂亮,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的皮肤下脉络清晰,他并不是养尊处优的手,骨节分明,指腹间带着一层薄茧,摸起来和她的手触感不同。   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银色婚戒。   虞清晚盯着那枚婚戒失神,忽然想起回国的飞机上,薛蓓跟她说的。   整整四年,他的婚戒从未离身。   分开的时间里,他一个人又是怎么过的呢。   贺晟不知道虞清晚此刻正在想什么,只安静垂眸盯着她,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作乱。   每次她一喝醉,就比往常黏人得多。   贺晟当然也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低声说:“今天喝了多少酒?”   女人双颊绯红如晚霞,杏眸比平日里更亮,湿漉漉一片。   “一点点,没醉。”   虞清晚为了证明自己没喝醉,开始主动找起话题,虽然口齿有些不清。   “你知道吗?馆里的同事现在都叫你金主爸爸。”   贺晟抬了抬眉梢,淡声问:“叫我什么?”   “金主....”   后面两个字还没念出来,虞清晚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贺晟又低笑一声。   见她还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他俯下头,意味深长地问:“喜欢手?”   虞清晚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迷迷糊糊地点头:“嗯..好看.....”   他漫不经心道:“那一会儿回去先用手。”   “.......”   变态!   -   一路上,虞清晚醉意朦胧地靠在他怀里,下车也是被他抱下去的。   发现他带她回的不是酒店,她眨了眨眼,意识清醒了几分,看着眼前的别墅。   “这是哪里?”   贺晟打开客厅的灯:“我们的家。”   他们的新家。   客厅里瞬间灯火通明,虞清晚怔怔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别墅里和清湖雅苑的布置很像,熟悉的地灯铺满地板,将房子的每一处角落都映亮,驱赶开所有寒冷与黑暗。   只见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用那双红宝石般纯粹的眼睛望着她。   虞清晚眼睛亮起来,惊喜地走过去抱起兔子。   “还是之前那只吗?”   “嗯。”   怀里的兔子好像也在回应她的话,毛茸茸的耳朵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比四年前看起来长大了不少。   下一刻,男人沉冽的嗓音在空寂的客厅里响起。   “我和它都在等你回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虞清晚的眼眶忽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酸,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还没等泪水酝酿出来,就听见贺晟开口。   “抱得够久了。”   “?”   下一刻,贺晟毫不留情地把兔子从她怀里拎出来,还没等虞清晚反应,男人的长指已经扣住她的下巴,措不及防地深吻下来。   压抑已久的情绪一触即燃。   也只有最原始的途径才能发泄出来。   虞清晚被他抱到楼上主卧,背后传来大床柔软的触感。   头顶的吊灯光线晕黄,很快,虞清晚感觉到脚腕上袭来一阵冰凉的金属感。   他把那条钻石脚链给她带上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虞清晚瞬间清醒几分,挣扎了下想起身:“我要去洗澡....”   随着女人挣扎的动作,脚链上的流苏轻轻撞击在一起,听得人气血上涌,心底最深处的欲.念也被勾起,难以遏制。   她身上还穿着旗袍,裙摆随着动作往上滑了一截,灯下白得晃眼。   贺晟嗓音哑着,大掌握住她的脚踝往回一扯。   “做完一起洗。”   憋了四年了,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忍。   布料撕裂的声响在房间里响起,白天穿着的旗袍就这么变成几块破布,轻飘飘落在地毯上。   窗外夜色朦胧,室内光线摇曳,虞清晚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脚踝上的钻石脚链紧跟着摇晃起来,钻石在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暧昧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他连衬衫都没解开,带着腕表的手游走在她身上。   直到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腰上,贺晟的动作骤然一僵。   她的肌肤雪白一片,唯独腰后的位置覆盖着一处纹身。   和他肩上的纹身几乎一样,只是面积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   是那副《作恶》,她把送他的礼物纹在了身上。   十字架上的藤蔓开满了海棠花,本该纯白一片,却被这一处纹身破坏掉,极为妖冶的红色线条交错在她雪白的身体上绽放开来,连带着他的眼尾也泛起红来。ĴŞĞ   感觉到他的动作停了,虞清晚就知道他看见了。   她的纹身。   下一刻,就听见他听不出情绪地问:“什么时候纹的?”   她的眼睫颤了颤,轻声回答:“和你分开的时候。”   病刚好不久,虞清晚就去纹了。ĴŚǦ   国外有很多纹身店,她出国后不久,就找了家店纹上了。   过程很疼,比虞清晚料想得还要疼一些,不过比起生病时做的穿刺,倒也不值一提。   像是在她的身上留下属于他的标记一样,其实是有些病态的示爱方式。   但虞清晚想,他应该会喜欢的。   她有点紧张地扣紧身下的被子,“好看吗?”   贺晟喉结微动:“好看。”   她轻眨了眨眼,美眸中的醉意朦胧不清,下意识又问。   “那你喜欢吗?”   贺晟眼底压抑着的情绪翻滚沸腾,视线里,她身上妖冶的纹身几乎快要将他眸中的暗色燃烧殆尽。   “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大概是觉得不够,他又附在她耳边,压低声线:“最喜欢晚晚。”   男人的气息缠绕包裹,掀起一阵温热,虞清只晚觉得心尖都跟着颤了下。   无需多言,他已经在用行动证明。   充满怜惜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那处纹身上,温热濡湿的触感还在下移,熟悉又陌生,没有一处落下。   眼前的光线逐渐迷离不清,破碎的声音不由自主从紧咬的唇瓣里流泻出来,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徐徐攀升,如同陷进一片温热的沼泽中,快要被他的体温烤化。   贺晟难耐地低叹了声:“比第一次还紧。”   听见男人的荤话,虞清晚觉得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凌乱,脑中的思绪几乎已经快飘出来,完全无法思考。   比起几年前,她现在能承受的显然比之前更多。也是有了对比,虞清晚才发现,他以前一直是收敛着的。   而现在,全无顾忌。   随着男人的动作,脚踝上的脚链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之前不是说我年纪大了?哪儿老?”   迟到的秋后算账,他根本就没有收敛的意思。   她的指甲深深陷在他的肩膀处,不由自主地抓紧,划出几道红痕,呜咽着回:“不..不老.....”   得到满意的答案,贺晟才缓缓松了手,低头安抚地亲了亲她。   “白天就想这么弄.你。”ͿŚԍ   那些粗俗的字眼从他的薄唇里吐出来,明明语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越是这样,虞清晚就越是觉得更羞耻难耐,耳边像是有什么炸开。   “你别说了....”   贺晟轻笑了声,极有耐心地磨着她,恶劣地把她吊在意识溃散的边缘点。   “嗯?我说什么了?”   虞清晚几乎已经要哭出来,没想到他的恶劣却根本不止于此,语气含着引诱的意味,勾着猎物一步步沦陷在陷阱里。   “宝贝,叫爸.爸。”   -   荒唐一夜。   虞清晚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酸软到提不起力气。   贺晟今天也难得没早起去公司,她醒来时,他正靠在床头回复工作邮件,身上披了件睡袍,领口随意敞开着,胸口的肌肉线条上还布着她抓出来的红痕,一副餍足的模样,眉眼里的戾气也没那么重。   看着他身上的痕迹,虞清晚脸上的热度立刻卷土重来。   这时,贺晟侧眸看向她,眼尾微挑:“醒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以往轻柔悦耳的嗓音听上去还有些哑。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贺晟没回答,把床头柜上倒好的温水拿过来,先喂她一口口喝下去。   温热的液体湿润了喉管,虞清晚才觉得舒服了些。   等她喝完水,贺晟用指腹漫不经心摩挲过她红肿的唇瓣,帮她把沾上的水渍擦干。   “今天谈砚他们回来,一会儿跟他们去吃饭。”   她还没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应:“哦,好...”   随着女人坐起身喝水,身上的被子也滑落下去,露出白皙锁骨上斑驳的痕迹,连后背上也是,她却浑然不知。   贺晟的眸色又暗了暗,刚偃旗息鼓不久的燥热又轻而易举被她点燃。   还没等虞清晚从困倦里缓过神来,男人的吻就又颈后落了下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窗帘只拉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被子很快被他掀开,空气中的凉意钻进来,冷空气接触皮肤,让她不禁一颤。   她顿时瞳孔一缩,几个小时前的画面瞬间涌进脑海里。   明明才没结束多久,扔在地上的包装拆了几盒,他都不知道累的吗?   虞清晚咬紧唇试图推他,嗓音也不由自主地发软:“贺晟...你干嘛.....”   贺晟没废话:“干.你。”   -   将近下午一点,虞清晚才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换好衣服跟着贺晟出门。   还好上午时间充裕够他折腾,否则他们恐怕就要迟到了。   虞清晚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谈砚和贺明绯了,四年前,贺明绯离婚之后没多久,也选择一个人离开了燕城,独自周游世界,在一些发展国家支教。   听说没过多久,谈砚也追了出去,放弃了家族产业,做起了无国界医生。   两个人在外辗转几年,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选择了在一起。   车上,虞清晚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扭头看向他,征求意见地问:“我该叫谈医生,还是叫姐夫?”   贺晟抬了抬眉梢:“随你,想怎么叫都行。”   反正他不叫姐夫。   “.......”   等到了地方,谈砚和贺明绯已经到了。   几年没见,贺明绯已经将原来的及腰长发剪成了齐肩短发,比起从前温婉端庄的模样,更多的是洒脱和随性,好像剪掉了从前压在贺家大小姐身上的所有枷锁和束缚。   而谈砚依旧是那副温和清隽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做了多年无国界医生,肤色比以前晒得黑了些,却不影响五官俊朗如初。   虞清晚冲他们笑,“姐姐,姐夫。”   谈砚目光温和,挑了挑眉,顺势瞥了贺晟一眼。   意思是:你呢?怎么不叫?   “.......”   贺晟懒得理他,走过去帮虞清晚拉开座位。   一顿饭时间下来,虞清晚听了不少谈砚和贺明绯的故事。   原来两个人从小就算是青梅竹马,谈砚当初选择心理学专业也是因为贺明绯,苦恋多年,贺明绯却对此毫不知情。   后来谈砚被家里送出国前,终于忍不住对贺明绯表白,却被她以年龄为借口拒绝。   后面的故事就更阴差阳错,谈砚被家里送出国的那段时间,贺家出事,贺明绯被迫嫁人,两人渐行渐远。   直到谈砚回国,他不在乎贺明绯有没有结过婚,而是选择包容她的所有。   一直到吃完饭,虞清晚和贺明绯还没有聊够,贺明绯又提出想去虞清晚的美术馆里看看,于是两个女人就果断相携离开,直接把贺晟和谈砚丢在了一旁。   下午,虞清晚带着贺明绯逛了一圈美术馆。   两人并肩走着,贺明绯便跟她讲起更多。   “当初因为宫彻不同意跟我离婚的事,谈砚特意回了家里。他这些年其实一直不想和家里有任何牵扯,但因为我的事,他还是跟家里服软了,用谈家的背景和贺晟联手,才把宫家在燕城的根基彻底解决。”   “几年前我跟他说,我结过婚了,以他的条件,总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可他就是死心眼,怎么说也不听。”   一边听她讲着,虞清晚不禁感慨了句:“谈医生是个很执着的人。”   贺明绯唇角弯起,笑着应:“是啊,不然他怎么能跟阿晟当朋友。表面看着正常,其实心理都不太正常。”   虞清晚顿时失笑,点头表示赞同。   贺明绯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她:“清晚,当年你生病昏迷的时候,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虞清晚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什么?”   贺明绯没再多说下去,而是欲盖弥彰地笑了笑:“没事的时候,可以去他的办公室和书房多翻一翻。我听谈砚说,阿晟瞒了你不少事。”   -   虞清晚的心里始终惦记下午贺明绯跟她说的。   夜里折腾完,贺晟睡着了之后,她还是没忍住那阵好奇,下楼找到别墅里的书房。   书架的最上层摆着一本书,看起来比其他的书还要厚,里面像是夹着什么东西。   虞清晚踮起脚拿下来,翻开书页,就见里面夹着几张照片,和一张看着有些熟悉的心形贺卡。   照片上的风景她很熟悉。   可可西里,昆仑雪山,成群结队的羚羊。   他也去过那里。   又或是说,他是为了她才去的。   虞清晚忍不住泛起哽咽,另一张贺卡的样式有些眼熟,她好像也在哪里见到过。   虞清晚拧了拧细眉,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   突然,有些模糊了的画面猛然涌入脑海。   她想起来了,在哪里见到过。   那天是情人节。   她一个人形影单只地走在意大利的街头上,街上卖玫瑰花的孩童送给了她一支免费的玫瑰花,那束玫瑰花上的卡片,和夹在这本书里的卡片一模一样。   原本她以为,那花只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却没想到,是他买给她的。   情人节,他只能以别人的名义,偷偷送了她那支花。   这张被他藏起来的贺卡,藏匿起来的爱。   在她努力朝前走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走完了一段又一段。   她的指尖开始发抖,书摆放着的书架最上方,还压着两份文件。   虞清晚踮起脚,把藏起来的文件拿下来。   看清文件里的内容,虞清晚的呼吸一停。   一份是墓地选址,另一份遗嘱。   在她重病昏迷,生命垂危的时候,贺晟已经决定好随她而去,甚至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他明明答应了她,会好好活下去,实际上却早就坚定了陪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心。   如果重病的那段时间,她真的出了任何意外,他都做好了准备,不会让她孤单一人。   她的丈夫啊。   她本该是孑然一身地活在世界上,何其有幸,遇到他。   所有生命中缺失的爱,都由他一个人补了回来。   虞清晚的指尖捏着那份遗嘱,呼吸开始发抖,终于无法自持地哭出声来,泪水一滴滴砸落在纸页上,复杂的情绪涨满心脏,紧紧收缩。   越是想忍耐,泪水却越是汹涌不止。   卧室里,贺晟听见声音,走进书房时,就看见她拿着那份他当初立下的遗嘱,哭得泣不成声。   他快步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深邃的眸底是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哭了,嗯?”   虞清晚埋在他的胸口,泪水迅速沾湿他的衣襟,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哭着说:“骗子....”   明明答应过她的,要好好活下去。   贺晟没有讲话,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掌心无声轻抚她的发丝,喉结轻滚了下。   她哽咽着,忽而出声问:“我手术之后,失明的时候,照顾我的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话落,虞清晚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了下。   几秒后,他才慢慢放松下来,不再否认:“怎么知道的?”   她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我又不笨。”   他以为只要不说话,她就认不出他了吗?   连给她吹头发的方法都一模一样,十年如一日不变。   虞清晚知道,那个时候贺晟因为当年的事不敢面对她,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既然他不想让她发现,那她就装作认不出他。   贺晟,胆小鬼。   她埋在他的胸口低声抽泣着,还是哭个不停,贺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书房静谧,台灯静静亮着,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暖光,拉扯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贺晟垂下眼,幽深的眼眸里藏匿着无尽情愫。   他的嗓音低沉:“贺太太,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婚礼。”   闻言,虞清晚一怔,抬眸的瞬间,撞进他深邃的视线里。   四年前因为她病重,错过的那场婚礼。   得补给他。   贺晟紧紧凝着她的双眼,声线忽而变得郑重无比。   他的喉结轻滚,一字一句地问:“这一次,还愿意嫁给我吗?”   不同于上次雪天的游乐场里,他准备了那么多浪漫,补给了她一场盛大的求婚。   今天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   是他独自等待了很久之后,终于等来的夜晚。   她再也不会离开,而他也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虞清晚含着泪,重重地点头。   到底怎样才算真正爱过呢?   若是生离,他们的确真真切切地分开过,四年又四年。   若是死别,她也只差那么一点,就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界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放开她的手。   兜兜转转,我们仍会回到彼此的生命里。   这一次,我们要一起看海棠花开。   一起走过生命中所有春秋冬夏。   只要你在,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全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