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海图神权》 作者:戏骨 ===============   ☆、第1章 圈套 第一章 一艘小型三桅船在海上孤零零的行驶着,船头的旗帜上画着一只粗糙的马状生物,看起来笨拙又可笑。 乌沉沉的海面上不知何时悄然泛起了雾气,除了浪花拍击船帮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杂音,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黑甜乡。 船上最大的舱室内,蜜色肌肤的少女睡成了一个大字,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微笑。 说是最大的,其实也不过刚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大小,连再放张凳子都勉强,黑色的凌乱发丝铺了一床,少女睡着睡着还挠了挠脸,满是困意的打了个呵欠,爬起来揉着眼睛光着脚跑到门口看了好一会才确定时辰,下意识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那颗红宝石确定还在,接着就喜笑颜开地伸了个懒腰又吧嗒吧嗒趿拉着鞋走回去睡了。 什么船长巡夜的规矩?让他见鬼去吧! 两个负责值夜的水手把整艘船巡视了一番,经过船长室门口还蹑手蹑脚的特意放轻了脚步,巡视完之后,两人打着呵欠靠在船舷上休息,这会正是最瞌睡的时候,船上又不允许抽烟,两个大烟鬼困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只能靠着聊天来分散注意力。 “这次真他妈走了背运,居然不让人抽烟喝酒,依兰达这个死丫头……” “得了吧汤姆,”另一个大烟鬼同样鼻涕眼泪哗哗往下流,他也不讲究,抬起胳膊就擦了擦鼻子,顺便朝着身边吐了口浓痰,“要不是依兰达,你以为你能上得了船?” 那个被叫做汤姆的水手哼了一声,“闭嘴吧老德比,我可就只瞎了只眼,比你少了条腿可还多了,按我说,要不是我们这群老伙计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来应征,就她女人的身份,会有人来应征?她依兰达这艘船能开的出来?” 这还真不是假话,船上忌讳女人,更何况还是女船长? 就依兰达这艘刚刚达到及格标准线的小船,比起一般的渔船也大不了多少,加上又没什么钱,还真是就算是招水手也没什么人来。 买这艘船已经花了她所有的钱,这些个老伙计还真是看在依兰达那死鬼父亲巴特的面子上来的。 海盗么,没人知道这一次出海还能不能回来,当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他们无儿无女,年轻的时候钱全花在了□□和烟酒上,现在老了,缺胳膊断腿少眼睛的也做不了什么,与其做苦力或者乞丐,还真不如死在海上。 没有一个海盗最后的归宿不是大海。 “巴特能有什么钱?”老德比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还不是依兰达东拼西凑来的,那死酒鬼最后喂鲨鱼之后,酒债还是我去付的。” “依兰达也是个傻丫头,干什么不好,非要干海盗……” 汤姆听到这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罩,冷笑了一声,“是啊,能干别的,谁还来干海盗呢?”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汤姆的声音中有了一丝遮掩不住的贪婪,“这次依兰达还真是撞了大运,那颗伯爵夫人的眼泪肯定能值大钱……” “闭嘴。”老德比一直吊儿郎当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别想打什么鬼主意。” 汤姆的话被打断,登时有些悻悻的,“我不就是说说……”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汤姆忿忿的捶了一下甲板,“我去睡了。” 现在其实还没到换岗的时间,只是老德比也懒得和他计较,当做没听见把头别到一边。汤姆也没指望他回答,趿拉着步子准备回舱睡觉。 这眼瞅着还有两天就回安托比海港了,想到等依兰达卖了东西分了钱,他马上又能跟酒馆里的那个风骚的玛格丽特干上一炮,汤姆忽然觉得整个人生似乎也没那么灰暗了。 这操蛋的人生,能他妈多活一天也是赚了。 汤姆还没走到舱室门口,忽然听到了破空声,他瞳孔瞬间紧缩,下意识转过身,正看见一颗炮弹朝着船身激射而来,他瞳孔瞬间紧缩,扯起破锣般的嗓子大喊起来。 “敌袭!敌袭!” 炮弹狠狠的擦过船身,整艘船登时剧烈的震动起来,脆弱的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汤姆从船中一直滚到船尾,差点就被甩出了甲板,幸亏他眼睛瞎了手脚可还灵便,一把死死抱住船舷,这才没直接飞到海里去喂了鲨鱼。 这时,一直藏在浓雾中的捕食者才缓缓现出了形状。 一艘、两艘、三艘……一面面白色海盗旗缓缓升了起来,遮盖的篷布被一把扯下,泛着钢铁冷硬色泽的炮口露了出来,海盗们猖狂无比的大笑着,满是猎物已经进入包围圈的志得意满。 甚至连船速都没有放慢,他们只是分头行动,不急不缓的将梦魇号包围在了正中央。 船上的人乱做一团,水手们这才嗷嗷叫着边提着裤子拿起手边的武器冲出船舱,挤得是大通铺,大把人边擦着眼屎边你踩我踩你在门口挤做一堆,还有互相践踏的,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老德比跛着脚跑过来,见状登时大吼起来:“都回自己的位置上去,被他妈一个个在这傻站着,炮手呢!快去准备!” “杰夫,快去搬炮弹!” “路易斯,快去升帆!” …… 这时倒霉的汤姆才一瘸一拐跑回来,他被撞掉了两颗门牙,一说话就吐出一口鲜血,口里还漏风。 “都他妈快点!要被人当活靶子了你们这群□□养的蠢货!” 依兰达也被震醒,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自己的船已经被六艘严阵以待的海盗船包围,被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登时吓得腿都有些发软。 虽然她是海盗的女儿,可也只是听海盗的故事更多,就是酒鬼巴特也没让自家女儿跟着出海的道理! “德比叔叔!”依兰达一眼就看见了跛着腿指挥的老德比,光着脚快步跑了过去,粗糙的甲板刺得脚底发疼,可此时也已经顾不上了。 “操他娘的蛋,”老德比看见依兰达,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们被人当洗赃的了。” “不应该吧?”依兰达此时还有些将信将疑,“咱们才到手才没两天,也就只有梦魇号上的人才知道,谁会把消息泄露出去?” 老德比只是苦笑,依兰达的猜测按照常理的确没错,也是他们利欲熏心,像伯爵夫人的眼泪这种重宝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交给一艘几乎是毫无防备的商船? 甚至连像样的护卫都没有,只是船长带着水手们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之后就缴械投降,海盗们在货舱的最底部发现了宝石,藏得极为隐秘,也正是因为如此,打消了海盗们的疑虑。 还是太大意了…… 依兰达虽然天真,可却并不蠢,她迟疑了片刻,“是那艘商船?” 她按照海盗的道义,如果不抵抗,升了黑白旗投降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把自己给坑了。 汤姆瘪着漏风的嘴朝着两人喊,“依兰达,老德比!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快来帮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一发子弹擦着汤姆的脸射进了船板,汤姆登时捂着脸惨叫了起来,依兰达和老德比大惊失色的看过去,这才发现那颗子弹竟然割穿了汤姆的腮帮,从耳下到嘴边豁开了一个巨大的血口,甚至能看见黑黄的牙齿。 汤姆痛得在地上打滚,依兰达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简直有些手足无措,老德比赶紧去伸手扶他,这时,从对面船上传来了一个满怀恶意的声音。 “啧,不小心打偏了。” “说了你不行,该换我了!” “别抢别抢,再让我打一枪!” …… 对面那艘海盗船的船头上站着几个海盗,完全没把对面的三桅船放在眼里,口气完全和杀猪宰羊没有任何区别。 依兰达咬了咬牙,“你们是什么人?” “有女人?!”对面的海盗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女人,登时一片哗然,当看清依兰达的长相后,登时嘘哨声四起,连用词也变得□□了不少。 “跟着那艘破船干嘛,来我们船上吧小宝贝。” “就是就是,我们一定好好疼你……跟着那些个缺胳膊少腿的有什么感觉,跟着我们才能享受到做女人的快感……”那人哈哈笑着,“一个满足不了你还有两个三个,就怕你哭着喊不要……” 依兰达沉下脸,从腰间拔出手枪,抬手就朝着对面先前开枪射击汤姆的那人就是一枪! 对面的还在大笑,登时被依兰达这一枪击中眉心,带着那恶心的笑容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 这时,额间的血洞才开始汩汩冒出血来,混着白白的脑浆分外恶心。 海盗们惊怒交集,“小□□竟然还敢反抗?” 原本只是起威慑作用的火炮登时瞄准了桅杆就是一炮,这已经不是刚才的震慑,炮弹击中桅杆炸开,弹片四溅,有几个水手当场就被炸成了几截掉下水,血腥味很快招来了附近的鲨鱼,令原本还指望着能跳海逃生的水手们登时万念俱灰。 德比大惊失色,想阻止依兰达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海盗几炮轰掉了梦魇号的桅杆,紧接着,炮口对准了依兰达。 “交出伯爵夫人的眼泪!” 海盗们已经没了逗弄依兰达的兴趣,被视作猎物的牲畜反驳,这让自视狩猎者的他们完全无法接受。 几炮之后,船上的水手已经滚成一团,有个倒霉蛋直接被炮弹震飞出了船外,惊恐的惨叫声为这场不公平的杀戮更添了几分狰狞的气息。 依兰达死死抓住船舷,牙咬的死紧,这帮混蛋! 水手们惊慌失措,少了条腿的老水手扶着汤姆,知道已经只是无谓的挣扎,不反抗说不定 “依兰达,给他们吧。” 依兰达的瞳孔骤然紧缩,牙齿咬得格格响,就这么把宝石交出去她不甘心! 可是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依兰达死死盯着对面的海盗船,可随着金属摩擦的声响,她循声望过去,却见到几乎所有的海盗船都已经将炮口露了出来,对准了梦魇号。 只等一个命令。 “你可以选择把宝石扔过来,我们放你们一条生路。”为首的海盗船上走出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棕褐色的皮肤,居高临下的叼着烟斗开了口。 最臭名昭着的鬣狗,大胡子哈利。 梦魇号大小,甚至还没有他们船的三分之二高,就这么个小玩意还需要这么多海盗同时出马……这时,各艘海盗船的船长终于都露了面。 这是分胜利果实的时候,没人会在这时候缺席。 依兰达眯起眼,“我也可以选择跟它同归于尽。” 这种威胁对海盗们来说无异于一只孱弱的羊羔蹬了蹬腿,压根没什么威慑力。海盗们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你可以跟它同归于尽,不过你这些伙计们现在就可以选择被捆着丢下去喂鱼,还是被轰碎了下去尸体喂鱼。” “反正没什么区别,都是些老不死的,也不值钱。” 依兰达还在犹豫,老德比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她下意识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一看,简直要目眦尽裂。 “杰夫!你在作什么!” 那是另一个巴特的老伙计,因为经验丰富,依兰达特意请了他来做舵手,眼下竟然从后死死的勒住了汤姆的脖子,再一脚把老德比给踹翻,眼底全是充血的红色。 “把宝石交出来!” 不光是依兰达,连老德比和汤姆都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你他妈……简直是个混蛋!”汤姆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他被狠狠揍了一拳在仅剩的那只眼睛上,眼下眼前根本是一抹黑。 “我也没办法……”杰夫的声音里满是哭腔,“我输了一大笔钱,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杀了我!” “不是说了叫你不要去赌?!”老德比登时暴怒了起来,“上次你发誓再去赌就剁手!” “说这些还有屁用!这王八蛋把咱们给卖了!”汤姆恶狠狠往地上吐了口满是血的唾沫,“我真他妈瞎了眼才救这王八蛋!” 依兰达难以置信的看着这突然的变故,心底一片冰凉。 这样一来,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遇上那艘商船,为什么又会如此“巧合”的陷入包围圈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还有什么比舵手更能适合成为一个内奸的? “还跟他们啰嗦什么!把石头拿过来!”对面海盗船上有人喊了一声,杰夫登时浑身一哆嗦,依兰达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尾指竟然短了一截。 杰夫吓了一跳,手里下意识一个用力,登时在汤姆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不浅的血口,鲜血登时喷了出来,汤姆登时惨叫一声。 “依兰达,快把红宝石交出来!” 见到汤姆遇险,依兰达登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喊了出来,“我给!” 汤姆除了刚才那一下之后,真的再没发出过半点声音,也当真是硬气,老德比的拐杖被扔下海,现在在摇晃的船上根本站不稳……她船上真的是一船的老弱病残,依兰达也清楚,这些人当中有多少只是为了帮她才来,如果再让他们赔上一条命…… 依兰达咬着牙从脖子上解下红宝石,一般来说,只要不反抗的话,海盗们都不会赶尽杀绝,只要能保住这一船人的性命,她也就认栽了。 曙光中,红宝石闪着艳丽的色泽,美的简直让人移不开眼,可这美丽下掩藏的,全是鲜血和罪恶。 见依兰达交出红宝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杰夫示意依兰达把红宝石放在地上,依兰达却沉下了脸,“把汤姆交给我,万一一会你又耍什么手段怎么办。” 杰夫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半句登时被活生生吞了回去,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依兰达手中握着宝石,冷冷看着对面的人。杰夫涨红着脸,押着汤姆一步步走进,依兰达将红宝石往地下一扔,杰夫登时下意识去捡,依兰达一个箭步冲上将瘫软在地上的汤姆拉了过来护在身后。 杰夫忙着去捡红宝石,那副贪婪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喂,把宝石扔过来!”大胡子哈利看够了好戏,朝着杰夫喊了一声。 杰夫唯唯诺诺的站到船侧,他也没去管汤姆的死活,只是时刻警惕着依兰达和其他人的反扑,终于还是忍不住朝着哈利喊道,“给我根绳子,我过不来!” “宝石。”哈利露出了一个冷酷的微笑,“不然你死。” 哈利身后,几个海盗已经举起了枪,杰夫咬了咬牙,在威慑下将宝石反而往裤兜里一塞,站在船舷上张开双臂无赖道,“你们想让我死,那就都别想拿到宝石!” 被拉到身后的汤姆一动不动,依兰达本能的觉得不妙,伸手一探,汤姆已经停止了呼吸,刚才那一刀实在是太深,直接割断了他的气管。 依兰达沉下脸,反手从腰间拔出匕首,朝着杰夫的头用力掷出,同时就地一滚,把自己藏在了船舷边上。 她虽然没经验,可下手却不见任何迟疑。 这世上,唯背叛永不可原谅!   ☆、第2章 求生 她这一匕首来的突然,对面的海盗全部大惊失色,想要动手已经来不及! 杰夫下意识回头,匕首正插入眼眶,他惨叫一声捂住眼,脚下登时失去平衡,惨叫着就朝一边歪倒了下去! 那可是茫茫大海! “抓住他!”大胡子哈利大惊失色,一直猫戏老鼠的神情也绷不住了,这要是掉下去了难不成去鲨鱼肚子里捞宝石?! 自然有海盗猴子一样抓住缆绳就飞快的荡了下去,可有人比他更快! 老德比抓住身边的绳索迅速打了个水手结,飞快的甩过去一套一拉,将杰夫迅速拖了回来。 海盗船毕竟都比梦魇号高三分之一个船身,那抓住缆绳荡下来的海盗慢了一步,依兰达反应很快,抬手从腿上摸出小刀朝着缆绳甩过去! 那海盗还保持着伸手去拉的姿势,不料绳索忽然一松,啊啊惨叫着“扑通”一声掉下水,血腥味很快引来了鲨鱼,一阵猩红翻腾之后,再也不见了踪影。 “谁还敢再过来?” 酒鬼巴特的女儿,就算没经验尚且天真,可幼豹从来都不会是奶猫,即便眼下尚且不算牙尖爪利,可终究有一日将会称王。 大胡子哈利的脸终于沉了下来,“把宝石交出来。” 依兰达可没什么英雄主义,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同时还不忘轻蔑的笑了笑,“我要是给了你红宝石,马上梦魇号就会被轰成碎片。” “你们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无论我交不交给你宝石我船上的人都得死,那我干嘛要交出来给你?” 依兰达一边说着话,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朝着老德比打了一个隐晦的手势,这是让他暗示船上的人准备弃船逃生。 很显然,如果红宝石只是需要一个洗钱的手段的话,那么大胡子绝对不会让梦魇号把消息给传出去。 哪怕海里有鲨鱼,也比现在立时就丢了性命好! 哈利懒得再和她多说,直接挥手命令舵手将船靠近梦魇号,木板统统已经准备好,这是打算直接上船来抢! 正当此时,梦魇号上唯一的那门火炮突然朝着大胡子哈利的主舰就是一炮!船边本来站了一排看热闹的海盗,眼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震登时滚下去了不少! 老德比突然打了个嘘哨,依兰达就地一滚,朝着海中就直直跃了下去! 逃固然还有万分之一的求生希望,可要是留在船上就一定是死! 梦魇号的老海盗们像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往下跳,哈利没想到到嘴的鸭子飞了,暴跳如雷的吼道,“臭□□!竟然敢耍我!给我往死里打!” 六艘海盗船对梦魇号展开了齐射,与此同时,开始往下放小船准备去抓依兰达,依兰达在水里灵活的像一条鱼,几个起伏之后就深深的潜入了水下,闭住一口气朝远处快速游去。 她一口气游出老远,直到胸腔几乎要爆炸了才冒出头来,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别人了,拼的就是个人运气,至于有没有人当真倒霉催的掉到鲨鱼口边……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往远处游去。 炮弹爆炸声遮盖了那些倒霉蛋的惨叫,依兰达不知道的是,应该感谢那群徘徊不去的鲨鱼,这种遇到鲜血反而更加兴奋的生物,在吃了几个掉到嘴边的海盗之后被激起了凶性,海盗们又要忙着救自己的人,又要忙着对付梦魇号的人…… 依兰达在水中游着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传来,紧接着海浪翻涌,她猝不及防之下灌了好几口海水,只能从水中露出头来,刚好看见梦魇号最后的末日。 三桅帆船在几轮射击后支离崩解,先是断裂成几块,再肢解碎裂……所有人以为它即将沉没的那一刻,舱底却忽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掀起了滔天巨浪,更将最靠近的那艘海盗船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海水疯狂地倒灌进去,庞大的船体缓缓侧翻下沉,海盗们大惊失色,指挥着把已经聚到一起的船各自朝外窜逃,因为接下来的漩涡才将会是最可怕的地狱! 可是已经晚了。 剧烈的爆炸不但摧毁了梦魇号,同时也为围剿者们带来了灭顶之灾,一艘大型海盗船沉没带来的漩涡远不是梦魇号所能比的,为了逃出这个吃人的陷阱几乎所有船只都在玩命的朝外行驶,连掉下海的自己人都顾不上,更别提梦魇号那群已经下了海的饺子们。 一直徘徊不去的鲨鱼群饱餐了一番鲜血与人肉的饕餮盛宴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鲜血和硝烟下,隐藏的全是阴谋诡计,有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梦魇号活下来,却不料与哈利等人意外遭遇,这才导致了板上钉钉的鸭子出了意外。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 三日后。 阳光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泛□□点碎金,美丽的简直令人心醉。 蔚蓝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块残破的木板,上头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凌乱的黑色长发顺着木板的边沿滑到海里,看不出是死是活。 一个浪头打过来,将木板浇了个透湿,原本不动的女人似乎被水呛到了,虚弱的咳嗽了起来。 “呸呸!” 景色虽美,可这几天依兰达一直看的都是这一成不变的景色也难免要吐了,更别提还是在又饥又饿的情况下。她也是倒了大霉,明明已经飘到了航线上,却一直不见有路过的船只。 ……倒霉成这样也是难得。 依兰达半死不活的支起身体,口里满是苦涩的咸腥味,缺少食物和淡水让她整个人都虚弱无比,嘴唇干裂,才动了动就扯破了皮,连带着吐出来的唾沫里都是血。 昨晚刚好有鱼群兴致勃勃的集体跃出海面,依兰达这块破木板就在鱼群跳跃的范围之内,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简直砸晕了倒霉的女船长,依兰达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抓到了两条鱼,当即就用腿上绑着才硕果仅存的匕首开膛破肚好好吃了一顿。 可惜屋漏又逢连夜雨,依兰达好不容易才弄来两条鱼填饱肚子,不料乐极生悲,饿得太狠双手忙着把鱼肉往嘴里塞,放在木板上的匕首一个不小心就被浪卷入了海中。 满口白生生鱼肉的依兰达:“……” 没了最后求生的工具,眼下女海盗简直不能更凄惨。 胳膊被泡的发白,十个脚趾都被鱼啃破了,只要沾一沾海水就是钻心的疼痛,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后腰在逃命时被流弹擦中,伤口皮开肉绽,眼下边缘已经开始红肿,显然已经被感染了。 昨天晚上的狩猎者不但是她,鱼群同样也在狩猎着这块飘着的肥肉。 依兰达忧伤的看了看依旧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正趴着的木板,叹了口气,整个人索性摊平了趴着,节省体力。 当船长当到这份上,恐怕也是头一份了。 依兰达伯纳德,好不容易攒钱买了第一艘属于自己的海盗船,兴致勃勃的招了一批老弱病残独眼断腿的前海盗(还是看在死鬼老爹的份上),勉强凑足了人马,没想到运气爆棚,竟然头回就意外喜滋滋遭遇了一头肥羊,狠狠捞了一票。 一干老弱病残简直要载歌载舞,依兰达更是意气风发,打算回去就好好犒劳一番自己的梦魇号宝贝儿,给她好好的升升级,结果还在回程的路上就遭遇了黑吃黑。 不不,不应该是黑吃黑,应该是替罪羊。 厄运还没有结束。 这是梦魇号散架之后她在海上漂泊的第三天,昨晚那两条罪魁祸首已经被饿极了的女海盗连着鳞片都一并嚼了,可在那之后依兰达就没再见到除了她之外的别的可食用物种。 哦有还是有的,只是被打主意的是她而已,依兰达面无表情的支起身子,打量着正朝她高速游来的三角尖鳍。 灰色背部,淡色腹部……什么你问为什么能看见腹部? 对面那尖鳍忽然停了下来,缓缓直立起了头部,锋利的牙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只要是在海上混迹的就没不认识这玩意的,渔民们最闻之色变的海洋杀手,大白鲨。 随着那口尖牙的越来越近,直面那简直扑面而来的捕食恶意,依兰达只觉得脊背上的汗毛从脖颈一路立正到了脚底,她手指死死抠住了木板,这才勉强撑着自己不要立时瘫软下去。 “真他妈的……” 依兰达简直欲哭无泪,她的匕首已经沉了海,这会全身上下唯一的利器恐怕就是一口白牙,和对面那位比牙尖齿利? 阳光下,大白鲨口中寒光一闪,女海盗默默闭上了嘴。 大白鲨直立起来冒了个头,依兰达下意识绷紧了全身,防备着它突然扑过来。众所周知,大白鲨好奇心惊人,遇见感兴趣的会直接上去啃咬,而她眼前这条目测体长已经超过了五米,那口锋利的牙齿让依兰达毫不怀疑它的攻击力度绝对能一口把她连着木板啃成两段……说不定还会更多? 依兰达苦中作乐的想道。 大白鲨很明显起了兴趣,它绕着木板转了几圈之后,忽然沉了下去……依兰达可不会寄希望于它良心发现,她浑身绷紧,准备着大白鲨的袭击。 每一分每一秒此时都显得无比的漫长,暴风雨前的宁静。 木板忽然被从下剧烈的一撞,水花四溅,依兰达简直连苦胆水都要被撞出来,险些被掀飞了出去! 这是大白鲨最喜欢的游戏,它从下方加速冲向海面,凭借它闪电般的速度和巨大的体型,一下就将脆弱的木板撞成了两段。紧接着大白鲨在海中随意的一个翻滚,咬中了靠近嘴边的那块木板,依兰达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她亲眼看见了另一块木板是如何在大白鲨锋利的牙齿间碎成木片的! 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下而已。 大白鲨一口咬了个空,没能咬到自己心动的猎物,海洋霸主很是不满,在水中摆了摆尾巴,轻捷的转向朝着依兰达游来。 小木板已经无法承托起依兰达的全身,依兰达拼命扑腾却也无非是垂死挣扎而已,人在海中的速度怎么可能与鲨鱼相比? 眼见那满口利齿越来越近,依兰达深吸一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   ☆、第3章 救赎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响了起来,随即,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激起的巨浪溅了依兰达一脸! 赫然有一颗炮弹在离她不远处爆炸了! ……总算有船了,不过什么船的炮弹可以射这么远?! 依兰达没想到这当口居然来了船,满脑子都是问号。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被浪高高卷起都没反应过来,被浇了一头一脸的水,口鼻中全是咸腥的液体,她还没来得及剧烈的呛咳就被高高卷起的巨浪再次狠狠砸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勒姆号。 银发白袍的神官站在船头,阳光下银色的长发泛着圣洁的光芒,蓝色的眼睛比最晴朗的天空更纯净,整个人与其说是活人,倒不如说是一尊泛着光芒的神圣玉雕。 教廷的荣耀,暮晓之晨光。 船长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半步,“尊敬的神官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发射了炮弹,现在人已经救上来了,请问您是否需要看看?” 神官闻言转过头来,神情平和,可美貌依旧闪瞎了旁人的狗眼,“请称呼我为艾尔,特鲁斯船长,您的善心令人感动,主一定会赐福于您。” 艾尔神官简直美的让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心,恐怕天使也不过如此……凡是见过神官真容的人们都不禁如此纷纷议论。 哪怕神官看起来和善又高贵,可就像天上的神祗一样,又有人会觉得神祗是能随便让人亲近的? 就算是慈悲也总是带着距离才对。 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格外宽容,特鲁斯船长也不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在海上跑了数十年的老船长也不由对自己刚才的一点疑问产生了自我批判的心理。 艾尔神官是如此的高贵温柔,又怎么会有意放着那女人在海上漂了好一会才去救呢? 肯定是没有看见才对! 由于这点愧疚的存在,特鲁斯船长更加竭尽所能,连带着被救上来的依兰达也享受了远超一般落难者的待遇。 独立的房间,专人的照顾,甚至还有…… 依兰达睁开眼的一瞬间登时屏住了呼吸,面前就是一张放大了的美人面庞,银色的发丝从他耳边垂下,蓝色的眼睛比湖水更温柔,可是不知为何,依兰达总觉从他眼中看不到温度。 “你醒了?” “我居然上了天堂?” 身下的大床柔软温暖,面前的美人赏心悦目,依兰达下意识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见鬼,为什么会这么痛! 对面的美人微微笑了,胸口的十字架看起来有着温润的触感,“蒙主的光辉,我们的船刚好经过,见到你正在被鲨鱼拯救,于是用炮击吓跑了鲨鱼救了你。” 艾尔倒是已经习惯了旁人对他容貌的侧目,见到依兰达的愣神也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丝毫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不悦。 依兰达心跳如擂鼓,即便不涉及男欢女爱,可面对神官如此令人侧目的容貌,即便大大咧咧如女海盗,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当然,绝对只有一点点! “多谢了……”依兰达摇了摇脑袋,把自己已经被神官美色所惑的大脑给摇摇清醒,随即才察觉到自己一开始被美色蒙蔽下察觉的违和感在哪里。 船上一般是不会有神官的,更何况还是这种美貌的神官。 依兰达自幼在海上长大,对于船上的勾当再清楚不过。 海上时间漫长,水手们可都是一群有劲没处使的壮年男人,那里头相对比较弱小或者长得好看的就会成为众人的泄欲目标,眼下这神官一看就是貌美又不那么能打的,怎么也敢上船来? 更别说眼下教廷虽然势大,可是在以列支敦国为首的纵容海盗暗中对抗教廷政策来看,一般神官还是不愿意来海上的,更别提携带神官的船只更容易遭到海盗的袭击。 依兰达的神情有些古怪,看着神官的目光毫不收敛,这自然引起了旁边人的不快,“无礼!” 他这一出声,依兰达顿时明白了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眼前这位从服色来看还是个高级神官,身边还带着护卫的骑士……银发蓝眸,这么年轻的高级神官,又具备如此出色的容貌。 看来,只会是那一位了。 “你是……艾尔阿尔贝托?” 依兰达下意识问出了口,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 “无礼!你怎可如此直呼阿尔贝托大人的名字!”艾尔身后跟着的骑士勃然大怒,拔出剑对准了依兰达。 依兰达:“……” “托尼,放松。”神官的微笑轻而易举瓦解了紧绷的气氛,他转向骑士,“主教育我们凡事应当宽容,戒骄戒躁,我们都是主的子女,蒙受主的光辉与爱,你和我与这位美丽的小姐没有任何区别。” “阿尔贝托大人,是我的错。”骑士收起剑低下头,满身满心的信任和臣服。 但凡人皆有爱美之心,但凡艾尔神官所在之处均是包围者云集,此时自然更是对神官的宽容慈爱赞不绝口。 依兰达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可也没细想,毕竟艾尔是出言在为她解围,做人不能太不知好歹。 被众人围观的依兰达觉得自己颇像一只猴子,只能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看着神官教育自己的骑士。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摸了摸依兰达的额头,神官教育完骑士后试了试依兰达的温度,“已经退烧了。” 依兰达这时才察觉到周身的酸疼,背上依然还在隐隐作痛,“还好,我昏迷了多久?” 艾尔收回了手,“两天,你运气不错,伤口的感染得到了控制,恢复力也不错。” 虽然知道不可能,可依兰达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你们这几天除了我之外有没有救过别的遇难者?” 神官先是有些吃惊,随即了然的摇了摇头,“抱歉,除了你之外我们没有再遇见任何人。” 依兰达的心终于还是沉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惨白。她闭上眼,死死咬紧了牙,心中已经是牢牢记住了那群追杀他们的刽子手。 来日,必将血债血偿! 对于依兰达的反应,特鲁斯船长却不意外,他在海上跑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遇到过?这大海别看瞧着平静,下面藏着的凶兽可不知多少! 淹死的人哪还有能漂浮到海上任人看到尸体的道理?这姑娘真是走了大运才让他们遇到得了救! 不过瞧着也是个孤零零的小姑娘,多半是遇到了海盗,家里人就只剩下她一个。 愧疚、悔恨、愤怒……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依兰达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时就爆发出来,可她忽然察觉到有某种审视的目光,登时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现在可没有到安全的环境,此时暴露出任何疑点都无异于找死! 她很确信如果她是海盗的真实身份暴露,那么眼前目前还和蔼可亲的神官以及一直都对她虎视眈眈的骑士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扔下海! 可是……该如何获取他们的信任呢? 为了争取时间,依兰达抬手捂住脸,低下头低声抽泣了起来……边抽泣边紧张的想着自己的身份。 匕首掉了,很好。 腿上和腰上的固定皮带,为了减轻负重方便行动也扔了,不错。 穿着打扮……狼狈的海战加上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破破烂烂看不太出来,棒棒的! …… 在确信身上没有什么疑点之后,依兰达迅速为自己编造出了一个普通商人家女儿,因为母亲病逝,跟着伤心的父亲变卖了全部家当打算去异国定居的故事。 那条船上既然只有她一个人,那么自然就免除了旁证的烦恼,至于财产,当然也已经沉入海底。 至于亲戚……既然都已经打算去异国定居了,自然亲戚关系也不会很庞杂,不然如果有着和睦的家族,谁愿意千里迢迢去异国定居呢? 依兰达再三盘算觉得应该没有破绽了,这才放下手,眼睛还带着微微的红,“我和父亲一起坐船打算去……列支敦国,可不料遭遇了海盗,父亲他……” 边说还要边抽抽噎噎,依兰达本来只是做戏,可是说着说着想到老德比他们,眼泪倒是真的掉了下来。 酒鬼巴特死之后,也就是这群老伙计在照顾他的女儿,不然就凭着当海盗期间积累下的诸多怨仇,就依兰达这冒冒失失的性子还能活到现在? 这次的圈套其实并不难判断,可问题在于一个没经验的船长和一个内鬼,外加老弱病残一大票,多方因素相加才酿成了苦果。 艾尔神官倒是没说什么,可他身边的骑士却沉着脸一一询问,其中涉及到某些海上细节还特意找特鲁斯船长最后证实了真伪。 这其实很正常,依兰达也没指望会不被询问来历,毕竟教廷最注重名誉,万一救了什么不应当救的人,那么不但她会有麻烦,就连艾尔神官本身都会招惹来事端。 可是骑士的问题相当刁钻,依兰达几次都被问到了悬崖边上,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艾尔一直都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打算参与此事,虽然刚才对依兰达的伤势表示了关切,可那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居高临下,对他而言救了依兰达和救了一只猫一只狗没有任何区别。 神爱世人,可神依旧高高在上,教廷之荣耀如此,自然也就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为了确认依兰达的身份,骑士还询问了几个基础的商业问题,幸亏依兰达当时为了买梦魇号还稍有涉猎,磕磕绊绊总算答了出来。 其实只要懂些毛皮也就够了,小商人出身的女人们除了沉迷于购置衣装就是热爱幻想,哪会知道的太多? 依兰达的回答甚至还能称得上挺有条理,这倒是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托尼询问未果之后还是皱着眉头,低声回来禀报神官。 “阿尔贝托大人,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 忠心耿耿的骑士有些忧虑,可他的神官大人却只是淡淡一笑,“放心吧托尼,” 神官的表情如此笃定,忠实的骑士登时为自己竟然越俎代庖替艾尔大人操心而感到了羞愧,可他却错过了神官眼中那抹饶有兴味的光芒。 “大人我明白了!” 艾尔倒是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托尼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神官沉吟了片刻,温和的问依兰达,“你现在还有没有亲人在列支敦国?我们的船开往列支敦国,如果你刚好和我们一个方向的话,可以跟我们顺路一起过去。” “如果你是往别的方向,那就只能在最近的港口放下你,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侥幸得救是万幸,依兰达自然是急着回最近的港口下船再行召集人马复仇,自然不愿意和艾尔同行。 哪怕是大陆男神也一样,美貌固然赏心悦目,但是如果这都是建立在随时可能穿帮会被扔下海喂鱼的基础上的话……还是小命要紧。 “那就多谢大人了。”依兰达冲神官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我去最近的安倍里港口就好,我家好像还有个远方亲戚在那里。” 银发的神官微微一笑,“你可以叫我艾尔。” “好的艾尔,”她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补充了一句,“可是,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在……” “没关系,我们会在港口停一个上午,如果你没有找到亲人的话,可以回来跟我们继续乘船往列支敦国去。” 他的声音比春风更为温柔,依兰达忽然觉得心跳停了一下,随即面上绯红一片……好吧她收回之前的话,就为了这绝顶的美貌,冒冒险也是值得的。 安倍里港口虽然是最近,可也还是有一天的路程,依兰达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毕竟还是年轻姑娘,能侥幸逃得一命之后庞大的心理压力也就随之而来。 人一有了心理压力,自然也就睡不着了。 艾尔神官既然在教廷内声名如此之盛,跟着他的自然也就不会是什么破铜烂铁,个顶个的精英,也就是沾了这个光,依兰达本身体质也不错,一天一夜也就差不多就起来活动了。 依兰达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床上烙煎饼一般滚来滚去实在躺的无聊,蹑手蹑脚爬起来,套上床边准备好的鞋子就悄悄溜出了门。 其实本来起来溜达也没什么,可依兰达想起艾尔关切的探她额头温度的样子,没来由就觉得现在这么爬起来有些心虚。 一定是错觉……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继续放轻了一点脚步。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简直让依兰达浑身舒畅,险些甩了鞋子自由自在地在甲板上奔跑三个来回来抒发自己的畅快心情。 总算在她躁狂症发作的前一瞬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彻底终结了她的妄想。 “你醒了?”银发的神官显然在甲板上吹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着依兰达也不过是微微一笑。 当然,他身后的骑士早就皱起了眉。 “您也睡不着?” 依兰达轻咳几声,迅速把手背在了身后。可她终究是闲不住的性子,左右张望了片刻,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由奇怪道,“什么味道?” “那条大白鲨,”银发的神官愣了愣,随即让开半个身子,“救你的时候炸死了,特鲁斯船长说鲨鱼皮有用就捞了起来。” 连游动迅速的大白鲨都能炸死,勒姆号的火力之强超出她的想象……依兰达并非第一次听说教廷在大陆上的地位,可没想到竟然连护送一个神官都用上了这种利器。 艾尔神官……当真这么重要? 艾尔指明了方向后,依兰达走了几步换了个角度,这才看到刚才被挡住地方的情形。 巨大的鲨鱼被倒吊在半空,从尾巴到腹部被流畅的切开一道血口,里头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血水都已经打扫了干净。 依兰达:“……” 银发神官显然极为善解人意,“觉得有些残忍?” 见到此情此景,依兰达惋惜的说了一声,“不不,我只是觉得鲨鱼皮应当能卖出个好价钱,只可惜被炮弹伤了就没那么值钱了。” 银发神官:“……” 忘了说了,梦魇号就是靠着依兰达这么一角一分攒出来的,这还当真是本能反应。   ☆、第4章 肥羊 安倍里港口已经遥遥在望。 艾尔神官的反应太让人琢磨不透,依兰达思来想去不确定自己是否露了点属于女海盗的马脚,此时正惴惴不安巴不得赶紧下船,眼见安倍里熟悉的建筑映入视线,估摸着自己就靠游也能游回去,心底登时悄悄的松了口气。 她忽然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下意识回头望去,正看见艾尔神官似笑非笑看着她,登时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可不要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所幸艾尔神官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到了别处,这让依兰达原本“砰砰”直跳的小心肝总算回到了原位。 大陆男神虽美,可是这样虚无缥缈如神祗的高岭之花……还是留给别人去攀折吧,这辈子只追求当海盗如她能远远瞥一眼已经够了。 船缓缓驶入安倍里港口,两岸熟悉的嘈杂人声传入耳中,依兰达登时觉得无比安心。 安倍里港口是奥斯公国的三等港口,因为地处偏远又和列支敦国交界,远离在奥斯公国占据主导的教廷势力,收到列支敦国的自由风气影响,反倒是成为了奥斯公国难得的三不管地带。 只要有钱,没人关心你做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依兰达才能够以女人的身份购买梦魇号,进而招募起自己老爹的一票老兄弟,扬帆出海开始了自己第一次的海盗生涯。 从靠近港口开始,依兰达就站在船头焦急的四处张望。 这其实是酒鬼巴特这一帮子弟兄的老习惯了,海上不测风云太多,自从从船上下来之后大家伙就分散到各个船上,可在听说了某艘船海难的时候,至少头一周总会有人在港口守着,就是看看有没有人能幸存下来。 虽然绝大多数可能等来的都是失望,但是对于海盗这种无儿无女的,除了过命交情的这帮兄弟,还有谁会等他们回来? 随着船越来越驶进港口,依兰达的神情也从期待逐渐转向了失落,当船靠岸的那一瞬间,她的整颗心都彻彻底底的沉了下去。 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就算再坚强也终究不过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女,先前急着回安倍里也就是期待着还能有别人像她一样侥幸得救,此时满满的期待全成了一腔泡影,依兰达腿一软,险些就跪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就不会出现杰夫被收买,如果不是她太轻信,就不会导致整艘船都落得个葬身鱼腹的下场…… 这世上那么多可是,可却从来都没有一颗后悔药。 在她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神官和骑士正站在船的另一侧。 艾尔微微闭起眼,听着这属于尘世间的喧嚣,其实就算是托尼在海上漂了这么几个月乍一见到人也是激动的很,只是连阿尔贝托大人都没说什么,发誓要成为大人身边最忠诚的骑士的托尼自然也就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陪在一边站着。 一定要以保护好大人为己任! 虽然心是这么想的,可托尼依旧忍不住多朝四周看了几眼,没办法,在海上几个月根本看不见人,来来回回活物就这么几个,难得看到一只新鲜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把依兰达救起来了。 这一看倒好,托尼眼神好,一眼就瞧见了那边如丧考妣的依兰达。 “阿尔贝托大人,”托尼皱了皱眉,“我们在这里就把她放下来吧?我总觉得她来历不明,跟在您身边是个威胁。” 艾尔的眼神没他好,远远的也瞧不太分明,“依兰达说了在这里找她的亲人,一会就走了,不必放在心上。” 托尼依旧很坚持,“可是您答应等她一上午。” “哦我说了吗?”艾尔神官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睛,湛蓝色的眸子里那股子熟悉的似笑非笑又浮了起来,“可是我不记得了。” 托尼:“……大人。” “伯纳德小姐,”没有理会骑士的愁眉苦脸,艾尔神官微笑着走了过去,“希望您顺利找到家人。” 虽然清楚自家神官大人总是习惯于伪装自己,可这种掩藏在温柔问候下的实际性逐客依旧让诚实的骑士有些发愁。 依兰达蹲在地上,一抬头正看见神官温柔的笑容,温暖的阳光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圣洁的简直如同画中走下来的天使。 那一瞬间依兰达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若是当真有原罪,他必是救赎。 “伯纳德小姐?” 艾尔走过去实则是为了送客,可没想到依兰达竟然瞧着他出了神,他倒是已经习惯旁人对他容貌的侧目,对此也自然并不大惊小怪。 托尼跟着艾尔久了,对此也见怪不怪,只是心中给依兰达更加贴了一个一定要让她离大人远一点的标签! “抱歉,我想起了父亲。”回过神来之后,依兰达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慌忙擦去脸上的眼泪。 “没关系,相信伯纳德小姐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主会保佑你。” 在艾尔神官的带领下,船上诸人目送依兰达下船,甚至在此之前还安排水手专程去提前为依兰达准备了裙装。 毕竟在船上只有男式衣服,向来注重名声的艾尔神官不可能让一个妙龄少女衣衫不整的下船。 教廷同样也不会允许。 依兰达下船的时候还有几分恋恋不舍,毕竟能如此近距离接触大陆男神的几率可不大,恐怕这辈子也就是只有这一次了。 等她回到安倍里港口之后还要再重新攒钱再买一艘船,找机会替汤姆他们复仇……那一瞬间的悸动也注定不过就是一场泡影。 依兰达下船前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艾尔,毫不迟疑的下了船。 脚一接触到实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目前还在勒姆号上众人视线的范围之内,依兰达尚且不敢过于放肆,她只是加快了脚步,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消失在了人群中。 托尼还有些不死心,低声向艾尔请示,“大人,需要我跟着她么?” 艾尔有些好笑,“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她赶紧走?怎么这会人家一走你又赶紧要追上去了?” 托尼也有些犯愁,下意识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可是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还不知道,就在不远的将来,他那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预感即将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艾尔也不在意,“你想去就跟去吧,别走太远,我们不一定会等很久,这次已经在海上耽误了几天行程了,还得抓紧时间赶回来。” 一听到很快就要走,好不容易才见到人的勒姆号上登时哀鸿遍野,水手们个个心早就飞到了酒馆里风骚的□□和美酒身上,可碍于教廷的人在,一个个简直像屁股上长了疮一样坐立不安,一道道求助的目光投向特鲁斯。 船长自然也知道自己这帮兄弟们的尿性,可眼下船上身份最高的是艾尔神官,他还当真做不了这个主,后来实在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被迫无奈硬着头皮上前,“艾尔。” “什么事?”神官冲船长微微一笑,给了本来已经有所畏缩的船长些许勇气,那个不好说话的骑士不在,神官大人应该能够体谅? “我想安排水手们下去补充一点食水,”特鲁斯船长想了想,还是慎重的补充了一句,“让他们分批次下去,保证船上一直有人留守。” 艾尔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如果能保证安全的话,那就让他们去吧。” 在留守者如丧考妣的目光中,第一批的幸运水手们个个嗷嗷叫着像一群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抓紧时间冲下了船。 要找乐子得趁早! “这帮小子!”特鲁斯船长笑骂了一声,可也知道海上的几个月可把这群壮年汉子憋坏了,也就没阻止。 “艾尔,你不下船去走走?”话刚出口船长又犯了愁,托尼已经去跟踪依兰达了,难不成还让神官大人一个人下船? 这里可是奥斯公国最乱的安倍里港口,什么事都有,至于买卖美貌奴隶之类的虽然没摆上明面可也差不了太多,万一艾尔神官在这遭遇了什么乱子,那他就算砍了脑袋也不够赔的!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瞧着船长愁眉苦脸的样子,艾尔善解人意的开了口,“我一会罩个斗篷下去,不会有人注意的。” 船长登时如蒙大赦,“那我安排人跟着您?” “不必了,”艾尔笑了笑,“我在外也不是不曾游历过,就在港口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艾尔神官是个行动派,动作相当麻利,特鲁斯船长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到他已经在身上罩上了一个最寻常的灰色斗篷,甚至连兜帽都罩上,灿烂如碎银的长发被一根不露的遮了个严实,一眼看去只能看见神官精致的下颔。 “我走了。” 特鲁斯船长犹自垂死挣扎:“……我安排人跟着您?” “不必,”艾尔将兜帽裹得更严实了一些,“我有些私事需要办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就算特鲁斯船长再不放心也只能放人,身份和等级从来不可逾越。 依兰达在人群中滑溜的像条泥鳅,托尼在后面跟着却越来越是疑惑丛生,就算从小来过这里,可这姑娘对这里也未免太熟悉了一点。 就算是个商人之女,难道出门的时候就不要乘坐马车?港口这种污秽的地方,恐怕绝大多数的夫人小姐们都要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露出嫌恶的表情吧? 果然有问题! 港口人实在太多,托尼这边只是一错眼的功夫,眼前登时失去了依兰达的踪迹!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谨慎的四处张望,脚下的步子丝毫不敢放松,可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好尝试着朝着他最后一眼看见依兰达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托尼越走越偏僻,很快,艾尔神官身边最忠诚的骑士发现了自己在教廷受到教育时从未遇见的问题……到处都是穿着风骚的□□伸手拉客。 大街上自然是不会有这种流莺公然拉客,但是进了小巷之后,圣骑士这种极为引人注目的存在自然吸引了大多数流莺的目光,更有胆子大的当场就来拉人了! 万能的主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罪恶之处! 可怜的托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他再三躲避,可躲得了左边躲不了右边,一条条光着的手臂蛇一般的缠上来,骑士的鸡皮疙瘩简直从头起到了脚。 主说强者应对弱者保持怜悯,严守戒律的托尼一直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一条,根本不敢用力,只能眼睁睁被一群身上带着浓烈廉价香水味的流莺蜂拥着左推右搡朝着小屋子的方向走去。 眼见那屋子越来越近,托尼的脸都涨成了茄子紫,后来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流莺们掀开,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这一跑就出了事。 小巷本来就不宽,托尼这样慌张的跑出来,只恨不得离那群可怕的女人远一点,一不小心连续撞了好几个人,踉跄之下险些踩翻了旁边路上摆着的小摊,女摊主当即暴跳如雷,扯着骑士就要让他赔钱! 托尼也是个老实人,眼见身后的流莺调笑着越来越近,哪怕心中依然想坚持按照主的教导遵循骑士的美德,可那群女人太可怕,慌忙从怀中掏出钱袋摸出几枚金币塞给女摊主就要继续跑! 如果不是他衣着富贵看着又是神职人员身边的骑士,泼辣的女摊主不但要叉着腰把他骂个狗血淋头,还要把这个冤大头狠狠坑上一顿才了事。 总算还是奥斯公国境内,这些人不敢太过分,这才让花容失色的骑士玩命的逃了出来。 直到一直跑到了大街上,远远的离开那条巷子,连巷口那几个流莺都看不见之后,托尼这才松了口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只可怜刚毕业的骑士空有一肚子知识,真要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实际远不是理论上那样。 这么一耽搁,依兰达就更加不见了踪影,向来以成为神官大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的骑士很忧伤,虽然很想继续找下去,可是一想起那条可怕的巷子依旧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最后只得愁眉苦脸认了栽,悻悻的往回走。 走了一半路,突然看见路边有卖阿尔贝托大人爱吃的荔枝,准备亡羊补牢准备买一些回去,结果手刚往下摸到腰间,整个人登时化成了一尊凝固的雕像。 钱袋呢! 可怜的骑士这才回想起来自从自己刚才赔钱之后接二连三就被人撞,估摸着是那会就被盯上了,他那会只顾着逃跑,只恨没生出四条腿来一路狂奔,根本没来得及关注为何撞了那么多个人……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被当成了大肥羊! 真∠誈鄠士在安倍里港口整个人的内心都化作了呐喊状,周围人群来来往往,偶尔有人好奇的看一眼这个发愣的倒霉蛋,托尼发了半天呆之后终于无计可施,最后只得垂头丧气空着手回了勒姆号上。 可他没想到,回到船上之后还有更加令他崩溃的消息等着他。 “你说什么?大人他一个人下船了!” 大人居然借着跟踪的机会打发了他自己一个人下船去了没带他……忠诚骑士的心在阳光下像暗黑生物见光一般化成了风里的渣渣。   ☆、第5章 内奸 安倍里港口是依兰达的大本营,她从小在这土生土长,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明里暗里的各种勾当。 毕竟还是在教廷的管辖范围之内,对于这种三不管地带来说,虽然明面上还能保持着所谓的秩序井然,可在这些仅仅一墙之隔的小巷子当中,多少恶之花已经悄然在糜烂之中绽放。 现在将时间调回依兰达刚下船的时候,其实一下船她就发现了身后有人跟着,虽然说也压根没打算再回到勒姆号上去,可毕竟要在教廷的地盘上讨饭吃,总不能做得太过冠冕堂皇。 可身后那呆鹅骑士实在跟的太紧……依兰达一连换了几个方向都没甩掉他,心烦之下不免也有些诧异。 跟踪技术还不来……要知道这可是人来人往不小心内裤都会被挤掉的安倍里! 在诧异于托尼跟踪技术的同时,急于去酒馆和伙计们相会的依兰达不免有些心烦,再一次转向回头发现此人居然还牢牢跟在身后的时候,依兰达终于开始不耐烦了。 该死的牛皮糖。 她皱了皱鼻子,再次换方向,故意把人引向了安倍里最声名昭着的坑蒙拐骗一条街,哪怕没有依兰达的示意,这么打眼的一只肥羊打从进入街道开始也会被人注意上,那群流莺就是明证。她们的神来一笔简直是锦上添花。可偏偏这肥羊意志坚定,这么多流莺缠上来都没打动他。 不过街上流莺的质量依兰达也清楚,天天看着大陆男神那张脸,一般的庸脂俗米分哪还看得上? 啧……真是替这倒霉孩子的下半生幸福担忧。 托尼摆脱流莺时的笨拙众人都看在眼里,如此显而易见的单纯雏儿不宰上一刀简直天理难容! 接下来就不用说了,红寡妇出手试探钱袋肥瘦,肥羊掏出钱袋赔钱认栽,当满满一钱袋金币昭昭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依兰达就知道这货死定了。 这笔钱足够引起这条街上好几个轻易不出手的大佬动手了,依兰达眼睁睁瞧着肥羊被人连续撞了好几次还没警觉,最后终于被顺走了钱袋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悄悄溜走。 她依兰达是那么好跟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戏弄了托尼一番之后,黑发少女熟门熟路摸到了熟悉的酒馆,在打算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万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办?万一……最后逃出来的只有她怎么办? 手指在门上停留了很久,最后依兰达咬了咬牙,用力推开了门。 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酒馆里依旧是人声鼎沸,混着男人汗臭味、廉价烈酒和大烟的气味当然说不上好闻,可却是依兰达最熟悉的味道。 见到进来了一个穿着精致的小淑女,男人们的眼光登时亮了,难不成有只纯洁的小羊羔不小心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 可当看清楚来人是依兰达之后,水手们登时发出失望的嘘声,把注意力转回了桌上的酒以及怀里抱着的丰满女人身上。 依兰达他们还不知道?安倍里港口排的上号不能随意招惹的姑娘,酒鬼巴特死了之后,想打她主意的人一大堆,后来还不是被巴特那群老兄弟给料理了。 看的着吃不着干脆不看,省的闹心。 依兰达在酒馆里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可是依旧一无所获,她几乎仔细看过了每一张脸,包括从女人的胸脯里拔出那一颗颗恨不得彻底埋进去的头。 可惜没有……还是一个都没有。 最后,依兰达烦躁的拨开两个趴在吧台上烂醉如泥的酒鬼,一屁股坐了上去,也不管裙摆上昂贵的蕾丝被粗糙的木凳扯成了蜘蛛网。 “给我来杯酒!” 酒馆老板吉米早就看见依兰达进门,只是见她一直在找人就没有上前来招呼,这可不是位脾气好的主,这酒吧里都是些老海盗的水手,海上那些事谁不知道?隔三差五就会有个像这样的失魂落魄来找人的。 先一次两次还会悲伤过度,后来的……都习惯于用酒精和女人麻醉自己,反正每活一天都是赚,死在海上总比烂死在街头无人收尸的好。 酒上来的很快,依兰达双手端着杯子,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堵得慌。都这么久了,能回来的早就回来了,至于那些不能回来的……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吉米……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看到汤姆他们?” 吉米正费力的搬着酒坛倒酒,闻言顺手放下酒坛子擦了把汗,随口就答了句,“没有啊,我就见到了你一个人。” 依兰达叹了口气,趴在了台子上,依旧不死心的左右张望,企图看到哪怕是半个熟人也好。 “嗨,依兰达。”刚才的女摊贩拎着钱袋进来,一眼瞧见依兰达坐在吧台处时眼睛登时一亮,扭着腰走到依兰达身边,毫不吝啬伸手抓了一把金币放在她面前,“这是你的。” 即便看到了金币依兰达也没能高兴起来,用手指挪出一枚金币往吉米面前一推,“这是汤姆的酒钱。” 这倒是新鲜了,谁不知道依兰达一毛不拔,连巴特的酒钱都是他那帮子老弟兄凑的,这会竟然会帮人还钱? “你确定?” 连女摊贩都有些诧异,可吝啬鬼吉米却以极快的手速一把将金币抓在了手中,嘴角两撇小胡子翘的老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依兰达在酒馆没找到想见的人,满眼看去全是陌生的面孔,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去,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发呆。 这种事情在这里发生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今天在这喝酒抱女人的,说不定明天就成了大海里的浮尸,生生死死来来去去,吉米也麻木了。 这年头,除了金币,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女摊贩好好敲了肥羊一笔,心情大好之下连带着人都豪爽了不少,见依兰达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吉米又是那副死财迷的德行,拍了拍桌子,“再给她上杯酒,算我的!” “就一杯?”哪怕是心情低落之下依兰达斜了她一眼,“萨沙,我可是给你赚了不小一笔。” “我这生意好做,不然你来?”萨沙笑了起来,她一胳膊搂上依兰达的脖子,丰满的胸脯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只要你跟着我混,保证比当海盗有前途。” 她可是一直明里暗里想拉依兰达入伙,眼下不遗余力的拉人也是常态……这情形谁还能看不懂?多半是老汤姆那一群人都去喂了鱼。 这熟悉的老人呐,可是越来越少了…… “不想去,烦着呢。”依兰达顺手将那条粘人的胳膊拍开,一口将面前的那被伏特加喝了个干净。 冰凉的液体从喉咙到胃化作一团烈火,依兰达猝不及防,呛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借着这个被呛的势头,一直心里死死绷着一根弦的依兰达终于克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这哭声一响,水手们幸灾乐祸的目光登时齐齐投了过来,谁都知道依兰达惹不得,这可倒好,老吉米这酒馆是不想开了不成? 吉米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喂喂喂你别哭了啊,你要哭你出去哭……” 依兰达打了个哭嗝,停了片刻,哭声更响亮了。 吉米:“……行了行了你我给你免单你别哭了行不行?” 依兰达的哭声停了下来,“免单?” 吉米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就这一杯,别的你可别多想!” 依兰达也就是顺便发作了一下,萨沙在一旁看着她发疯,也知道这是吉米难得善心发作逗逗她,就算是看多了生死,对于旧人的离去也总会有恻隐之心。 见依兰达冷静了下来,萨沙又靠了过来,“我跟你说,最近恐怕不太适合出海,教廷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病,对出海盯得很紧,吉米这这么多人还不是因为港口被禁了?” 她还真是一直不死心,抓住一切机会想要拉拢依兰达,倒不是说依兰达有多擅长骗术,而是她长了张不错的脸蛋。 有时候美貌就是一切无敌的利器。 依兰达有些诧异,随即心头一寒,“可是我回来的时候那条船很顺畅的就进来了,说是晚上就要走。” 萨沙顿时娇笑了起来,“宝贝儿,瞧瞧你这一身,你回来的时候恐怕是跟着大船吧?说不定还是哪个大人物?” “让我猜猜,是不是就是那个骑士的主人……”说到这萨沙脸色微微变了,“有骑士跟着的……那岂不是是个高级神官?” “我说,你这次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可别招惹上了教廷!”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尖锐的嗓音微微拔高,即便在嘈杂的酒馆中也一样引人注目。 这些常年在社会底层混的人,反而都有着独特的生存智慧,至少在奥斯公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招惹教廷。 萨沙虽然属意于依兰达,可却也没有想把麻烦惹上身的意思,连说话都变得有些谨慎了起来,“依兰达,这几天守城的城防兵都经常来巡逻,除了商船和教廷的船只,别的一律只准进不准出。” “你们这次出海,到底遇到了什么?” 依兰达脸色有些难看,她虽然和萨沙还算熟稔,可却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不管怎么说……今天这酒馆里的人是不是都好像有点太多了? 她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状似无意地问道,“萨沙,按照你说的话,那岂不是大胡子他们也不能出海?” “哈利?”萨沙有些诧异,她的手似乎有意无意的碰了一下依兰达的杯子,“你问他干嘛?” 按照常理来看,海盗们虽然劫掠商船也不惮于黑吃黑,可至少安倍里港附近还是罕少自相残杀的,可谁又知道呢? 依兰达刚想回答,忽然瞧见杯子底部泛起的一个细微泡沫,心中登时生了警觉。她刚才在和萨沙说话没留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酒馆的气氛似乎有些变了。 再一想到萨沙刚才那句话……与其说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倒不如说是故意警告酒馆里的闲杂人等不要多管闲事。 依兰达突然间醒悟过来,大胡子如果留在安倍里没出海,他之前没在海上抓到她,为了以防万一自然会安排人在港口盯梢。她下船时又打扮得如此惹眼,恐怕从一下船开始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老汤姆等人遇难后,现在安倍里等于没有任何她的人,她这样贸贸然跑到酒馆来打探情报,除了自投罗网简直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愚蠢。 疑心既然已经升起,再看萨沙的举动就怎么都显得有些可疑了,她之所以跟来酒馆,到底是为了当大胡子的眼线,还是另有企图? “没什么。” 依兰达敷衍的应了一声,也没心思再回答萨沙的问题,准备起身走人。可她还没起身,一只柔软的手再次抓住了她的胳膊,这一下力量就非同小可了,简直像一把铁钳一样死死的扣住她。 “萨沙你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还没确定,那么萨沙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袭击简直已经说明了事情的真相! “哈利想要见你。”萨沙温柔甜蜜的笑了,“你之前不是问哈利?他想要见你,亲自。” 依兰达看着她,忽然冷笑了起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跟他勾搭上的。” 萨沙的容貌其实不算差,有种丰腴而冶艳的□□之美,她对于自己先天的优势从来都不惮于利用,闻言倒是笑得花枝乱颤,“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怎么,杰夫没告诉你?” “果然是你……”依兰达狠狠的咬紧了牙关。 杰夫一向和他们不对盘,这当中必须要有一个能自由出入的中间人,她一直在想是谁,没想到竟然会是萨沙! 萨沙拍了拍手,志得意满的吩咐那些混在喝酒人当中的海盗,“把她绑起来,哈利一会就过来。” 她低下头,在依兰达耳侧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伯爵夫人的眼泪那么值钱的宝石,就凭你们那艘破船也想抢到?”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她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为什么?” 下一秒,少女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酒馆,带着满满的恶意和忿恨,“萨沙,你别想帮哈利抢走我的伯爵夫人的眼泪!” 紧接着,依兰达从胸口扯下项链,用力朝着人堆里狠狠一扔! 伯爵夫人的眼泪失窃,在座的海盗哪还能不知道这件事的?没想到依兰达竟然这次撞大运得了这个,闻声登时哄然而动,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先抢到了再说! 整个酒吧登时一片混乱,就连吧台这里都被混乱的人群光顾。事出突然,酒吧里本来就昏暗,就算是萨沙也没看清依兰达扔出去的究竟是个什么。 她要依兰达做什么!她要的是伯爵夫人的眼泪! 在男人们的拥挤之下,萨沙尖叫着想要抓住依兰达也变成了不可能,为珠宝疯狂的海盗们哪还会顾及这个?萨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依兰达被挤得越来越远,在人群中冲她露出了一个冷笑。 依兰达做了一个口型:婊.子,下地狱去吧!   ☆、第6章 逃命 依兰达匆匆忙忙从酒馆中冲出来,刚一出门,巷子口已经传来了大胡子的声音,依兰达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就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繁复精致的蕾丝长裙在平日里自然是摇曳生姿,可是逃命时就成了碍事的大杀器,依兰达才一抬脚就踩着自己的裙摆,险些摔了个嘴啃泥。眼下扯裙子已经来不及,只能提起裙摆一路狂奔。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被挤得花容失色,胸口都被人趁乱揪了好几把的萨沙踉踉跄跄冲出来,看到依兰达的背影登时朝着大胡子尖叫了起来,“她在那里!” 大胡子等人先前看到有个穿着精致的小姑娘从酒馆冲出来也没留意,以为是谁家误入歧途的纯洁小羊羔被吓到了,还在彼此开着粗俗的玩笑。 没想到明显被人占了便宜的萨沙气急败坏冲出来竟然指向那个方向,一边还怒气冲冲喊道,“她把伯爵夫人的眼泪扔了,现在里头打的一团糟,快找人帮忙!” “什么?”大胡子闻言大怒,一巴掌狠狠扇在萨沙脸上,“臭□□,让你干什么事都干不好!” 萨沙被一巴掌抽的鼻血狂喷,一屁股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捧着脸,没想到大胡子竟然会打她。 大胡子也没心思继续搭理她,匆忙布置下去,“山姆,你带着你们这一队人去戒严酒馆,谁也不准出来,一个个给我搜身!” “迪安,你们这队去追依兰达,她跑……” 大胡子的话还没说完,萨沙嚎啕大哭的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朝他脸上挠了过去,“你这个□□养的,居然敢打我!” 大胡子猝不及防,竟然就这么被萨沙狠狠地在脸上抓了好几道血痕! 萨沙能在坑蒙拐骗一条街上颇有名气,那泼辣劲一上来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大胡子哪怕是个男人,可对付一个发疯的连撩阴腿抓蛋手还一顿狠挠的女人一时间也有些乱了章法。 山姆等人已经开始动作了,此时边围住酒馆还边忍不住伸着头看热闹,至于迪安这队还没出发,看见老大被女人打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上去帮忙好还是看热闹好。后来还是大胡子自己反应过来,抓住萨沙还在他脸上和脖子上疯狂抓挠的手,朝着她的肚子狠狠踹过去,一脚把这女人踹出去几米远,口喷鲜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这还不解气,还上去狠狠踢了几脚,直把个萨沙打的鼻青脸肿之后,这才对目瞪口呆看热闹的属下大怒吼道。 “都他妈在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给我追!” 众海盗登时一哄而散,临走时还不忘仔细瞧了几眼自家头儿的狼狈样,一边相互招呼着朝着依兰达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依兰达自然是不知道海盗这边爆发的纠纷,她只是仗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一边拎着沉重的裙摆一边痛苦的狂奔。 无他,为了好看,这年头贵族女眷的裙子中都要先穿束胸,这套裙子也不例外。 依兰达边跑边气喘如牛,真……真他妈的喘不过气了。 可是束胸又不像鞋子,能在奔跑中说脱就脱,对了忘了说了,跑了还没半条街,依兰达就嫌脚上的鞋子碍事把一双鞋子都踢了,甚至还很有心计的为了造成分流效果扔在了岔路口。 可就算依兰达是属羚羊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体力差终究有限,加上还有束胸这个大杀器,就算她一边跑一边向上帝祈祷都没用,大胡子的人足够多,就算兵分两路也足以追上她。 依兰达越跑越慢,心中却越来越绝望,她知道现在安倍里港口已经被大胡子的人马所监控了,现在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回到勒姆号上去!大胡子绝对不敢上勒姆号公然搜查找人,只要能够得到艾尔神官的庇护,她也就安全了! 但愿勒姆号还没有开走! 身后的追兵声音越来越近,依兰达几乎能确定,如果他们再转过这个街角就一定能看见她了! 怎么办?! 她踉踉跄跄转过街角,灵机一动突然插入一旁一条不起眼的暗巷中。巷子里光线极暗又满是杂物,路过的人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往里面看。 依兰达本来还想往里面再挪几步,可累赘的裙摆死死挂在了一条突出的凳子腿上,她弯下腰抓住裙摆,用牙狠狠的撕出几条裂缝来,几乎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这才勉强将裙子扯到了膝盖以上……至于胸衣,除非她想半裸在小巷里换衣服,否则,呵呵。 在撕扯裙子的时候,哪怕布料撕裂的响声着实不算响亮,可依兰达依旧是竖起了耳朵,提起了全身的注意力,就怕哪个海盗听到什么动静朝着边看过来。 偏偏好死不死,海盗们在暗巷口停了,依兰达简直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住,生怕他们发现! 可似乎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依兰达狐疑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发现,最后只能认为是自己疑心病犯了。 好不容易海盗们没注意走了,依兰达登时气喘如牛地靠在墙上,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真……真他妈的跑不动了。 可是就算跑不动也还是得跑,海盗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掉头来找人,大家对安倍里都是门儿清,先前多半是因为她穿裙子占地面积庞大海盗们才没想着往里头来,要是一直追下去都没见着人,海盗们掉头回来第一个就会搜查这里! 依兰达靠着墙喘了一会,巷子进来的这头是肯定出不去了,只好翻山越岭爬过重重障碍朝着巷子的那一边逃跑。 没了裙摆的拖累依兰达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可当她在抓着墙头努力往上蹬的时候…… “搜这里搜这里!” “刚才就是在这追丢的,依兰达肯定在里面!” …… 你妹啊……依兰达一边翻了个白眼,一边继续用力往墙上翻。 海盗们毕竟都是些大老爷们,在这种狭窄的巷子里先不说刚从明亮的地方转入黑暗导致短时间的视力差,就这么一会时间磕磕碰碰你踩了我我踹了他的事情就层出不穷,简直是一团乱麻。 适应了黑暗之后,一个海盗一眼瞧见巷子的那头依兰达正站在墙头打算往下跳,登时大叫起来。 “在那!” 依兰达冲追来的海盗们竖了个中指,毫不犹豫的从墙上跳了下去。 刚从墙上跳下来,依兰达刚想松口气,忽然苦逼无比的发现,暗巷的这一头似乎离进口并不远,出来之后只要绕一个弯子就能到。 这也就是说……追兵只要出来绕弯就能追到她,根本不需要爬墙头。 她相信大胡子的人不会那么蠢……果不其然,过了一会,街角又传来了追兵的动静。 依兰达这会倒是有些怀念那个愣头愣脑的骑士了,如果这会他在的话,说不定脱身会更加容易一些? 轰隆隆的追击声越来越近,依兰达来不及多想,一转头立刻绝尘而去。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次大胡子对她当真是势在必得,估计是发现了那个所谓的“伯爵夫人的眼泪”是西贝货,断定宝石还在她身上。 可是……宝石早在她还在海上漂着的时候就已经掉下了海,就算把她抓住活剐了她也拿不住来! 一想到活剐……依兰达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她很确定,如果大胡子真的没在她身上找到宝石的话,那么恐怕等待着她的不仅仅是活剐,说不定在那之前,还有更加……令人发指的事。 她很确定现在只有前往港口上船才能得救,可是她刚才陷害骑士的事情已经让人怀疑救她之人是个神官,这样一来,大胡子自然也会防备依兰达从港口逃跑。 她敢肯定,现在通往港口的各个路口肯定都有大胡子的人在把守,依兰达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埋上了土,一时间简直苦不堪言。 她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轴才会想到去串通萨沙…… 依兰达边跑边朝后看,狂奔当中,她狠狠撞到了一个穿着灰色斗篷带着兜帽的人怀里,鼻子登时酸涩无比,眼冒金星。 “真他……”泪眼朦胧中,依兰达的后半句话被堵在了口里,“艾……艾尔?” 神官的兜帽被依兰达刚才那冒失的一撞给撞掉了下来,银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开来,登时闪瞎了依兰达的狗眼。 幸亏这地方偏僻,刚才那一下还没人看见,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赶紧戴上!”依兰达手忙脚乱替神官罩上兜帽,她知道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神官的美貌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伸手阻止了依兰达有些冒失的动作,神官自己带上了兜帽,将头发一丝不苟整理好,这才略带了些诧异地问道,“伯纳德小姐?你刚才不是下船了?” 这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就这么一会功夫,耳听得追兵越来越近,依兰达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把拉着艾尔就朝着巷子里狂奔! “有人要追杀我!” 跑了没几步,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依兰达不由得哀叹这次绝对逃不掉了……可她终归仗义,艾尔神官本来和这件事没有半点联系,可不能把他也牵扯进来! 下定决心之后,她找了个最近的小巷子把大陆男神往里头一推,自己挡在了巷子口。 “你快跑!那些人如果看见了你的话一样跑不掉!” 依兰达边转身边低声抱怨,“平常你那个骑士不是跟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粘着你,怎么这会又不见了?” 她手上忽然一股巨力传来,头顶突然一暗,宽大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拢了进去,艾尔神官平静的声音响起,“别乱动,如果你不想被发现的话。” 依兰达骤然瞪大了双眼!   ☆、第7章 夜视 海盗们很快追了上来,忽然发现不见了依兰达的踪影,登时熟练的分散开来四处寻找,很快,一声响亮的嘘哨引起了所有海盗的注意。 “你们快过来!” 一个海盗站在巷子口,眉飞色舞的朝着同伴们挤眼睛,“快快快!难得一见的好戏!” 海盗们从来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存在,闻声登时一窝蜂围了上去,走的越近,一声女人的□□声传来,男人们登时眼睛都亮了! 一群人蹑手蹑脚靠过去,正看见一男一女在阴暗的墙角躲在斗篷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登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年头,找个暗娼随地打一炮的事可多了,没想到竟然在这还能看见这一口。 啧啧,果然不愧是堕落的圣地安倍里。 海盗们正围观的津津有味,依兰达却在斗篷中瞪着艾尔,刚才神官竟然突然踩了她一脚,那绝对是痛呼! 幸亏她还算脑子反应快,临出声时声线突然一转,变成了痛苦中带着愉悦的音调……做戏自然要做全套,神官满意地点了点头。 指望海盗们遵守规矩那纯粹扯淡,很快海盗们接二连三的打起了响亮的嘘哨,充满了猥亵和挑逗,还有人出声为那对狗男女加油。 “用力啊!” “操翻那个骚货!” …… 见斗篷没有任何反应,海盗们反而更放肆了,“被吓软了吧你这软蛋,那妞叫的可真骚!” 外头口哨声四起,斗篷下面,依兰达只觉得浑身尴尬,神官这种人,什么时候会听到这种□□,恐怕从他出生开始都没有听到过半个脏字吧。 简直让她都有种伸出手去替他堵住耳朵的冲动…… “动一下。”艾尔神官在她耳边轻声道。 依兰达抬起头,刚好看见面无表情的银发神官,以为刚才出现了幻听。 “什……什么?”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吧?”神官好脾气的解释,“他们都在外面看着,至少做几个假动作也好骗骗人。” 神官顿了片刻,“如果你像刚才那样叫几声,那就更好了。” 依兰达只觉得自己硕果仅存的少女心登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这一定不是她心目中的大陆男神! 等等!教廷出身他为什么会懂得这个! 不论如何,美人总是有特权的。依兰达面无表情的一边叫着一边动着,头顶上是艾尔神官那张平静的脸……这种销魂的体验,一辈子一次也就够了。 见到斗篷开始晃动,海盗们登时像打了个鸡血一般嗷嗷嚎叫起来,带队的迪安也跟着起哄,男人嘛,无非就那么点劣根性,见到这种不看白不看的哪能不起哄? 可终归他还有点分寸,没忘了正经事。 “行了行了,看够了就走。” 带队的发了话,海盗们也只能恋恋不舍的走了,边走还不忘边回头。 等确认他们走远之后,机械性运动的斗篷突然停了下来,随即依兰达手忙脚乱地从斗篷里钻出来。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依兰达诡异的停顿了片刻,想到刚才的情形简直是恶从胆边生。 可是海盗们很快就会察觉不对回来,看着艾尔神官的脸,依兰达本来有些理直气壮的想说没有找到亲戚想回到船上的借口忽然有些编不下去了。 可是编不下去也得编。 依兰达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烂成破布的裙子,再看了看艾尔,试探性地开了口。 “神官大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依兰达下意识用上了敬称,“我的亲人……” “怎么,你还打算继续编下去?”神官的兜帽依旧笼在头上,可声音中却透露出了几分冷淡。 依兰达忽然觉得后背发寒……一个蠢货是登不上艾尔神官的位置的,她竟然企图在这种情况下还蒙骗他? 看也知道,艾尔神官能在这次救了她,也能更方便的海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消失掉。 虽然料到以暮晓之晨光注重名声的秉性,多半不会接受她再上船,可是被这么直截了当的揭穿,即便皮厚如依兰达还是有些尴尬。 “我说了谎,”依兰达昂起头看着他,可总有些色厉内荏的模样,“我不是什么商人家的女儿,我只是一个海盗,我的家人全死在了刚才那些追我的人手里,如果你不打算带我走,请容许我先走,你的恩情以后我一定会回报!” 艾尔没有表态,依兰达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青,等了一会见艾尔的确不打算接纳她,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她得抓紧时间!安倍里总共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肯定这地儿是不能待了,说不定还得去发掘发掘别的藏身之地。 少女看似昂首挺胸实际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故意拖慢了脚步,艾尔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装可怜都没用……看样子是真没戏了。 想到此关节,依兰达的肩膀终于耷拉了下去。 “你还打算往哪走?” 艾尔的声音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响起,依兰达心中骤然燃起狂喜,这……这是打算收留她了不成? 艾尔看到的却是少女转过来时,眼中燃起的小兽般的惊喜。 “你要带我走?” “你先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再考虑要不要救你。”艾尔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毕竟教廷注意名声,何况你还是个海盗。” 海盗你妹,依兰达在心里默默吐槽,可见艾尔没有让步的打算,依兰达迟疑了一会,左右张望了片刻犹豫道,“你确定要在这里?” “为什么不?”艾尔神官道,“被满城追捕的人又不是我。” 依兰达:“……” 她倒是真想扭头就走,可形势比人强……她没那个能耐!最后磨了半天牙只得乖乖认命,“你想要问什么?” “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先从你到底是谁开始吧。” 其实这根本就是一条链,没有因就没有果……依兰达彼时还不知道,这一场纠葛不清宿命的开始竟然如此的戏剧和草率。 金主都这么说了,依兰达自然无可奈何,只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因为时间紧迫,她说的很快,可依旧还是着意强调了大胡子的所作所为之卑劣! “明明都有约定……” 依兰达犹自在义愤填膺,艾尔却反问道,“那么伯爵夫人的眼泪现在在你这里?” 依兰达登时变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道,“没有,在你救我之前就已经掉下海了。” 她很聪明,知道她现在注定要依附于艾尔,根本就没有耍什么心机编造什么宝石还在她手上这种借口,直接告诉了他真相。 反正以后如果让她拿宝石她也拿不出来,还不如直接交底,她现在其实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留在安倍里,就是一个死。 “大胡子他们认为现在宝石在你身上?”艾尔古怪地停顿了片刻,“那就让他们继续这么认为好了。” “????”依兰达满脸都是问号。 艾尔也不打算跟她解释,“走吧,估计海盗们也快回来了。” 海风吹过,依兰达露在外面的腿上登时激灵灵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刚才跑的热火朝天还没觉得,现在静下来之后嗖嗖的海风吹得人滚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艾尔看了她一会,将披风解了下来递给她,依兰达简直诧异无比,可她终究还没到不敢接的地步,见艾尔态度坚决,这才犹豫地接过带着大陆男神体温的披风,心里虽然有那么一点绮思,可很快就被吹散得一干二净。 “你不能这样上船。”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教廷的名誉?依兰达边裹紧了披风边皱着鼻子用力系紧了带子。 披风给了依兰达,有了巨大斗篷的笼罩,虽然拖地了很长一截,甚至兜帽太大遮的几乎有些看不见路,哪怕走路都有些磕磕绊绊,可架不住它安全! 安倍里打扮奇葩的人从来不少,多得是贵族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进行遮挡。 谁也不知道兜帽的下面会是什么人……说不定会是一位神官呢? 在保证自己小命安全的前提下,依兰达想来是不惮看看艾尔的热闹的,去港口的路上势必要经过安倍里最热闹的欢场,连托尼那种等级的都会遭遇狂风暴雨般的勾搭,何况的美貌如明灯的神官? 依兰达非常期待竟然敢用真面目出现于人前的神官遇到流莺们会是怎样一种令人迷醉的下场了。 可是……当神官竟然熟门熟路的在安倍里的大街小巷中穿梭的时候,依兰达忽然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失误了。 这位艾尔神官非但对安倍里很熟,甚至还不亚于她的地步。连她都没法在这寸土寸金的港口拥有一套自己的房产,而很显然,眼前的大陆男神不但有房产,还有整整一套! 腐败万恶的教廷!穷人依兰达咬着手帕阴暗了。 安倍里港口,瓦托纳巷137号。 依兰达不是没来过这里,可是却从没想过此处竟然会有一处房产属于大陆男神艾尔阿尔贝托。 不知道那些迷恋他的贵族少女听说这个消息,会不会蜂拥而至将这周围的所有房产买下来? 小市民依兰达默默在心中盘算:嗯……就是不知道现在借钱买下他隔壁这栋到时候能不能卖出个天价? “这里我没带人来过。”艾尔神官淡淡开口,完全毁灭了依兰达心中正打的欢的小算盘。 “我应该为此表示荣幸么?”顿感失去赚钱机会的依兰达垂头丧气道。 高端大气的艾尔神官但笑不语,依兰达却无端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艾尔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没带别人来过,那么如果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就只有她依兰达一条路。 如果他在安倍里港如此深藏不露,那么她的身份是否早已曝光……又或者,如果她真的下了船,就算是能逃过大胡子,难道还能逃过艾尔阿尔贝托? 察觉到小命堪忧,眼下还要靠着神官逃命的依兰达更加无法硬气起来了,思来想去只得表表忠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艾尔只是一笑置之,很明显,他并不在意……依兰达虽然泄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她站在神官的位置,想必也不会对这种小人物的表忠心感兴趣。 是啊,又有什么价值呢? 不值一提罢了。 依兰达不说话,艾尔神官自然不会是多话的人,看到神官亲自拿钥匙开了门,里面甚至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证明倒是当真没有什么旁人。 内里的陈设自然和依兰达预想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完全不符合,就是一处最普通的住所,唯独有些不同的大概就是地上铺着的长毛地毯。 看来……神官就算是再委屈自己,也是有度的。 可站在门口的时候,依兰达突然停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的脚,忽然有些尴尬起来,偏偏裙子太短根本遮挡不住,这让依兰达头一次有些后悔自己撕裙子撕得如此干净利落起来。 “没关系。”见到她的窘迫,神官反而笑了,“进来吧。” 依兰达发现,只要她不故意耍小聪明,其实神官都很好说话……所以,那个托尼之所以那么愚蠢其实是因为神官的故意? 一个天真而忠心的骑士,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证明一个教廷神官的高贵与圣洁?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深想下去。 艾尔带着她上了二楼,指定了一间房让她等着,“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 依兰达本来就不是什么商人女儿,从小在船上长大的什么事情没见过,此时自然也不会扭扭捏捏的担心什么艾尔对她不利。 想要弄死她早就弄了,现在之所以让她留下来,说不定是她还有别的用处? 至于劫色……别开玩笑了,神官的美貌闻名大陆,看她还不如看他自己来的更方便快捷好么! 在艾尔出去的这段时间,依兰达左右打量了一下,甚至还不忘去窗口看了看,很快,女海盗的脸色变了。 之前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分明就是她撕裙子那条暗巷的建筑的背面! 难怪神官能如此恰当的出现在如此正确的场合……想到可能被神官看了个全程依兰达登时迎风落泪,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艾玛幸好没在巷子里脱胸衣!   ☆、第8章 调戏 海盗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两人迅速的改变了装扮之后就离开了房子。 出门之后,换回斗篷的神官示意依兰达带路,后者明显有些诧异……看艾尔神官这模样谁不知道他对安倍里这么熟,有必要让她带路? 说不定还没他自己带的好呢! 可这年头救命的是大爷,依兰达只得忍气吞声带着人往勒姆号的方向上去,中途还刻意绕开了花街。 以后总有机会,现在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安倍里的小巷逼仄而阴暗,不同于主道上的的光鲜敞亮,为了抄近路,有些地方甚至是污水横流,甚至不时还要防备天降污物,简直是步步杀机。 依兰达夜视能力极佳,本来还在悄悄回头打量喜洁的神官走在此处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刚一回头就看见神官轻巧的迈过一处她都没看清的污物,登时吓了一大跳。 难怪能从那么黑暗的巷子里一眼看到她……这视力简直是逆天了。 即便是在这种地方,神官依旧看上去是一副片尘不染的模样,依兰达有些发愣,艾尔神官一抬眼发现带路的人不动了,不免有些诧异,“怎么了?” “没、没什么。” 当两人从脏臭黑暗的小巷中钻回到主道时,刺目的阳光铺天盖地洒下,一时间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勒姆号已经遥遥在望,可是走在前面的依兰达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艾尔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甚至看都没看。 “勒姆号前面守着人?” “没错。”依兰达的脸色相当难看。 她当时下船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想到再回到勒姆号上去,所以下来的时候也没注意遮掩行踪,眼下简直要为自己当时的愚蠢后悔到自尽谢罪……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活。 艾尔从她身后走出来,朝着勒姆号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看来伯纳德小姐还真是有前瞻性。” 依兰达瞪着死鱼眼看了前方几乎恨不得把人内裤都翻出来的查验趋势,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这无论如何是不能蒙混过关了的。 “看来对宝石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艾尔神官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当先走出了小巷,“走吧,我们回去。” 依兰达跟在身后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艾尔神官朝前走去,神官倒是没问题可是她怕死! 这可如何是好! 依兰达心惊胆颤的跟在后面,看到前面有个穿斗篷的被剥了个一干二净,心中却还抱着侥幸。 艾尔神官既然如此放心大胆的走过却去,那么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毕竟离勒姆号那么近……她的思绪很快在海盗们将艾尔神官拦住时凝成了冰点。 海盗们已经等了大半天,城内寻找的迪安一无所获,一群人自然是疑心那个对躲在斗篷里鬼混的男女其实是依兰达。 “真是个骚货,这么快就又勾搭上新人了。” “可别说,那女人长得还真不错……可惜以前一直没尝到。”一个海盗满脸□□,“不知道等哈利玩腻了能不能给我玩玩。” “应该没问题,”另一海盗热心道,“大胡子向来都很大方的,刚才才把萨沙给了哥几个玩,那滋味,啧……” …… 当事人依兰达跟在神官身后刚好听到这几句话……闻言登时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统统争先恐后冒了出来,从心底都泛起了寒意。 她很确定,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站住!把帽子摘下来!” 安倍里港口穿斗篷的人可不少,里头达官显贵为了遮掩身份也说不定会偶尔扮上那么一扮,可现在大胡子的人竟然敢如此猖狂,背后支持他的人究竟是谁? 依兰达越看越是心惊,可艾尔神官倒是似乎并不太在意,听到有人喊他摘帽子,从善如流的就将兜帽摘了下来。 周围的海盗们一瞬间统统都傻了眼,大陆男神的美貌果然如同吟游诗人们传唱的一般,简直……简直比太阳还要更加耀眼夺目,有人木在当场,嘴都忘了合拢,一条长长的口水垂了下来,真正意义上的垂涎三尺。 一瞬间,这一小块地方竟然静的鸦雀无声。 作为跟在身后狗腿的依兰达自然瞧见了这一幕,好笑之余不免也小小的挺了挺胸,咱也是跟在男神身后的人呢! 完全忘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艾尔神官的时候也没比这帮人好多少。 “请问,我可以带着我的随从过去了?” 海盗们的表情太过于露骨,艾尔神官下意识皱了皱眉,可依旧保持住了风度。 海盗们如梦初醒,忙不迭出声阻止,“不不,你不能走!” 这么难得的大美人怎么能随便放走!瞧瞧那副禁欲的模样,啧,真不知道压在身下时会是怎样的旖旎风情……想想就让人觉得鼻血都要下来了! 男人?男人可也有男人的玩法! “对对!不能走,”另一个海盗边擦着鼻血边凑上前来,伸手就想去摸艾尔神官的脸,“看你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哪家贵族的逃奴!” “我们要禀报城防官大人!把你抓回去!” 艾尔神官的脸色沉了下来,侧开脸避开海盗那只准备揩油的咸猪手,“让卡特来见我。” 艾尔神官自幼哪怕在教廷都是众星捧月的人物,眼下沉下脸来仿佛冰雪神祗一般,可这种高岭之花的禁欲模样反而让海盗们更加心痒加手痒了。 什么叫色令智昏,依兰达刚好看了个现场。 “装的还挺像。”刚才那个流口水的海盗眼下鼻血都下来了,“赶紧把他抓回去,这一看就是哪个贵族家逃出来的,到时候被那些大人们追查下来说是我们放走的,那可就说不清了。” “就是就是……”海盗们纷纷□□着朝着艾尔和依兰达包围了上来,他们根本不担心依兰达能够混迹过关,可是如果能够抓住这个大美人,那么估计就不仅仅是发财了,如果真是什么逃奴,说不定还能捞个小官当当。 大胡子哈利的哥哥可不就是这么走的狗屎运? 有了艾尔神官这个高亮度拉仇恨的吸引源,依兰达简直像一颗灰扑扑的小白菜一样丝毫不显眼,甚至还被几个嫌弃她挡了接近美人路的海盗给挤出去了…… 依兰达身单力薄挡路伯纳德:“……” 码头一片混乱,可是却并没有负责巡查的城防兵前来阻止,大胡子哈利的亲哥哥就是城防官卡特,这也是为什么大胡子能在安倍里如此嚣张的根源所在。 不管什么时候,上头有人永远是一个简单粗暴有效率的理由。 海盗们将艾尔神官围了个密不透风,依兰达努力探头看了看,除了黑压压的人头和海盗们身上彪悍的汗臭一无所获。 依兰达白着一张小脸挤出来,中间被踩过长的斗篷无数次……险些就义在了海盗们的脚底下。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之后依兰达叹了口气,眼见注意力都被艾尔引走了,决定去勒姆号上搬救兵。 就在艾尔即将被抓住的前一刻,托尼威风凛凛的声音响起,“谁敢动阿尔贝托大人!” 依兰达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早不来晚不来,强抢民男的好戏要上演的时候就过来了……简直是完全不懂得看眼色! 教廷在安倍里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尤其是托尼还是身穿圣骑士的铠甲,这身行头虽然光鲜亮丽圣洁无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能闪瞎周围群众的狗眼,可不可否认效力是极为强大的。 不过这玩意真心沉重,不是练过的还真穿不动,依兰达有幸在船上的时候摸过,险些被那一套砸了个嘴啃泥。 海盗们本来还想先下手为强,可是当看见有骑士前来救驾的时候登时察觉不好,难不成……难不成这美人还真是个人物? 可是美人难得,对方也只有一个人……依兰达听见海盗中不知谁说了句,“把他们都抓起来,反正只有那骑士一个人。” 去当海盗的,哪个不是作奸犯科偷奸耍滑的,更何况大胡子简直是收集了全安倍里的无赖和地痞……有人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自然是再合海盗们的心意不过了。 依兰达却在心中冷笑,托尼虽然看起来不中用,可他的基本功可是扎实的很,对付这么几个乌合之众容易的不能再容易……再说了,船上那么多人,难道是吃干饭的么? 海盗们朝着托尼一拥而上,纯洁的骑士本来以为亮出身份就能阻止有人对他家大人不尊敬,可没想到一转眼自己也成了被围攻的对象。 他虽然天真,可并不蠢……这分明是打算仗势欺人! 这群败类!登时激起了熊熊怒火的骑士爆发出了比平日训练时更加优秀的近身搏斗能力,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三个海盗。 对他来说,海盗们简直不堪一击,可终究骑士的责任心占了上风,他抢上前将艾尔神官护在身后,谨慎地四处张望。 ……就像一只护着自家崽儿的老母鸡。   ☆、第9章 惊恐 “谁敢动手!” 这话不说还好,说着海盗们登时乐了,仗着己方人多势众,也不管什么道义不道义的,一个个卷起袖子就凑了过来。 “快快!一起抓起来!这肯定是这逃奴的奸夫!” 奸夫骑士整个人都呆滞了……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家神官大人,脸红得让依兰达都担心他的血管会爆出来,慌慌忙忙地解释。 “大大大大大人不是这样的!” 聪明一世的艾尔神官眼下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着面前完全不在状况的骑士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有生气,你先解决面前的事情再说。” 托尼垂头丧气的转过脸去,像一只被主人呵斥过了的家犬,简直连身后那条险些具象化的毛茸茸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依兰达在人群外头笑的直打跌,总算她还算清楚事情利弊,混入人群中悄悄地朝着勒姆号的方向摸了过去。 在尊敬的大人这里受到了沉重打击,在对付这帮子胆敢对自家大人无礼的海盗时,托尼可就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了。 虽然他自己这会都没有反应过来被否认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教廷对于骑士的教育可谓相当成功,至少在武力值这一关上是绝对达标的。托尼一直没机会拔出腰中的佩剑,终究双拳敌不过四手,加上身后还有个武力值基本是白板的神官拖后腿……骑士在一拳把一个海盗的门牙打飞之后,手被另一个海盗死死抓住,与此同时,还有几个海盗从不同的方向扑上来死死抱住了托尼,同时还示意同伙趁着这机会赶紧去抓艾尔神官。 这还了得?! 托尼大怒之下将胳膊上挂着的那个海盗高高抡起来,狠狠砸在地上。他动了真怒,下其手来自然就更是狠辣。 那个海盗被狠狠掼在地上,脊柱骨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声,竟然就这么瘫软在地上不动了! 这一手彻底震住了周围蠢蠢欲动的海盗,即便是教廷,真要动起手来其实也是毫不含糊的。 就在这僵持的当口,一个带着些许奸猾市侩的声音傲慢的响起,“这是在闹什么?不知道这是港口,想统统被抓起来吗!” 听到这声音,海盗们简直像听到了救星一样,领头的点头哈腰迎了出去,“卡特大人,您怎么来了?” 城防官卡特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挺着满是肥油的大肚子,有些费劲的扬了扬他那几乎已经看不出来的粗短下巴,“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呢?” 虽然自家弟弟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可是这些人也该知点趣嘛,在小巷子里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在港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是当他的屁股下的位置太稳了吗?! 他虽然是城防官,可是安倍里可还是有城主的呢! 有人威胁到了自己的位置,卡特自然心里不太舒服了,对这些海盗的殷勤自然是爱理不理的,“你们在干什么?” 眼瞅着到嘴的美人铁定飞了,海盗们登时有些唉声叹气,可领头的却来了劲,蹭到卡特身旁满脸谄媚,“大人,我们抓到了一个逃奴!” 卡特本来就是午睡之后出来遛遛弯,活动活动准备晚上的宴会,一门心思就在如何讨好那位大人身上,哪有什么心思管逃奴不逃奴? “逃奴有什么可看的,你们赶紧的,别挡路!” 要是万一城主大人发现了安倍里港口竟然被堵,晚上他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海盗碰了满脸钉子依旧不死心,又怕被别人抢了功劳,小声嚷嚷道,“卡特大人,那可是个大美人!” “大美人?”卡特登时来了兴趣,说不定那一位大人会喜欢? 如果讨好了那一位,一个小小的城防官?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卡特一边畅想着自己升官发财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巅峰之路,一边伸头往人群里头一看,这一看可好,眼珠子都险些掉下来,“你……你们这群混蛋!还不快把人给放了!” 暮、暮晓之晨光?! 那种几乎是惊心动魄的美貌,只要见过一面就绝不会忘! 卡特虽然没什么见识,可安倍里再怎么也是奥斯公国的领地,他就算再胆大包天也没到敢对艾尔阿尔贝托动手! 他曾在人群中远远的看过艾尔神官一面,此时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就这一眼就足以令他汗如雨下,心中边大骂自己那不省心的弟弟一边迅速的扒开人群上前请罪。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生存的哲学。 脸面,那是什么东西? “阿尔贝托大人,您怎么来了?” 海盗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胖成个球的城防官以完全不符合自己身材的敏捷冲进人群,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一鼓作气挤到艾尔神官面前,四肢趴跪在地上,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接下来色变的是海盗们,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美人儿竟然当真是教廷的神官!而且看起来品阶还不低。 那个带头拦下艾尔的海盗登时腿一软,知道自己多半是玩完了,瘫坐在了地上。还有见势不妙想要溜走的,统统被极善看人眼色的城防卫队拿下! 开玩笑,自家大人都要玩完了,这些罪魁祸首还想跑? 托尼也有些对眼前的情形目不暇接,当看到卡特挤进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举起了手中的剑。 “站住!” 卡特像个球一样滚进了人群的最内圈,见势不妙极为惊险地在剑尖碰到鼻子前停了下来,“阿尔贝托大人,我是安倍里的城防官卡特,辖地竟然出了这种事,是我的失察,请大人恕罪!” 艾尔平静的看着这一场闹剧,面上却露出了一个冷笑。 很好,真是很好,安倍里的海盗果然是名不虚传,胆大包天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半晌不见回音,这可不是向来以有礼闻名的暮晓之晨光会有的举动,一滴油汗从额头滑到了鼻尖,卡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中惶恐到了极点。 他在安倍里作威作福惯了,不然也不会让哈利如此嚣张,这次抓捕依兰达那位大人已经责备他办事不利,可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又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 没听说阿尔贝托这段时间会到安倍里啊,他不是该往列支敦国去? “卡特大人。” 听到“大人”两个字,卡特更惶恐了,浑身的肥肉都因为惊恐而颤抖起来,“阿、阿尔贝托大人,是属下的失察。” “你可不是我的属下,”艾尔神官淡淡道,“我不过刚好途径安倍里,没想到竟然就遇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逃奴?”他的视线所过之处,海盗们都纷纷颤抖起来,“我的骑士同样在此受到了侮辱。” “虽然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神官,可代表的却是教廷。侮辱我本人没有关系,可是主的荣光却不容受到半分玷污。” “你的纵容让整个安倍里为之蒙羞。” 他卑微? 卡特简直要哭了出来,谁敢说大陆男神卑微,谁敢对暮晓之晨光不敬啊? 谁不知道眼下贵族们最追捧的就是这位教廷新星,虽然不惮于私下揣测这位究竟是爬上了教廷哪位大人的床才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坐上了这么高的位置,可是……可是这也不代表他敢这么和这位对上啊! “阿尔贝托大人,这是个误会!”卡特苍白的分辨着,连自己都觉得这根本不靠谱,“这件事我毫不知情。” “不论如何,我和仆人在港口被拦截是事实,”艾尔看都没看瘫成一团的卡特一眼,“为什么海盗能在安倍里如此横行,甚至还被冠上了逃奴的污名,这让我充分怀疑安倍里是否还沐浴在主的光辉之下。”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卡特大人。” 艾尔神官留下一句话,自顾自地返回了勒姆号,城防官卡特却腿一软,满脸惨白地坐在了地上。 脑海中只来回盘旋着一句话:完蛋了……完蛋了…… 他正发着蠢,满是肥油的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登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招惹上了暮晓之晨光,那一位大人应该有办法! 被冠以“仆人”名头的依兰达自然跟在艾尔身后狐假虎威上了船,艾尔分明并不打算给卡特解释的机会,直接命令开船。 卡特在下边眼巴巴的看着,那模样活像一条被主人折腾过的癞皮狗,他本来还不死心,瞧着船要开了还想追上船去求情,可是托尼骑士一挥手,船板登时被撤了,卡特猝不及防踩了个空,险些掉下水,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算他满身肥膘可是在海里也是肯定浮不起来的! 有了这样一出大戏,就算安倍里限制出海此时也无人敢再提了。 卡特根本连拦都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勒姆号驶出了港口,眼神比被抛弃的流浪狗还绝望。 视角回到船上。 依兰达的斗篷一解开,托尼登时吓得倒退了几大步,连舌头都撸不直了,他简直是惊恐地看着依兰达和他家大人。 “你……你……他……” 可怜的骑士满脸通红,简直要脑溢血梗死在船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家大人的斗篷会穿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上? 谁又能告诉他!为什么那女人的裙子都被撕到了大腿? 她和大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托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0章 疯狗 这边卡特还在港口失魂落魄地看着勒姆号开走的背影,那边哈利得了消息之后半天才慢吞吞的赶了过来,连腰上的裤带都还没系紧。 边走还边和身边的人念叨:“萨沙那条母狗,疯起来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一窝海盗们纷纷露出了淫.dang的笑容。 哈利还不知道现场情况,他才刚到港口,卡特刚好正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狂奔,两个人刚好碰了个面对面。 见到哈利还是那副满脸淫.xiao的样子,卡特哪还不知道他刚才去干了什么好事?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见到卡特,哈利登时满脸堆笑的迎过来,还有点心虚。 结果迎面就是卡特气急败坏的一耳光,“你他妈给我惹了什么祸!那也是你能得罪的人?” 哈利被扇的莫名其妙,可他好歹也是当海盗头子的人,被这么当众扇巴掌,就算是靠山脸上也过不去,抬手就抓住了卡特肥胖的猪蹄,“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卡特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你这个蠢货!那是艾尔阿尔贝托!” 这个蠢货弟弟竟然招惹上了这么大个麻烦,这下别说今晚讨好那位大人了,他们兄弟俩恐怕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伯爵夫人的眼泪……多好的讨好上面的东西,可瞧着这蠢东西,恐怕就算是宝石也无法消弭暮晓之晨光的怒火! 那位大人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和阿尔贝托对上的! 唾沫星子喷了哈利一眼,大胡子也吓了一跳,“阿尔贝托大人?他怎么可能来安倍里?” 卡特左右看了看,一把拉住大胡子的领子把他扯到旁边的小巷里,急促地低声问道,“伯爵夫人的眼泪呢?快给我!”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能够转移那位大人怒火的东西! 大胡子也白了脸,“不在我这,依兰达……” 他的话还没说完,卡特简直是怒火滔天地狠狠踹了他一脚,这个废物!安排了那么多人,把安倍里简直弄翻了天,甚至还得罪了阿尔贝托,现在居然告诉他没找到宝石? 这让他如何去交代! “你这个废物!”卡特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来回转着圈,“快去找啊!把那个小biao.子找出来!” “恐怕危险……”哈利也有些被打懵了,他之前还听下属兴致勃勃的来禀报说抓了个大美人,结果美人没看到,反而被卡特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这会反应古来登时觉得嘴里发苦。 “依兰达……她是被阿尔贝托大人救的,现在船已经开出去了,恐怕依兰达也跟着混上船了。” 卡特只觉得腿一软,脑海中炸出的白光让他简直一口血就要喷出来,他忽然想起艾尔神官身边似乎的确是跟着个穿斗篷的……如果按照哈利的说法,依兰达是艾尔神官救的,那还真说不定。 “你……你继续安排人手,把安倍里就算翻一遍也要好好找找。”卡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小婊.子给找出来!” 哈利不敢再多说,赶紧连踢带打的命令手下去找,他根本不敢提酒馆里的事,只是盯着先前把手酒馆的海盗把当时在场的人身上再给好好滤一遍! 他心中抱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侥幸,万一那个小婊.子真把宝石扔出来了呢…… 这边安倍里港口就算是天翻地覆也已经和勒姆号无关了。 “特鲁斯船长,给伯纳德小姐安排一间舱房,”艾尔神官冲特鲁斯船长露出了一个微笑,圣洁如皑皑白雪,闪瞎了旁人的狗眼。 依兰达默默蹲下身将斗篷又拢上了,她本来之前都还一向对自己的长相挺有自信的,现在身边有一朵如此凶残的高岭之花直接把她比成了灰扑扑的狗尾巴草。 ……也是醉了。 特鲁斯船长倒是会看人眼色,见状当然明白这是神官有话要说,虽然依兰达裙子一路撕到大腿的狼狈模样已经招来了全船水手的围观,从上到下都是一脑子浆糊,可是好赖他们都忠诚地信任着神官的节操,此时倒也都没往多处想。 艾尔神官如此高贵圣洁,肯定是伯纳德小姐再次遇到了什么危险才将她救回来……阿尔贝托大人真是高尚的就像白雪一样!不愧是主的宠儿! 这厢所有人的想法自然不在神官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之所以单独行动,甚至连托尼都打发到了一边自然是有他自己的安排。 依兰达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可这意外却带来了一份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契机。 神官下意识沉吟了起来……只是这个契机要怎么利用,他还没有想好。 “托尼。” 神官出声的时候,忠诚的骑士还处在五雷轰顶的状况中。 他完全没想到拖油瓶依兰达竟然会以一种如此让人浮想联翩的方式回到船上,视觉的冲击太大,让可怜的骑士大脑已经完全死机了。 “托尼。” 等神官喊第二声的时候,托尼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到神官面前,“大、大人!” 艾尔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看起来,你似乎有话要说?” “……”托尼下意识就要否认,可骑士的教条就是诚实,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您怎么把伯纳德小姐带回来了?” 艾尔唇角弯了弯,“怎么,你不喜欢?” 骑士有些烦躁的来回兜了两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包括之前在花街遭遇的狂蜂浪蝶云云…… 这边骑士含着血泪声声控诉,那边无良神官笑得直打跌,“你就这么跟着到了花街?” 亏得骑士一直在谨守骑士的美德,此时也终于忍不住出言反抗,“我觉得她是有意的!” “这样怀疑一位小姐可不对,”艾尔道,“托尼,如此对一位小姐出言不逊,你骑士的美德呢?” 托尼有些磕磕巴巴:“她……她那样子哪里像是小姐!” 艾尔神官摸了摸下巴,“你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是。” 托尼:“……” 逗弄完了骑士,艾尔神官这才将话题转回了正事,第一句话就是一个惊天巨雷。 “伯纳德小姐是海盗。” 这边托尼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艾尔神官却仿佛没察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样,继续道,“她的船劫了伯爵夫人的眼泪。” “后来被别的海盗围攻,被我们的船救了。” 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同意救她,装作没看见就好了! 骑士的心情很复杂,虽然对大人还是一样的崇敬,可是为什么大人要和一个声名狼藉的女海盗混在一起? “大人……您为什么要救她?海盗明明不是……”托尼在脑海中措词了半晌,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违背自幼教义的话。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艾尔神官的忽悠技能从来都是点满,信手拈来不费半点功夫,“窃取伯爵夫人眼泪的另有其人,教廷内隐藏着亵渎主光辉的败类。” 伯爵夫人的眼泪倒也说得上是不错的宝石了,可托尼眼下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此处,“有人要对您不利?” 教廷的内部可不像表面一样光明纯洁,如艾尔这种过于耀眼的新生之星自然树敌无数,托尼虽然单纯,可一旦遇到和自家大人息息相关的情况,登时就警惕了起来。 “本来可能没有,”艾尔笑了笑,“但是当我把伯纳德小姐带上船之后,那个教廷中人肯定会怀疑是我夺走了宝石,为了保证自己的声誉,他一定会将企图将伯纳德小姐抢走。” 神官面上神情无比圣洁,“我怎能将一个主的子女平白交给恶人之手,在明知道她必会因此丧命的情况下?即便她曾经为海盗,可是只要后来一心向善,慈爱的主都会予以宽恕。” 托尼登时心悦诚服,甚至为自己的狭隘羞愧的低下了头。 “大人,那我们需不需要联系最近的……” “不必了。”艾尔神官走到船边,随意地朝着安倍里港口的方向看了看,“等着吧,那些人肯定会追上来。” “那您还不让特鲁斯船长快点开船?”,托尼吓了一跳,追问道,“需要我联系勒戈夫大人么?,他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剿灭海盗。” “当然不,”艾尔神官微笑了起来,“就是要让他们追上。”   ☆、第11章 夜袭 半夜,海浪拍击着船板,激起一阵阵白色的泡沫,风浪似乎是越来越大了。 船颠簸的厉害,连带着舱室内的物品都在晃动,可船上的人约莫是已经习惯了,依旧沉睡在黑甜乡当中。 海浪的声响忽然之间似乎有所变化,船舱中,依兰达骤然睁开眼。 她虽然不太专业,可好歹也是海盗出身,对于水流的变化再敏感不过,这分明是有船靠近了! 此时,船忽然剧烈的一抖,依兰达被甩下了床,幸而她身体轻盈,就地一滚,手下意识就摸向了大腿。 不料探手就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匕首早就掉到海里去了,就算去了趟酒馆也还没来得及补货! 这一下可好,喝酒误事……依兰达不小心把自己给坑了,登时泪流满面。 安排给一位淑女的房间自然不可能存在什么利器,依兰达苦着脸满房间翻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烛台上。 好了,就是你了! 刚才那一番震动同样也惊醒了艾尔神官,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阿尔贝托大人?” 那是依兰达的声音,神官睁开眼的时候,神色带了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他毕竟不是航海出身,对于安倍里城防官的迫切也不够了解,他原本以为卡特好歹会等离安倍里稍远一点再动手,以防被人捕捉到袭击教廷船只的踪迹,可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当天晚上就遭到了袭击。 真当他是这么好欺的? “稍等。” 依兰达听到神官的声音依旧一如平时的温雅平和,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刻,没来由让人平静。 “伯纳德小姐,你怎么来了?” 这是托尼的声音,忠心的骑士原本要求睡在神官房中未果,最后只得在隔壁窝下,此时自然是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瞧着半夜怎么看怎么像是打算夜袭自家大人的来历不明人士,骑士的警觉提到了最高点。 “托尼。” 门吱呀一声,神官从内拉开了门,睡袍扣到最上一颗扣子,银发披散下来如同一匹最上等的丝缎,即便是在深夜,依旧保持着那股神圣的禁欲感。 外头的两人都齐齐愣了一下。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乍睡才醒,可光滑的银发依然如同一匹最上等般的缎子垂在肩上,再看看自己凌乱的卷发,头顶上还立着几根呆毛,手上还举着烛台……简直凶残到不忍直视。 即便依兰达向来没把自己往一朵娇花联想,此时被对比成这样也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了。 每天都在被大陆男神的美貌瞎狗眼怎么破! “有敌袭。”依兰达言简意赅道,“我听到水声有问题。” 正当此时,尖锐的敌袭号角声响起,勒姆号可不是梦魇号那种摸鱼的小舢板,负责了望的水手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有船只鬼鬼祟祟的靠近,在再三询问未果后,吹响了敌袭的号角。 “我刚才已经看了,和当时围攻梦魇号是一样的套路,这是大胡子哈利用惯了的手法。” “他们习惯于第一回合用火枪或者弩箭齐射来保持压倒性的威慑,如果对方再不投降,接下来就是接舷战,杀光抢光之后就用大炮轰沉。” “大胡子在安倍里港附近海域袭击了不少商船,手上人命无数……” “如果大人没救伯纳德小姐,说不定以后也算除了一害。”托尼冷冷道。 他知道了依兰达的出身,虽然在神官的教育下勉强接受了她上船,可并不代表接受了她这个人。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本来还就是因为依兰达才惹出来的。 真是个灾星! 依兰达装作没听见,在托尼警惕的目光中朝着敌船的方向看了过去,耳边忽然传来凌厉的风声! 多年的骑士教育占了上风,托尼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用力一拉! “小心!” 依兰达:“……” 她整个人脸着地扑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一根一看就有剧毒的漆黑弩箭擦着她的耳朵“夺”的一声死死将她的一缕头发钉在了船板上! 如果不是托尼出手快,眼下依兰达就已经被开了瓢! “大人,您还是赶紧进船舱去躲避一下吧!”托尼也看见了这面寓意极为不详的旗帜,焦急地唤了一声。 早知道就应该早早联系勒戈夫大人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放出求救信号他是不是能看到? 托尼向来是行动比大脑快,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在天上炸开刺目的光芒,依兰达下意识抬头,却看见了对面海盗船上乔装打扮的大胡子那张被映的惨白的脸。 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 托尼这一发烟花出乎了海盗们的意料,也引起了特鲁斯船长的注意,他本来没想着惊动艾尔神官,以免他们出来遭遇危险,可是没想到竟然是神官身边的骑士第一时间放出了求救烟花。 勒姆号上可是挂了教廷的旗帜的,胆敢袭击教廷的船只简直少之又少,说到海战,水手们还真比不上这些刀头舔血的海盗。 在略感没有面子之余,他也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对方很难缠。 “艾尔大人!”特鲁斯船长匆匆忙忙跑过来,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您还是赶紧进船舱里去吧,对方根本没有想要沟通的意思。” “对方升起了红色海盗旗,”船长苦笑了一声,“希望勒戈夫大人能尽快赶到吧,我们会全力抵挡的。” “什么?” 依兰达磕的头晕眼花,险些鼻血长流,费了牛鼻子劲才把那缕被钉在船板上的头发弄断,狼狈无比的爬起来,一眼看见对面的血红色海盗旗也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艾尔神官微微眯起眼,他夜视能力不弱,自然看得见对面迎风招展的海盗旗。 托尼的烟花放出去之后,对方的白色海盗旗就已经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浓重血腥气息的红色。 绝不宽恕。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对参战双方的视力能见度都有极大的影响。 能像依兰达和艾尔那样看清对方欲盖弥彰的红色海盗旗的已经是和尚头上的虱子,少之又少。 难不成对方打算以黑暗之中没看见教廷旗帜作为狡辩的理由? 依兰达也没想到大胡子竟然会如此胆大包天,一时间也有些瞠目结舌。她原本只是想着大胡子打算抓她,所以特意把后果往严重里说,眼下看着,这竟然是打算……一个不留? “不关你的事。” 这种时候,艾尔神官还能温和平静地笑了笑,“这是冲着我来的,你只是个由头。” 对面的船已经越靠越近,依兰达却微微咦了一声。 “怎么回事?”艾尔神官看向她。 他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止住了特鲁斯船长的说话,在黑暗中这个动作根本无人察觉,依兰达也就顺畅的说了下去。 他要看看,这个女海盗究竟有没有救的必要。 “现在风浪太大,不是一个很好的靠近时机,”依兰达比划了一下,“接舷战需要两艘船并行,对方接近的太仓促,两艘船绝对会撞上。” “大胡子向来以凶悍迅速闻名,接舷战这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技术,按理来说不会这么仓促。”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说法,两艘船越靠越近,甚至到了在火光中能看清对面人轮廓的地步。 忽然一阵剧烈的撞击传来,即便勒姆号再结实,这么一撞之下也有了凹痕,更有不少站立不稳的葫芦般滚了一地。 敌船却早有准备,相撞的同时,一群海盗嗷嗷叫着抓着绳子就冲了过来!   ☆、第12章 逼迫 特鲁斯船长再顾不得和他们说话,朝着对面舢板搭上的位置就率先冲了上去! 一个海盗爬到一半,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舢板登时摇晃了起来,登时吓得死死抱住舢板。特鲁斯船长刚好赶上来,当先一脚就把他给踹下了海,反手又拔出刀朝着头上一个吊着缆绳的海盗腿上砍去! 鲜血四溅。 可他一个人挡得住一处,挡不住一整个侧面,海盗们和水手们战成了一处,虽然水手们在尽力抵挡,可是肉眼能看出来的,他们已经在朝着后面逐渐后退。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艾尔神官被托尼扶了一把才没滚出去,依兰达海上待惯了的人,也是迅速立稳了脚跟,一片慌乱中,对面一个火把在震荡中掉了下来,刚好掉到了一个蒙着头的人身上。 那人明显没什么防备,看起来撑死也就0.5只鹅的战斗力,火把掉下来也只知道傻站着,张着嘴惊恐地望着天。 等到火把一砸下来才知道嗷嗷惨叫,其实这叫声混在眼下也不打眼,可谁让这边有个托尼? 骑士忽然睁大了眼睛,在场众人没人比他的夜视能力更出色。 “安德鲁?” 虽然安德鲁是个最低级的神官,可好歹也是翁托比氠修主教辖内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其实这要是换了别人多半认不出来,可是托尼有一项出类拔萃的绝技,那就是过目不忘。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那就绝对不会忘记。 “你见过他?”艾尔看了过来。 “嗯,在马修主教的辖地之内,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0.5只鹅,不不安德鲁神官被燎着了斗篷,吓得立马将斗篷给甩了下来,也亏得他思虑周到,斗篷里竟然还有面罩? 安德鲁的鬼祟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没想到马修竟然真敢对他出手。如果不是托尼刚好认出了这个人,他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究竟针对他的会是谁。 毕竟神官大人好歹也是担着暮晓之晨光的名头,教廷中想让他去死的人还真不少,毕竟一个外貌异常有迷惑力,加上支持者甚众……眼看就要竞选红衣大主教了,这样一个劲敌,谁不想让他早早去死一死? 没错,神官才是真拉仇恨。 当猜测坐实之后,艾尔的脸色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可心里却已经在冷笑连连了,无论是谁,知道性命竟然就这么被同僚虎视眈眈估计心情都不会太好。 倒是没看出来,平时不声不响的马修竟然是条吃人的狼,不但打算黑吃黑抢走宝石,甚至还打算连他一块除掉? 教廷对于二等以外城市的掌控力果然是越来越低了……这边神官心中心潮起伏,可从外人看起来,他还是一副高洁平和的模样,此所谓装逼的最高境界。 “您还是进去吧。”依兰达现在恐怕是最不希望见到神官出事的人了,对神官的安危自然是关心的不能再关心。 连神官都没了命在的话,何况她? “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对方是打算杀人灭口,神官可没有什么所谓的一定要坚守在船头当靶子的爱好,对方很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自然不会介意采取一些不那么光明的措施。 托尼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大人转身朝着船舱的方向走去。 “伯纳德小姐,你也跟着我一起走。” 神官从来行事都是面面俱到,自然不会忘了依兰达这个肉票。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打算将依兰达握在手中再做打算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打定了要以此凭仗好好给马修一点教训了。 托尼心神不宁地跟在自家大人身边,一眼却瞧见他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可定睛一看却哪有半点踪迹,登时疑心是火光阴影造成的错觉。 阿尔贝托大人如此光明磊落,怎么会有这么阴霾的表情? “他们不会直接用大炮轰吧。”依兰达是在梦魇号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下意识就产生了怀疑和担忧。 别的不说,这茫茫大海上但凡勒姆号只要被轰出了个洞,恐怕她就得跟着神官一起见上帝了。 “不会。”艾尔的声音温柔平静,没来由就给了人定心的动力。 “他们的目标是抓到我,除非实在无法生擒,才会考虑直接炮轰。” 依兰达想破头也不明白怎么明明是来抓她的人一转眼竟然都奔着神官去了,可既然艾尔这么说,那么多半是在安倍里惹上的祸事,话中总算带上了几分诚心诚意。 “真是抱歉,连累了您……” 依兰达可是很识时务的,这种时候还不伏低做小,难不成要等到被扔到海里去跟鲨鱼装孙子么! 艾尔神官抬手止住了托尼即将出口的话,骑士虽然不能说话,可眼中却仿佛喷出了火。 一行人在黑暗中朝着船舱的方向摸过去,忽然船体剧烈地震了震。几人猝不及防,幸亏都迅速抓住了旁边的东西固定身体才免于滚成一团的命运。 “这是……” 毕竟术业有专攻,海上的事就算托尼也不太清楚,特鲁斯又去指挥海战了,这里头最资深的人一转眼竟然变成了依兰达。 “三艘船都围上来了,”没想到对方如此迫切,依兰达不免有些诧异,“今晚风浪大,刚才是敌船靠近时撞到了我们的船,按照常理来说绝不可能如此。” 艾尔神官虽然不谙海战,可也明白风浪大并不是相撞的理由,进攻的迫切是从信号放出去的时候开始的,那么是否证明……勒戈夫就在左近? 正当此时,天空突然炸开一朵一模一样的烟花,海盗船那边一群人瞠目结舌,脸色惨白,勒姆号这边却是一片欢腾。 那是勒戈夫的信号! 身为教廷十二圣骑士团第八军团团长的勒戈夫,被公认集中了所有骑士的美德,忠诚、公正、英勇……他是每一个圣骑士梦寐以求成为的对象。 就连托尼也忍不住兴奋地挺直了脊背朝着信号发射的方向看了过去。 “大人!” 艾尔神官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伯纳德小姐,信号离这里还有多远?” “哦……”依兰达眯着眼抬头估算了一下距离,“他们是逆风,过来大概还要一个小时。” “对面马上就要展开全面进攻了,”艾尔神官忽然轻笑了一声,“托尼,陪我去甲板上看看。” 托尼今晚感觉自己眼眶都要被瞪裂了,急忙劝阻道,“大人!特鲁斯船长不是请您回船舱去等着?外面甲板上不安全啊……” 任性的大人哟……简直是要为你操碎了心! 早不去晚不去,为什么听说了勒戈夫来了就要求上甲班……依兰达若有所思地看了艾尔神官一眼,心中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这个勒戈夫,很重要? “那边船上的船长是不是大胡子哈利?” “是他。”依兰达微微眯起了眼,心中却反而升起了一丝兴奋,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借此机会一举复仇? “既然是臭名远扬的海盗,”艾尔神官微微一笑,“那么身为主的子女,我们理应与勒戈夫一并为民除害。” 依兰达不小心膝盖中了一箭,在心中忿忿吐槽。 其实你是怕被抢功劳吧……不愧是教廷的人,满肚子全是黑的! “那个人,”艾尔神官准确地指向了安德鲁的方向,“才是决定这场战争节奏的关键点所在,托尼,去把他拿下。” “在付出可以承受代价的情况下。” 海盗船。 信号弹的灰烬扑簌簌落下,安德鲁却从头凉到了脚。 他只知道勒戈夫在左近,也是被马修神官逼得没有办法,这才硬着头皮上船来督战。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撞上了那个杀神! “快快快……”安德鲁紧张的连舌头都打结了,他简直是死死抓住大胡子的袖子,“快去把阿尔贝托神官和女海盗抓住!” “那边反抗很激烈,”大胡子哪会容得被这么一只鹅抓住?险些就要把他拽着领子扔出去,忍着脾气道,“现在是逆风,勒戈夫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会赶到,我们趁着现在先撤退,等有了机会再……”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安德鲁神官简直是尖叫了起来,“蠢货!勒戈夫和他一会和,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他们会一起去列支敦,勒戈夫绝对会护送阿尔贝托!要是他们跑了,你和你的哥哥这两个下等人,你们都死定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惹不起,打狗也要看主人,大胡子简直当场就要把安德鲁这条狗给扔下海去喂鱼! 可现在他只能忍住脾气,“我们这就去。” “没用的东西,”安德鲁骂骂咧咧恐吓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第13章 质疑 按照常规来说,遇到这种扎手的硬点子多半海盗们也就自认倒霉算了。可是暴怒的大胡子却在海盗们有逃的意愿之前将冷冰冰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没有抓到或者处死神官之前,所有人敢后退一步,统统扔下海喂鲨鱼!” 这一句话下来,谁还敢跑? 尤其是在勒姆号那边传来了援兵竟然是勒戈夫的消息之后,海盗船的气氛竟然一时间显得有些空前的低落起来。 没有人愿意和勒戈夫对上,众所周知,这位圣骑士身边的全是精英,他们只是来凑凑热闹捞点油水,可没想过真把命赔在这! 退缩的气氛在蔓延,海盗们逐渐开始缩手缩脚,消极怠工,打算敷衍的拖过去,谁让勒姆号也的确英勇善战不好对付呢…… 可大胡子当场就一刀砍掉了一个往后退的海盗的脑袋。 鲜血喷洒出来的时候,溅了周围所有人一脸,包括大胡子自己都被淋了一身,那海盗的头在甲板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之后,嘴还在张合,满脸的惊讶,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就这么被砍了脑袋。 “还有谁敢后退一步?这就是他的下场!” 大胡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鲜血还在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仿佛地狱里爬出的魔鬼,整个人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在他身边站的的安德鲁神官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主啊,保佑你的子民,他可从来没有想过杀人啊! 这群万恶的海盗,让他们下地狱去吧,您的子民是无辜的,他只是被迫上船,都是马修神官逼他的! 知道带不回去宝石或者神官自己都死定了的大胡子已经被彻底激起了杀心,目光扫过瘫在地上的安德鲁神官身上,后者一个激灵,两腿间湿了一片。 真是没用的东西,大胡子暗骂一声,当先举起了刀,“杀过去!活捉他们!” 总算他还没彻底失去了理智,知道不能喊出艾尔神官这个名字,只是含糊带过。 海盗们被绝了后路,一个个只能咬牙拼命,朝着勒姆号冲了过去,以求早早抓住神官好逃生! 一个个闪着寒光的铁钩死死钩住船体,一条条舢板从海盗船上搭伸过来,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勒姆号就像是被水蛭缠上的羚羊一般,死死被固定在了原处。 一个个海盗或揪着绳索或踩着舢板,不要命一般的冲过来。他们也看到了刚才信号弹升起的那一幕,知道对方的援军很快就能赶到! 在依兰达眼中,几乎是和当日梦魇号一模一样的情况重演,大胡子嚣张的身影和那一夜的爆炸声哭喊声重合……她死死抓住烛台,眼底也慢慢泛起了红色。 随着四艘船彻底被连接起来之后,风浪却更剧烈了起来,连带着船与船相互之间彼此带动着撞击也更加明显了一些。 船大小不一,互相撞击导致晃动的越发厉害,有好几个船边的水手都被红了眼的海盗趁着站立不稳的时候一把退下了海。 惨叫声让本就紧张的气氛越发可怖,勒姆号上的所有人脑子中的那根弦都绷紧了! 安德鲁惊恐的缩在甲板上,大胡子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大人,可是要一个不留?” “不不不不不……”安德鲁被吓得语无伦次,大胡子刚才杀人的场景把他吓得屎尿横流,现在连个囫囵字都说不出来。 废物……大胡子在心里冷笑一声,拎着刀朝着勒姆号上荡了过去。 “给我上!” 大胡子在追着一个水手追砍,那水手根本不是对手,被砍得浑身血肉模糊,依兰达从门缝中看到这一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知道当时梦魇号上的其他人,是不是也遭遇了这相同的一切? 她下意识从身后抄起烛台,差一点就要朝着大胡子冲了过去,可身后冷淡的声音将她的动作给冻住了。 “冷静。” 艾尔神官看着开始有些混乱的战局,微微眯起了眼。 “你觉得你能杀了他?” 他的声音如一盆冰水一般浇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给砸清醒了。 托尼已经悄悄朝着大胡子那艘船上摸过去了,为了确保安全,神官和依兰达现在都在舱室中,神官打发其余随从去辅助战斗,房间内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然,大家关心的都是神官的贞操……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翻腾的怒意硬生生压制下来,“你说的没错。” 艾尔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反而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伯纳德小姐……” 艾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有些心烦意乱的依兰达打断,“叫我依兰达吧。” 她转过身来,眼睛亮得可怕,“艾尔大人,有什么我能做的?” 依兰达根本不介意自己的目的被人看出来,她只发现,现在是一个最好的除掉大胡子报仇的机会! 阿尔贝托在教廷地位如此之特殊,光看勒姆号的配置就知道肯定不差,而且从在安倍里港此人狡兔三窟的习性来看也肯定是不会吃亏的人。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折在小小海盗船的暗算之上? 艾尔看着她,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依兰达,你让我很意外。” “想必您已经看出来,我是一定要杀掉大胡子为亲人报仇了?”依兰达挺直了脊柱,“我这种您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的小人物,之所以将我带上船来,想必是我还有那么一点用处?” 她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请不要对我说什么主爱世人,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主展露过半点仁慈,或许,那仁慈仅仅针对于权贵?” “我的父亲的死,我的朋友们的死……”依兰达复又昂起头,“虽然在你们看来,这是在赎罪,可是,如果不是这世道让我们只能当海盗才能活下去,谁愿意死无全尸?” 依兰达说着说着情绪反而越发平静了下来,“总之,像我这种小人物能活下来都要全亏您的恩赐,现在再来提出要求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可是,这件事与您也有关系,请听我说完。” 银发的神官挑了挑眉,“你不是已经在说了?” 依兰达压下想要掀桌的冲动,咬牙道:“……您在安倍里港口想来也应该察觉到了,这座城市已经逐渐脱离了教廷的控制,否则也不会有人胆敢行刺于您。”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您的对手他的信仰或许并不那么纯粹,一个不纯粹的对手,是不配在教廷中生存下去的。” “伯纳德小姐,我并不认为这和除掉大胡子有任何关系。”神官淡淡道。 “您打算抓的是另外那个人吧,”依兰达道,“如果不杀掉大胡子,您怎么能平安的将他抓住?” “并不需要如此,”神官弯了弯唇角,“托尼肯定能找到机会把他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你看。”神官指了指海盗船的方向,“现在他们都在急着找你和我,如果把你推出去,海盗们会不会先来抓你,进而忽视掉对本船的防守?” 这是非常可能的,大胡子可能会想要抓活的艾尔神官,至于她,那不过是小小的附庸罢了。 依兰达忽然周身漫上了一股寒意,这不同于骑士流于表面的威胁,她知道,神官说的出就绝对做得到。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依兰达沉默了片刻,“或者说,为了除掉哈利,我需要做什么来交换?” 她现在没有任何依仗,哪怕知道艾尔就算留下了她也没安什么好心,可她除了接受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神官低低念诵了一句圣经。 依兰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脑海中似乎有一点灵光闪过,可很快却又失去了踪影。 看着她茫然的脸,神官叹了口气。 “主虽然仁慈,可对于罪人却也从不手软,尤其是异教徒。” 依兰达骤然灵光一闪,可随即连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可思议,“您的意思是……” 神官只是微笑的看着她,没有再说一个字。 所以说……要一口咬死艾尔神官的对手是混于教廷中的异教徒,窃取伯爵夫人的眼泪乃是异教徒的示威,甚至连安倍里,说不定都逃不开干系。 异教徒所占领的城市……暮晓之晨光一旦动起手来,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致命。 依兰达只觉得口中发苦,因为这都可以看做只是她自己的认知,艾尔神官说的完全符合教义。 也就是说,他始终高洁而无可指摘,即便上了宗教审判庭也不能说这句话有半点错误。 真正错误的,都是那些理解错误的人罢了……主是不会有任何错误的。 依兰达低下头,单膝跪地,“请您接受我的效忠。” 这是生性向往自由的海盗所能做出的最大许诺。 神官看了她一眼,单身抚在了她的头顶,银色的长发倾泻而下,没来由带上了些神圣和禁欲混杂的意味,却让人没来由更想揭开那身圣洁的外衣,替他染上旁的颜色。 “主会宽恕他的每一个子女。”   ☆、第14章 捆绑 海盗们占据了上风。 很显然,在安德鲁使出杀招之后众海盗都知道如果抓不到神官的话自己也绝对不会有活路,也知道勒戈夫就在左近,下起手来简直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自己死还是他人死,这根本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即便特鲁斯船长已经竭尽全力,可接近三比一的对抗比例,对方还是穷凶极恶的海盗,终归还是出现了几条漏网之鱼。 海盗们像蝗虫一样分成几个小队,在勒姆号上四处搜索,水手们虽然依然在坚持反抗,可人毕竟不是机器,抵抗久了体力不支,当场就被砍死了好几个,鲜血流了一地,被剁烂的心肝肚肠满地都是。 好端端的教廷船只,转眼间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大胡子当先率众突破了阻拦,手起刀落,把一个水手活生生砍成三段,那水手被分尸的时候人还是活的,惨叫声整艘船都能听见,登时把原本因为勒戈夫在左近而调动起的战意活生生浇熄了下去。 那叫声太过凄惨,有水手甚至吓得手中刀都掉在了地上,根本不敢和海盗们正面相拼。 特鲁斯船长的整个后背都被他自己的冷汗湿透了,他知道,只要没了勇气,那么他们整船人很快就会像安倍离港口外不知多少艘商船一样,成为海上的亡灵。 “你们想死吗?”特鲁斯船长大声咆哮道,“想死就放下你们手上的刀!像个娘们一样被他们砍成肉酱!” “勒戈夫大人很快就会赶来,你们是愿意被砍成几段扔下海喂鱼,还是愿意跟着我一起好好的回去看老婆孩子!” “如果我们死在这,”船长的手因为短时间内频繁劈砍和招架用力过度而有些颤抖,他咬着牙继续高高举起刀,用力挥动了一下,“如果艾尔大人死在这里,我们都会成为罪人!我们的妻儿都会因此而成为最低贱的奴隶!” “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任何一个人有了意外,我都会为他照顾家人!决不食言!” 船长用力握住手中的刀,深吸了一口气,“兄弟们,给我冲!” 但凡是人都会有软肋,这些常年在海上奔波的,软肋无非就是自己的家人和相好,安德鲁把大胡子等人逼上了绝路,特鲁斯船长又何尝不是把最坏的下场抖落了出来。 原本有些退缩的水手们红着眼睛举起了手上的刀,“向主起誓,誓死保卫艾尔大人!” 一番血战之后,大胡子率众杀出一条血路,朝着船舱奔去! “快!拦住他……” 特鲁斯船长大急,下意识转身朝着大胡子的方向追过去,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他下意识低下头,低头看着当胸穿过的一把大刀,不敢相信地回过头。 一个海盗正往后抽着刀,大刀和胸骨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显然是刚才瞅着空当捅进来的,没想到刀被骨头卡出了,怎么拔都拔不出来,整张脸都成了惨白色。 大胡子交代,特鲁斯船长是这群人的主心骨,如果不把他除掉,勒姆号绝对没那么好拿下。 水手们见到船长被捅了一刀,所有人眼睛都红了,也不管手头的对手了,能分出身来的都朝着那个海盗身上狠狠的砍过去。 那海盗根本无法反抗,转眼间就被砍了十数刀,显然是不活了。 特鲁斯船长踉踉跄跄地往后倒了几步,坐在了地上,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他想开口说话,可口中很快就被喷出鲜血,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船长!” 水手们被悲痛冲昏了头脑,发疯一般朝船长的方向冲过来,可却被老船长微微抬起的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鲜血倒灌入肺部,眼前一阵阵发黑,特鲁斯颤抖着指向船舱的方向,就这么倒了下去。 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特鲁斯船长为人善良厚道,对水手们更是关怀备至,在勒姆号上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这下水手们全都疯了,后来还是大副咆哮了一声,“你们都想违抗船长的意思吗!快去保护艾尔神官!” 水手们爆发出了空前的战斗力,砍瓜切菜般砍掉了阻拦的海盗,朝着大胡子窜入的方向冲了过去! 船舱内。 有液体顺着木板滴落下来,依兰达的脸上被滴上了几滴,那液体还是温热的,带着些古怪的腥气。 女海盗登时觉得有些古怪,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借着昏黄的烛光看了看,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是血,外面出了什么事?” “估计是海盗们狗急跳墙,已经杀到船上来了。”艾尔神官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面上有了忧色,“希望特鲁斯船长他们没事。” 依兰达摇了摇头,“他们短时间内应该找不到这里。” “可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艾尔叹了口气,“不知道托尼他们抓到安德鲁没有,勒戈夫的信号一来,那群海盗肯定会发疯。” 这其实再正常不过,艾尔神官不谙海战,对于这种情况也实在摸不准情况,这样一来,依兰达反而对于他刚才命令托尼去抓安德鲁的举动理解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应该没事的,那傻……托尼应该能迅速把人抓回来,毕竟海盗在全力进攻这边。” “但愿如此。”神官抬头看着天花板,面有忧色。 为了确保安全,在托尼被派出去之后,她和艾尔神官就都躲藏进了船舱中,甚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躲进了客舱下的密室当中。 如果不是对于船体格外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这里,而只有船长知道更加保证了隐蔽性……当然,现在特鲁斯船长已经死了,就更没人知道了。 头上的天花板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而又节奏的敲击声,依兰达对这种信号有些陌生,下意识看向艾尔,只见神官侧耳倾听了片刻,脸色彻底变了。 “危险,不要出来。” 依兰达眼睁睁的看着神官起身,“你要做什么?” “出去。”神官平静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伯纳德小姐,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我不会告诉他们你的去向。” “你出去能做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杀。” 神官的举动让依兰达有些啼笑皆非,她是海上长大的,见惯了海盗之间的斩尾保命,艾尔之前在安倍里的举动也让她相信此人是一个心机深沉之辈,可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天真? 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才是她心中教廷之人应有的举动,虽然天真,可是却让人有些感动。 当然,只有一点点! 依兰达一边面无表情地从身后摸出一卷绳子,这里罕少使用,本就准备了些求生的东西,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大人。” 神官闻声回头,后颈登时遭到了重重一击,他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就这么歪倒了下去。 依兰达甩了甩手,在心中暗暗抱怨……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找准受力点又不要让他晕很久很难啊喂! 常年绑肉票的经验发挥了作用,捆好之后没多久,神官就幽幽醒转了过来,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也算他精神素质过硬,竟然没当场发作。 “伯纳德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依兰达叹了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下,“我现在的姓名全挂在你身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出去送死。” “你现在出去,不过是方便他们在勒戈夫赶到之前把我们抓走罢了。” “该死的已经都死了,你现在出去,他们的牺牲就全成了白费。” 她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没有把握说服你,而且我肯定打不过你,所以就只好抱歉了,神官大人。” 猩红玫瑰的决断性在她尚且是只羽翼未丰的雏鸟时就已经初见雏形。 艾尔的表情很古怪,想必是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个女人放倒,他沉默了片刻,“你放开我,我保证不出去。” 依兰达摇了摇头,“既然说勒戈夫快来了,所以为了避免您一时冲动,还是劳你在这多待会吧。” “你……” 神官白皙的面上有了丝恼怒的薄红,“你就不怕等勒戈夫来了之后我让人把你扔下去?” “等到那时候恐怕就晚了吧。”依兰达虽然冒失,可却绝对不傻,“现在我难道不是您和安倍里的那一位较劲的筹码?” 少女修长的手指按在神官的唇上,微笑道,“请您放心,您后来一定会感谢我的。”   ☆、第15章 意外 特鲁斯船长的拖延起了效果,海盗们虽然暂时突破了水手们的拼死抵抗,冲入了船舱,可同时也给了水手们瓮中捉鳖的可能性。 就算明知道这是拿命去填,可是他们也没有了别的选择,一部分海盗不得不选择在船舱入口抵抗疯狂进攻的水手,而大胡子则带着一队人马红着眼开始在船舱内一间间舱室搜索。 “滚出来!” “你们逃不掉的!” …… 听着一间间房门被暴力地踹开,再听得外面传来的声声惨叫,即便估摸着艾尔神官多半有自保技巧,可是依兰达依旧忍不住变了脸色。 “外面的情况看起来不妙啊……” “托尼应该快赶回来支援了。”银发的神官镇定地坐在椅子上,如果无视周身的五花大绑外,在昏暗的烛光中当真美貌如神祗。 依兰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早有安排?” 神官矢口否认,“我连你的突然袭击都没想到,怎么会有安排?” 依兰达:“那倒也是,你的防备心也就比得上一头羊。” 艾尔∠誈阿尔贝托:“……” 特鲁斯船长那一群人依兰达虽然接触不多,可也看得出来是一群热心人,不然也不会看见在海上漂着的她的时候张罗来救。 可是自从梦魇号因为最信任的人背叛而遇难之后,她整个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以前有多天真无邪,现在就有多罪孽深重。 她身上背负着的那么多条因她而死的人命,如果现在就死了,以后又有谁能为他们报仇雪恨? 所以……也只能牺牲无辜的特鲁斯船长了,哪怕现在知道只要把艾尔神官放出去或许能留下他们一两条性命。 对不起。 “托尼他们能打赢么……” 依兰达没话找话地问神官,后者倒是当真好涵养,一直到这会都没跟她翻脸,可他那近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却让依兰达本能地觉得不妙,甚至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为了自我催眠,她下意识挺直了胸膛,“一定可以的!” “……不好说,”神官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托尼一直都只接受了教廷的培训,可是说起来和人对战……未必能占上风。” 更何况还是穷凶极恶的海盗。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半晌过后,依兰达硬着头皮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不去救特鲁斯船长?” 神官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依兰达叹了一口气,抓了抓头皮,脚在木板上来回蹭,这是她内心焦躁时的小动作,“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是我没办法。” “如果我死了……就没人替他们复仇了。” 神官湛蓝色的眸子内里仿佛藏着深不可测的黑洞,让人觉得内心的一切秘密都无从遁形。 他其实没想到,依兰达会这么诚实的把内心的打算说出来。这是根本将自己坦陈给她看的效忠,不得不说……她的这个举动有效地缓解了神官的怒火。 毕竟没有人喜欢所谓的效忠只是一个虚假的幌子,还是建立在另有所图的基础上。而且神官相当确定,依兰达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底。 “伯纳德小姐,之前我曾经说过要带你走,现在看来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神官声音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依兰达如堕冰窟。 她没有辩解,也无法辩解,只能低下头,接受来自于神官的审判。因为就算她自己是船长,对于依兰达这种显然的不安定分子也不会接受她继续留在船上。 神官顿了顿,“等托尼回来,再决定你的去留。” 依兰达本来已经决定坐以待毙,甚至还悲观地研究了一会如果能成功跳海,游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没想到此时竟然来了这么一个死缓,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说什么?” 在艾尔神官再次开口前,依兰达登时整个人都活了起来,立马跳起来,“您放心,以后一定您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无二话!” 很多年后,为这句话付出惨重代价的猩红玫瑰一回想起来当年的青涩简直要泪流满面……太天真,真是太天真。 为了表忠心,依兰达登时狗腿地伸手去拍了拍神官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来在神官略有些尴尬的拒绝中才发现……自己似乎有极大的占便宜之嫌。 尤其在神官带着些薄怒的微红脸色中,依兰达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收回来,“抱……抱歉。” 神官:“……” 幸亏特鲁斯船长的拼死抵抗分散了一部分火力,托尼安排身边几个人都去支援水手们,自己孤身上了大胡子的船,也亏得他当真身手过硬,居然真的把安德鲁敲晕了死猪一般扛了回来。 与此同时,船舱内他的神官大人也正在遭遇相同的待遇,不得不说,历史总是具有相同的重复性。 安德鲁神官之前被吓得屎尿失禁,就算是托尼都忍不住嫌弃他,找了个麻绳猪仔一样捆住,幸亏他骑士的美德还在,总没有拿同仁挡刀的习惯,这才让安德鲁没有在被掳回来的路上生生被捅成马蜂窝。 可饶是这样,刀枪无眼,安德鲁身上也多了不少伤痕,被劫中途其实他醒过一次,可一睁眼立马就又被冲着他捅来的刀给吓尿了,淅淅沥沥洒了一木板,当真是托尼人厚道才没一顺手把他给扔海里去。 太不像个男人了! 因为安德鲁刚才在船上放的狠话,大胡子其实真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对于这样一个狗仗人势,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顺心还会反咬他们一口的人……海盗们可不是什么善茬。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胡子根本没安排人保护安德鲁神官,这也就更方便了托尼动手绑人,可饶是如此,托尼回到勒姆号上的时候,战火也已经集中到了船舱。 托尼虽然单纯,可并不傻,瞧着安德鲁没人保护,心里也把大胡子的想法猜到了大半,知道如果眼下直接把人拎过去就是送去当活靶子,大胡子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干掉安德鲁顺便还一口咬死是他所为,倒还不如留下来藏好更有用。 可是藏到哪呢? 托尼打定了主意之后就开始四处找隐藏的地方,可这不看还好,一跳上船就看见了帆布下露出来的熟悉的靴子,当时心就沉了下去,当他把帆布掀起看见特鲁斯船长死不瞑目的双眼时,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到了极限。 他粗鲁的把安德鲁拎过来塞进帆布,再拿一团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安德鲁被这么一折腾幽幽睁开眼,没想到竟然和一双圆睁着的私人眼对了个正着,二话不说翻着白眼又晕了过去。 水手们这是打算把自己的老船长带回去好好安葬,这是特意把船长的尸体被珍而重之的拖到一边拿帆布盖好。 可没想到自家老船长竟然还有这个功效。 以守住船舱为目的的攻坚战进行的无比激烈,托尼刚藏好人,打算去营救自家亲爱的神官大人。 有了托尼的加入,水手们登时有了主心骨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他喊着。 “托尼大人,请带领我们保护艾尔大人!” “要为特鲁斯船长报仇!” …… 托尼:“……好,好的!” 只可怜托尼向来的终身志愿不过是跟在艾尔神官身后当跟班,何时竟然如此被寄予众望推上前台? 一时间连腿肚子都有些下意识的打颤。 船舱里。 依兰达听见头上托尼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险些没捶地大笑出生。 不过这也充分证明这船舱隔音不怎么样,幸亏她还记得现在的形势,压低了声音笑道,“您的骑士真是太可爱了。” 艾尔神官看了她一眼,“至少他忠诚,不会害人。” 依兰达登时觉得自己的膝盖成了刺猬。 不过神官这语气有松动啊……女海盗微微眯起眼,这可是他的心腹骑士,难不成还真不心疼?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神官没要求特鲁斯他们加速行驶,恐怕现在勒姆号早就已经离开了安倍里的范围,又或者他根本直接请求教廷的援助,那么压根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为什么呢? 外头喊打喊杀,里头的俩人倒是有些穷极无聊,依兰达甚至开始掰起了手指,迫切地希望救星到来。 “勒戈夫大人快到了么?”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来,依兰达登时咕噜噜像个球一样被震飞到了半空,连带着椅子上的艾尔神官滚作了一处。 滚动中又是一震,依兰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嘴离大陆男神的越来越近,甚至连自己的倒影在对方的眼中也越来越大……最后一声闷响,两人同时闷哼一声,都感觉到了满口的血腥味以及隐约松动的门牙。 “他来了。”这一撞终于将神官的冷静撞坍塌了一脚,忍着剧痛咬牙切齿挤出了三个字。   ☆、第16章 变故 当舱板被揭开的时候,映入当先一人眼帘的就是五花大绑的神官和女海盗滚作一处的情景……不不,应该是大陆男神被女海盗非礼的场景。 “你们都出去。”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淡,仿佛沉积多年的寒冰。 后头跟着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勒戈夫的威信从来不容置疑,后面的人互相看了看,一个跟着一个像仓鼠一样倒退了出去。 “艾尔大人呢?大人怎么样!” 反倒是被挤在后头的托尼成了打乱仓鼠队伍的唯一一只逆贼,着急上火的朝里头钻,只挤得本来就不那么宽敞的船舱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后来还是前面的人气急败坏告知是勒戈夫的命令,这才让可怜巴巴的小骑士安生了下来。 可还是探头探脑,满脸不放心。 待到人都退出去之后,勒戈夫这才沉声命令道,“离阿尔贝托神官远一点。” 她也想远一点啊,这会嘴还在疼呢……剧痛之下根本毫无旖旎之意,更对自己竟然非礼了大陆男神这一空前的成就毫无自觉。 她刚欲哭无泪的爬起来,却被那声音喝止住,“站起来,走到墙角去,面朝墙把手举起来。” 还怕她再非礼艾尔神官不成?依兰达暗暗腹诽,可还是乖乖的按照要求做了。 彼时她还不知道,猩红玫瑰从初见时就对暮晓之晨光图谋不轨的传闻,从这一刻缓缓拉开序幕。 男人跳下来,落在地上的声音却十分轻盈。 “阿尔贝托神官,你没事吧。” 艾尔刚才被依兰达突然袭击,只觉得满口都是血腥味,在这种最狼狈的时候见到教廷最墨守成规的秩序守护者,心情可想而知。 “感谢主的恩赐,让我在最危难的时候见到了您。”神官露出一个微笑,即便嘴唇有着令人怀疑的齿痕,可依旧无损他看起来的圣洁。 主的宠儿。 勒戈夫弯下腰替艾尔神官解开身上的绳子,他视力极佳,通过外头透进来的天光,一眼就看见了神官侧颈的青紫,登时皱起了眉。 “是她袭击的你。” 这里一共只有两个人,他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依兰达趴在以美貌闻名的神官身上上下其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依兰达只觉得背后两道冷飕飕的目光,让她浑身上下都下意识微微打颤……那是真正从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女海盗如依兰达,还生嫩着呢。 绳子一松,神官只觉得浑身都绑的酸麻,如果不是多年注意形象的习惯在强撑着他,说不定当时就要软倒在地上。 前面也说了依兰达不太专业,捆起人来自然血液异常的不流通,艾尔神官没就地坐倒已经是他身体素质不错的结果了。 这样一来,第一时间自然没办法回答问题,更别说恐怕一开口冒出的绝对就是□□,这是神官万万无法忍受的! 没有听到神官的回答,再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这落在勒戈夫的眼中,自然也就成了是神官遭受了亵渎,可是又碍于神职人员的身份不好公诸于世。 “我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啊……背朝着两人的依兰达根本不知道情况已经发展成了什么模样,提心吊胆的关心着身后的动静, 她只知道勒戈夫身份不一般,连艾尔神官都要看他的脸色,之前神官还说托尼回来会考虑他的去留,这一位要是有了什么决定那是不是她就结局已定了? 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依兰达登时连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就想回头,可还没来得及动,脖子上登时感到了一阵轻微的刺痛,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凉。 勒戈夫拔出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慢着!” 眼看重要证人就要血溅五步,艾尔神官终于不得不出来阻止,可刚才那一幕终究有些尴尬,神官最后还是开了口。 依兰达只觉得腿都有些发软,她不敢想象如果刚才艾尔没有开口,勒戈夫会不会为了维护教廷的名誉将其绞杀。 暮晓之晨光,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教廷的期望,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被折辱的! 勒戈夫的剑稳稳地横在依兰达脖子上,闻声看向艾尔神官,只苦了依兰达,动又不敢动,只好高高举起两只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敌意。 “她是受害者,大胡子受人指使抢劫了他们的船,说伯爵夫人的眼泪在她身上,如果我没有救她的话,她恐怕已经死在了安倍里。” 艾尔神官说话只挑对自己有用的说的功底简直是炉火纯青,这些话里头一个字都没有掺假,可是听起来依兰达却从了罪有应得变成了受害者。 可勒戈夫的神色依旧没有放松,身为圣骑士中的翘楚,他自然不会是因为这么三言两语就信了他人的话。 “刚才我看到她趴在你身上。” 总算骑士还留了几分面子,没说神官被一个女人强吻,艾尔神官的脸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气的。 “那是刚才的撞击,伯纳德小姐并没有对我不敬。” 教廷中人虽然也不是句句真话,可这种事情倒真没必要作假,尤其还在双方颜值不在一个数量级的情况下。 勒戈夫点了点头,将剑收了起来,“抱歉,转过来吧。” 依兰达:“……” 察觉到剑从脖子上移开,依兰达这才转过身来,当看清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时,女海盗在心中欣喜地表示和她预计的差别不太大。 ……所以你到底在开心个什么劲? 勒戈夫身材高大,艾尔神官已经算是高的了,两人站在一起,圣骑士团长竟然还要再高出半个头来,倒是衬得艾尔格外的纤细。 但是……如果两人站在一起,神官的气势却半点不弱、 “伯纳德小姐,抱歉。” 没想到竟然会得到来自于教廷大人物的道歉,依兰达有些愕然,可随机就反应了过来,忠实的出演了她应该有的受害者角色反应。 “没、没没关系。” 话音未落,依兰达接到艾尔神官的目光,演的太过了! “特鲁斯船长已经遇害,”勒戈夫道,“我们……” 他的目光在艾尔神官身上过了一下,确认爱洁的神官早就将周身打理清洁之后,这才对艾尔点了点头,“我们出去吧。” “有劳了。” “至于伯纳德小姐,”勒戈夫总算没忘还有这么个麻烦精在,“请您继续留在船舱内,等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我们会接您出来。” “并送来衣服。” 依兰达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出船舱,再毫不留恋地合上舱板,压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喂!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致啊!不是说了我是受害人吗!!! 苦逼的女海盗打量了一下四周,借着微弱的烛光四处摸索了片刻,刚才艾尔神官在,她不好大张旗鼓的检查。 其实经验丰富的话,从船体的情况就能判断出船只将会受损的情况……恐怕这里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大胡子的战力了。 刚才那声巨响明显是炮击,可是这边舱板却又没有明显的损坏,船体也没有倾斜……所以那是勒戈夫的船攻击了大胡子,所以影响到被接舷战捆在一起的勒姆号? 所以……现在大胡子的船应该已经被勒戈夫收拾了。 不知道大胡子死了没有……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依兰达根本无法容许自己错过,脑中飞速运转了起来。 如果大胡子没死,那么怎样才能让教廷的人认为他必死而没有留下的价值? 她虽然对艾尔神官表示了效忠,可忠心这种东西,她又不是教徒,哪怕是食言而肥又能怎么样? 依兰达被关在船舱里依然在自行掰手指不提,勒戈夫和艾尔神官先后出了船舱,前者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艾尔神官。” “勒戈夫阁下。” 神官和骑士,原本应当是保护与被保护,忠诚与被效忠的对象,此时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谨慎。 “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 “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男人虽然英俊,但是不苟言笑。 他的面部线条凌厉有如刀刻,两道眉之间有浅浅的沟壑,深充分说明了这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人。 “陛下希望您能够尽快去列支敦国。” 艾尔神官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我在海上救了那位你刚才见过的小姐,为了送她才去了安倍里。” “这些海盗为何在明知道你就在左近的情况下竟然还胆敢来袭击勒姆号?”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方才还温柔可亲的艾尔神官冷凝了面色,“现在安倍里周边海域谁不知道你在奉命剿杀海盗,可是还出现了围猎勒姆号的情况。” “托尼还捉到了安德鲁神官……假设我可以认为,勒戈夫阁下您对于这次围猎是知情的?” 对于暮晓之晨光的指控,勒戈夫倒是没有任何惊慌,“艾尔神官多虑了,安德鲁神官一事,我会如实禀报教皇陛下。” 艾尔之所以为的也不过就是这句话,闻言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那就多谢阁下了。” “那个伯纳德小姐,我也会作为证人一并带走。” “不行。” 艾尔下意识反驳道,他还打算以依兰达和安德鲁共同置马修于死地,如果把依兰达交出去……他敢确定,这件事多半到安德鲁身上也就到此为止了。 教皇年纪大了,希望看见手下的人没那么多争斗,可红衣主教的位置只有那么几把,大主教则更少,权力巅峰的更是只有那一位。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教廷,内里又能有多干净? 勒戈夫沉默的看着艾尔,看他会给出怎样的解释。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既然说要做出处理,自然要把证人全部带走。 教皇虽然不愿意见到争斗,可却并不代表会坐视教廷威望旁落,低级神官和海盗沆瀣一气偷运贩卖简直再正常不过,这才是为什么勒戈夫身为骑士团团长亲自领命的意义之所在。 再锋利的宝刀也需要时不时开开刃,见了鲜血,这才能有杀气。 “我答应伯纳德小姐要将她护送至列支敦国,”艾尔神官垂下眼,曙光中面容精致如美玉,银色的长发被海风微微吹起,整个人看起来圣洁无比。 “她本来打算去安倍里港投奔亲人,可是没想到亲人已经全数死亡,而且还在安倍里遭遇了追杀。” “如果让她一个人留在安倍里,那么她必死无疑。” 神官简直是不假思索的将依兰达编造的借口拿来糊弄勒戈夫,要知道,他说的可和依兰达的漏洞百出的借口完全不一样,能在安倍里港口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屋的,他既然能够这么说,自然也就能够给依兰达一个相对应的身份。 至少目前他还要把依兰达带在身边,作为对马修的牵制,可不是要在自己身边放一个隐形炸弹。 而这其中的关键点则在于,勒戈夫是一个真正的骑士,可骑士精神中,却是一定要照顾女士的。 “这不符合规矩。” “安德鲁已经在你手上了,”艾尔神官停下脚步,“你觉得再带上一个她有什么必要?” 当然不能交出去,身份亲属都还没有安排好,牵制的证人还是跟在自己身边最放心……艾尔几乎可以肯定,教皇一定不会因此处理马修,那么马修为了自保,肯定也会除掉他身边的依兰达。 让他忌惮,这也就够了。 “或者这样,”艾尔神官当先走了出去,在此之前留下了一句话,“或者你要是觉得不放心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列支敦国。” “至于处理结果,自然由你呈交给教皇陛下。” 勒戈夫沉默了片刻,同样走了出去。 明明是坑蒙拐骗一个强力打手保驾护航,还要说成是替人着想,更别提把勒戈夫给限制在船上,更方便给依兰达毫无后顾之忧的解决问题。 这位骑士团团长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人,虽然特鲁斯船长的死导致了勒姆号一段时间的没有主心骨,可是骑士团的船只还在,所以安全只会更有保障。 这才是高岭之花装x的最高境界, 两位大佬先后走出来,外面无论是圣骑士还是水手都松了口气。 毕竟艾尔神官名声极佳,就算是教廷骑士团中诸人对他印象都不错,自然也希望他平安……虽然现在大陆上暂且不显,可是教廷声望大大不如以前这已经成为不可回避的现实。 ……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针对教廷船只的海盗横行? “大人!” 见到艾尔神官出来,最激动的是托尼,像一条欢快的田园犬一般奔到神官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可目光却在落到神官唇上可疑的红肿时僵住了。 这……牙印怎么看都不像是大人自己咬的。 “安德鲁神官呢?” 知道托尼在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脑筋短路,艾尔神官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可却不忘在“神官”二字上加重了音调。 向来头脑只能处理单进程的骑士闻言愣了愣,拍着脑袋挤开人群,不一会就把吓得屎尿失禁的安德鲁神官给拖了过来。 安德鲁神官所过之处众人皆捂着鼻子……可谓鬼神暂避。 勒戈夫是唯一一个面不改色的人,低头看了看在地上一滩烂泥般的安德鲁,沉声命令道,“把他先带到一边。” 教廷的神官毕竟和海盗们不同,总要给他留下一点颜面。就算是教廷,也不是在什么人面前都能处理自己人的。 即便是主,不也是有所偏爱? 勒戈夫和艾尔达成了短暂的共识,前者自去处理海盗等一应事务不提,这边艾尔神官也要负责处理因为特鲁斯船长的死导致的勒姆号失了主心骨之事。 骑士们被勒戈夫带走了,刚才还热血上头的水手们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勒姆号上到处都是喷溅上去的鲜血,袍泽的残肢断臂,脏器和着污血被踩成一地的肉泥……真正的人间炼狱。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一个水手开始嚎啕大哭,接下来悲观的情绪似乎开始传染,一个个大男人们哭的声嘶力竭,甚至连气都喘不上来。他们的情绪在老船长的尸体被抬上来之后被激发到了极致…… 他们虽然是水手,把姓名交托给不确定的茫茫大海,可他们同样是人,有惧怕,有担忧,更有畏惧…… 谁没有家室的牵挂,谁没有对自身性命的珍惜,谁没有对未来的期待,谁没有对生死的恐惧……就像依兰达说过的那样,但凡是能有别的生路,谁又会来做海盗呢? 依兰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大男人哇哇大哭的模样,紧接着,看到的就是地上特鲁姆船长的尸体。 水手们哭的正伤心,忽然听到旁边“哇”的一声,刚出来的依兰达也哭了。 水手甲:“……” 水手乙:“……” 水手众:……她哭什么? 依兰达这边倒是真的伤心,她的梦魇号才分崩离析了没多久,一群看着她长大的海盗们都死于非命,接下来好不容易在海上漂流三天得救了吧,以为回了老巢安倍里能看到几个活人,没想到活人没看到反而在酒馆让以为是熟人实则是内奸给卖了,扯下项链扔出去脱了身,得了艾尔神官的首肯上船了,结果又遭遇了大胡子的再次追杀…… 她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眼下看到近乎是一样的情形,如何不能触景伤情? 这神来一笔连艾尔神官都没料到,托尼和水手们对她的观感登时都好了不少,而那一边勒戈夫安排完了对海盗的一应处理工作,回来看见依兰达哭的如此伤心,表情也稍微有所软化。 “阁下,伯纳德小姐还需要再关起来吗?”一个骑士看了看那边的情况,硬着头皮问道。 “……算了。” 勒戈夫看了最后一眼,转身朝着自己的船上走了回去。可他没有注意到,对面艾尔神官看过来若有所思的眼神。   ☆、第17章 协议 安德鲁神官被交到了勒戈夫船上进行看守,虽然只有宗教审判所才有审判的权力,可这却并不影响骑士团的抓捕威慑力。 艾尔神官对此也自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这当中惴惴不安的恐怕唯独有依兰达了……虽然她那一哭为她难得的赢得了水手和托尼的善意,甚至后者还难得的不见到她是满是怀疑了…… 骑士托尼的逻辑极其简单,但凡是有同情心的多半不会是坏人。为此他还特意去为曾经怀疑依兰达做了祷告。 流不流眼泪信手拈来的依兰达:“……” 水手们对依兰达的印象好转,加上艾尔神官的有意无意放任,依兰达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生活待遇竟然意外好了不少。 那个之前满脸冰碴子的圣骑士团团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强制过来把她继续关着……不过依兰达向来乐天,最差不过把她再扔海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折腾了一宿的女海盗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太阳光直接照到脸上时才不情不愿地醒过来,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顺便在软绵绵的褥子里来回打了几个滚,这才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 可当她看清窗外的景色时,腿一软,下意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安倍里港口?” 她看到的正是她从小到大长大的安倍里港,甚至连港口上站着的城防官都一清二楚……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艾尔神官这是给她的最后的晚餐,这是打算把她给转手卖了? 女海盗同手同脚穿好衣服,然后小心翼翼推开门,探头探脑四处张望,连脚步落地的声音都格外轻。 她已经看好位置了,要是一会真要有人来抓她,她立马就从船上跳下去! 依兰达极为悲观的自我安慰:……反正连海上三天都飘过了,游到安倍里港口也死不了人! 至于港口那密密麻麻的人都已经被她自我安慰的忽视掉了。 眼看周围没人,依兰达拔腿就打算往外走,可走了还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托尼疑惑的声音,“伯纳德小姐,你打算去哪?” 怎么被这个瘟神逮住了……依兰达心中在默默流血,可面上还要做出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啊……托尼阁下有什么事?” 托尼看着她,没来由浑身起了阵阵寒意,“我、我不是阁下,伯纳德小姐……艾尔大人请你过去。” 依兰达登时觉得天旋地转,嘴里发苦,可心中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定要过去。” 看着依兰达如丧考妣的脸,托尼有些为难,可还是尽职尽责地履行了一只小忠犬的职责,“是的。” 依兰达这下彻底没了办法,只得留恋地看了一眼大海,一步三回头地朝着托尼指的方向走去。 噢忘了说了,托尼走在依兰达后面,彻底断了此人企图跳海逃生的念想。 走在船上,依兰达这才发现船飘在海面上纹丝不动,刚才看起来近在眼前的安倍里港口只是她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神官背着手站在船头,银发在背后被束成整齐的一束,侧脸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依兰达简直有些看呆了。 “伯纳德小姐。”艾尔神官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依兰达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她刚才觉得鼻子下面隐隐有发热的迹象,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摸之下登时暗自庆幸,幸好没流鼻血! “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刚才的绮念过去之后,依兰达很快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勒戈夫已经将安德鲁送去安倍里审判了,”艾尔顿了片刻,“下船前他特意让我问你,想不想回安倍里,他会保证你的安全。” 说实话,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诱惑……依兰达也不禁有些意动。 毕竟她自幼生长在安倍里,无论是做什么事都要更加的简单一些,更别提她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些像她一样侥幸被人救了,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有回来的水手们。 可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神官大人,我想知道,这次大胡子会被处置么?”依兰达垂下眼,先问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艾尔神官毫不意外,“哈利柯罗四处劫掠船只,手上鲜血累累,处以绞刑。” 依兰达这才知道原来臭名昭着的大胡子叫柯罗,她迟疑了片刻,“那么……他的哥哥呢?” “卡特柯罗纵弟行凶,为其提供庇护,同样判处绞刑。” 依兰达没有继续问,神官也没有继续说话,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问题。 女海盗抬起头,却从对方湛蓝色的眸子中看不到任何提示,那双眼睛平静的就像是无波无澜的圣水,可却没人敢看轻半分。 可这个选择,不是从她登上勒姆号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注定了么? 依兰达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还是跟着您了。” 她没有再问安德鲁神官的去向,更不会去问那位背后的大人物,他们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虽然莽撞可却并不笨,事情已经到了根本不是她这个层面的小人物能够了解的地步,现在被挂在绞刑架上的人是大胡子而不是她,这已经充分证明了她的幸运。 艾尔神官并不意外依兰达的选择,年轻的女海盗不是个蠢货,就算柯罗兄弟俩都已经被绞死,可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并没有受到惩处。 这种时候,身为直接造成马修神官势力损伤的依兰达,就算在安倍里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请问,勒戈夫阁下会在安倍里停留多久?” 依兰达左思又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即便艾尔神官问过了她的意向,可眼下离安倍里实在太近,天知道那个喜欢把人关在船舱里的恶棍骑士团团长会不会发什么神经! 很明显恶棍和神官的命令冲突的时候是听恶棍的! 当然还是走的越远越好! “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艾尔神官若有所思地看了依兰达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对勒戈夫阁下唯恐避之不及。” “我是想啊……”年轻的女海盗垂头丧气地用脚底蹭了蹭地面,轻声道,“我还以为您会把我送回安倍里。” “本来打算先看看附近哪适合跳海,可是托尼跟的太紧,所以没找到机会跳。” 神官:“……托尼?” 托尼:“……” 当勒戈夫从安倍里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依兰达一副侍女装扮跟在艾尔神官身后的样子,很显然穿惯了皮裤背心长靴的女海盗压根不习惯这些轻飘飘的裙子,连走路都有些不太自在,颇有些同手同脚的感觉。 “伯纳德小姐暂时跟着我们去列支敦国,”神官在骑士团团长露出疑问表情之前当先做了解释。 “她不适合再留在安倍里。” 依兰达竖起耳朵,裙摆小幅度拎了起来,裙摆下的脚也已经做好了随时能以脱缰的野狗一般的速度朝着海里跳下去! 只要勒戈夫一说抓她! 高大的骑士点了点头,“好。” 说完就不再停留,径直从几人身边走了开去。 就……就这么简单? 依兰达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让步,艾尔既不指望这件事追查到马修神官身上去,那么作为老教皇心腹的勒戈夫自然要投桃报李,依兰达就是这个让步。 既然上去了一趟安倍里,凭借勒戈夫的能耐,难道还真查不出来依兰达那如同破洞筛子一般的身世? 现在点了头,其实也就是在给艾尔神官时间收尾。   ☆、第18章 改造 其实一直到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依兰达依旧没什么真实感。而当她看见勒戈夫的舰队就跟在左近时,那种不真实感就更为强烈了。 要是放在哪怕是一周前,被这种船坚炮利的官方船只包围起来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噩梦,别说小心翼翼的护送了,不来个血流成河都对不起群众……现在可好,教廷的船只成了最有利的保障,非但所过之处连根海盗毛都没看见,就连这个季节最是嚣张的大白鲨都不见踪影。 传说猩红玫瑰对于鱼翅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她经常出没的海域简直等于鲨鱼的生命禁区,愣是硬生生把鲨鱼群的惯常活动地带逼离了数百海里,大抵误会就是从这会开始的…… 不过现在还是个苦逼的依兰达这会还是满心的坑爹感。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是在安倍里近海好不容易攒出一条属于自己小船意气风发的女海盗,还在带着一众大老爷们上演着最爱的劫掠大业,怎么一转眼不但自己的船被人给坑了,一干叔伯统统喂了鱼,好不容易装成贵族小姐回了安倍里,结果才回大本营酒馆就被追成一条田园犬,甚至还和大陆男神艾尔神官被迫合演了一出伪┠宫……虽然听起来挺划算,可事实上真是苦逼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当然,看到现在的情形她就更忧伤了。 海上的旅途堪称漫长而无聊,即便是从安倍里这种奥斯公国的边境港口前往列支敦国也要数月之久。 艾尔神官既然打算把依兰达带在身边,以他的行事缜密,自然不会再让依兰达这么大大咧咧跟个野丫头,说是有个商人家女儿的身份,可也得像个样子。 依兰达登时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 勒戈夫亲自带着船队护送艾尔神官等人前往列支敦国,心中未必没有防卫他们再生事端的想法。 毕竟一个小小的依兰达就已经搞掉了安德鲁神官,甚至再往上深挖很有可能能将更高级的神职人员挖出来……这都不是目前年纪已经大了的老教皇所愿意看到的。 可勒戈夫同样能理解为何艾尔要将依兰达带在身边,在他看来,依兰达留在安倍里也是死路一条,艾尔带上她,保住她一条性命,也是受主宠爱的子女应当表现的慈悲。 这件事看似荒谬,可放在勒戈夫身上并不难理解,他是真真正正蒙受骑士精神教育的代表,在他眼中,依兰达虽然过往的举动可憎,可毕竟是初犯,加上流落到现在这般境地和教廷也脱不开干系,既然艾尔神官愿意对她进行教化,那么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不至于出手相助,可是适当的装作看不见还是可行的。 如果说先前几日他还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保护艾尔神官的安全,顺便再看看依兰达是否图谋不轨,可看了几日都是依兰达在“刻苦学习”的情形之后,他也就自觉地减少了巡视次数,以方便双方都好操作。 事实上,善解人意到这种地步,简直能说得上教廷的代表了。 这船上估计最有文化的人除了艾尔神官就是圣骑士托尼了,因为有着先前勒戈夫看到的颇为引人误会的一幕存在,这老师之职自然在勒戈夫的暗示之下还是交给了“看起来更为安全”的托尼。 虽然艾尔神官对于圣骑士团团长如此执着地保护他的节操有些啼笑皆非,可还是尊重了他的好意。 这一下,倒霉的就成了托尼。 依兰达先前几日见着勒戈夫日日来巡查时还打叠了精神,时刻准备着应付这位教廷骑士团的团长。 毕竟艾尔神官已经承诺保住她这条小命,而托尼又只是艾尔的跟班,瞧着唯一能把她给弄死的就是勒戈夫,如何能不小心谨慎? 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位竟然不来了,依兰达本来就和托尼两个人对不到一块,她还坑过后者一道,兼之此人向来遇软则硬,遇硬则软,极为识时务会看脸色……这样一来,诚实可靠小青年托尼如何玩的过她? 见天被坑的一楞一楞的! 托尼被安排来教依兰达认字……没错,就是认字。 这年代虽然女人会认字的不多,可依兰达要扮演的是一个商人的独女,自然无论如何也是至少要粗粗懂一些的,这一下,可彻底难倒了依兰达。 让她辨认水纹风向,从太阳的角度来判断航向,甚至哪些货物更值钱,这都没问题,可是要她来认字,那就是真正的要了亲命了。 “伯纳德小姐,我们来检查一样你昨天学习的内容……” 这边托尼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发现自己的女学生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也亏得他耳聪目明,这才从厚厚的书本后面将人给提溜了出来。 “伯纳德小姐!”托尼加重了语气。 依兰达挠了挠下巴,将脸侧了个方向继续睡。 托尼:“……” 真要让他动手去打一位女士吧,他又做不到,可眼睁睁看着依兰达就这么藐视他吧,艾尔神官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不了这又让忠诚的小骑士心里过意不去。 其实过了这么久,托尼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安倍里那条花街那么偏远,为什么偏偏他就能那么巧的“误入”? 甚至还因为“误入”被人偷走了钱包,甚至还错过了和艾尔大人的相遇,这才招来了后续的一系列祸端。 他这分明是被人算计了! 托尼心中一直带着疙瘩,对依兰达也自然就没那么耐心细致,好言好语。依兰达打小在海盗里长大,性子野惯了,从来只服气比自己厉害的人,对手下败将托尼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这种蠢货,也配来教她? 两人相看两生厌,自然相处算不上愉快。 艾尔虎着脸把依兰达推醒,“伯纳德小姐,昨天教你的圣经第一页,请你念一遍。” 依兰达打了个哈欠,当做没听见。 眼下算是进入了非暴力不合作状态,依兰达又笃定不爱搭理托尼,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种幼稚的心态有多少是因为教她的人是托尼而不是神官。 是啊……神官那么温柔,为什么不是神官而是眼前这个二愣子? 她敢如此行事也并非全无依仗,她装傻充愣,可该学的却半个字也没少学。这其实也是在变相试探神官到底是真想教她,保她一命,还是只是做给勒戈夫看。 如果只是做戏,自然不会强迫她学点什么,那么到了列支敦国附近,恐怕她就要想办法跑路了。 可是如果是最好的一种情况,艾尔神官真打算把她带在身边……还是算了吧,她从小运气就差,可不会认为突然间就走了狗屎运。 海上的阳光向来灿烂无比,照在少女犹自带了些细细绒毛的脸上,就像一个饱满的水蜜桃。 依兰达眼线略长,睁大了倒是圆溜溜的,可若是细看起来,还是能看出是一条好看的上扬弧线。 托尼一时间竟然有些看愣了。 外头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浪花声,原本还趴在桌上假睡的依兰达骤然睁开眼,正和面前呆呆看着她的托尼对了个正着,依兰达倒是没什么,反而托尼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你,你……” 依兰达还没等他说完,兴高采烈地朝着外头喊了一声,“是不是遇到鲨鱼群了?我来!” 她边说边抬手一撑窗框,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从窗子上翻出去了不说,撩起的裙摆还被风吹起来糊了托尼一脸,把他还没说完的话彻底给拍回了肚子里! 米分……米分红色的? 可怜的小骑士整个人都不好了! 既然要把依兰达至少表面上改造成一个商人家女儿的模样,那么至少各色蓬蓬的精致长裙决计不能少。 依兰达是皮短裤小背心野惯了的,最多在身上罩个宽松的外套挡挡风,穿着裙子简直是难为了她。 这可不,跳过来的时候裙子在窗框上一钩,登时把她扯了个趔趄,大头朝下就这么栽了下去……水手们登时惊呼一片。 幸亏依兰达反应迅速身体轻,手往后抓住窗框用力一扳,硬是把重心给救了回来……只是随即传来的“刺啦”一声登时让她黑了脸。 又扯破一条裙子怎么破! 算了……反正都已经试探成这样了,想来艾尔神官也不会在意一条裙子的。 依兰达刻意忽视掉这起码是她扯烂的第五条裙子了,她才不会承认这么努力的扯坏裙子其实是为了达到无裙子可换从而可以自由穿裤装的目的。 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就算有心眼也远远到不了城府的地步,就是个小女孩心性。 “哪呢哪呢?” 依兰达兴高采烈从船边探出头,刚才那个动静她可熟悉了!那是遇到鲨鱼群的节奏! “那呢!”下面有水手吆喝着给她指出来。 鲨鱼可是个好东西,完整的鲨鱼皮价格高,至于鱼翅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按照依兰达他们这票人的话来说就是……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没滋没味的,贵族真是没法理解…… “让我来!”依兰达兴致勃勃的拎着裙子跳下来,中途还顺手抓住了一根垂下的缆绳,惊险地从一个水手头上飞过,稳稳地落在了船头上。 “身手不错啊!”一个刚才险些被依兰达的裙摆掀翻的水手赞扬道。 依兰达骄傲地一扬下巴,“那当然!” 他们见过的贵族小姐夫人们哪个不是娇滴滴的,生怕被晒黑又弄脏了裙摆,一般的女人又没依兰达这个身手。 那当然,一般船上女人都被视为灾厄,压根不让上船,上哪练出这一手猴子一样的能耐? 依兰达往下面看了过去,这一看,非但没有水手们预计的倒吸一口冷气,反而堪称是兴奋无比地瞪大了眼。。 水里面约莫有十来条黑尾真鲨,一眼看去,灰黑色的鱼背不时从海面下迅速游过,海面上不时有尖鳍划破洋面,带来满满的贪婪恶意。 被它们围攻的是一头母海豚,那海豚显然是怀孕了,行动远较平日里迟缓,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大霉才从自己的族群中被这群强盗给赶开,眼瞧着也没了什么力气,已经有鲨鱼开始蠢蠢欲动地准备袭击它了。 其实勒姆号上面载着教廷的人,一般是不主张杀戮的,可是这救怀孕的母海豚就不一样了。 这群黑尾真鲨也是贼胆包天,竟然为了一口吃的连命也不顾,就这么直接追到船队中来,这可有些不太对劲。 更何况,这种鲨鱼从来都只爱在晚上出没,白天可是它们睡觉的时候。 不过眼下已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一条体型较大的黑尾真鲨终于按捺不住,朝着那头母海豚就电一般游了过去,张开大嘴就要狠狠咬下! 依兰达从旁边抓过一把渔叉,用力朝着那条鲨鱼投掷了过去! 她的腕力可是能轻而易举投匕洞穿人头骨的,眼下十分臂力加上渔叉的尖利,几乎是毫无疑问地狠狠叉入滑腻的鲨鱼皮,死死钉在了鲨鱼背上! 那鲨鱼痛的一滚,血红色在海水中蔓延开来……鲨鱼群很显然被血腥味激起了凶性,也顾不上那条怀孕的海豚了,一个个张着泛着白光的利齿就朝着自己曾经的同伴狠狠咬了下去! 一时间,血浪翻腾,鲨鱼们彼此抢食同伴的血肉时同样会发生冲突,如果还有另一条倒霉蛋被咬伤,那么等着它的也是同样被分尸的下场。 那条怀孕的母海豚自然趁着鲨鱼们乱成一团的时候飞快游走了。 依兰达虽然有些惋惜于没有得到完整的鲨鱼皮,可很快就被水手们的赞扬给冲昏了头脑。 一个水手一巴掌拍到她肩上,“干得漂亮!” “那渔叉老莱姆斯都不一定瞄的准,依兰达你还真厉害!” “黑尾真鲨的皮可是出了名的又厚又滑!” …… 水手们的反应向来简单粗暴,更何况依兰达那一手渔叉当真是又快又准,有些哪怕是在海上待了数十年的老水手都未必有她的眼力和准头! 在这样几乎是整艘船的水手都在凑热闹的情况下,艾尔神官却走到了她身边,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她。 “依兰达,这就是你选择的人生?”   ☆、第19章 请教 原本还在水手们中尽情享受着熟悉的欢呼的女海盗忽然哑然了,那不是一种来自于上方的管制,甚至不是来自于被效忠者的建议。 神官只是平淡地问了句,你的人生,就这样了? 依兰达呆住了。 神官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摆了摆手,拒绝了托尼诚惶诚恐的请罪,一个人朝着船舱走了回去。 不知为何,依兰达从那背影中看到的是一种失望。 虽然还称不上浓重,但这已经足够让她彻底的心生寒意。 她的依仗无非是现在艾尔神官不打算放弃她,可看起来……似乎事实并非如此。 真正不能被放弃的人是她依兰达,而不是艾尔神官,很显然,神官并不打算对一个不思进取的女海盗投入太大的精力。 如果她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存在价值的话。 水手们都有些讪讪的,谁也没想到会把艾尔神官招过来。 就算再怎么想救海豚,可杀了这么多鲨鱼也不对的嘛……至少在教廷面前你得这么说。 何况艾尔神官在他们心中向来都是那么神圣不可侵犯,眼下被他这么说,恐怕依兰达心里也不好过吧。 “哎……没事,神官大度,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计较的。” 另一个水手给了刚才那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一肘子,“闭嘴!” 没看着人小姑娘脸都垮下来了么……不过这也正常,艾尔神官在贵妇小姐当中尤为受欢迎,少女心什么的,他们这些糙汉子就别参合啦! 水手们达成共识,一对对勾肩搭背的走了。 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唯一惊怒交加的人成了可怜的小骑士托尼,他惊恐地回过神来之后,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坑爹的伯纳德小姐竟然开始和船上的每一个水手都很熟,彼此之间亲热的喊着称兄道弟喊着依兰达,更可怕的是,竟然还敢喊阿尔贝托大人艾尔! 谁给她的胆子! 这件事看起来就这么过了么? 当然不! 当晚,胆大包天的女海盗摸进了神官的卧室。 艾尔神官的房间向来跟他的人一样,干净、整洁、井井有条,里面唯一称得上是享受的应该就是那张软绵绵的雕花大床。 没错,神官别的都能忍受,唯独睡觉这一项上从来都是精益求精。 可今天晚上,向来睡眠极佳的神官却在半夜忽然睁开了眼。而在他面前,则是一只缩头缩尾的翘尾巴鹌鹑。 依兰达双手合十,诚恳无比地低头认错,“艾尔,我错了。” 即便大陆男神向来不少被人夜袭的经历,后来也如是这般统统不得罪人的化解。可却也没想到在这艘小小的船上竟然也上演了这么一出? 亏得艾尔被夜袭经验丰富,在这种情况下首先第一时间注意的还是自己身上的睡袍是否整齐,头发有没有凌乱,死强迫症在确定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之后,这才看向了依兰达。 “依兰达小姐,你这么晚不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不成?” 潜台词:你丫赶紧打哪来死回哪去,明明托尼就在旁边房间睡的他是怎么让你摸进来的! 每一个装逼犯都是折翼的天使啊! “我是来向您道歉的。” “我保证好好向托尼学习再也不气他的再也不跟他对着干了保证好好学习您看之前教我的其实我都会我就是故意气他……” 依兰达其实只是担心明天一早起来艾尔神官就把她交给勒戈夫管教,这才半夜左思右想在床上烙了无数次煎饼,最后还是不放心,估摸着神官深夜看到她可能会因为想赶紧打发她走,进而方便她提出留下悔改的要求。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不带打个顿,真是深思熟虑。 “说完了?” 神官听完依兰达这一大串话倒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平静地挑了挑眉,询问依兰达的辩解是否结束。 依兰达这会才本能地觉得似乎不太好,下意识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朝后缓缓地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说、说完了。” “那就听我说。” 神官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下地。依兰达这才看清,原来神官连墨绿色的睡袍上都有着精致的刺绣,顺着藤蔓般隐约蔓延的刺绣一路往上,扣子一直扣到了颈部,充满了禁欲的意味。 再往上,就是那双平静的蓝眼睛。 “我之所以没有亲自教导你,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站在面前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神官带来的压迫感,那不是因为男女体格的差异,也不是他平日里看惯了的温和平静,而是一种真真正正来自于层面的压迫。 “安德鲁神官本来可以不必死,但是因为你存在,他就必须死。” 依兰达还在嘴硬,“难道不是因为勒戈夫不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我就要遵守的话,现在恐怕你早就已经喂了鲨鱼了。”艾尔神官嗤了一声,“托尼教你圣经,我可以保证他肯定尽职尽责,但是依兰达,你明明都已经学会了,为什么一定要故意和托尼对着干?” 神官的语气并没有责备,可依兰达却下意识有些尴尬,但她并没有否认。 “不要以为托尼只是我的骑士,你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可是……您并不是只打算让我当一个商人之女吧。” 神官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依兰达在这样的目光中只觉得压力山大,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请您教我真正有用的东西。” 话一旦出口,接下来的也就变得更顺畅了。 “如您所见,我最喜欢的事业依然是在海上,”她在原地转了个圈,听着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海洋的呼唤,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如此放松而惬意,“我从一出生就确定自己这辈子是为了海洋而生的。” “如果是在别的方面,我不能确定我能为您做些什么,甚至不能确定能够偿还您先后两次救了我性命的恩德。” “但是我可以确定,如果能让我回到海上,让我学会那些应该学会的东西,我能为您带来前所未有的回报!” 神官并未作出任何表态,依兰达却越说眼睛越亮,她是真心热爱大海,热爱这一片蔚蓝,热爱这变幻不定的广袤。 哪怕是死,也愿意死在这一片蓝色当中。 生而自由。 “那么在你看来,什么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神官并没有急着拒绝。 “如您所见,”依兰达极为光棍地摊了摊手,“我现在除了有海上的经验,噢还不那么靠谱之外,旁的统统一概不知。” “我想请您教我如何鉴定珠宝,如何判断对方的身份,甚至于……我想学习贵族谱系。” 直到说到最后的谱系的时候,神官才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微微挑了挑眉毛,“谱系?” “没错,”依兰达慎重了又慎重,终于将今晚她最大的依仗说了出来,“教廷中有人和海盗有勾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愿意为您打听此事,助您登上更高的位置。” 事实上,到了艾尔阿尔贝托这种被教廷拿出来做宣传的模板身份,说的好听是大陆男神,说的不好听则是被架空了的花瓶。 就算阿尔贝托家族实力不俗,可这些年来也没出现过一个真正接近教廷核心的人物,已经隐隐有了边缘化的迹象,这样一来,即便艾尔神官被这样派往各国迅游,可说起来依旧是家族的机会。 和教廷有关的,哪有什么真正干净的呢? “以主的名义,竟然在安倍里港口还有这样的事情?”神官一脸圣洁。 ……你就装吧,依兰达在心中暗暗吐槽,别忘了您老人家可在安倍里还有一整套小别墅呢。 一!整!套! 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安倍里! 当然后来见过世面的猩红玫瑰才终于肯小小的承认……那会在她看来寸土寸金的安倍里,后来看起来真的不比一间小茅草屋更值钱。 “那位马修大人……”依兰达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您那会在安倍里转了一圈,我也去了一趟我打听消息的渠道。” “据我所知,他每个月至少有一艘船要从安倍里走,只是城防官都□□掉了,这位大人就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走这条线了。” “不过开辟一条新线路,搭上关系可不容易,所以至少在短时间内,马修恐怕还是要继续经营安倍里。而他那条航线我很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指出一条包抄的路线!” 依兰达越说越得意,后来才发现……艾玛好像有点说过头了啊。 这可如何是好? 艾尔神官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主爱他的每一个子女,如果你真的一定要我来教你的话也未尝不可。” “但是这要看你的表现。” “你一个姑娘在我这里待太久了不好,”艾尔神官拉开了门,轻声唤了一句,“托尼。” 接下来依兰达就惊恐地看见托尼像一条把尾巴摇成风车一样的田园犬一般奔了出来,“大人!” “把依兰达送回自己的房间,她夜里做了噩梦害怕,我刚刚为她开解了一番。” 没想到竟然见到依兰达胆敢夜袭自家神官大人! 托尼的表情比依兰达还难看,“大人……” 虽然对这个说辞一百个不信,可至少在艾尔神官面前还是要装模作样的,“依兰达,走吧。” 门被无情的关上,当依兰达站在神官大人门外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和外头刮着的夜风一样萧瑟。 依兰达:……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不装逼会死么?   ☆、第20章 赌约 航程依然在继续。 有了勒戈夫的船队加持,周围如果说先前还有不知深浅的船只偶尔冒个头,到后来就压根看不见了。 一条原本满是各种暗桩的航线到头来居然比她衣兜里的铜板还干净,在安倍里周边海域从小厮混到大的依兰达都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个勒戈夫……到底有多厉害? “勒戈夫是圣骑士团的团长,一般的时候你可根本见不到他。” 依兰达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好正跟着艾尔神官课间休息一块儿站在甲板上吹海风,没想到竟然就这么顺口把问题给问了出来。 听到神官的回答的时候依兰达懊恼地简直想要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又自说自话念出来了呢。 不过依兰达向来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既然已经丢脸了,那就干脆问清楚好了。 “圣骑士团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一个总称?” “说是总称也没错,”艾尔神官耐心地对女海盗进行了科普,“圣骑士团实则有十二个团,勒戈夫率领的是其中的一支。” “那圣骑士团的大团长又叫什么?”依兰达只觉得无比坑爹,好端端一个圣骑士团原来还是个拼接货,这样一来……勒戈夫这个团长的含金量简直是掉了好几个档次。 “大骑士长。”艾尔神官看到依兰达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别以为圣骑士团十二团的团长很好当,教廷有那么多圣骑士,可是真正能进入骑士团的精英并不多,而能成为这些精英的团长就更不容易了。” “品德和能力兼备是必须的。” 当然,艾尔神官没说的是,如果要更进一步的话,家世和势力更加不可或缺。 “那他们的排序又是靠什么?”依兰达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勒戈夫又是排行多少呢?” “主爱世人,自然人人平等。” 神官微笑起来简直像天使,自带温和可亲光环满点,可是依兰达却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反驳道。 “如果人人平等那为什么你是神官我是海盗?” “为什么会有贵族和平民的区别?” “为什么有罪的人活在世上而无罪的人却早早死去?” “为什么……” 其实这是深植于每一个社会最底层之人心中一直的疑问。 为什么人和人生下来之间就有差别?为什么有人可以花天酒地而他们却甚至只是为了求填饱肚子都不可得? 为什么明明是恶贯满盈之人却总是子孙满堂能得善终,为什么明明良善之人却会早早死去? 有的不能自我救赎的便选择了信仰,认为这是主对他们生而带来原罪的磨练……可是更多的人却选择了放弃信仰。 连饭都吃不饱,谈什么信仰? 一只手温柔地搭上依兰达的头顶,神官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清泉,让人听了没来由的就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宁静。 “我主早早招他们回去,不教他们在这尘世间受苦。” “世俗富贵都不过是源自于主的考验,受的苦越多,将来回归天堂将会得到的关爱也更多。” “真正的富足充盈,永远都来源于人的内心。” 依兰达抬头看神官的眼睛,碧蓝色的眸子比大海更温柔,有那么一瞬间,女海盗只觉得自己仿佛要陷入进去,可很快,她就自己醒悟了出来。 如果真的教廷都像神官一般,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么多的争权夺利,为什么艾尔神官还会把她带在身边? 其实他说的只有一点是正确的,真正的富足充盈,永远源自于个人,而非任何外物。 如果神官知道居然是因为他这种神棍式的惯例科普带来了女海盗坚决要自立自强,遨游于大洋的决心……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边神官正在给依兰达科普,那边的骑士托尼心中满是森森的苦逼。 虽然后来艾尔针对此事对自家骑士进行了好一番安抚,可是依旧无法阻拦托尼对此自责万分。 说好的要由他来保护大人的贞操呢!竟然让那个女人半夜摸进了大人的房间,如果不是大人机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托尼在依兰达身上遭遇了滑铁卢,没想到竟然连累到艾尔神官亲自上场,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要怎么样才能把大人拯救出来呢? 他转头看了看和神官告别再和一票水手们嘻嘻哈哈去吃饭的依兰达,一时间只觉得压力更大了。 这个女人…… 神官并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古董,应当说,他还是给了依兰达相当大的自由,而这自由,就包括在学习时间之外她和水手的自由交流。 其实艾尔神官只是因为美貌名声卓着,这才被教廷派来做可有可无的巡视……可是在依兰达这等底层平民眼中,简直已经到了无比高大上的地步。 可教廷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为了维持光鲜的形象,给神官提供的船只也不会太差,这也就代表,勒姆号上当真是一群经验丰富的老水手。 依兰达这种在海上长大的小姑娘,又是豪爽的性子,加上还长得漂亮有能耐,简直是迅速就和水手们打成了一片。 艾尔神官还没说什么,倒是托尼得到了来自于勒戈夫的暗示。 依兰达和水手们太近了。 不管是作为一个海盗而言还是作为一个人质而言,这都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托尼自然是不能让艾尔为难的,因而挺胸决定由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当天下午晚饭后,依兰达正和水手们混在一处,兴致勃勃地学着一个据说是由一个水手刚研究出来的最新式的水手结,那边托尼就出现了。 “伯纳德小姐,请你出来一下。” 忘了说了,这艘船上除了托尼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称呼都是依兰达,唯独这位骑士坚定地保持着自己对依兰达的生疏称呼,仿佛前两天喊依兰达的人压根不是他一样。 以此来坚决的表示对依兰达竟然胆敢夜袭神官大人的深切不满! “这个杠杆结么……这里应该这么打,不然抽出来的时候会容易卡住。”依兰达从小玩的最顺的就是水手结,手上会打的少说也有数十种。 可以说,有经验的老水手从一个人擅长的水手结上都能看出这人的性格。 被一个小姑娘当众下了脸子,那个老水手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荒谬!我一直这么打都很顺畅!你那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依兰达倒是不生气,眯起眼来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打个赌吧。赌输的人请全船的人喝酒。” 周围登时狼嚎声四起,水手们纷纷嗷嗷叫着表示支持,这可是在海上,想喝酒比登天还难,谁不知道老兰斯偷偷藏了一桶酒,大家伙这是早就盯上了! “赌一把!赌一把!” 被一下子捏到了命根子,老水手登时不干了,脸红脖子粗地挽袖子,“这可不行!” “我可是个姑娘,”依兰达提了提裙摆,一脸惊讶的模样,“你不会以为一个小姑娘能赢过你吧,兰斯大叔?” 老兰斯警惕地看着依兰达,企图转移火力,“你哪来的酒?” “要酒还不容易,”依兰达皱了皱鼻子,“我的先记着,等到了列支敦国,上岸我就请大家喝一顿,随便喝!” 老兰斯才坚决不上当,嗤之以鼻道,“” “托尼现在就在外面,不然我喊他进来,告诉他船上藏了酒……你说,他会怎么样?” 一提到托尼,水手们登时鼻子眼睛都要皱到一块去了,谁不知道,如果这事一但让托尼知道那就彻底黄了。 如果用在打赌上……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女人! “赌就赌!”老兰斯整张脸皱成一团,壮士断腕一般大叫一声,“你输了可别哭啊!” 依兰达眼睛一亮,立马跳起来站在桌子上,动作灵敏的像头鹿,“大家伙做个见证,兰斯大叔说要和我打赌,赌注就是他的那坛酒!”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老兰斯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激动的人群给包围着去解水手结了。 过了一会之后,老兰斯的脸色变得煞白。 “这……这怎么可能?” 他居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 水手们哪还管他?嗷嗷地叫着就去拿酒去了。 只可怜骑士托尼在外头守着礼节等了半天,里面依旧是热火朝天,压根都没听见他在外头喊的话。 还眼睁睁瞧着依兰达拿着他的名头参与了赌博,这还了得! “哈哈哈我赢了!”依兰达正得意无比地把酒坛举过头顶的时候,忽然发现周围的喧闹声突然低了下去,心中登时暗叫不好。 等转过头来,看见托尼一脸铁青地站在她身后,一字一句道。 “伯纳德小姐!谁让你们在船上喝酒的?” 狼、狼来了!   ☆、第21章 被坑 总之……最后事情的结局就是,托尼满腔怒火的把依兰达和酒一起带到了艾尔神官面前。 艾尔神官刚打开房门,面前就是气势汹汹的田园犬一只,垂头丧气女海盗一枚,以及证物酒*1。 “伯纳德小姐带人聚众聚赌饮酒!” 艾尔神官:“……” 依兰达只觉得牙齿都有些发酸……她这才刚刚跟艾尔神官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转眼就被抓了个现行,这酸爽…… “都进来吧。”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艾尔神官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将两人给让了进去。 门只有那么大,进门的两人同时企图跟上,结果在门口双双奇蠢无比的卡住了,就这当口两人还不忘互相看不顺眼,齐齐将头扭了过去不说,还打鼻子里一左一右哼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好歹最后两个人都挤进来了。、 真是可喜可贺。 艾尔神官显然正在看书,他这间房特意布置过,是两个舱室打通连接处特意为他拼出的一间大房间。 地上铺着地毯(依兰达表示这玩意在海上真心没必要,容易发霉不说还招老鼠),甚至还有一面墙被改造成了书架,上面满满地放着的都是书。 甚至还有一小间祈祷室…… “谁先说?” 上次夜袭的时候太黑,依兰达又急着保命,正儿八经打量这房间的装饰还真是头一遭,当她习惯性地开始为神官房间内的陈设估价的时候,艾尔神官的声音响了起来。 托尼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说人是非的人,只是刚才看见刚才依兰达竟然带头喝酒赌博,一时热血上头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尴尬…… 依兰达忽然脑中“叮”的一声,将酒坛拎到了神官的桌上,满脸诚恳,“艾尔,其实我是在为船上消除隐患!” “你看,之前我的梦……我坐的船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大胡子袭击,和水手喝醉没能及时报警有很大的关系。” 托尼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明明是她挑起的赌局,现在居然这么说?! 这女人还能要点脸么……骑士的美德让他只能在心中暗自腹诽,虽然脑中已经有大群羊驼欢快的跳起了草裙舞。 如果骑士能认出这种动物的话。 依兰达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甚至到最后似乎连她自己都说服了。 “所以,我将酒赢了回来,为的就是将酒交给您来保管!” ……你明明说的是大家一起喝,托尼默默地又看了她一眼,依兰达只当没感觉到。 艾尔神官似乎并没有反对她和水手们多接触……理论上她应该可以推测为神官对此是持默许态度的。 水手又不是贵族,真正能和他们混在一处的唯有共生死,最起码也要有酒和女人。 “说完了?” 神官在他们面前坐下,修长的十指在胸前随意搭成塔形,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托尼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因为被依兰达的无耻所震惊了,所以张着嘴好一会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听我说。” 神官示意二人随意找凳子坐下,房间内放了两把椅子,依兰达和托尼每人找了一把坐了,各自带着心中的小九九听神官说话。 不料,神官说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依兰达从凳子上蹦起来。 “酒是我让依兰达去赢回来的。” 托尼只觉得屁股下的椅子上似乎突然多了无数钉子,只让他觉得坐立不安,连嘴巴都有些发干。 他下意识看了一边露出淡定微笑的依兰达,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您……您要求的?” “对,依兰达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勒姆号上一直放着酒的话存在航行的隐患,即便有勒戈夫团长的船队护送,可他们毕竟只护送到列支敦国,后面的航程还要我们自己走。” “如果一旦坏了规矩给水手们带来坏习惯,现在特鲁斯船长已经不在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 “理、理解,我当然理解。”托尼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表示着忠心。 明明身为保护大人的神官,这种事情都应该由他提前想到才对!竟然让艾尔大人来操心这种事情,真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为什么大人有事先想到的是依兰达而不是他呢? 托尼不免有些哀怨。 神官仿佛看清了他心中所想,温和道,“如果让你去收回那坛酒,水手们不但不会承认,反而还会激化矛盾。” “让依兰达以打赌的形式赢回来,这样既达到了目的,也方便他们接受。” “主宽恕每一个有罪之人,当然也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这么去把依兰达草率的抓来,她毕竟是一位小姐,这样对她在船上也不好。” ……谁家小姐会当海盗会行骗还身手极佳一叉即可戳死鲨鱼? 依兰达面上八风不动,实际上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艾尔神官忽悠人,可是忽悠人忽悠的如此让人死心塌地,甚至还前后都圆了,这还真是……听一次就让人心悦诚服一次。 她正满脑子走神的时候,忽然一眼瞥见神官投来的眼神,登时浑身一凛。 这是……要秋后算账? “我明白了……”托尼被这么一说,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误解了依兰达的好意,真真正正地觉得惭愧了起来,左右扭捏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对依兰达郑重行了一礼,“抱歉依兰达,给你添麻烦了。” 依兰达:“……不麻烦。” “那这酒?”托尼这会看着“赃物”觉得有些犯愁了。 “先放在这吧,”大概是依兰达炽热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艾尔神官顿了顿,示意托尼把酒留下来,“我还有事要和依兰达说,你先去忙自己的吧。” “是。” 神官太棒!连依兰达都忍不住想要摇一摇尾巴了! ……要知道她也很想喝酒,这么长时间一直当乖乖女真是够了! 等到托尼心满意足满心崇拜的出去之后,艾尔神官这才把目光转向了依兰达,后者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依兰达面上还在下意识装傻,“说什么?” “关于这坛酒,既然你不打算说,那我就倒掉了。” “千万别!” 在神官似笑非笑的目光当中,依兰达垂头丧气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包括赢的前因后果以及后续处理。 “所以,你赢这坛酒是为了在水手中赢得声望?” 虽然依兰达没说,可是艾尔神官依旧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依兰达只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想要融入水手当中,就是这样的法子……” “不,你错了。”神官笑了笑,“我并不是在指责你用不该融入水手,而是你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依兰达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难不成是神官在亲身教学如何正确而不留后患的做好坏事?! 说好的大陆男神呢! 依兰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肯定,毕竟哪怕是教廷,归根到底也还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无论是有权势的男人还是女人,他们总也还是有打交道的地方。 这么说吧,哪怕是告解,难不成就不要女士告解了? 可是说到底,这世上最有用的,从来都是枕边风。 “神职人员身边不是不能出现异性,毕竟教廷也不是那么古板。”神官的食指搭在唇上,轻而又轻地笑了笑,“可是却绝对不能有暧昧。” “你如果要跟在我身边,自然见到的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更不能容忍失礼……我能够维护你一次,却不能次次都维护你。” “知道分寸和收敛,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你现在最基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活下去。” “至少,是在勒戈夫团长的面前活下去。” 神官的语气中满含深意,依兰达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看向了对面的人。 “对了,酒先放在我这里。”神官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仿佛是在说了句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喔……啊?”依兰达骤然反应过来,“放在这里?” 神官微微挑了挑眉,意思相当明显。 依兰达登时低眉顺眼败退,忍痛断尾,“那就放在……这里吧。” 最后三个字简直是和着血和泪说出来的……她这么拼是为了什么?结果到头来还做了他人嫁衣! 看着依兰达忿忿却又无可奈何的背影,门关上的一瞬间,神官眼里浮起一丝分明的笑意。   ☆、第22章 椽子 在神官的告诫之下,依兰达才决定夹着尾巴做人,再如何也不能出现提着裙摆满船飞飞渔叉叉鲨鱼的情形了! 一想起这件事,不但是托尼,就连艾尔神官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唯独满船的水手都会高高的竖起大拇指,真是条汉子! 这边依兰达下定决心乖乖学习,离勒戈夫越远越好,就连出来透气都力争站在背离勒戈夫那艘主舰的那一侧,要知道小命要紧……能不露面绝不露面! 可有句话怎么说? 怕什么来什么……依兰达之前在船上通过水手结打赌赢了老兰斯,而很不幸,勒姆号上水手结还真是老兰斯的翘楚。 这样一来,当勒戈夫主舰上的水手结出了问题的时候,水手们第一时间就踊跃推荐了依兰达。 “让依兰达去吧!” “没错,她可厉害了。” “哼……”这是气急败坏的老兰斯。 …… 依兰达简直要被这群猪队友坑的泪流满面,救命……她一点都不想过去接受勒戈夫的检阅! 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混蛋! 依兰达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想去,甚至还极为自欺欺人的躲到了当时藏身的秘密船舱里,可是最后还是被艾尔神官亲自找了出来。 “能不能不去?”依兰达哀嚎。 “不行。”神官淡定答道。 依兰达愤怒指控,“你说了要让我离他远一点,现在又让我过去打水手结……” 真是无理取闹的小妖精!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呸呸呸说什么呢。 神官一句话就把她没说完的话给堵回了肚子里,“整艘勒姆号上的水手都知道你水手结连老兰斯都能赢,现在却故意不去他的船上……” “我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么?”依兰达垂死挣扎。 “不行。”神官再次温和却坚决地否决了依兰达的提议,后者最后只得嘤嘤嘤的乖乖去了狼窝,不不勒戈夫的船上。 勒戈夫的主舰叫奥斯丁号,水手们倒是很明显比勒姆号上看起来正式的多,因为舰只本身够大,所以船上的圣骑士也多,可即便是这样,当他们看见勒姆号上竟然让一个女人过来打水手结的时候……骑士们的表情都很微妙。 如果是男水手尚且还能解释为职业差异,可一个女人来干这些大男人干的活……实在是不知道让他们的面子往哪搁。 在这诸般诡异的目光之下,依兰达挺胸抬头……去打水手结。 依兰达私心一直都怀疑神官肯定是在故意让她接受教训,不然这水手结虽然难,可却也没到一定要她来解决的地步。 至少就她所知,这船上至少有好几个人都能解决。 其实奥斯丁号上的水手结说难也不难,可说容易也不容易……偏偏就是撞在了依兰达的枪口上。 后者还格外小心,尽可能的不跟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们套近乎,以免不小心说漏了嘴去,可技术终究还是摆在那,看她那熟练的动作根本不像是门外汉,这样一来,艾尔神官救的那个商人女儿如此娴熟于海上的情形……终究是个问题。 依兰达正在那忙的聚精会神,她自己心怀鬼胎,自然是希望越快完成越好,可她打小就有个坏毛病……如果一旦专注于某事,那么身边发生什么动静根本都察觉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勒戈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的时候,依兰达吓得一抖,马上就要打好的复杂的绳结也毁于一旦。 “伯纳德小姐。” 依兰达看着手中的绳结,简直欲哭无泪……虽然这玩意不算难,可复杂耗时间啊! 不过,勒戈夫居然会来找她? 女海盗这才注意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被清场,刚才那些指指点点的水手和围观的骑士们已经无影无踪。 只有他们两个人……依兰达下意识觉得脊背上的皮微微一绷,身体几乎是立时就进入了紧张状态。 “勒戈夫大人,您有什么事?” 依兰达的措辞很谨慎,勒戈夫却停顿了片刻,紧接着问道,“你很怕我?” 当然怕你……谁不知道艾尔神官还得听你的,万一你打算把我交出去怎么办!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依兰达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不,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而已。” 她特意把亲自两个字咬得很重。 勒戈夫的身材高大,这在当他站在身边的时候感觉格外明显。 今日他并未穿着圣骑士惯常的银白色盔甲,而是一身随意的简单穿着,可即便在圣骑士当中依然出挑的厉害。 “伯纳德小姐,如果你打算继续跟在艾尔神官身边的话,水手结这些还是会的越少越好。” 依兰达的心跳有一瞬间停了一下,“这是您的警告?” “不,是忠告。” 说完这句话之后,勒戈夫便离开了,剩下依兰达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成了一只长毛的羊驼。 明明是你们指定要我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做了好事非但不能留名,反而还被变相警告了一番的依兰达郁卒地回到了勒姆号上,连水手们的招呼都没心情去搭理。 回到房间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还是拎着裙子跑到了艾尔神官的房间,诚心向自己效忠的对象请教为何勒戈夫团长会亲自屈尊来对她进行“忠告”。 依兰达很有自知之明,断然不会觉得勒戈夫是看在自己长得还算差强人意的份上,她一直都在怀疑……是不是艾尔神官和勒戈夫团长达成了某些方面的一致,而她只是恰巧是这个受益者而已。 不得不说,依兰达真相了。 依兰达敲门的时候,艾尔神官依旧在看书。 神官似乎对于艰涩的典籍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依兰达曾经不止一次看见他翻阅希伯来文的古籍。 别问她为什么会认识希伯来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还是听托尼高度赞扬自家大人博学的时候听来的。 “请进。” 依兰达进门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双蔚蓝如海水的眼睛。 “艾尔,我觉得勒戈夫在警告我。”依兰达压下心头那一瞬间的悸动,有些为难地开了口。 “为什么?” “我觉得奥斯丁号上的问题并不需要我去解决。”依兰达犹豫了一下,“之前我还担心被水手们围观,可后来……勒戈夫把水手和骑士清空,告诫我最好不要会水手结之类的技能。” “所以我想问……是勒戈夫亲自指定我过去的么?” “恐怕你想多了,”神官露出了一个绝对可以称之为温文尔雅典范的笑容,“勒戈夫团长是在对你释放善意。” 依兰达噎了一下,开什么玩笑……如果这都叫释放善意的话,那大白鲨都能和海豚相亲相爱! “让你过去是勒姆号上水手们的推荐,并非勒戈夫团长的意思,”神官对依兰达进行解惑,“他是真的不想你会这些技能的事进一步扩大,这才有意清场。”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这还是在帮我的忙?” “我想是的。” 依兰达敢发誓!那一瞬间,艾尔神官眼中的一定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可是这有什么用……”依兰达叹了口气,“全勒姆号和奥斯丁号都知道这件事。” “你可以好奇跟勒姆号上的水手学过,但是也仅限皮毛,所以今天的事情并非你解决,而是老兰斯。” 神官将书合上,对依兰达微微勾了勾唇角,“老兰斯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奥斯丁号上?”依兰达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一直都担忧勒戈夫打算对你不利,我想,让你跟他近距离接触一下可能会更好,”神官道,“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 依兰达:“……” 果不其然,依兰达从神官房间出去的时候,老兰斯正从奥斯丁号上回来,唾沫横飞地吹着这绳结有多么简单,依兰达肯定当时是走了狗屎运,真遇上问题反而不会了云云。 依兰达定定看了一会,没有进行任何辩解,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管艾尔神官心中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至少现在她的安全已经得到了保证……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在列支敦国能继续跟在艾尔神官身边了。   ☆、第23章 前方 接下来的航程一直很平静,依兰达在确定了性命无虞之后定下心来向艾尔神官学习作为一个一个商人之女应该懂得或者不应该懂得的知识。 不得不说,神官的确是一个相当好的老师。 他并不是强制要求你去记忆或者背诵什么,他只是以一个相当中立的立场旁征博引,说明他的见解,其间种种典故信手拈来,随意穿插,听他上课,简直是一件再享受不过的事。 依兰达去跟着艾尔上课去了,在水手方出现的自然就少了。神官为了避嫌,在白日找了一间公开的舱室给依兰达讲授圣经的教义……至于那些不那么能拿上明面的东西,自然就放在了夜深人静无人察觉的时候。 托尼作为保护神官安全的骑士,对于此事总是抱着一种相当忧心且不那么看好的态度。 无他,就算是艾尔神官身边并非不能出现异性,可是像依兰达这样跟在身边的……未免对神官的声望还是有不好的影响。 而且……托尼也并非没有私心。 眼看着船越来越靠近列支敦国的海域,依兰达也一日更比一日的像位小姐应有的样子,托尼终于忍不住敲开了神官的门。 “大人,有件事情我想请教您。” 白天神官自然是不在的,他给依兰达讲授教义的同时,也欢迎水手们前来旁听,更会不厌其烦地接受他们的告解。 可晚上……别人不知道,难道托尼还能不清楚? 果不其然,他在神官的房间内看见了依兰达。 经过了几个月的学习,依兰达已经褪去了刚上船那股子愣头愣脑的气息,看起来整个人都沉静了几分。 见到托尼进来,依兰达站起身来,朝着神官和托尼提起裙摆行了一礼,“大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手上抱着的那本书似乎有些眼熟,托尼仗着极佳的眼力,看清了那是一本……珠宝年代赏鉴。 这女人学这个做什么?她要演珠宝商的女儿不成?! 等到依兰达走了之后,托尼还在发愣,神官一直在看着他和依兰达的举动,见状终于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托尼?” 骑士这才回过神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大、大人!” “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神官的声音如同一捧清泉,有效地平抚了骑士心中的不安,“大人,您这么深夜和依兰达单独相处恐怕不太好吧。” “嗯?” 神官只是微笑,可托尼却没来由的觉得后背一凉,但是还是勇敢地说了下去。 “现在马上就要到列支敦国了,您还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依兰达是个好学生,虽然之前可能走了歪路,但是主对他的每个子女都是一样的宽宏,如果她一心向善,为什么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我说的不是这个……”托尼有些烦躁,下意识抓了抓后脑勺,“我的意思是,依兰达她是个姑娘,您身边跟一位姑娘……恐怕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神官的目光平和而沉静,让托尼觉得自己心中的小心思似乎都被昭昭然放在日光下,整个人都开始窘迫起来。 “就算有女骑士,那也多半都是贵族……”到最后,骑士终于苦逼地招了自己的心里话。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神官轻而又轻地笑了一声,把手搭在了骑士的肩上,“我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不必担心。” “但是……您打算如何跟教廷解释呢?”骑士还在忧心忡忡。 “一位被拯救的商人之女,因为亲属遇害导致产生了极大的不安感,想跟在我身边蒙主荫庇一段时间……不过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罢了,主教他们不会在意的。” 主教他们可能是不会在意,但是您那群狂热的崇拜者和迷恋者……托尼想起在莫桑公国时神官的待遇,忽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大人……如果依兰达跟在你身边,我担心不单是教廷的人看她不快,就连那些贵妇小姐们也会针对她…… “可是……” “放心吧,”神官道,“我已经针对依兰达的事情写了一封信委托勒戈夫团长帮我带去给杜兰大主教。” 既然神官都这么说了,托尼自然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旁的话好说,只能满心憋屈的回房间去睡觉。 等他一走,艾尔神官这才看向了书架后面。 “还不出来?” 书架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缓缓地翻转,刚才还被托尼误认为是改邪归正的假淑女依兰达从后头钻了出来。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可依旧在密道中钻的灰头土脸,不比船上的老鼠更干净……就连鼻头上还有一团黑的。 不同于那条做给旁人看的,这才是这条船上真正的密道。 “你来了多久了?”神官并不意外依兰达会从密道里溜回来,可没想到她竟然动作这么快。 依兰达皱了皱鼻子,“要是要换衣服,我早就过来了。” “你听到托尼怎么说了?” “艾尔……你的意思其实是让我帮你挡掉一部分桃花吧,”依兰达苦哈哈的表示,“我在安倍里可都听说了你的名声,咱们这马上就要到列支敦国了,恐怕……那些夫人小姐们应该更热情才对。” 那可是以放荡和纵情声色闻名的文艺之都,依兰达只要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别提亲自去体验那种狂热了。 ……更别说神官这大陆男神的名头还真是挺货对版的。 “那些不过是主的信徒对于真理光芒的追逐罢了。” 艾尔神官的回答向来都充满了教廷的官方回复性,这反而让依兰达觉得更心塞了。 明明他们都是来看你的好么,说不定还想着把你推倒了来一发……不想还好,一想起她夜袭被艾尔神官业务极为娴熟地交给托尼带走的情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神官到底从他房里拖出去过多少个企图爬上他床的男男女女啊喂! 贵族们可没那么有节操! 要知道列支敦国的商业繁荣至极,占据了大陆最大最便利三处港口中的两处阿伯丁和格里察拉。统治者爱德华三世醉心享乐,对于海盗和私掠船只持暧昧态度……这样一来,更是造成了金钱的高度集中。 钱多了,自然享乐也就更奢靡了。 如果说大陆最有名的销金窟,那绝对非列支敦首都塔兰朵思莫属! “我们接下来是去塔兰朵思?”依兰达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好歹从难度低的小城市开始? 在这种几乎满街都是人精的地方她实在是没有信心能活下去啊救命! “对,勒戈夫团长会一直护送我们到塔兰朵思,然后列支敦国的主教会派人来接待我们。” 依兰达骤然想起一件事,“艾尔……列支敦国不是对海盗和私掠态度暧昧?这应该是教廷所不允许的吧。” “所以我们去就是为了传播教义。” 人家很明显就是不想跟教廷玩了才这么纵容啊……神官你这么高冷天真教皇知道吗! “所以这么说起来,”依兰达默默叹了口气,“或许对方不会太友善?” “大概会。”神官毫无责任感地表示。 依兰达只觉得身上的压力更大了。   ☆、第24章 帷幕 很久之后,艾尔阿尔贝托教皇以其近乎可怕冷静和智慧执掌教廷时,他前期的圣洁宽容与后期的杀伐决断向来都是神学家们矛盾的聚焦点所在。 说阿尔贝托教皇心机深沉者有,说他前后精分的也大有人在……被他一手□□出来的猩红玫瑰更是其中翘楚。 不论光明与黑暗,教廷的剑与权杖,彼时曾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礠腲提斯研究笔记 不管依兰达心中究竟如何亚历山大,塔兰朵思都一样越来越近了。 船上的气氛也开始变得越发微妙,反倒是向来不怎么来勒姆号上的勒戈夫经常会来找神官商谈事情。 这样一来,依兰达表面上的学习也只好暂且搁置,正儿八经一心研究起圣经来……既然要跟在艾尔神官身边“一心向善”,连表面上的虔诚都做不出来的话,那也未免太低级了一些。 水手们自然觉得很是寂寞……再怎么说,船上就一群大老爷们,有个哪怕是看得见吃不着的漂亮妹子养眼也好啊。 更别提该小妞还甚是凶残,坑蒙拐骗无一不通。 不是没有船上的水手企图拉着依兰达再去坑老兰斯一次,可吃一堑长一智,之前就被弄去奥斯丁号上被勒戈夫警告了一番…… 虽然她始终怀疑这肯定有神官动的手脚,可看着大陆男神那张圣洁无匹的脸,这念头也就默默熄灭了。 神官长得那么正直肯定不会干这种事……吧? 明天就要抵达塔兰朵思了,想到要见到神官那海啸山崩一般的爱慕者和支持者,身为挡箭牌的依兰达觉得压力山大。 依兰达极为悲观地趴在船头栏杆上朝着塔兰朵思的方向望,心中却无比忧伤……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托尼跟着艾尔神官到船头来透气时,看到的就是女海盗趴在栏杆上。 天气眼看一天天热了起来,依兰达今天穿了一条绿色丝质长裙,裙边有银色丝线绣出的细密藤蔓花纹,眼下没什么风,长裙贴在身上,细腰长腿从身后看起来被勾勒得极为诱人。 托尼面红耳赤,下意识将视线别开,可一低头看见神官袍角上的藤蔓暗纹,忽然觉得有点糟心。 “依兰达。” 神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女海盗揉了揉脸,站直身体转过身来,一回头就看见神官正微笑地看着她。 眼下已是黄昏,橘色的夕阳仿佛贴在了海平面上,温暖的阳光正照在神官身上,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银发被海风微微吹动,浑身仿佛都在发光。 那一瞬间,依兰达真的觉得,恐怕如果有天使降世的话,也不过如此了。 “艾尔。”依兰达有些愣怔。 “你最近一段时间学习很用心。”神官笑了笑,“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晚上准备跟我一起参加加西亚主教举办的欢迎宴。” “什么?”——这是依兰达。 “什么!”——这是托尼。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样的话,语气截然不同,两人同时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扭开了头。 艾尔神官:“……” “加西亚是谁?”依兰达虚心求教,全当一边的托尼不存在。 “莫罗加西亚是列支敦国的主教,目前在塔兰朵思,今天晚上的欢迎宴就是由他安排的。” “可否容我问一下……”依兰达谨慎地开口,“这宴会是教廷举办,还是宫廷举办?” “当然是宫廷,”艾尔神官的笑容中透着几分无辜,“加西亚主教和列支敦国的宫廷关系相当融洽,今晚爱德华三世将亲自到场。” 依兰达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爱德华三世? 她的设想中最多只有伯爵已经了不起了!说好的教廷在列支敦国势力不足,所以这才需要艾尔神官前来传教呢! 这跟安排好的剧本根本不一致她能拒演么! 看着依兰达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神官终于忍俊不禁,“没关系的,你今晚就跟着我,没有人会为难你了。” 才怪!不被你那群崇拜者生吞活剥了就有鬼了! 依兰达沉默了半天,颤颤悠悠举起一只手,“我可以不去么?” “不行。” 依兰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不行还假惺惺问一句,简直多此一举! 就算是依兰达也听说过,列支敦国对教廷不太感冒,说是阳奉阴违也不为过。这让她不能不深切怀疑,身为列支敦国一手造成今日局面的爱德华三世纯粹是因为神官的存在这才出席了宴会。 不过……这可不是现在的她所能置喙的。 托尼对于依兰达要参加宴会这件事情还心存抵触,可既然艾尔神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反驳艾尔神官的意见,于是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得空前的诡异。 “……明天,你就跟着托尼。”神官说到此处,发现跟在身后的骑士没有半点反应,不免有些疑惑。 托尼这才回过神来,“是的,大人。” 依兰达满腹狐疑地看了他许久,心中不禁暗暗生了疑心……按理来说明天如果参加加西亚主教的欢迎宴会的话,最应该紧张的应该是托尼才对,可为什么这一位现在明显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这可不对。 “明天等到宴会开始之后,你带着依兰达提前离场吧。” 神官的安排倒是当真是为了依兰达着想,眼下这位前海盗自然是远不能过关的。依兰达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神官继续道,“你带着她到休息的偏厅等我。” 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托尼听到这个安排,知道依兰达不会一直出现,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是,大人。” 哪怕依兰达依然心中惴惴,可是第二天依然如期而至。 依兰达一大早就已经起了身,船上的水手们统统打扮一新,以奥斯丁号为首的护卫舰群先行抵达,最后驶入港口的,就是艾尔神官所在的勒姆号。 在依兰达看来,安倍里港口实在已经不算一个小港口了,每天进出港的船只络绎不绝,更有来自于大陆各处的商船来来往往…… 可当她看见塔兰朵思的时候,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她井底之蛙罢了。 繁华堕落之都,全大陆吟游诗人都心心向往的奢靡之地,塔兰朵思。 从进入港口开始,两边的建筑和热闹程度都远非安倍里所能望其项背,无论是来往的车马还是行人,一眼望去但见各种珠光宝气。 就连拿着羽毛扇的贵族夫人和小姐……等等,这些高傲的女士不是从来都只在马车中嫌恶地看着外面的下等人的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依兰达这才回过神来,塔兰朵思港口其实已经开始了戒严,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半都是贵族们的下人。 不知何时起港口已经汇集了越来越多的马车,井井有条地停在两侧,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娇笑着拿着羽毛扇遮住脸,小声地朝着勒姆号的方向议论着什么。 一时间,媚眼乱飞,香风阵阵。 依兰达被那些白花花的胸脯简直闪瞎了狗眼。 塔兰朵思尚奢靡,贵妇们自然是一个穿的比一个奢华……可她没想到,一个个竟然穿着如此的暴露。 依兰达用余光瞄了一眼托尼,却发现向来正直的骑士虽然脸在微微发红,可显然是已经见惯了的模样。 女海盗不禁在内心感叹,果然安倍里还是小地方啊……就算是城防官卡特的夫人也没见敢露这么多。 所以,所谓一级和三级城市的区别,归根到底是在于女人们胸脯露的多少? ……也是醉了。 依兰达不动声色地把衣领往下拉了拉,站在神官身后最远的位置,托尼远远地瞄了一眼她的举动,也没说什么。 从勒戈夫的船进入港口开始,岸上就开始接连不断地放起了礼炮,依兰达隐约在灿烂的阳光中看到有颜色闪过,不由瞪圆了眼。 嗯没错,这年头烟花还是稀罕物,依兰达土包子伯纳德在安倍里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像这么大规模的连放。 啧,大白天放烟花……真是有钱,任性。 要知道这个时代烟花也不便宜,而且还是这么接连不断的放下来,也不知道是在迎接艾尔神官还是勒戈夫团长。 依兰达这边还在走神,那边人群已经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女海盗不免有些诧异,艾玛原来勒戈夫那么受欢迎啊……没看出来诶? 可很快,她就听清楚了人群的声音,“阿尔贝托大人,请您永远留在塔兰朵思吧,我愿意为您生孩子……” “还有我,我也愿意为您生孩子!” “我愿意为您修教堂……” …… 女人们的躁动在看见艾尔神官本尊时开始沸腾,当神官冲她们露出礼节性的官方微笑时达到沸点,甚至还接二连三有贵族少女因为激动过度而晕厥过去的。 她们一个个捧着胸,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噢艾尔大人,他是我心中的光……” “噢,他比传闻中更美……” “噢……” 依兰达:噢你们噢完了没有……说好的要晕倒呢你们怎么半天还没晕倒还能喊那么大声这都什么事啊! 她真的还能从这些狂热的女人中活下来吗!   ☆、第25章 树敌 哪怕依兰达已经站在了队伍的最尾端,甚至还在着意于隐藏自己的存在,可一大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夹杂了一个女人,实在不比在黑夜中点亮一丛篝火更醒目。 贵族女眷们从神官的美貌中醒悟过来之后,紧接着的就是打量神官的随从们……要知道海上可没有女人,神官如此美貌,身边哪能少了人? 这不看还好……一看夫人小姐们又开始用手捂住胸口,一根根或纤细或粗肥但都白皙细嫩的手指齐刷刷指向船尾。 “艾尔神官的船上怎么会有女人!”一个绿色裙子的贵族小姐脸颊泛红,气鼓鼓地指着船上,完全不管身边侍女的劝阻。 她身边另一个身着米分色长裙的少女也是皱起了眉,下意识跺了跺脚,胸前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丰腴登时随着她的动作狠狠地抖了两抖,旁边的男人们的眼珠子都险些从眼眶里蹦出来死死的黏上去。 米分裙的年轻小姐毫无所觉,“就是!神官身边怎么能出现别的女人!” 她们俩姗姗来迟,才从马车上下来,偏偏仆人们动静还大,硬是从人群中给两个娇滴滴的小姐挤出了一条路。 能来着的都是达官贵人,她们生的美,服饰和马车又华贵,哪怕挤到了别家的女眷,一般陪同的男人们不管是爱美之心和绅士风度也都不会和她们计较,说不定还要刻意让自家的仆从让一让,不要挡了美人儿的道。 可这样一来,别的女人可就不乐意了。 贵族女眷们的事情从来就在穿着打扮和身边的男人身上体现,眼下非但自个的好位置被占了,身边男人的目光还被抢了,这俩年轻的小姐看着又眼生,偏偏举止还这么粗俗…… 夫人们纷纷用羽毛扇遮住涂得红艳诱人的双唇,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能容得下你们撒野? 露出鄙夷之色的都是靠近那两名少女下车地方的外围,最中心的那一小片视野最好的地带,早安排好了休息之处,遮阴的也早早就准备好,生怕太阳灼伤了夫人小姐们细嫩的肌肤。 这里头,才是列支敦国最娇贵的那一群女眷。 外圈的骚乱当然落入了内圈女眷们的视线当中,她们轻声跟身边的女伴说笑着,可一个个视线却都灵醒的很。 常在宫廷中行走的人,谁没有一颗八窍玲珑心和能随时观得八面动静,听得六方声音的灵敏耳朵? “真是没见识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轻轻嗤笑了一声,侧过头跟身边的女伴低声道,“这个女人来历可不一般。” “不就是个没什么教养的下人?”女伴有些好奇,“怎么,她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先前说话的年轻夫人卖了个关子,女伴登时不乐意了,摇了摇她那条米分白的胳膊,“好了玛丽,你就告诉我吧,谁不知道你消息最灵通了?” 女伴的声音有些大,一时间,她们这一片贵族女眷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得到了想要的关注,玛丽这才带了些自得的矜持开口。 “既然苏菲你问了,那我就说吧……那位米分裙子的,可是咱们国王陛下的新情妇呢。” 此话一出,周围登时惊呼声阵阵。 “这怎么可能?” “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国王陛下之前的那一位可还没多久啊?” 玛丽自得地笑了笑,“你们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了,这一位是刚刚上位的新宠,鲜嫩的不能再鲜嫩……” 她用羽毛扇遮住了半张脸,低声笑道,“咱们的陛下,你们还不清楚?” 此话一出,周围的女人们登时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看我我看她,在目光集中的几位女眷身上,有人红了脸,有人却是一副自得的模样,更有人根本若无其事。 这宫里的女人啊……真要说起来谁又能是干干净净的呢? 列支敦国原本就以奢靡销金闻名,身为其统治者的爱德华三世自然是助长这种风气的罪魁祸首。 不……应当说是倡导者才是。 这一位的情人换的如同走马灯一般,几乎宫廷中有几分姿色的贵族女眷跟他都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连统治者尚且如此,何况整个贵族阶层的风气? 这个被称作玛丽的年轻少妇,正是目前舞会中风头最劲的一位,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消息总是来得比很多人都灵通。 毕竟罕少有男人能在美人在怀的情况下完全守口如瓶,何况这位玛丽斯图鲁斯还是一位出了名的交际花。 所谓交际花,在女人当中印象自然不能算太好,毕竟塔兰朵思只有这么大,她处处都占尽了风头,别人可怎么办? “玛丽,”还是有人挤挤擦擦的挨了过来。 玛丽斯图鲁斯刚才享受了一番众人的惊叹,此时心情正好,见到来的人是竞争者黛安萨菲的妹妹也没翻脸,冲没来得及拉住自家妹妹的竞争对手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挑衅意味的微笑,“凯瑟琳,怎么了?” 靠过来的少女是萨菲伯爵的小女儿,平日里也不太出席这种场合,按照身份也不够站在这,可她有一个美貌的善交际的姐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也出现在了这。 同属交际花,玛丽红了,另一位自然就显得要落魄了些。 凯瑟琳是真的不太熟悉这些场合,明显还有些怕生,双手甚至还下意识地在身前握紧,“我……我想请问,艾尔神官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短短的一句话被她说的磕磕巴巴,玛丽下意识皱了皱眉,可想到是黛安的妹妹,登时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 凯瑟琳平常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黛安也不会带她来,刚才看她没拉住的情形……看样子凯瑟琳这次来可是为了那位美名远扬的神官。 啧……真是个小姑娘。 能握住宿敌的把柄,想到说不定以后还能在别的地方用上,玛丽的心情登时更好了一些,连回答也变得更详细,却也更吊胃口了。 “哪一位?” “就是那个绿、绿裙子的……”一和艾尔神官车上联系,凯瑟琳登时显得更紧张了,一双茶色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玛丽,只盼她能够解答。 “噢,那是艾尔神官在海上救上来的女人。”玛丽神秘地停顿了一会,察觉周围竖起耳朵听的人可不少,心中登时更加得意了几分。 不过她还没太笨,只是注意了是哪些人之后便继续说了下去,“是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听说是遭遇了海难。” “那艾尔神官为什么一直带着她?”凯瑟琳还在一直孜孜不倦地追问。 玛丽也只是道听途说,神官现在才刚刚进入塔兰朵思呢! 可她又不能说不知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要是说了句不知道……那得多丢脸。 “也许是神官仁慈呢。”交际花露出了一个关心的神情,“说起来,如果神官打算一直带着她,那恐怕不太好吧。” “啊?”凯瑟琳果然上当,“我……我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胳膊忽然被重重一拉,黛安忍无可忍,把这个蠢妹妹给拉到了身后,也阻止了她还没说完的蠢话。 “黛安。”玛丽看着自己的老对头,笑的更灿烂了,“看起来,凯瑟琳对阿尔贝托神官很是在意呢。” “不劳你挂心。”黛安冷冰冰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心中简直窝火万分。 她之前就根本不想带凯瑟琳来! 暮晓之晨光的名声全大陆都知道,凯瑟琳一直迷恋那些吟游诗人们口中歌颂他的诗歌家里人都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疼爱小女儿的萨菲伯爵答应了让她来看看的要求。 可人家都只是看看,谁知道自家这个平常不声不响的小妹妹还真上心了! 教廷那是能去碰的么! 看着气急败坏的老对手,玛丽将羽毛扇稍稍抬高了些,遮住忍不住越发上扬的唇角。 这里可是以放荡闻名的塔兰朵思,哪怕神官不能娶妻,可谁能爬上神官的床,那就是她的本事。 话说回来,就连她都有些蠢蠢欲动呢…… 凯瑟琳被姐姐强制性拉走,目光却死死钉在船上的依兰达身上。 躲在人群最后头的依兰达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彼时依兰达还不知道,她在还没有踏上塔兰朵思的时候,就已经悄然结下了一个仇敌。   ☆、第26章 登堂 被这么多双满含深意的眼睛一一打量过来,依兰达只觉得压力倍增,而当那些目光是从神官身上经过之后再“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之后,那压力简直是成倍的递增。 照这情况来看情敌略多啊…… 身体突然微微的一震,依兰达这才发现船已经靠了岸,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涌来,只把依兰达险些给震了个跟头。 无论男女老少,矜持的贵妇人还是害羞的小姐,抑或是那些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脸上的神色都是狂热的。 那一瞬间,依兰达感受到的是那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人是一种很容易被周围氛围感染的物种,原本暮晓之晨光这个名字就已经有着足够的欺骗性,在教廷的刻意放大之下,以及安排虔诚信徒的迎接……不能不说,实在是下了一步好棋。 即便是依兰达都不得不承认,至少从表面上来说,教廷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暮晓之晨光所指代的,可不仅仅只是大陆男神的美貌。 女眷们本身就是一种极易受到影响的生物,本身可能对教廷并没有多感冒,可当看到神官的卖相时,心中的天平自然也就动摇了。 而当身边的人都是那样一副虔诚的模样,自然也说不得会动一动心……在列支敦国这种教廷势弱的地方,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不容易。 依兰达眯起眼看了看四周,心中暗自揣测那位列支敦国亲自来迎接的主教看到眼前的场景究竟会作何感想。 毕竟列支敦国好歹也是加西亚主教的主场,即便阿尔贝托神官的到来为他带来了一定的帮助,可归根到底比起他来艾尔也不过只是一个高级神官罢了。 艾尔越受欢迎,也就变相在说明他在此地的不作为……果不其然,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满脸微笑的胖子身上。 那胖子身上穿的是主教的服饰,看起来也是一副令人不自觉就会相信他的卖相,可不知是不是出自于直觉,依兰达总觉得不那么对劲。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艾尔神官已经成功和加西亚主教见面了,神官向后者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加西亚主教虽然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可动作却不太快,只恰恰赶在了神官行完礼的时候才扶住了他。 看起来……倒还真像是印证了依兰达的猜测。 “别乱看,跟着我。” 托尼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依兰达登时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过来了?” 托尼视线还在艾尔神官身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大人让我来保护你。” 依兰达简直是啼笑皆非,可队伍已经开始缓缓移动了,两人也没时间再讲话,跟在队伍的最末尾,企图把自己变成隐形人。 直到正儿八经踏上塔兰朵思的土地,依兰达这才意识到大陆第一的销金窟所指代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鼻端甜腻的脂米分香还是精致的服饰,抑或是男人们手中的烟斗,身后高大挺拔的骏马……就连街道都比安倍里宽阔数倍。 更关键的是……女人们的领口开的真低! 依兰达土包子伯纳德看的目不暇接,险些没踩到前面人的脚酿成事故,这才在旁边托尼怒视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她才刚站稳身子,那边就有人过来了。 “请问哪位是是伯纳德小姐?阿尔贝托大人请您到前面去。” 依兰达登时一瞬间觉得身上仿佛被无数道视线戳了个对穿,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本来好不容易混进了女人堆里以为能凭着身高的劣质好歹让托尼分担一点,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要成为众所矢之? “是我。”依兰达在心里暗暗将神官腹诽了无数次,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身后是托尼炯炯有神的目光。 ……你行你上啊! 身边是拿着羽毛扇遮住了半张脸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的目光都充满了审视和玩味,还有一阵阵地窃窃私语。 “这女人是谁?” “看穿着打扮也不怎么样嘛……” …… 被这么当小白鼠一样审视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等到走到神官身边的时候,依兰达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可随即,她又把浑身的皮都死死绷了起来。 勒戈夫团长、加西亚主教。 女海盗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这么多大神,喊她到前面来干嘛? “这位就是伯纳德小姐。”见到人来了,艾尔神官很随意地将介绍人的差事给接了过来,对另外二人……主要是加西亚主教进行了介绍。 “让我看看,这就是那位因为父亲遭遇了不幸的可怜女孩儿?”加西亚主教的神色满是悲悯,“真是可怜,竟然遭遇了这种不幸。” 在这种时候依兰达除了低下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状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艾尔神官显然还算满意于依兰达的表现,“伯纳德小姐原本有亲人在安倍里,可是多年不见,到了安倍里之后听说搬到了列支敦国来,所以就跟着我们的船一块过来了。” 低头做鹌鹑状的依兰达:……她什么时候有亲人到了列支敦国她怎么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加西亚主教愣了愣,随即宽慰依兰达道,“孩子,一会你把亲人的信息告诉我,我会安排人替你寻找家人的。” 依兰达这会反而已经不担心了,艾尔神官绝对不会让此事就这么了了,倒还不如由他继续说,她只要当好鹌鹑就行,也免得不小心说错了话让艾尔不好安排。 “谢谢大人。” 不得不说,依兰达跟在神官身边还是变坏了不少。 依兰达不幸的身世很快传扬了开去,不多时,一直虎视眈眈的贵族女眷们都知道了大陆男神身边那个倒霉姑娘原来是遭了海难跟着过来找亲人的,敌意倒是消退了不少。 依兰达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为何神官一定要让她来人前露个脸……可是,他难道不是想让她来替他挡桃花? 暮晓之晨光的侧脸温和而圣洁,可依兰达压根摸不清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也是醉了。 神官作为吉祥物在港口被展示了一番之后,一行人被送往早已安排好的房间,加西亚主教热情地表示要尽地主之谊,也正是因为如此,住所就在他本人的私宅当中。 这其实是相当大的荣耀了,可无论是依兰达还是托尼都觉得这个安排有所不妥,可是看艾尔神官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又让他们怀疑起了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 依兰达被安排到了一间独立的大套间,里面各种繁杂精致的摆设简直闪瞎了土包子的狗眼。 光是一间客厅就有她和老爹之间在安倍里的整套房那么大,甚至还有浴室和阳台! 所以说……土鳖就是土鳖。 进门的时候依兰达果断拒绝了加西亚主教给她安排一个侍女的建议,开什么玩笑,这里头的东西基本她都不会用,万一露陷了怎么办? 见依兰达十分坚决,加西亚主教也没有坚持,陪着艾尔神官去了另一套房间。 关上门之后,依兰达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从脚底到头顶心,浑身都在冒冷汗。 今天以来的经历实在是闻所未闻,谁又能想到,之前安倍里的一个小小的女海盗竟然也有今天? 她在地毯上坐了半天,只觉得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不瞎狗眼……愣了半天,这才手软脚软的站起身来。 脚下是纯白的长毛地毯,依兰达踩进去只觉得仿佛踩在了云端,也正是因为如此,几个月没有好好洗过澡的身体无处不在向她表示着坚决的抗议。 勒姆号虽然条件不差,可毕竟这是在海上,不可能真那么无所顾忌的洗澡。依兰达再怎么也是个女人,在船上多有不便,眼下有了好条件,怎能不好好地享受一番? 换洗的衣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摆在边上,依兰达抱起衣服,推开了浴室的门。 氤氲的雾气登时让她浑身更难受了起来,先不说镶着金边的镜框,就连浴缸上都有曲曲折折的金色花纹。 浴缸中已经放好了热水,依兰达无语地看了一眼上面漂浮着的玫瑰花瓣,无视了旁边不知道用途的莫名香膏等物,豪放地跳进了浴缸。 依兰达:……真是好想把那些金子?都抠下来。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洗澡,依兰达整整泡了几个小时,换了三缸水,浑身上上下下少说觉得轻了好几斤……就连头发都不打结了呢! 正当依兰达躺在床上浑身瘫软,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这种时候过来打扰人简直是反人类反社会! 依兰达忿忿不平地顶着一头鸡窝状的头发拉开门,门外是更加脸色不好看的托尼,“你准备一下,今晚大人会带你一起参加宴会。” 依兰达愣了一下,“这会才几点?” 明明似乎她才刚吃完午饭不久? “你不会一直在洗澡吧?” 看着被泡的红彤彤的依兰达,托尼的神色中终于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这是加西亚主教的安排,他知道你要来,又听说你现在打算虔诚的信仰主,所以让你好好的打扮一下参加宴会。” 依兰达:……这都是什么鬼,说好的可以休息了呢!   ☆、第27章 前奏 不管依兰达心中究竟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可归根到底现在神官才是头儿,后面所谓“寻找亲人”的借口还要靠他来圆…… 这样一来,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乖乖的把自己揉吧揉吧攒成一小团忍着。 可很快她就开始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了。 一群娇滴滴的侍女围上来,房门被关上,依兰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女们笑着推倒在了床上,都不知道她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 紧接着身上一凉,她刚洗完澡之后偷懒就直接裹了睡袍,眼下里头还是真空,简直不能更方便侍女们动手。 侍女们倒是训练有素,看见依兰达真空也没说什么,一群人扛着依兰达又朝着浴室走了过去,后者才从里头出来,见状登时大叫,“我才洗完澡!” 侍女中领头的那个完全不顾当事人的抗议,温柔却坚决地做了个手势,侍女们将被剥成白羊的依兰达“哗”地又按进了浴缸中。 依兰达:“……” “伯纳德小姐,您身上还没涂香膏呢……这是现下塔兰朵思最流行的普拉塔香膏,是从东方流传过来的方子,夫人小姐们都喜欢。” “涂完之后能细嫩皮肤,您看您的皮肤都被海风吹皲裂了……”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依兰达闻言下意识往“皲裂”处看去,哭笑不得地发现那是她之前泡太久皮肤泡出来的褶皱。 ……太丢脸了她还是不要说了。 依兰达一边顽强地跟侍女们抗争,一边努力探出头去,“你叫什么名字?” “莉娜。”为首的侍女有些意外,可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依兰达注意到她没有用敬称,虽然态度温柔,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呸呸谁是狗! 对艾尔神官带来的人态度有些轻慢,哪怕依兰达本身商人之女的地位也不高,可这样一来……加西亚主教的态度是否也值得商榷? 不知道侍女们刚才用了什么,水中不一会就冒出来大片大片的泡泡,而随着依兰达挣扎的动作,泡泡们还在急剧的增加当中…… 依兰达用力挣脱侍女们白腻的手臂趴到浴缸边缘,用手拨拉了一下面前几乎淹到鼻子的泡泡,这才能勉强喘过气来,也顾不上在她背后忙着搓洗揉捏的侍女们了…… 她像一条翻着肚皮的白鱼一样垂死挣扎地朝着莉娜伸出了手…… “好吧莉娜,你们能少弄点泡泡么……我都要被淹死了。” “不会的,”莉娜的笑容越发温柔了,可落在依兰达眼中无论如何都带了些不太妙的意味,“神官特意吩咐了,您在船上受苦了,要多多享受一下。” 依兰达:……享受你妹!艾尔阿尔贝托我跟你没完! 依兰达被翻过来覆过去来回搓洗了好几遍,直到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搓得米分嫩嫩的,在她自己看来就像一只火烈鸟一样的时候,莉娜总算大发慈悲发出了指示。 “好了,可以了。” 然后依兰达就像一头刚被热水烫过拔完毛的白猪一样被扛上了一旁的软榻,另一个侍女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走过来,依兰达登时面如死灰。 “这是做什么?” 看到她连声音似乎都变了调,莉娜总算似乎良心发现地进行了宽慰,“之前只是必要的清洗和前期准备,热水可以帮忙让皮肤舒缓和放松……” 我现在一点都不放松。 “然后打开毛孔排净污物……” 我已经换了三桶水。 “然后涂抹上普兰塔香膏抹上去,您的皮肤才能像丝绸一般光滑。” 丝绸?我觉得再搓下去我的皮就要破了呵呵…… 少女黑色的长发如同浓密的海藻,身上的皮肤是健康的蜜色,眼睛是极为深邃的墨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健康地生长在野外的植物,带着强烈的生命力和活力。 即便塔兰朵思的贵族夫人小姐们都是以白嫩的肌肤为美,可即便是加西亚主教身边见惯了美人,莉娜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野性美人就算是放在塔兰朵思宫廷当中……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其实手下的肌肤触感细腻,并不是之前所说的皲裂,莉娜忍不住亲自过来上了手,心中的不快却反而更加浓厚了起来。 为什么她能跟在阿尔贝托大人身边? 依兰达被一群侍女摸来摸去只觉得浑身发麻……她身边虽然总是一群糙老爷们,可也没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喂……喂喂,你们再摸我翻脸了啊!”之前被抹背面的时候依兰达还能勉强接受,当侍女们打算像翻牛排一样给她翻面的时候,女海盗终于忍无可忍,腰一用力就想跳起来! 可很快她就发现,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训练有素的侍女们对付不听话的小姐们经验不要太丰富,拿捏住人体最软弱的地方使上了巧劲。 依兰达像一条翻着肚皮的大白鲨一样再次被按了回去。 ……为什么又是鱼? “你们干什么……”依兰达被七手八脚按住做无用的挣扎,“我说了不要抹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尖叫在看见侍女们竟然打算帮她修某些不可言说部位的毛发时戛然而止……愤怒达到了最顶峰。 香膏滑腻,手下的人就像一条活鱼一样竟然溜了出来,依兰达从旁边一把捞起衣服披上,警惕地看着侍女们。 “我警告你们不要过来!” “就这样吧。”莉娜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既然伯纳德小姐不愿意就算了。” “喂喂我跟你们说不要过来!” 看见对面炸毛的黑发少女,莉娜温柔地笑了笑,“难道伯纳德小姐打算一直这么光着?还是请让我们服侍您更衣吧。” 似乎还嫌效果不够,莉娜还补上了一句,“时间不早了,阿尔贝托大人和加西亚阁下应该已经准备出门了。” “还是……您打算就这么等下去?” 依兰达的身体微微一僵,就算眼下明知道莉娜在针对她,可现在形势比人强,难道她还真能在这会摆出什么架子? 女海盗的视线在莉娜身上停了一会,冷笑了一声,“换,怎么不换。” “耽误了时间的话,就算是莉娜你,难道能承担两位大人的怒火?” 莉娜的脸色有些难看,可随即又保持了一贯的微笑,“还不帮伯纳德小姐换衣服?” 想来也是被时间所限制,莉娜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可当依兰达总算被打扮完毕送出门的时候,身后侍女们的窃窃私语传了过来。 “能跟在阿尔贝托大人身边,真是太好命了。” “大人身边可从来没出现过女人!” “……听说好多人都想爬上艾尔大人的床呢,可是都没有成功过。” …… 依兰达简直是忍了又忍才没当时就原地暴走……艾尔神官这棵桃花树! 她就想着她和莉娜前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干嘛没事跑来折腾她?没想到这竟然又是一个艾尔神官的迷恋者! 女人这种生物为了爱情简直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依兰达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把自己之前对加西亚主教的判断打了把叉。 侍女们给依兰达换了一身塔兰朵思当下最流行的宫廷式样长裙,绿色的裙子和她的眼睛颜色相得益彰,裙摆外还罩着一层层繁复的羽毛花纹薄纱,露肩的设计露出了精致的一字锁骨,更令人挪不开眼的是领口那枚绿色的宝石项链,几乎是紧紧依附在深深的□□上,让人根本挪不开视线。 繁复的洛可可风让依兰达浑身都觉得不舒服,鞋跟偏偏又高而纤细,走起路来只好浑身紧绷,下颔微扬,硬生生穿出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她身材高挑,线条又凹凸火辣,反而将这条侍女们特意坑她的甜美娇嫩的裙子硬生生变成了带着野性的娇媚。 神官看到依兰达的到来显然有些惊讶,可更加讶异的人则是加西亚主教。他只知道神官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火辣美人儿。 比起先前在船上的时候,简直无异于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伯纳德小姐,今晚你真是令人惊艳。”加西亚主教当先和蔼的笑了笑,进行了赞扬。 依兰达眼下全副心神都在高跟鞋上,矜持的行了一礼,礼节倒是没出错,可气场压根和孤女差了十万八千里。 神官略略挑了挑眉……这恐怕得露馅。 “阁下,时间似乎不早了。”艾尔神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加西亚主教一眼,露出了惯常的温和笑容。 “没错,今晚陛下回来,咱们走吧。” 临走时,艾尔神官看了依兰达一眼,后者被他那一眼看的浑身发毛……她又做错什么事了不成?   ☆、第28章 土豪 神职人员毕竟是神职人员,和一位未婚小姐坐在一起当然是不妥的,加西亚堂堂列支敦国的主教,在这种塔兰朵思这种大陆级的销金窟自然也差不到哪去,手笔豪奢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依兰达再次感受了一把有钱、任性的感觉。 马车虽然不算顶大,可是内外装饰无一不是精致而柔媚,比起前头艾尔神官和加西亚乘坐的庄严圣洁也不逊色。 马车的整体的装饰低调却处处透着闷骚的奢华,车内地上和座椅上都铺着纯白的毛皮,依兰达土包子伯纳德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皮毛软垫,发现那竟然是上好的狐狸毛,她下意识抬起脚看了看自己干净的鞋底,再想想安倍里自己和老爹冬天冻成狗只好两人一起厚着脸皮赖在酒馆成天泡着取暖的悲惨经历…… ……这些土豪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忘记说了,为了表示对暮晓之晨光的看重,加西亚主教甚至破例和他共乘了一辆马车,不过这当中有多少是看在港口时神官的人气就不好说了。 托尼作为艾尔神官的守护骑士跟在车后,车内加西亚主教身体微微放松,往后靠在椅背上,可却丝毫没有让人产生失礼的感觉。 “艾尔,放松一点,还有好一会才会到呢。” 对面的艾尔神官坐姿优雅,闻言也只是微笑,“加西亚阁下,请容我问一句,为何爱德华三世会来?” 加西亚主教闻言大笑了起来,因为胖,他有些费力的支撑起身子,熟稔地伸手拍了拍艾尔神官的肩,“还不都是为了看你?” “阁下就别开玩笑了。”艾尔神官微微垂下眼,似乎有些尴尬。 “听说今晚西涅斯公爵也会来……”加西亚主教又往后靠了回去,就着刚才那个话题继续打趣神官,“今晚的宴会规格恐怕都快赶上新年时的规格了,暮晓之晨光果然名不虚传。” “阁下真是爱开玩笑,如果不是因为您的缘故,这些贵客肯定都不会来,您就不要打趣我了。” 其实这纯粹扯淡……要是列支敦国教廷势力当真如此繁荣昌盛的话还会海盗横行?还会教皇特意派个人过来露脸? “这可不是玩笑,”神官态度的谦恭很好的取悦了加西亚主教,后者随意地挥了挥手,惬意地眯起了眼。 “你代表的可是教皇,再怎么也不能在列支敦国宫廷面前落了教廷的面子。” 这话听起来倒是毫无心机,可细品下来怎么都有些古怪……艾尔神官却只当做没有听懂,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一句。 “主教阁下,我初来塔兰朵思,对本地的风俗都不太了解……还请您多多指点。” 无论是谁都是喜欢美人的,更何况神官本身就是一个相当令人赏心悦目的存在,又表现得如此柔顺,再怎么也会有那么些许的放松。 加西亚主教微微眯起眼,神情倒是越发愉快了几分,“艾尔,别的也就罢了……倒是有个人你要注意一下。” “不知是……” “蕾拉雅缇丝,陛下的新宠……”加西亚主教顿了顿,可带上的笑意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总之,你只要离她越远越好就是了。” “感谢您的指点。” 加西亚主教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有些疲倦,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索性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对方都已经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抗拒姿态,艾尔神官自然会知情知趣地不再多说,转而看向窗外。 一个国王的情妇又算得了什么?可为何加西亚主教又要专程点出来? 不知道他是为了敷衍了事,还是故意转移视线……一会恐怕要让依兰达有机会的话去接触接触。 艾尔神官看向窗外,心中却已经暗自有了定论。 加西亚主教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打量着这一位教廷的新宠……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不知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艾尔阿尔贝托算不得什么,可为什么会是勒戈夫亲自陪同前来……这是否是来自于教皇那个老东西的另一次试探? 车上的两人一假寐一看风景,各自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思量。 后面马车上的依兰达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再次被贴上标签有了旁的用处,她拉开窗帘,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街道上的景物,一时间甚至颇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 “小姐很喜欢塔兰朵思吧?”马车内有早早就安排好的伺候的侍女,见到依兰达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依兰达敷衍的应了一声,经历了先前莉娜等人的不善,她此时可没想过会得到来自于加西亚主教身边侍女的善意,反倒有了些隐约的警惕。 “伯纳德小姐,塔兰朵思是不是很美?” 那侍女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依兰达的提防,一眼瞥见窗外刚刚过去的高大建筑,神情中也有些赞叹,“圣奥修斯大教堂简直是神的杰作。” 她的声音满是诚挚,依兰达下意识朝着窗外看去,只一眼,就被牢牢震慑在原地。 那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罗马式的宏伟建筑带来扑面而来的雄浑感,而巴洛克式的风格夹糅其中有有效地中和了粗犷。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城堡式的圆形拱顶和其上高高耸立的十字架……神圣而不可侵犯。 “真美……”依兰达死死抓住窗框,简直要为面前的教堂所倾倒,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那些最底层的人会有着所谓行善积德上天堂的愿念。 如此近乎于庄严得令人震颤的建筑……给人带来的是一种发自于灵魂的震慑,这也莫怪为何教廷会有那么多信众了。 “难怪阿尔贝托大人会救您呢,”侍女的微笑中多了几分真挚,“对于主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伯纳德小姐的确是诚心想要寻求心灵的救赎。” “诶?”依兰达还有些惶惑不解,之前明明在港口的时候她还隐隐有着千夫所指的感觉,还在加西亚主教的私宅被狠狠折腾了一番,怎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似乎风向就变了? 可她也不会如此鲁莽的去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名侍女,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那名侍女似乎却无意多说,只是垂首跪坐在车厢中,随时等着依兰达的吩咐,后者只觉得挠心挠肺,可又不好直接问,索性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哪怕是看看塔兰朵思的流行趋势也比一会真当个土包子好不是?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没有继续追问,侍女明显多了几分诧异,依兰达跟着神官久了,多多少少也学会了那么一点装腔作势的能耐。 现在……就是比谁更有耐心。 过了好一会,侍女终于忍不住开口,“伯纳德小姐,请问……”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依兰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心中却着实有些没底……艾尔神官还没告诉她身份的全貌,哪怕是一个侍女也不能掉以轻心。 能在塔兰朵思这种地方一坐主教之位二十年的,难道还会有什么天真良善之辈? “不不……”侍女明显有些意外,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您这是遇到了莉娜她们吧?我不是想问您如何跟在阿尔贝托大人身边的。” “我是想问……安倍里现在怎么样?” 依兰达的瞳孔微微一缩,可随即却露出了一个商人之女应有的天真不设防的惊喜神情,“你也是安倍里出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被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低下了头,“我……我叫茉莉。” 依兰达颇有些热切的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在四处寻找我的亲人……也许你见过?” “……塔兰朵思很大。”茉莉叹了口气,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我离开安倍里也有快十年了呢。” 茉莉瞧着也最多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年纪,依兰达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五六岁的小姑娘应该记不住什么东西,露陷的风险少了一点。 可是恐怕还是要跟艾尔神官说一声……没想到加西亚主教身边竟然还有个出身安倍里的侍女。 不能不说可能会是个隐患…… “你是在安倍里长大?”依兰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良善一些,露出了一个堪称大尾巴狼的微笑。 “我是被卖到塔兰朵思的……”茉莉的神情有些苦涩,“很小就卖过来了,现在连父母的脸都记不清楚了……是我多嘴。” 依兰达心中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却还要安慰道,“总有机会回去的。” 茉莉感激地抬起头,眼圈有点微微的发红,“伯纳德小姐,您真是个好人!” 依兰达:“……” 茉莉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惊呼一声,“快到了,伯纳德小姐,请让我帮您再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依兰达有些茫然地任茉莉检查了一下她周身,补了点米分,还给唇上涂上了唇脂,让色泽显得更加鲜嫩动人。 等一切都准备好,马车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依兰达正准备下车,一只手替她打开了车门,托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马车面前。 “艾尔大人让我来接你进去。”   ☆、第29章 甜头 宴会举办的地点是在爱德华三世的皇宫当中。 这位对教廷的意志向来阳奉阴违的君主这次表现的意外的慷慨,非但主动提供了宴会的场所……甚至还毫不介意地邀约了不少上层人物。 不单单是贵族……这里面政客也相当不少。 不过这些消息都自然不可能是加西亚主教告知的,艾尔阿尔贝托既然能被称之为暮晓之晨光,自然要有能配得上这个称号的头脑。 这当中最基本的一点,就是熟记各个贵族的谱系以及现在正活跃的政要。 宴会大厅被布置的金碧辉煌,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从内里投出来的灿烂光芒几乎闪瞎人眼。 贵族们或多或少在谈笑风生之余投来了打量了眼神,而小姐夫人们则要放肆多了,各色或艳丽或清雅的扇子后面,是她们火辣辣的眼神。 塔兰朵思向来风气开放,贵族当中更是淫靡放浪,虽然教廷之人不允许成婚……可是玩玩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 谁能爬上阿尔贝托这位大美人的床,那还当真是个不错的赌注。 加西亚主教当先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的就是艾尔神官,在这种贵族汇聚的场所,只要稍有怯意或者举止不当就会成为笑柄……不过这对艾尔阿尔贝托来说,自然不会是什么问题。 当加西亚主教发现艾尔神官竟然似乎能认出这当中不少权贵的时候,一直在脸上的和蔼笑意微微僵了一下,这僵硬转瞬即逝,让人几乎以为是不小心的错觉。 依兰达下车的时候,加西亚主教和艾尔神官已经先一步进去了。这里究竟不是港口,会出现那种鼓乐喧天以至于令贵族们失了颜面的情形……没有见到预想当中鼓乐齐鸣的场景,依兰达还挺有些不适应。 哪怕和艾尔神官以及加西亚主教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这些贵族们哪个不是人精? 当日在港口还见过一面……此时自然有人一眼认出了依兰达。 男士们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个火辣尤物,而女士们先前因为依兰达“身世”的同情心在一瞬间统统烟消云散。 跟在大陆男神身边的狐狸精,简直不弄死不足以平民愤! 这其实也是莉娜等侍女心中的野望……她们本来可以给依兰达弄出一身像艾尔神官在勒姆号上一般刻意把她往小清新不具备攻击性的方向打扮。 可她们偏偏就要依兰达成为众所矢之……不可不说,都是美色惹的祸。 依兰达打一进门开始就感受到了不同的炽热视线,这当中既有来自于男性的打量,更多的却是敌视。 毕竟跟在艾尔神官身边多了一个火辣的美人,这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很好的借题发挥的话题,不是么? 到了现在依兰达哪还能不明白莉娜等人搞的鬼,早在心中把她们弄死了一万遍……可这都得建立在她先平安的过了今晚这一关再说。 长裙裙摆及地,蓬松而华丽,潜台词也就是身边必须要有一位男士扶着,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眼下就落在了托尼身上。 谁都知道艾尔神官在海上救了一个商人的女儿,出身既然不怎么好,初入宫廷见到如此奢华的宴会表现的惊慌失措也是理所当然。 艾尔神官竟然安排自己的贴身侍卫去照顾那个女人……真是太温柔了。 所以说同人不同命,那边艾尔神官刷脸刷的可谓风生水起,这边依兰达刷脸就刷来了仇敌遍地。 也是呵呵了。 莉娜等人给依兰达找了一双有着纤细高跟的美丽鞋子,好看固然是好看了,可带来的弊端就是……女海盗压根不会走路。 如果不是托尼在旁边用暗劲扶着她,这会早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保证她老爹酒鬼巴特都不认识! “你就不能走稳一点么?”托尼一直神经紧绷,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别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自己都站的稳稳的……” 他好歹也是出身奥斯公国的贵族,好歹从小到大没见过穿个高跟鞋走路还那么笨的…… “你以为我愿意?”依兰达小范围地翻了个白眼,精准地保持着刚好能被托尼捕捉却又不被旁人看到。 正翻着,脚下又是一崴…… 幸亏托尼反应快,再次及时拯救依兰达于危难之中,可这么一耽搁两耽搁,自然也就离艾尔神官远了。 不过不管是依兰达还是托尼,都没有想要上前去的欲望,两人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朝着休息区去了。 托尼是想着至少那边能有个桌子让依兰达扶一扶,再怎么他一直扶着归根到底还是不好看。 依兰达却想着:艾玛饿死老娘了刚才被搓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可以吃!点!东!西!了! 她是真被饿成了狗,想来宫廷中的东西应该味道不差吧……这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隐隐有成了异端的趋势。 有几个人来宫廷宴会上是为了吃东西的……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两人虽然根本意图不同,可只是目前目标是一致的,所以从表面上看起来也还算是和谐。 这边托尼扶着依兰达小心翼翼靠边,那边艾尔神官在充分发扬电灯泡的优良传统吸引注意力,不得不为两边的高度配合点一下赞。 好不容易一步三拐到了休息区,依兰达都有些额上微微见汗,低声抱怨道,“这也太难走了,真不知道那些贵族女人们是怎么站那么久的。” “噢她们从小习惯了……”骑士毫无心机的随口答道。 依兰达:“……” 托尼警惕地看了一会桌子,确定不会被依兰达按垮之后,这才放心松开了手。他之前一路扶着依兰达过来,同样也收获了不少意味不明的目光……这让他更加下定了一定要今晚好好看好依兰达,省的惹是生非的决心。 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好几个贵族朝着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在评估这和这位陌生的没人来一场美妙的约会难度有多大。 想起艾尔神官的嘱咐,托尼只觉得压力更大了…… “!”,托尼一眼看见不远处的一名美貌少女,眼睛登时瞪大了,他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依兰达,“看见那边那位穿淡黄色裙子的小姐没有?” 依兰达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桌上那只最大的象拔蚌……她好饿,想吃肉。 “啊?” 托尼侧过头的时候,正看到的是依兰达虎视眈眈准备出手的情形,心中登时“咯噔”一声,在依兰达动手之前,先去帮她拿了回来。 完全没想到托尼会这么有风度,茫然地依兰达:“……谢谢?” “赶紧吃,”托尼用身子挡住了依兰达,在心中暗自为自己的行为叹了口气……家族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 借着托尼的掩护,依兰达三两口将象拔蚌塞进肚子里,被噎的翻白眼,还是托尼赶紧塞了杯果汁给她这才避免了被噎死的命运。 有了象拔蚌稍微打底,她这会才觉得胃饿的没那么火烧一样的疼了。 “好了?”托尼担心错过时机,轻声催促道。 依兰达的眼睛还可怜巴巴的盯着桌上的甜点,她从早上下船到现在就还没吃过东西,简直要被饿晕了,“……能再来一个么?” “不行。”托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断力,一把把依兰达推了出去,“跟那位叫蕾拉的小姐认识一下。” “???”依兰达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面前就已经是黄色裙子的少女惊讶的神情。 依兰达:“……” 两人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举动落入了正在窗帘后的阳台上跟某位贵族小姐调情的某位贵族眼中。 西涅斯公爵有些兴味盎然地看着两人,直到对面的小姐明虾有些不乐意了,娇嗔道,“阁下,您在看哪?” “黛安小姐的美貌如此惊人,我只是看的有些呆了而已。”浪荡的公爵说起情话来简直能让烈女的耳朵怀孕,声音磁性而温柔,眼中全是深情。 黛安萨菲也不例外,满脸红晕的将头低了下去,“阁下……” “叫我西涅斯。” 黛安的打岔正好让西涅斯公爵错过了托尼推依兰达的那一幕,不过这宴会上稀奇古怪的事向来不少。 还是眼前的甜头更重要。   ☆、第30章 害羞 一转头就看见有个妹子扑过来也是醉了…… 少女有些愕然,但还是反应迅速地朝着明显没站稳的依兰达伸出了援助之手,“你还好吧?” “抱歉……”依兰达借着蕾拉的手总算站稳了脚跟,心中早已把托尼骂了个狗血淋头,咬牙切齿道,“我刚才没站稳。” “噢,”少女点头表示理解,异常同仇敌忾地表示,“今年流行的鞋实在是太难穿了!我也是练习了好久才站稳的……你要是刚穿的话肯定不习惯。” “我也这么觉得,”看着旁边那些不但站的风姿绰约甚至还能和人跳舞的贵族小姐们,依兰达由衷地表示了赞同。 其实这个世界很奇怪,有的人你一看就会觉得一见如故,可有些人打第一眼你就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而猩红玫瑰依兰达伯纳德和黑夫人蕾拉圠密显然是第一种。 谁能想到这两位传奇女人之间的友情竟然会起源于这种情形之下? 事实上,后世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宿命的相遇……可谁能想到,这其实不过是暮晓之晨光和手下骑士的随意举动而已? 不过传说之所以能成为传说,很多时候都更取决于它的奇妙与不可复制,以及完全无法操控的预期……不是么? 这俩姑娘就高跟鞋难穿表示了高度的一致,进而开始对宴会上的食物表示虎视眈眈,当托尼靠近的时候,听到的正是如下的对话。 “啊?你说象拔蚌不好吃?” “别提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你尝了那边的小蛋糕没有?” “还没……刚才西涅斯公爵在那边我不好过去。” “……我好饿。” “先随便垫垫吧,一会陛下还要说话,他们说话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吃东西的。” 托尼:“……” 这两人倒是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引来了好事者的嘲笑…… “果然是两个下等人,一来就凑在了一起。” “谁能说不是呢,神官那么高贵的人,就算是把她带在身边看起来还是上不得台面呢。” “真是可惜了暮晓之晨光。” …… 不管托尼心中如何想,可至少依兰达还是成功搭上了蕾拉这条线,而两人看起来还相谈甚欢…… 这应该也算是达到了大人的吩咐了……吧? “现在我们还在等什么?”依兰达对这种场合根本没经验,见众人只是站着聊天,半天没有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不免有些纳闷。 如果忽略掉她此时手里拿着的小蛋糕的话。 “陛下还没到,”蕾拉也从一旁摸过一个小蛋糕,两人借着人群的遮挡迅速往口中塞食物,简直就像两只同病相怜的仓鼠。 “你怎么这么饿?难道加西亚主教没给你们安排吃的么?”蕾拉吃东西的间隙还不忘含糊不清地问道。 依兰达倒是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当然,”蕾拉费劲的咽下一口,顺了旁边的果汁连灌了好几口,异常不贵族的表示,“我早上还去看了你呢!” 依兰达:“……” 难怪蕾拉压根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她是谁……她应该感谢于神官超凡脱俗的影响力以及拉仇恨技能么? “……你也在人群里?” “当然,”蕾拉还没察觉到依兰达的僵硬,“今天早上港口都被戒严了,不然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进出港都没那么容易。” 她还异常夸张地做了个要吐的表情,“平常可要挤死啦,那时候刚好是港口最繁忙的时候,别说车了,就连人都过不去。” “好吧……”依兰达叹了口气,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都不翼而飞,“我还想着你们都去看阿尔贝托大人看不到我。” “怎么会……”蕾拉笑出声来,拍了拍依兰达的肩,“阿尔贝托大人身边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而且你今晚还真的称得上是……艳惊四座。” “得了吧,”依兰达忍不住吐槽,“加西亚主教的侍女对我可不太友好。” “那当然,”蕾拉哈哈大笑起来,“全塔兰朵思能接触到神官的女人对你可都不会太友好。” “那你呢?”依兰达挑了挑眉。 “我除外……”蕾拉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因为我属于陛下。” ……公然秀恩爱的统统都该拖出去烧死好么! 蕾拉性格开朗,说话也不爱玩什么心机,两人之间倒是聊的挺开心。 毕竟以蕾拉国王情妇的身份,再怎么也不可能像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女性一样公然对神官表示出好感,于是两人的对话进行的不赖,甚至还隐隐有了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尤其是在吐槽塔兰朵思的流行风尚的时候。 宴会显然一直在等到今晚最尊贵的客人光临,而爱德华三世也没有让众人等很久,不多时就已经出现在了宴会上。 依兰达注意到,爱德华三世是带了王后一并前来,可看蕾拉的样子对于此事似乎毫不意外……又或者说根本没什么反应。 加西亚主教轻轻敲了敲酒杯,清脆的声音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爱德华三世携王后站在台上,艾尔神官则是在他们的旁边,看起来气氛真是相当的融洽。 加西亚开始了惯例的说话,前面的套话依兰达都没听,她的注意力在蕾拉身上……这姑娘似乎并不在意在众人面前提到她国王情妇的身份,看到爱德华三世的时候有欢喜有雀跃,可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像爱情。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让我们共同举杯,祝福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身体安康。” 加西亚的说话完了之后,贵族们纷纷响起了矜持的掌声,艾尔神官敬业地当着教廷的布景板,场面看起来一派和谐喜乐,可显然有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不知阿尔贝托打算在塔兰朵思待多久呢?”一个浪荡的男声响了起来。 依兰达很显然的愣了愣,她身边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人? “我会在列支敦国按照教皇陛下的意思进行传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半年左右。” 这话一出,贵族们发出小小的惊呼,不少人彼此之间眉来眼去,相当欣喜而雀跃。 谁不知道暮晓之晨光向来不在外露面,这次肩负传教使命已经罕见,更别提还能在列支敦国待上这么久了。 这样一来……爬上美人床的机会也自然大了不少,这如何不让贵族们纷纷见猎心喜,虎视眈眈? “不不,我的意思是,您会在塔兰朵思……这里,待多久?”那点沉默被延长成了暧昧的停顿,问话的那名金发男子见众人都看了过来,还饶有兴味地冲神官抛了个飞吻,就差当场上去邀请一起回私宅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当您忠实的骑士,陪您走完整个列支敦国……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更远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依兰达、托尼:“……” 能把正直的问话说成当众调情……她还真是高估了这群贵族的节操。 “西涅斯!”爱德华三世微微皱眉,中年男人的眉间沟壑带着严厉的意味,金发的公爵耸了耸肩,往后靠在了柱子上,以行动表示了沉默的抗议。 “让我们为暮晓之晨光的到来举杯。” 加西亚在这时候插入了一句,有效地转移了贵族们有些跃跃欲试的气氛。 “蕾拉小姐,陛下请您过去。” 喝完酒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请蕾拉。后者丝毫没露出意外的模样,冲依兰达依依不舍地告了个别,约了下次有机会再见面之后才跟着来人走了。 蕾拉上去之后,乖巧地站在了爱德华三世的身侧,而另一边的王后似乎也没露出什么不悦,这就有点意思了。 虽然贵族们多半都在外面各自找乐子,情妇和正室出现在一个场合也不算什么很罕见的情况,可爱德华三世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 “蕾拉是陛下新收的情妇,相当受宠。” 蕾拉被爱德华三世派来的人请走之后,托尼这才有时间上来跟依兰达科普。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说的是新收……”依兰达沉吟了片刻,“国王陛下换情妇很勤?” 依兰达这话问的太直接,托尼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的感觉……可很显然的,他的脸上马上漫上了一层红晕。 依兰达:……我又没说你换情妇你害羞个什么劲?   ☆、第31章 刺猬 开场的第一支舞自然是由爱德华三世和皇后共同起舞,不得不说,这两人一威严一华贵,哪怕貌合神离跳起来也是相当令人赏心悦目的场景。 可不知为什么,依兰达总觉得优雅的乐曲下有着暗流在涌动……而这些涌动来自于那些现在还雍容端庄站着的贵族们。 “是我的错觉么……”依兰达有些纳罕地问托尼,“我怎么总觉得那些贵族少女们看艾尔的眼神像饿狼?” 托尼:“……你想太多了。” 依兰达犹自锲而不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这是想邀请艾尔跳舞?” 艾尔神官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对她恶补了一番宫廷礼仪,其中对此就稍有涉猎,提出来倒也不算奇怪。 “一向如此……”托尼显然是想起了但凡是神官在场时会有的盛况,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和依兰达对视了一眼,无他,女士们的眼神着实太过火辣辣。 这种时候哪怕是装死,恐怕都不一定能够蒙混过关。 两人极为默契的站在了一旁,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真是在心里默默的为神官大人点了一排蜡烛。 爱德华三世的开场舞很快就结束了,加西亚主教为了维持形象,这么多年来从来不会在宫廷舞会上跳舞。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第二支舞自然也就轮到了艾尔神官身上。 那么……神官会选择谁来作为舞伴呢? 艾尔神官显然遇到这种情形已经相当习惯了,他微微一笑,刚想用和加西亚主教一样的理由拒绝,不料就被后者补了一刀。 “艾尔,诸位都是对你期待已久,你可千万不要让大家失望……更不可堕了主的荣光。” 后面那半句话是低声说的,除了他二人再无旁人听见。可这样一来,拒绝的话自然被堵在了喉咙当中。 错过了最开始的机会,想要再有那么顺畅可就难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艾尔神官身上,那些年轻又自恃美貌的贵族小姐们更是蠢蠢欲动,至于那些丰腴艳丽的贵族夫人们则是大方多了,眉眼之间全是诱人的风情,更有借着扇子悄然摆出一副放荡诱人面上还一本正经的。 交际花玛丽斯图鲁斯正是其中翘楚。 这第二支舞自然不可能一直耽搁下去,艾尔神官四处环顾了一下,朝着某个方向准备走过去。 那是玛丽斯图鲁斯的方向,这名交际花兴奋得满脸通红,却还碍着面子举着扇子遮着半张脸,若是能看见她华丽裙摆下的动作,恐怕早就发现她已经蠢蠢欲动,只要神官一朝她伸出手,立即就迫不及待地飞扑上去了! 可意外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一个带了几分沙哑浪荡的男声响了起来,“尊敬的艾尔,你的美貌简直让月光都为之失色,您的银发比月下的银色小溪更闪耀迷人,您那蓝色的眼睛简直令我神魂颠倒……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耀,邀请您共舞一曲?” 西涅斯公爵。 依兰达本来在一旁看好戏,艾尔神官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明显就是打算用她来顶包,她可不想这会就把自己卖了……不过说起来,就算塔兰朵思风气开方,她没想到竟然头一个对神官伸出邀约橄榄枝的竟然是个男人! 托尼气得满脸通红,当时就要站出来,却被神官投来的淡淡一眼给定在了当场。 哪怕那是列支敦国最无用的浪荡公爵,也不是托尼一个小小圣骑士所能无理的对象。 这当下的波涛汹涌西涅斯公爵毫无所觉,看向神官的目光里更是装满了深情,简直堪称情圣的典范。 金发的公爵有一双迷人的绿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迷人,可哪怕是依兰达都听说了此人纯粹是个长了张漂亮脸蛋的草包的传闻。 但是话说回来……西涅斯公爵有爵位有财产有相貌,更有一个对他宽容的国王哥哥,就算他是个挥金如土的草包又有什么大不了? 想和他上床的男人和女人足足能绕塔兰朵思一大圈……噢忘记说了,这位也是男女通吃,只要是美人他都喜欢。 “拿上来。”西涅斯公爵在发表了方才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还不罢休。 不多时,有下人捧来了一束幽蓝色的玫瑰,边缘闪着令人迷醉的光芒,在灯光下简直娇艳迷人不可方物。 这玫瑰一出,周围登时传来了惊呼声。谁不知道卡莫斯钻石玫瑰娇贵无比,从来即便在塔兰朵思都是价比黄金。 “送您珠宝实在太过俗气,只有卡莫斯玫瑰才能配得上您的美貌。” 至于西涅斯公爵身边的黛安萨菲,此时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在西涅斯公爵接过玫瑰的那一瞬间重重地跺了跺脚,扭头跑开了。 不过此时也没人注意她。 西涅斯公爵捧着玫瑰,挂着那副惯常的浪荡微笑,大步朝着艾尔神官走了过去。 贵族们不知为何,跺脚者有,看好戏者有,不甘心者有……可却偏偏没有一个站出来阻止的。 在经过依兰达身边的时候,这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忘微微侧头嗅了一下美人的发间香气,目光盯着那条幽深的□□赞叹道,“这项链很衬你。” ……看哪呢你这个死流氓! “西涅斯公爵!你太放肆了!” 爱德华三世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终于在西涅斯公爵打算得寸进尺的时候出言阻止了他的下一步举动。 公爵阁下很明显还觉得有些委屈,朝着自己的哥哥表示,“我只是想要表示对神官的敬重。” “好吧。”在国王的不悦下,西涅斯公爵做出了让步,他遗憾地耸了耸肩,“那我能邀请艾尔跳支舞么?” “下去,立刻!” 艾尔神官不动声色地看了爱德华三世和加西亚主教一眼。 这说的简单的话可以是西涅斯公爵的个人行为而已,但是如果往深里追究,安知不是爱德华三世对教廷尊严的一次试探? 那么……加西亚主教在这里面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西涅斯公爵铩羽而归,可开场舞终究还得继续,艾尔神官环视了周围一圈,准确地从众人中将企图把自己躲藏在人群中的依兰达给辨认了出来。 “主的慈爱无处不在,庇佑他所有的子女。因为主的指引,让我从茫茫大海中拯救了一位少女,并带领她沐浴主的恩典……” 艾尔神官冲着爱德华三世和加西亚主教露出了一个微笑,闪瞎了众人的狗眼。 “我想,没有比伯纳德小姐更适合当我的舞伴的了。”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当中,依兰达终究还是被□□当了这个炮灰。 当然,跳舞没有问题,可在跳舞的过程中接二连三踩在神官的脚上的时候,这就让不动声色如艾尔神官都忍不住微微皱眉了。 “我假设我教过你跳舞?” “噢……那是在穿平跟鞋的情况下,”依兰达毫无愧疚感地说,“在你的敬慕者的安排下,我穿了一双随时能把脚踝扭断的高跟鞋,假设神官大人应该感动于我为您做出的牺牲?” “对了,一会还要麻烦您把我送回桌子那,如果您不想我当场摔个大马趴的话。” “一切为了主的荣光。” 艾尔:“……” 被依兰达接二连三的突然袭击踩得即便是神官都有些微微色变,可在外人看来还是基本算流畅的。 毕竟能出现在此处的都是眼毒的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磕磕绊绊的是依兰达……真是玷污了暮晓之晨光! 等到一曲跳完,神官彬彬有礼地将依兰达扶回了桌边之后这才返回了加西亚主教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神官的身影有一点踉跄? 无数人蠢蠢欲动上去邀舞,可都被神官温和却坚定地拒绝了……依兰达登时招来了更多充满杀气的目光。 膝盖再次被射成刺猬的依兰达:“……” 等到开场舞之后,舞池就进入了群魔乱舞……不不自由组合的阶段,不得不说,贵族们虽然糜烂,可跳起舞来倒是个个都优雅流畅,相当赏心悦目。 这当中最令人赏心悦目的莫过于西涅斯公爵。 依兰达站在桌边上,只觉得脚越来越痛,终于忍不住向托尼道,“有能坐的地方么?” 托尼想了想,觉得依兰达在这给艾尔神官带来威胁的可能性更大,“去休息室坐一会吧,不过你要保证,不要惹事。” “脚都要断掉了还惹个屁的事,”依兰达极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要再不扶我过去,倒下来可是丢的你家大人的脸。” 论如何一句话干掉对手。 在装圣子雕塑一直保持微笑的艾尔神官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可很快他看见另一个身影也朝着依兰达他们消失的方向过去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那是西涅斯公爵。   ☆、第32章 纯情 大概是为了方便爱美的女士们能过来稍作休息,当然更有可能是为了给那些有意“进一步发展”的男女们提供“进一步了解”的机会,休息室除了公共的休息大厅之外,更有单独的一间间位置隐蔽的休息室,其内涵简直不言自明。 托尼扶着依兰达过去的时候,因为其骑士的身份,倒还蛮招惹了几个贵族小姐的眼风,毕竟托尼人长得不赖,又是个衣服架子,更别说还是艾尔神官身边的骑士……听说出身也不错,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一夜风流似乎也不亏呢。 依兰达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用胳膊肘戳了戳托尼,“那边可有好几个小姐在看你呢。” 托尼心思虽然纯洁无垢,可他毕竟也是贵族出身,对于这些事情也有所耳闻,闻言简直脊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争先恐后立了起来,耳朵登时红了一片。 依兰达:……好歹你跟了艾尔这么久要不要这么纯情。 在贵族女眷们饶有兴味的打量目光中,可怜的骑士简直是同手同脚地把依兰达扶到了休息大厅的沙发上,然后像炸了毛的猫一样飞快退到了离女人们最远的角落。 依兰达:“……” 贵族小姐们见状反而越发开心了几分,甚至还有人蠢蠢欲动打算上来搭讪……毕竟就算是矜持,可是和暮晓之晨光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哪怕是这个骑士也同样是一个机会……没看到神官身边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欢那个捡来的女人? 不然骑士干嘛离她那么远,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嫌弃? 都是阿尔贝托神官太过仁慈!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贫民都救还带在身边! 为了避免麻烦,托尼自然把依兰达往大厅的角落里带,可他却忘了,越是角落的地方,才越是那些□□喜欢的场所。 所以宫廷的窗帘后,露台上,楼梯下……都是欲望纠缠的场所,轻易不要涉足。 依兰达才坐过去没多久,一对装模作样的贵族男女就从她身边经过,一个彬彬有礼,一个矜持端庄……似乎还有些我见犹怜地眼圈泛红,可走的方向却是某间单独休息室。 女海盗眨了眨眼,果不其然,两人越靠越近,似乎是男人在轻声安慰那名贵族少女,到临近休息室的时候两人几乎是有些急迫地推开了门闪身进去,别以为她没听见合上门的一瞬间门后传来的闷响。 啧啧这么快就按在门上开始了么,真是迫不及待…… 没有时刻摇摇欲坠的高跟鞋带来的神经紧绷,依兰达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闲心对周围的情况进行观察。 不过……那女人似乎有些眼熟啊。 女海盗记性不差,稍作思索就想起来了这究竟是哪一位……不就是刚才在那个浪荡公爵身边的女伴么? 那边还羞愤欲死一扭头就跑开一副贞洁烈女受到侮辱的模样,这边就已经勾搭上了一位心怀联系的惜花使者……啧啧,真是不该高看了贵族们的节操。 “不知可否有幸邀您共饮一杯?” 那个轻佻的浪荡嗓音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依兰达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还是一副受到惊吓的天真模样,“谁?!” 噢为了应景她还双手捂住胸,完美的遮住了刚才西涅斯公爵不惮放肆来回瞄的胸部。 “惊吓到美丽的小姐,这自然是我的不对了。”西涅斯公爵可从来不是什么受到刺激就会轻易放弃的。 依兰达往后一退,他反而借机在沙发上一撑,顺势就跃过沙发弯下腰,单手伏在沙发靠背上,脸却离依兰达挨的极近。 “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亲自向您表达我的歉意呢?美丽的伯纳德小姐。” “请、请您注意自己的举止。”依兰达垂下眼,一副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模样,在心中默默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个满分。 不得不说,近距离看,这位出了名的纨绔公爵的确容貌精致,他有着贵族特有的苍白肌肤,身形偏瘦却不显羸弱,而那双比最深处的海洋还要幽深的墨蓝色的眼睛和艾尔神官的湛蓝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 如果说艾尔神官是天赐的神圣,这一位……就仿佛与生俱来带着诱人堕入放荡□□深渊的恶魔。 连依兰达都几乎被他那双眼睛给迷住……不过,也只是几乎。 “不行。” 没想到竟然遭遇到对方的拒绝,向来战无不胜的西涅斯公爵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受伤表情,他用近乎咏叹调的声音道,“您居然如此冷酷无情,真是伤害了我的心。” 依兰达:“可是……我不认识你。” 见少女的语气中有松动的意味,向来深谙□□的西涅斯公爵自然打蛇随棍上,高挺的鼻尖几乎碰到依兰达的,这样看来简直有些美得妖异。 “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多喝几杯……自然也就熟悉了。” “西涅斯公爵,请您自重。” 显然公爵阁下对自己的美貌有着极为充沛的自信,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身后冷冰冰极为破坏气氛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公爵阁下再次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看来,今晚注定不是一个适合相会的夜晚。” “我想也是。” 依兰达在心中面无表情吐槽道:估计公爵阁下今晚受到的拒绝比他这一年受到的还要多。 托尼虽然远远地缩在墙角,可他终归不是个死人,艾尔神官临走之前可是交代了让他好好保护依兰达。 这可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虽然没想到依兰达不知为什么竟然引起了西涅斯公爵的兴趣,可是尽忠职守的骑士还是过来执行了自己的任务。 依兰达左右看了一眼,扶着沙发站起身,颤巍巍地躲到了托尼身后,“坏人?” 西涅斯公爵:“……” 托尼:“……” 他有种深深的错乱感,船上一叉叉死鲨鱼的凶残妹子现在竟然在跟他说坏人?! 可怜的骑士现在还不知道,如果放在若干年后,这师从于他那伟大大人的变脸神迹将进一步在大陆发扬光大。 不过彼时则被称为,能屈能伸。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娇嫩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管是西涅斯公爵还是托尼都齐刷刷地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蕾拉? “我来的不是时候吗?”蕾拉见众人都在发愣,也没人招呼她,不禁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陛下身边过来透气的,那些贵妇人的眼神简直要戳死人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左右望了望没见到爱德华三世的踪影,顿时稍微放松了一些,“没有没有,过来坐吧。” 第一个说话的是依兰达,这位西涅斯公爵明显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可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要知道……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贵族! 蕾拉本来就是过来找依兰达的,她别的女伴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平常进宫来陪陪她都费劲的很,而别的贵族女眷又对她各种看不上。 到了她们这种层面,一般都不会当众给人脸色,可是就是那种一走过去,原本聊得正热切的所有人都一致地沉默,接着三三两两走开的滋味……她尝过几次也就明白了。 她们不欢迎她。 越是高等级的宴会越是如此,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宴会上碰到一个难得能跟她聊天的依兰达当然开心不已。 再怎么说,新晋国王情妇蕾拉也不过就是个出身不高的小贵族,兼之年纪又小……可偏偏很奇怪,和依兰达就是相当投缘。 两个少女凑在一起就毫无顾忌地开始叽叽咕咕聊开了,反而刚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托尼以及西涅斯公爵有些啼笑皆非的意思。 看着两人热切的模样,根本旁人插不进嘴,谁能想到她们不过才是刚刚初识? 西涅斯公爵其实也就是只是过来逗逗乐,这宴会上多少翘首以盼他的美人儿,此处不成,自然有别处在。 毕竟……艾尔阿尔贝托身边可是从来没出现过女人。 这个伯纳德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不过他们反正一时半会还不会走,机会还多得很,西涅斯公爵身为这种场合的常客,自然不担心没有下一次机会。 “一个合格的绅士是不该打扰两位优雅小姐的谈话的,期待下次与您的相见。” 他弯下腰,轻轻执起依兰达的手背,行了个引诱意味十足的吻手礼,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西涅斯公爵这一走,托尼自然不好陪在两位小姐身边,何况其中有一位还是国王陛下宠爱的情妇。 等到两人一走,依兰达登时皱起了眉,“刚才那个色魔是谁?” “西涅斯公爵啊……”蕾拉乐不可支地倒在她身上,“你要是知道这宴会上多少女人想爬上他的床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很有名?” “床上技术很棒……”蕾拉边说着还舔了舔嘴唇,一副向往的模样。 依兰达:“……” 她现在才发现,蕾拉身上竟然有一种近乎于少女的天真和少妇的放荡之间的迷人韵味,难道这才是为何爱德华三世宁可冒着得不到王后家族支持也要带她在身边还如此宠爱的原因?   ☆、第33章 擅闯 本来依兰达和托尼在一起的组合就已经很令人侧目了,后来在西涅斯公爵那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添乱的行径之下,关注的人也就越发多了起来。 依兰达只觉得手臂上哗啦啦起了一大层鸡皮疙瘩,“那些小姐们干嘛都看咱们这边?” “不清楚……”蕾拉摇了摇头,脸上终于有了些阴霾,“大概是不喜欢我吧。”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地站起了身,“陛下估计在找我了,我先……”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依兰达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何必在意她们的看法?” 和我投缘的只是你,不是你的身份,不是你的背景,只是你的人。 所以,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 蕾拉愣住了,随即露出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按照列支敦国的惯例,宴会总是会举行得通宵达旦的,可是像加西亚主教和艾尔神官这种神职人员自然就不适合继续待那么久了。 到了午夜的时候,在众位贵族们颇有些哀怨的目光当中,加西亚主教带走了暮晓之晨光,留下了一片叹息。 等回到了加西亚主教的私宅,莉娜等人自然不敢在神官面前造次,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积极地对艾尔神官献殷勤。 比如丰盛的加餐,比如周到的服侍……宴会上其实吃不了什么,到了这个点也该饿了,男人们自然转而向着餐厅走去。 依兰达却停住了脚步,声音中带了一丝紧张和迟疑,“阁下,抱歉……我有些疲惫,可以先回房间休息么?” 女士们多半为了保持身材不参与宵夜这项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男士们对此也没有强求……毕竟依兰达说到底也就是个附属,谁会在意一个小玩意儿去不去呢? 更何况在经历了欢迎宴之后,很显然两位男士会需要一个单独的密谈时间,这会依兰达识趣地说不去反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果不其然,艾尔神官闻言停下脚步,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加西亚主教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依兰达只觉得心中一松,可随即却有些惊讶地发现侍女们的目光纷纷隐蔽而仇视地投了过来。 艾尔大人凭什么对那个下等人笑!简直是不要脸! 依兰达瞥了一眼侍女们,柔弱地朝着艾尔神官的方向靠了靠,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 艾尔神官:“我让托尼送你回房间吧。” 继续柔弱的依兰达:“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多么忍辱负重,连她自己都在心里为自己的演技打了满分! 艾尔神官:“那我晚点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 侍女们:这个小贱人!!! 在侍女们殷切的目光之下,依兰达穿着高跟鞋,就算不刻意都危险无比地摇摇晃晃回了房间,等进了门之后她只觉得浑身一松,重重倒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这一天简直漫长的毫无止境,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只觉得疲惫一阵阵涌了上来。 这样跟着艾尔神官说实话是相当大的挑战,无论是接触的人,接触的知识,接触的层面……这些人以往和她之间都相隔云霄,可现在却都是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人。 他们一样有喜怒哀乐,一样有喜好厌憎,一样有私心杂念……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手中握着最庞大的资源,享受着最先进的教育,纵情着最上等的享乐,做着最污秽心黑的事。 不过……这也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就算被歧视又怎么样,终有一日,她还要回到那片壮阔辽远的湛蓝色中! 今天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依兰达一边在心里发着雄心壮志,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连脚上的高跟鞋都忘了脱就陷入了黑甜乡当中。 等到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依兰达简直是气急败坏才能把自己从美梦中拖出来,甚至不得不用手指强撑着眼皮去开门。 “谁……” 艾尔神官极为好耐性地在外面敲了好一会的门,甚至有侍女过来诚恳地表示可以提供开门的钥匙,以免神官修长的手指因为敲门而受伤,可是被神官彬彬有礼地拒绝了。 “怎能半夜擅自闯入一位小姐的房间?” ……可话说回来,你这深更半夜上门难道又对了? 不过美貌即正义,侍女们早已被迷得五迷三道,哪还能发现当中蹊跷? 半天之后,里面传来气若游丝的回应,艾尔神官微微侧了侧头,确定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依兰达,是我。” “谁……”依兰达神经反应迟钝,现在还没从睡梦中反应过来,下意识下床去开门的时候压根没意识到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一下床脚一崴,嗷嗷叫着就倒了下去! 幸亏地毯足够厚,长毛也足够软,不过这一下也足以把瞌睡赶到九霄云外去了……依兰达愣愣地坐了好一会,这才挠着头发缓慢地爬起身去开门。 艾尔神官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叫,随即又半天没了声音,正打算让侍女开门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依兰达总算将门打开了。 “艾尔大人?” ……感情你在里面那么久根本没听出来是谁?神官忽然有那么一丁点的受伤。 当然,绝对只有一点点! “刚才你说身体不舒服,我上来看看。”神官向来是言行不一致的表率,此时面上还是那副温柔诚恳的模样,依兰达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你那是故意的,也就这些花痴侍女会被你骗到……如此在加西亚主教面前做戏,就不担心矫枉过正反而露出马脚? 但是她心里虽然这么说,戏可还得演下去。 依兰达充分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将皮厚进行到底的精神,迅速甩开了睡意冲神官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谢谢大人。” “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那么……好好休息,晚安。” 不得不说,美貌即正义这一点在神官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可被他一说出来,没来由就带了几分让人遐思的意味。 依兰达心中简直叫苦不迭,可面上还要继续装下去,“大人晚安。” 送走艾尔神官之后,这次再也无人前来打扰,依兰达终于抵抗不住睡魔的诱惑,抱住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艾尔神官看望完依兰达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不出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了自家忠诚小骑士的身影。 “还不去休息?” 托尼有些尴尬,“我……我在外面替您守着。” “不用了,”艾尔神官笑了起来,“这是在加西亚主教的私宅,你回自己的房间吧。” “可是骑士不是都应该替大人守夜?”没想到被拒绝,托尼有些着急了,“明明在船上的时候我也是在您旁边的!” 艾尔神官微微挑了挑眉,“你的房间在哪?” 托尼指了指离艾尔神官最远的房间,颇有些委屈,可这里是加西亚主教的地方,以他的身份的确也不能住在艾尔神官隔壁。 “你回房间去休息吧,”艾尔神官温言道,“时间不早了,这件事我明天再跟加西亚主教说。” 托尼被稀里糊涂打发走了,走了还没几步忽然一拍脑袋转回来,“大人!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看着托尼亮闪闪的眼睛,艾尔神官只觉得嘴角的笑容有点僵。 “进来说吧。” 可等他听完托尼的汇报之后,倒是真正的有些诧异了起来。 “依兰达和蕾拉投缘?” 艾尔神官只是示意了托尼让依兰达和蕾拉制造机会认识,可没想到看起来竟然远比他想象的执行到位? 这样看来……说不定依兰达的成长速度比他想象的更为惊人,倒是一件好事。 一夜无话。   ☆、第34章 担忧 到了塔兰朵思之后,神官那令人震惊的受欢迎程度就迅速爆发了。尤其是神官在晚宴上的惊鸿一瞥之后,不知有多少贵族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带着各种香味的邀请函雪片似的飞来,还有各方要脸或者不要脸的宾客,各种矜持或者不矜持的礼物让人目不暇接…… 人家的理由还异常的正经,送给神官不收?那就是捐献给主表示诚心的礼物。 这样一来,即便时加西亚主教的私宅都终日不得安宁,艾尔神官借机极为抱歉地对主教提出了搬到接待的寓所去的请求。 “如果打扰到您的话,卑微的神官就算晚上睡觉都不得安宁。” 艾尔神官说的太过诚恳,加西亚主教先是挽留了一阵,后来估计是想到那些令人烦躁的宾客和层出不穷的偶遇……好端端的大主教私宅活生生成了痴汉们夜夜张望的移情地。 稍作思索之后,他还是依依不舍地同意了神官的请求,只是命令一定要给艾尔神官找一处好一些的房子。 塔兰朵思是绝对的寸土寸金的地段,教廷哪怕在此处再混的不怎么样,可终究多年积累在此,想找间房子也还不算太难。 于是艾尔神官一行人得到了一幢清净地独立二层小别墅。 本来加西亚主教想将送给艾尔神官的礼物给他们一并带走,后来神官诚挚地表示……这些都是捐给教廷的财物,留给加西亚主教处理就好。 有这样一个知情知趣的来访者,加西亚主教本就不错的心情自然更加锦上添花,他也投桃报李,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如果不是碍于地位问题,说不定还会再多送出一程。 不过……这对于需要在塔兰朵思再待上一段时间的神官一行已经够了。 远比来的时候多得多的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寓所,一行人都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绝不惹来旁的枝节。 加西亚主教还不放心,担心这边的人手不足,伺候不周,特意安排了几个侍女以及一个负责的管家过来操持家务。 说是伺候,其实真正是来做什么的,又有谁不知道? 依兰达冷眼瞧着安排过来的几个侍女,没想到莉娜赫然在列……女海盗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极为天真纯善地微笑。 之前在加西亚主教那里因为没有主场优势,只好忍气吞声,可现在你还要跟过来的话……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猩红玫瑰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在早年时就已经露出了端倪。 马车先后在新住处的门口停下,依兰达下车之后,被第一眼看见的情形给闪瞎了狗眼,下意识念叨道。 “万恶的神权阶级……” “你说什么?”托尼刚好从她身边走过,极为不善地看了过来。 “我说万岁的神权阶级。”女海盗从善如流地换了口风。 托尼:“……” 这是在塔兰朵思旧城区的一处上了年头的别墅。 翠绿的藤蔓缠绕着泛着古铜色的围栏,当中还点缀着一朵一朵的小花,内里的白色建筑带着浓郁的洛可可风情。 同时因为坐落在权贵集中的旧城区,可离中心城区又有一段距离,无论是治安还是安静度都得到了保障。 不可不说,的确是一处适合居住的地方。 依兰达几乎是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座房子。 艾尔神官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你很喜欢这里?” 依兰达闻声回头,神官的微笑温柔而治愈,“喜欢就好,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依兰达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对释放善意的神官投桃报李,“那个带头的侍女叫莉娜,是加西亚主教身边侍女的小头目。” “当然你也知道的,”依兰达从鼻子里哼了几声,“她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最后六个字被着重加了重音。 果不其然,神官的脸色有些不那么好看。 从依兰达对神官的了解来看,他虽然不介意旁人对他美貌的赞美,可是却很讨厌被人觊觎。 简而言之就是标准傲娇,你夸我好看可以,想动手不行! 依兰达一开场就顺手黑了侍女一刀,心中可是半点负罪感都没有。 这种又表示了真心又顺手牵羊除了看不顺眼的侍女,应该算是一举两得,就算是神官自己来恐怕也同样不难理解……吧? “大人,”加西亚派来的管家微微弯腰,“里面已经基本整理好了,具体摆设的购置还要稍等几日,请您过目。” “走吧,”神官当先走了进去。 依兰达紧跟在他身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传奇。 早在搬走之前,艾尔神官就已经含蓄地向加西亚主教表示希望住的地方安静一点。 经历了前几日的疯狂,加上那海量的礼物,加西亚主教也表示神官的担忧非常能够理解,在承诺必将对他新居所的地点守口如瓶的同时,还诚挚地询问是否需要护卫。 这当然被艾尔神官拒绝了。 之所以离开加西亚主教的私宅就是为了活动方便,加西亚主教“热忱”塞进来作为钉子的管家和侍女已经固然令人不快,要是外面再安插上一群眼线……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艾尔神官自然是婉拒了主教大人的“好意”,外带还一再向加西亚主教确保如果需要一定会向他寻求帮助,这才成功脱身。 不过所幸加西亚主教虽然安插人的动作有些令人不快,可安排过来的人倒的确都是些能干的。 正如管家所说,短时间内他们已经把整座房子打扫得焕然一新,只是的确缺少一些主人个人偏好的配饰一类需要自己采买。 不出依兰达预料,神官谢绝了管家采买的建议,决定带着她和托尼上街去看看。 离开了那幢美丽却有些窒息的房子,依兰达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好累……” “那几个人感觉有些怪怪的,”连向来不太说人坏话的托尼也忍不住这么说,“……总觉得似乎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艾尔神官有些好笑,“加西亚主教特意给你们安排了房子,怎么看起来你们俩都不高兴?” 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不回答坏心肠神官的问话。 对于两人同仇敌忾的行为,艾尔神官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自从下船以来,这是依兰达第一次亲自踏上□□塔兰朵思的土地。 无论是周围来往的人群,还是街边令人目不暇接的各种店铺……都是三等小城安倍里根本无法拥有的体验。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三人都围上了兜帽和斗篷,这是为了遮掩身份的常见打扮……大街上有的是围着兜帽的人,你根本不知道兜帽下面究竟是一个贵族,还是一个杀人犯。 “我们这是去哪?”依兰达毫不诧异地看见艾尔神官又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怀疑他到底来过多少地方。 “先去买几个侍女。”艾尔神官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由他亲自去买究竟会有怎样的问题。 托尼有些僵硬,“大人……这种事情我去就可以了。” 他还在企图挽救自家大人岌岌可危的形象,要知道奴隶市场这种东西虽然广泛存在,可对于神职人员来说自然是去的越少越好。 “我们除了需要几个侍女,还需要一个忠心的管家,”艾尔神官毫不在意自己抛下了怎样的一个炸弹。 “托尼,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挑选侍女你或许在行,可是如果说到找管家,恐怕就有些为难了吧?” 不是为难,而是根本无从下手。 所谓的管家,需要的不但是能替主人打理清楚房屋内部的一应事宜,包括准备餐点、招待客人、准备晚宴等,都由管家交代下人执行,本身还需要极高的自身素质,拥有丰富的生活智能与专业素养:熟知各种礼仪,佳肴名菜,名酒鉴赏,水晶银器的保养……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 管家更需要的必备技能则是,能及时正确地分辨出贵族的谱系。 这样的一个人,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 果不其然,托尼哑火了。 依兰达默默在心中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第35章 有钱 塔兰朵思,坦丁市场。 这是列支敦国最臭名昭着的奴隶市场,塔兰朵思身为列支敦国的首都,竟然对于奴隶贸易这项教廷明令禁止的罪恶非但异常宽容,甚至还提供了一个交易的场所。 而奴隶市场本身不过是一块明面上的遮羞布……在塔兰朵思这种近乎于疯狂的物欲崇拜下,坦丁市场变成了容纳最多肮脏与罪恶的藏污纳垢之地。 在这里你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也可以把任何东西卖出去,只要你能付的出价格,或者……承受相对应的代价。 这里是罪恶的天堂。 一行人罩着斗篷,在这个鱼龙混杂之地也并不显得多么显眼。依兰达这种土包子也就罢了……托尼哪还会不明白这个臭名昭着的地方? “大人!”托尼压低声音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里,不太适合买侍女。” 他家大人明明只是打算过来买几个侍女,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艾尔神官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亲爱的骑士,如果你再这么继续喊下去的话,全塔兰朵思都会知道我来这了。” “大人……”托尼还不死心。 “好了,”神官不以为意,压根没把骑士的纠结往心里去,“如果你真的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先回去吧。” 托尼登时如同五雷轰顶,难道大人嫌弃他了?! “不不……”可怜的骑士忙不迭解释,“大……达伦先生。” 他后续的话在神官的目光中可怜巴巴地换成了达伦,虽然叫艾尔的名字何止千千万,但是既然能够少一点麻烦,何必去多此一举? 神官满意于托尼的识趣,不一会,倒霉催的依兰达也被迫改名成了“苏珊小姐”,至于托尼……懒得想名字的神官顺手把大胡子的名字给了他,哈利。 三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好奇的小姐,无奈的兄长……以及坑爹的护卫。 不管骑士心中究竟有多纠结,这都不在依兰达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女海盗而言,变换身份简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只是没想到的是,身为大陆男神的艾尔阿尔贝托竟然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 真是……让人相当意外。 “苏珊,”神官一副温柔好兄长的模样,“今天难得出来逛逛,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幸亏斗篷下谁都看不见谁的脸,否则就凭神官这一把好嗓子恐怕都有无数贵族少女哭着喊着要为他生孩子。 依兰达在斗篷下默默翻了个白眼,捏细了嗓子,“我要去买几个侍女!家里的又老又丑,我一个都不喜欢!” 艾尔神官:“好,都依你。” 托尼:“……” 他是不是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太对? 在“苏珊小姐”颐指气使的命令下,倒霉蛋托尼在自家大人表面上温柔和善,实际上也挺温柔和善的目光中……只得忍气吞声地当起了护卫。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依兰达还挺好奇……就她所亲眼目睹的情况来看,艾尔神官的出身绝对不差。 可这种时候按照酒馆里那帮子吟游诗人们唱的,不是应该有家族势力刷刷刷地冒出来效忠? 依兰达的表情过于丰富,就连神官都“不小心”发现了蛛丝马迹。 “苏珊,怎么了?” “没什么……”依兰达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难道你的家族没有送侍女来给你?” 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谁知道买回去的……又是什么人? 艾尔神官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你听吟游诗人的故事听多了。” “那些所谓挥挥手走遍大陆各处都有家族产业,还有人上赶着过来送钱的……统统都是幻想。” 神官美妙的声线下吐出的却是依兰达这等土鳖幻梦的破裂。 土鳖还不死心,颤颤巍巍问,“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艾尔神官笑的比春天还温暖,“哪怕是教廷在某些地方都不一定能横着走,何况家族?” “如果有家族能强横成这样,那早就统一大陆了。” 最后幸亏神官还算考虑到依兰达的忧伤,对其进行了宽慰,“不过的确……强盛的家族能在各国都有产业,只是多少罢了。” 依兰达捧着一颗碎了的少女心默默嘤嘤嘤了许久……不过,有钱就行了么? 不不,钱不一定万能,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这世上没有比黄金更让人赏心悦目的了——依兰达伯纳德。 这不过是些小插曲,依兰达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个传说中最庞大的黑市吸引了。 无他,这里实在是有太多以前她根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比如那把在空中就可以斩断丝绸的弯刀…… 呃没错……依兰达对于那些时下姑娘们最喜欢的香水脂米分根本没有兴趣,两眼光顾着盯着那些武器发光。 艾尔神官发现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一转头看见旁边正好有个卖宠物的店子,心中登时了然……女孩子嘛,谁不喜欢这个。 “要不要进去……” 神官的话在看清依兰达究竟在看什么的时候戛然而止,心中刚刚生出的那点柔软也自然是被扫得一干二净。 倒是依兰达听见神官的声音转过头来,一眼瞧见那个宠物店,登时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好哇好哇!” 神官刚才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这才勉强粘巴粘巴凑拢了起来。 依兰达率先走进了宠物店。 艾尔神官稍稍落后半步,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子,眼中忽然生出了几分饶有兴味。 “拉比斯文?” 那是距离列支敦国极远的另一块大陆上的文字,没想到居然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这间店铺规模不小,是一间独栋的三层楼,而且看起来似乎占地面积还不小,不知道后面究竟还有多大的地方。 若非如此,也不会让艾尔神官第一眼就注意到,甚至还误以为是依兰达想要进来看看。 依兰达只当还是在安倍里那种三等小城市,压根没有任何危机感的一头钻了进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神官若有所思的眼神。 能在坦丁有这种规模的店面出售的自然不会是什么一般货色,正因为如此,来到此处的人也多半不是寻常人。 见到有三个人进来,还是周身严严实实地罩在斗篷里,立刻就有训练有素的店员迎了上来。 “请问几位想要什么?” 依兰达没钱不说话,艾尔神官和托尼没开口,那店员也没有表现出不快,而是谦恭地躬身一礼,“是我冒昧了,请几位慢慢观看。” 说完,他就走到了一边,保证三人需要时他可以随时上前却又不让人觉得不快的距离。 惊诧于店员的高素质,依兰达的注意力很快被一边一个金属笼子里关着的一只浅金色带着深褐色斑点的猫状生物吸引了过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笼子下面地上有一些小坑,和这店面华丽精致的装饰风格不太搭。 那小东西不过成人一个巴掌大小,圆圆的脸上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倒是占了一半,从眼睛往下贴着鼻梁有两道深色的线,连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看起来让人心都要化了。 “这是什么?”依兰达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粘上去,偏偏那猫状生物还哼哼唧唧地靠过来,眼巴巴地和她对视,甚至还努力伸爪子去够她,一不留神就跌了个小屁股蹲。 卖萌可耻! “这是什么?”依兰达被那小家伙萌的心都要化了。 “拉斯坦豹,”神官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把依兰达往后拉了几步,温柔告诫道,“别看它可爱,这小家伙唾液有巨毒,连钢铁都能腐蚀掉。” 正说着,小豹子打了个喷嚏,笼子下的地面登时凹进去一个坑,还“滋滋”地冒着青烟。 依兰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地面那么多坑像得了麻子了! 依兰达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离刚才还觉得萌化了的小豹子远了一点,心中却在默默滴血。 这都什么店子啊,说好的宠物店呢! 这特么能当宠物?!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悦耳之极的叫声,依兰达闻声往旁边看去,只见一只浑身流光溢彩的金色大鸟,头顶有绚烂的翎羽,长长的尾羽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从笼子足足铺到了地上。 简直美丽得就像凤凰一样。 有了前车之鉴,虽然看着周围地面无恙,这鸟儿也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可这次她再准备靠过去之前还是先谨慎地询问了神官。 “这个……没危险吧?” “危险倒是没危险,”神官笑了笑,“这只是金莫桑,只吃黄金,恐怕喂养起来有些难度。” “那它有什么用……”依兰达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只传说中的烧钱鸟,企图从性价比上获取平衡。 就身价而言,恐怕养一百个她都不够养活一只这个。 “没什么用,就是唱歌好听而已。” 默默磨牙的依兰达:……穷人的悲哀。   ☆、第36章 任性 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看的人简直是眼花缭乱,依兰达虽然是女海盗,可归根到底也还是个姑娘家,对于各种毛绒绒的生物简直天生就没有抵抗力。 看着依兰达压根眼睛就粘在了这群小东西身上,神官也不催促,只是微笑地看着,像极了一个好兄长。 托尼本来就不希望艾尔神官去奴隶交易,眼下的场景正符合他的心意,也就乐得装傻。 这样下来,竟也算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三人光看不买,甚至连介绍的活都被神官揽下了,若非这里出售的宠物几乎都来历珍贵,店员又素质过硬,说不定当真会被人以为是光看舍不得买来开开眼界的穷鬼。 不过如果这么没眼色,也就不会在坦丁市场开起这么大一家店。 依兰达目光所到之处,神官都能信手拈来的为她做讲解,如果说先前店员只是面带微笑的话,那么后来就是已经有了淡淡的惊异了。 托尼的余光瞥到那店员退后了几步,悄然离开了他们的身边,似乎是朝着后面走了过去? 骑士登时有些警惕了起来,这里可是无所不卖的坦丁,这店员是打算去做什么? 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在艾尔神官为依兰达讲解完一只据说有着特殊功效的蜥蜴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时机正好却又不让人觉得冒昧,哪怕时机刚刚好插入在神官给依兰达科普完此蜥蜴烧干磨成米分,点在处女的胳膊上可以用来鉴定是否初夜的情况下…… “尊敬的客人,如果这里的宠物都不能满足您的需要的话,冒昧请问,几位想不想看一些更加特别的宠物?”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面上还带着几分花天酒地后的倦怠,颈上还有几枚暧昧的印记。 他的声音带了些奇异的异域腔调,可听起来却并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越发期待接下来他会拿出什么来。 刚才那位店员谦卑地跟在这个男人身后,表现出了极为良好的专业素养。 几人的容貌都被笼在大大的兜帽之下,听到这个建议,依兰达下意识看向艾尔神官的方向,并没有草率的做出应答。 只听得兜帽下艾尔神官的声音温和而宠溺,“苏珊,想不想去看看?” 依兰达自然明白了神官的意思,外面的宠物已经足够稀奇,她当然想去里面开开眼界,至于可怜的骑士的意见……自然是被这两个人统一地否决掉了。 “想。” 男人的眼睛是带了些暧昧不明的灰色,看人的目光分外的慵懒,他看了三人一眼,冲当中的依兰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可眼睛看着的却是艾尔神官。 很显然,他已经判断出了三人中谁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亚伦阿尔夫,几位可以叫我亚伦。” 在男人的带领下,依兰达等人并没有如预料的一般往楼上去,而是直接走入了后院。而直到这会依兰达才发现,这间看似只是三层楼的宠物店究竟有多大。 “我还以为会上二楼。”依兰达有些疑惑。 男人耳朵极利,闻声轻轻一笑,如同小钩子在人心上挠了一下,“二楼以上的地方,如果以后小姐成为了塔夫卡的常客的话,那么自然是有机会上去的。” “不过那里恐怕不太适合您这样纯洁的小姐,先生……您觉得呢?” 难得的,艾尔神官竟然对此表示了赞同,“对于可爱的小苏珊而言,一楼已经足够了。” 亚伦闻言倒是笑了起来,“看样子先生以前来过塔夫卡?” “听说过而已,”艾尔神官道,“只要来到坦丁,密林塔夫卡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必到之处。” “承蒙夸奖。” 走在最后的托尼简直是痛心疾首,为自己竟然没有能够成功阻止艾尔神官而暗自神伤…… 说是后院,其实说是另一幢建筑也丝毫不为过。 进门之后,正对着的有九个不同的门,很显然后面通向的是不同的方向,而这九扇门同样也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白色羽毛与金色纹理交织的圣洁,米分色与紫色的暧昧,黑色与墨绿色的妖魅…… “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宠物?” “听话的就好。”艾尔神官道,“苏珊,你有没有别的要求?” “绝对的顺从?”亚伦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先生的要求倒是不算高呢。” 迟钝如依兰达这会才觉得不对,“这……听着不像是宠物吧?” “你打算要个什么样的奴隶,现在就可以把要求说出来。”艾尔神官道。 不知为什么,依兰达总觉得从他的这句话中察觉到了森森的不怀好意……以及威胁。 难不成是担心太贵? 既然这样,依兰达善解人意伯纳德立即做出了 “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能歌善舞懂塔兰朵思最近的流行!” 依兰达掰了掰手指,觉得需求应该基本满足的差不多了,习惯性地用球表扬的眼神看向神官。 亚伦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完美,除了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表情略有龟裂。 “当然,这些都是应该的……” “还有……噢最好还能防盗守宅会护卫!” “苏珊小姐,关于您的第二点要求我诚挚地建议您……养一只猛兽,比如您刚才看的那只拉斯坦幼豹就不错。” 依兰达:“……” “如您所愿,这里的宠物可能会符合您的喜好。” 亚伦打开的是那扇有着绿色藤蔓和银色线条的门,总觉得那门后关着的是来自于密林的精灵,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静谧意味。 门内光线幽暗,依兰达进门之前迟疑了片刻,直到看到身后的艾尔神官才稍稍定下了心,下定决心走入了门内。 门内光线并不太强,室内的空间被帷幕分割成一间一间单独的小间,可如果定睛细看就会发现,帷幕只是掩盖,这彼此之间的相隔是最坚固的金属栏杆,甚至还有专门的隔音装置,最大限度地确保客人的隐私。 即便是宠物,也要是一只无知而天真的宠物,在这里看到或者听到的任何消息都不能带出去。 依兰达随手推开一间门,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人。 没想到竟然有人进来,先前那客人显然有些不高兴,就连驯兽师也是满脸错愕,亚伦阻拦不及,只得上前去向客人低声道歉。 见到亚伦过来道歉,先前那名客人在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也没说话,连亚伦的面子都不给,在经过他时还特意加快了脚步,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不过来到这里买的人多半都有些自己的小秘密,比如某些特殊的癖好,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历,特别注意隐私也是理所当然。 依兰达自然也没往心里去,可是当她和那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气。 她有些狐疑地看过去,却被艾尔神官伸手压住了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在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没必要因为好奇而惹出事端。 “苏珊,这里的房间不是随便进的。”在亚伦开口之前,神官抢先对依兰达进行了教育。 依兰达只好茫然天真状,“外面都可以……” “这里不行。” 等到抢先一步把表面工作做完了,艾尔神官这才转而对亚伦表示歉意。 “抱歉,她对于这里并不了解。” 人家连妹妹都抢先教育了,亚伦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驯兽师也从刚才的意外中调整过来,迅速进入了角色,“几位是想要只听话的宠物?” “绝对服从。”依兰达恶作剧地提了个要求。 驯兽师对此根本见怪不怪,态度极为专业,“您是偏好男性还是女性,年龄大概多大?需要什么样的体型……” “男性,年轻的……” 驯兽师了然,他的身后同样是许多道帘子,他伸手拉开其中的一道,那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笼。 铁笼里关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像一只最孱弱的羔羊一般匍匐在笼中。 金发,四肢修长纤细,浑身赤.裸,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身上的皮肤比牛奶还要柔嫩洁白,抬起头来看人的时候简直比最柔弱的小猫还要招人疼爱。 雪白与漆黑的视觉冲击,带着一种近乎于勾起人心底最残虐欲望的美感。 “主人……?”他微微张了张口询问,声音柔顺而怯弱。 “为什么要给他带眼罩?”依兰达不禁有些疑惑。 “宠物在最终被主人决定挑选之前不允许见到旁人,”□□师解释道,“这是为了保证宠物的纯洁性以及对主人的绝对忠诚。” 见客人没有再提出疑问,驯兽师继续解说道。 “这只年龄十六岁,身体柔韧程度极佳,可以满足任何体位的要求。”驯兽师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皮鞭,鞭梢所到之处,少年如同一只柔顺的猫咪一样展开身体,任人观看,包括最隐私的米分色部位…… 不过依兰达还没来得及看到不该看的长针眼部分就被神官捂住了眼,“苏珊,这不是你应该看的。” 依兰达,“唔唔唔……!!!” 神官先捂住她的眼睛,后来连嘴也一并捂住,冲亚伦微笑了一下,“这里的宠物不太合适,抱歉。” “希望有机会能在二楼见到您。” 交易没成,对于浪费了他这么多时间的几人亚伦也丝毫不生气,反而是冲他们点头致意。   ☆、第37章 传闻 宠物店的内间燃着一种带了些淫靡的香气,在里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只觉得似乎有些容易被调动起情绪,做事也比平日里更加冲动。 可等到出来了就会发现,那其实不过是被店家刻意营造出来的错觉。 回到街上之后,依兰达深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打心底里长出了一口气,由衷感慨道,“虽然街上空气不太好闻,可是我还是喜欢外面。” 艾尔神官有些好笑,故意问她,“里面难道不好?” “当然不好,”土鳖女海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里面欲望的气息太浓了。” 艾尔神官微微挑了挑眉,在兜帽的遮掩下微微勾了勾唇角。 “既然苏珊不喜欢,那就去别的地方看看。” 托尼从在里面的时候心中的弦就绷得死紧,等到这会出来了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头一次对依兰达说的话表示出了由衷的赞同。 他不是依兰达,从小对于这些专门的“宠物”可谓见怪不怪,虽然确信大人肯定不会买,可是万一依兰达犯了傻,这些“宠物”可不是什么容易处理的东西。 坦丁市场之所以名气大就在于它的兼容性,像密林塔夫卡这种高端宠物店也就是依兰达运气爆棚才会撞上。 三人在坦丁市场随意的四处闲逛,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这次的地方就正常多了。 虽然艾尔神官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可毕竟他们还要在列支敦国住上这么久,无论是房子还是打理都很必要。 这仨里面无论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能独立完成衣食住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买个合心意的仆人简直势在必行。 哪怕是在勒姆号上,艾尔神官这种高级神官身边都没有少过服侍的人,可是为什么反而到了塔兰朵思反而成了光棍……以至于需要加西亚主教来安排人? 这当中的蹊跷依兰达不是没想过,只是因为先前环境所限没办法询问,现在既然有了机会,自然不惮于积极发问。 至于脸皮,那是什么?能吃么? 比起让依兰达在不知道的时候闯祸,艾尔神官倒是宁可她能多发现问题并及时提出来。 就先前他交代给托尼,让倒霉催的骑士制造机会给依兰达和蕾拉,没想到依兰达竟然超额完成任务,如果除开后来招惹来了西涅斯公爵,简直是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依兰达不免有些奇怪,“艾……哥哥,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至少短时间内,他们还要接受勒戈夫团长的审查。”艾尔神官说到这里,极为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依兰达默默在心中竖起一面警惕的旗帜。 “安倍里那件事情暂时还没完,”艾尔神官继续柔声道,“加西亚主教接到指示说勒姆号之所以遭到袭击可能是因为船上有海盗的内奸,要仔细盘查。” 依兰达纯海盗内奸伯纳德:……逗她很好玩? 所以说归根到底其实是男神你树敌太多所以殃及池鱼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如同艾尔神官所说,是由加西亚主教亲自传达教廷的意思,那么艾尔神官在她心中的评分又高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只有一点! 通过跟着神官学习了这么久,依兰达对于教廷的构造也有了个基本了解。毋庸置疑,神官肯定是有一个不错的出身,而这个出身似乎却并不那么强力,从加西亚主教对于艾尔神官的态度其实就能看出一二。 想拉拢可是又有忌惮……像艾尔神官这种教廷的新星,拉拢有百里而无一害,为什么加西亚主教会如此犹豫,难不成是因为另一方的势力更强势? 所以,艾尔神官之所以选择列支敦国,归根到底是为了在远离奥斯公国的地方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这样说倒也不是不能说通……可按照这样推断,岂不是艾尔神官等于是在奥斯公国争权夺利失败才被发配来进行所谓的巡视。 依兰达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向艾尔神官的目光也越发的古怪起来。 因为列支敦国对于奴隶贩卖并不禁止,所以在坦丁市场也有专门的一处出售奴隶的地方,无论是男女老少,皮肤棕黑亦或是雪白……只要是你想要的,总能找到合适的奴隶。 依兰达总疑心神官并不是真心想买奴隶,毕竟对于至少表面上宣扬平等博爱的教廷来说,这事虽然暗地里做的人多得是,可像艾尔神官这样光明正大来买的却几乎没有。 依兰达虽然心里疑惑,可艾尔神官挑的仔细,她也就只好做好自己的花瓶的本分,跟在艾尔神官身后。 经过一个男奴的时候,艾尔神官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提出了肯定的询问。 “这一个怎么样。” 那是一个修长结实的男人,只在下身围着一条短小的遮羞布,脸上长着脏乱打结的胡茬,看不出真实相貌长得如何。 可是就身材而言的话,肌肉匀称,个子高挑,肤色是浅蜜色,泛着健康的光泽……看起来卖相倒还真不错。 依兰达和托尼对视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艾尔神官对于两个小跟班的知情知趣表示赞赏,转身开始和卖家讨论起了奴隶的身价。 艾尔神官是个爽快的买家,卖家自然也是眉开眼笑,眼看着交易就要达成,一个高傲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们,“贱民,这是我家主人看上的。” 一个从天而降的金币险些砸到了依兰达鼻子上,“这是给你们的补偿。” “还不把人牵过来?”这是对卖家说的,那人扔完金币之后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卖家,很显然压根没把艾尔神官一行当回事。 卖家闻言脸色登时变了。 “利亚先生,可这个奴隶我已经卖出去了。” 他是一个最典型的莫桑人贩,肤色被海上的烈日晒得发红脱皮,眼神却是精明而狡诈,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烟斗,说话时露出一口被熏得发黄发黑的牙。 利亚骑在马上,威胁地扬起鞭子,冷笑一声,“你胆子大了,大人要的人,你也敢不卖?” 知道来人的蛮不讲理,人贩看着那鞭子都觉得肉痛了起来,可这个奴隶价格不便宜,他这么千里迢迢卖了来就指着卖个好价钱,要是给了那一位大人,恐怕连成本价都收不回来,这让他怎么舍得! “这个真卖了……”人贩苦苦哀求,“不然您看看别的有没有喜欢的?” 马上的人不耐烦了,抬手就是一鞭子甩过来,鞭子和皮肉相击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利亚手劲极大,当场把那人贩抽得飞了起来,先是撞上了一旁的水果摊子,再被弹起砸到了旁边的路人身上,尖叫声登时响了起来。 人贩显然也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可也知道那位大人不好惹,咬着牙满脸是血的爬起来,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您看……这是利亚大人想要的。”他也只能去和艾尔神官商量,心中却在暗自祈祷着斗篷下的艾尔神官出身不俗,毕竟这男奴价格也不便宜,面前的人看起来也很爽快,最好能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可是他似乎要失望了,在坦丁市场披着斗篷的,谁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暴露身份? “哪那么多废话。” 马上那人还高傲无比地甩了甩鞭子,不怀好意地朝着依兰达等人看了过来,很显然如果他们不打算让的话, 随着他的动作,披风被高高扬了起来,露出袍角一个绣着的黑色狮子标志。 依兰达无意中朝着那个男奴看了一眼,发现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场为他而起的争斗,似乎全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那一身皮肉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奴隶应有的之外,那是真正杀过人的肌肉。 似乎,有那么点意思。 “哥哥,我建议把这个人买下来。”依兰达唯恐天下不乱地建议,“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奴隶。” “我可以肯定,他绝对杀过人。” 托尼总算发挥了应有的用途,及时站出来阻止了依兰达的进一步煽风点火。 “大人,那个利亚身上的徽章……似乎是西涅斯公爵的家徽。” 想到那位公爵男女不忌的传闻,三人忽然都有了些微妙的了然感。 艾尔神官没有立刻答复人贩的请求,后者显然不敢再拖延,又不知道艾尔等人的身份,简直为难到了极点。 “先生……”   ☆、第38章 刁蛮 “难道哥哥还怕他不成,”依兰达留意到艾尔神官的停顿,故意煽风点火道,“不过就是个男奴,今天我还就非要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的人听见。 在坦丁市场的贵族小姐不少,其中多半都是为了颜面像依兰达这样乔装打扮,所以一时半会利亚也不免迟疑了片刻。 可是……谁家贵族小姐会不乘车就这么在街上走?看起来身边也没有跟什么别的随从? 但是也说不定,这群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小姐夫人们可说不定有什么新招数…… 依兰达朝着艾尔神官伸出手,后者在她掌中放上了一个钱袋,女海盗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分量,颇为豪放地在手中倒出了一把,朝着利亚的脸就劈头盖脸砸过去。 “谁要你的臭钱!” 女海盗边拿金币砸人边有些心酸喜悦……这么多年了,总算满足了用金币砸人的心愿了! 可是好肉疼! 塔兰朵思骄奢傲慢的贵族小姐多的是,可她们也罕少有亲自动手砸人的,利亚又是西涅斯公爵府上的人,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更别说对方还拿着金币砸了利亚满脸! 后者先是被砸懵了,当他反应过来之后登时勃然大怒,从马上跳下来抬手就要朝着依兰达抽过去! “托尼。”神官平静道。 托尼虽然对依兰达如此招惹事端一肚子意见,可神官哪能让他如愿,只消开口吩咐一声,骑士也就只能不情不愿地顶了上去。 利亚盛怒之下一鞭子抽过来,托尼本来就一肚子火,抬手竟然硬生生去抓利亚的鞭梢。 没想到这帮贱民居然还敢反抗,利亚心中更是恼怒,手下加力,竟是用了狠劲朝着托尼的眼睛狠狠抽去! 如果一旦抽中,恐怕托尼下半辈子不但要当独眼龙,就连半张脸都要被毁掉! 依兰达虽然是按照艾尔神官的意思,可也没想到利亚竟然当真出手会如此毒辣,她海盗当习惯了,下意识就以对待同伴的习惯要上前去拦。 托尼虽然是个蠢货,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被人抽了! 艾尔神官没想到依兰达竟然会去阻拦,托尼一个人去应付利亚绰绰有余,可是依兰达……他还真不能确定女海盗的战斗力! 托尼也没想到依兰达会来救他,一时间倒是诧异占了上风,伸手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 周围一片混乱,无论是依兰达还是托尼都不方便躲避,灵活性遭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鞭子抽下来没法躲避。 神官的脸色微变……要坏事! 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暂且不表,马上的利亚一鞭子可已经的的确确能抽到两个,心中简直快意到了极点。 可就在这时候,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刚才依兰达洒出那一把金币的时候,周围的人群就已经陷入了混乱,人群争抢着金币,那人贩子早见势不妙躲到一边,他本来想把男奴带走,可是利亚盯着,他要是以后还想在坦丁混就别想打这个主意! 没想到那穿着斗篷的三人竟然真和利亚对上了,这两边无论任何一边他都得罪不起,只得忍痛将人留下。 可变数也偏偏就这么出现了。 谁也不知道那男奴是如何挣脱的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他混在人群当中,抓住时机一跃而出跳上马背,拔出利亚腰间的匕首,先是飞快地卸了他两边的肩膀,确保他失去反应能力,随即将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说了一句话。 “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他的声音中带了些古怪的腔调,听起来不像是列支敦国本国的口音, “你是谁?”被人把刀横在了脖子上,即便蛮横如利亚也不禁脸色发白,一般这种越是狐假虎威的人就越是爱惜自己的性命。 事到临头,他也不敢再刺激那个莫名其妙的奴隶,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利亚费尽心思企图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和蔼一点,他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眼下哪怕是狗腿也总带了些不情不愿的高高在上。 听起来说不出的虚伪。 “哈努比。”那男人发音含糊,说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可就是那一瞬间,听到这三个字的利亚面色变得如同死灰。 他刚想张口说什么,寒光一闪,男人干脆利落地割断了他的脖子,鲜血从刀口中喷涌而出,利亚睁大眼,从马上挣扎地摔到地上,他企图说话,可是一张嘴却只有大口大口的献血喷出来,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男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一头待宰的牲畜,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朝着人群中钻去。 鲜血喷得到处都是,依兰达眼疾手快地将艾尔神官朝后边拉了一把,精准地躲开了溅过来的鲜血。 神官一个踉跄,斗篷险些掉下来。 男奴朝着哪个方向奔逃,哪个方向的人群登时一片大乱,没想到居然有人杀了在坦丁市场上向来横冲直撞的利亚,奴隶们尖叫着四处奔逃,人贩们用鞭子拼命的抽着这些不听话的财产企图阻止,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利亚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从腰间抖抖索索摸出来一个筒状的东西,他用最后的力气扯开了盖子,那小筒登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一溜烟飞到天上然后砰然炸出一声巨响! 那是遇袭的信号。 原本还在看戏的依兰达被神官拎住了后脖颈,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一样迅速转身遁入了人群,托尼已经默契地去前面进行开路。 人群一片混乱,也就是靠着托尼的强壮才替后面的两只软脚虾分出了一条道路。 利亚是西涅斯公爵府上的人,如果还留在现场,必然会被要求摘下兜帽检查,必然会引来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务必要在这种混乱的场合趁早脱身。 等到回到马车里之后,依兰达还有些恋恋不舍。 坦丁市场虽然混乱,可却是有秩序的混乱,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横生枝节,她还真想在里面好好看看。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有不少奴隶都是水手的好材料。 女海盗悄悄摸了摸被自己藏起来的钱袋子,里面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忍不住在心底乐开了花。 ……穷人就是这么容易快乐。 可惜这份快乐很快就被愤怒的骑士所打破。 “依兰达!” 女海盗吓了一跳,下意识把钱袋塞了塞,这才抬眼看向托尼,“这是艾尔的意思,那个男人有问题。” “明知道有问题你还故意挑事,甚至还刻意扔金币制造混乱,难道你以为你能替大人做决定?” 托尼就是因为不可能对心中崇拜无比的艾尔大人发火,这才迁怒的依兰达,被她这样一堵回来……也亏得他这段时间有长足的进步,居然还成功地堵了回去。 “那个男奴的来历不太对,”艾尔神官居中调停,成功阻止了两人相互龇牙咧嘴继续炸毛。 依兰达巴不得转移话题好让艾尔神官忘记了自己曾经给她一个钱袋,迅速顺杆子往上爬,“我听到他好像说了句听不懂的话。” “那是另一块大陆上的一个小国。”神官的博学从来都令人叹为观止。 “他说要为父亲报仇?”依兰达有些诧异,“被杀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公爵府上的人吧,怎么会杀到另一块大陆上去?” 托尼向来不放过嘲笑依兰达的机会,“说不定是他和他父亲一起被卖过来,他父亲先被买走杀了呢?” 依兰达嫌弃地皱起了眉,“……父子都要?公爵大人口味真重。” 托尼:“……” 艾尔神官:“……” 不过托尼的话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新思路,马车在平坦的石板路上行驶,车厢内只听见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那个人会被抓住么?” “利亚毕竟是公爵的人,不但坦桑市场的巡逻队会很快过去,恐怕城防也会加入。” 神官的话没有说完,可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毕竟坦丁市场也是塔兰朵思的诸多贵人们喜欢去隐姓埋名买些不那么能上台面东西的地方,如果连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凭什么称之第一? 可是他们都忘了,比斯坦大路上有一句谚语。 比斯坦的人名说不得。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一停,紧接着传来剧烈的震动,三个人在车里滚成一团,坐在窗边的依兰达猝不及防,当先飞扑了出去,险些没一口啃在神官脖子上,被忠心护主的骑士横插一手,一口咬在了托尼的胳膊上。 外面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这会才响了起来,“什么人!” 叼着托尼胳膊的依兰达和神官对视:“……”   ☆、第39章 占优 在托尼的怒视下,依兰达嫌弃地松开口,极为不淑女地呸呸了两口,“咸的。” 马车停在原地没动,白马在原地不安地踏着步,发出了焦灼的嘶鸣声,托尼被派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依兰达自然不被允许像个野小子一样也跟着冲出去,只好顶着神官的目光苦哈哈地伸手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情况。 “咦?” 他们虽然已经离开了坦丁市场,可也没走多远,此处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街角拐弯处,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他们车子的正前方,血腥味冲得拉车的白马极为烦躁不安,如果不是车夫得力,骄傲的白马简直当时就要人立起来一蹄子踩死面前这个脏东西。 男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闻声抬起眼,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死死盯着那匹气势汹汹的白马,那原本骚动不安的白马似乎是感觉到了危机,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真是欺软怕硬。 刚才还皮毛光鲜的男人眼瞎简直惨不忍睹,奴隶主看他皮相好,特意好生照顾了他的皮肉,可现在他身上从左腰到右肩有一道极为可怕的伤口,皮肉外翻,显然是被大刀所砍伤。 没想到坦丁市场的护卫队竟然反应如此迅速,可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从快速反应的护卫队手下逃脱……依兰达不禁暗暗生了警惕之心。 “这不是那个男奴?” 托尼当先钻出了车厢,见到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话音刚落,地上浑身是血的人骤然抬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光芒。 “我……不……是男奴。” 托尼停了片刻,并没有如同依兰达预想中的一般圣母心发作拯救那个男奴,他转身上了马车,冲车夫道,“走吧。” 这神转折显然出乎了男人意料,“救救我!” “为什么要救你?”托尼的回答是与平常全然不同的冷淡,“你刚刚才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他不无辜,”男人沉下了脸,“他是杀人犯。” 这年头连求救都能求的这么高贵冷艳依兰达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托尼还想说什么,艾尔神官在马车中出了声,算是为这件事画上了终点。 “有罪无罪,并不取决于你的辩解。” “主自会惩罚罪人。” 在教廷看来,即便是恶人,也自然会有其应当受到的惩处,可这惩处却并不会是由个人的空口无凭来决定。 这世上这么多不公之事,如果全凭个人善恶喜好,那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所以他被我杀了。”大概是因为受了伤,男人说话的声音中混着气音,越发的难以辩明清楚。 马车开始缓缓地移动,能够离开这个让它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男人,白马简直恨不得撒着欢地离开此地。 男人重重地喘着气,用足以令车内的人听清的声音喊了一句,“艾尔神官。” 马车停了下来。 “把他弄上来。” 艾尔神官的声音中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他抬了抬手,止住了企图拔剑的托尼,摘掉兜帽下的面容上有些依兰达看不明的意味。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能认出艾尔神官? 那么艾尔……为什么又要救他? 那个人的口音很奇怪,那个人之前嘟囔的不明低音让人以为那只是无意义的低语。 所谓听不懂的话不过是做给艾尔神官看,如果是旁人说不定还真不知道,可偏偏依兰达自幼生活在海上,又曾经因为机缘巧合听见过一个在安倍里喝的烂醉如泥的水手说过,她也许还真会被瞒了过去。 那个人一开始说的就是艾尔阿尔贝托,他是冲着艾尔神官来的。 那么利亚之所以听见艾尔神官的名字就面色大变,难不成塔兰朵思还真有什么针对神官的不可见人之事?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男人的举动说不定还真能被称之为示警。 可谁又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依兰达小心地打量着艾尔神官的神色,可神官神情如常,发现依兰达在偷看还对她微微一笑。 即便依兰达每天都在被大陆男神刷颜值,可此时依旧忍不住捂住了脸。 美貌即正义。 在车夫惊骇的目光当中,托尼黑着脸跳下车,把人像扛麻袋一样朝着肩上一摞,爬上车之后重重地往地上一扔。 接下来……在依兰达目瞪口呆的神情当中,托尼将艾尔神官座椅下的某个暗格拉开,将那只死猪直接扔了进去。 如果忽略掉男人发出了闷哼之外,简直是一次完美而麻利的藏尸现场。 依兰达半天才来得及把掉了一半的下巴给装回去,“这是什么?” 很难得的,托尼没有嘲讽她,只是皱着眉头坐在一边,“依兰达,你把血迹收拾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干脆利落地再次钻出去了。 “我去处理外面的血。” 其实话说回来,以艾尔神官的身份,就算是救了一个受伤的人,以他平日里仁慈的形象众人也不会说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引人生疑?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要处理的话,难道不应该先处理近在眼前的车夫?万一遇到什么人的话,谁能保证车夫不会先说漏嘴? 幸亏为了掩饰身份,神官的这辆马车里里外外没有铺上奢华的皮毛,只是很简单的木板。 可即便如此,依兰达收拾起来也颇费了一番工夫。 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她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出自于艾尔神官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可如果是一出戏的话,那么观众又是谁,他又想给谁造成错觉呢? 托尼的动作也很利落,当他再次从车厢外钻进来的之后没一会,马车再次停了下来,马蹄与地面敲击的凌乱声响在马车面前停了下来。 不需要多言,三人默契地再次围上了兜帽,接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在盘问车夫,“有没有看见这个人?” 外面一行骑兵循着血迹而来,结果追到附近发现血迹忽然不见了,再四处搜索一番便查到了这辆马车。 从外观来看这马车极不显眼,可前来搜人的骑兵丝毫不敢马虎,那男奴竟然在坦丁市场当众刺杀了公爵府的人,如果不找出来的话实在是难以交代。 可塔兰朵思这种地方从来都最尚奢靡,哪怕是换了便装打算体验平民生活的贵族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真的坐在平民马车之内,而眼前这辆马车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值钱货色,骑兵的态度也就想当然的骄横了起来。 “没有看见。”车夫老实地摇了摇头,缩着脖子。 这样一来更加坚定了骑兵的猜测,“你们是从哪过来的?” 为首之人的刀鞘毫不客气地戳到了马车的帘子上,似乎随时打算把帘子掀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人。 “瓦斯那大街。”车夫畏惧地看着骑兵,可声音却没有半点颤抖。 依兰达在里面听得微微挑眉,看来是她多虑了,神官并不是没有自己人,只是看他想不想让他们成为“自己人”而已。 塔兰朵思的道路四通八达,骑兵其实耗了这么一会老早就不耐烦了,他抬了抬刀鞘,准备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藏人。 可是他的动作忽然被拦住了。 刚才还唯唯诺诺的车夫抬起头,手稳定地抓住了那个跃跃欲试的刀鞘。 “不行。” “什么人!”骑兵小头目被下了面子登时大怒,下意识回手一扯刀鞘,没想到刀鞘居然居然纹丝不动,还险些把他自己拉下马。 周围接二连三传来“噌噌噌”地拔刀声,骑兵们登时围了过来,一个个神色警惕地靠了过来。 门帘微微动了动,递出来了一块黑黝黝的牌子。 当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骑兵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不……不知是大人,请您恕罪。” 马车里没有任何声音。 骑兵们紧张地跪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来,可他们根本不敢伸手去擦……没想到竟然不小心得罪了教廷的贵人。 过了好一会之后,车轱辘才缓缓地旋转起来,马车和来时一样慢悠悠地走了,剩下一群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骑兵。   ☆、第40章 人情 车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刚才那块大显神通的牌子又被递了进来。 依兰达是眼睁睁地看着神官从座椅下的抽屉中翻出这块明显是积灰已久的牌子,而这块牌子看起来似乎并不被他的主人所重视。 ……究竟是谁的牌子才能让坦丁市场的骑兵都吓成了一条狗? 依兰达有些诧异地盯着艾尔神官随手递出去又随手接回来扔回抽屉的那块牌子,“那是什么?” “加西亚主教给的牌子,”神官丝毫没有对这块牌子表示珍视的样子,“至少在塔兰朵思应该没有人敢无礼。” 依兰达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不知道那位主教大人得知自己的一片心意居然被用在这里会作何感想。 可是这样一来,坦丁市场的人真的不会找到加西亚主教那里去么? 对于依兰达的疑问,神官给予的答复异常简洁。 “他们不敢。” 依兰达:“……?” 安倍里毕竟只是一个三级城市,就算有所谓的区别也不过是些表面,土鳖如她完全不能理解,真正冒犯大人物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依兰达茫然的眼神很显然地取悦了因为刚才不知道什么事有些不那么愉快的神官,艾尔神官将目光投向她,湛蓝色的眸子里带了些微微的笑意。 “冒犯高级神职人员,教廷不去追究他们的无礼已经是恩典,他们如果再敢找到加西亚主教头上,只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有多严重,会被砍头么?” “大概不会那么幸运,说不定会被当做渎神者烧死。”神官毫无负罪心理地进行科普。 依兰达:“……” 真是光明磊落的……让人无处吐槽。 “那……”依兰达用足尖踢了踢神官的座椅,“这个人呢?” “把他带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办?” 神官没有回答依兰达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 毫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富人居住的城区,在种种被打量抑或是被挑剔的目光中自顾自地继续行驶着,最后停在了那座因为某位神官的光临而显得分外不一样的庭院前。 那座庭院已经久未有人居住,可众人都知道那是谁的地盘,现下能居住在这里的,除了暮晓之晨光还能有谁? 原本被诸多嫌弃的马车一下子变成了神官平易近人,不喜奢靡,简直品德高尚的令人赞叹。 说酸话的不是没有,可是他们都很快的死在女人的唾沫星子之下了。 虽然短时间内暂时还没有出现什么贵族女眷前来围堵艾尔神官之事,这些自诩矜持的女眷们多半也更乐于在宴会这些出风头的地方展示自己的魅力。 可是……如果只是尝试,如果只是春风一度,那么递出邀约又有什么不可呢? 马车停下来之后,依兰达和艾尔神官先行下了车内,托尼自去另外找个地方卸货。总不能在大门口这种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的地方大变活人不是…… 说是保持神官在列支敦国的清静,归根到底其实只是防止平民的骚扰而已,但凡有那么点手段的贵族,总能打听到暮晓之晨光究竟住在哪里。 依兰达左右看了看,诧异地问神官,“不是说这里没人知道?” “我们要在这里住的时间还长,”艾尔神官径直朝着房子内部走,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话,“还是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在外面站着?” 训练有素的管家早已到了门口迎接,刚好听见了依兰达这句问话,“大人,今日有不少请帖,您要不要过目?” “先放着吧,我一会看。”神官说话间还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女海盗。 被打脸打的“啪啪”响的依兰达:“……” 房子内已经被管家带着训练有素的侍女们收拾一新,艾尔神官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满意地对管家的工作能力表示了肯定,顺便还安排了新的任务。 “我们从外面救回来了一个男人,现在人还在马车里,你去帮着托尼把他搬下来。” “对了,他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还在流血。” 管家显然训练有素,对于神官的吩咐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我马上去办,医生的话可能需要晚一点才能到。” 神官点了点头。 依兰达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道神官打算把这个人情卖给加西亚主教? 神官并不太喜欢热闹,换句话说,他并不喜欢身边布满了旁人的眼线,也正是因为如此,房子内留下的侍女只有最精简的数量。 今天看了坦丁市场也并非全无收获,依兰达自然也不会是那种事事都会向神官刨根问底的人,这样一来,两人默契地各自回房间休息。 至于那个浑身是血的倒霉蛋……自然有托尼去负责收拾。 晚上,艾尔神官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内的邀请函。 加西亚主教邀请神官与其共进晚餐的信函和他同样彬彬有礼的管家一起出现在了门口。 神官对此并没有表示意外,甚至还来得及对托尼交代了一下让医生留下来好好照顾那个男人。 大家都有事情去做了,只留下风中凌乱的依兰达。 加西亚主教私宅。 “亲爱的艾尔,好久不见。”加西亚主教大笑着上前拥抱了艾尔神官,“虽然你才刚刚从我这里搬走,可是我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样。” “能让阁下挂心是我的荣幸。”艾尔神官微微躬身,并没有因为加西亚主教表示出来的热情而失去了应有的礼节。 “我听说今天竟然有人敢当众拦你的车,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特意请你过来吃个晚饭。” 加西亚主教面容和蔼,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慈爱的长者。 “其他的不说,塔兰朵思如果有人敢对你不敬,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是我,而不是教廷。 这当中释放的善意很明显……可是,为什么呢? “倒是的确有人来拦路,”艾尔神官站起身来,诚恳地对加西亚主教表示了谢意,“如果不是因为您提前有所准备,今天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加西亚主教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那是坦丁的巡逻队,整天在城里横行惯了,你又不肯用我给你准备的马车,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就没把你当回事。” “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艾尔神官的神色极为无辜。 “没错,”加西亚主教似乎对于这件事并不太在意,“一个男奴杀了西涅斯公爵的一条狗,算不上什么大事。” “找人没错,可是敢冒犯到高级神官的头上来的话,那就必须要进行严惩了!” 这反应跟艾尔神官预计的完全不同,他原本还以为加西亚主教会借题发挥,甚至要求他把人交出来。为此,他还特意提前安排了托尼先去问问这个人的情况, 眼下看来,似乎竟然全然不是这回事? “我刚好在路上救了一个男人,”艾尔神官简单地进行了阐述,“不过如果按照您说的那个人是个奴隶的话,杀人偿命,是不是需要我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不不不……”加西亚主教大笑起来,“我亲爱的艾尔,这个人你不需要交出来,甚至不需要往心里去。” “在主面前,他的任何子女都是平等的……你现在不知道他做的事情,不过是因为仁爱拯救他,又有什么错呢?” 艾尔神官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加西亚主教的意思,慎重地没有发言,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这次请你过来,是有另外的事情。”加西亚主教道,“那个男奴,你不但要留下来,还要替他治好伤。” “这个不是问题。”神官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了。 “我对坦丁那边没有提到牌子的持有者是你,所以这段时间你要辛苦一下,把人给藏好。” “您是打算把这个人留下来……做什么用?”艾尔神官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里面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坦丁市场是塔兰朵思奴隶交易最大的毒瘤,”加西亚主教笑容满脸的脸上难得正了颜色,“我在列支敦国空担任主教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将这个毒瘤从列支敦国根除。” “这个男奴的来历不一般,如果能运用得到,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将其背后的□□给深挖出来,进而彻底遏制住贩奴这种风气!” 加西亚主教的演讲很是煽动人心,听起来似乎也是一桩大好事,可艾尔神官却并未如他预想中的那般和一般的年轻人一样热血冲头答应下来,进而自告奋勇去当这个堵枪口的卒子。 他只是神色谦恭地回答,“在主的荣光之下……很荣幸为您效劳。” 加西亚主教显然有些不悦,可艾尔神官的话里又暂时挑不出来什么刺,就连态度都是一等一的诚恳。 几乎是转念之间,加西亚主教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不急,既然男奴已经留在了艾尔神官身边,那么他就已经注定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果然是年纪大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也忘了请你吃饭,走走,早就准备好了。” 他的手重重地拍在神官肩上,后者笑容不变,“我的荣幸。”   ☆、第41章 混乱 两人虚以委蛇了一阵,就各自做鸟兽散了。 在加西亚主教的盛情之下,艾尔神官换了一辆被加西亚主教称之为依旧不足以匹配神官美貌的奢华马车,对于这种内里含义根本不值得去深究的举动神官压根就不在意,装作完全没听懂的接受了。 其实马车奢华不奢华对于乘车人而言最显着的感受提升就是在车内几乎感受不到震动,至于外观……难道那块牌子还不足以给人教训? 艾尔神官看着塔兰朵思令人迷醉的繁华夜色,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个个念头。 他倒是没想到无意中救的那个男人竟然牵动了这么多人的视线,倒是令人不能不疑心他之所以能求救到自己这里来,到底是当真是一场巧合,还是出自于某人的刻意安排? 就艾尔自己而言,他是半点都不相信所谓的巧合的……那么,如果真有人暗中安排,谁又能知道他们今天打算去坦丁市场? 又或者说,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这么多年来,奴隶贸易一直在热火朝天的进行,如果没有宫廷中那一位的允许,这桩事业无论如何不可能发展的如此繁荣昌盛。 加西亚主教的想法听起来倒是前程远大,可是如果说到实操性简直是零。 能支撑起欲望之都塔兰朵思需要的金钱何止亿万,这么庞大的消耗,如果没有一个同样巨量的敛财手段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更何况所谓贩奴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带来疯狂利润的在于其背后隐藏的那些东西……要动这些,无异于要动列支敦国统治的根本。 说要废除制度,真要做起来谈何容易? 加西亚主教口口声声说要拔出贩奴的罪恶,但是他这么多年来都毫无动静,可偏偏今天艾尔救了个人就开始各种气壮山河了,这绝对不会是这种多年的老狐狸所会做出来的鲁莽举动。 他不是托尼,对教廷并不会抱有无谓的幻想。 所谓光明圣洁的教廷,其内部和世间的皇权统治争权夺利并无半点区别,教廷这么庞大的组织,要支撑起来同样需要海量的金钱,更别说为了确保信徒忠诚性时常会有的施恩等等纯粹的消耗。 而这些金钱……最主要的来源就是国家的供奉。 列支敦国这么多年来和教廷相安无事,并不是所谓的鞭长莫及,而是列支敦国地下贡献的巨量金钱。 莫罗加西亚与其说被派到这里当主教,不如说是派到这里的监督。他会真的当真愚蠢到断了这条财路? 非黑即白的天真观念在这里可不大合适,如果他当真言行一致,那么恐怕接下来加西亚主教的名头就要换人了。 马车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快到深夜了。 艾尔神官一进门,惊讶地看见托尼和依兰达都没睡,在客厅两边远远坐着,很明显属于箭弩拔张的状态。 等到神官一进门,女海盗登时第一时间告状,“艾尔,他限制我的自由!” 艾尔神官刚刚才从和加西亚主教勾心斗角的战场上下来,一时间脑回路还没来得及扭转回来,“怎么了?” 这下是托尼出来解释了,“有一封来自蕾拉的邀请信,我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少露面的好,不建议依兰达去赴约。” “什么不建议,你明明是在限制我的自由!”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神官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托尼,把邀请函给我拿过来。” 其实邀请函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蕾拉小姐约依兰达去参加她举办的下午茶。 虽然说是说下午茶会,但是按照依兰达在宴会上对蕾拉人缘的估计……恐怕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贵族小姐。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国王的情妇扯上干系的。 刚刚才从加西亚主教那里回来,这边国王的情妇就递来了邀请函,这时机也未免太过于凑巧了一些。 但是与其在这里猜测,倒不如看看那边是什么想法,既然打算从依兰达这里入手,那不如看看双方都是什么打算更好。 就算爱德华三世再宠爱蕾拉,但情妇终归只是情妇。 这些想法其实只是一瞬间,外在看起来就是神官沉吟了一会,随即温和鼓励地拍了拍依兰达的肩,“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多认识几个人也没有坏处。” 依兰达得意洋洋地瞥了托尼一眼,想了想又有些犹豫,“我去的话,不会对你的名誉产生什么影响吧?” 艾尔没想到她会想到这里,一愣之后面上的神色变得更温和了些。 “没关系,塔兰朵思这里贵妇人或者小姐们的茶话会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觉得有不安的话,那么就在茶话会上多多认识人。” “蕾拉对你主动释放善意不容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不妨帮帮她。” 没想到艾尔神官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依兰达感动之余不免有些生疑。 但是他的话里没有任何破绽,加上依兰达还真的挺喜欢蕾拉的,不过能得到他的支持自然更好,至少不用和老古董托尼浪费口舌。 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伴随着他的声音,十二点的钟声响了起来。按照神官的理论,女孩子都应该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依兰达伸了个懒腰,知道神官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我去睡觉啦。” “好好休息,明天出去的时候坐我今天回来的那辆马车?” 依兰达有些狐疑地回过头,可却没看出任何端倪,只得悻悻然去睡觉了。 等到依兰达走了之后,艾尔神官这才转而问托尼。 “今天救的那个人怎么样?” “请医生过来看了,伤势不算太严重,”托尼今天一直就在忙活这件事,“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医生现在走了没有?” “已经走了,”托尼忽然反应过来,“那个男奴身份很特殊?我这就去把医生请回来。” “不必,”神官摇了摇头,“一会我写封信,你去送给加西亚主教。” “是。” 这封信送出去后没多久,就传出了某个小贵族重病的消息……至于换的那几个大夫,没有人关心他们的下落。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没过多久,艾尔神官将一封封好的信交给托尼,忠心的骑士立马像一条撒着欢的田园犬一样奔出去送信了。 而这时候,神官才真正有时间去看看那个所谓被救的“男奴。” 男奴被安置在地下室里,他对于自己之前人人喊打被追杀的境况也很清楚,对于这种安排没有半点意见,甚至还异常配合。 艾尔神官去看他的时候,此人正被浑身严严实实包裹成了一只荷叶鸡,僵硬地趴在木板床上。 托尼对这个人并不太喜欢,能给他请个医生保证不死已经是良心发现,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好待遇。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男人艰难地扭过头,看见进来的是艾尔神官,明显露出了些惊讶的神情,“阁下,这么晚还不休息?” 艾尔神官走到他身边,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此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虽然平日里艾尔阿尔贝托号称暮晓之晨光,可却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老好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尔神官忽然开了口。 “我给您带来了麻烦吗?”男人抬头看向艾尔神官,“抱歉……可是除了您我没有别的选择。” “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奥卢科斯阿兰。” “像我们这种人在您的心中可能不值一提,在您看来可能我们也不过就是贵族的玩物罢了,”阿兰苦笑了一声,“我的父亲也被训练成奴隶,死在西涅斯公爵的手中。” “为此你已经找到了替罪羊,”艾尔神官神色平静,“如果这能让你获得暂时的平静的话,我对此不发表别的看法。” “都说阿尔贝托圣洁如暮晓之晨光,没想到也不过如此……”阿兰嘲讽地摇了摇头,“大人,我不会让您白救我的。” “相信很快您就会收到关于我的消息,我的性命并不重要,可是却能拿来作为拿捏西涅斯公爵的把柄,塔兰朵思是一个巨大的沼泽,如果您不想陷在里面,那么劝您还是尽快早早脱身。” “故弄玄虚。”神官淡淡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半遮半掩,你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救了你让我陷入到不必要的麻烦当中,列支敦国……” 烛光下,神官的神色有些莫名。 “您要是想杀我早就下手了不是吗?”阿兰眯起眼,遮住那抹狡猾的笑意,“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您也想要在这场盛宴中分得一杯羹……请相信卑微的我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您刚好赶上了塔兰朵思即将陷入巨大混乱的前夜……而这近乎改天灭地的变化将由您亲自见证。” 男人勉强从木板上爬起来,也不顾背后的伤口再次开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白布…… “请相信我,这绝对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第42章 装逼 到了这种时候,艾尔神官如果再看不出来这个人是有意被人安排到他身边的那也就无异于睁眼瞎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究竟是谁派来的这个人?演出这么一场苦肉计又有什么意义? 加西亚主教到来的及时还能解释为是因为艾尔动用了他的牌子,可是来自于蕾拉对依兰达的邀约是否又代表了宫中的态度? 事关教廷和宫廷……即便是艾尔神官也不得不开始慎重考虑接下来的应对了。 艾尔神官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难得带上了些心事重重的意味,可偏偏第二天一大早,依兰达就来敲了神官的门。 艾尔一开门,女海盗登时被吓了一跳,狐疑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无他,向来最注意容貌的神官竟然难得的挂了两个黑眼圈,他本来皮肤就白皙,此时看起来非但是格外明显,甚至还有了些憔悴的意味。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憔悴依旧也只是让人心生怜惜,而不会出现令人不快的观感。 “有点,”神官即便有些疲倦,可还是微笑了起来,“大概是昨天在加西亚主教那里喝了太多的茶,所以没睡好。” 依兰达默默将在勒姆号上的时候看到的神官经常深夜捧着杯子的记忆从脑海中划掉……是什么事情会让艾尔都如此糟心? 不过他既然找了这样的借口,那么想必是现在还不想说出来,依兰达也就善解人意地不再去多问了。 “对了,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神官难得的发尾有些凌乱,估计是昨晚辗转反侧多了。 哪里早了……这都中午了! 依兰达努力把视线从他垂顺如月光的银色发丝上移开,心中却忽然走起了神……正常人不说银色了,白色都会显得苍老,怎么到了他身上一点没有旁的感觉? 所以说到底,还是得看脸。 “依兰达?”艾尔神官好脾气的疑问将女海盗飞到九霄云外去的思绪给扯了回来,后者下意识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走神。 “是这样的,蕾拉今天邀我去参加茶话会,我想问问你有什么嘱咐?” 神官这才反应过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明媚的有些刺目的阳光登时让他有些不适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已经中午了?” “正确的说,已经是午后了,您还真是完全没有休息好。”依兰达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能看到你赖床还真是难得。” 神官竟然难得的有了些默默不能语的想法,难道他还真能跟依兰达解释他并没有赖床只是在想事情? 门后遮挡着的被窝可还是有温度的呢! 不过神官毕竟是神官,很快就淡定地反应了过来,“我的确有事情要嘱咐你。” 艾尔边说着,边不动声色地出了门,顺便还反手将门关上,牢牢地将还没起床的罪证关在了房间内。 装逼是病,得治! “你这次去之后,注意蕾拉小姐有没有问你关于我们最近的行动之类的事。” 依兰达反应何其快,“你是说……她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那个人?” “倒也不一定,”神官对依兰达进行了安抚,避免她好不容易来到列支敦国交上的第一个同性朋友竟然不幸遇到这样的情况小心肝碎了一地。 “只是那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很可疑,所以,如果有人问到他相关的事情,你一概说不知道就好。” “嗯。”依兰达点了点头,心中不知为何竟然隐隐升起了期待。 她也是心中有秘密的人了呢! “让托尼送你去。”神官还是觉得有些疲倦,决定一会回房间再睡一觉,“一个合格的小姐是不能没有骑士护送的。” 依兰达终于忍不住苦了脸,“艾尔,我想问问就咱们三个人的日子要过多久?你不觉得身为高等神官身边居然只有一个小小的托尼实在是太寒碜了吗!” 托尼在这种时候阴测测地冒了出来,“你以为我愿意送你?” 要不是为了大人的颜面……两人相看两生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各自扭开了头。 艾尔神官不由头痛扶额。 他倒还真不是没人,只是一时半会还没调过来,没想到这两人经过勒姆号上这么久之后还是跟乌眼鸡一样。 “最迟明天。”神官最终决定还是给出个时限一了百了,也省得两人再为了这件事纠缠。 着实让他……很为难。 在神官看似温柔送行实则赶苍蝇一般将这两个瘟神送走之后,依然没有能够根除两人之间的不快。 艾尔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睡觉。 高岭之花将两个麻烦送出门之后自去睡觉不提,那边依兰达和托尼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也就给了一个依兰达思索刚才神官反应的时间。 看艾尔神官这样子并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去坦丁市场当这个靶子? 如果这话让艾尔神官听见一定会泪流满面,他真的只是想带着依兰达去开开眼界,可没想到会搅到这一团糟心事里去。 好人难做…… 先是加西亚主教,再是蕾拉小姐,就算依兰达对于这个在宴会上认识的女伴印象不错,此时也不禁在心中暗暗打了几个问号,下意识对这次的茶话会提高了警惕。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蕾拉有一处爱德华三世赏赐给她的庄园,由列支敦国最顶级的设计师进行设计,洛可可的甜美风格简直梦幻到了极致……充分说明了它的女主人究竟有多受国王陛下的宠爱。 依兰达踏入米分红色的拱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错进入了某处少女的梦境。 鲜花装点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地上遍地都是花瓣和玩偶,甚至还有米分色的泡泡……等、等等! 依兰达僵硬地扭转着头,谁能告诉她这些泡泡是什么鬼!那些小姐们难道不觉得在一堆泡泡里喝下午茶看着挺美其实纯傻逼吗! “亲爱的依兰达!”得到依兰达到来的消息,蕾拉开心地提着裙子奔过来迎接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能来我真开心!” 面前少女的笑容天真而甜美,带着些不谙世事的纯真,依兰达受她影响,也不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蕾拉!” “来来来,”蕾拉一把拉起依兰达的手,回头还不忘向跟在身后的管家吩咐,“去安顿一下托尼先生,小姐们的茶会可要很长时间呢!” ……不……不是马上就走?托尼的脸黑了。 哪怕依兰达跟在神官身边再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现在说到底她就是个少女,跟同龄的玩伴一起在草地上飞奔……这还是她破天荒来头一次。 海盗们一群大老爷们可没这种少女心,就连依兰达的死鬼老爹都最多只记得女儿吃没吃饱饭! 少女心是什么?能吃吗! 噢似乎忘了补充一句,这次她穿的是软缎平底鞋……蕾拉和依兰达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该死的高跟鞋! 显然茶话会已经有人先到了,看起来也都是一群开朗天真的少女,一点都没有先前在宴会上见到的那群装逼犯们的高高在上。 简而言之就是接地气…… 蕾拉拖着依兰达到了一群接地气的少女当中,把她往身前一推,笑眯眯把头搭在她肩膀上,“这位是依兰达伯纳德,我超级喜欢她,所以……你们也要和喜欢我一样的喜欢她喔!” 面前都是一张张明媚的笑脸,蕾拉本来出身就是富裕商人家庭,来往的闺中密友自然也都是同一阶层的人,自然没有贵族们那些自矜和傲慢,更不存在所谓的仗势欺人。 “长得真可爱!”一个圆脸少女惊喜地站起来,“今天蕾拉说要带一个漂亮的姑娘来给我们认识,我们都等了好久了呢!” “就是,皮肤好棒,咦依兰达你的唇脂好像是今年塔兰朵思最流行的颜色呢,明明我去买的时候都说没有!” “对啊对啊,你是从哪里买的快告诉我!” 另一个少女颤抖着伸手指着她的裙子,伸手捂住胸口,“不……你看她衣服也是,明明我都等麦克夫人的订单等了半年了,这不科学!” “……” 眼见依兰达被揉捏的花容失色,蕾拉忙不迭上来救场,“行了行了都别捏了!” “你们要干嘛!这是我带来的!要捏也是我先捏!” 众女:“……” 依兰达:“……” 蕾拉担心吓到她,赶紧安抚依兰达,“放心她们平常都不这样……这是喜欢你。” 依兰达衣衫凌乱,瞪着无神的死鱼眼憔悴脸看着蕾拉:“……” 后者登时心生内疚,“你要不要先去收拾一下?” “哎呀哪里要那么麻烦,”那几个坐着的小姐们登时笑眯眯跳起来,“打扮洋娃娃的事情我们最喜欢了!” 被挤在香风阵阵丰乳肥臀中的依兰达:……求放过! 几乎是没有任何隔阂的,依兰达就被拉入了这个欢快的小团体当中。   ☆、第43章 镇定 这群少女当真是不知愁滋味的一群富商阶层的小姐,因为门第不够高,所以不需要像那些贵族小姐们事事注意,处处矜持,成天恨不得把下巴戳到别人脸上。又因为家境优越,所以整日里可以没事就出去买买买……没错,依兰达来到的就是这样一群如魔似幻的小团体当中。 你问依兰达的想法? 呵呵。 以蕾拉为首,这群富家小姐都是一群资深的颜控,看到漂亮的人儿就有些绷不住,更别提依兰达这类黑发蜜色肌肤跟平日里她们这种金发碧眼傻白甜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了。 忘记补充一句,在塔兰朵思,金发碧眼固然是贵族小姐们的标配,可说到底当中光有皮囊腹中空空的大有人在,所以虽然看起来好看,可内里苦楚实在只有自己才知道。 塔兰朵思没有秘密,艾尔神官这种大陆男神身边跟了个美人儿的消息简直像长了腿一样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自然也传进了这群翘首以盼的小姐耳中。 可艾尔神官是什么人?哪怕她们挠心挠肺也别想轻而易举见到,别看艾尔神官除了接风宴之外还没有回应任何贵族的邀请? 连贵族们都尚且在翘首以待,更别提这些富家小姐了……暮晓之晨光可不是她们能随意调戏的教堂英俊神父! 当然当然,来一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嘛。 蕾拉轻轻咳嗽了两声,笑眯眯地挑起了眉,“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依兰达可是由艾尔神官带过来的哟……” 少女们的尖叫声简直响彻了整个草坪,依兰达简直要被她们的热情给惊呆了……不过当看清楚这些小姐们不过是出自于类似对传说中人物的崇拜而绝非犯花痴之后,不免有些微微的诧异。 她见惯了人们为艾尔神官而狂热,为什么这些姑娘们却更像是赞叹一个美丽的事物而没有别的念头? 少女们原本以为玩伴只是带了一个新的姑娘过来,没想到竟然中了这么大的彩头,依兰达再次感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热情。 艾尔神官不好请,可是和依兰达打好了关系,难不成还担心没有上门拜访的机会? 蕾拉也没想到小伙伴们会这么热情……当依兰达被喋喋不休地围住询问艾尔神官的日常长达两个小时甚至眼看还要更长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愧疚感,将人给救了出来。 “蕾拉你干嘛啦!我们还没问完!” “行了行了你们自己玩……人家都要被你们吓死了。” …… 蕾拉一个个将人给瞪了出去,这才给被问得浑身毛发倒竖的依兰达清出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呃……真是抱歉,我没想到她们会这么热情,”蕾拉安慰着依兰达,满脸抱歉,“我本来想着你才刚来塔兰朵思,想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良久之后,依兰达才颤颤巍巍开口,“……塔兰朵思的姑娘们都是这样的吗?” “……大概……不是?”蕾拉自己说的都觉得好像没什么信心。 依兰达默默翻了个白眼,“好吧我明白了……谁让神官大人魅力惊人呢。” “你在吃醋?”蕾拉忽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依兰达被这句话吓得差点跳起来,整个人像只炸了毛的猫,“哪有!” “我只是随便问问,”蕾拉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这有什么大不了,艾尔神官那么棒,如果我不是有陛下,肯定也爱上他了!” 依兰达被扑面而来的狗血感糊了一脸,没想到蕾拉竟然如此敢说,“你也不怕国王陛下听见!” 蕾拉笑眯眯捧着她的脸揉了揉,“放心啦,全塔兰朵思都是这样,” 从三线小城市安倍里出来的依兰达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小清新…… 依兰达看的出来,蕾拉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如果接触下来会发现,她整个人似乎都是一种综合的矛盾体。 既让人觉得单纯甜美,可在某方面却又堕落的让人吃惊。 不知道这是塔兰朵思的普遍情况还是个例……但是,这种风气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这是罪恶滋生的最富饶的土壤。 不过依兰达可没有拯救世界的节操,对于她而言,只要蕾拉这个人她愿意结交就可以了。 “对了依兰达,”蕾拉拉着依兰达趴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我买了只很可爱的宠物,今天特地邀请你来看看!” “你买了什么?”依兰达下意识警惕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之前那些富家小姐们留下的阴影。 蕾拉炸了眨眼,极不淑女地伸出两根手指放进口中,打了个响亮无比的嘘哨……没有任何反应。 蕾拉有些尴尬,连续又再吹了好几声,依然毫无反应。 “你等等,”蕾拉杀气腾腾地爬起身,将被子一把掀开,从里面拎出一只软绵绵的小东西来。 依兰达越看那毛色越觉得眼熟,蕾拉将那小东西拎出来,戳了戳它软绵绵的肚皮,直到这会,才有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响了起来,带着很明显的不快。 吵朕睡觉者死! “你看拉瑞可不可爱?”蕾拉把小东西抱起来往依兰达的方向递了递,满脸期待。 依兰达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花容失色,“拉……拉斯坦豹!” 小豹子本来还没睡醒,被依兰达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嗷”的就开始拼命挣扎,险些挠了蕾拉一爪子! “你……你快把它放下。”依兰达窜出去老远,可碍于义气又不好跑得太远,只好纠结万分地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把这倒霉豹子兜头罩住好把蕾拉拉过来。 坑爹啊……这玩意看着的确萌,但打个喷嚏都能让你满脸麻子好么! 当依兰达的视线落在一旁摆着精致茶具的桌子上时眼前登时一亮!她一把扯住繁复精致的蕾丝桌布,兜头朝着蕾拉罩过来! “别动!” 看着她利落的动作,蕾拉和怀里的小豹子完全没反应过来,一人一兽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蠢样,齐刷刷做出了“=口=”的表情。 依兰达以在船上叉鲨鱼时的精准手笔将蕾拉怀里的小豹子一把罩住,从目瞪口呆的蕾拉怀中连着桌布将同样张着嘴的小豹子裹住,远远地扔到了一边! 这一系列动作实在是流畅非常,直到被捆成粽子完全无法发挥猫科动物灵活性的小豹子挣扎着重重地摔到地上,嘤嘤地惨叫了起来之后僵持才被打破。 蕾拉听到小豹子的叫声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冲上去看自家爱宠的情况,“依兰达你干嘛!” 见她还要冲上去,依兰达简直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放开!” 蕾拉护宠心切,完全顾不上搭理依兰达,小心翼翼地揭开被裹成粽子的小豹子,后者被摔得晕头转向,幸亏蕾拉房间内地毯够厚,这才没什么事。 直到确定小豹子没什么问题,蕾拉这才沉下脸看着依兰达,“你不喜欢豹子可以直接说,干嘛要摔它!” 依兰达这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怕它伤到你……等等……这不是拉斯坦豹?” “当然不是,”蕾拉心情简直差到了家,“这是卡布瑞豹,虽然和拉斯坦长得有点像,可是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依兰达好心办坏事,不小心摔了蕾拉的宠物,一时间简直尴尬到了极致。 蕾拉仔仔细细将自家爱宠检查一遍,后者被莫名其妙从被子里拎出来,后来又被一个可怕的女人兜头扔了出去,简直是惊心动魄,也顾不上傲娇了,嘤嘤嘤地一个劲的往蕾拉怀里钻,简直是悲惨到了极致。 “我以为……它是拉斯坦豹,”依兰达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担心它有腐蚀性。” 蕾拉和怀里的小豹子一起无语凝噎…… 不过只要知道不是拉斯坦豹就好办,蕾拉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加上小豹子也没出什么事,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除了小豹子……噢对了人家有名字,叫汤姆! 汤姆表示,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那个可怕的女人了嘤嘤嘤…… 因为记仇的小豹子汤姆表示强烈抗议不愿意和依兰达待在一间房里,甚至连它最爱的蕾拉的床都无法诱惑它,坚定地扭着小屁股出了门,临走还不忘朝着依兰达龇了龇牙,却在后者不经意瞄过来的一眼中下意识从头顶开始一路炸毛到了尾巴尖,在依兰达和蕾拉哭笑不得的表情中强撑着踢着歪歪斜斜的小正步出了门。 它,它才没有害怕呢! “真是好可爱!”依兰达本来也是喜欢毛绒绒生物的,可惜汤姆完全不买账,甚至还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怨念,不免有些哀怨。 “哈哈它就是这么傲娇的啦,别理它,过一会就好了。”蕾拉反过来拍拍依兰达宽慰,“不过……明明是卡布瑞更加常见,你怎么会把它当场拉斯坦豹?” “见过一次……花纹挺像的,”依兰达极其尴尬。 蕾拉表示理解,同时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艾尔神官没限制你出门吧?你有空可以多来我这里玩。” “我来会不会不太合适?”依兰达依然存在顾虑,毕竟塔兰朵思这地方实在是幺蛾子太多,让人不得不防。 “倒还真有,”蕾拉思索了一会,镇定地回答道,“只要陛下来找我偷情的时候你别来,其他时候随时欢迎!” 依兰达:……姑娘你这么黑爱德华三世真的好吗!   ☆、第44章 迷沼 依兰达被清洗了一番三观之后踏上了回家的道路,整个人感觉都不太好了! 在回去的路上,托尼和依兰达依旧是两两分开的天远地远,一个在车里头托下巴发着呆,一个在外头骑着马。 “托尼。”依兰达终于忍不住探出头,向骑士主动打了招呼。 “什么?” 托尼在外头警惕地骑着马,虽然对依兰达熬过来赴茶会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可是他认真惯了,对自己的分内之事还是尽职尽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谁知道会不会有跟踪狂跟在后面一直找到神官的住处?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他跟在艾尔神官身边久了,早就见惯了那群穷极无聊的贵族们为了展示自己所谓的别树一帜会有多么疯狂的举动。 塔兰朵思风气糜烂,这种事情恐怕只会更多,无论多小心都不为过。 “我有件事情不太明白,”依兰达示意托尼靠过来,“呃……你能进车厢来么?” 这是依兰达第一次主动向托尼寻找解释,在此之前负责当十万个为什么的都是艾尔神官,托尼在意外之余,不免有了几分飘飘然。 他慎重地和车夫交代了几句之后,这才钻进了马车里,“有什么话快点说,我还要去外面护卫。” “我就是想问……成为国王的情妇难道没有任何门第的要求?比如像蕾拉那样的,当然我不是说她不好,我只是奇怪难道成为情妇之后还能……” 依兰达话还没说完,登时从托尼的脸上看到了古怪地反应,骑士忍了又忍,终于道,“你今天下午过来参加茶话会,难道打的是成为国王情妇的主意?” 托尼满脸万万没想到的表情:“爱德华三世年纪有点偏大……” “闭嘴!”依兰达怒气冲冲地瞪他,“谁说这个!” 其实按照她的习惯,自然还是更倾向于去问艾尔神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太希望直接问艾尔这个问题。 ……果然骑士就是无脑的莽夫! “那你想问什么?”托尼怀疑地打量了一会依兰达,在坦丁市场的时候神官没发现,他可是留意到依兰达藏起了神官给她的钱袋……这么贪财的女人,难道会没有一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 他自幼看到想要爬上男主人床的女佣和平民女子不要太多,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依兰达总觉得托尼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可她也没往心里去,“我只是很奇怪……作为一个国王的话,难道出行不是应当是一件很谨慎的事?包括他身边的人应该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吧?” “可是我看到蕾拉不但能正常的和女伴玩耍,甚至还开玩笑说陛下能经常过来……” 托尼一把捂住了依兰达的嘴,黑着脸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依兰达愤怒地瞪着他,“唔唔唔……” 托尼用力捂住她的嘴,郑重地在她耳边警告道,“绝对不要再把这件事往外传,国王陛下的行踪哪里是那么好透露的!” 直到依兰达点了点头,他这才把手放开。 “蕾拉说的,”依兰达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蕾拉究竟把这件事告诉了多少人,反正现在确定知道爱德华三世会时不时光临蕾拉的房子,如果一旦最近有什么针对他的刺杀,那么依兰达绝对脱不开干系! 不然又怎么解释前面蕾拉才出于信任告诉了依兰达,后脚国王陛下就被行刺,哪有那么巧合的道理? “等回去汇报给大人吧,”托尼也没心思再在车里待着,一溜烟钻出去骑在了马上,示意车夫加快速度赶紧回去! 先是那个莫名其妙喊出大人名字的男奴,再是蕾拉邀请依兰达无意透露爱德华三世的出行习惯……希望这只是他多想了。 等到回了房子之后,托尼第一时间就把依兰达带到了艾尔神官面前,后者才刚刚睡醒,面上还有微微的酡红,怎么看都是容易让人想歪的模样。 ……呸呸瞎说什么呢! 等到依兰达把蕾拉告知爱德华三世行程一事说出来之后,艾尔神官残余的微薄睡意也彻彻底底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没有和蕾拉接触过,但一个富商之女能如此得到爱德华三世的宠爱这并不容易,本身就说明了这绝对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这样的一个女人,会无意中说出来爱德华三世经常来和她幽会? “蕾拉没有和她的父母住在一起?”艾尔神官思索片刻,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着边际的问题。 “没有,”依兰达摇了摇头,“蕾拉说她的房子是爱德华三世专门为她修建的。” “那么她的生活花销程度呢?你说她还能够正常的和她的女伴们见面,那些女伴都是什么样的人?” “看不太出来,”依兰达土鳖伯纳德诚恳地回答,“你知道的,我对于女人们的东西不太懂。” 托尼在一旁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参加茶会的都是一些富商家的小姐,看起来不像是贵族。蕾拉小姐的房子是康丁斯基大师的手笔,装饰所用的材料也都是高档货色,看起来价值不菲。” 不过这对于一个受到国王宠爱的情妇来说的确不算什么,托尼和艾尔都很明白这一点。 “这样吧,”艾尔神官淡定地吩咐道,“托尼回忆一下出现在蕾拉小姐茶话会上究竟有些什么人,依兰达协助。” “可是这样不就成了调查蕾拉了?”依兰达挺喜欢这个小伙伴,总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对不起她。 “或者你愿意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被视为行刺国王的嫌疑犯?” 艾尔神官虽然是一贯的微笑,可是依兰达总觉得从里面听出来威胁的意味,登时识相地闭了嘴。 “眼下还不知道蕾拉是不是逢人就说,如果调查她肯定会引起怀疑,那么还是从她的圈子着手比较好。” 这是依兰达第一次看见神官如此干脆利落,心中不免打了个突,“艾尔,我们是遇见什么事了?” “是不是那个男奴?” 艾尔神官伸手揉了揉依兰达的狗头,“你先暂时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问。” “等到需要你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依兰达被男神揉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还摸得挺舒服,险些就要翻过来四肢朝天亮肚皮了。 “那蕾拉那里我还要不要继续去?” “继续去吧,回来把她告诉你的事情转告给我,”神官停顿了片刻,“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 “当然方便当然方便,”依兰达忙不迭摇尾巴以表示忠心。 神官再次摸了摸依兰达的狗头表示赞赏,接下来就让她滚去洗澡休息了。 等到依兰达走了之后,神官再次去探望了阿兰。 木板看起来并不太舒服,男人睡的也并不安稳,神官的到来很快再次惊醒了他。当看清楚来人之后,阿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微笑了起来。 “看样子艾尔大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神官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既不为他的挑衅而动怒,也不给他新的表示,可是在阿兰看来,只要神官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就已经证明他赢了。 “让我猜猜,是有人将主意打到您身边了吗?”阿兰的眼神极为狡黠,“是那位年轻的小姐,还是那位英俊的骑士?” “你说的话里有疑点,”神官并不理会阿兰的揣测,“你说你的父亲被训练成奴隶,可是据我所知,西涅斯公爵对于年老的奴隶并没有特别的癖好,更不用说死在他的手里了。” “你所谓的报仇,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我之前曾经说过,您很快会收到我的消息,”阿兰笑着摇了摇头,“您真的了解西涅斯公爵吗?” “您真的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您……真的打算踏入塔兰朵思这片巨大的沼泽当中了吗?” “危言耸听。”神官自幼最擅长的就是故弄玄虚,对于阿兰这种所谓的丝丝入扣蛊惑人心根本就嗤之以鼻。 “接下来您很快会发现,来自于宫廷的邀约会越来越多,而您似乎看起来正一步步熟悉这个宫廷,熟悉这些贵族。” “可是请容我提醒一句,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想到加西亚主教,再想到蕾拉,艾尔神官不得不承认,阿兰说的话的确存在他一定的道理。 从踏上塔兰朵思的土地开始,他总觉得暗处有一张虎视眈眈的网,一直在暗地里窥伺,只待找到机会立刻就会凶残的扑上来。 这份威胁不但来自于教廷,甚至还有源自于宫廷的恶意,安倍里的举动似乎有些打草惊蛇,带来了一些预料之外的麻烦。 “坦丁不会放弃的,”阿兰道,“尊敬的大人,我相信很快西涅斯公爵会邀请您去他的府邸上。”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您能再去一趟坦丁市场,参加一次那里的地下拍卖会,我相信您在那里会有非常棒的意外收获。” “请记住,一定要在去公爵府之前。” 阿兰说话云遮雾绕,艾尔神官也没打算真完全相信他,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似乎扎了根刺,不找到疑点誓不罢休。 强迫症是病,得治!   ☆、第45章 基友 阿兰这个人绝对不可信,但随着在外时间的增长,艾尔神官也逐渐感受到离开处于奥斯公国的教廷中央对自己造成的不利影响。 最根本的一点,在不能及时掌握教廷新动态的现在,即便他很确定他的所作所为并不会招致教皇的反感,但是他却无法及时掌握到教廷的思路。比如这次他就无法确定加西亚主教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源自于教廷的授意。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当然能够很肯定自己必然在表面上和教皇的心意一致,可是随着教皇年纪的日益增大,教廷内部的争权夺利也日趋严重,更别说为了迎合教皇心意获取信任的一系列倒行逆施。 而这,就是机会。 从红衣大主教再到主教,教廷从上到下,但凡是有那么一点野心的人,没有谁会对这件事不抱有想法。 成家自然是不用想了,可艾尔神官同样也是由立业的追求的! 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的话,同样是一个让他从高级神官向着大主教之位冲击的一块重要基石。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艾尔神官抵达塔兰朵思没多久,兰萨斯温森神官从奥斯公国前来,同时给艾尔神官带来了源自于教皇的命令。 这一位的到来可非同小可,比起艾尔神官到来的贵族们的翘首以盼,温森神官的到来则让塔兰朵思的神职人员内部发生了小小的地震。 无他,如果说艾尔阿尔贝托是教廷塑造出来的大众偶像的话,那么温森神官就是教皇身边枢机团的新起之秀。 这一任教皇出身贵族,为了平衡矛盾,身边有一个混合了贵族和平民神职人员的枢机智囊团,温森神官恰恰是里面最得教皇宠爱的那一个。 这样的一个教皇身边的红人,无论是到哪都会让人趋之若鹜,可他这次却是奉着教皇的旨意来传话给艾尔神官,这不禁让人下意识掂量掂量到底艾尔神官这次出来到底是不是教廷内部传言的被流放。 如果不是流放的话,那么说不得某些先前的准备就需要动一动了。 温森神官到来的那天,一大清早依兰达就被喊了起来,睡眼朦胧地跟着艾尔神官一起去迎接传说中的教皇宠臣。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依兰达听着马车轮子碾压过石板路的声音不免有些昏昏欲睡,她伸手拉开窗帘,看着白日里热闹无比的塔兰朵思大部分已经陷入了沉睡,在清冷的夜风的吹拂下,渐渐地清醒了起来。 艾尔神官平日里虽然爱微笑,简直就像他那一丝不苟的银色长发以及扣到颈部的严严实实的扣子一样几乎堪称标配,可今天依兰达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开心,非但笑意达到了眼底,甚至还能感觉到周身透出的愉悦。 这可是依兰达第一次看见艾尔神官如此明显的对某人表达出善意,不免心中也生了好奇。 “艾尔,温森神官是什么人? “兰萨斯?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艾尔神官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依兰达因为半途睡醒被拉起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几根呆毛,“等到你见到他,也会喜欢他的。” 总觉得听起来有什么地方画风不太对,可是仔细想起来似乎又没什么地方不对,依兰达心中充满了纠结,后面想了想决定暂时保持缄默,不和他计较。 等到了塔兰朵思的港口,依兰达从窗户往外看去,险些被来的大人物给吓了一跳,“加西亚主教?他怎么也来了!” “那边那个好像是西涅斯公爵……再那边……” “那是宫里的车。”艾尔神官温柔道。 只是爱德华三世究竟在不在里面,他并不对此做出保证。 贵人们彼此之间相互问候致意之后,便开始三三两两分散开来,这会就能看出来究竟谁和谁比较交好了。 西涅斯公爵除外……身为一个出了名的浪荡败家子,除了贵族女眷们需要床笫之欢的时候愿意跟他调调情打打交道,男人们对他多半都是嗤之以鼻,跟他打招呼也不过是看在国王陛下的面子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出现了略为苦逼的一幕……似乎谁都和西涅斯公爵和平的打了招呼,可是没有谁和他继续聊下去,到了后来,西涅斯公爵还是和最开始一样孤寡一人,简直看起来和周围一片欢快的聊天格格不入。 这边艾尔神官正和加西亚主教“愉快”的聊着天,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彼此试探,相互恭维,可偏偏还字字引经据典,其间种种宗教典故,简直比听天书还令人发指。 依兰达自然是跟着艾尔神官的,此时听得简直是昏昏欲睡,恨不得赶紧拿个锤子来把这两个不说人话的玩意一边一个砸晕也好省得荼毒大众! 可一转眼看见托尼听得简直是两眼放光,不禁狐疑道,“你能听懂?” “两位大人简直说的太精妙了!”托尼由衷地赞美道。 依兰达文盲伯纳德:……装逼犯你们好,装逼犯再见! 等到天开始泛起微微的晨光的时候,温森神官的船只才缓缓地在港口冒了个头。 依兰达早就等得哈欠连天,在港口这么来上一遭她才深刻地感觉到当时那些据说是通宵等着围观艾尔神官的贵族小姐们的不容易。 这年头,即便是花痴也是需要有强健的体魄做支撑的! “没想到这次教皇陛下竟然会派温森神官前来,”加西亚主教朝着艾尔神官颔首微笑,带了些说不出的高深意味。 “陛下的心意谁能猜得透呢。”艾尔神官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反正到时候听温森神官的意思就是了。” 表面上说是为了艾尔神官而来,但实际上挂羊头卖狗肉的事难道还少?所以在这里惴惴不安的可是大有人在,不单单只有加西亚主教。 天高皇帝远带来的结果可不仅仅只是山中无老虎,更有可能是一窝端的雷霆手段。 在惴惴不安的众人翘首以待中,温森神官的船终于缓缓地靠了岸。 当看到温森神官的第一眼,依兰达就不禁在心中暗暗打了个突……这就是艾尔神官说的好人? 怎么看都不像啊…… 倒不是说温森神官外貌堪忧,只是在艾尔神官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的圣母男神作风之下,这一位怎么看起来都有了些高高在上的味道。 不过也难怪,艾尔神官主要是对下,而这一位则只需要讨得教皇欢心即可……更何况温森神官还是教皇身边出了名的红人,削尖脑袋想讨好他的人不知凡几,自然就更加缺乏了亲和力这种东西。 当先自然是加西亚主教等一系列人上去与温森神官各种或有必要或根本是浪费时间的寒暄,依兰达微微眯起眼,借机仔细打量着这位被艾尔神官评价为“很好很好”的教皇宠臣。 加西亚主教的等级摆在那里,就算温森神官再高贵冷艳,此时也应该表现出应有的礼节。可这一位倒真的是方方面面的礼节都做到位了,可却总带着一股子屈尊迂贵的意味。 依兰达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叹……啧啧,能高冷成这样也是一朵奇葩。 等到跟那群依兰达认为的闲杂人等寒暄完毕,温森神官这才朝着艾尔神官走过来,褐发褐眼的高冷神官在艾尔神官面前站定,微微扬了扬下颔。 “艾尔阿尔贝托,好久不见。” ……你要是高冷也就罢了,你这强绷着满脸高冷实际上连眼神都要暖化了是怎么回事?! 依兰达下意识皱了皱鼻子,接下来就看见艾尔神官笑了起来,上前给了温森神官一个男人间的用力拥抱。 “亲爱的兰萨斯,一路辛苦了。” 这还不算完,高冷的温森神官先是愣了愣,随即傲娇地别开视线,一副我只是看在你如此热情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回应你的模样,可是最后还是迟疑地缓缓抬起手,回搂住了艾尔神官。 依兰达:“……” 她的狗眼都要被闪瞎了怎么破! 女汉子依兰达头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极大的不快,而这究竟是为什么,连她自己现在都弄不清楚。 没想到之前一直表现得很有距离感的温森神官竟然表现出和艾尔神官匪浅的关系,就算知道这两人一直私交不错,可温森神官身为教皇的宠臣,他的态度同样也说明了教廷的态度。 这样下来,自然有更多的人冷汗直流了。 似乎是为了坐实这个猜测,温森神官谢绝了加西亚主教的邀请,义正言辞地表示要和艾尔神官一起住在塔兰朵思的教廷接待寓所。 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反而凑成了这两人凑作堆,加西亚主教面上只能是一副极为可惜的模样,但是想到他在艾尔神官的房子内安排了那么多眼线,主教大人的神情虽然还是因失望而黯淡,可却是稍稍放下了一点担心。   ☆、第46章 借口 去的时候,马车里又多了一个人。 不是加西亚主教没有安排马车,只是温森神官执意要和艾尔神官共乘,而这次艾尔神官出门又恰恰是乘坐的主教赠送的豪华马车,无论是从顺路还是从规制上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下主教大人真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不但加西亚主教吃了哑巴亏,刚才那些赶着上来寒暄的人此时也是后悔不迭。虽然之前有过跟温森神官的寒暄,但那不过是企图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真正的后招自然还是要落在等温森神官入住了安排的住所之后,谁又会知道那位教皇的宠臣竟然归根到底还是更加乐意和艾尔神官一起? 第一印象很重要这件事人尽皆知,也就是说,温森神官对于塔兰朵思这些人和事的第一印象很有可能都会取决于艾尔神官的描述……此时就算是先前还觉得自己准备的已经足够充分的贵族们也开始皱起眉思索有没有给那位暮晓之晨光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了。 不过这些都对已经驶离码头的马车没有半点影响,温森神官先上了车,对于后来又爬上来的依兰达表示了相当大的意外,很显然根本不适应艾尔神官身边竟然会有活着的异性存在这种看起来一点都不美妙的设定。 “这就是你从安倍里救的那个女人?”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森神官的眉毛微微一挑,落在依兰达眼中自然而然就带上了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没错,”艾尔神官仿佛没听出来温森神官话中的言外之意,伸手揉了揉依兰达的头,笑眯眯道,“她叫依兰达伯纳德,来依兰达,这位是兰萨斯,兰萨斯温森。” 没想到艾尔神官竟然对依兰达如此亲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在做戏的温森神官不免有些诧异,“我亲爱的艾尔,假设我在教廷听到的那些传闻都不是真的?你带了一个安倍里救回来的身份不明孤女在身边,甚至还带她参加了爱德华三世举办的宴会?” 依兰达:“……” 她还在这喘着气呢,别把她当死人好么! 猩红玫瑰向来记仇,在心中默默表示她还是讨厌这个人比较好。 “兰萨斯!”艾尔神官不悦地皱起眉,“不要用你在枢机团的方式来说话。” 温森神官哼了一声,很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周身那股子尔等凡人退散的高冷气息一下子就淡薄了不少,虽然还是不那么招人待见,但是至少让人不想在他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了。 果然教廷的这群人个个都是身负超凡脱俗的变色龙技能,依兰达表示叹为观止。 “好啦,坐了那么久的船过来,一会好好回去休息,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艾尔神官温言宽慰,毕竟他刚刚才为了维护依兰达的少女心折了温森神官的面子,后者又向来是个高冷的死傲娇。 神官表示有点头疼。 温森神官哼了一声,“要不是为了给你撑面子,谁愿意和你挤一块。” “你要是想去加西亚主教那里我也不拦着,”艾尔笑眯眯道,“兰萨斯,我相信加西亚主教会给你一份相当大的惊喜的。” “那种惊喜?我才不需要。”温森嗤之以鼻,“看起来你很享受的样子?” “不对,你身边已经跟了一个,说不定已经有人换着法的想往你身边塞男人了,那些蠢笨如猪的贵族们不是一向如此?” 艾尔神官摇头苦笑,“要是那群人知道刚才还在和他们握手的温森神官竟然心中是这么想,恐怕恨不得不要过来。” “本来就是,”温森嘲道,“我才是个什么等级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真是相关的人前来自然无可厚非,可是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也跑来套交情……简直愚蠢之极。” 如果交情真这么好攀,那么恐怕全大陆脸面最大的人应当是吟游诗人才对,平时不烧香,等现在再来凑热闹,已经晚了。 依兰达一路一直在努力降低存在感,很显然这位温森神官眼下心情不好,她可不打算凑上去当炮灰。 温森神官对于她的知情知趣很是满意,嘴炮总算转移了方向。 艾尔神官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依兰达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和兰萨斯计较。 这一路显得尤为漫长,等到一行人回到了艾尔神官的住所的时候,太阳已经照散了薄雾,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直教人昏昏欲睡。 马车停下的时候,依兰达已经靠在马车车厢上睡着了,不出意外又招来了温森神官的白眼。 艾尔神官眼疾手快捂住了好友的嘴,把这货连拖带拉给弄了下去,下车之后还不忘嘱咐托尼给依兰达加床薄毯,等她睡醒了再说。 等托尼给她加完毯子之后,依兰达这才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有半点睡意。 她看的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远在千里之外初来乍到的温森神官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这当中不仅仅只是因为她跟在艾尔神官,更有可能是因为安倍里的事。 温森的态度对加西亚主教都不过是流于表面,由此其实大概能够推断出教廷的态度……但是也不排除是温森神官来给艾尔撑腰。 来到塔兰朵思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从看到的人和事中也让她不得不产生了疑惑……艾尔神官似乎并不如同吟游诗人传唱的故事中那般在教廷受到重视,从他竟然被派出来这么久教廷都没有招他回去的意愿足以证明这一点。 不管从哪一点来说,温森神官在港口对艾尔的举动都是为他现在的尴尬处境解了围,甚至还替他营造出来一种有利的假象……姑且当做是假象,因为依兰达并不觉得一个小小的枢机团神官真能对局势做什么推动。 可她忘了……当许许多多的小因素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就足以发生所谓惊天动地的巨大反应。 这就是小人物的力量。 温森神官进了艾尔的书房之后,这才沉下了脸,“艾尔阿尔贝托,你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难道连脑浆都一起风干掉了?” “安倍里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应该救!” 艾尔神官正忙着将早就命令女仆准备好的牛奶加红茶端上来,顺带还附上各种各样被烤得酥软香甜的小甜饼。 食物的香气很好地安抚了温森神官的毒舌已经不太愉快的心情。 “先来吃点东西吧,船上虽然饮食不会太差,可比起在家还是差了点,尝尝看。”艾尔神官忽然好像才反应过来温森神官刚才在说什么,看似不经意地把盘子又拿了起来,“诶你刚才说什么?有什么要先说吗……那我们说完晚点在吃吧。” 艾尔神官的语气温柔诚恳,连动作都是顺畅无比,好像当真是看在温森神官急于说事所以不得不先放下早餐安抚焦急的客人一般。 温森神官伸手去拿小甜饼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大怒道,“艾尔阿尔贝托!” 玩笑开够了,艾尔这才把食物给端了回来,特意等到了温森吃到一半的时候开口,“安倍里的事,我是故意的。” 正喝着牛奶的温森神官一呛,幸亏礼仪过关,这才没当众失态喷艾尔一脸,知道这是他在故意作弄,心中的不快登时又浓了几分。 “其实我是有意救的依兰达,”艾尔神官作弄温森够了,这才笑了起来,“好了兰萨斯,你安心吃,我保证不再在你吃东西的时候说这种话了。” 温森哪里还有胃口,将小甜饼和红茶都往桌上一推,没好气地看着艾尔神官,“你明明知道安倍里是马修主教的地盘,为什么还要在那去插手那块宝石?” “救人的时候我可不知道,”艾尔神官一脸无辜,“谁知道救了人回来之后才发现伯爵夫人的眼泪竟然是马修主教要的东西。” 温森神官终于忍无可忍,简直要耗费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跳起来指着艾尔的鼻子,“你就给我装吧!” “你之前在海上特意多耗了几个月,难道为的不就是抓住他的把柄?艾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还不是时候。” “这次还真不是,”艾尔神官收了笑容,“救她的确是个意外,可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出来马修。” “你知道的,如果没遇到也就算了,在这种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要我放手,那简直是违背本性的行为。” “如果那群贵族们知道你所谓的本性是什么,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容易被你那可笑的名头迷惑。” 知道无法劝说,温森神官悻悻道。 “他们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艾尔神官温文尔雅地笑了起来,“他们喜爱的和我的外在并没有任何矛盾点。” 温森神官哑然。 “不过你来的倒真的刚刚好,”艾尔笑眯眯道,“我需要你给我制造一个借口。”   ☆、第47章 忠诚 等到艾尔神官把之前从他们在安倍里的遭遇到现在塔兰朵思的一切遭遇说了一遍之后,已经到了正午。 小甜饼和红茶已经换了几轮,温森神官似乎也还没见饱,依然能继续往下塞,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人的胃是不是通向黑洞。 为了保持形象,温森神官向来都是各种高冷,更别提甜食这种甜腻腻的小爱好了,看到好友没有提想要吃饭的意愿,艾尔神官也就默契地当做不知道。 谁没那么一点小小的癖好呢? “你救的那个人很可疑。”温森神官边叼着小甜饼边毫不犹豫地指出,“如果说之前都是对你的试探的话,那么这个阿兰的出现就足以说明有人一直想要抓住机会把你拉下水。” “而我的出现更促成了这件事。”说到正事的时候温森神官还是相当靠谱的,“如果你早告诉我你在这边是这个处境的话,我在下船的时候不会对你刻意表示亲近。” “这倒是无所谓,兰萨斯。”艾尔神官站起身来,正色走到温森面前站定,“其实加西亚主教说的话有些打动我了。” “你说废除贩奴制度,”温森神官白了他一眼,“假设我从不知道自己所认识的艾尔阿尔贝托竟然还有如此高尚的心灵和追求?” “难道你不想?”艾尔忽然笑了,“兰萨斯,贩奴真的是一件相当残暴的事,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受着教廷的教育,沐浴着主的荣光,难道你真的就甘心在那些蝇营苟且的环境中度过自己毫无建树的一辈子?” “我的天……”发现艾尔竟然是动真格的,本来以为艾尔只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以前一样,可是当温森神官听出艾尔话中的意思之后,他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你居然是在说真的。” 他的话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没错,”艾尔神官平静地回答道,“我需要继续往上爬,我需要政绩,我需要民意的支持。” “难道你愿意一辈子都只是当枢机团的靶子?” “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温森神官摇了摇头,眼里忽然有了奇异的光亮,“如果那些把你放逐出来的人知道你竟然有了这样的心思,恐怕会后悔到死才对!” “虽然这计划听起来疯狂,但是似乎还挺有意思。而且更加凑巧的是,我这次带来的消息还真对你这个疯狂的想法有帮助。” 艾尔神官微微躬身,“感谢您的慷慨仁慈。” “收起你的那套假模假样吧,我可不是那群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小姑娘,”温森神官毫不留情地开了嘲讽模式,“塔兰朵思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加西亚这个主教位置还能坐多久可说不定。” 艾尔神官原本满脸的笑意终于收了起来,枢机团不同于别处,从他们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都事关上意,堪称机密。 “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可没那份闲心和你打哑谜,”温森神官眯起眼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他的眼睛细长,眯起眼看人时别有一番奇妙的韵味。 “你来到塔兰朵思也有段时间了,应该能看出来这座城市的经济基础就在于贩奴,如果加西亚想要更进一步的话,那么除了爱德华三世,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我也觉得有意思,”艾尔笑了笑,“先是那个送上来认出我身份的阿兰,再是主动向依兰达示好的蕾拉,有人企图让我卷入贩奴的丑闻,如果我没有预料错,接下来不久,爱德华三世就会被刺杀了。” “兰萨斯,如果爱德华三世去世,谁可能接任王位?” 温森神官能在枢机团的立身之本就有一条,他对于各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以及继承关系了若指掌。 “看是哪一种了,”温森顺手又拿起了一块小甜饼,“爱德华三世的儿子安德烈现在还年幼,如果让安德烈继承那么就等于是路易莎王后继位。至于另一个继承者么……那就是西涅斯公爵了。” “这两个目前是顺位一二的继承人,不过因为安德烈现在实在太小,不排除西涅斯公爵先行摄政的可能性。” “那就要取决于路易莎阿尔蒂尔会怎么做了,”艾尔神官沉吟了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尔蒂尔家族是地下献金的最大支持者?” 温森神官终于难掩心中的讶异,“你居然连这个都打听到了?真让我不得不对你这次的行程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有空的时候再和你细聊。”艾尔神官并不打算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温森神官也心领神会地没有追问下去。 “加西亚主教如果支持废黜贩奴制,那么就无异于和阿尔蒂尔对着干,”温森神官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但是我听说的消息并不止如此,”艾尔神官笑了笑,“已经有另一股势力兴起了,甚至隐隐威胁到了阿尔蒂尔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温森神官明显不太相信,“阿尔蒂尔把持通往塔兰朵思的主要水路那么多年,谁能从虎口里抢食吃?” “伯爵夫人的眼泪,”艾尔神官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神情,“这颗宝石被切割成了项链,余料则被制成了耳环,当时依兰达她们只是无意中获得了项链,但是耳环并没有弄到手。可是这对耳环现在在蕾拉那里出现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温森神官嗤笑道,“说不定蕾拉是走的别的途径得到的……” “不,我亲爱的兰萨斯,”艾尔道,“马修之所以想要截取项链就是为了想给蕾拉配成一套,肯定不会走阿尔蒂尔家族那条道。因为蕾拉和路易莎都看上了这套首饰,而爱德华三世将其给了蕾拉。” “女人之间的无聊争斗。” “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感谢它至少给我们指明了方向。”艾尔神官道。 “首先,马修和另一方势力有联系,其次,加西亚主教想要废除阿尔蒂尔家族主导的贩奴制,当然,说不定他是想要制定自己的规则。” “最起码一点,马修和加西亚是一伙的,”温森神官道,“所以你到这里遇到的问题很大一部分都要决定于加西亚的意思,而你们结怨的起点在于伯爵夫人的眼泪。”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把依兰达带在身边的原因?”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温森神官的表情终于难得的露出了些啼笑皆非的意思。 “也不尽然。”艾尔微微笑了起来,“依兰达是个好学生,也是一个不错的好姑娘,我想看看在我的教导下她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迷上了养成这种无聊的贵族爱好。” “她是受到主的光芒照耀的少女。” 依兰达回到房间之后没多久,托尼就来敲响了她的门。 女海盗一开门时还非常诧异,“你怎么来了?” 托尼原本在车外听着依兰达在里面被温森神官各种不屑以为伤到了她的自尊心,这才好心好意前来安慰,可没想到一开门看到的人竟然如此龙精虎猛,登时深深觉得自己一腔好心彻底喂了狗。 “没什么……”深觉自尊心受到创伤的托尼决定遁走,可却被依兰达叫住,“托尼,那个温森神官是什么人?” “大人不是告诉过你,他是枢机团的机要成员,也是教皇陛下的宠臣,地位非常特殊。” “他之所以看我不顺眼是因为安倍里那件事?”依兰达锲而不舍的追问,“那件事给艾尔带来了什么困扰导致他现在都不好解决?” “……这些你就别问了。”托尼实在不擅长撒谎,可要他彻底把依兰达从这件事摘出来他又做不到,半天只好挤出这么一句。 “那就是有了,”女海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最近接触的人只有蕾拉,她的那对耳环和伯爵夫人的眼泪是同一材质,所以这件事应该和马修主教有关系。” “我们当时截的那条船是一条很一般的商船,上面没有挂那片水域经常跑动的阿尔蒂尔旗帜,原来我还以为是意外,现在看起来……说不定教廷还有另外的途径。” 依兰达想到自己的船上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安装了炸弹,就算没有大胡子前来截杀也注定要一船人都下海喂鱼……下意识咬紧了牙。 “真是让人发自内心的钦佩。” 托尼忍不住辩解道,“不是这样的……” 他说到一半连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实在是无比苍白,依兰达说的有理有据,他根本没有理由去反驳。 “我有点累……谢谢你的安慰。”依兰达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堵,想起温森的态度就更为心塞了,于是对替罪羊托尼下了逐客令。 任谁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加害者竟然是一个体系的都会不太愉快,更何况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想通。 比如蕾拉,比如那个被救的男人,比如……艾尔神官真正的态度。 “那你好好休息……”托尼终于落荒而逃。 依兰达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背影,神色莫名。 等到晚上的时候,艾尔和温森都得到了依兰达关于这件事的推断。 “……这是她一个人推导出来的?”温森神官还有些不太相信,“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温森大人,请相信我对大人的忠诚。”托尼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知道温森就是这么个性子,可被这么直接问到脸上着实让忠诚的骑士觉得难堪。 “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艾尔神官饶有兴味地看着好友变幻莫测的神色,“我说过,她是被主的光芒眷顾的人。”   ☆、第48章 公平 在温森的强烈要求下,艾尔带他去见了那个来历成迷的阿兰,也不知道温森在里面问了阿兰一些什么,总之等他从里面出来之后很快就和艾尔达成了再去一次坦丁市场的协议。 依兰达也知道温森神官对她不太待见,心里也做好了说不定短时间内会遭遇什么令人不快的遭遇的准备……等等这种新夫人上位小三情妇退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总而言之,这件本来应该是很秘密的事莫名其妙就加上了依兰达……当然如果在车上的时候温森神官不要总用那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就更好了! 既然推测出加西亚主教很有可能和另一条所谓的海上黄金航线有关联,艾尔神官自然不会再选择乘坐他那辆几乎是闪瞎人眼的华丽马车,最起码……是在做现在这件事的时候。 依兰达看着自己现在乘坐的纯黑色马车,闷骚到连窗框上都要雕满黑色的狮子图腾,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力吐槽的感觉。 说好的要低调呢!为什么要用西涅斯公爵的车! “狮子图腾不能随便用吧……”依兰达还在试图和艾尔神官讲道理,“就算我们要保持低调,可这样也未免太不谨慎了。” “没关系,”艾尔神官微笑,“这是西涅斯公爵的车,那天接兰萨斯的时候,为了讨好兰萨斯,西涅斯公爵特意送了张安普洛斯之夜的邀请函,甚至还贴心的提供了马车,说是让亲爱的兰萨斯没有后顾之忧。” 依兰达听的直咋舌:“……行贿行到这份上也是用心良苦,可是如果去了不就等于留下把柄了么?” “去看看又不违法,”艾尔神官微笑的高深莫测,“不去实地打探一下贩奴的最黑暗之处,又怎能将主的荣光洒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听起来真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依兰达心中只剩下“呵呵”。 一旁的温森神官高傲地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理论上是只能带一个人,可是带宠物不算名额。” 依兰达:……你妹! 安普洛斯拍卖会三年一度,名声极为响亮,其中又以第七夜传闻中珍品尽出的安普洛斯之夜最为着名。 依兰达在安倍里的时候就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有机会亲自参与,难免有些小小的激动。 在温森神官的高冷之下,一路的行程都显得有些尴尬,依兰达懒得和他说话,索性闭目养神,可心中却在对艾尔带她来的用意进行揣测。 虽然她不信任温森,可是艾尔神官从来没有谋害过她,对于男神大人的人品她还是很相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让她来这种秘密的场所,到底是想要让她看到什么呢? 是和伯爵夫人的眼泪有关? 除此之外,依兰达找不到任何她能和这件事扯上干系的地方。 “到了。”托尼的声音此时总算带了些天使的意思,可依兰达却觉得更紧张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对,可如果真要细细分辨起来,它又像金枪鱼一样转瞬消失不见了。 只能见招拆招了,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加了加油。 西涅斯公爵的马车有些太高了,下马车的时候依兰达有些没踩稳,艾尔神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这才拯救了女海盗的脚腕。 “这是哪里?” 无论是艾尔还是温森都没有进行必要的伪装,这让习惯于围上斗篷和兜帽的依兰达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四处张望。 “我们要去的是特殊包厢,有通道直达,所以可以不用进行伪装,”艾尔笑道,“依兰达,这次你就好好的参观就好。” 秘密通道果然很秘密,土鳖如依兰达四处张望依然没发现这条道除了通往他们的那间贵宾室外有通往别的任何方向,可在外面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里面的结构这么错综复杂,不免有些诧异。 “他们是一间贵宾室对应一条通道?” “没错,因为安普洛斯之夜吸引了全大陆的豪客前来一掷千金,其中多的是达官贵人,”艾尔神官进行解释,“单一通道的话,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拍卖会客人的隐秘性,毕竟能在贵宾室的贵客多半身份特殊。” “更有可能是防止被人中途截胡吧,”依兰达忍不住发出了职业性的感叹。 “至少在安普洛斯拍卖会内部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拍卖会绝对保证货物的安全,但是一旦移交给客户,走出坦丁市场之后,那么他们就不负责了。” 依兰达了然点头,“管杀不管埋。” 艾尔神官:“……” 从下车开始就有专人等待,查验过邀请函之后也是由此人进行引导,等到艾尔一行人走进包厢之后,连艾尔神官都不禁被眼前所见的景色给惊了一惊。 这是一个圆形的建筑,从他们所在的包厢往外看去,周围上上下下有无数个包厢,他们处在一个类似于蜂巢的巨大建筑当中,每一个六边形都有六个对应的包厢,彼此之间相互隔离,绝对保证了私密性。 从包厢往下看去,下面则是一圈一圈从高到底类似于古罗马竞技场的结构,此时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而最正中的台子上灯火通明,一个身材火辣的女拍卖师正站在上面,风情无限地说着话。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样的特殊处理,即便包厢和看台有一定的距离,可女拍卖师的声音依旧能清晰的传进来,那个刚才带领他们进来的侍者微微一躬身,取出一本厚厚的目录放在了包厢内的桌上,“尊敬的客人,这是今晚拍卖的物品名录,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提前竞标,如果没有别的包厢的客人参与竞标的话,拍卖师将会将拍卖物取下,从而绝对保证您的私密性。” 侍者将那本目录在桌上放好之后再次躬身,“我在门外,如果客人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按铃。” 这也就是所谓包厢的优先性了,毕竟这些包厢里有权有势的人才是购物的大头,安普洛斯拍卖会这样安排既满足了权贵们的高高在上,同时也保证了某些“可爱的小东西”不至于被太多人所知道。 这就是不公平,可明知道不公平,除非你强大到足以改变它,否则就只有接受。 等到侍者走出去之后,依兰达刚想伸手去翻那本目录,食指才搭上扉页,手指忽然被另一只手按住。 那只手修长完美,足以令塔兰朵思所有的恋手控夜不能寐,可现在它就按在依兰达的手上,大陆男神微笑着摇了摇头,“依兰达,你还不能看。” 这一下反而激起了依兰达的好奇心,不过她也清楚,真正的猛料早就被别的包厢中的贵宾们给瓜分了,就算一会她真的能如同艾尔神官说的那样“好好”看拍卖会,恐怕也看不到什么真的值得人注意的东西。 想想真让人觉得丧气…… 温森神官看着艾尔和依兰达的互动,下意识地微微皱眉,艾尔似乎对这个女人显得有些过于……关照了。 就算是如他所说的打算自己培养一个学生,可也不会管到这个地步。 这个依兰达……恐怕也没有艾尔说的那么简单。 依兰达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悄悄招惹了一个敌人,归根溯源还得归结到自家男神的宏图伟业上,她的目光现在正盯在那个台子上。 “那不是那个宠物?” 台上躺着的正是那天她在密林塔夫卡见到的那个金发少年,他的眼睛上依旧蒙着那层黑布,此时在四周疯狂的叫喊声显得惊慌失措,下意识蜷缩成一团,无辜得就像一只纯洁的羔羊。 女拍卖师像展示货物一样将少年的周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了一遍,随着鞭梢所到之处,少年强忍着恐惧柔顺地展开身体,柔嫩青涩的少年肢体在强光下比牛奶更白皙。 “这是密林塔夫卡本季推出的小宝贝,众位也看到了,这只小猫比以往的都更加柔顺天真,密林塔夫卡确保他第一眼只能看见自己的主人!” 听到密林塔夫卡的时候,场上迅速爆发出了更热烈的欢呼,叫价声几乎是马上就接连响了起来。 “五千金币!” 这已经是比一般市面上最好的奴隶贵上百倍的存在了,不过对于密林塔夫卡的货物来说,这不过只是个热身。 “六千!” …… 女拍卖师恰到好处地补充,“这次的牛奶猫咪经过了特殊的培训,在凌虐时的叫声不会引起您的反感,反而会更加催发情欲。”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好处,就要等你回去自己发现了。” …… 最后,那个少年以一万金币的身价成交,被当众打上蝴蝶结带回了台下,等着一会交割给他的主人。 一个肥胖的暴发户。 那个暴发户甚至还流着口水按捺不住地冲上来,在少年身上狠狠揉捏了好几把,在少年的惊叫声中,雪白的肌肤很快就青紫了几块。 那声音果然如同女拍卖师说的一样,催情得如同呻吟一般。 场上的气氛登时更加疯狂了起来。 “他会怎么样?”依兰达终于忍不住转头问。 “大概不太好……”艾尔神官苦笑了起来。这种玩物他见过的不能更多,这种柔弱的小猫,很多几天就被玩死了。 “会死,”温森忽然插进话来,声音很平静。 依兰达沉默了,虽然她知道结果不会太好,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血腥直接,而从刚才那个暴发户对待少年的态度来看,恐怕说不定那少年过不了今天。 但是有一个问题。 密林卡夫卡不是一家宠物店,为什么会有货物出现在安普洛斯拍卖会上? 如果是贩奴的话,那么那条新的黄金贸易线和它那里出售的各种奇珍异兽以及“宠物”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第49章 邀约 “密林卡夫卡也会参与安普洛斯之夜?”依兰达话才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问的这个问题究竟有多愚蠢。 能在坦丁市场有那样店面的密林卡夫卡,怎么会不参与这种堪称盛典的安普洛斯拍卖会? 依兰达忙不迭补救,“我只是想说……难道密林卡夫卡的货物就这样?” 剩下三人同时用惨不忍睹的表情看着她,半晌,艾尔轻咳了一声,掩饰不住其中的笑意,“那么,你想看见什么样的货物?” 依兰达苦逼的发现自己越描越黑,索性闭上了嘴。 拍卖会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那些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货物被接连拍走,价格也在狂热的气氛中不断攀高。在丰厚的佣金诱惑下,女拍卖官越发起劲的调动气氛,场内的气氛在海量金钱的不断蜂拥而至下也变得越发疯狂起来。 艾尔和温森一直没有做出想要拍任何物品的表示,外面的侍者却在此时轻轻地敲开了门。 “几位尊敬的客人,西涅斯公爵大人请几位尽管尽兴,今日诸位拍下来的物品将由公爵大人代为支付,祝各位玩的愉快。” 侍者进来的时候还推进来了一辆精致的餐车,上面摆满了各种名酒以及甜点,当看到甜点的时候,温森和艾尔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微妙。 这里是安普洛斯,塔兰朵思最黑暗的拍卖会,可不是什么温馨的甜点屋,美酒美人也就罢了,来这的人谁会在意没意思的甜点?就算他们同行的人中有女眷,但那在贵族中看来不过是助兴的玩物,断然没有送上甜点的道理。 这当中恐怕唯一不知情的就是依兰达,瞧着甜点还有些诧异,“这不是莫妮卡甜点屋的糕点?那里可是从不外卖的。” 艾尔神官在心中叹了口气,朝着那侍者温和道,“替我们谢谢公爵大人的好意,他还有什么别的留言?” 侍者朝着艾尔躬了躬身,“公爵大人说,请伯纳德小姐和温森神官尽情享用甜点,这是他特意为二位准备的,同时,请允许他对依兰达小姐在舞会上的艳惊四座表示惊叹。” 艳惊四座?想想那双坑爹的高跟鞋,依兰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花花公子,有备而来。 温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不知道是对于对手的信息搜集能力如此之强表示警惕,还是因为小秘密被揭穿而觉得丢脸开始傲娇。 艾尔坚持要留在房子里的眼线必须要赶紧清理出去了,不过是一个上午的工夫,竟然连西涅斯公爵都得到了消息,虽然这当中有他们刻意的放任在,可也没想到竟然会猖獗如此。 他可不希望下次谁来都给他先送上几碟小甜饼! 侍者退下去之后,依兰达拈起一块小甜饼,忽然笑了起来,“没想到西涅斯公爵竟然那么有钱有闲。” 温森神官的脸色更难看了,难不成艾尔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依兰达真的知道了什么? 托尼闻言也登时生了警惕……不会依兰达又看上了西涅斯公爵吧?温森神官可不是那么好讲话的这个蠢女人! 他忙不迭用眼神示意依兰达别乱说话,后者全当做没看见,将那块甜饼往空中抛了抛,“包揽我们所有人的拍卖难道还不叫有钱?” 温森神官:“……” “难道我说错了?”依兰达的神情是和艾尔神官如出一辙的无辜,让人根本揪不出来什么错处,“艾尔,我可以随便拍么?” “不行,”艾尔神官温柔坚定地拒绝了依兰达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要求,“当然,如果你事后愿意去和西涅斯公爵谈论肉债肉偿这个问题的话,我相信西涅斯公爵会很乐意替你付这笔款的。” 依兰达:“……” “不过你说的没错……西涅斯公爵的富有程度当真是令人吃惊,”温森神官凉凉地接口,“你的小伙伴难道没有跟你提到过,公爵只是个浪荡子?” 小伙伴?依兰达警惕地看着温森,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虽然心中还是有疑惑,温森也不相信艾尔会这么随便的救一个人,但他知道依兰达绝度不会将消息告诉他,所以也就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里可是安普洛斯之夜,任何一样东西拿出去都是天价,哪怕知道艾尔和温森神官不会轻而易举接受他的示好,可是能亮出这样的手笔,足以证明其身家。 等等……身家? 艾尔神官微微皱眉,之前一直困扰在眼前的迷雾似乎露出了一丝缝隙,难不成,西涅斯公爵是在通过这种看似愚蠢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实力,从而寻求他们的支持? 倒也不是不可能。 加西亚主教很明显已经站在了路易莎皇后的敌对战线上,哪怕列支敦国国王的继承最终不由教廷来决定,可是最起码国王的继位必须要接受来自于教皇的加冕,就算只是门面工夫也必须要有这个步骤。 没错……爱德华三世此时在艾尔看来已经无异于死人了。 “艾尔?”依兰达看见艾尔在走神,这对于向来要在人前保持形象的神官来说简直是不能想象的,不免有些好奇。 “依兰达,你对阿尔蒂尔家族把持的那条航线熟不熟悉?”艾尔回过神来,交给了女海盗一个任务。 “应该差不多。” 依兰达从小在海上长大,这是她的强项,他们这些做的就是黑吃黑生意的海盗船自然需要对掠食的道路一清二楚,打劫之前先要找好退路,万一遇上一个扮猪吃老虎暗藏强大火力的商船可不是说着玩的。 强大的海盗们有着一流的火力和快速的船只……以及精干的海盗,之间彼此也划分好了势力海域,在己方领地内自然可选择的余地就更大,他们也更倾向于选择那些看起来就肉多的肥羊。那些被挑挑拣拣后逊色很多的鸡肋……这才轮的上依兰达的父辈们那种等级的,至于那些连二流海盗都看不上的小虾米,这才能轮到依兰达的梦魇号这种级别的打打牙祭。 所以当梦魇号能捞到伯爵夫人的眼泪这种级别的重宝的时候,全船的老弱病残海盗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然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确在做梦,在马修主教的指使下,大胡子带领船坚炮利的海盗船包围了他们,甚至还把梦魇号打成了一团废渣。 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梦魇号的底部装了火药,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哪怕炸沉了其中的一艘,甚至大胡子兄弟得到了严惩,她那些死去的海盗们也已经回不来了。 …… 压下心中的愤恨,依兰达强自打起精神,“阿尔蒂尔家族的商船一般都会悬挂他们的旗帜,但是近年以来,不挂旗帜的商船也越来越多,就算有的是运送特殊商品为了遮掩耳目,可是数量较往年增长的也太多了。” “一般来说,航线上的某个势力都会有一面旗帜,”依兰达眯起眼睛努力回忆,最后肯定道,“但是这些船只都没有悬挂旗帜,可是我听人说过的确有一股新势力冒了头,找他们押运的商船说是收费也比较便宜,也不用交阿尔蒂尔那么高昂的抽成,最关键的是,火力也不错。 “但是阿尔蒂尔家族势大,那股势力不敢在明面上引起他们的怒火……你知道的,在海上讨生活可不是那么容易,总有那么些护卫船想来分一杯羹,虽然总有遇到海盗的几率,但是大海那么大,说不定走运就逃过去了。” “当然,一般来说这种几率比较小,毕竟我们也是要吃饭的。” 看到艾尔专注的眼神,依兰达还好心地进行了一下解释,至于旁边的温森已经自动被她无视了。 “你还记得那个新势力有什么特殊的徽记?” “他们一直没有明面上的徽记,都是通过熟人介绍,而且每次的出航时间都不确定……”依兰达绞尽脑汁,忽地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似乎有人说过是只黑色的狮子,但是只有高层之间才会见到。” 那还是在安倍里时中无意中听到的消息,毕竟谁会关心一个竞争对手的徽记呢?还是在实力相差几乎天差地别的情况下。 艾尔的神色终于有些变了,他们之前的猜测一直都是那一方势力是否可能源自于加西亚主教,可没想到难道加西亚主教背后的支持者竟然是西涅斯公爵? 这两个平素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竟然暗中会有这样的联系,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加西亚主教会提前给艾尔神官一块牌子,接着就出现了认出艾尔身份的阿兰。而源自于西涅斯公爵的邀请函则似乎更坐实了这猜测, 加西亚主教和西涅斯公爵似乎结成了同盟,正在邀请艾尔和温森神官以教廷方的身份加入到这场豪赌中来。 参加,还是不参加?   ☆、第50章 偷袭 安普洛斯之夜汇聚了全大陆的各种异宝,而这当中又有不少重宝来自于海洋,依兰达在应接不暇之余不免下意识有些愣神,心底有一直被忽略的浓浓渴望不甘地翻涌了起来。 对她来说,尽管现在每一天过的都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富贵生活,接触的都是事物都是新鲜的,可这些富贵安逸都令人厌倦,政客们的勾心斗角让人烦闷,看似一成不变的生活完全比不上大海的肆意而狂妄。 她并不是因为无知而觉得愧疚,而是发自内心地想念那片迷人的蔚蓝色。 直到拍卖会结束的时候,包厢内的诸人都没有拍下任何一件物品,主管在听到艾尔包厢的侍者上报的消息后丝毫不敢怠慢,立即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包厢外。 这些可都是西涅斯公爵的贵客不说,更别提艾尔和温森两位神官在教廷中的地位……主管可不相信有公爵这么个冤大头在贵客们会什么都不买,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手下不小心得罪了他们。 处理个把两个侍者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得罪了西涅斯公爵……主管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也正是因为如此,等到艾尔等人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迎面见到的就是等在外面的主管。 “尊敬的两位客人,不知二位可曾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艾尔何等聪明之人,一看到眼前的情况哪还能不明白?这是侍者的主管听说传话之后他们依然没有买下任何东西,担心是不是在服务上出了差错,亲自前来探看情况了。 这固然可以说是安普洛斯的服务优良,但是换句话说,这里是安普洛斯,哪怕西涅斯公爵身份贵重,可也不至于要看重到这种地步。 ……难道说,这位西涅斯公爵还有隐藏的后手? 他一瞬间脑海中过了许多念头,可反应却依然很快,“今晚相当愉快,请替我向西涅斯公爵道谢。” “感谢您……” 主管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浪荡的声音响了起来,“里安,艾尔神官在这里一晚上什么东西都没看上,已经是你的失误了。” “安普洛斯号称是列支敦国最大的拍卖会,我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是我的错,阁下。”主管低下头,恭敬地朝着西涅斯公爵行了一礼,朝后退了几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看到这情形哪还能不明白? 看来西涅斯公爵非但在这安普洛斯是一个人物,地位更是称得上举足轻重……但是他就这么直晃晃的亮在艾尔面前,昭然到了嚣张的地步。 他有什么依仗确定艾尔和温森一定会和他合作? 西涅斯公爵不知道从哪里晃了出来,看到艾尔和依兰达的时候,明显眼前一亮。 “美丽的伯纳德小姐,今晚您的美貌让安普洛斯蓬荜生辉。” 哪怕依兰达反应神经相当发达,可竟然到头来还是没能来得及缩回被西涅斯公爵拉着的手背,还被后者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女海盗:“……” 艾尔神官的笑容微微一僵,依兰达却还在上下打量着西涅斯公爵冒出来的地方,满腹狐疑。之前艾尔神官曾经告诉过她,这里每一条通道都是独立的,那么西涅斯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之间勾连的密道的呢? 女海盗的记忆力超凡脱俗,她总觉得来的道路以及整个安普洛斯的场地设置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反而没注意到神官和西涅斯公爵之间的暗潮涌动。 “亲爱的艾尔,可是我招待不周?到结束你们都没看上任何东西,这让作为主人的我实在是颜面无光。” 西涅斯公爵的表情很诚恳,可是如果加上他那如同唱歌剧一样的咏叹调和语气的话,那就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了。 “公爵阁下误会了,”艾尔微笑了起来,“安普洛斯有很多美妙的东西,只是我们更倾向于欣赏而非占有。” “主曾教育过我们,要对万物心怀仁慈,不可专一于某物。” 西涅斯公爵的眸子微微一暗,艾尔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硬要算起来,甚至还带了些巧妙的拒绝意味。 “艾尔果然是博爱。”西涅斯公爵只当做没听懂,微微挑了挑眉,接下来就将战火燃到了依兰达身上。 “既然如此,那么伯纳德小姐自然在艾尔心中是很不一般的了?” 依兰达:什么仇什么怨! “公爵阁下这话就说错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温森终于开了口,“伯纳德小姐是主的仁慈笼罩之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幸运的得到救助。” 女海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是在说她祖上积德还是祖坟冒青烟? 总之不是在表扬她就是了……呵呵。 “算我说错了。”公爵阁下风度绝佳,他本来就生了一副好相貌,此时扮起深情起来简直比情圣更情圣。 他不知从哪又变出来一个珠宝匣送到依兰达面前,“为了表示歉意,请美丽的小姐收下我的这份心意吧。” 公爵深情款款地打开盒盖,里面泛着幽绿光芒的绿宝石简直闪瞎了依兰达的狗眼。 “赞普之森?”温森神官第一个认出来,这是今晚拍卖名录上拍出天价的绿宝石,没想到转手竟然被西涅斯公爵拿来讨好依兰达。 这个女人…… “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不能要。”依兰达充分发挥了在艾尔神官身边学到的演技,娇弱地躲在了艾尔神官的身后,好像对面的西涅斯公爵是头恶狼。 托尼:……装过头了!!! 西涅斯公爵满脸受伤的神情,“这只是一份小小的礼物,难道您就忍心看见我的心因为您的拒绝片片破碎么,美丽的依兰达?” ……你喊谁依兰达呢?我和你不熟! 依兰达神色怯怯地在艾尔身后,不动声色捏住他腰间的肉,用力一拧,原本还打算笑眯眯看笑话的艾尔神官登时神色一肃。 “公爵阁下,这件礼物太贵重了。” “依兰达正在和我学习圣经,这样奢华的礼物会扰乱她的眼,不利于她的学习以及信仰的纯洁。” 都牵扯上信仰了,西涅斯公爵也只得悻悻作罢,但还是坚持要将宝石转送给艾尔神官。 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依兰达也就只是个公爵看的顺眼的幌子,眼下这个幌子可以很满意地功成身退了,自然不会再去把这个差事揽回来。 一干人推拒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摆脱缠人的公爵,结果一上马车,装着赞普之森的盒子已经摆在了马车里。 这么坚持的想要拉人下水也是醉了,四人默默无语,都是打心底里觉得疲惫。 ……这样一块牛皮糖让人可怎生是好。 “这……”依兰达伸手将那块宝石拿在手上,放在眼前眯起眼看了看,“品相其实比伯爵夫人的眼泪好。” “但是爱德华三世更爱红色。”艾尔感慨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颗宝石?”温森神官在这时候忽然开了口。 其实红色不适合她。 想起蕾拉耳上的那对红宝石耳坠,依兰达其实打心底里觉得红宝石更适合暮气沉沉的皇后。 成为依附于某一个强大男人的女人,真的能发自内心得到快乐么? 恐怕未必。 从来君主的宠爱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真的不希望蕾拉也堕入这样的泥潭……还是在爱德华三世很明显并不被看好的情况下。 “依兰达,”艾尔神官忽然喊了正走神的女海盗一声,后者吓了一跳,下意识把绿宝石扔回了盒子,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模样。 还是个小姑娘……艾尔神官有些头疼,再想起接下来的任务,忽然有些开不了口的感觉。 这种情绪他以前从未有过,极为陌生。 “怎么了?” 依兰达眨巴着水汪汪的狗眼看着艾尔,后者沉默了很久,终于开了口。 “依兰达……你愿不愿意回到海上去?” 女海盗的眼睛登时亮了,“我愿意!” 她回答的简直不假思索,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还有些小小的破音。 艾尔没想到她竟然会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不免有点心塞,好像刚才那股子古怪的感觉更加浓郁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条航线,我希望你能替我去跑上几趟,以急需运货但是又觉得阿尔蒂尔的租金太贵的小货主的身份。” “如果能跟另外一方势力联系上更好,如果不能的话……安全第一。” “艾尔我太爱你了!”想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依兰达简直当场就要高兴疯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起来抱着艾尔神官狠狠地“吧唧”了一口。 所有的人都石化了。   ☆、第51章 伤风 被亲了之后的艾尔神官也石化了,他向来虽然各种被追捧,可是说到近身还真没什么经验……之前在船上那次还能说是意外,这次居然被同一个人又啃了一口,哪怕只是在脸上……神官表示他想静静。 托尼同样石化了,半晌才颤抖着手指向依兰达,“你……你你你你……” 这当中反而温森神官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一个,向来高冷傲娇的神官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依兰达、艾尔、托尼:“……” 依兰达一时过于兴奋导致举动失常,从亲完之后一直处于鸵鸟状态,恨不得找个地洞把头给埋下去! 其实在船上也不是没和那些水手们打打闹闹,可是一旦到了艾尔神官这……依兰达苦逼的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一颗米分嫩嫩的少女心的。 好不容易等到回了家,依兰达第一个从车上跳出去,一溜烟就窜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中途还撞飞了上来献殷勤的莉娜。 马车里剩下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这速度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依兰达满脸通红的冲回自己的房间,一头钻进浴室,接满了一池子水之后衣服也不脱,整个人“扑通”一下跳了进去,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她也想静静……为什么会亲到艾尔脸上去。 如果说之前在船上的还是个意外,那么这次在马车上就绝对是有出自于她私心的因素在了。 那么多人觊觎的暮晓之晨光,她从未在他身边见过别的亲近的女性,那么是否证明在他心中,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 她并不是不愿意待在艾尔身边,可是跟在他身边只能永远追随在他的脚步之后,因为这是她不熟悉且不占优的领域,如果真正想要和他站在平等的地位对话,甚至能成为他的臂膀……就像是温森神官那样,那么她需要回到海上。 必须要放弃眼前的短视,与其像一根菟丝草一样依附他人而活,依兰达宁可自己能成为一棵参天大树,直到那个时候,她才会光明正大的追求艾尔阿尔贝托。 当然在此之前,她不介意先盖个戳试探试探反应,很显然,艾尔现在并不讨厌她不是吗? 这厢依兰达在浴缸里脑补了个天花乱坠,想到今天居然在艾尔的脸上亲了一口,简直整个人都要冒起了米分红色的泡泡。 等到她狠狠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泡了大半天的冷水冻得手脚麻木,这才惨白着一张小脸同手同脚从水里爬出来,抖抖索索换上热水狠狠地泡了好一会才缓过劲。 男色误人…… 依兰达这么自我折腾了这么久,估摸着是报应,等她从水里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头疼,而当她开始准备好好的想想艾尔跟她说的正事的时候,喷嚏已经铺天盖地袭来…… 不作死就不会死。 很快,艾尔就得到了依兰达重感冒的消息,刚好为了救助阿兰房子里本身就留了有医生,温森等人本来还以为依兰达是为了避免尴尬装病,结果等到医生过来一看宣布,重感冒。 他们才刚从马车上下来没多久,看着依兰达现在还是一头湿漉漉的毛的样子,谁不知道这所谓重感冒是怎么回事? 艾尔倒是按照惯例温柔地对病人表示了安慰,可是跟在他身后一直似笑非笑的温森却让依兰达觉得好像自己那么一点小秘密全被刨了出来,尴尬之余却突然反应过来……我没偷没抢我尴尬个什么? 这年头哪条规定不准喜欢神官了? 这边温森本来还在看好戏,结果没想到被围观的对象忽然气势汹汹像小豹子一样瞪回来,惊讶之余不免有些好笑。 温森微微侧头,在艾尔耳边轻声笑了笑,“这是恼羞成怒了?” 艾尔面上微笑不变,瞥了温森一眼,“你别逗她。” 温森耸了耸肩,又是平日里那副高冷模样。 等到从依兰达房间里出来,温森自然而然地跟在了艾尔身后,直到后者颇有些莫名地转过身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难不成你也要回味一下?”温森挑了挑眉,神色一点点淡了下来,“艾尔,我记得你说……” 两个人还没说几句,忽然艾尔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冲温森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当他们进门之后,楼梯的拐角处才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清秀的眉目间阴晴不定。 莉娜。 等到进了房间之后,温森反手关上了门,皱了皱眉到道,“你明知道这房子里这么多钉子怎么还不清除掉?” “先留着,等到不需要的时候自然就拔掉了。” 温森微微一窒,“艾尔,你说过要废除贩奴,我相信了你。” 艾尔微微侧头,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看着暮晓之晨光精致的侧脸,温森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一向都很冷静,如果想要完成你的心愿,需要有什么作为铺垫,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那个依兰达,你对她似乎太特别了。虽然教廷内部什么样子你我都清楚,但是如果你真打算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那就不要在旁的方面有任何牵扯。” 暮晓之晨光究竟有多大的魅力温森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并不希望艾尔用这种他最不齿的做法。 “不,温森你错了,”艾尔静静地看着好友,“依兰达不同于那些宫廷中的贵族女眷,她天生就应该生活在海上,而不是在这个金碧辉煌的鸟笼里。” 温森简直要被他的话气笑了,“艾尔,你可别告诉我,你突然慈善心发作,打算亲手将她送回到海上任她驰骋?” “开什么玩笑!” “她是什么人?依兰达伯纳德,酒鬼巴特的女儿!安倍里周边小有名气的海盗,你送她回去干什么?继续当海盗吗?” “海上不许女人上船,难不成你还要给她组建一整艘船和人?你要是真这么做,说不定我还以为你打算亲自下海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不呢?”艾尔无辜地反问,“我既然说要让她去当货主,当然需要至少有一艘船和配齐的船员。” “阿尔蒂尔可没有那么好骗,我是一个负责任的好雇主。” 温森神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嗽间隙还不忘白了艾尔一眼……这个老狐狸! “没想到你倒是挺关心她的,”艾尔笑眯眯眨了眨眼,“可惜依兰达一直都以为你对她没什么好感,估摸着这会还在扎小人诅咒你看她笑话呢。” “做人何必这么口是心非?她很可爱,不是吗?” 温森神官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与此同时,正在房间里扎温森神官小人的依兰达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把小人藏好之后才狐疑地四处张望,半晌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好归结于自己的感冒。 “这么说来,你是真打算让她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温森果断决定不再和艾尔斗嘴,谁会知道看似温柔平和的暮晓之晨光其实毒舌起来压根不逊色,只是平时的保护色披盖得太严实了而已。 “等她好了吧,”艾尔沉思了一会,“这次让她去的确有些冒险,还是需要找一个比较强力的后援才行。” “她可未必需要你的官方身份,”温森毫不留情地否决掉,“伯纳德看起来更加习惯于用平民的方法解决问题,你如果真打算给她帮助,不妨从暗中来。” “等等……”艾尔神官忽然想起了一事,“勒戈夫现在在哪?” 温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把脑筋动到了他头上了吧……那可是骑士团的人,跟我们从来都不对付。” “勒戈夫本人是个真正的骑士,”艾尔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过于正直,你认为凭借他的能力,他和他的第八军团需要常年在海上干着这种大材小用的差使?” “那是陛下的人,你不要把主意打到骑士团的头上。”温森身为枢机团的人,对于骑士团在教皇心中究竟有多重的地位心知肚明,郑重对艾尔发出了警告。 “不不,我亲爱的温森,”艾尔温柔诚恳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要请勒戈夫带领他的团员这段时间加强对安倍里海域的巡查,这也是不违背教义的,不是吗?” 这样既减少了被海盗滋扰的可能性,同时也能保证依兰达的安全,实在运气背到家了,不论是遇到哪方都还能有勒戈夫救个命。 这边艾尔神官的算盘打的啪啪响,那边温森神官默默无语的闭了嘴,心中深刻对当初那个以为这朵伪高岭之花被欺负而急急赶来的愚蠢自己点了一排的蜡烛。   ☆、第52章 考验 依兰达毕竟身体强健,哪怕因为自己之前作死不小心感了一场冒,基本上睡一个晚上也就差不多了。 于是当第二天早上艾尔神官等人正坐在桌前准备开始早餐时,看到依兰达竟然“啪嗒啪嗒”从楼上冲下来再端端正正坐好,就差矜持地摇一摇尾巴表示已经康复之后,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放下叉子笑眯眯的艾尔:“依兰达身体好了?快坐下来一起吃饭。” 托尼:……恢复的真快。 端着盘子险些手滑的莉娜:贱民就是贱民。 高贵冷艳的温森神官:呵呵。 想到即将分配给自己的任务,依兰达觉得整个人都燃烧起了熊熊斗志,她昨晚兴奋的睡不着觉,来回在床上滚了好几十个来回,现在眼睛还亮得像鬼。 整张早餐桌上都弥漫着女海盗的亮晶晶狗眼,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也没人能继续安心吃饭,都各自赶紧随便对付了一下也就算了。 等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艾尔神官刚站起身,依兰达登时像小尾巴一样跟了过去,托尼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按捺住自己想要上去扞卫艾尔大人贞操的不敬想法,跟着站在一边冷哼的温森神官去看那个受伤的男人去了。 艾尔对于他救了人这件事向来放的很开,反正连收尾都是加西亚主教亲自去办的,而且以他向来慈悲在外的名声,救个把两个奴隶真不算什么大事,说不定还要被追捧的人们风评更佳。 把加西亚主教绑在了战车上,就由不得他不参与到当中来,更别说现在他如果和西涅斯公爵是一条战线上的话。 暮晓之晨光越得人心,对他们就越有利。 “艾尔艾尔艾尔……”依兰达跟在神官身后。 艾尔一直到上完了楼梯,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依兰达,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跟我来。” 依兰达眼睛一亮,迅速地跟了上去。 自从温森来了之后,依兰达就没有以前那样能够随便出入艾尔神官书房的便利了,毕竟温森没有和她一起在海上的漂流史,对她更谈不上什么信任。 但凡是这些能在枢机团有一席之地的,没有一个会是容易轻信之辈。 艾尔神官的书房依旧是一贯的整洁,除了多了几盘小甜饼之外。 艾尔关上门,他的书房里有好几把舒服的椅子,可以随便任依兰达选择自己喜欢的。 “随便坐吧。” 依兰达没有急着坐下,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笑了起来,“没想到温森神官喜欢吃小甜饼的传闻是真的,那么……西涅斯公爵昨天的示好其实只是个幌子?” “说说你的看法。”艾尔并不急于承认或者否认,他只是在依兰达对面坐下,就好像他们在船上时一样,对依兰达的想法谆谆善诱,就像任何一个优秀的老师那样。 可是……恐怕没有任何学生会不对这样的老师心生绮念。 “安普洛斯之夜的邀请函是西涅斯公爵送来的,而且连马车带后来的一切服务都是冲着你和温森神官而来,至少从小甜饼来看,公爵的情报很到位……说不定就在房子里。可是温森神官来了还不久,你也一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倾向性,我猜他后来可能是实在拿不准你们喜欢什么,所以最后才用赞普之森以赠送给我的名义送你礼物。” “假设我可以猜测,亲爱的艾尔有什么他一定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不……这不是想要获得什么的讨好,更像是一种殷切的展示。” “我只是想知道,这和你接下来让我去跑那条航线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艾尔定定看了依兰达片刻,由衷地微笑了起来,“依兰达,我坚信你将成为我最好的学生。” 但是我希望成为唯一的那一个……女海盗眨了眨眼,碧绿色的眸子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这种东西光靠想想可是没有半点用的,想要成为唯一的一个,那就要必须成为不可取代的那一个。。 海盗们的准则向来简单粗暴:想要什么,那就靠自己的本事去抢过来。如果现在没有本事,没关系,等待时机,继续努力,总有你心愿得偿的那一天! 那些光脑袋里流着口水做梦,终日里不思进取的倒霉蛋早就统统地下海去喂鲨鱼了……什么你说倒霉蛋? 没有运气的海盗也同样活该去喂鱼! “那么,我这次需要去做什么?” 依兰达向来是下定了决心就会立刻去做的行动派,既然明确了对艾尔神官的心意,在政斗这种她先天不具备优势的环境里自然是处处掣肘,可是一旦回到了她的天地,相信没有人会比她做的更漂亮。 “这次我会给你一艘船,”话音未落,艾尔就看见依兰达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样蓬勃的生命力,有一瞬间甚至让他有点失神。 把这样一个生来就应该在海上自由驰骋的灵魂拉入肮脏的权力争斗当中,是不是有些太过自私? 她不应该被任何人所拘束。 “你需要扮演的是一个嫌弃阿尔蒂尔的保护费太贵的贪心小商人,所以……很遗憾,这次只能给你一条货船。” 不管是货船还是商船,对依兰达来说,只要能让她回到海上就是最令人愉悦的消息了。 论起在海上的经验,艾尔就算再博闻强记,在这方面哪怕是多竖三面帆都追不上依兰达。 “我有个建议,”女海盗提出了专业性的意见,“货船当然可以,但是你之前给出的前提是一艘想要省钱的货船。” “艾尔,恐怕你还想象不到为了省钱……那些货主能武装到什么地步。”依兰达淡定脸做指点江山状,“最基本的火炮是要有的,有的货主甚至自己的那艘船就是一个小型武装,对付我那……儿的那艘海盗船了。” 依兰达说的太顺口险些说漏嘴,艾尔微微勾了勾唇角,眼中全是笑意。 她那点小门道早就已经被摸了个门儿清,就连温森都一清二楚,恐怕也就依兰达自己还以为是个秘密了。 神官心情很愉快:不过这样也没关系,看她这样遮遮掩掩也挺可爱的,不是么? 依兰达还没发现自己早就被查了个底儿掉,轻咳一声企图转移话题道,“可是我想知道……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成为那条新航线的长期合作伙伴?还是只是运一次摸清楚流程就走?” “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如果是长期伙伴……那么需要很庞大并且稳定的货源才能吸引他们的兴趣。但是如果一直很庞大又会招致阿尔蒂尔的不满,到时候说不定遇到的就是海盗还是‘正规军’了。” “如果只是想要摸清流程,少量的货物是引不起这帮大鳄的兴趣的,”依兰达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从来都是神采飞扬,“我有另外一条建议。” “给我一个入伙的身份。” 她提出的建议比艾尔本来想的更为大胆,依兰达站在艾尔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忽然有了种微妙的忧伤感。 ……必须要神官坐着才能有身高差真是伤不起。 “我建议,放弃货船的建议,直接给我一个护卫船的身份,我想办法加入新势力。当然,如果有足够贵重的货物能引动他们的主力护送自然更好。如果没有的话,跑上一次也行,不过在我看来那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了。” “那条航线上在你看来最值钱的货物是什么?”艾尔十指随意搭成了塔形。 “贩奴。”依兰达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比贩奴更加一本万利又能长期延续的贸易。” “那么依你之见,双方势力如果持续发展下去,谁会最终在贩奴中占据上风?”艾尔好整以暇地考验着依兰达。 “大概是阿尔蒂尔?”依兰达犹豫了片刻,“这种东西归根到底还要看上面的人怎么看,与其估计这个,倒还不如直接投资上层。” “依兰达,主曾经应许,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艾尔忽然转移了话题,“这块大陆上,没有比贩奴更加深沉的罪恶,没有人能主宰他人的生命。” “所以……”依兰达微微挑眉,“其实你是想让我去调查贩奴?” “我知道这很艰难……”艾尔第一次在依兰达面前叹了口气,“听着,依兰达,这件事实在太过于危险,如果你拒绝,我不会对此有任何芥蒂,如果你接受,我替……” “如果我接受呢?”依兰达似笑非笑看了艾尔一眼,“你会怎么样?不要用那些空泛的话来敷衍我。” “你想得到什么?”艾尔忽然笑了,银发碧眼,比最神圣的圣子还要令人倾慕,而这个人,现在就坐在她的眼前。 “一个要求。”依兰达竖起食指,轻轻地摇了摇,“一个不会让你背叛主的要求。” “我答应你。”   ☆、第53章 害羞 艾尔之前已经让依兰达昭昭然出现在人前,全列支敦都知道神官救了一个可怜的孤女,如此光明正义的行为,多少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让依兰达以一个合理的理由消失就成了当务之急。 毕竟之前依兰达出现的时候可谓成了塔兰朵思的女性公敌,虽然公敌离开必然会让姑娘们弹冠相庆,可是不可避免地……说不定也会有人动起别的脑筋。 所以必须有一个足够合适的理由。 可是这个理由……怎么样才更加合理且可靠呢? 温森神官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勒戈夫。 不同于艾尔和温森的滞留塔兰朵思,勒戈夫一直带着他的船队在周围海域巡逻,最近才刚刚回到塔兰朵思准备补充食水,不日即将再次启程。 而很恰巧的则是,勒戈夫有自由决定巡逻区域的权力。 在之前的计划中就有言明打算请求勒戈夫在安倍里周边海域加强巡逻,而安倍里又恰恰是黄金航道的必经海域,请他帮忙带依兰达顺路过去简直是名正言顺。 毕竟依兰达是以一个父亲受到海盗袭击的商人女儿身份被艾尔所救,也不可能长时间跟在艾尔身边,寻找到了家人或者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馈赠回家简直是理所当然。 毕竟教廷可不兴以身相许那一套……你倒是想得美,人家教廷还不干呢! 等到勒戈夫的奥斯丁号巡逻归来,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来自于艾尔神官的邀请。 这邀请其实并不突兀,就艾尔神官的勒姆号在海上曾经受到过奥斯丁号的救援来看,如果不是勒戈夫并未在塔兰朵思停留太久就直接出航的话,早就应该有这份诚意满满的邀请了。 现在虽然迟来,可也不晚。 依兰达自然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她在塔兰朵思认识的人不多,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也就是蕾拉,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她这边递了消息给蕾拉过去说她准备回家打算和蕾拉告个别,那边蕾拉就歉意满满地给她回复。 “今天陛下要来我这,等他走了我就来找你。” 依兰达默默合上了蕾拉的回信,将约定的日期挪到了第二天……爱德华三世向来在某方面名声在外,你真的确定等他走了你还能爬的起来? 不不,应该是希望第二天国王陛下能记得去会见大臣们。 荒淫无道,就是这么任性! 艾尔看着本来准备出门的依兰达甩了鞋子在沙发上发呆,不免有些诧异,“你还不走?” 依兰达扬了扬手里的回信,“爱德华三世在她那。” 艾尔神官微微一愕,随即面上竟然浮起了淡淡的红。 依兰达:“……” ……你在害羞个什么鬼!不行好想再上去亲一口怎么破! 为了避免自己再干出丧心病狂的非礼神官举动,依兰达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一会勒戈夫要来?” 艾尔点了点头,“我已经给他送了邀请函,邀他今晚过来吃晚餐。” “他会把我送到哪?”依兰达迟疑了片刻,“其实我比较推荐安倍里,就黄金航线本身的位置而言,安倍里是一个必经之地,就算是找人我也比较熟悉,毕竟那一边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不行。”艾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依兰达的提议,“安倍里你绝对不能去,那里是马修主教的地盘,之前因为你他死了两条得力的恶犬,他之前没和你计较是因为你跟我来了塔兰朵思。如果你再回去,他自然会认为你是我的人,就算他没把你放在心上,恐怕大胡子哈利的余党也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说过,一切要保证你的安全。” 说者无心,依兰达却从艾尔神官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 大胡子哈利的余党?那岂不是说自从哈利死了之后,别的海盗当中也没有崛起到足以收拢这群残余势力的存在? 如果给她一条船……女海盗心中燃起了熊熊野心,可落在艾尔眼中却成了下意识发呆? 这么呆可怎生是好……神官不免有些忧心。 “依兰达,你真的确定一定要去?”艾尔还有些不死心,“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依兰达:“不不不我非常期待!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艾尔一片好心全成了驴肝肺心塞阿尔贝托:“……” 晚上七点,勒戈夫准时抵达。 勒戈夫的时间观念极强,他敲响门的同时,自鸣钟正敲响了七点正的钟声。 艾尔亲自到了门口迎接,诚意满满,“亲爱的亚历克斯,真高兴能见到你。” 大概是团长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就算笑容满面如艾尔都没能狠下心上去进行一个“友好”的拥抱。 温森神官在客厅内等候,依兰达站在他身边,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友好,可在之前达成共同协议的情况下也不算僵硬。 勒戈夫进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依兰达,接下来才是那位被誉为教皇宠臣的兰萨斯温森。 “伯纳德小姐。” “温森神官。” 两人给勒戈夫先后微笑回礼,依兰达还极其标准地提了提裙摆,勒戈夫不免有些诧异,他可是在船上亲眼见到依兰达是怎样一个野丫头的,没想到竟然才没过多久,就已经全然被艾尔神官训练得换了一个人? 真让他对神官的能耐不得不另眼相看。 勒戈夫的惊讶被艾尔看在眼里,不过前者向来不太爱说话,所以那份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可艾尔却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微微笑了起来。 “都还愣着做什么,准备开饭吧。” 虽然温森要保持高冷,依兰达要装淑女,勒戈夫又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在艾尔的主持之下,整张餐桌竟然不显得冷清。 除了服务的侍者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多之外,别的没有什么问题。 能进来服侍的都是温森神官带来的人,这间房子内最开始的下人甚至管家都被排除在了餐厅之外。 如果有什么不老实的……在外面守着的托尼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上次在安倍里真是要多谢亚历克斯,”艾尔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如果不是你及时赶来,现在恐怕我已经回归上帝的怀抱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不必在意。”勒戈夫礼貌地回举了酒杯,平静答道,“勒姆号有个好船长,是他的坚持才让勒姆号撑到奥斯丁号赶到救援。” “可惜……” 勒戈夫虽然冷淡,可却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毕竟虽然在教廷的高位闲职里可能出现蠢人,但绝对不可能是圣骑士团这种教皇的心腹所在之处。能进入骑士团的不然就是背后关系手眼通天,不然就是本人走了狗屎运,但是归根到底想要立足下去,那么必须得是精英中的精英。 蠢人早就被自己蠢死了……哪怕有贵人相救也没用。 艾尔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最开始的客套之后,待到喝过了几巡酒之后,他就对勒戈夫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亚历克斯,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艾尔身后拉起一直在旁边企图当壁花的依兰达,“依兰达的父亲遭遇了海盗,她的家人又失散了,可是她也不能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这样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她的父亲生前有批货前段时间传来了消息,但是因为货物贵重,对方要求她亲自去押运回来,你知道我现在根本离不开塔兰朵思,所以想请你送她去货物所在的地方。” “具体的押运不需要你操心,”艾尔补充道,“只需要将她护送到那里,对方会协助依兰达办理好押运,只是那段海域不算太平,所以还要冒昧请求你在那片海域多逗留一段时间。” “依兰达性格太倔强,一定要自己请人押运,”艾尔神官一副无奈的神情,“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冒昧向你请求……等到她的货物押运完之后,依兰达就可以回自己家了。” 话说到这里,依兰达配合地做出了一副泫然欲泣思念家人的模样,就差嘤嘤低声哭泣几声增加可信度了。 没错,经过艾尔的坚持改进之后,这是他认为的最能保证依兰达安全的计划。 可是勒戈夫听完艾尔这一番鬼扯之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依兰达,后者下意识觉得浑身一凉,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 其实这本来一开始就全部都是马脚,勒戈夫怎么会不知道依兰达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在安倍里甚至还有不少艾尔神官不方便出面的地方是由他去抹灭了痕迹。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说她是商人之女需要去押运……很显然是另有企图。 只是这企图究竟是艾尔本人的,还是依兰达真的想要离开塔兰朵思? 不论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依兰达能离开艾尔身边,对教廷而言也不是坏事。 一个暮晓之晨光的名头不是那么容易立起来的。 “艾尔,你既然开了这个口,为什么不索性请勒戈夫团长好人做到底,把伯纳德小姐送去取了货物再顺便一路护送她押运回来更好?” 这让人办事还仿佛对方欠了天大人情的语气自然是温森。 “反正他在哪巡逻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说到这里,温森还不忘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依兰达,“麻烦的女人。” 依兰达:“……” “温森!”艾尔无奈地阻止好友,“勒戈夫团长还有公务,麻烦他绕道已经很辛苦了。” “那又如何,看哪不是看?”温森分明一副长期在中央不食人间烟火的指点江山感,实际却在给艾尔制造机会封死后路。 “安倍里海域最近不太平,亚历克斯还有更重要的事,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耽误了公务?” “就这样吧。”温森勉为其难地皱了皱眉,不再开口。 眼见面前这三人一唱一和来的热闹,看了半天好戏的勒戈夫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终于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好。”   ☆、第54章 战略 等到第二天下午依兰达去探望蕾拉的时候,后者还在床上没起来,这让她不得不对自己前一天做出的正确结论点了个赞。 上一次蕾拉就对依兰达展现了空前的好感,甚至直接将她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们,这在平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爱德华三世是标准的集权制君主,并不像一般的君主一样还要看贵族们的脸色,在列支敦国向来作风铁血,说一不二。也正是因为如此,因为他宠爱蕾拉,故而想走蕾拉的门路从而得到君主欢心的各色人一点儿也不少,可他们统统都没得到蕾拉的好脸色。 应该这么说,被蕾拉如此释放善意的人一直都只有依兰达一个,虽然艾尔神官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支持依兰达和蕾拉继续来往。 毕竟这世界虽然肮脏复杂,充满了勾心斗角,但却不能否认依旧有人能够一见如故,倾心以交。 有了这个大前提,依兰达才刚到蕾拉家门口,立刻就有训练有素的侍女直接将依兰达给迎进了房子里。 “蕾拉小姐还在……她的卧室里,她说您来了可以在选择外面等她,也可以直接进房间和她一起吃小甜饼。” 看着侍女有些自暴自弃的神情,依兰达哪还能不明白这压根就是还没起床的信号,只好叹了口气。 “我进去看她好了。” 果不其然,依兰达进门的时候,蕾拉还像一条巨大的蚕宝宝一样躺在床上,厚厚的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里光鲜昏暗,隐约还有些暧昧的气味。 这是爱德华三世还没走多久? “你来啦……”蕾拉伸了个懒腰,费力地爬起来捶了捶后腰抱怨道,“陛下才刚走,珍妮,去把窗帘拉开,再给我放好洗澡水,噢对了给依兰达拿点甜点过来。” 她竟然是毫不把依兰达当做外人,就这么在她面前展示最随意的一面,而很古怪的是,依兰达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你不得不承认,真的有些人哪怕是只见了一面,也会觉得臭味相投,从而成为长久的朋友……而有些人就算结识再久,你依旧觉得无法对他付出半点真心。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 片刻之后,依兰达端着热腾腾的鲜奶,嚼着刚出炉的香酥小甜饼,对蕾拉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要走啦。” 蕾拉原本还在浴室折腾着自个洗脸,她把侍女们统统赶了出去,说是要和依兰达说话,结果这句话一出,里面登时传来一声尖叫。 “你说什么!” 塔兰朵思的贵族们都知道国王的新宠蕾拉不好讨好,似乎对贵族还有着偏见,总而言之是个不好打交道的对象。可在依兰达眼中,她就是一个可以放心聊八卦的小闺蜜……当然这也和依兰达身边从小到大基本全是糙老爷们有关,她并不像一般的姑娘家那么矫情,相反,只要看准了什么从来都是痛快的很。 “你才来了几天就要走?不准不准不准!” “乖,”依兰达伸手摸了摸蕾拉的狗头,虽然她不愿意骗蕾拉,但是总要有一个走的理由,还要必须名正言顺。 如果不是真把蕾拉当朋友,她也不会专程来向蕾拉告别。 “你好烦,”蕾拉气鼓鼓道,“是那群女人不让你跟在艾尔神官身边吗?我去跟陛下说,看谁再敢嚼舌头!” 她还安慰地拍了拍依兰达的肩,“你放心,谁敢再多说什么我就让陛下弄死他!” 依兰达:……虽然你这么仗义很合我心意,但是我不走搞不定那朵高岭之花好么! 在蕾拉的跳脚之下,依兰达只好硬着头皮用了她和艾尔编好的那个借口,“父亲留给了我一船货物,现在那边扣着货物说必须我亲自到场才肯放行……” “你知道的,我是因为海难被艾尔救上来,随船携带的货物早就全部沉了海,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如果不是艾尔神官的话,恐怕我早就流落街头了。” 想起现在自己的情形,女海盗下意识苦笑了一下,这话倒是实情,她现在完全依附于艾尔,这种完全没有对等的接受与被接受,怎么会产生平等的人格? “我听说你是和你父亲一起遇到的海难……那么应该绝大多数身家都沉下海了,”蕾拉思索了片刻,“那船货物够不够你的生活?” 蕾拉毕竟只是天真而不是愚蠢,没有说出所谓的,“你没有钱我给你”这种让人质疑智商的话。就算是朋友也只有救急,断断没有救穷的道理……那是毁了这个人。 “不管够不够,那都是我必须要取回来的东西。”依兰达笑了笑,心中却暗自下定了决心。 那也是她的另一个开端。 有船,有人,有启动资金,甚至还有人保护,这样的起始条件其实比起以前最开始的时候已经优越的不能更优越,那么……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那你还会回塔兰朵思么?”蕾拉眼巴巴地看着依兰达,爬起来抓住了她的手。 之前还在雄心壮志的依兰达忽然心头一软,“会回来的。” “我也会帮你看住艾尔神官的!”蕾拉也皱起鼻子保证。 依兰达险些腿一软没摔一跤,恼羞成怒道,“你在说什么啦!” “这有什么大不了,”蕾拉耸了耸肩,“你看,全塔兰朵思的女人们都在为他发疯,以艾尔神官的条件,恐怕不被他迷倒很难吧。” 她同情地看了依兰达一眼,“更别提还是你这种天天跟在他身边的,如果我要不是有了陛下,说不定也会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所以放心啦,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定帮你看好他!” “神官不能结婚……”依兰达垂死挣扎。 “那又有什么关系,”蕾拉古怪地看着她,“难道你还指望嫁给他?别想了,教廷的人都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外表上看起来个个人模人样,背地里乱的都不能看。所以你尽管放心拐他上床,只要拐来就是赚到!我还没听说过谁能爬上艾尔阿尔贝托的床呢!” “不过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艾尔传闻是某个红衣大主教的私生子,不然的话,教廷凭什么那么捧他?” 依兰达简直要一脸血,“那也未必能说明什么,其实以艾尔的能耐,得到这些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我说是传闻啦,”蕾拉一脸无所谓,“不过依兰达你要记住一点……凡事不会空穴来风,艾尔神官的背后可不简单。” “我和他没什么!” 蕾拉挑了挑眉,摆明了一副“你就胡扯吧”的表情。 在经过一番没有营养的对话之后,两人达成了少女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依兰达保证接到货物就给蕾拉来信,而且一定要回列支敦国。 碍于是否有亲戚这个设定暂时还没最终敲定,所以依兰达也没有一口咬死,只是含糊带了过去。 蕾拉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起身去翻出一个小小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小钥匙,重而又重地放在了依兰达手里。 “你拿着,如果万一有什么事,你就拿着这把钥匙找人给我送消息。” 依兰达诧异之余不免有些感动,“没事,艾尔打算找勒戈夫阁下送我过去,路上应该没什么事的。” “你先拿着吧,”蕾拉不由分说塞给她,“那条海道我听说过,海盗出没,一点都不太平。” “你既然要接商船肯定要找护卫,皇后的家族阿尔蒂尔是那条航线上的掌控者,我担心说不定他们会看在你和我交好的份上对你不利。”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你没拿到应得的东西,我会不安心的。” “还有……”蕾拉拍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忘记说了,我父亲有时候会走那条路运货物,我一会写封信给他,问问有没有别的不走阿尔蒂尔的方法。” “你不是和家里……” 依兰达觉得有些牙疼,虽然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甚至有蕾拉的帮助会让她找旁支更容易,可是带来的后果也是让她觉得有了更深的负疚感。 “安啦,那种谣言你也信,不过就是我不愿意住在家里,大概那些‘聪明人’都觉得我很愚蠢好骗,所以总来骚扰我,搞得我和家里都不胜其烦,干脆我搬出来,外面有陛下的护卫,比以前安静多了。” 没想到蕾拉的住处外竟然有爱德华三世的人,依兰达忽然有些怀疑……之前自己对蕾拉的判断是不是还存在缺漏? 不过这很正常,谁能没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蕾拉肯这么跟她掏心窝子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总之就这么说定了,”蕾拉笑眯眯捏了依兰达的脸蛋,“等你走的那天我去送你啊。不准不告诉我就悄悄的走。” “好啦好啦,”依兰达虽然不是多事的性子,可是还是终于劝了蕾拉一句,“你也要小心一点,皇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你还是赶紧操心货物吧,我还等你回来给我带礼物呢。”蕾拉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要是有什么名贵的货物找不到出路的就拿给我,千万别低价让人坑了哟。” 闲聊的时候,依兰达无意中看见了蕾拉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天体模型,绚烂的流光如同幻影般遽忽来去,似乎有某种特定的规律。 依兰达有意无意多看了片刻之后,瞳孔忽然紧缩了起来。那不是她们那天去安普洛斯之夜时走过的路线? 她在拍卖场的时候就觉得布局有些眼熟,之前她以为是拍卖场复制了某些固定模式的建筑,可眼下回想起来,难道不是因为她在蕾拉这里看到过类似的布局? 那个天体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心中浮起一个大胆至极的猜测,可却在蕾拉狐疑地问她时硬生生被压回了腹内。 难道……   ☆、第55章 恨嫁 这个揣测实在是太过于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依兰达告别了蕾拉出来之后,一路都在走神……甚至连上车都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蕾拉和安普洛斯之夜……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她回到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没调整过来,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就连步子都较之以往沉重了一些。 依兰达向来没心没肺,这些变化如何能瞒得过艾尔神官? 听到依兰达回来的消息,艾尔刚准备出来跟她就之前曾经说过喜欢的船只设计再进行一下详细的磋商,可没想到依兰达竟然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不免有些诧异。 “怎么了?去和蕾拉小姐告别不太高兴?” “还真有点舍不得……”依兰达叹了口气,有些垂头丧气地朝着艾尔小声嘟囔,“毕竟这是我在塔兰朵思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也是唯一的一个。 “没关系,你只是暂时出去,等到这一趟完了随时可以回来。”艾尔的笑容很温柔,可是依兰达却总觉得看到他身后摇起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就艾尔对依兰达的了解,一旦把她放出去,还在给了她一艘船的情况下,想让她回来简直是难上加难。 一条回到大海的鱼怎么会舍得再回到陆地?如果说真有这么天真愚蠢的鱼的话,这么多年来加上童话恐怕也就只有一条小美人鱼了。 虽然是自己一手促成了依兰达的回归……可即便知道这样对她有好处,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些不太痛快。 艾尔压下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该准备的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会你看看清单,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和勒戈夫一起动身。” “船的话不用担心,等你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水手的话,实在不行选好了到时候你自个再挑……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我倒是有特别的对神官的偏好,可惜你不跟我走。 依兰达默默捂脸……艾尔你这么温柔让人怎么能不恨嫁! “我一会给你张图纸吧,按照图纸来就好。”依兰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委屈自己,没了神官,有别的补偿也不错。 虽然她已经猜到艾尔估计对她的真实身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但是却出于鸵鸟心态无论如何都不想面对。 艾尔神官心情愉快地看着依兰达装鸵鸟,“如果你能快一点给我的话,估计船能全部按照你的要求来,但是如果慢的话……那就只好随便凑合了。” 梦魇号的图纸简直是刻在依兰达脑海里的,现在居然还有死土豪肯出钱帮她造船,女海盗简直要心花怒放,决定把之前梦魇号的不满意之处统统改造一遍! 哪里摔倒的!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你等等,我马上就能给你。” 艾尔神官笑摸狗头不语。 “对了艾尔,”依兰达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扭扭捏捏开了口,“船上要有旗帜……你可以帮我画一面旗帜么?” “当然可以。”艾尔有些诧异,“你想要画什么?” 依兰达想了想,觉得让一名教廷的神官画梦魇可能有点大不敬,只能咬着牙痛心疾首道,“独角兽……” “没问题,”艾尔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不过……你是不是牙疼?叫你别吃那么多甜食了,回头跟温森一样老爱吃糖,完了又闹牙疼。” 依兰达:……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该说的都说完了,依兰达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磨蹭了好一会,“我明天就必须要走?” “大概……”艾尔难得的苦笑了一声,“说不定最后我和温森还要靠你来保护。” 依兰达几乎是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形势已经这么严峻了?” 想到柔弱?的神官需要她的保护,女海盗忽然觉得浑身燃起了熊熊斗志,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起来,胸脯拍的“啪啪”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艾尔:“……好的我很期待。” 依兰达和艾尔对视了一会,银发神官的眼睛湛蓝如大海,前者忽然“腾”地一下满脸通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往楼上冲去,“我我我我我……我先上去看东西了!” 在狂奔的时候,依兰达的手指不小心摸到了口袋里的钥匙,她迟疑了片刻,又松开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将这件事告诉艾尔,大概是出于蕾拉对她的信任? 当一个人表示出对你的全盘信任和爱护的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会愿意对她表现出善意的。 依兰达的画图技术都是艾尔手把手教的,可她依然希望能由艾尔来给她画这面旗帜。 至于梦魇……独角兽改改不就是梦魇了? 女海盗实在是摸不准艾尔会从哪个方面着手去给她弄艘船,不过有了之前的打底,她心中也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艾尔多半可能是要给她造一艘船,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一次的任务有这个必要么? 当然没有。 那么结论只可能是艾尔需要她在海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对于这种几乎是默许的引导,依兰达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如果这真是艾尔的愿望的话,等她好好盘算一下,说不定操作的好的话……她还能带来意外的惊喜。 第二天早上,依兰达被艾尔和托尼亲自送到了港口,为了保证安全,依兰达走的时候可谓低调,比起来时沾了艾尔的光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蕾拉自然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抱住依兰达又是一番依依不舍。 “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看住他的!” 依兰达:“……谢谢!” 其实对依兰达而言,她现在孤苦伶仃,有这么多人来送她已经很感激了,温森神官站在远处没过来,虽然满脸嫌弃,可终究还是一起跟了过来。 依兰达冲他笑了笑,“谢谢。” 温森神官高冷地哼了一声,“我是陪艾尔,才不是来送你。” 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依兰达也没有往心里去,一个个告别完之后,终于到了艾尔。 “注意安全。”神官揉了揉她的发顶。 依兰达沉默了好一会,露出了一个极为明媚的微笑,“希望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艾尔主教了。” 我的神官。 艾尔明显有些诧异,可最后还是微微勾起唇角。依兰达只觉得眼前一暗,额上微微一暖,银发蓝眼的神官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愿主保佑你。” 依兰达只觉得眼前有烟花砰地一下炸开!她没有再回头,径直登上了奥斯丁号。 勒戈夫不喜欢废话,和艾尔等人告别后就命令开船。 依兰达站在船边看着越来越小的人影,忽然间有了种久违的茫然和期待……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 奥斯丁号。 不同于勒姆号上水手们的欢脱,奥斯丁号上的水手更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而实际上在勒戈夫的操练之下,他们的确每天都需要接受军事化的训练,从而保证战斗力。 依兰达之前在勒姆号上的时候就来奥斯丁号上打过水手结,虽然一段时间不见,可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们也都还记得她。 依兰达本来就不是一个矫情的性子,过了最初的伤春悲秋之后很快就跟水手们打成了一片。 但是……这丝毫不能阻挡部分水手们对于依兰达上船的反感,而这反感还在不断地蔓延。 “女人怎么能上船?” “之前她自己在的船和勒姆号都是因为她的关系才遭到了海盗的袭击。” “她不但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还害死了勒姆号的船长。” “这样的一个被海神所厌弃的女人,怎么能让她上船?” …… 这样的传闻在数日内喧嚣尘上,就连勒戈夫都听说了水手们的不满。 可是他不是艾尔,艾尔向来的习惯是以理服人,但是勒戈夫就是纯然的命令。 “谁要是再敢传一句这样的谣言,我就把他扔到海里去。”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威胁,对于依兰达的谣言很快就止住了,但是这依旧无法阻拦背地里水手们对她的不满。 任何东西,越是压抑,反弹起来就越是厉害。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兰达向勒戈夫提出了一个请求。 “请让那些对我不满的水手来和我比一场。” “没有这个必要。”勒戈夫冷漠地拒绝了依兰达的请求,对于他而言,依兰达只是艾尔申请的一个附加品,并没有任何证明自身价值的必要。 他清楚艾尔为何要让她再次回来,他对此并不支持,可也不反对,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同意让一个女人在船上证明自己的价值。 女人是需要被保护的柔弱生物,不需要在海上来证明这种根本毫无必要的争斗。他的属下,他自然会去约束。 但是依兰达很快就回以了响亮的巴掌。 大陆历三千七百七十九年,在后世引起无数争议的猩红玫瑰,终于正式踏上了属于她的舞台。   ☆、第56章 火苗 现在正是十一月。 他们要去往纳瓦拉,那是黄金航线的第一个中转点,在这里,大批从特伦斯大陆贩卖过来的黑奴会被不同的贩奴者像挑拣瓜果一般瓜分,病死的直接扔下海,纳瓦拉周边的海上常年漂浮着腐烂的尸体,这里是疫病高发的罪恶之地。 幸亏纳瓦拉不像黄金航线的起点托莱多那样终年炎热,不然就靠这些腐烂的尸体带来的疫病就足以令纳瓦拉变为一座死城。但是海面上随处可见的死尸也的确给纳瓦拉带来了高发的各种传染病。 这里又是大批货物交割的集中地,尽管对这座罪恶之城有着种种顾忌,但商人们依旧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闻风而来,走运的带走了大批稀缺的丝绸茶叶和香料,不走运的则连人带货一起在这里死不见尸。 反正茫茫大海上从来不在意多一具或者少一具尸体,不是么? 依兰达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纳瓦拉是一个连海盗们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他们宁可等待在航线上进行劫掠,也不愿意去和那些看不见的疫病做斗争。 那些传染性极强的疫病实在是太过可怕,轻而易举就能让一艘船成为幽灵船,更可怕的是这些幽灵船在数年之后甚至都不能轻易上去,不是没有贪财的曾经登上过这样的幽灵船企图摸走些什么,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在了病死幽灵们的诅咒之下……天知道那些可怕的病毒究竟能活多少年。 海盗尚且如此,更何况水手? 从依兰达上船开始,女人不应该上船的窃窃私语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奥斯丁号,而当水手们得知自己要前往的方向竟然是纳瓦拉之后,即便是军令严明如奥斯丁号都出现了空前的情绪反弹。 “为什么要去那个该死的地方!” “都怪那个女人!” “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是教廷的船只,为什么要去那种连主都不庇佑的堕落之地……” 最后一个人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拎着领口像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勒戈夫面无表情地把他单手揪起转过来。 “跳下去,还是我扔你下去。” 那人没想到勒戈夫竟然说真的,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团……团长?” “我说过,如果有人再提这件事就扔下海。”勒戈夫开了口,可从他的表情来看没人会认为他在开玩笑。 他说完这句话,拎着那个人的领子就朝着船边走了过去,看样子竟然是真要把人扔下去! “团、团长!”那人被吓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勒戈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脚下的步伐却是半点没停,眼见得是铁了心要杀鸡好震慑这满满一船猴子! 军令如山,岂有他们这样不当回事的! 勒戈夫虽然军令严明,可却也从来没有这样处理过,这一下非但那个被揪出来的倒霉蛋哭爹喊娘,连带着船上的其他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团长!饶了他这一次吧!” “吉米不是有意的……” …… “都闭嘴,”勒戈夫冷冷道,“谁再敢求一句情,就跟他一起滚下去!” 吉米拼命挣扎,因为被提着领子喘不过气被勒得满脸通红,眼看船边越来越近,吓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我不敢了!团长我不敢了!” “求求你放了我!” “妈妈……妈妈你在哪,爸爸救命,救救我!” 吉米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是才被选拔进第八骑士团的预备役,跟着勒戈夫也没多长时间,家里是个有那么点资本的小贵族出身,花了大笔的钱才把家里的这个独子给送进传说中最有前途的圣骑士团。 可是没想到,他没死在海盗的手上,竟然会因为一时嘴巴快活被自家团长扔进海里喂鲨鱼! “勒戈夫阁下!”依兰达从船舱里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眼睛登时瞪圆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您在做什么!” 吉米没想到上来阻拦的竟然是那个被他诽谤的女人,一时间哭也不好继续哭了,半大的小伙子梗着呜咽和一包子泪,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伯纳德小姐,这是奥斯丁号的私事,请你让开。”勒戈夫微微皱了皱眉,要不是碍于艾尔神官的请求,他怎么会同意把船队往纳瓦拉开?如果不是因为女人上船,而且还是开往纳瓦拉,船队里的意见怎么会这么大? 现在整个船队的气氛都被弄得鸡犬不宁,这个女人竟然还要出来指手画脚。 依兰达自己就是当船长出身,满船的水手就是她的命根子,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把水手不当人往海里扔的做法。 但是……既然都是船长出身,同样更清楚对旁人指手画脚是一件多让人厌烦的事情。 “勒戈夫阁下,请问这个水手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么?”女海盗思索了片刻,换了种请求的语气。 这里不是她的船,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不过就旁边那些水手敌视的眼光来看……依兰达就算用脚趾头思考这事也多半和她有关。 啧……叫你们一群大老爷们爱嚼舌根子,报应了吧? 依兰达不是圣母,对于这种旁人排斥她还上赶着去圣母光芒照四方的事自然犯不着,可是关键现在形势比人强。 先不说这目前马上就要被扔下去的倒霉孩子究竟是哪里惹了勒戈夫不痛快,她可是还要继续在奥斯丁号上待下去的,如果因为这倒霉孩子引起了水手们的敌视……那可不是个好选择。 以后说不定还要靠这只舰队救命呢……女海盗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决定上场。 神官照我去战斗! 勒戈夫看了一眼依兰达,视线在周围围了一圈或焦急或担忧的水手身上转了一圈,方才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登时瞬间消了音。 吉米的例子就在面前,水手们也是这段时间在海上放松了,忘记了勒戈夫究竟是一个多么严厉的船长。 “违背军令。” 依兰达很清楚勒戈夫这是在说给周围的水手听,可奈何现在她就是那个活靶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冒昧问一下,请问他是违背了哪一条军令?” 勒戈夫冷冷地看着她,他是活生生在围剿海盗中杀出来的战绩,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人,依兰达只觉得周身发寒,可依然强撑着和他对视。 勒戈夫终于有些失去了耐心,“伯纳德小姐,如果你一定坚持的话,我就直说了。这个水手是因为说你不应该出现在海上,而应该乖乖的待在家里才受到的惩罚。” 开什么玩笑,明明这人只是没遵守你的命令罢了,这仇恨拉的……依兰达不出意外地发现水手们看她不更顺眼了。 “所以呢,您也这么觉得么?”依兰达挑了挑眉,“您也觉得女人不应该上船,所以才打算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封杀掉谣言的来源?” 既然正常的办法没有用,那就只好让她来无理取闹了……依兰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反正无理取闹从来都是女人的专利。 勒戈夫再怎么样,对女士的基本礼仪还是有的。听到依兰达如此颠倒黑白也没有发火,但是他的不说话实质上也就是等同于默认。 圣骑士团出来的人,实质上没有一个不是大沙文主义者,坚信自己能够拯救世界,而女人和孩子则天生应该是被他们保护的对象。 而海上,是男人们的战场。 “原来您也这么认为……真是让人遗憾。”依兰达得到这个结论,反而开心了不少,现在反正艾尔神官不在,而勒戈夫又是位真正的骑士,答应了艾尔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所以她也不担心勒戈夫发起怒来把她丢下海。 不过这样看来……勒戈夫的性格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说不定得调整调整策略。 “伯纳德小姐,假设您可以稍微让一让?”勒戈夫不再打算和这个缠人的女人继续说话,拎起吉米就打算继续往船边走,后者本来以为逃过一命,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被扔下海的命运,登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哭声。 依兰达被他吵得头疼,“……阁下请留步。” “您既然打算把他扔下海,那么就证明这个人是一个没用的人,对吧。”女海盗无视痛哭流涕的吉米投来的想要吃人的目光,继续不疾不徐道,“您又觉得女人不应该上船,应该受到保护。” “不如这样,船上的任何事,您随便挑一样,我和这个废物比一比,如果我能赢过他,您就把他给我,如果我输了,您就继续把他扔下海。” “反正您也觉得我是个废物,这样无论输赢您都没有什么损失,您觉得怎么样?” 吉米:……你这个臭婆娘,老子都要被扔下海去了还在啰嗦! 水手们之前本来都碍于勒戈夫的威势不敢替吉米说情,眼下看见依兰达竟然提出了这样的挑战,登时鼓噪了起来。 “团长,吉米不会输的!” “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让她见识一下……” 最后一个人的话在勒戈夫的目光中再次消了音,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停顿了片刻,松开了左手,吉米登时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了地上,腿软成了面条,半天都爬不起来。 勒戈夫嫌弃地看了自己的属下一眼,“明天这个时候,比赛什么由伯纳德小姐来选。” “如果你们有任何一项输给了伯纳德小姐,就自己从船边跳下去。” 依兰达眼前一亮,“阁下同意我比试几项?” “三项为限,”勒戈夫停顿了片刻,“我知道伯纳德小姐身手敏捷,三项中只要你赢了任意两项,吉米的性命就交给你处置。” “您的意思是……” 依兰达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勒戈夫没有再跟她说话的兴趣,转身离去。 沙文猪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57章 脸皮 如果说之前还是只有部分水手看不惯依兰达的话,随着事态发展成可能有人会因为她而遭殃……那么之前那些对于她的态度还算是保持着路人的水手现在铁定就已经转黑了。 骑士团里出来的汉子们大多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沙文思想,更别说这还是女性基本绝缘的海上,更加膨化了他们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一个女人和朝夕相处的朋友,谁轻谁重简直不用去想。 依兰达是正儿八经的躺枪。 之前在勒姆号上的时候因为毕竟是在别人船上,他们又是以拯救者的身份出来,自然不至于引起奥斯丁号上水手们的过多不满。 可是现在依兰达是在他们的船上,甚至连巡逻路线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发生了更改,更要去往那个他们想都不愿意想的堕落之地,这样的变化情况下,自然就让不少水手身份的骑士觉得了不快。 他们是为教皇陛下效力的,什么时候连这么个女人都骑到了他们头上? 所以说勒戈夫与其说是在处罚不听命令的属下,倒不如说是在借着依兰达这件事的名头敲打这群骑士。 第八骑士团在外从来都是以铁血善战闻名,这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出自于勒戈夫的个人统帅魅力。名声在外固然能为他赢来更优质的资源,可却同样也会迎来竞争者的各种打压,甚至还有些故意把不好推辞的关系户给安插进第八骑士团当中来。 既然说了不好推辞,那就只有让他们自己尝到苦头退出了。 勒戈夫这次之所以把人带出来,其实并非如同艾尔预料的那样,是因为受到了排挤而被发配出来。 艾尔毕竟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了,对于教廷中枢的事务不像温森那么了解,如果换了温森知道艾尔竟然会这么揣测的话,多半会高冷的报之以“呵呵”。 因为勒戈夫实在是表现得太过于强势,第八骑士团这次被塞进来了不少关系户,还偏偏都是无法拒绝的……勒戈夫索性打着锻炼这群新骑士蛋子剿灭海盗的名义统统拉出来拉练。 反正如果最后训出来了手下当然是多一个好骑士,万一不走运被海盗崩了……谁说战功是这么好捞的? 就像被誉为暮晓之晨光的艾尔阿尔贝托固然本性从来都和表面不那么一致,被誉为骑士中的骑士的亚历克斯勒戈夫同样虽然正直,可却也不是一味的愚昧忠诚。 人在这个世界上要想活的肆意,一是要有底线,二是要会变通。 依兰达回到船舱之后才终于开始犯起了嘀咕,这里可没有艾尔给她撑腰,之前她虽然来过奥斯丁号,甚至还帮他们打过水手结,可在她看来……那与其说是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不会打,不如说是那时候的勒戈夫需要一个单独对她进行告诫的机会。 其实并不难理解,如果是她有一块艾尔这样的金字招牌,可这金字招牌后面还跟了个拖油瓶的话,她也会想把拖油瓶处理掉的。 依兰达:……幸亏勒戈夫人品还算过硬。 “该比什么呢?”女海盗在船舱内的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直把自己满头浓密的黑发给滚成了鸟窝,然后才突然想起来…… 不对啊!勒戈夫好像没说比试题目,难不成真由她随便定? 相信这么一大船大老爷们应该不会出现什么跟她比力气这种坑爹的事……再怎么样,虽然这会是水手,但是骑士精神中公平这个最基础的条件应该还是不会被忽略的。 依兰达越想越觉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决定把骑士八大美德写好了带在身上,万一明儿真有人不要脸……她就比他们更不要脸! 这要是换成原来的依兰达根本是小菜一碟,可是她这段时间跟着艾尔过的日子实在是太优渥,虽然还在坚持锻炼,可是更多的时间还是用于跟着艾尔学习一些神官认为她必须掌握的东西。 但这当中绝对不包括怎么当一个好水手。 不过这其实关系也不太大,依兰达自幼在海上长大,打小就被海盗们誉为天生就是吃海盗这碗饭的人……虽然敢这么说的统统都被酒鬼巴特给叉了出去。 但是她真的几乎是与生俱来地就能判断天气,轻而易举地就能在海上辨别出方向,身手灵巧得连最灵敏的猿猴都要甘拜下风。 ……这真的不是在黑依兰达。 第二天同一时间,依兰达按照约定到达了甲板上。 海上的日子本来就悠长而无聊,除了被分配了任务的操舵长和了望手等等在岗位上的人员一时半会来不了之外,其他的闲杂休息人员统统围了过来看热闹。 因为实在太闲,看热闹又不嫌事大,甚至还有其他船上的好事高等船员也纷纷溜了过来,当依兰达看见甲板上简直是人山人海的时候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勒戈夫果然是打算在这次的航海中去除掉一部分不稳定因素……但是他又如何能保证其余的人不会走漏任何口风呢? 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扔下海,也就是说就算她昨天不出头那个倒霉蛋也不会死……啧,真是失策了。 心里虽然打起了小算盘,可是依兰达面上工夫从来都是做的十足,见到勒戈夫的时候还能对他微笑颔首。 “勒戈夫阁下。” 当第八骑士团团长看清依兰达今天的打扮的时候,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依兰达并没有穿累赘的长裙,艾尔在某方面的审美具有令人迷惑的野性。无论是皮质的紧身束腰,内里丝绸的露肩衬衣下露出的那抹蜜色纤细腰肢,还是下身紧身的长裤以及过膝的皮靴……这让她整个人都仿佛是一头密林中危险的猫科生物。 当她出现的时候,勒戈夫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伯纳德小姐,你穿成这样……” “我穿成怎么样并不影响我们比试的结果,”依兰达笑眯眯道,“还是勒戈夫阁下觉得我应该穿着长裙来比试?” 沉稳如勒戈夫一时间竟然也有了些无言以对,难不成真让依兰达穿着累赘的裙装跟他们比试? 本来这比试在骑士团团长看来就带了几分不公平的意味,如果再强迫依兰达穿裙子……就算沙文主义也是要脸的! “开始吧。” 依兰达之前在艾尔的打扮之下向来都是以清新小淑女的形象示人,此番如此火辣出镜让不少水手都看直愣了眼。 的确,因为在海上的缘故,不少水手们之间因为无法纾解不会排除找同性的情况,可勒戈夫的船上向来纪律森严,不说找同性纾解,就连自己解决一旦被发现都要被处罚。 标准的禁欲者的船队。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正儿八经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材火辣的美人儿,水手们简直一个个都要看直了眼。 还说什么比较,如果不是顾忌着骑士的德行约束,现在现场认输都不是不可能。 就连一旁被捆成粽子的吉米都看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样大放厥词。 勒戈夫看都没看这群不争气的水手一眼,淡淡道,“伯纳德小姐,昨天已经说了,比试的内容由你决定,但是我有决定项目是否合理的决定权。” 这是笃定了她打算使小手段? 依兰达眯起了眼,“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我前面两项都赢了,那么最后一项还是否有必要比?” 挑衅的话已经放出来了,依兰达已经在心里默默决定非但要赢前面两项,最后一项一定要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狠狠呼他们一大耳巴子! 叫你们看不起女人! 果不其然,依兰达这话一出简直是嘲讽技能点满,水手中立刻就有人不乐意了,“好大的口气!” 依兰达好整以暇看了一眼勒戈夫,“阁下,谁先?” “女士优先。”勒戈夫微微颔首。 “既然由我决定,”依兰达笑了笑,又闪瞎了一票猪哥的狗眼,“如果我没看错,这里有枪炮长和炮术长。” “那就望风炮术好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望风和炮术这两项从来都是单独的,这女人竟然就这么混为一谈,就这个水平难道还想来比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水手中隐隐出现了议论之声,而当看到勒戈夫没有阻止的意思的时候,窃窃私语声就变得更大了。 “女人就是女人,懂不懂啊?” “估计是瞎打一气吧,看着也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也来凑热闹,真当我们这是谁都能上的?” “啧,恐怕这里谁抽上去都比她厉害,一会要不要看在是位女士的份上稍微让着点?” …… 勒戈夫近乎于放任这放肆的议论了好一会,这才淡淡地看了依兰达一眼,“伯纳德小姐,你确定?” “当然确定。不过这个望风炮术可和平常的不太一样。” 依兰达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了有好几位别船的炮术长也跑来凑热闹,“这里有好几位行家,不如由勒戈夫阁下亲自指定一位,一会也好省得说我欺负人。” 这嚣张的话一出,登时嘘声四起。 “让她说说条件!” “太张狂了!随便来个人就能干掉她!” “吉米那倒霉小子今天看来是喂定鲨鱼了……” “我说的望风炮术,是指定任何一个空中的物体,在不同风速和风向的时候炮击都要保证击中。” “这个空中的物体,就以日常喝水的杯子为准。”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依兰达扬了扬下颔,神情中满是骄傲,“谁来?”   ☆、第58章 打炮 本来火炮就笨重难以操作,而且海上本身就存在海浪颠簸,有的时候甚至连静止的物体都不太能保证一定能击中,更何况还是一个那么小的移动的杯子! 这样一来,原本还跃跃欲试的人登时退了一大部分。 开玩笑,占尽上风的时候自然有人出马,现在很显然没那个能耐,一出去就是丢乖露丑的……这些水手们自恃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愿意输给一个女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为依兰达是在吹牛。 勒戈夫在海上领导了那么久的舰队,自然知道依兰达提出的这个比试要求究竟难度有多大。可是就他打听到的依兰达之前的经历来看……并没有听说她所在的海盗船有过多么精准的炮术。 团长阁下沉吟了片刻,朝着人群中开始了点将。 “莱文,你去。” 被点到的是一个棕发黑眼的强壮男人,在一众水手们看起来也有很高的人望,被点名的时候,周围观战的水手们很显然地松了口气。 依兰达认识这个人,这是另一艘船上的炮术长,听说在勒戈夫手下的炮术长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看样子传闻勒戈夫无论对上任何人都从不掉以轻心的传闻是真的。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勒戈夫船队里虽然水手们有不少都是待操练的小兔崽子,可是真正几个重要岗位却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毕竟他只是要出来练兵,又不是要出来铲除异己,自然是希望能够在提供磨练的基础上能够有更多优质的兵源。 能被花大钱送进来的一般都是家族里受宠爱的角色,这些二世祖虽然是凭借关系进来,可是如果收服的好,未尝不是一笔助力。 “伯纳德小姐。”莱文上前朝着依兰达行了一个骑士的礼节,“莱文接受您的挑战。” 依兰达微微颔首,她也懒得再去接受所谓的繁文缛节,直接朝着甲板上的塔斯小炮走了过去。 这是船上最轻的炮种了,只有两百磅重。有效射程大概是两百码之内,最大射程则能达到七百五十码,一般用于威慑更甚于轰炸,有时候会因着方便移动来轰一轰对面船上的水手。 当然像依兰达以前的梦魇号那种三脚猫的船这是当之无愧的主火力,可是如果放在装备精良的勒戈夫船队上就完全不够看了……说不定拿来炸鱼还来的更顺手。 看到依兰达选择了塔斯小炮,水手们丝毫没有意外。 既然是比赛,那么肯定是单对单,毕竟男女之间的体力有差异,轻便的小炮当然更方便移动,加上还要射活动的物体……综上所述,肯定是灵活的塔斯小炮更适合比赛。 但是正因为是塔斯小炮,在考虑到之前的诸多限制的情况下,更要考虑其本身的不稳定性,从依兰达选择塔斯小炮开始,水手中就有人笃定她必输无疑。 “女人就是女人,也就能选选塔斯小炮,让她换个加农炮试试?就只能打打近处,挠痒还差不多……” “蠢货!”旁边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这是单人竞赛!你说的那个该死的加农炮最轻的都有两千磅重!” “够压死好几个你了!” 看到说话的人是蔷薇号上的枪炮长之后,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的水手登时不出声了。 真正勒戈夫的船队当中越是高位的军官出身就越好,蔷薇号上的枪炮长也不例外,出身简直是一等一的好,可就是爱跟着勒戈夫厮混,一张脸蛋长得比娘们还好看! 可是与之相伴的就是他的臭脾气和记仇。 在这的水手们即便是新兵蛋子可也是在奥斯公国听着詹姆失心疯的故事一路长大的,可不想在这个点凑上前去。 依兰达摸到炮身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忽视了周围的动静,钢铁铸就的炮身泛着迷人的金属光泽,女海盗几乎是恋恋不舍地来回摸了好几把,这才动手把小炮往船头移动。 一般来说射击倾向于选择船身侧射,视野相对而言比较宽广,在击中移动物体的时候更是如此,可是依兰达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径直将炮身推到了船头上。 本来还有的质疑声登时更大了,就连莱文都露出了些迷惑不解的神色,如果不是他对勒戈夫有着坚定的信心,说不定也要怀疑依兰达不过是在空口说大话。 其实对依兰达而言,选塔斯小炮是她占了便宜,毕竟就像之前说过的,梦魇号船小人穷底子薄,也就是个捡捡残羹剩饭的水平,真要说起来火力甚至还比不上一些依兰达跟艾尔提到过的商船。 在这种船上,自然是塔斯小炮才是主力,当然也就代表着……穷逼如依兰达,真正擅长且实际操作过的只有塔斯小炮。 不是她不想用更强大的火炮,是实在没用过……人穷气短还得装逼,这就是她现在的坑爹处境。 依兰达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丝毫不显,“我先开始。” 细腰长腿的女海盗往船头上一站的场景着实是相当养眼,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简直比蜂蜜还要甜美,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一摸。 哪怕知道那是一朵带刺穿的玫瑰。 女海盗活动了片刻手脚,闭上眼感受了片刻海风的风向……以及空气的湿度,。 “谁来扔杯子?” 此话一出,水手们登时蜂拥而上,“我我我我……” 比起炮击来说,自然是丢杯子这种简单的事情更不会丢脸,更别说看着这女人虽然逞强但是长得挺漂亮,野马嘛,当然就是要有点性子驯服起来才有意思。 所以说……这个看脸的世界。 看着手下水手们不少强装着正经的猪哥脸,勒戈夫淡淡开口,“詹姆,你去。” 哪怕是跟女人比,勒戈夫也不能容忍出现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丑闻,这些水手们就知道捡着便宜的上,他可不能保证万一有个不长眼的做出什么丢了船队脸面的事。 他手下的骑士,不需要有任何弄虚作假! 过不了一会,詹姆手里提着一大串杯子,背上斜挎着一把长弓,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俊美的面容中带着几分讥诮,“大人,都拿来了。” “拿这么多做什么?”一旁的莱文微微皱眉,他和詹姆虽然没什么交情,可这么被提了一大串杯子来也觉得有些不妥。 詹姆随手掂了掂杯子的重量,取出一个边往箭上捆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总要给美丽的小姐几次尝试的机会,你们这群没有风度的野蛮人。” 莱文:“……” 詹姆不喜欢用□□,偏爱用箭的手感,谁让射箭在奥斯公国的贵族当中一直都是一项很流行的装逼项目,詹姆也不例外。 依兰达瞥了他一眼,忽然轻笑了一声。 詹姆登时有些不快,“你笑什么?” “给我一张弓,”依兰达朝着勒戈夫伸出了手,见后者没什么动静,耸了耸肩补充道,“放心,这不算比试项目。” “只是……让某些看不起女士的所谓绅士们开开眼界而已。” 勒戈夫没说什么,詹姆倒是跳起来了,一张俊脸红中泛紫,“女人,你说什么!” “拿把弓给她!” “射个杯子可算不了什么难事,”依兰达有些无趣,嫌弃地接过弓,随手拉了拉,轻而易举就拉了个满圆,可怜的弓弦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而从依兰达的轻松程度上来看,她还有余力。 “太轻了,算了,就这么用着吧。” 拿弓来的水手面色有些难看,用看小怪兽的眼神上下在依兰达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这可是他特意为了为难依兰达拿来的强弓!连他自己拉起来都有些费力! 那水手光顾着发呆去了,依兰达没看着箭,随手就从詹姆身后的箭筒里摸了支,她动作又轻又快,来的毫无预兆,根本没有给詹姆反应过来的机会! 她连看都没看,反手一箭,直直射到了桅杆最顶端的尖上! 紧接着,她又连着取了两箭,三箭都射在同一个位置,后箭甚至是劈着前箭的尾端射进去的! 如果不是奥斯丁号的桅杆质量过硬,恐怕早就被她的连续三箭射得洞穿!明眼人都能看见,第一支箭究竟被后面的两支劈进了多深! 这手就连勒戈夫都有些吃惊,这女海盗好强的臂力! 射完之后依兰达活动了一下臂膀,随手把弓往詹姆怀里一丢,“该你了。” 接连被摸走三支箭“啪啪”打脸的詹姆脸色忽青忽白,他虽然能射出同样的水准,可是那是在陆地上,在这样颠簸的海上,他还真没必胜的信心! 可是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詹姆沉下脸,仔仔细细看了一下依兰达射箭的方位,却没有莽撞的骤然开弓。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第59章 内涵 柱子是圆形,詹姆想了想,还是绕到了背面。 他没有轻举妄动,瞄准了半天之后,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第一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音响起,“夺”的一声死死钉在了依兰达那只箭的对面! 欢呼之声骤然响起,可随即想到之前依兰达似乎是连射三箭,欢呼声停顿了一会,随即以更大的热情爆发出来。 说的好听是打气,说的不好听……好像这样就能隐藏心虚似的。 依兰达只是抱着臂似笑非笑站在一边,她视力极佳,这种距离的射程她闭着眼睛都能射准,只是这神情落在旁人眼中就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詹姆看了依兰达一眼,他没有像依兰达那样拿大,反手再次抽出一支箭,朝着之前那只箭的尾部射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箭狠狠撞击在前箭的根部,将前箭钉得更深了些。毕竟桅杆只有那么粗,定点也只有那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之前的箭给撞下来……又或者因为力度不对被前箭给弹出来。 詹姆没有采用依兰达以强力直接射入的办法,他的第二支箭从第一支箭的侧面将箭射了进去,深是深了些,可是力度还是出现了偏差,第一支箭已经有些歪了。 依兰达挑了挑眉,这不是个好兆头。 詹姆眯起眼,再次拉开了弓,这一次他的动作较之前两次都慎重了不少,弓拉开了半天,可是却迟迟不能放手。 依兰达三支箭都扎在了同一个地方,只要詹姆这边有一支箭掉下来,那么就算他输。 半晌,最后那支箭终于射出,一声锐响,木屑四溅! 詹姆取了个巧,一左一右紧紧夹着摇摇欲坠地第一支箭将它钉在了中间。众人的欢呼声响彻了整条船,可是随即就像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 第一支箭缓缓地往下倾斜,两支箭的角度还是出现了细微的偏差,导致箭根部的木头出现了松动……在众人的视线当中,那支箭一点点倾斜,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包括周围的围观众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是气焰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嚣张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场究竟占上风的是谁。 依兰达在正式比试之前已经借机初步立了威。 有了詹姆的教训在前,莱文的举动明显比之前要客气了不少。 依兰达看了这群明显情绪低落了一些的水手,朝着詹姆微微一笑,“劳驾,三百码。” 一开始就在塔斯小炮的有效射程之外? 詹姆从刚才的打击中还有些没回过神,一时间看向依兰达的眼神中满是诧异,“有效射程只有两百码。” “最远射程不是有七百五十码?”依兰达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颇有些调笑的意味,“难道说,你们离开了有效射程就不打炮了?” 这话……实在是含义深刻,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詹姆是知道依兰达是艾尔神官一手调教出来的,想到那位名满大陆的神官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学生,眼皮下意识微微一跳。 ……这画风似乎有点不对? 勒戈夫早就命人搬来了炮弹,女海盗娴熟地从箱子里取出一枚炮弹,上膛,一切就绪之后,这才不急不忙朝着詹姆打了个响指。 工作犬詹姆深吸了一口气,角度拔高,朝着依兰达指定的三百码射去,因为不存在定点,所以理论上可以在三百码的任何一个方向和位置。 范围! 所有人头脑里的弦在箭射出的一瞬间全部绷紧! 詹姆虽然记仇,可是并不是没有胸襟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甚至他还特意调高了仰角,这固然带来了杯子飞行时间延长的有利因素,可是同样也带来了更容易受到海风影响的后果。 在箭射出的同时,所有人脑海里的弦全部都绷紧了。 依兰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抬起炮头,调整方向,点火一气呵成! 那边詹姆的箭带着杯子刚刚飞到三百码的位置,这边依兰达的炮就已经脱膛而出,准确无误地瞄准了杯子将其炸得米分碎! 杯子碎裂的声音和炮弹爆炸的声响混在一处,可依旧遮盖不住水手们震惊的脸。 谁能想到依兰达竟然真能射中! 现在总算是有人明白过来依兰达之前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进行一次射箭了,那其实是一个下马威。 至少会将现在她的成功归结于运气的不利声音会小很多。 依兰达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硝烟散去的痕迹,转身时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水手们几乎要脱窗的眼睛和张大的嘴。 “诸位可要看清楚了,”女海盗顿了顿,带了几分调侃,“说不定又是我今儿运气爆棚?” 有了之前的表现做铺垫,除非这群沙文主义爆棚的圣骑士们当真已经忘了风度两个字怎么写,不然绝对说不出这种无耻的话。 这也是依兰达愿意跟他们打交道的原因,毕竟沙文主义可以后天纠正,可是如果先天无耻那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 “不必了,请伯纳德小姐稍等。”莱文上前一步,本来有水手打算哼哧哼哧给他推来小炮,可惜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连依兰达都尚且是自己推的小炮,难道他堂堂炮术长还会比不上一个女人? 莱文简直是和勒戈夫如出一辙的严肃,只是比起勒戈夫的冷静中带着目的,这一位似乎是纯粹的先天性表情发育不良。 简而言之,面瘫。 依兰达发现,不同于刚才詹姆射箭时的咋咋呼呼,很显然水手们似乎对于莱文的炮术很有信心,之前对她的表现惊呼是惊呼了,但是那更倾向于赞赏而非惊叹。 莱文将小炮同样推了过来,在彬彬有礼地征得依兰达的同意之后,前者将依兰达使用过的小炮暂且挪到一边,安置好自己的炮之后再有条不紊地检查了一遍,接下来才是装弹,预备点火。 “多远的距离?”詹姆特意多问了一句,之前已经有了个依兰达了,估摸着就算是为了奥斯丁号的颜面莱文也会选择更远的距离。 不过没关系,他们有信心。 “四百码。”莱文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好像平常的就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 依兰达的眼中多了几分兴味,在梦魇号上哪怕是那些老水手们可也没有她玩塔斯小炮玩的转,但那是在除了小炮没有别的炮种的梦魇号,也就是说,依兰达理论上应该有比奥斯丁号上的这些人更加多的实操经验。 毕竟勒戈夫的船队堪称贵族船队,要什么炮种没有?谁还会来练习这几乎没用的塔斯小炮? 说到底……穷人的悲哀。 听到莱文说四百码的时候,水手们再次鼓噪了起来,莱文丝毫不为所动,等准备好了之后朝着詹姆点了点头,后者拉弓射箭,干脆利落地再次将杯子朝着四百码的远处射去! 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熟练和迅速,杯子飞到空中最高点停滞的那一瞬间被击中,剧烈地爆炸声让整艘船都欢欣鼓舞了起来! 依兰达笑了笑,朝着詹姆示意,“五百码。” 她竟然连调整炮身都没有,就这么将炮筒直接转了个角度,态度无比嚣张。 有了之前的两次打底,这次也再没有水手认为依兰达纯属走运了,只是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一个这么彪悍的女人,即便见惯了贵族女眷们彪悍作风的圣骑士们也纷纷表示有点吃不消。 莱文没有再多此一举问问依兰达是否需要调整位置,现在很显然遇到了强手,对方之所以敢这么选择必然是有其的自信在。 勒戈夫看着依兰达熟练的动作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称得上是波澜不惊。 依兰达反正也没指望在这一位眼中瞒过什么,在她的计划中,勒戈夫甚至还有更加重要的作用。她一直认为如果想要寻求强大的合作伙伴,那么至少自身要表现得足够强悍。 勒戈夫企图杀鸡给猴看,依兰达也未尝不是在待价而沽? 不出意外地,五百码外的第二个杯子依旧被依兰达准确无误地击中了。 莱文直接选择了六百码,毫无疑问地,击中。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七百五十码。” 依兰达直接把射程提高到极限,连詹姆都在用看疯子的目光看她。 塔斯小炮的极限射程就是七百五十码,在这个范围基本瞄准就是纯粹扯淡了,因为炮弹本身的重量加上风速的影响,再涉及到海风的方向和推力的问题,综合影响因素太多。 总而言之,只有疯子才会选择这个距离。 依兰达只是懒洋洋地微笑,这世界上有大多数人总是认为自己做不到别人就做不到,炮击最重要的就是要会算风速、角度以及拥有超强的眼力。 只要她能把一切基本条件都达到,哪还会有什么打不中的呢? 好了上面纯属扯淡,依兰达报出这个距离的时候其实心头也捏了一把冷汗,这个距离实在是运气成分占了大多数,可是三局两胜,她除非一次性到达峰值,否则即便是平手也不能算她胜。 猩红蔷薇赌徒的本质在此时此刻暴露无遗。 再次调整炮口的时候,依兰达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而当炮弹射出的那一瞬间,她强忍住闭眼的冲动,看起来比谁都更冷静。 好像这真的不是一场豪赌一样。 老天保佑。 当依兰达再次击中那个杯子的时候,终于打内心地松了口气,此时此刻她才觉得有些腿软,而至于那些围观群众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不好看了。 毕竟还是超出了最远的射程,加上海上突然又起了风,就差那么一丁点依兰达就没能打中,可是最后在旁人眼中的结果,依然是杯子被击得米分碎。 莱文沉默了片刻,干脆利落地放了手,“我认输。” 这个极限距离虽然他不是没有试过,但是就像依兰达预料的那样,这个距离他们有更多可以选择的精良炮种,谁会去选择塔斯小炮? 也就是所谓的……不熟练。 对于莱文来说,追求百分之百高击中率的强迫症患者,如果不能一次性击中,那还不如认输。 勒戈夫很显然知道下属的这个毛病,当看到依兰达击中七百五十码的杯子的时候虽然有一丝赞赏,可也预料到了后续的结果。 “伯纳德小姐,你赢了。” 勒戈夫说完之后,淡淡地瞥了莱文一眼,后者毫不迟疑地走到船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依兰达吓了一跳! “阁下!” 可是很快地,依兰达看见船边冒出了一个浪花,莱文面无表情地朝着旁边的船游去,船上的水手迅速放下了软梯把他接了上去。 依兰达:“……” ……怎么就没来几条鲨鱼呢!   ☆、第60章 疑点 第一场依兰达胜的可谓是干净利索,就连勒戈夫都对她有那么一丁点的改观,但这并不影响第八骑士团普罗大众所认为的女人不该出现在海上的观点。 别人或许没发现,但是勒戈夫作为莱文的直属上司,对于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能力? 莱文就是太注重结果的完美,哪怕有一点点的不完美都宁可不做,而且真要在实战中来,七百五十码的塔斯小炮再精准又有什么用? 打过去给敌人挠痒痒不成? 就像依兰达自己都知道的……奥斯丁号上的各种强火力不要太多,有这么个闲情逸致,换上另外一座火力强大的炮台战斗早就结束了。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说的很清楚,这就是仗着骑士精神。 依兰达既然能在安倍里那种地方光凭借自己的能耐就能凑出来一艘船,虽然寒碜是寒碜了一点,但是在海盗窝里长大的少女……真指望她有什么下限可就大错特错了。 依兰达打小就是看着各种狗男女、狗男男,船上船下街头巷尾酒馆内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地方长大的。 真要是朵小白莲也早就被染成了小黑莲了,倒是和艾尔神官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昨天勒戈夫阁下说过,三场都由我来决定主题……”依兰达竟然还能羞涩地红了双颊,“多亏莱文大人的相让,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水手众:……脸呢!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说第二个比试项目了,”依兰达抬起手揉了揉脸蛋,好像真是因为紧张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 “你们觉得……布设水雷怎么样?” 水手众:……你妹! 水雷这种东西,虽然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在用,但是真要说起来玩水雷的行家还要属海盗。 让我们回顾一下水雷的基本属性——隐蔽性好、布设简便、造价低廉。 那么,什么样的船只才会对水雷这种东西具有强大的需求性? 民用船只?当然不可能,这些小可怜们自己连塔斯小炮都玩不转,看见海盗简直恨不得整艘船从头到尾全插上帆,可惜就这样还是跑得比蜗牛还慢,还想用水雷? 先把自个炸了还差不多。 护卫舰? 也不可能,毕竟他们最基本的职能是护卫,所谓护卫,当然不是带领自家雇主逃之夭夭,而是应当凭借自身强大的火力把敌方轰得屁滚尿流。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前者只是实在无可奈何之下的结果,毕竟没有哪个雇主愿意带着满船的金贵货物在海上展开追逐战,能跑他自个早就撒丫子跑了,犯得着专门花钱来请人? 在这种前提下,比如阿尔蒂尔家族的航线上会有做护卫生意的船队,但是那都是气势汹汹的庞然大物,犯不着用水雷。 还是那句话,有钱的早就几炮轰完拉倒,哪有那份闲工夫。 接下来就是军用船只。 和护卫舰同理,只是军用船只还能多出一个守护疆土的功效,如果遇到万一倒是不妨用用布下水雷阵围剿叛逆的战略决策。 但是……清除水雷的成本是铺设其的十倍甚至两百倍,每只舰队的预算可都是有限的,俗话说布雷一时爽,清理火葬场。与其有那个闲情逸致布下那么多雷来防护,舰队早花费同样的价格购买新式船只火炮杀出去了! 再来个万一中的万一,有敌军杀上门来了,不得不在海港外布雷布防,等到敌军撤了,守军千辛万苦把水雷给清理了,要知道想要形成有足够防御力的水雷阵可不是一两个水雷就能达到效果的,万一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没清除掉,然后再遇到某艘运道不好的商船开过来……“轰”地一声,连人带船被炸了个一干二净。 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除了专门的军用港口,你这海港还要不要?谁还愿意来? 话又说回来了,大陆上真正繁华的港口全部都是商用港口,如果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事情……那么不需要愤怒的商人们,被影响了财路的官员和贵族们第一个就不答应! 但凡是涉及到与己有关的经济利益,任何人绝对都不会那么冷静。 所以一一排除下来,真正能毫无顾忌地使用水雷阵进行威慑,又或者是使用水雷进行善后的,也就只剩下海盗了。 梦魇号身为土鳖中的土鳖,长炮买不起,也就靠着不入流的塔斯小炮撑门面,剩下所依仗的自然就是水雷。 别说什么涸泽而渔,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指点江山时随口叨叨的,就梦魇号这点火力,不尽量将塔斯小炮用到极致,再多布上几颗水雷……难不成一船老小全部去吃西北风? 依兰达一想到此不免有些心酸……我的梦魇号,穷逼穷逼最穷逼。 勒戈夫四下张望了一下,眼下正是冬季,洋面上的气候颇为温暖,唯一令人心烦的就是多雨。 突然一缕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照在了海面上,一瞬间的金色美的令人炫目。 “伯纳德小姐的布设水雷恐怕不仅仅是布设水雷吧,”勒戈夫淡淡开口,“这里是航线,来往船只众多,并不适合布设水雷。” 依兰达难得的卡了一卡,她的思维还是停留在海盗层面,说到维护海路畅通……那不是还有军方的船队么?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勒戈夫也不催她,对他而言这点物资损耗倒是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他不能允许像依兰达那样如此毫无顾忌的行事。 毕竟还是囿于出身的关系,至少目前依兰达的行事还不算大气,想到的一些事情都还流于表面,只是从己方最擅长的地方出发而考虑不到更高层面的后果。 就用最简单的举例来说,如果这里真的处处水雷,海盗横行,商船难道不会绕道而行?难道不会引来军方船队的清缴? 所以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水手们听说水雷也安静了下来,毕竟都是在海上来来往往的,没人愿意自己的船开着开着就遇上水雷这种防不胜防的东西。 那些被密布水雷的海域,后来都成为了生命的禁区。 他们并不想成为那些教训当中的一个。 “如果水雷不合适的话,那么就换捕猎鲨鱼吧,”依兰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勒戈夫阁下也没有规定今日之内一定要比试完成。” 女海盗向来对知情知趣这件事的分寸把握的很恰当,毕竟她现在只是要增加身价,可不是要增强疑心。 ……事实上这真的是她莽撞了,水雷这种东西现在只有海盗爱用,虽然这并不代表勒戈夫手下不擅长,但是对于这些个圣骑士来说,没有比海盗更让人生厌的东西。 听说捕猎鲨鱼,这倒是没有什么人有意外。 毕竟好歹也在同路一起走过,奥斯丁号上的大多数水手都听说过艾尔神官救上来的那个倒霉蛋是从鲨鱼口中抢回来的,想想这种苦逼的经历,群众纷纷表示对于捕猎鲨鱼活动喜闻乐见。 谁让这附近刚好分布着倒霉的灰鲭鲨呢? 依兰达之前表现出对船只包括炮属的种种熟练,她既然提出鲨鱼,自然也就没人会认为她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而就她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来看……似乎这位伯纳德小姐更倾向于逞强斗狠,难怪会选择灰鲭鲨。 水手中,另一个身材精悍,浑身肌肉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健壮男人正在对依兰达做着评估。如果依兰达能对奥斯公国的贵族多了解一些的话,那么就会发现,这一位似乎是勒戈夫好友的男人,同时也是伦萨伯爵的长子。 埃迪安伦萨,那个向来以高智商罪犯而闻名的伦萨。 “这附近是灰鲭鲨出没的海域,只是恐怕这会难得见到了。”詹姆四处张望了一下,视线中并未见到鲨鱼的痕迹。 想也不意外,他们刚刚才比了塔斯小炮,但凡是动物都有着天生的警觉,何况是狡诈的灰鲭鲨? 这种鲨鱼有着可怕的弹跳力,尤其喜欢跳出海面偷袭,而且游动速度极快……一击不中,马上就会远离,再伺机而动。 这样的凶兽拿来做比赛的项目? 如果不是依兰达当着面提出,恐怕听到的人都会以为提出的人是犯了蛇精病。 因为奥斯丁号船坚炮利,换种角度说鲨鱼压根蹦跶不上来,想要捕获灰鲭鲨,必须要以身作饵,也就是自己要下到它的跳跃范围之内,不然这种狡猾的动物是绝对不会靠近的。 这也就意味着依兰达必须完全暴露在灰鲭鲨的攻击范围之内,虽然刚才已经见识到了依兰达的凶残,但是詹姆依旧觉得这当中充满了危险。 团长他真的会答应? “伯纳德小姐,你确定?” 勒戈夫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依兰达则是跃跃欲试……她自从那次不那么愉快的漂流经历之后就对鲨鱼这种物种简直产生了生理性的抵触。 更别说还有不少她的海盗们可就是这么喂了鲨鱼! “我确定。”依兰达环视了周围,果不其然发现这次跃跃欲试的人显然缩了一大片,。 女海盗故作娇弱地捂了捂心口, “假设万能的勒戈夫团长能保证我们的安全?您的水手们看起来都一个个比掉光了毛的鹌鹑还瑟瑟发抖,看起来都不太敢比赛呢。” “伯纳德小姐不舒……”詹姆本来以为依兰达后悔了,刚想打算帮她说说话,结果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被依兰达这句拉仇恨的话给活生生堵回了肚子里,险些没噎死。 这个该死的女人!谁爱上谁上! 水手们群情激奋,可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来出身了,这帮子勒戈夫决定□□的二世祖们没有一个傻乎乎地冲出来当英雄。 他们一边怂恿着身边的人上,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勒戈夫:“……”   ☆、第61章 预期 这种很明显和塔斯小炮不是一个数量级危险性的活动自然就不好像之前那样由勒戈夫来指定人了。 依兰达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勒戈夫,打算看看这位团长大人究竟打算安排哪个人来。 之前的射箭以及望风炮术的活动中依兰达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局平一局输的情况下,虽然说是三局两胜,但要是较起真来恐怕整艘奥斯丁号的脸面都要一起去喂了鱼。 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参加比试的人必定要比之前的人都强,最起码一点,要有足够强悍到能捕鲨的臂力。 虽然依兰达提出的捕猎鲨鱼并没有限制方式,但是连人家一位小姐都打算乘坐小艇下海亲自捕猎鲨鱼,没看到她都已经把鱼叉准备好了? 一个女人尚且如此,难道这些大老爷们能在船上炮轰? 开什么玩笑! 臂力要强,反应要快,还要能适应灰鲭鲨那几乎是变态的速度……在这种条件的限制之下,又刷掉了一大片人。 这其实已经打了不少水手的脸了,就光凭依兰达之前展现出来的射术和炮术来看早就足够秒杀他们一大片,也就导致这一场奥斯丁号上的骑士们一定至少要赢一场才能赢回面子。 勒戈夫的目光在水手们的身上逡巡,决定着人选。 其实如果之前在射箭上依兰达没有打詹姆的脸的话,这位向来嗜好和海洋生物搏斗的贵族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但是怎么说呢……哪怕是勒戈夫也不愿意给依兰达一种他的船队上除了这群败军之将之外就找不出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来的印象。 这边詹姆还在蠢蠢欲动企图挽回面子,那边有人上前一步主动请战。 “我去吧。” 那是埃迪安伦萨。 勒戈夫看了自己的智囊一眼,罕见地有了些迟疑,埃迪安虽然身体健壮,可是却并不以这方面的能耐见长,让他去自保固然没有问题,可是说到叉鱼……勒戈夫可是曾经见过依兰达又狠又准地飞叉刺穿了一条小型鲨鱼的情景的。 他也没想到依兰达居然表现出如此的强悍,虽然这当中有她取巧的因素在,比如假如换上任何一种别的炮种,依兰达都不会比他舰队中的炮术长来的更优秀,但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和阅历,能有这种表现已经比绝大多数的男人更加优秀了。 团长大人忽然觉得有了些兴趣。 依兰达的强大这不是一件坏事,如果说勒戈夫之前同意带着依兰达去纳瓦拉只是顺手而为,那么当看见现在的情形之后,他整体的想法都发生了变化。 艾尔阿尔贝托不是一个投机者,他同意让依兰达前往纳瓦拉绝对不是表面上说的所谓送依兰达去取回自己的货物。 要知道阿尔贝托家族虽然现在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可是却也不是一般的贵族所能望其项背。这也代表着阿尔贝托们随便拔一根汗毛都远比依兰达千里迢迢去取一船不知所谓的货物来的更加粗壮。 艾尔阿尔贝托是个小气的人? 当然不是。 在勒戈夫看来,这所谓的取回货物从情理上来说实在是太麻烦而且毫无必要,一船货物说不定还比不上艾尔随手的赏赐和花费。 何况艾尔救了依兰达这已经为他原本就不错的名声更加镀了一层金……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某些时候在极端的美貌下都会自动将神官的举动加以美化,依兰达这样的存在,养一个实在不比养一只宠物更加麻烦,那么艾尔阿尔贝托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何况依兰达在上船之后和上船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甚至同她当时在勒姆号上的表现也截然不同。 勒戈夫并不认为这会是出自于艾尔的授意,就像他之前曾经说过的,艾尔并不是一个投机者……但是很显然,依兰达是。 这位前女海盗正在努力地展现出自己的能耐,而这显然和艾尔的想法存在某些方面的背离。 现在的问题是……他有没有必要支持依兰达的这种举动? 还是再看看吧,离纳瓦拉还远,如果依兰达真的如他想的那般想要寻求合作的话,她会主动来找他的。 勒戈夫移开了视线。 “埃迪安,你上。” 当依兰达看见那两条小舢板的时候,眼皮忍不住微微跳了跳……虽然她对鲨鱼有着天然的仇恨,可也不代表她会全然放弃安危去捕猎。 ……这种地狱难度的舢板是怎么回事? 现在让我们回顾一下正常的舢板模式。理论上舢板应该是双层,甲板下还会有一些用于防水的木制隔板,从而方便将船体分成一系列的防水隔间。平常时可以用于装运货物,但是如果船只一旦遭到破坏,这些隔间能够阻止海水漫入整个船体。 舢板上通常还应该有悬挂于尾部下方的船舵,并能通过锁链进行提升和下放。在浅水中将舵叶升起一点,船员使用短舵航行,而在深水中则将舵叶放下一点,此时适合用长舵。 最关键的是,四方形的尾部上面应该还有一个用于起居做饭的小屋……可是现在问题来了,她面前的所谓‘舢板’其实撑死了就是两条独木舟,附加一根粗糙的木桨,这就是全部的配备。 逗她玩吗! 依兰达简直要欲哭无泪,灰鲭鲨这种鲨鱼狡猾而灵敏,平常看见大型船只早就聪明地远远避开,它们只会袭击在它们跳跃高度之内的小型船只,基本从不失手。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这种凶兽竟然每每都能在海盗展开屠杀的时候如同幽灵一般出现,那些被海盗们杀死或者活丢下海的人就是他们期待已久的美食。 以前的捕鲨多半都是在海上遇到时顺手为之,鲨鱼虽然经常能遇到,可是如果要进行竞赛的话,那么势必就要下狠心……这也就代表着,她必须要在海上单独漂上几天。 其实在海上漂几天也不算什么,即便这舢板怎么看都不够灰鲭鲨一口咬的,可是她依然相信勒戈夫会保证她的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对于勒戈夫的人品有着天然的信任感,或许是出自于艾尔的交付? ……真是夭寿。 鱼叉和淡水都被放入了舢板内,埃迪安搓了搓手,冲着依兰达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既然要比就比个痛快,难得有这种机会,干脆也别带食物了,到时候我们直接从海上抓,反正有鱼叉。” “至于淡水……算了,一位女士……还是带上吧。” 他的语气里分明是一种这是看在你是女士所以照顾你才带上淡水的意思,不然就压根不带水了。 依兰达:简直丧病……要点脸! 这一下就将难度再次拔高了一个层面,也就是说……依兰达不但要和埃迪安比运气看谁能先遇到灰鲭鲨,同时还要再次苦逼的进行海上求生。 ……也是醉了。 两条小舢板被一前一后放入了水中,上面是面色铁青的依兰达和笑容满面的埃迪安。 接下来,船队为了保证两人能够捕猎到鲨鱼,会和两艘舢板保持距离,但是会保证在救援范围之内。 但是海上的变数太多……其实这也不能完全保证安全,只是这都被众人看似无意的忽视了。 运气也是一个人是否能成功的一部分,不是么? 舢板放下水之后,依兰达和埃迪安拿起桨,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划去,但是他们都很有默契地让对手停留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其实两人心里的算盘都相当一致,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有什么不要脸的招数?依兰达还担心船上的人悄悄给埃迪安提供食物和淡水呢。 不要脸,就是这么简单。 船上这么多人,终究还是有怜香惜玉的主的,看着依兰达和埃迪安越划越远,自然有人发出了感叹。 “真是不走运,竟然遇上了埃迪安……那么火辣的女士就应该在船上好好被照顾。” 船上和床上的发音相当之模糊,另一个水手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撞了撞前面那个说话的,两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这女人还真挺厉害的,”还有旁边的水手在窃窃私语,“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竟然能这样……” “你没见过的还多呢,”一个老水手大笑着拍了拍菜鸟们的狗头,“海上能生存下来的女人们,那可都是个顶个的火辣,还有……要命。” “要命?”自然有水手巴巴的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故意怂恿老水手,“怎么个要命法?” 老水手才不上当,故意朝着身后喊了一声,“团长,您来了?” 先前那水手权当他在开玩笑,“少骗……” 只听勒戈夫的声音冷冷响起,“都在这做什么?箭术和炮术都比不上伯纳德小姐,还好意思在这愣着?” 众人登时做鸟兽散。   ☆、第62章 前哨 离开了奥斯丁号之后,在舢板上孤苦伶仃的依兰达很快就在冬日的海风中狠狠打了个哆嗦。 女海盗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远处奥斯丁号的甲板栏杆上黑压压地趴着的一群看热闹的人,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竖了个中指。 禽兽! 心里骂归骂,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现在正是冬季,虽然罗奥尼亚海的气候是少见的冬季温和多雨,夏季炎热干燥,可这也就代表着像今天这样明媚的阳光并不会长久。 所谓温和也只是相对的,冬天的海上就算海风再温和也有限,依兰达之前在船上为了耍帅兼方便活动穿得可谓少之又少,可是真到了要下海的时候还是从善如流地把自己打包成了一个粽子。 形象是什么?能吃么? 其实从依兰达这个层面出来的人对于自身的每一个优势条件都会习惯性加以利用,比如美貌。 话说回来……大陆男神这个噱头其实也差不多,同样是卖肉,不过是卖的受众和方式不同罢了。 依兰达粽子伯纳德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这艘独木舟……不不小舢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总算发现了一些让人开心的东西。 奥斯丁号的水手也多半是贵族,这也就证明了船上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会很差,像这艘所谓的“舢板”虽然少了那个起居做饭的小屋,但是至少防水隔间依然存在,那么也就说明了她至少可以进行少量的食物存储。 之前埃迪安臭不要脸地进行了比试的条件限定,除了淡水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能带,碍着之前都是由她来提要求,依兰达也只好忍气吞声了一回。 毕竟勒戈夫之前才否定了她的布设水雷,在的确不合适之余,其实隐隐也有警告她的意思,不要做出太过分的事。 比试是比试,但是如果比试的太过头了,一旦被这些船上的水手们看出什么苗头,即便他们现在还在勒戈夫的手下,也不能确定他们一定会保守秘密。 贵族贵族,何以为贵?所贵的无非是出身和家族,所谓的骑士团依旧是由权贵组成的集体,谁又能阻止这些权贵们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家族影响力? 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更进一步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埃迪安能够不顾风度的提出不带食物的建议,依兰达也没和他客气,非但带上了足够的御寒衣物,甚至在她理直气壮地企图把棉被也带上舢板的时候,即便是埃迪安也忍不住眼皮微微一跳。 “伯纳德小姐,海上风浪大,假设您愿意放这床可怜的被子一条生路,避免它将来可能的因为长霉而被抛弃的命运?” 依兰达的眼神比他还无辜,“我冷。” 埃迪安败退。 正因为如此,到了最后,当依兰达企图把防水的布一并带走之后,所有人都默默地当做没看见,对此压根没打算进行阻止。 算了,让一位女士来跟他们比赛捕鲨鱼还不提供食物已经够无耻了,还不准她带点别的辅助用品? 甚至还有水手实在是骑士心理爆发,还企图给依兰达卷起的被褥里塞点吃的……当然后来这个叛徒被自己的同伴们抓住叉出去了。 综上所述,依兰达表示……她最爱和骑士们打交道了! 基本上上船的人视力都不会太差,一群无所事事的水手就像一群痴汉一样趴在栏杆上围观这两个人接下来的举动。 毕竟之前说过,海上的生活实在是无聊,很需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在依兰达不知道的情况下,以她和埃迪安的输赢甚至连在海上待的天数都已经被人下了赌局。 如果依兰达在船上一定会挽起袖子表示……禽兽!放开那赌局!让老娘来! 不过现在女海盗对于此事还全然不知,她正忙着对舢板进行一次全部的检查,在确保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之后再像一只忙碌的仓鼠一样开始铺设自己晚上睡觉的地方。 这是海盗们教给她的习惯,上任何一艘船的时候都必须用自己的眼睛进行确认,哪怕这艘舢板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也一样。 罗奥尼亚海很快就展现了它冬天应有的气候,之前灿烂的阳光几乎是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依兰达看了一会天气,闭着眼睛闻了一下海风的气味,再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压,确定至少今晚不会有雨之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灰鲭鲨这种鲨鱼实在是太过于狡猾,今天她必须趁着天气好至少准备最基本的食物,没有食物就代表着没有热量,先不说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捕猎鲨鱼,说不定自己反而会成为猎物也未尝可知。 冬天海上的冻雨威力可是非同小可,依兰达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小破舢板上被冻到失温。 就算勒戈夫曾经承诺过奥斯丁号一定会在能及时救援的范围,但是之前被坑过一次如依兰达是断然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全然托付到他人手中。 她不信任任何人……大概除了艾尔?。 依兰达像一只勤劳的小仓鼠一样打开了双层甲板下的木制隔板,哼哧哼哧先垫好防水隔布,再把被子和身上穿的多余的衣服给塞进去放好,确定了今晚不会被冻成狗之后,这才打开了另一头的隔板,开始往里面舀海水。 舢板并不大,可是依兰达还是为了确保舢板本身的重量平衡将棉被和打算用于饲养晚餐的防水隔间分开放,不能怪她太谨慎,实在是这舢板太脆弱,她一点都不希望再体验一次掉到海里的感觉。 等到忙完这一切,依兰达原样把甲板恢复好,这才摸起了带下来的鱼叉,警惕地站在船边,盯着缓缓晃动的水面。 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她必须解决好今天的晚餐……说不准还得节约点吃,毕竟天气变化如此无常,现在是晴天尚且还好,等到雨天的时候,她还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只需要管捕鱼。 女海盗头一次希望灰鲭鲨能快点出来。 碧蓝的海面看起来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可是真正当置身其中感受到周围一望无际的沉重压力的时候,才会担忧这平静下究竟隐藏了多大的风险。 迎面吹来咸腥的海风,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向了埃迪安那边。 埃迪安很显然没有依兰达那么厚的脸皮,自然也不会携带那么多的保暖用品,当依兰达看过去的时候,后者同样拿着鱼叉站在船边,显然也是在为了晚餐而努力。 当看到还有另一个和她一样苦逼的存在的时候,依兰达忽然觉得由衷的欣慰。 水面下隐约有条鱼的影子出现,依兰达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弓起身子,胳膊蓄力,直待那条鱼再次往水上一窜! “哗啦啦”地水声响起,依兰达提起鱼叉,上面赫然是一条肥大的鲭鱼,没想到这么顺利,女海盗简直要喜出望外,心花怒放地朝着那条鱼飞了个吻。 “宝贝儿,今晚就靠你了!” 那边的埃迪安显然也听到了水声,看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意外,捕鱼除了靠技术同样也要靠运气,谁能想到那个伯纳德运气居然这么好? 不过没关系,埃迪安挑了挑眉,继续仔细地盯着附近的海域,忽然有点后悔没带鱼竿。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呢!绝对只有一点点! 鲭鱼必须要吃新鲜的,依兰达在一开始的喜出望外之后也有些发愁,虽然现在是冬天,可是很显然死鱼不但不利于保存,同样不利于身体健康。 她可不想还没等到灰鲭鲨就活生生拉肚子拉到虚脱,那也太亏了!再说了!这么多傻缺看着,她怎么好方便! 不过……女海盗转了个念头,笑眯眯开始了剖鱼。 她吃不了没关系,但是她可以拿来用做铒,鱼竿什么的,毫无压力! 女海盗从腰间拔出匕首,她之前那把已经在海上漂流的时候丢了,现在这一把是艾尔特意为她准备的。 匕首锋利而轻便,细小的圆麟在依兰达娴熟的技巧下很快就纷纷落了下来,挑出鱼腹上最肥嫩的一块肉切下来吃了,剩下的除了留足今晚的分量之外统统准备开始拿来做铒。 看着白生生的鱼肉,依兰达这才感受到了跟着神官娇生惯养一段日子带来的威力,要是放在以前的她绝对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可是现在她竟然有些吃不下……虽然说之前在船上那么久其实她挺饿的。 这条鲭鱼其实还不算小,但是在两餐之后也就剩不下什么了,更别说依兰达还要准备拿来当诱饵,肉量简直有些捉襟见肘。 依兰达跟那条死不瞑目的鱼对视了好半天,终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吞了下去。 鱼腥味什么的,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   ☆、第63章 危机 阳光已经消失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依兰达像一只忙碌的仓鼠一样将鲭鱼的头和尾分开,做成大小相似的鱼饵,再摸出缆绳…… 缆绳?! 埃迪安的眼珠子简直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天知道她什么时候竟然把拴舢板的那根粗缆绳给顺了下来! 正忙忙碌碌的女海盗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边的目光,一眼看去正看见埃迪安满脸崩溃的神情,顿时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她还特意举起鱼肉晃了晃,确保对面的人能看清楚动作的情况下,把鱼肉缓缓地放进了嘴里,还志得意满地嚼了嚼。 ……唔好像本来挺腥的鱼肉现在吃起来味道也不错了呢! 埃迪安:“……” 没了太阳,当海风起来之后,海上的气温就开始很快地下降了,依兰达本着质量不够数量凑的原则,做了好几个假冒伪劣的鱼钩,挂上鱼饵就开始蹲在船边等起上钩的蠢鱼来。 忽视掉那边埃迪安的灼灼目光,依兰达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可惜似乎这一次她就没有之前的好运气了,一直到天色变暗都一无所获。反而是那边的埃迪安捉住了一条倒霉的小章鱼……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居然抓到了这玩意,在依兰达毛骨悚然的目光中,后者把那只小章鱼直接囫囵仍进口,嚼吧嚼吧居然就这么生!吞!了!下!去! 依兰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管怎么样,在天黑下来之后,依兰达和埃迪安都找到了今天的晚餐,不管愉不愉快,至少结果整体还算良好。 随着入夜之后,海面上的温度已经彻底的降了下来,借着从旁边奥斯丁号上透过来的光,依兰达看见了自己呼出来的大串的白气,一个海浪拍在船舷上,海水准确无比溅到依兰达的脖子上,女海盗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把被子往身上再裹紧了一些,顺带把防水的布也再铺铺好,至少从心理上觉得温暖了一点。 看到船上温暖的灯光,想到舒适的舱房,依兰达简直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要来遭这份罪,早比个布设水雷不早就完事了? 天知道该死的灰鲭鲨如果不来的话,她还要在海上这么漂多久……天杀的勒戈夫! 甲板咯的人不太舒服,依兰达往被子里再钻了钻,为了避免心态太过于失衡,咬咬牙闭上眼睡了。 她还要养精蓄税,海上不可能完全睡死,船队这么大的光亮动静很容易吸引来一些夜行性生物,既然知道无法睡好,那就更好保存体力了。 ……天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边船上的埃迪安可就没有依兰达这么好的待遇了,这一位为了所谓的骑士精神加上男人面子,自然不可能做出带着被子上船这种坑爹的举动。 何况还是在由他选出这种不带小屋的舢板的情况下,哪怕埃迪安的衣服穿的着实不薄,可是此时也忍不住在冰冷的海风中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自作孽不可活。 埃迪安羡慕地看了一眼那边裹成了粽子的依兰达,他还没有找到明天的早餐,不过没有关系,明天肯定能找到别的东西。 灰鲭鲨这种鲨鱼聪明又狡猾,哪怕是看见了他们,在没有确定能得手的把握下也不会进行袭击,这也就意味着这注定会是一场持久战。 ……好饿。 下面的两个倒霉蛋眼巴巴地看着灯火通明的船上,离他们最近的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们正忙着闹腾着换岗和吃饭,勒戈夫却在此时站在了栏杆边,此时天已经黑了,只能隐约看见两艘舢板的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大人看着漆黑的海面罕见地发了一会呆,直到有水手来请他吃饭才回过神来。 “团长……该吃饭了。” 在勒戈夫的铁血手段之下,这群二世祖们对他逐渐都生出了敬仰之心,也没有之前那样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依兰达和勒戈夫实现了双赢。 “今晚守夜的人加强了望。”勒戈夫淡淡道,“一定要保证两艘舢板在视线之内。” “是。” 勒戈夫在这边布置,那边船上的两个倒霉蛋苦哈哈地看着热火朝天的船上,脑补着今晚的晚餐,然后默默地各自睡了。 一夜无话。 今晚的了望工作格外地累,在船长的命令下,了望手几乎是过一小会就要看看那两艘小舢板还在不在。他甩了甩脑袋,只觉得格外的困,眼皮几乎要粘在了一起。 舢板毕竟没有动力,很显然不能跟着奥斯丁号继续走,只能由船队来迁就两艘小舢板……这其实也就等于原地踏步。 但是海上不同于别的地方,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洋流会远远地将这些小玩意带走,了望手需要做的就是避免这种惨剧的发生。 毕竟他们只是要比赛,又不是打算谋杀,更何况另一方还是出了名的门萨家族的成员。 噢,那个门萨! 天还没亮的时候,依兰达就已经睁开了眼。 并非是睡眠不好,她从小在海上长大,海浪的颠簸对于依兰达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之所以起这么早,一是实在是太冷,二是有些鱼类只爱在这个点活动。 如果换在往常,女海盗肯定看都懒得看一眼,毕竟在这个点活动的多半是些傻白甜,可对于现在一日三餐全部需要靠自己解决的女海盗来说,苍蝇腿再小它也是肉! 依兰达爬起来之后,不小心伸手在防水布上蹭了一把,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水,这里面固然有溅起来的海水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海面上的氤氲的水汽。 女海盗越发庆幸起来自己带了防水布的先知先觉,顺便也就看了看自己的难友这会在干些什么。 她夜间视力不错,朝着埃迪安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对方也已经爬了起来准备早餐。 ……如果忽略掉那冻得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动作,其实还挺有活力的。 埃迪安可没依兰达那么走运,他为了男人的面子没拉下脸,一晚上都在冻得直哆嗦,依兰达还只是冷了点,这一位直接是冻成狗。 为了避免第二天早上起来冻成一具冰冷的浮尸,倒霉催的埃迪安只好时不时就起来蹦跶一下,所以依兰达这会看到的是他还没睡,而不是他已经起床了。 噢……这美好的误会。 依兰达伸手到一边的海水里去摸了摸,冰凉的海水登时冻得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人也迅速清醒了过来。 她随手捞起一把海水拍了拍脸,技巧性地避开了眼睛,顺便感知了一下海水的情况。 不但是海风,海水同样也会说话。 当感受了一把海水的咸腥度、温度以及旁的因素,依兰达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奥斯丁号,心情变得相当灰暗……不太好,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还是暴雨。 奥斯丁号不同于梦魇号的小打小闹,这样的一只船队在旁边,就算有鱼群也被吓跑的差不多了,即便是红尾军舰这种肚子比脑容量大的蠢鱼也不会出现了。 肚子好饿……如果实在抓不到的话还是赶在暴雨之前上船吧,海上的暴雨可非同小可,犯不着为了这个赔上一条小命。 依兰达饥肠辘辘地检查着昨晚开始垂钓的钩子,不出预料的一无所获……但坑爹的是,鱼饵没有了!非但鱼饵没有了,连钩子都不见了! 她简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被某些狡猾的猎食者给偷走了,依兰达苦逼地放下钩子开始检查另外一个,她准备了好几个,总不会一条都没上钩吧? 可是当她取下晚上布下的所有诱饵之后……一股子寒意忽然漫上心头,所有的钩子都不见了。 这么浅的表层海面,会有什么能连着钩子一起,毫无声息地偷走那么大块的鱼饵呢? 舢板忽然震了一下,依兰达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摸到鱼叉就打算起身,之前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被褥一下子成了碍事的障碍,险些被绊了一跤。 女海盗一跃而起,把鱼叉牢牢地抓在手里,脚尖轻轻地踢开固定的甲板,准备把被子塞进去省得碍事。 她可不想因为在闪避的时候踩在被子上摔一跤而白白送命! 依旧是黑漆漆的夜色,海面上的能见度极其有限,依兰达可不敢傻乎乎地探头再去看,谁知道现在水下究竟藏了个什么鬼东西。 现在一想,她之前竟然还敢把手伸到水里洗脸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简直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老爹保佑! 远处正在努力健身?取暖的埃迪安看见了依兰达如临大敌的模样,下意识也警惕了起来。 他们现在只是在小舢板上,就是有奥斯丁号在左近救援,不说究竟能多快赶到,你以为被鲨鱼一口拖下水需要多久? 与此同时,奥斯丁号上的了望手终于抵挡不住黑甜乡的诱惑,沉沉地睡了过去,甚至惬意地翻了个身……他的鼻子里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小舢板安静地在海面上漂着,依兰达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她紧紧盯着小船周围的海面,微微弯下了腰,将鱼叉握得更紧了些。 在她身后的海面,一个金属蓝色的纺锤形身影悄无声息地浮上海面,一摆尾巴,又缓缓地沉了下去……   ☆、第64章 险境 依兰达若有所觉,可当她警惕地往身后望的时候,平静的海面上没有任何东西。 她不敢把身体抬的太高,这海上但凡是个凶猛的食肉鱼能跳起来的高度都不是一个小小的舢板所能阻拦的。 更别说可能是鲨鱼……又或者是更可怕的东西。 水面下,一双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露出了垂涎的光芒。 肉……好多肉…… 埃迪安夜间视力也不差,他和依兰达之间虽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是周围水面的情况也能大概看个清楚。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能看见之前的那个金属蓝的身影……不过看依兰达如临大敌的表现,这一位伦萨也警惕了起来。 依兰达已经在之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个女人远比一般的水手更强悍。 海面上很安静,依兰达抓紧了手中的鱼叉,只觉得手心的冷汗接二连三往外冒,压根无视了寒冷的冬夜这个不科学的前提。 刚才她还没注意,此时发觉不对再细细查看时简直不寒而栗,她一一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有些铒是被咬断了绳子,而有些则是连鱼钩都一口咬断,断口干净利落,足以证明现在在附近虎视眈眈的生物有着多好的牙口。 昨天也是她疏忽了,在船周围悬挂那么多钓饵,不就是等于告诉水下的生物这里有肥美的鲜肉快来吃? 即便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可是谁知道又真会有鲨鱼出现? 舢板又颠簸了一下,这一下比之前更加剧烈,幸亏依兰达早就防备,不然说不定就得被这一颠给顶下海去。 依兰达仔细看了看那鱼钩上的断口,只能判断出现在下面的多半是鲨鱼,可是还判断不出来是哪一种。 只要不是大白鲨,一切都好说。 冬天的罗奥尼亚海虽然气候温和,可也只是相对而言,对于海洋生物而言,终归还是存在捕猎的容易度区别,这也就代表着下面的鲨鱼饥肠辘辘,以至于冒险来袭击它们一般都避而远之的人类。 一条饥饿的鲨鱼可不好打发。 很显然,那条鲨鱼在比较了依兰达和埃迪安之后,觉得依兰达这边更容易下手,这让女海盗在意料之内之余,忽然升腾起了微微的兴奋。 他们本来就是来比赛捕猎鲨鱼,最好是灰鲭鲨,如果真能做到连胜的话,勒戈夫应该会更看重她才对! 可是女海盗似乎忘了……哪怕勒戈夫再看重她,她身上始终背负着艾尔神官的印记。 听起来残酷,可这就是真理。 依兰达缓缓弯下了身子,从旁边摸出来了还没吃的半条鲭鱼,颇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将鱼牢牢地捆在了绳子上,这一切做完之后,她屏住呼吸,仔细听水里的动静。 船再次被撞了一下,这次的力度比之前更大,依兰达的眼睛却更亮了! 从力度来看,已经基本可以排除中小型攻击性鱼类,而就这个攻击船底的习惯而言的话,已经相当接近灰鲭鲨的攻击习惯了。 依兰达往下蹲了蹲,更紧的将自己贴在船底上,警惕地四处张望,忽然听到右前方似乎隐约有水声,登时抬手投掷一气呵成,那半条鲭鱼准确地朝着一点钟的方向飞了过去! “扑通”一声,鱼身掉下了水,绳子的另一头却被依兰达轻轻地握在了手里,几乎是在鱼掉入水中的瞬间,海面上似乎隐约有金属蓝色闪过,紧接着就是巨力传来,即便依兰达没用力都险些被带着扯下海! 果然是灰鲭鲨! 依兰达兴奋得脸都开始微微发红,正当此时,脸上忽然一凉,女海盗下意识伸手摸了放进嘴里舔了舔……是下雨? 早不下晚不下,竟然赶在这个点下。 本来在海上就难以判断灰鲭鲨的动向,现在加上有了下雨的干扰,判断难度就更大了,坚韧的鲨鱼皮本身就滑,雨水会导致手不容易抓住鱼叉……真是夭寿。 埃迪安显然也注意到了依兰达那边的动静,他也发现依兰达的舢板不对劲,似乎正在遭遇袭击,看着依兰达似乎还有余力,甚至还能缓缓蹲下身做出了诱捕的动作,刚准备往那边去的动作登时停了下来。 他当然也发现了下雨,只是依兰达那边的举动有些让人拿不准,可是看到她已经拿起鱼叉的动作,骑士如埃迪安又实在做不出现在靠过去的举动,万一被人误认为是过去抢夺战果怎么办? 那边的灰鲭鲨很显然对于那么小半条鱼不满意,之前它就是被依兰达挂在周边的鱼饵给引来,饥肠辘辘的鲨鱼一口就吞下了鲭鱼,对后面还拴着的绳子更加不满,一个摆尾往水的更深处潜去,险些把依兰达拉了个大马趴。 刚填了一点肚子比纯饿着让人更难受,更何况鱼哪能和人肉相比? 尝到了甜头的灰鲭鲨只会攻击的更疯狂,依兰达严阵以待。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脸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依兰达下意识伸手去擦,可就在这一瞬间,舢板下方被重重一撞!脆弱的底板竟然发出尖锐地吱呀声! 紧接着船被直接顶起,一道闪电骤然亮起,依兰达的船下赫然是一只金属蓝色的强壮灰鲭鲨! 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那条灰鲭鲨极其狡猾,它往下一沉,紧接着一个摆尾再次上窜,竟然准确地又顶在刚才相同的位置! 一声破裂的钝响,依兰达那条舢板被硬生生顶出了一个洞!而就那条灰鲭鲨的打算看样子是打算将那个洞继续扩大! 这也未免太聪明了一些! 埃迪安大惊失色,连忙下意识从衣服里去摸号角,没想到一模竟然摸了个空!他恨恨地骂了一声,这才想起之前因为要穿厚衣服顺手把号角取下来就忘记再戴上去了! 眼下雨声越来越大,人的声音根本透不过厚厚的雨幕,埃迪安拿起桨,边用力划边愤怒地朝着奥斯丁号大喊,可是了望手依旧睡得死沉死沉,压根没听见有人在呼救。 风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带来的结果就是海浪也越来越大,这给埃迪安的靠近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他用力划着桨,可是即便他已经用尽全力,舢板依旧只是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靠近。 依兰达也没想到这条灰鲭鲨会如此成精,被顶起的时候,她紧紧抓住船舷,另一只手还死死握住鱼叉,当那条灰鲭鲨的头顶破甲板的那一瞬间,她用力朝着鲨鱼的头叉了下去! 鲜血四溅! 受伤的灰鲭鲨疯狂地摇摆着头,“扑通”一声掉下了海中,可是随即更加可怕的场景出现了。 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三角形的背鳍,月牙形的尾鳍和金属蓝色的背昭告了它们的身份。 灰鲭鲨群。 那条受伤的灰鲭鲨掉到海里没多久,其余的灰鲭鲨疯狂地扑上来,利齿撕裂血肉的剧烈动静连上方的舢板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先前那条鲨鱼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饥饿的同类们撕成了碎片。 连海水都被染成了暗红色,隐约还能看见有残骸在水中浮了浮,很快被另一条鲨鱼一口咬住吞了下去。 舢板从半空重重地落到海面上,幸亏这条舢板下面是间隔的结构,这才让它没有当场就沉下去。 依兰达只来得及用力抽回鱼叉就跟着船一起又砸了下来,巨大的撞击力道让她下意识想吐,幸亏之前死死抓住了船沿才没被颠簸出去,而从那个破裂的孔洞中溅上来的鲜红血水足以证明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雨下的更大了,依兰达企图用防水布裹住被褥什么的堵住洞,哪怕在灰鲭鲨的一顶之下都是纯粹扯淡,但至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没想到竟然会遇到灰鲭鲨群……女海盗下意识朝着奥斯丁号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艘庞然大物依然静静地停在那里,半点都没有动弹……简直要命! 她握紧了鱼叉,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大的安慰。 瓢泼大雨中,依兰达似乎听见了有人呼喊的声音,她下意识朝着埃迪安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后者竟然靠着一根破木桨在不断地努力朝她划来,口里似乎喊的是……坚持住? 没想到埃迪安竟然会冒险来救她?依兰达相当意外,可她看见后者的表情忽然变了,她一转头,一条庞大的灰鲭鲨从旁边一跃而起,朝着她张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 她几乎能闻到鲨鱼口中腥臭的气息,甚至还能看见鲨鱼的牙缝间挂着的碎肉! 依兰达下意识往后一仰,整个人平平地贴在甲板上,双手用力握住鱼叉,倾斜出一个巧妙的角度,将将支在灰鲭鲨肚皮下方,借着它跃过来的力气给它开了个膛! 锋利的鱼叉戳进鲨鱼的腹部,巨力简直让依兰达手中的鱼叉差点脱手飞出!依兰达眼睁睁看着鱼叉划开了鲨鱼的腹部,腥臭的内脏和鲨鱼血淋了依兰达一头一脸,那条灰鲭鲨重重砸到海里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旁边饿红了眼的灰鲭鲨群一拥而上,再次将这条倒霉蛋撕成了碎片。 依兰达仰躺在甲板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正当此时,舢板又一次动了,这一次依旧是有规矩的撞击。 埃迪安的瞳孔瞬间收缩,依兰达所在的舢板缓缓地被抬了起来,那些畜生竟然是打算把整艘舢板给翻过去! 奥斯丁号上的了望手被飘进来的水淋醒,打了个哆嗦,混混沌沌睁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忙不迭扑到栏杆上去看外面的情况,这一看可非同小可! 他慌忙地摸出号角用力地吹响,几乎是在听到号角的同时,一个强壮的身影出现在了船头,勒戈夫仅仅只穿着寝衣就冲了出来! 当他看清海面上的场景的时候,脸色终于变了! “瞄准灰鲭鲨群!用塔斯小炮轰炸!”勒戈夫说完这一句,脱下外袍,毫不犹豫地朝着海里跃了下去! “团长!”   ☆、第65章 攻击 风雨更大了,水手们听到报警的号角冲出来的时候都被疯狂砸下来的雨水给打的楞了好一会。 “真他妈的……”詹姆第一个冲出来,当场就被足以糊住他整张脸的瓢泼大雨给砸的退了回去。 只是那么一小会工夫,雨就从最开始的一点点变成了后面的倾盆而下,雨水灌入船舱,不多时竟然就已经积起了水! 更可怕的是,还没收起的帆被吹的猎猎作响,船竟然开始移动了起来! “收帆!收帆!” 大副叫得声嘶力竭,几个人玩命地拉着缆绳,脚死死地踩在地面,可是却因为雨水的缘故不断的打滑,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人力在狂风中作用微乎其微,帆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下降,甚至根本拉不动! 有水手听到大副的喊声冒着雨拼命跑过来加入了下帆的队伍中,几个水手握住缆绳的手都被磨出了血,鲜血一滴一滴地砸到地面上,迅速就被瓢泼大雨冲得失去了踪影。缆绳发出不堪重负地吱呀声,不情不愿地一点一点被拉了下来。 突然一声咔擦声响起! 大副和水手们下意识抬头往上看,惊恐地发现白天被依兰达和莱文射成刺猬的桅杆顶端竟然不堪重负地折断了! 最顶端的一张帆借着风势狠狠地砸下来,当时就把一个水手给砸出了船外! “要撞上了!” “快打快打!左满舵!” 看着近在眼前的另一艘船的船尾,操舵手声音都变了调! 他用力地把着方向,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满脸水也空不出手去擦,他旁边还有两个水手帮他一起把着方向,三人一起咬着牙往左打着舵,这样才险些避过了前方船的船尾。 …… 这只是冰山一角,不仅仅是奥斯丁号,整支船队都陷入了这样的兵荒马乱当中。 在辽阔的大海上,这些之前还威风凛凛的船队几乎是瞬间就成了海面上漂浮的小叶子,在狂风暴雨中只能尽量把握住方向自保。 唯独奥斯丁号是个例外,即便出现了桅杆垮塌这种意外,但船在莱恩和詹姆的指挥下非但稳住了阵势,甚至还有余力企图去对依兰达等人进行救援。 幸亏昨天晚上这两个人围观的太晚,在勒戈夫的纵容下没有回到自己原来的船,在现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才能准确地控制住局势,没让那三个人当真陷入无人救援的地步。 在这种天气的海上,小舢板简直比纸糊的更脆弱。已经没人有空去追责之前那个玩忽职守的了望手了,莱恩和詹姆冒着大雨四处奔波,竟然在紧张的人手中硬生生凑出了一支救援队! 在这种天气下,炮击变成了一种极其冒险的举动,没人知道炮弹射出后究竟会打中谁,莱文被留下来负责炮击,而詹姆则冒险荡到了另一艘卡瑞克帆船上,朝着两艘在暴雨中随时可能沉没的小舢板开去。 在这种时候,放下小船基本上就是纯粹送死。 卡瑞克帆船恐怕是在现在这种鬼天气下唯一能自由行使的帆船了。横帆纵帆的搭配使用使卡瑞克型帆船拥有强大的适应力,即能在海上的强风中高速行驶,又能在罗奥尼亚海多变的贸易风中操控自如……这也就成了依兰达等人唯一的救命船。 让我们回到依兰达这边来。 女海盗被瓢泼而下的雨水浇得浑身湿透,大浪一个接一个的砸来,依兰达之前的棉被再次派上了用场,裹着防水布塞在了那个破洞中,这才没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在这种可怕的狂暴天气之下,灰鲭鲨群竟然依旧舍不得离开,还绕着小船虎视眈眈。 女海盗死死坐在那个破洞上,用体重外加棉被堵住了那个洞,双脚死死抵住船舷,握紧了手中的鱼叉,她没有轻举妄动,哪怕那些狡猾的灰鲭鲨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到依兰达的攻击范围之内游动,引诱她攻击消耗体力。 但是自从之前的那只鲨鱼被依兰达开膛破肚之后,再也没有灰鲭鲨企图从上空对依兰达进行攻击。 这群鲨鱼狡猾得令人心惊。 埃迪安奋力地划着船朝依兰达靠近,可惜他每当他划前进一步,大浪就会把他打退三步,眼睁睁看着居然离女海盗的船越来越远。 “伯纳德,坚持住!”埃迪安是亲眼看见依兰达先后伤了两条鲨鱼的,知道鲨鱼群的凶性已经全然被激发了出来,看着那艘小舢板周围不时划过的三角形背鳍,心中的那根弦也越发绷紧了 女海盗用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赢得了水手们的尊敬,即便是埃迪安此时也对她生出了一些担忧。 至少不该死在这里,他还没有赢过她呢! 身下的被子在被一下下的顶动,力度一下比一下大,依兰达抠住船沿的手用力的发白,脚死死抵在船帮上,听到埃迪安的哭丧声还来得及给对方丢了个白眼。 她还没死呢! 依兰达很确定,灰鲭鲨的耐性和谨慎让它们不会迅速地发动攻击,但是现在雨越来越大,即便是鲨鱼也不会愿意在暴风雨中久待。 它们的攻击……就快来了。 一只被水泡的有些发白的手忽然搭上船沿,埃迪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拿鱼叉把那只瞧着就很像水鬼的手叉下去,手刚举起来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带着隐含的怒气在耳边响起。 “埃迪安,你在干什么。” 埃迪安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自家被泡发了的团长拉上来,没想到勒戈夫竟然会亲自下海来救他们,感动之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 勒戈夫浑身冰凉,冷得入骨的海水让他险些失温,第八骑士团团长随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双唇紧抿,拿过船桨朝着依兰达的方向用力地划着。 被抢走了船桨的埃迪安不敢多话,只能苦哈哈地认命倾下身,用手去划水。 风雨越来越大,依兰达开始觉得雨水砸在脸上生疼,灰鲭鲨群似乎也没了之前的好耐性,开始加速在她周围游动。 突然,一条灰鲭鲨跃出海面,紧张过度的依兰达抬手就朝着那条灰鲭鲨用力叉了过去,雨水砸得视线都变得模糊,鱼叉准确地叉中了鲨鱼,可是随即又朝着边上一滑,竟然没叉进去! 雨水打滑的不仅仅是踩住船沿的脚,同时还有握住鱼叉的手,当依兰达察觉到鱼叉从坚韧的鲨鱼皮上划过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她用力过猛失去重心,鱼叉脱手飞出不算,整个人狼狈地趴在了船沿上,险些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这一下摔的极重,依兰达的下巴磕在了船帮上,口中立即弥漫起了腥甜的味道。 与此同时,另一条鲨鱼从身后冲出水面,高高跃起!落下的方向正是依兰达! 完蛋了! 依兰达听到水声就知道到中了埋伏,下意识睁大眼,心中的坑爹感无以复加!谁知道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遇到暴风雨!早知道就不比这个了! 勒戈夫我诅咒你! 鲨鱼越来越近,依兰达回过头的时候,几乎能闻到这畜生身上的海腥味,突然耳畔一道利风擦着脸过去,一枚闪着寒光的鱼叉准确地从侧腹插入鲨鱼的身体,其力道之大甚至从另一侧透体而出!那条鲨鱼被巨力直接带得飞出到一边,然后才跌入水中。 一阵鲜红翻涌,嗜血的鲨群再次围上,那条倒霉蛋被迫不及待的同类分尸完毕,连内脏都只来得翻上水面片刻,接着迅速就被另一条鲨鱼一口咬住吞了下去。 依兰达赶紧抓紧时间爬起来,难以置信地朝着鱼叉飞来的方向看去,能穿过这么大的风雨准确地叉中目标……埃迪安有这么大的臂力? 另一艘舢板终于在两个大男人的努力之下靠了过来,埃迪安在苦逼地继续划着水,勒戈夫收回手,拿起船桨继续用力划动。 没想到勒戈夫竟然这么厉害……依兰达甩了甩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滞的脸,等、等等,他不是在奥斯丁号上?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中浮上荒谬绝伦的猜想……总不可能是来救他们的吧,作为船长这也未免太任性了一些,万一也一起被吃了怎么办? 随着越靠近鲨鱼群,划着水的埃迪安就越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下面突然窜出来一条鲨鱼拿他当开胃小菜。 “把手收起来。”勒戈夫淡淡道,声音冷得像冰。 埃迪安如蒙大赦,突然发现周围竟然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苦笑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握在手中时刻准备着。 终于胜利会师了…… 接连吃了三条同类的鲨鱼群似乎已经满足了,见到两条舢板凑在一起也没有再企图上来开开这个难啃的罐头。 亮蓝色的身影在水下来回游弋了一会之后,竟然先后消失了。 依兰达腿一软,瘫软在了舢板上。   ☆、第66章 突袭 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勒戈夫的示意下,埃迪安朝着依兰达“友善”伸出了手,“过来吧。” 小舢板虽然有那么大的空间,可是三个人毕竟还是有些拥挤……依兰达看了一会这两个冒死前来救她的人,心中估摸着如果再遇到鲨鱼他们把她推下去转移视线的可能性不太大,这才伸出了手。 “谢谢。” 看出来依兰达的迟疑,埃迪安夸张地一只手扶住了额头,“够了亲爱的伯纳德小姐,难道你没有感觉到你拿来堵漏洞的那床被子已经被那群该死的鲨鱼给啃的差不多了么?” 依兰达刚才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下面灰鲭鲨也在一直不停地顶着舢板,她还真没发现那床被子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如果不是刚才勒戈夫那一叉子来的足够有震慑力,外加血食吸引走了鲨鱼们的注意力,不然就凭着灰鲭鲨的钢牙铁齿,一床被子又算的了什么? 说是幸免于难……不如说是事在人为。 一股寒意漫上心头,依兰达抓住埃迪安的手,在对方调侃的神情中爬了过去,爬过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自己那把险些跟着鲨鱼一块下了海的鱼叉,埃迪安这边这把已经在刚才勒戈夫救她的时候和那条倒霉蛋灰鲭鲨一起祭了海,如果刨掉几人身上固定会带的匕首和短刀,这恐怕就是他们剩下的唯一一把长武器了。 不是我方太软弱,实在是敌方太凶残啊…… 依兰达一条腿刚搭上埃迪安那条舢板的船沿,另一条腿还在自个原来那条船上,她右腿一蹬,正准备用力翻过去,一声巨响,一条灰鲭鲨终于顶破了那个摇摇欲坠地被子破洞,准确无误地朝着她的腿咬过来! 多大仇!那些畜生竟然还没走! 埃迪安大惊失色,可手上的却越发加力,在灰鲭鲨朝着依兰达的腿咬下来的一瞬间竟然硬生生把她像拔萝卜一样给拔了过来! 在这一瞬间,一声锐响,一发闪着寒光的弩箭从远处激射而来,正中鲨鱼张开的血盆大口! 鲜血四溅! 依兰达循声望去,这才看见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的卡瑞克帆船,詹姆推着一部强弩站在船头,神色阴沉,刚才显然是他在千钧一发击中了鲨鱼。 灰鲭鲨卡在洞里拼命地挣扎起来,这条鲨鱼极其强壮,带着周围原本就激烈摇晃的海水越发的狂烈晃动起来,舢板甚至因为被这条畜生的发狂影响,连木桨都没有办法控制方向,只能在原地打着圈圈。 他们和鲨鱼群太近了,即便是塔斯小炮瞄准了都无法发射,只能凭借詹姆的弩箭来暂时抵挡一下。 勒戈夫接过了依兰达手中的鱼叉,后者心有余悸,此时还在腿发软。 她刚才甚至感觉到鲨鱼张开大嘴的腥臭气息已经漫上了她的膝盖!闪着寒光的倒钩尖牙上还有残留的血肉……她敢肯定,只要那鲨鱼一合拢嘴她即便走运恐怕都要拄着拐杖过下半辈子了! 幸亏埃迪安的手够快! 詹姆沉下脸,端起巨弩瞄准那些敢于在周围逡巡地不安好意的鲨鱼,巨弩指向之处,坚韧的鲨鱼皮也无法抵挡这种利器,每响起一声锐响,所中之处必然会爆起一团猩红的血水。 灰鲭鲨群恋恋不舍地绕着食物转了几圈,终于一摆尾巴走了。 很显然猎物有了增援,反正肚子也填饱了,没必要再冒风险。 等到确认鲨鱼群走了之后,依兰达这才放松了下来,此时她才察觉到因为刚才的紧张过度,现在浑身已经失力了。 三个人都是一样的狼狈不堪,浑身湿透,即便是男人们想要发扬骑士风度都无计可施,只能尽量直起身子帮唯一的女士挡挡风。 依兰达喘了半天才缓过来,“没想到……你们船上竟然还有这种老玩意。” “总会遇到无法用火炮的意外情况的,我们英明的团长每次都能提前预料。”埃迪安习惯性耸了耸肩,紧接着就在狂风暴雨中狠狠地抖了抖。 ……希望团长别戳穿嘤嘤嘤。 私带武器是犯忌讳的行为,也只有这艘卡瑞克帆船上被藏了一部,还是詹姆打算弄过来自个玩的,埃迪安对于詹姆竟然一时兴起把这玩意弄上船的异想天开默默点了个赞。 不过现在在伯纳德面前当然要维护自家团长的威严! 勒戈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埃迪安,在后者四处躲闪的目光中收回了视线,这下换埃迪安觉得腿一软了…… 求放过! 依兰达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会勒戈夫,在对方冷淡的回视中收回了视线,轻咳一声。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天知道那群灰鲭鲨到底走远了没有。” 三人对视一眼,开始各使神通用力划水朝着卡瑞克帆船的方向用力划去……说是各显神通,其实就是依兰达和埃迪安划水,勒戈夫划桨。 等级观念就是这么森严! 在暴雨中想要一艘小舢板选择正确的方向实在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三人能保持在原地不动都已经筋疲力竭,只能等着卡瑞克帆船靠过来。 好不容易舢板靠近了帆船,船上准备已久的水手们马上丢了一条绳梯下来,勒戈夫抬手准确地抓住绳梯,“伯纳德小姐,你先上。” 此时暴雨已经砸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依兰达浑身湿透,抖得活像只掉了毛的鹌鹑,闻言也没再多推辞,抓住绳梯就开始往上爬。 女士优先,即便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依然是镌刻在两名骑士内心的唯一准则。 在雨中淋了这么久,又是寒冷的冬天,依兰达冻得嘴唇都发白,握住绳梯的手都有些失去知觉,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确保自己已经握紧了绳梯。 她向上爬的动作有些僵硬,可眼见雨越来越大,很可能在可见的范围内演变成风暴,勒戈夫扶住绳梯的下端,命令道,“埃迪安,你带着她一起上去。” “詹姆,再扔一根绳索下来!”埃迪安先是朝着上方喊了一声,风雨中上面的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位可怜的伦萨只好像只猴子一样用力挥舞着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上面的人这才勉强听清,赶紧给他扔了根绳子下来。 “团长,你先上去。”埃迪安挥舞着绳子示意,就这么一小会工夫,暴雨已经有进一步发展成风暴的趋势,即便是面对面都有些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少废话,快上去。”勒戈夫推了埃迪安一把,毫无转圜余地地命令道。 知道自家团长根本不是自己所能说动的,为了不耽搁时间,埃迪安把绳子往腰上一绕,迅速地往上爬去,当接近依兰达的时候,他把绳子的另一端捆在自己腰上,另一端在依兰达腰上打了个死结,把她往身后背麻袋一样一扛,突如其来的重量险些把他往后一坠,埃迪安背着一个人,努力地往上爬着,还不忘说了句。 “失礼了。” 他上去的越快,勒戈夫就能越快的跟上来。 依兰达被冻得有些发傻,从背后被人捆住才反应过来,幸亏她还控制住没用手去推埃迪安,只是被人突然扛在背后还有些不习惯,觉得胃里的酸水差点被那一下给颠出来。 现在很显然已经由暴雨变成了风暴,雨水砸下来都带着强大的力量,更别说绳梯还在狂风中被吹得拼命晃动,如果不是勒戈夫在下面死死拉着绳梯,两人上去的速度还会更慢。 亏得埃迪安足够强壮,在狂风暴雨中扛着依兰达好不容易爬上了船,一群水手七手八脚把人给拉进来,再迅速弄了担架过来准备把人抬进去休息,却被两人一致的拒绝了。 依兰达一下地腿一软,险些一头栽下去,就这样她还拼命摇着头,一定要坚持等到勒戈夫上来。 勒戈夫是为了她的比试才会在这种天气跳下海去救人,光这份人情就已经欠大了,现在还让她去休息,不看着他爬上来让她如何安心? 依兰达的表现让之前觉得自家团长没必要去涉险而不满的水手们总算觉得了有些安慰。 在这种时候他们似乎都完全忘了自家还有个倒霉兄弟也在海上,团长可不止救了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至少给依兰达找了件挡雨的雨衣披着,至于埃迪安……糙汉子谁理他。 等看到依兰达和埃迪安都爬上去之后,勒戈夫这才开始往上爬,他之前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这么久,后来又是掌控舢板方向的主力,体力消耗相当巨大。 没错,舢板中最辛苦的其实就是拿桨的那一个,因为几乎要对抗让整搜舢板移动的海水和风的庞大压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来强壮如勒戈夫此时上去的动作也不免慢了些。 眼看着勒戈夫一点点往上爬,水手们已经开始准备收绳梯协助了,可就在这时候,依兰达一眼瞥见一抹亮蓝色,瞳孔瞬间紧缩。 “灰鲭鲨!” 与此同时!一条埋伏已久的灰鲭鲨从水中一跃而起,朝着半空中无处躲避的勒戈夫张开了满是白森森利齿的巨口!   ☆、第67章 缝合 这一惊非同小可! 依兰达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她浑身被暴雨淋得透湿,牙齿还在剧烈的颤抖,可依旧下意识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鲨鱼的利齿用力掷去! 这件事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就算依兰达反应惊人,在水手们发呆的时候已经先行一步出了手,可她毕竟才上船,浑身被冻得失了温,连手都尚且还是僵硬的,真正投下去的匕首又能有什么用? 依兰达的匕首力道不够,连那条灰鲭鲨都压根没感觉到威胁性,别说躲,搭理都懒得搭理,擦着鲨鱼滑韧的外皮掉了下去,险些叉到勒戈夫肩上。 水手们:“……” 紧接着!另一声锐响响起,刚才屠杀了数只灰鲭鲨的弩箭再次出马! 詹姆面色铁青地瞄准了鲨鱼张开的巨口,在它即将咬上勒戈夫腰的一瞬间准确地命中了鲨鱼的上颚,泛着寒光的弩箭力道之强,甚至穿破了鲨鱼的头顶破颅而出! 水手们齐刷刷捏了把汗,刚才因为依兰达那猪队友的一匕首生的嫌隙才被詹姆的及时出手给挽救了回来。 ……不然他们真要怀疑自家船长是不是救错人了。 但是还是晚了,弩箭的力道不足以抵消掉这只畜生的冲势,即便鲨鱼当场毙命,可是它的余势未消,尖牙还是准确地戳中了……勒戈夫的臀部。 勒戈夫浑身绷紧,鲨鱼倒钩一般的匕首死死镶在他的屁股上,连带着整具庞大的尸身都挂在半空。 谁都知道伤口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被越拉扯越大,可是没人能上去帮忙,水手们神色都有些古怪,后来还是在詹姆的呵斥下才纷纷回过神来继续往上扯起了绳梯。 开玩笑,谁知道下面还有没有另一条灰鲭鲨? 在依兰达的眼中,第八骑士团的团长终于忍不住闭了闭眼,动作稍有些走形地继续企图往上爬,那鲨鱼的牙齿进得极深,勒戈夫每往上爬一级都异常吃力,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场面实在是看着就觉得疼…… “团长,你别动了,”詹姆终于忍不住神色古怪地喊道,“越动伤口越大,您再动下去恐怕会伤口撕裂。” 他的话没什么作用,勒戈夫依旧在沉着脸往上爬,很显然,团长大人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过于丢脸。 “勒戈夫!你想下半生坐轮椅吗!不想就给我乖乖站着别动!” 直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冲出来,趴在船沿上朝着勒戈夫怒骂了一句,这事才算是结了。 勒戈夫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周围的水手们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这位猛士,依兰达扯了扯旁边的人,满脸敬佩,“这是谁?” “我们的老船医,”被拉住的水手面如菜色,“……我宁可死也不要落在他手里。” 依兰达:……壮士你至于吗? 不过不急……很快她就会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其实那条鲨鱼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是从竟然能挂住来看,足以证明牙齿咬得很深,而勒戈夫现在还能活动至少证明没伤到筋。 但是如果再动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勒戈夫也知道他们说的没错,深深吐了口气,面色铁青地终止了动作,任凭水手们把他连着鲨鱼一起拉了上去。 说实话,常规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毕竟灰鲭鲨虽然比不上大白鲨那么庞大,可这条将近三米的身长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小玩意……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早撕裂了。 可倒霉就倒霉在……那条灰鲭鲨的另外几颗牙齿卡在了勒戈夫腰间的皮带上。 ……这腰带质量真过硬。 当勒戈夫带着那条灰鲭鲨一起被拉上船的时候,整艘船爆发出了惊人的欢呼声。水手们一拥而上把勒戈夫围住,在早就待命的老船医的指导下,安排出最强壮的几个,七手八脚把那条鲨鱼从勒戈夫身上抬了起来。 “慢点慢点……”头发花白的老船医紧张的挥着手,“把他的腰带解下来,小心不要碰到伤口。” 埃迪安体力还没恢复,可这不影响他站在不碍事的最前方,当鲨鱼被抬起来之后,埃迪安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可他依旧不忘皱着眉转头对依兰达开了口。 “伯纳德小姐,我建议你还是找个躲雨的舱室休息一下,这里的场景不太适合一位淑女在场。” 依兰达白了他一眼,“你都已经跟我比捕猎鲨鱼了,现在来跟我说不适合淑女在场?” 众水手:……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见依兰达坚持,埃迪安也没再坚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时候除了风雨声就听见老船医的大喊,“挡住雨挡住雨!把我的箱子拿过来!” 依兰达眼皮微微一跳,周围水手们简直攒成了葡萄胎,根本挤不进去,她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从旁边拉过一个垫脚的箱子跳上去,居高临下总算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当她看清楚的时候,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鲜血已经浸透了勒戈夫的裤子,随着鲨鱼的牙齿被启出来的那一瞬,勒戈夫的全身都微微抖动了一下。 随即,鲜血喷了出来! 老船医被溅了一脸血,声色俱厉地吼道,“按住别让他动,我来缝合!” 依兰达并不怕血,可是看到熟悉人的鲜血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头皮发麻,下意识死死握紧了拳,眼睛盯着勒戈夫,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灰鲭鲨的牙齿倒钩向内,极其锋利,加上之前还撕裂了一部分肌肉,幸亏有腰带作为支撑才没在勒戈夫的臀部篱出两道深深的血沟,但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将鲨鱼和倒霉的船长大人分开之后,詹姆指挥着一部分人去帮忙把船跟兄弟船只聚拢,几个主要的负责人则跟着老船医一起进了主舱。 涉及到要露出船长的尊臀,这几个人当中自然也就不包括依兰达,不过后来他们统统被老船医痛骂一通赶了出来。 “男人的屁股都要看,你们是变态吗!死基佬!” 依兰达:“……” 于是依兰达和其余几个“死基佬”一起蹲在门口等着结果出来,外面还是风雨交加,依兰达之前披的那个雨披根本不顶事,后来几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推出一个年纪最小的把依兰达带到了一间休息的舱室里。 “你你……你先在这休息吧,”带依兰达过来的是个年轻的金发小伙子,看到被淋得曲线毕露的依兰达还有些结巴,“这是我的房间,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干的女士衣服……我这没有,”小伙子的脸更红了,“你……你要不要先穿我的,等回奥斯丁号之后再换?不然会生病的。” “麻烦了,”依兰达可不是那种会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她答应的爽快,倒是那个小伙子“轰”地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本来已经很流畅的说话登时又卡了壳。 “你你你你你你等、等等,我我我我我……我这就给你拿!” 别多想,这船上母的少,但凡是个姑娘恐怕都能得到这个待遇,更别说依兰达还是个美人儿。 “你叫什么名字?”在衣服拿来之后依兰达随口问了句,那小伙脸简直红的要冒烟了,一溜烟冲出了门,在过门槛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一跤。 依兰达洪水猛兽伯纳德:“……” 换完了衣服之后,依兰达裹上雨披,再次冲进了暴雨中,继续和先前那几个人一块在勒戈夫门外蹲着。 那几个水手看到依兰达身上穿着的男装时表情都很古怪,齐刷刷地看着那个提供衣服的小伙子,其探究之意简直不亚于看见了他给团长带绿帽子! 好胆量!团长拼死救回来的艾尔神官送上船的妞你也敢泡! 是条汉子! 依兰达倒是完全没有这种自觉,她拢了拢衣服,“医生还没出来?” “团长的屁股都被鲨鱼咬成筛子了,哪有那么快缝……”开口的那个被另外的一个水手在脑袋上狠狠呼了一巴掌。 “闭嘴!” 依兰达:“……” 等到船医出来之后,外面蹲着的一群萝卜这才纷纷冒起头来,“团长好了吗?” “他在休息。”老船医显然在船上威望极高,抖着白花花的胡子一个个数落过去,“你们早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晚才去救人!” “过不去啊……” 说话的正是之前那个被呼了一巴掌的倒霉蛋,还没说完又被老船医打了一巴掌,“你不会跳下水去吗!” “我哪有团长那么厉害……” “还有你!真他娘的丢脸!”老船医转过身盯着操舵手,“这么点的雨你就把不稳舵了?这可是卡瑞克帆船!我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三桅帆都能在风暴里来去自如!” 吹吧你就……这是所有水手的心声。 老船医雷厉风行地把一群人骂了个遍,最后当他看向依兰达的时候,后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只见老船医顿时变了脸,“伯纳德小姐还在这里?外面风雨大,还是回房间去休息吧,团长让我告诉你他没事。” 水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八卦的情绪简直要把整间屋子挤得满满当当,不过后来确认勒戈夫的确在休息了,这才各归各位。 而依兰达则被带回了先前的那个舱室休息,等待风暴过去的时刻。   ☆、第68章 尴尬 暴雨持续了整整一晚上,很走运地最后没有从风暴升级为飓风,依兰达不知道那个好心让自己的舱室给她的倒霉小伙究竟去哪凑合了……不过这点小小的疑惑丝毫不能阻拦再次被送回舱室休息的女海盗倒在陌生汉子的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觉 她在海上这么劳心劳力的漂了一晚上,也实在是太累了,加上又确认了勒戈夫没有什么大危险,女海盗几乎是在沾到床的瞬间就堕入了黑甜乡当中。 当然,梦里没有鲨鱼。 第二天一大早,向来热爱睡懒觉的依兰达早早就起了床,虽然勒戈夫不能说全然是为了救她才下的海,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依兰达才是最主要的受益者,毕竟当时被灰鲭鲨当成可口的开盖罐头食品的可是她,人家埃迪安可还隔得老远呢! 更别说她最后爬不上去的时候,是勒戈夫让埃迪安背着她爬上了船并且留在后面断后,但凡是他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私心……无论是她还是埃迪安都不一定能在那条灰鲭鲨的利齿下逃出生天。 运气也是海上求生相当重要的一个方面! 一路上碰到的水手们对依兰达的态度都好了不少,无论是在任何地方,水手们都尊重有能耐的人,依兰达本身能耐就的确不弱,更何况她还是个美人儿。 无论在哪,美人儿总是有特权的,不是么? “伯纳德小姐?” 依兰达才走过拐角,迎面就碰上了埃迪安,对方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还在休息。” “喊我依兰达吧,”女海盗笑眯眯道,“假设您不希望我喊您伦萨先生。” 无论是您还是先生都透着一股子满满的调侃意味,毕竟两个人之前才同生共死过,天然的就比旁人多了些亲近。 当然,还要加上屁股被戳成筛子的团长大人。 “好吧依兰达,你现在是去打算看团长?” 埃迪安耸了耸肩,一个伦萨从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困扰,至少在海上的时候依兰达不同于别的有那么点能耐就无比矫情的女人,甚至还能说得上出手狠辣的干练表现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之前就曾经说过了,勒戈夫手下的第八骑士团无异于一个小小的利益共同体,依兰达的表现很显然带了些旁的意味,一个合格的伦萨自然要学会该如何从里面发现自己所需要的利益。 “团长的伤势……”依兰达技巧性地顿了顿,得到了埃迪安一个深表赞同的眼神。 毕竟无论是男还是女被伤到那里都是一件相当尴尬的事,就算屁股肉厚也是一样。 ……总觉得有种掌握了团长黑历史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报复回来的这种微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有了埃迪安一起,如果说依兰达在出门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的话,等到了勒戈夫的船舱门口的时候,忐忑就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不得不说,埃迪安是一个很好的谈话伙伴,在双方都有意就此拉近关系的前提下,两个人甚至可以谈得上是相谈甚欢。 如果忽略掉接下来出来的那个人的表情的话…… 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喧哗,詹姆黑着眼圈出来了,带着微妙的探究感看了好一会埃迪安和依兰达,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团长让你们进去。” 船舱内没有一般病号会有的难闻气味,甚至连窗户都是敞开的,暴雨过后的咸腥海风灌入船舱内,带着一股海上特有的咸腥气息。 勒戈夫趴在床上,第八骑士团的团长显然难得有这样的受伤经历,看到属下进来的时候竟然还能撑住面皮没表现出不自在……依兰达默默的为船长的脸皮点了根蜡烛。 很显然,如果不是旁边一直坐着老船医的话,团长大人早就起床活动了。 “伯纳德小姐。”勒戈夫冲她点了点头,“感谢你来看望我。” 团长如此磊落,依兰达反而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迟疑了片刻,“你的伤怎么样?” 勒戈夫还没说话,旁边的詹姆倒是哼了一声,这位很显然是勒戈夫的拥护者,看着团长为之救人还受伤的当事人简直是一万个不痛快。 很显然,如果不是勒戈夫开口的话,詹姆绝对不会说依兰达来探病的消息……至于埃迪安,这位很显然已经被他记仇心切的同僚给遗忘了。 “没什么大问题,”勒戈夫神色很平静,“一会我们就可以返回奥斯丁号。” 依兰达诚心诚意地低下头,这是女海盗头一次真心的对勒戈夫的为人正派表示感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勒戈夫显然有些惊讶,他停顿了片刻,淡淡开口,“艾尔神官将你托付给我,我当然要遵守诺言。” “让你置身于危险当中,这是我考虑的不周。” 只是因为艾尔神官?一旁的埃迪安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之前团长可不是没有接过护送任务,但是真正亲力亲为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次。 甚至还亲自跳下海……没有在海上待过的人不会知道在暴雨天跳下海是多么自寻死路的行为,他是应该揣测艾尔阿尔贝托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被放逐,还是应该感慨于这位伯纳德小姐的勇气? 他当然倾向于前一个,能被衷心爱戴的团长可不是一个会因为美人儿而轻易改变想法的人,即便那个美人儿显然很有特点也一样。 詹姆在旁边简直要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不是依兰达提出那个该死的比试建议,怎么会出现后来的情况?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一点射出那支弩箭会怎么样! 依兰达已经预料到勒戈夫不会接受自己的感谢,对此也没有表示意外,“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是您的及时出手才让我免于因为自己的大意丧身于灰鲭鲨之口。” “说到这里,”女海盗不着痕迹地放软了身段,“这场比试是我输了。” “……那么现在就算平手可好?” 在场人士的神色在听到比试的时候都有些微妙。 其实如果要说起来,依兰达算是第一个伤了灰鲭鲨,可是也不算捕猎成功,毕竟那些鲨鱼最后都被它们的同伴自相残杀吃了。 真正唯一被捕猎且带上来的反而是勒戈夫屁股上那条。 所以这么说起来也不算错……尽管好像哪里觉得有什么不对。 詹姆看着依兰达,似乎觉得稍微顺眼了一点,而一直在一旁当壁草的埃迪安却似笑非笑开了口,“伯纳德小姐不是还想比试一局?” 依兰达竟然还能迅速地红了脸,“这……先等团长大人恢复了吧。” 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女海盗还赧然的补充道,“毕竟团长现在受伤的位置比较尴尬,还是不要操心好好养伤的好。” 詹姆:“……” ……他就不该有那见鬼的同情心!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一直真正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老船医才轻微地叹了口气。 “勒戈夫。” 勒戈夫对于老船医倒是相当尊敬,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一直趴在床上,“格纳叔叔。” 没错,老船医是勒戈夫从家中带来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家庭医生,来历说不太清楚,可是处理外伤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个伯纳德很有野心,”老格纳边给勒戈夫换药边开口,“你真的决定要帮助她?” “您想太多了,”勒戈夫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开,“她是艾尔阿尔贝托托付我送到纳瓦拉的人,等她接到了她父亲的遗产我们就走。” “但愿如此。”老船医叹了口气,手下按着纱布的力气却微微加重,“忍着些,有点痛。” 红色很快漫了上来,勒戈夫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一般,看着窗外的目光中掠过一抹阴霾。   ☆、第69章 神官 列支敦国,科金博地区。 这里是向来以顶顶富裕闻名的列支敦国的一块被忽视的土地,贫困与罪恶伴生,更有层出不穷的邪恶的异教徒……甚至连贵族小姐们提到这里都要嫌恶地皱起眉头,仿佛听到这个词都会污了她们那高贵的耳朵。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艾尔神官却去了那里。 在科金博爆发疫病,甚至塔兰朵思的不少贵族们都暗暗祈祷那块罪恶的土地最好死的一个罪民都不剩的时候。 天气闷热而潮湿。 沉闷的钟声缓缓地传了开去,在粘稠的空气中仿佛根本扩散不出去,但衣衫褴褛的难民们在钟声响起的一瞬间从各处涌来,瞬间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男女老少都是一样的麻木表情,唯独在看到那远远几乎看不到边的施舍面包和清水的的终点时会稍稍燃起一点希望。 可是这光芒很快又熄灭了,在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施舍又能持续多久呢,最后他们恐怕依旧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但是……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吧。 “慢一点慢一点!” “排好队,不要拥挤!” 有人自发地负责维护秩序,可当银发神官出现的时候,依旧引起了人群中一阵小小的骚动。 “快看,是阿尔贝托大人!” “天哪,是尊敬的神官!” “他一定是主派来拯救我们的……” …… 神官的笑容温柔和煦的如同迷人的晨光,是这片窒息土地上唯一自由的风。他微笑着给每一个前来领食物的难民发放面包,并赐予他们祈福过的清水。 难民们看向艾尔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接过面包的时候简直都有些痴了,呆呆地站着好半天都舍不得动,可这又激起了后面人的不满。 “快走啊,愣着干嘛!” “饿死了饿死了!” ……当然,骚动很快就会在维护秩序的神职人员的安抚下平息,毕竟没人想放弃免费的食物。 “请您救赎我的罪……” 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女跪在地上,虔诚地亲吻神官的足面。 她长得并不美丽,甚至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关系还相当的瘦弱,接面包的手腕细得拇指和食指都能轻而易举地圈过来。 少女的脸上还有个极为可怖的大脓疮,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脓从她的脸上顺着瘦得凹进去的脸颊往下流,又恶心,又可怕。 “我快要死了……”少女抹了一把快要流到嘴里的脓,痴痴地盯着艾尔喃喃自语,“爸爸妈妈都死了……您是来带我走的吗?” 有护卫企图上来拉走少女,却被艾尔神官摆手阻止。 “主爱他的每一个子女。”神官的声音温柔而悲悯,银发在阴暗的贫民窟仿佛会发光一般。 少女被带走给予治疗,小小的骚乱很快就被平息了。 神官一再拒绝了旁边的人上来帮忙的建议,一直坚持着亲手发放食物,即便看起来他已经相当的疲惫了,可是难民的队伍依旧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难民越来越多了。”托尼低声道,“大人,我听说科金博地区周边已经开始有难民朝着这里汇聚,到时候恐怕人太多反而会带来更加不利的后果。” 托尼的担忧并不是不合理。 本来科金博地区就充满着疫病和尸体,周围的人都是逃难出去的,但是逃出去没有东西吃,只能活活饿死,听说这里有食物,他们不得不冒险又回来这里。 但是与此同时,逃出去的人当中同样有病人或者体弱的人,这样交叉感染下来,对于这一带的疫病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更加促进疾病的传播。 这违背了他们的本意。 “但是看着他们,你能忍心不给食物么?”艾尔轻轻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问题,只是看着面前这一双双渴望的眼睛。 神爱世人……神爱世人? 即便信仰坚定如艾尔,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依旧忍不住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在给一个年迈的老人发面包时,已经连续站了大半天的艾尔一个踉跄,险些不支摔了一跤,幸亏身后的托尼及时扶住。 “大人……” 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艾尔苦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逞强了,这才由旁的神职人员顶上。 看到艾尔神官疲惫的退下去,难民们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可是所有人都识趣的没有阻拦。 神官太累了…… 这是艾尔神官来到科金博地区的第一周,所有人都知道了暮晓之晨光非但如同传闻中一般高贵美貌,更有一颗善良的心。 托尼忧心忡忡地扶着艾尔上了马车,看着对方疲倦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劝说道,“大人,您真的不用每天都这么辛苦的。” 艾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来都来了,不为他们做些什么我于心不安。” “科金博这种地方……”托尼皱起了眉,“我不明白,这种异教徒聚集的地方您为什么要为他们如此付出?” “主曾经说过……” 艾尔打断了他的话,“主曾经说过,除我了之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那您……”托尼有些不解。 “他们从来不曾蒙受主的庇佑,生来就被厌弃,被歧视……这是他们的错?”艾尔平静地反问。 “但是……我们生来都有原罪。”托尼越说声音越小。 “那么又是谁来决定出身?”艾尔轻而又轻地笑了笑,“比如你我,比如依兰达,如果都有原罪,为何现在却走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因为出身,可是这话托尼无法说出口,如果一旦出口便是质疑,一旦质疑便是亵渎。 看见托尼无言以对的样子,艾尔神官只是微微一笑,靠在车厢上不再言语。 才回到住处,还没下车的艾尔神官登时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两匹黑色的马拉着一辆马车等在门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马车本身就是奇怪之处,更何况还是神官的访客。 既然是科金博这种穷困之地,但凡有点身份的人早就千方百计外逃,又怎么会有一辆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马车? 托尼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剑。 看到艾尔神官的马车回来,登时有当地的神职人员迎了上来。没错,科金博这种地方虽然穷困潦倒,满是罪恶,可是相当具有嘲讽意义的则是本地竟然还有个修建的挺不错的教堂。 虽然这方便了艾尔等人的落脚,但是也从另一个方面更加昭示了堕落。 “阿尔贝托大人,有塔兰朵思的贵客前来找您。”负责打理教堂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神父,有着和贫苦的科金博地区格格不入的肥胖,打从艾尔等人来的第一天就对他极尽讨好之能事,如果身后长了尾巴的话,恐怕现在这个人的尾巴正在疯狂的摇动。 中年神父名叫哈德森,托尼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在外面等待太久而热出了一身油汗的老男人,打心里感觉到了厌恶。 因为从他们刚开始发放食物的第一天,哈德森神父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何必给这些贱民浪费粮食……” 而他后来每天看见艾尔神官发粮食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这就更激起了托尼的不满。 其实他本身居然如此肥胖就已经是一个极大的疑点了,这么好的教堂,这么肥胖的神父,那么这么多年来教廷拨下来的救济到底有多少落在了难民头上? 哈德森神父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给贵人们留下了极其不良的印象,还在努力颠着肥胖的身体去谄媚地给艾尔神官开门。 “是西涅斯公爵!公爵居然亲自过来了!” 原本打算去阻拦哈德森神父的托尼闻言登时一愣,这一下登时被哈德森抢了先,后者还企图用自己的咸猪手去搀扶艾尔下车,被神官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哈德森神父还在惋惜没能接触到大陆男神,可看见艾尔朝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之后又痴汉脸颠颠地跟了上去。 “果然还是阿尔贝托大人厉害,公爵他……” 还没说完的话被托尼面无表情地关在了门后,压根进都没让这货进来。 哈德森神父捂着被撞扁了的鼻子退了好几步,一松手鼻血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被肥肉挤成一堆的小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 ……什么东西! 刚从外面回来的艾尔神官身上带了些难得的尘土气息,进门之后,他伸手脱下披风,银发长而柔顺地垂在身后,高级神官袍扣到了最上面那颗扣子,整个人充满着禁欲的美感。 “我亲爱的艾尔。” 神官刚进门,一道热情的身影就迎了上来,金发的英俊公爵朝着神官张开了怀抱,就在他兴高采烈准备迎来拥抱美人的那一刻,一个硬邦邦的身体硬生生挤在了他和艾尔之间。 “西涅斯公爵。” 西涅斯公爵表示他一点也不想抱一个硬邦邦的骑士,满脸悻悻然地放开,“艾尔,你的骑士也太无礼了。” 艾尔神官微微一笑,“请公爵阁下谅解,我的骑士只是见到您太过激动,想对您表示亲近。” “就像您刚才想对我做的一样。” 被打脸打的啪啪响的西涅斯:“……”   ☆、第70章 祸首 “我这么千辛万苦的为您而来,可是您却这么冷淡的对待我,简直是伤透了我那颗为您倾倒的心灵……” 西涅斯公爵捧着心满脸真诚地用起了咏叹调,说实话,无论是人还是音色都相当令人赏心悦目,可是托尼的鸡皮疙瘩却哗啦啦掉了一地,越发开始担忧起自家大人的贞操来。 虽然说大人之前的追求者里面男女不忌,可是这位看起来似乎是目前身份地位最高的了,这样看起来……倒还不如依兰达呢,至少还是个女的。 等等他为什么要用目前?还有……他为什么要想起依兰达! 说好了要保护大人名节的呢! 这边托尼自去风中凌乱不提,那边艾尔却从正在发呆的骑士身后走了出来,冲着西涅斯公爵微微一笑。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公爵阁下。” “我是特意为了你而来,”西涅斯公爵墨蓝色的眸子中满是深情,“请相信我的真心。” “您是说您在我走之后不断给温森送玫瑰被他拒绝的事?”艾尔神官轻咳一声,“其实从朋友的角度我想给您一个小小的建议。” “温森他不喜欢玫瑰,他比较喜欢郁金香。” 西涅斯公爵忽然眼前一亮,:“……所以亲爱的艾尔你是在埋怨我没有给你送玫瑰?” 艾尔: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忘了整个塔兰朵思没人不知道西涅斯公爵只要看到美人就会顺着杆往上爬完全不在乎颜面的传闻。 不然也不会那天在港口那么多贵族女眷对他态度特殊了。 西涅斯公爵的到来其实并没有出乎艾尔神官的意料,他选择前往科金博就是为了暂且避开这个大麻烦。 温森神官作为教廷派来的代表,自然不能像艾尔这样出入随意,但是这也方便了他从塔兰朵思直接给艾尔传递消息。 比如……西涅斯公爵的行踪。 依兰达的走如同一块投入湖中的极小的石子,连水花都没见就已经消失了踪影,除了几个和她关系亲近的人,别的人甚至都没发现她的不见。 如果硬要说起来的话,恐怕还是那些对艾尔一直念念不忘的贵族女眷们听闻此事更加开心。 那个该死的下等女人总算没有跟在艾尔神官身边了! 但是西涅斯公爵和这些人的反应都截然不同,他看起来和那些因为依兰达的离开而对艾尔神官开始虎视眈眈的女眷似乎不大一样,甚至还有些沮丧……可是实际上也只有他真正去追查了依兰达去了何处。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哪怕西涅斯公爵送了依兰达一条名贵的宝石项链,但他素来出手大方,这和他送给别的女伴的礼物来说哪怕贵重了一点可也贵重不到哪里去。 而且很显然,西涅斯公爵之所以接近他们就是为了艾尔,那么……他是不是从依兰达突然出走当中发现了什么疑点? 公爵的调查表现出了极强的隐蔽性,连他在调查这件事的消息都是温森无意中碰巧得知……那么,为什么? 艾尔一直觉得西涅斯公爵并非如同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纨绔,但却还远远没到他能现在轻言合作的地步。 加西亚主教也日渐表现出了催促的态度,神官索性对各种宴会的邀约能避则避,甚至为了不表态而选择去了疫病高发的贫民区。 这一下,至少少了一大半的追随者。 毕竟美人固然难得,可是生命更可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列支敦国的科金博地区爆发了疫病,而随着时间推移,这古怪的疫病变得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无论是感染的人群还是死亡的人数,都和以往的记录全然不同……艾尔神官身为教廷的使者,按理来说常规他是不用去的。 可是不论是他还是温森神官在这件事上都表现出了巨大的坚持,也正因为如此,艾尔神官的美名越发的传扬开去。 贵族们又舍不得和艾尔阿尔贝托接触的机会,可是又不想放过这个很显然可以刷好感度的机会。 可是真正追过来,敢以身犯险的人只有西涅斯公爵。 “不知道公爵阁下前来有什么事?”虽然压根不愿意见到西涅斯公爵,但是神官的表面功夫从来都是做的相当棒,非但不会表现出不快,甚至还展示出了相当程度的关心。 “科金博地区在爆发瘟疫,您身份贵重,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如果一旦有个万一……” 潜台词:你为什么还不走?会病死的哦! 西涅斯公爵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艾尔,我这次来其实只是想问问,你把伯纳德送去了什么地方?” 艾尔神官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您怎么会关注她?” “我关注你身边的任何事,”西涅斯公爵一副浪荡纨绔子弟的神情,可是艾尔根本不相信他。 “依兰达的父亲遇到了海难,”艾尔当做没听见西涅斯的调戏,“没想到竟然还有一船货物从风暴中幸存,依兰达这次是去接货物的。” “您也知道,依兰达为人自尊而独立,她不愿意一直依附着我生存。” “噢?”西涅斯公爵似笑非笑地看着艾尔,“可是,她不是你从安倍里周围救上来的,怎么会有货物在纳瓦拉?” 果然,西涅斯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神官连那么多贵族都能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面对这种场景自然是丝毫不乱,“依兰达的父亲之前曾有货物从纳瓦拉出海,后来说是遇到了风暴,家里受到了巨大的损失才被迫背井离乡,可惜在途经安倍里的时候,她父亲不走运遇到了海难,现在她要去拿回父亲生前的遗产理所当然。” 已经事隔这么久,加上有他和勒戈夫的共同善后,他很相信依兰达商人之女的身份毫无破绽。 “可是……纳瓦拉有我的朋友,他们似乎没听说过什么伯纳德。”西涅斯公爵的神情就像一只逗弄猎物的猫,直到现在他才昭昭然暴露出来真实的意图。 艾尔神官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是他大意了,如果一开始就对西涅斯产生怀疑,那么就该想到这个人既然能在安普洛斯插上一脚,对于那条黄金海道自然也是虎视眈眈。 能在那里跟所谓的第三方势力扯上干系的,又有几个人会是什么简单货色呢? “公爵阁下认识的自然都是些不一般的人。”艾尔笑了笑,“依兰达家里也就是个小商人,哪怕是货物也没有多少,多半也入不了您的眼。” 神官说的温柔诚恳,就连西涅斯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毕竟纳瓦拉来往的商船太多,又有那些企图从中捞点小利的小船主们,他之前其实更像是在诈艾尔,很可惜,神官没有上当。 西涅斯公爵表示非常遗憾。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西涅斯靠在沙发上,在抛开了刻意装着的纨绔外表之外,公爵阁下其实是相当迷人的存在。 “艾尔,我来这里的原因我想你应该能猜到。之前在安普洛斯之夜的时候你大概也能看出来那里面有我的一份。” 西涅斯毫不顾忌地把底牌直接摊出来,光是这份魄力就让艾尔表示很赞赏。 却并不苟同。 “我看的出来,你对于加西亚主教并不太感冒,想来对他身后的路易莎皇后和她的家族阿尔蒂尔也生不出什么好感。” “别急着否认,我调查过之前你在安倍里遇袭的事,那场袭击的背后主使者是马修主教,你真的确定不需要一个来自于列支敦的大贵族的真诚支持者的存在?” “不过你既然敢孤身来到科金博争取人望,看样子温森神官在塔兰朵思让你很放心。可惜……这里可不是奥斯公国。加西亚主教要捧着他,我们可不必。” “塔兰朵思的水比你想的深得多,教皇陛下之所以让你们来也远非你之前所认为的那么简单……爱德华三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继承人的事情迫在眉睫。” “阿尔贝托已经不复之前的荣光了,”西涅斯公爵难得的露出了诚恳的神色,“我想,我们真的可以讨论一下结盟的事。” 如果忽略掉艾尔见的几次爱德华三世都实在是龙精虎猛,说不定他还真会被西涅斯话中那股子自家兄长随时要撒手人寰的担忧和忠诚感动。 想要对爱德华三世动手的人是谁,西涅斯、路易莎、还是别的什么人? 艾尔叹了口气,头一次直接了当的回答了西涅斯的拉拢,“公爵阁下,可是我为什么要加入到你们的竞争当中去呢?” “你也说过了,阿尔贝托已经不复昔年的荣光,你和路易莎皇后所争夺的无非就是那个位置,很抱歉,衰落的阿尔贝托并不能为您提供什么帮助。” 西涅斯公爵难得的有些尴尬,“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只是,阿尔贝托现在在教廷中也逐渐被排除出了权力中心,想来艾尔你也不会只是想着只当一位神官吧。” “别急着否认,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为什么要来科金博?”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您才对。”听到西涅斯公爵如此说,艾尔却忽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我倒是想问问您,您还打算将科金博作为您的根据地多久呢?” “您之所以想让我走,所谓合作是假的,恐怕是担心我发现您的秘密吧,黑色雄狮阁下。”   ☆、第71章 诡异 在奥斯丁号上的生活比想象中有意思,在获得了水手们的认同之后,依兰达简直是以一般的速度融入了他们当中。 毕竟一个会赌钱会捕鱼还会跟他们一起打绳结外加维护火炮的漂亮妹子可不好找,依兰达也就趁机好好见识了一下高端的火炮。 这一切其实都挺其乐融融的……如果忽略掉团长大人倒霉催的屁股的话。 女海盗苦哈哈地坐在船头,面前一排插着五根钓竿,虽然头上戴了帽子防晒,可是她依旧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晒了正面又晒背面的咸肉。 她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人是埃迪安,这俩人自从在海上同生共死的一遭之后关系就突飞猛进,时常坐在一块钓鱼外加聊天互开嘲讽。 这其实是一件挺奇怪的事,作为一个伦萨,还是一个多疑的伦萨,并不是轻而易举就会对人表现出好感,埃迪安的所作所为也让不少水手暗地里纳闷。 “依兰达,今天又钓鱼啊?”枪炮长洛维斯从旁边经过,笑眯眯和她打招呼。 “没错……”依兰达收起其中的一根竿子,发现上面的鱼饵又被狡猾的偷吃掉之后终于暴怒了。 “那群该死的灰鲭鲨到底有完没完!” 从日出坐到日落依旧没有半点收获,甚至换上了一排海竿依旧一无所获,当中还赔上了鱼钩无数,这种败家的事以前依兰达连想都不敢想! 她之前可是出了名的捕鱼小能手! “大概是看上你了。” 埃迪安毫无压力地提起鱼竿,上面的鱼钩连带鱼饵同样不翼而飞,他也不介意,随手从旁边的桶里再摸出一只虾,轻松地掐去虾头虾尾,留下虾脑,再把鱼钩整体塞入虾肉中藏好,这才再次系上钩,远远地抛了出去。 现在离他们那次比试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海上的气温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一直紧跟在他们船后的灰鲭鲨群。 那天倒霉的风暴之夜没人伤亡,就连那个被帆砸下海的水手都被救了上来,哪怕上来之后活活病了一个礼拜,冻得像条死狗,可至少也算是活下来了。 船上没人嘲笑他,在那样的天气里,能下海再上来就已经是真正的猛士……至于团长那种不但自己下了海还救回来两个的…… 那是怪胎我们不说他。 依兰达有些暴躁地看着视力可及范围内游动的亮蓝色三角尖鳍,只觉得太阳穴都在微微跳动,“搞什么鬼,我可没见过鲨鱼群跟着船走的,把我的鱼全部都吓得跑光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埃迪安毫无负疚感地耸了耸肩,“大概是它们对你格外偏爱,毕竟那天晚上死了那么多条……说不定是那些死了的显灵,让它们追着你报仇?” “要报仇也该去找詹姆!”依兰达坐了一天只觉得腰酸背痛,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就让它们跟着吧,我就不信它们还能一直跟进港口去!” “你怎么知道快要到港口了?”埃迪安饶有兴味地问她,“我记得你大概没有看过海图?” 依兰达刚想说自己对这一块海路简直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忽然察觉不对,皱起鼻子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看海图?我之前本来想着要不要借詹姆的弩好好教训那群阴魂不散的灰鲭鲨,上了望塔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 “你会看海图?”埃迪安看似随口地问了句。 依兰达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他半天,“你都和我一起比赛捕猎鲨鱼了你问我会不会看海图?” 埃迪安:“……当我没说。” 依兰达见好就收,“你在这帮我看看,我去活动一下。” 反正有鲨鱼群跟着,但凡是想要跟着接近船只的鱼群不是被干掉了就是被吓跑了,这也是为什么依兰达本来想钓两条不错的鱼赔罪,到头来都落了个一场空。 ……说实话其实她蛮想捉条金枪鱼的。 埃迪安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随便去。 依兰达从船头跳下来,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老船医格纳的房间。 那天晚上他们在卡瑞克帆船上凑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回了奥斯丁号,格纳本来是住在卡瑞克号上的,后来为了方便照顾勒戈夫也就一块来了奥斯丁号。 幸亏她身体足够强健,那么泡了一晚上第二天都没生病,照样生龙活虎,如果无视掉格纳那副深深遗憾的神情的话…… 事实上,当看到格纳上船后水手们简直可以用面如土色两股战战来形容的状态,就连自恃淑女不会遭到为难的依兰达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幸亏没生病!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木有! 正因为如此,依兰达每次和老船医打交道的时候都是谨慎再谨慎,生怕落到他手里。 “格纳?” “依兰达来了?进来吧。”格纳的声音很精神,可是当依兰达进门之后却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告诉她面前这桶血淋滴答,里头全是满满的鱼尸的玩意是打算做什么? 这是要搞什么巫术祭祀吗?! “您……您在做什么?”纵使依兰达杀鱼无数,此时看着那巨大木桶里一桶的血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格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今天捉上来的鱼啊,我一起处理一下,不然晚上吃什么?” “……你干嘛要把它们都剁成这样。”依兰达咽了一口口水,指了指最上面泡着的半条人胳膊,“那……也是鱼?” 那手臂上面还有细小的鳞片,依兰达越看越觉得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了出来,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格纳看了她一眼,忽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看到依兰达铁青的面色,格纳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是我带来的药材,看把你吓的。” 老船医兴致勃勃从血水里捞出来那条所谓的“胳膊”,依兰达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应该不是人类的胳膊,但是细看又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茹桑达的翅根,拿来恢复伤口有奇效。” “……茹桑达又是什么?”依兰达战战兢兢问,总觉得答案说出来一定让她无法接受。 “就是你们看到的很像人鱼的那种,”格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肉很难吃,就是入药特别好。” 依兰达:说好的美貌人鱼这是什么鬼!老爹好可怕我要回安倍里嘤嘤嘤…… 茹桑达归茹桑达,等到格纳处理完茹桑达之后,依兰达这才跟着他去探望还在床上趴着的勒戈夫。 后者这次着实是吃了大亏,在格纳的紧迫盯人之下只能每天苦哈哈的在床上趴着,原本就不善的脸色更加黑如锅底,依兰达跟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整间房都弥漫着浓烈的低气压,如果不是女海盗神经粗壮,简直要夺门而出。 ……太可怕了。 等到两人进门的时候,勒戈夫的视线已经准确无误地落了过来,可是在看到格纳手上血淋淋的托盘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 “拿走。” “你的伤口恢复的太缓慢了,”格纳完全不被勒戈夫的黑脸所影响,笑眯眯的举了举手中的托盘,“把茹桑达的肉割下来敷在伤口上,对于恢复有奇效。” “格纳叔叔……”勒戈夫皱起眉头,声音中带上了山雨欲来的怒气,“我说了,不要用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你不懂。”格纳笑了笑,“海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可以解释的。” 他边说着边将盘子放在桌上,锋利的刀具在指间翻飞,转眼间一片片厚薄均匀的人鱼肉就这么被片了下来,偏偏他还面带微笑,配合着那张老脸实在怎么看怎么可怕。 依兰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面前这个老船医是冷血杀人狂的猜测往下压了压,不料格纳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刀。 “对吧,伯纳德小姐。” 虽然对此人毛骨悚然,但是依兰达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这片海洋始终不曾被人所完全了解,依兰达从小就听着她的那些叔叔们在醉酒时无意中泄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那当中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海上的可怖传闻……她相信,那些不一定全是子虚乌有。 一定有什么是真实,只是它们往往隐藏在可怖的流言当中。 ……好吧好吧说实话,她只是不想得罪格纳罢了。 依兰达说完之后就脚底抹油,“你们先换药吧,我走啦。” 看着她飞速逃跑的身影,格纳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清洁了双手之后将那一片片泛着黑的人鱼肉贴上了勒戈夫的后臀。 勒戈夫的咬肌紧紧地绷起,额上冒起了根根青筋……更加可怕的是,那几片黑色的人鱼肉竟然迅速在伤口上融化成一团咕嘟嘟冒着气泡的黑色粘液,那粘液简直像活物一般,争先恐后地朝着伤口中钻去!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第72章 作死 大概茹桑达的肉当真是有奇效,之前勒戈夫的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在用了格纳不知道哪来的偏方之后竟然迅速的收了口不说,甚至听说连先前最致命的感染都消失了。 对于这个传闻,依兰达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再怎么样的奇药能达到这种效果? 骗鬼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依兰达看见在甲板上吹风的勒戈夫的时候,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团、团长?” 勒戈夫失血过多,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站在船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身边已经围上了一群水手,大家伙纷纷对团长的“尊臀”表示了亲切的慰问,不过很快,最不怕死的那个就被丢下海去了。 倒霉蛋腰间栓了条绳子被扔下海之后,后头一直远远缀着的灰鲭鲨群迅速游了上来,眼见得那几块三角形的背鳍简直是以迎风破浪的速度高速前进,他登时吓得哇哇大叫起来,“鲨鱼来了!救命啊!你们快点拉我上去!拉我上去啊!” “要来了要来了!”那水手简直要被吓尿了,抓住绳子拼命地往上爬,可是船的外壁因为常年泡在海水中,又湿又滑,他抓着那绳子只能在原地拼命的白蹬腿打滑,上一步又滑下去,根本没法自己往上爬! “快拉我上去!”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毕竟灰鲭鲨是出了名的游速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游的最快的鲨鱼之一,之前为了防止受到人类的攻击一直都在攻击范围之外,眼下看到有活人下了海,饥饿的鲨群登时冒着风险飞速游了上来! 在它们的全速前进下,移动缓慢的火炮一般都是无法击中它们的,更别提这群狡猾的鲨鱼还会极其熟练的运用变相和变速。 这也是海洋生物的生存本能。 当鲨鱼群朝着这方面高速靠拢的时候,詹姆已经大刺刺拿了两把弩和两个箭筒过来,朝着依兰达扬了扬下颔,“喂,比一把?” 依兰达欣然应战,“来!” 这么远的距离,她可没有自大到可以拿弓箭射穿滑韧的鲨鱼皮的地步,更何况,下面还有个哭天喊地的活铒呢。 啧……就算丢脸也不能真让他被吃掉不是? 两人一人一把弩,分别朝着迅速追来的灰鲭鲨群发起了攻击。 依兰达率先射出一箭,准确地击中了鲨鱼的背鳍,可是却只是射得那背鳍偏了偏,接着就被海浪和坚韧的鲨鱼皮给卸去了力道,软趴趴的滑进了水里,只在鱼鳍上留下一个小伤口,根本对鲨鱼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反而激起了灰鲭鲨的凶性。 “啧……还是力度不够。”女海盗懊恼地咬了咬下唇,“看来只好射眼睛了。” 这话说起来简单,可是要击中一个高速移动的活物有多难? 詹姆闻言却眼睛一亮,“来!” 这两个“来”意义完全不一样,可这压根不影响两人兴致勃勃地对着袭击而来的灰鲭鲨群展开了袭击。 两人射空了箭筒里所有的箭,最后的战果是依兰达一条,詹姆一条,在这种威慑下,别的灰鲭鲨终止了追击,此时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拉起来拉起来。”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把吓哭了的倒霉蛋拉起来,一边安抚他,“没事的啦,你看依兰达和詹姆都准备着呢,一定不会让鲨鱼咬到你的。” 那水手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抽抽噎噎道,“连团长都……都被咬了屁股!” 众人:“……” 勒戈夫:“……” 那水手犹自在抽抽噎噎,忽然发现周围气氛不对,所有人都在用同情而悲伤的目光看着他,这才觉得不好。 “我……我说错了什么?” “弟兄们,把他扔下去!” “不!要!啊!” 其实依兰达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灰鲭鲨会对奥斯丁号表现出如此执着的追求,毕竟灰鲭鲨再怎么也算的上是海洋霸主,实在不必一直苦苦追着她们这支明显具有强大杀伤力的船队,哪怕是动物,也是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质的。 肯定是因为奥斯丁号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而这东西是格外吸引灰鲭鲨的……女海盗向来有着极其旺盛的好奇心,既然发现了这当中的不对,她自然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在奥斯丁号上搜索起来。 答案很快揭晓了,而且揭晓的方式让依兰达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天早上,依兰达照常在船头钓鱼,现在所谓的钓鱼其实已经只是个幌子,饥饿的灰鲭鲨群所过之处,鱼群早都被惊吓的四散逃走,哪里还会有什么上钩的鱼? 更别提依兰达一直心心念念的金枪鱼了。 依兰达把鱼钩上挂上鱼饵之后照常四处溜达,可在她无意中往船外一望的时候,险些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的胆子不可谓不大,可是面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诡谲离奇,就连她都忍不住觉得脊柱上密密麻麻起满了鸡皮疙瘩。 鱼。 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鱼。 这些鱼紧紧地挤在一小团的水域里,鳞片擦着鳞片,鱼身叠着鱼身,似乎像失去了神智一般,拼命地朝着船上跳,甚至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鱼阵,其密集之程度,足以令任何一个正常人毛骨悚然。 那个位置正是格纳的窗口正对着的位置。 依兰达捂住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从格纳的窗子里伸出一只手,往下面洒了一丁点黑色的东西,接下来下面的鱼群更加疯狂了起来。 难怪她根本钓不到鱼,除了鲨鱼的影响因素之外,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挖墙脚的……不过,那是什么? 紧接着,依兰达就看见格纳从窗户倾斜出半边身体,朝下扔下了一张小渔网,只是随便地一套一拉,就是满满的一兜。 简直不能更丧病! 女海盗向来都具有极强的好奇心,见状虽然浑身鸡皮疙瘩纷纷往外冒,可是好奇依旧压倒了一切。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格纳门外,老船医的房门没关严,刚好方便依兰达偷窥。 格纳正背对着门,面前是之前依兰达曾经见过的那个血糊糊的大桶,他把那兜子鱼倒进去,然后从旁边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面朝着桶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很快……血腥味弥漫开来,格纳似乎只是拿着刀在桶里毫无步骤的一顿乱捅,完了还似乎是嫌里面的分量不够,朝着窗外又连续拖了两兜鱼进来。 格纳的动作神神秘秘,总带了些邪恶的巫术感……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出身如勒戈夫这样绝对要求向往光明的贵族家中的人呢? 格纳这次把鱼倒进桶里之后就没有再动了,反而是笑眯眯的转过身来,“依兰达,看够了吗?” 女海盗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你你您你……”被抓了个正着,依兰达吓了一跳,有些口齿不清,“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既然来了就帮个忙,”格纳朝她招招手,“把我把这些鱼弄碎,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灰鲭鲨会一直跟着我们?” “帮我弄碎鱼,我就告诉你。” 格纳的笑容就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依兰达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过去干脆地拿起刀,开始和格纳干起了一样的蛇精病举动。 捅鱼。 格纳边看着她的动作边故意放大了声音感叹,“哎呀人老了,这些鱼也剁不动了,要是我以前……” “您应该也是老水手吧,”依兰达手上动作不停,一边随口问道。 “在海上的确待了好多年,”老格纳嘿嘿的笑了一声,“要知道年轻的时候,我也是很英俊的……” 依兰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您还没告诉我,这些鱼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鱼都聚在一起,那些灰鲭鲨一直跟着不肯走是不是因为之前撒下去的那些黑色米分末?” 她不自觉的就用上了您这个称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格纳总给她一种真的是在海上待过许多年的老水手感觉。 是海盗也说不定…… “哎呀哎呀,你这么多问题让我一下子怎么回答,一个个来,一个个来。”老格纳大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连米分末都看到了,我还没发现你那会就过来了。” 他看的出来,依兰达是真正海上长大的孩子,动作之纯熟可比船上不少没用的二世祖强太多了。 像他们这样的老人,还有什么比看到这样有天赋的年轻人更加高兴的呢?   ☆、第73章 放风 “茹桑达……好吧你说是人鱼肉也没错,”老格纳笑眯眯道,“这东西可不好找,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就能让周围一海里的鱼全部发疯,是最好的疗伤材料。” “我这么多年也就弄了这么一条,用的也只剩这么一丁点了。” 在依兰达恶寒的视线中,格纳含情脉脉地拿出了之前那条她见过的人鱼胳膊,上面因为给勒戈夫治疗伤口已经使用了一些,但是看起来竟然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格纳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 “必须要隔几天就使用活鱼的内脏和血来浸泡才能保持功效,还有就是在使用之前需要先浸泡……海里的生物比你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时间灰鲭鲨一直跟在后面的原因?”依兰达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疗伤圣药,心中对格纳的评价又下跌了一个档次。 ……这样神神怪怪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别嫌弃啊……”老格纳看依兰达的表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知道这个有多珍贵吗!” “不知道……”依兰达死鱼眼收回手,“谢谢你的科普,我走了。” “喂鱼还没切完!” 不听不听我不听……依兰达早已远远消失在风中。 依兰达特别留意过,格纳说的果然没错,自从勒戈夫开始自由活动之后,灰鲭鲨群也就没有再继续跟上来,很显然是已经放弃了这支船队。 毕竟奥斯丁号上除了老格纳所谓的人鱼肉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眼见得就要靠近港口,再如何吸引人的人鱼肉也比不上性命,之前还隐约有鲨鱼的背鳍出现的海平线上终于彻底失去了这群鲨鱼的踪影。 它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尽管依兰达对格纳所谓的茹桑达嗤之以鼻,可是却不得不承认,那个所谓的人鱼肉有着神奇的疗效。 鲨鱼的牙齿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伤口极其容易感染进而危及生命,更何况勒戈夫身上还是那么巨大的几个洞。 ……虽然老讨论人家的臀部不太道德,但是那几个洞真的很深啊喂。 之前还没什么起色的伤口在格纳使用了茹桑达的肉之后迅速好转,更别说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收口,当依兰达起床之后看见勒戈夫开始按照往日的习惯操练得那群水手们哭爹喊娘之后,就确认团长大人已经彻底康复了。 没看到他把那群小兔崽子折腾得多么屁滚尿流吗! 更可怕的是他还全程陪着加训比他们所有人的训练量都要大! 他真的是一个病人?你不要骗我! 虽然快要到中转港口是一件让在海上漂泊了很久的水手们非常期待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的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为什么勒戈夫一定要赶在到达港口前恢复如初?那个港口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成? 虽然不排除一个完好无损的船长有利于在新的地方立威,但是这也没有太大的必然关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船长不是? 格纳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是至少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茹桑达的神奇恢复性,从勒戈夫的情况来看证明这玩意绝对很稀罕。 勒戈夫这次被鲨鱼咬的虽然严重,可是就依兰达所知并没有到需要动用这种奇药的地步……而且格纳为什么要这么坦诚的对她如实以告? 依兰达可不相信自己有什么能让这群老狐狸务必信任的所谓非凡魅力……换成艾尔倒是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不管她怎么想,前往纳瓦拉的第一个中转港口比尔拉萨就快到了。 美酒之城,比尔巴萨。 这是一个建立在河口的城市,也是一个前往纳瓦拉的必经之地,他们将在此处稍微休息,补充一下食水,然后再次踏上征程。 因为来到这里的船只多半都是来进行补给,停留的时间不长,所以贸易也远比不上纳瓦拉,甚至连安倍里的量都达不到。 但是这里却有着最迷人的当地美酒,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热爱美酒的水手都愿意在此长醉不醒。 这也是为什么比尔巴萨贸易量虽然起不来,可是人气一直很旺的原因。 依兰达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是在茫茫大海上一漂几个月,就算是再热爱大海的人也会想要去陆地上走走。 毕竟人说到底还是陆地上的动物,对土地有着天然的亲近。 以奥斯丁号为首的船队缓缓地驶入了港口,依兰达一大早就和水手们一块趴在栏杆上,一群人像伸长了脖子的蠢鹅一样摇头晃脑张望。 “哪呢哪呢!酒最有名的是哪家?” “白痴!你给我让开,我都要被你挤下去了!” “别挤别挤!要掉下去了!” …… 格纳叼着烟斗站在勒戈夫身边,看着充满活力的水手们大呼小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格纳叔叔,一会你要去买酒?”勒戈夫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那是当然,”老格纳哈哈大笑起来,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没有闻到吗,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酒香?” “在比尔巴萨,任何一家小酒馆的酒都能把别的地方的酒比成潲水!”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不了,”勒戈夫淡淡道,“我还有别的事。” 老格纳扫兴的叭嗒叭嗒嘴,“真是没意思,我记得你的父亲可不是像你这样没有情趣的,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这样?” 勒戈夫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到船彻底停稳,抛下锚来的那一瞬间,水手们全部都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个个都摩拳擦掌,只待跳板一从船上放下去,他们立刻就会像一群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撒丫子奔向酒馆! 美酒!女人! 不不……没有女人,女人是犯忌讳的! 在靠岸的前一天,勒戈夫就已经就船上人员在入港期间的执勤情况进行了安排,这位严肃刻板的团长难得的表现出了人性化,同意水手们下船去放松放松,但是要格外注意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水手们都表现得如此兴奋的原因, 虽然不是没喝过好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这些来自奥斯公国贵族家庭的骑士们好歹也都是娇生惯养出身,在船上风吹雨打了这么久,就连在堕落之都塔兰朵思都没能好好待上几天就再次投入了海上的巡逻任务当中,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自然是格外的激动。 毕竟再怎么说,哪怕狗被关久了主人还要带出来放风呢!他们现在的待遇连自家马厩里的纯种马都比不上! 一想起当年的幸福生活简直要泪流满面……恍若隔世有木有! 依兰达趴在栏杆上,目光却在周围警惕地四处打着转,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一个梦魇号上的幸存者,可是按理来说那群海盗们虽然是老弱病残,但是海上的求生技能和经验却远比她丰富的多。 没理由只剩下她一个人才对……既然到了比尔巴萨,她当然也会去四处好好找一找,而她现在商人之女的身份,让她能以更加便利的名义要求进市场……乃至于包括酒馆在内的任何地方。 其实掌握市场对于一个合格的海盗也是基础技能,毕竟不是每次抢劫都一定能逮着一票肥羊很宰一笔的,很多时候想要能把手头的东西卖出高价,不熟悉各地的物价可不行。 毕竟你有我有大家有,又不是当真很紧俏的物资,赚的不也就是那么几个铜板? “伯纳德小姐,”依兰达察觉到身边原本积极攘攘的人群忽然像摩西分海一样分开,紧接着就是勒戈夫的声音响起,登时没有了半点意外。 第八骑士团团长向来在他的手下面前向来极有威慑力。 “团长大人?”女海盗今天同样是一身性感火辣的利落短装,浓密的长发被一条和她的眼睛同色的发带高高扎起,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的精神。 “你一会有什么安排?” 勒戈夫这话一开口,周围登时响起了嘘哨声,有一个带头的之后,嘘哨声简直以无法遏制之势疯狂响了起来! 那是谁!那是他们冷面冷心的团长! 现在居然跑来问一个未婚小姐下船去哪是想!干!嘛! 依兰达挑了挑眉,朝着勒戈夫身后的老船医看了过去,正看见后者把手指从口里取出来再从容不迫地把烟杆塞回去。 这个老不休!   ☆、第74章 陪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会去市场转转,”依兰达对勒戈夫坦诚以告,“我打算大概看一看比尔巴萨这一带的市场价,毕竟我要去纳瓦拉把父亲的货物运过来,总要沿路找一个最适合的地方出售掉。” “当然,也不排除会去酒馆看看,毕竟比尔巴萨美酒之城的名声在外,要是能够带上一些走的话应该也不错。” 依兰达说的坦诚,可是旁边立马就有人开始散发出了恶意,詹姆哼了一声,“船上可不允许带酒。” “是么?”依兰达极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甚至还不忘放大声音把詹姆的话再复述一遍,“詹姆说不能带酒上船,可是……可是我还想给大家买些酒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这可怎么办?” 这一下登时捅了马蜂窝,水手们可谓群情激奋,詹姆简直感受到了来自于整个船队的森森恶意。 的确,奥斯丁号上是不允许带酒上船的,可是这是针对他们这些船员而言,像依兰达这样船上的客人,护送的对象,想要带些酒上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难道团长还真会让一位淑女把她买的东西给扔下海? 显然不会啊! 水手们之前抱着的就是这种打算,所以即便之前从依兰达那里得到过风声也都个个守口如瓶,可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来詹姆这个程咬金,简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有没有! 本来在船上几个月喝不上酒就够苦逼了!这还是比尔巴萨的酒! 弄死丫的! 詹姆收到的恶意足以绕塔兰朵思三圈,被愤怒的水手们一拥而上给压到了最底下,一时间惨叫无数。 “你打算去市场?”勒戈夫顿了片刻,“港口不安全,还是让人跟着你比较好,你们谁愿意陪伯纳德小姐下船一趟?” 出乎团长意料的是,他目光所到之处,所有水手都极为一致的摇头,其动作之统一,比掉了毛的鹌鹑发抖还一致。 勒戈夫微微皱眉,直接点名到人,“埃迪安……” “不不……”聪明的伦萨连忙摆手,“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 “莱文。” “……我刚想起来我也有事。” 接下来不用叫了……勒戈夫黑沉沉的眸子在水手们身上一一扫过,仿佛洞察了船员们闷骚的内心。 被目光扫到的水手都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可是依旧是众口一词的拒绝,如果依兰达不是确定自己没那么讨人厌,恐怕真要以为自己是被全员排斥了。 水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此时不约而同的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开玩笑,团长难得对一位淑女表现出了兴趣,身为一个懂事的下属,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不成人之美呢! 你看!团长什么时候担心过淑女的安全!还要求有人陪! 勒戈夫自然不知道下属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相信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装满米分红泡泡的脑浆全部掏出来。 “我陪你去。” 嗷嗷嗷嗷嗷嗷!!!!!!!!! 这是在场所有水手心中爆发出的欢呼和狼嚎声!、 团长主动了!团长居然主动了!团长居然主动要去陪女人逛街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担心团长一个人孤苦终老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好感动! 依兰达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周围有些癫狂的水手们,不明白他们这种如魔似幻的表现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要陪我去?” 水手众:快答应啊! 女海盗显然有些诧异,她很确定自己能在比尔巴萨这种小地方轻而易举的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一位看起来也不太像是有陪人逛街耐心的……为什么会突然会提出这样一句?是想要监视她的行踪不成? 这可不妙……她这次还想去酒馆找人,万一找到了又该怎么圆谎? 勒戈夫微一颔首,“你一个人不安全。” 依兰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个可安全,真正说起来,有勒戈夫跟着才叫不安全! 但是她没有理由拒绝这表面上纯然的好意。 “那就多谢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如果不是碍于形象,整艘船都要沸腾了!在下船的时候依兰达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水手们个个昂首向天做嚎叫状,不免有些浑身发寒。 “……他们这是太久在海上漂,看到陆地太兴奋以至于癫狂了么?” 勒戈夫同样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合上嘴立正站好做鹌鹑状,第八骑士团的团长这才转过身来,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镇定。 “大概。” 比尔巴萨虽然只是以美酒闻名,但这并不代表此地只产美酒,虽然只是河港,但是比尔巴萨也有着一些当地特有的水果和商品。 而这,就是依兰达要去看的主要东西。 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艾尔究竟给她准备了一艘怎么样的商船,准备了些怎样的货物,只好现在先多看多了解行情,也好以后准备的充分些,要知道……她不可能一直借助于艾尔的庇佑,就是这次借了他的势,以后也必然会偿还。 虽然说偿还有些见外……但是凡事大抵是要有来有往才会有更大的牵扯,绝非单方面的施与即可。 想起艾尔,女海盗下意识微微勾了勾唇角。 话说回来,她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被女海盗自己归结为是对将来可能发生事情不确定而带来的隐忧,艾尔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然的调整和变故,多说多错,索性全部推做不知道,等看到了实物再说。 这也很符合她的人设……谁又会知道父亲的哪艘商船幸存并且带回来了什么呢?在这个通信不通的时代,海上贸易就是一场赌命与冒险,不到到手的时候,没人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收益,也没人知道是不是能留下命在。 不过在海上的人,大抵也都是拼命的,又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哪怕依兰达心中实在是千不甘万不愿,可是这位杀神既然如此直接的表达出要作陪的意愿,依兰达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比尔巴萨的市场比想象的更加热闹,即便依兰达以前来过,此时也不免有些看花了眼。这当中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物美价廉又方便运输的商品。在征得勒戈夫同意可以为她携带至纳瓦拉之后,依兰达就开始了她开心愉快的买买买生涯。 可她没有注意到,当她精准选择货物时勒戈夫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比尔巴萨的市场有统一的管理,可以等到最后买完之后一起结算,依兰达简直可谓是逛得畅快淋漓,艾尔给她准备了足够的金钱,足够她尽情的买买买。 倒不是说以前没机会逛,只是没那么多钱买罢了……穷人的悲哀。 出乎人意料的是,勒戈夫竟然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陪同对象,依兰达原本以为他会撑不下来,还故意在市场里多番讨价还价,甚至还出现了好几次为了一种商品在两家之间来回折腾的情况。 可是勒戈夫竟然都坚持下来了,而且还半点不快之色都!没!露!、 依兰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买完之后去结账的时候还不忘问了句,“你……不觉得无聊?” 勒戈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女海盗和他对视了一会,败退。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朝着付钱的地方走了过去,等到了地头,依兰达仔仔细细核对了自己买的东西无误之后,边掏着钱袋边盘算着能不能再要求他们打点折,顺口问了一句。 “多少钱?” “一共……”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钱袋放到了桌子上,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微微皱了皱眉,“拿这个。” 那人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当看清勒戈夫的脸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乖乖败退,收回了原本朝着依兰达的手,转而伸手拿起了勒戈夫的钱袋。 “足够了,足够了。” 依兰达瞪大了眼,“谁让你收他的钱,我这有!” 收钱的人简直在两道目光下腹背受敌,“这……” “没有出来让一位淑女付账的道理。”勒戈夫淡淡道。 收钱的人登时如蒙大赦,兔子一般的拔腿就溜了。 依兰达:“……” 道理我懂,但是这不一样啊! 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第75章 承诺 “我自己来。” 毕竟用艾尔的钱是一回事,以后还能从别的地方还给他,但是勒戈夫……依兰达只是想和他建立足够牢靠的合作关系,却不是希望像这样被当做一位小姐而对待。 这样说似乎有些不识抬举……虽然知道这是他的骑士风度使然,但是女海盗依然觉得不大愉快。 收完钱之后才是发放牌子,后来那人看了看他们俩,非常心领神会的朝着勒戈夫笑了笑,然后笑容满面的递给依兰达一块牌子。 “尊敬的小姐,一会东西会送到您的船上,请拿好凭证。” 依兰达:“……”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把钱硬是还给勒戈夫显然是不现实的,依兰达叹了口气,转过身正色对勒戈夫道。 “大人,我感谢于您的慷慨大方,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事,请您允许我自己来。” 勒戈夫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 女海盗登时松了口气,她可不希望因为勒戈夫的风度而引来一些别的她所不希望遇见的倒霉事。 比如……现在船上那很不对劲的气氛。 勒戈夫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却没有得到意料之内的回报,即便他心性坚定,未免也有些微妙的不快。 而这份不快在走出市场后更达到了顶峰。 “大人,我们到这里就分开吧。”依兰达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双绿色的眸子亮得像海里的海妖。 “不瞒您说,我还有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要去做,不太方便由您跟着,您看……” 本来女海盗以为以勒戈夫的性子,之前被她那样打脸,现在又来直接的拒绝,按理来说是应该不会再继续跟下去了的,可是…… “不行。”第八骑士团团长淡定道,见女海盗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一位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愉快。 “我答应阿贝尔托要护你周全。” ……去他的安倍里! 女海盗气鼓鼓地走在前面,还泄愤的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勒戈夫默默地走在她身后,脸上有微弱的笑意。 不过……依兰达是那么甘于举手投降的人吗? 显然不可能! 在转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依兰达心生一计,她逐渐加快了脚步,直至在狭窄的巷子里迅速地奔跑了起来! 她本身就耐力和速度都极佳,真跑起来简直像一头灵活的小鹿! 转弯!翻墙! 依兰达边跑边庆幸自己一大早就明智的选择了短装,现在干起这种熟门熟路的甩人活计简直不要太轻松! 不过现实很快就呵呵了她一脸…… 一个小时后,气喘吁吁的女海盗靠在墙角,对面前再次出现的高大身影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这一路上,依兰达几乎是使出了全身解数,可是都每每被勒戈夫截住,简直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耐了。 按理来说,勒戈夫不应该比她更熟悉这些小巷……尤其还在她已经竭尽全力变向的情况下。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技不如人就只能认输。 依兰达靠在墙边喘了半天的气,等到呼吸平稳后才直起身,对勒戈夫道,“既然你一定要跟来,那么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要拦阻。” “第二,如果我看到什么人你不要追问。” “第三,”女海盗忽然眨了眨眼,“好吧我知道以你的能耐其实之前的约定纯属扯淡,所以我只希望你能够遵守骑士的守则。” 最后这一条才是关键,能在圣骑士当中立足的,至少团长勒戈夫,他绝对会遵守骑士的守则,但是贵族勒戈夫则不然。 依兰达这是框死了他的人品了。 “我答应你。”勒戈夫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依兰达本来以为凭借自身能耐可以轻而易举地甩掉勒戈夫,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他跟了上来,心中并不是不沮丧。但是想到接下来数日她都可以随便下船之后心情又好了不少,她看过奥斯丁号的轮值表,虽然勒戈夫不至于安排值守,但是作为一整只船队的负责人,他不可能能像她一样有着充足的时间。 这样看下来的话……那些特殊的地方就留待单独行动的时候再去看好了。 勒戈夫看着依兰达先是垂头丧气,很快又精神焕发的模样,哪还能想不到她肯定是在想着从什么别的地方甩开他。 不过这也不意外,阿尔贝托托付过来的这可是一匹野马,要是真有那么容易驯服,也不可能放她出来自行活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勒戈夫总有一种直觉……依兰达这次一去,怕是就不会那么容易回到衣香鬓影的上流社会去了。 她……属于浩瀚无际的海洋。 从小巷里灰头土脸的钻出来,依兰达转而朝向路边一家看起来最大的酒馆走去。 来到比尔巴萨的,就没有不打算带些酒走的,至于是自己喝还是拿去贩卖,这就由得个人自己决定了。 但是有一点,海上运输极为不易,更别说比尔巴萨的美酒如果想要保持原汁原味带走必须使用本地所制的陶罐子,如果用了别的容器很快就会变成一坛酸水……这也极大的制约了这种酒的销量。 由于陶罐子在海上的颠簸中极其容易破碎,这也就是为什么比尔巴萨的美酒虽然产量高,但是外地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的原因之所下。 想要运输?可以。 但是你也要有足以承担起海上运输损耗的财力。 不同港口的酒馆有着不同的风格,而比尔巴萨的这一家门外则摆放着巨大的本地陶罐,上面还有简易的龙头,旁边有专人收钱,要是有打算打一些带走的尽可在门外直接交钱去接,方便快捷。 因为来往的人流源源不断,所以龙头下的酒也就一直没有停过,直蔓延的周围全是馥郁的酒香,连周围路过的一些原本没有买酒打算的人都忍不住凑了过来打算买上一些。 在海上的人就没有不好酒的,更别说还是如此烈的美酒! 依兰达没有在外头停留,径直朝着酒馆里面走了进去,一进门就被里头震天的喧哗声都震得险些往后退了几步。 幸亏勒戈夫替她拦住了门,这才让她免于被那扇沉重的木门活生生拍扁鼻子。 “好多人……”女海盗虽然不是没来过,但是此时眼前有这么多人也不免让她有些诧异,“这里是出了什么事?” 要打探消息的话,没有比酒保更方便的了,依兰达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之后就朝着吧台的位置挤了过去。 吧台上人也是坐得满满当当,还大多是体味刺鼻的彪形大汉,依兰达看着这面前的一座座肉山不免也有些发愁。 倒不是挤不进去,只是挤进去了恐怕也找不到位置,更别说这吧台人山人海……她就算是挤进去了怕也是压根喊不到人。 依兰达正在犯愁,忽然觉得身边的压力稍微轻了轻,抬眼看去,勒戈夫正凭着自己的强横实力清理出来了一个位置给她。 在酒馆的人虽然不乏逞强斗狠之徒,但是看到这位明显是身上用的都是好东西,甚至本身也颇为强壮的骑士,那么被他保护的那个女人应该也是只肥羊,既然是肥羊……就算打着什么主意也不会现在就露出来了。 那几个被挤开的大汉原本是满脸怒意,后来当中的一个忽然眼前一亮,朝着依兰达使了个眼色,随即相互之间点了点头,竟然就这么让了开去。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酒馆里抢位置的事情时有发生,只要不抢到自己这桌来,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会当做看不到的。 “这位小姐,要什么!”酒保的大嗓门足以把人震得抖几抖。 依兰达和勒戈夫各坐了一个位置,依兰达拍出一个金币,“两扎苏多姆!要最烈的。” 不多时,两大扎足有人脑袋大的酒杯被放到了他们面前,金黄的酒液上面漂浮着白色的泡泡,一股子辛辣浓郁的酒香充入鼻腔,依兰达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酒保顺手把溅出来的酒用一块肮脏的抹布抹掉,唾沫四溅道,“拿好,上齐了!” 生意实在太好,酒保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就准备去干别的,不想被那个刚才点了烈酒的漂亮女人给叫住了。 “今天这里怎么会这么多人?” 酒保简直要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理她,随口应了句,“嗨,我们这什么时候人都那么多!” 一个闪着美妙光芒的金币掉进了他正拿着的杯子中,酒保的眼睛瞬间一亮,依兰达似笑非笑看着他,“现在有时间了?” “有有有!您想问什么?”酒保登时像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一样狂奔了过来,简直恨不得跪舔依兰达指间的另一枚金币。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第76章 消息 “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金币在女海盗纤细的手指之间灵活地翻动,那酒保不错眼的盯着那金币,头跟着上上下下,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无他,比尔巴萨的酒馆他们这一家虽然算大,可是却也不能算一家独大,像依兰达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可不多。 金币!那可是金币!外面的酒一个铜板都可以接一杯的金币! “大概就是三日前,有一艘商船因为遇到了暴雨所以沉了,有刚好路过的船只顺手救上来了一对父女。” “遇到暴雨沉的船到处都是,”依兰达不屑地将金币往回收了收,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前阵子那场暴雨我又不是不知道,又不算多大,这么小的暴雨都能沉的船,哪怕救上来了的又能值几个钱?” 酒保显然这几天接待这样的问话已经相当熟练了,哪怕依兰达是个漂亮的姑娘也不例外,海盗虽然大多都是男的,可是女海盗也不是没有,而且能在海上立足的都是个顶个的厉害。 他把依兰达等人当成了也想来分一杯羹打听打听情况的海盗,故意这么说企图吊吊胃口,多赚点小费。 可惜……对方似乎不上当啊。 “哎哎哎小姐听我说啊!”见金币要被收走,酒保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忙不迭阻止,也不敢再卖关子了,“那对父女说了!他们在纳瓦拉有几大船刚从东方来的名贵瓷器和香料!现在正找人送他们过去!” “奇了怪了,”依兰达轻嗤一声,“真有这样敢到处宣扬的肥羊?他们就不怕跟了人上船被人给黑吃黑了?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四处征集护卫船队,活腻歪了?” “话不能这么说,”酒保揉了揉鼻子,“人家说了,必须要见到他们父女本人到纳瓦拉,那几船货物才能给他们,只要见不到他们人,那货物就一直存放在纳瓦拉的可靠之处。” “还真是胆子大。”女海盗轻轻地笑了笑。 “可不是么,”看在钱的份上,酒保也说了几句真心话,“说是在可靠的地方放着,纳瓦拉那种地方谁不知道啊,就是有天大的钱财也要有命花不是?” 纳瓦拉那种势力错综复杂的地方,这种所谓的保证又能值几个钱? 除非……是交了重金的阿尔蒂尔。 按照依兰达的经验来说,这对父女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唐突,几乎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人这里有肥羊。 海上不是没有良善之辈,但是说实话,遇到好心人的几率比在酒馆里碰上一个没病的婊子的概率还低。 就是这么现实。 “现在的情况呢?”依兰达端起酒杯灌了一口,冰凉的辛辣液体从喉咙一直冲到胃部,她惬意地长长吐了口气,“既然是海难,他们现在应该是身无分文吧?” “没错,”酒保指了指他们身后,“可他们许下的报酬可是顶顶丰厚,都足够买下一艘不错的船了。” “还真是大手笔,不过……总有些什么能拿来当定金的吧,万一千辛万苦把人送了过去,结果到头来一场空怎么办?” 她可不相信那些闻风而动的船主会是这么轻信的。 “那当然,”酒保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可惜他颜值不过关,看起来简直是满脸横肉挤到一堆,猥琐到了极致,“那位小姐身上有条很值钱的项链,她拿那个做为担保。” 见依兰达又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酒保赶忙解释,“你可别不信,那条项链可贵重了!拿来抵一半的定金绰绰有余!” “什么项链还能那么值钱?”依兰达故意道,“能戴的起那么值钱项链的小姐还会坐那么艘风暴都会吹翻的破船?别开玩笑了。” “你一会自己看看就知道了,”酒保见她不信也有些无计可施,可是为了取信她又不得不往细里说,后来总算在金币的诱惑下抓耳挠腮想了半天,“那项链是叫什么……叫什么……伯爵夫人……的什么来着?” 依兰达的瞳孔骤然紧缩,“伯爵夫人的眼泪?” 酒保一拍脑袋,“没错!就是这个!” 依兰达的笑容有些僵住了,她也没心情再和酒保套话,抬手将那枚金币扔到酒保怀里,无视对方捧着两枚金币兴高采烈地上牙去咬辨认真假的行为。 这不科学,伯爵夫人的眼泪早就应该掉进了安倍里的海中,她还真不相信有人有这么大能耐,这么快就把它给打捞上来。 那可是茫茫大海! “伯爵夫人的眼泪?”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勒戈夫忽然开了口,神色中也有了古怪,他看向依兰达,从后者的眼中同样看到了不可置信。 “看看就知道了。” 女海盗沉下心,端起扎杯咕噜噜一饮而尽,擦了擦唇角溢出来的酒液,豪放地往吧台上重重一顿。 “再来一杯!” 等了一会之后,那对奇怪的父女果然出现在了这里。 那个少女倒是一副怯生生的娇养模样,而那个父亲也是一副事业有人的商人样子,进来的时候对女儿也是极尽呵护,从外表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毕竟人家疼爱女儿,愿意给她买些什么贵重的珠宝也碍不着旁人什么事不是? 不过令人有些奇怪的是,那对父女身边竟然有几个护卫,不是说只剩下这一对父女是幸存者? 很快,她就从旁边人的议论当中得到了解释。 “……那些家伙,以为提前缠上人那对父女就会选他们了?” “那对父女可不是好打发的,”另一大汉打着酒嗝道,“他们每天都这个时候来这里,都已经来了几天了,还不是没定下选谁。” “往纳瓦拉的路可不好走,说不定是在等更强大又可靠的护卫船队,要不是他们一直把人笼络在身边,你以为那姑娘脖子上的项链还保得住?就算什么都不做,抢了那项链也算赚了。” “听说今天外面来了支很厉害的船队?” “教廷的人,一般的商人怕是不敢吧……” “那可不一定,要是真能寻求帮助,还有什么船队能比得上教廷更可靠?听说还是骑士团的人……” …… 听到这里,依兰达把目光挪向了勒戈夫,心中已经很确定接下来奥斯丁号上估计很快就会迎来特别的客人。 她倒是很好奇勒戈夫会怎么做。 毕竟他们真的是前往纳瓦拉,带上一对落难的父女才不违背骑士的基本守则,这样看起来还似乎真挺为难的呢。 “那条项链。”勒戈夫没有理会依兰达的目光,他只是径直看向那个少女的方向。 依兰达心中微微一跳,依言朝着那少女的胸口看去,这一看,登时让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伯爵夫人的眼泪?” 这怎么可能! “也许你有话想要跟我说?”勒戈夫收回视线。 依兰达站起身来,没有理会勒戈夫的问话,径直朝着那个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要亲眼看看!没人比她更熟悉那条见鬼的项链! 随着那对父女的到来,原本就已经人满为患的酒馆更加拥挤,不时有人上前企图去和他们交谈,但最后都被那个父亲将话题给接了过去,至于那个少女则是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副受到惊吓过度的模样。 ……真要那么弱不禁风就不要出海了,海上让你受惊的事情更多。 依兰达在海上飘了这么久,说实话最看不惯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成事不足,败事倒是顶顶的有余。 大概是因为之前在梦魇号还存在的时候,他们曾经打劫过一艘商船,那上面本来船主已经将家眷并值钱的东西都藏好了,依兰达他们上船的时候也没找到什么,刚准备走的时候,结果就听到船长女儿的尖叫声。 等到揭开藏身处的舱板,看清楚她为什么尖叫的时候,连受益的海盗都简直要默默望天……因为那里有一窝老鼠。 娇惯的小姐看见老鼠爬过就惊叫了起来,从而引来了海盗。这么娇滴滴在家待着不行吗,何苦出来祸害群众…… 外加她还有好几个倒霉催的叔叔辈就是因为喜欢上这样的姑娘被她们所谓的天真无邪害死了……总而言之,这是依兰达最讨厌的女人类型。 人群虽然拥挤,但也不至于全无缝隙,依兰达用力朝着那个少女的方向挤过去,中途高跟鞋教训了无数企图揩油的毛爪子,身后可谓惨叫连连。 没错……在艾尔神官的训练下,我们的依兰达掌握了高跟鞋这一高跟技能,甚至进而可爬桅杆,退可教训人,实在是居家必备一大杀器。 等到靠近那个姑娘的时候,依兰达极佳的视力已经死死盯在了她胸前的项链上。 ……看不见。 那少女死死握住项链,像只受惊的小白兔,根本看不清项链长得什么样,只能看清里面隐约透出的红色宝石光泽。 这该怎么办?   ☆、第77章 护卫 这边依兰达还在动着歪脑筋,那边勒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在依兰达打算制造骚乱至少让那少女松开手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她。 依兰达骤然回头,背后是勒戈夫面无表情的脸,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将依兰达往旁边带了带。 “稍安勿躁。” 女海盗眯起眼,往四周打量了片刻,果不其然发现真的有人似乎开始对这对父女打起了主意。 哪怕这对父女现在身边有人护卫,但依旧掩盖不了他们肥羊的本质,那个少女一直把项链握在手心里估计也是如此,他们也不敢把项链放在身上以外的地方,只好这样每天带着招摇过市。 如果那项链真的足够值钱的话,什么都不干直接抢上一笔都是大赚,这样傻白甜的活自然多的是人想黑吃黑。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是要黑吃黑,也是要看看那东西是不是值得这份人力物力,依兰达根本不必急着动手,自然有后来的人更想知道那个少女颈上的项链究竟值不值这个价。 这对父女可是要急着离开比尔萨斯,作为待价而沽的中心人物,自然有的是人在打他们的主意。 依兰达默默地看了一眼勒戈夫,忽然觉得这位所谓骑士标杆的骑士团团长或许比她想象的更为腹黑。 人实在是太多,依兰达被挤得有些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被汹涌而至的人潮挤到角落去了。勒戈夫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身前,抬起手将她护住,在骑士团团长的护持之下,依兰达总算稳住了身形,没被挤出门外去。 过了一会,某一桌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摔杯子掀凳子的怒骂声! 有两拨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原本就已经挤成了沙丁鱼罐头的人群登时变得混乱了起来,人挤人,人踩人,有企图躲避的,有尖叫着想往外跑的……一时间整个大堂都乱成了一锅粥。 依兰达被勒戈夫护在身前,闻到的是他身上带了些烟草味的干净气息,看着眼前人群近乎于疯狂的拥挤,忽然间轻轻松了口气。 幸亏。 混乱是从一个角落像波浪一样扩散到全场的,很快,那对父女所在的位置也受到了波及,在人群的巨大力量下,就算那几个所谓的“护卫”也没办法护得他们周全,很快也被挤得东倒西歪。 依兰达盯着那个少女,在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 果不其然,当数到“三”的时候,那个少女果然就开始捂住嘴满脸惊慌的低声抽泣了起来。 突然,不知道是谁用力挤了一下,那几个早就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护卫一个没防住,直接推到了被护在中间的少女身上! 少女被推得惊呼一声,一个踉跄,手松开了捂住胸口的项链,跌坐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这少女的确长得还不错,柔柔弱弱的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眼下满脸泪光的样子真是招人怜惜。 不过依兰达可没心思看她的脸,在少女松手的那一瞬间,女海盗的目光登时紧紧黏在了那颗宝石上。 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隔得有些距离,可是从外观看起来又很像……但依兰达分明又肯定伯爵夫人的眼泪已经被她掉到海里面去了! 那么……这条是真还是假? 在人群开始进一步拥挤之前,勒戈夫没再给依兰达仔细观察的机会,而是把她带出了酒馆。 那里面随时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暴乱,实在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 闻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刚才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依兰达忽然清醒了过来,朝着勒戈夫道了个谢。 “……谢谢。” “先回去吧,”勒戈夫没有再就此事问下去,而是示意依兰达先走。 等女海盗转身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之后,勒戈夫看了看依旧是一团混乱的酒馆,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会,这才跟了上去。 等到回到船上,依兰达依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之前一直趴在船上虎视眈眈等着二人回来的水手众看到这情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好好的一起下去,这回来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会是团长不会讨好姑娘把人给得罪了吧! 过了一会,之前依兰达在市场上买的东西送到了,勒戈夫竟然亲自去进行了安排,这又跌了一大群人的眼镜。 团长竟然会允许人夹带私货上船?他不是最反感巡逻舰上面带上别的东西?更惨绝人寰的是……就连有时候他们想自己带一点东西都不行,被扔下海的各种私货比比皆是。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尤其当运上来的都是一堆一堆明显是比尔萨斯的当地特产的时候,而他们向来不插手食水之类杂事补充的团长竟然亲自去接了东西,还给了小费…… 嗷嗷嗷水手们心中的狼嚎简直要连成一片,响彻比尔萨斯! 一定要帮帮团长! 依兰达回到船上之后就回了自己的舱室,一直发呆到了天黑了有人敲门喊吃饭才反应过来。 她的货! 结果等匆匆忙忙跑出来却被挤眉弄眼的水手们告知团长已经亲自签收,各自怂恿着依兰达去向他们的团长道谢。 “哎呀,团长可是从来不操心这种闲事的。” “就是,他连自己的东西都不允许过多的带上船……” “这次居然亲自安排存放……” “啧啧啧啧……” 总之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依兰达需要亲自去向勒戈夫表达谢意。 这帮子纨绔子弟可不是一般的愣头愣脑的水手,在基本的怂恿之后一个二个都先行撤退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女海盗自己。 女人心海底针,他们只能帮忙做促进的那一步,万一不小心反而给船长惹来了麻烦就完蛋了……上次那个被扔下海的倒霉蛋的教训大家可都是还记着呢! 依兰达在床上思来想去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向勒戈夫道谢。 虽然在她看来勒戈夫今天跟去完全没有必要,但是毕竟人家也帮她掏了一大笔货钱,加上最后还替她拦了拦暴躁的人群。 这年头,有钱的才是大爷……如果她还想在船上继续呆着,最好还是要向他表达足够的谢意。 可是……应该怎么办呢? 女海盗叹了口气,揉了揉头上的一团乱毛,起身朝着勒戈夫的舱室走了过去。 忽略掉沿途一众水手故作镇静的挤眉弄眼,依兰达走到了勒戈夫的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女海盗推开门,如眼所见的环境简洁的如同勒戈夫其人一样。 舱室之内竟然除了最基本的床、桌子、凳子和书架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哦还要加上墙上挂着的那张海图。 “伯纳德小姐?” 勒戈夫原本坐在桌前看书,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依兰达,颇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有什么事?” “我是来对你今天的保护表示感谢的,”女海盗换了一身长裙,微微提了提裙角,表示了谢意。 勒戈夫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笑意,“没关系。” “是这样的。”过了最初的寒暄之后,依兰达对勒戈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块伯爵夫人的眼泪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 “所以你怀疑那对父女是冲着你来的?”勒戈夫平静地问道。 “……虽然不太能确定,但是我直觉如此,”依兰达边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直觉这种东西真心做不得准。 “他们肯定会来奥斯丁号上寻求帮助,我希望您在接见他们的时候能容许我在场。” “如果是那条项链,你打算怎么样?” “我的父亲是因为这条项链而死,这些人一定和背后的主使者有关联!” 勒戈夫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可是很快消失无踪。 “如你所愿,伯纳德小姐。”   ☆、第78章 接纳 依兰达的估计并没有错。 船队进入比尔萨斯的消息不仅仅只是在港口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谈资,在这个异常敏感的时间段,这艘船队带来的变数实在是太大,甚至足以对整个局势造成影响。 几乎是当天,负责看守船只的水手就发现了船队周围来了不少打探情况的陌生人,这让原本只是打算来寻寻开心的水手们登时提高了警惕。 就算平常看起来再不靠谱,可是依旧无法掩盖这其实是一只身经百战船队的实质,当天晚上,值班的安排表就被重新调整,除了个别当真需要补充食水或者有特殊要求的船员会组成小队下船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船上留守。 没有人抱怨。 之前就曾经说过,所谓的圣骑士团归根到底其实就是一群贵族子弟捞战功的地方,其宽松之处甚至不影响他们结婚,但是这势必让他们无法直接顺理成章的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与这份付出相对应的则是,家族也会为其提供相应的资源。 所以这也就代表了……勒戈夫和依兰达在比尔萨斯酒馆里遇到的事,并不是当真没有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伦萨。 第二天一大早,奥斯丁号上就迎来了两位访客。 或许不只,因为他们有所谓的护卫者,可是他们统统都被水手们给拦在了船下,教廷的船只天生就有着高人一等的意味,即便是在并非奥斯公国的海域上也不例外。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那些人一直在不甘心的骂骂咧咧,可也不敢当真冲上船去。 开玩笑……没看到那些明晃晃的火炮吗! 贵族老爷们打死平民可是不用偿命的! 勒戈夫亲自接待了这对所谓“慕名而来”的父女,埃迪安作为智囊自然是陪伴在侧,可是当他看见依兰达也同在会见之列的时候,神色就有了那么一点点微微的变化。 团长到底是在想什么?怎么会真的让艾尔神官的人跟在身边……这实在是不像是他平常的风格。 但是埃迪安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拆勒戈夫的台,他只是慢慢的……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依兰达,直到后者察觉到之后回看过来,这才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依兰达:……怎么办好想糊他一熊脸! 那对父女依旧是昨天看到的模样,不过倒是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那个父亲看起来带了些市侩的气息,至于那个少女……依旧是那副“你们全世界都在欺负我”的娇滴滴模样。 不好意思……依兰达对着这种姑娘天生就没啥好感,谁让塔兰朵思对她表现出敌意的十有□□都是这种调调? 她选择性的忽略掉了艾尔那些热情似火的追求者……比如西涅斯公爵。 “尊敬的船长。”那位父亲摘下头顶的帽子,朝着勒戈夫深深弯下了腰,“冒昧前来打扰,请您谅解。” 勒戈夫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埃迪安命人搬上来了两把椅子,附带两杯热茶。 “你有什么事?” “尊敬的船长,我的名字叫卡斯博,是一个商人。”说到这里,卡斯博露出了一个苦笑,“如您所见,现在我和我的女儿艾米丽流浪在这里,想寻求光明的教廷的帮助。” “我们的商船在海上遭遇了风暴,有好心人路过救了我们父女俩,我们现在想要回纳瓦拉,听说您的船也前往同一个目的地,特地来请求您的庇佑。” “当然,我们不是那样只知道索取的无耻之徒,如果您能够顺便带我们去纳瓦拉的话,我们愿意将这个作为我们支付的船资。” 不但没给钱还让人家整只船队义务运送,中途还让人家船长自掏腰包买了不少土特产……在一边旁听的“无耻之徒”依兰达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膝盖整个被插成了一只刺猬。 卡斯博拉了拉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女儿,少女惊慌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捂住胸口,她动作有些大,衣领又似乎开得略低,只显得那两团柔嫩嫩的丰乳颤抖了一下,越发的引人注目了。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艾米丽愣了好一会,满脸通红的低下头,然后才慌慌张张地从脖子上取下来那条项链,在取下来的时候坠子还有意无意陷入了柔嫩的□□当中。 宝石的鲜红与少女的雪白,带了种说不出的□□意味。 ……看起来像是真的意外一样,倒是挺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女海盗在心里默默为少女流畅自然的演技点了个赞。 艾米丽怯生生地取下项链,打算亲手递给勒戈夫,依兰达在一旁眯着眼睛心中暗笑,打算看勒戈夫怎么应对。 啧啧可还带着人家姑娘家家的体温呢,这么明显的诱惑再不接岂不是不像个男人? “埃迪安。”勒戈夫忽然开口。 同在一旁看热闹的伦萨登时苦了脸,只能在身前艾米丽泫然欲泣的目光和身后团长冰冷似铁的视线中接过那条项链。 真坑爹……幸亏他心理素质好! 看到勒戈夫让人接了项链,卡斯博明显放松了一些,“这段时间我们父女一直在这里想寻找人把我们送过去,可是……” “这条项链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勒戈夫淡淡开口。 卡斯博没说完的话登时堵在了喉咙里,“您……您说什么?” “你说这条是伯爵夫人的眼泪,”一旁的埃迪安适时接过了话题,“可是据我所知,伯爵夫人的眼泪早已沉入了海底。” “你说这条是伯爵夫人的眼泪……我假设这条项链只有独此一条,可没听说过有什么有所谓的姐妹宝石?” 依兰达颇有些古怪地看了埃迪安一眼,他怎么会知道伯爵夫人的眼泪的事情?难不成勒戈夫连这件事都告诉了他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总是相信勒戈夫不是那种多嘴多舌之人,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反而让她格外的震惊。 大概是……期许太大? 卡斯博愣了好半天,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他怯懦着动着嘴唇,“可……可是这条真的是啊。” “伯纳德小姐,麻烦你来检查一遍。”勒戈夫的声音响起,“我相信在这里,没有人比你对那条项链更熟悉了。” 果然……依兰达在心中叹了口气,慢慢上前将那条项链给接了过来。 说到熟悉,这里恐怕真的没人比她对那条见鬼的受诅咒项链更熟悉了,她可是为了那条东西赔上了整条船! 她原本只是在随意翻看着,可越看脸色越不对……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条该死的项链明明早就掉进了水里!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依兰达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她根本没想到这条她之前以为的只是看起来像的玩意……竟然当真就是真品! 就连她那时候不小心在项链的宝石托柄上刻下的那道印痕都还在! 难道……难道真的有人幸存?! 看到依兰达的表情不对,勒戈夫的脸色也越发严肃了起来,“卡斯博,回答问题。” “这……这是从一条鲨鱼的肚子里剖出来的,”卡斯博只觉得嘴唇发干,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竟然撞了这么大的运气这件事。 “我们……我们抓了一条鲨鱼,打开它肚子的时候,这个东西就掉出来了。” “所以,这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埃迪安的笑容瞧着有些古怪,就连依兰达看着都本能的觉得不太对。 卡斯博的瞳孔骤然收缩,“不……不不不!这就是我的!是我从鲨鱼肚子里剖出来的!” “请您相信我!我愿意拿它作为船资,我愿意将它献给您!只要您带我和艾米丽去纳瓦拉!请相信我的诚意!” 依兰达掂了掂手中的项链,同样古怪地笑了笑,“其实……你只是不敢再带着它了吧,自从拿到这条项链之后就诸事不顺,甚至连船都沉了。” “这都是因为……这是一条被诅咒的项链啊。” 卡斯博浑身颤抖起来,“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它……它没有被诅咒,我是真的想将它献给您。” “我这种小商人……就算拿了它也没有办法出手,”中年的商人低下头,满脸沮丧,“我认得出它是什么,我也知道它不会属于我……可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就像这位小姐说的一样……自从得到它之后,我什么都没有了。”   ☆、第79章 坑爹 没有出乎依兰达的意料,勒戈夫果然最后同意了那对父女上船。 大抵是因为他觉得收下了人家的项链,所以必须要做出相对应的回报……虽然埃迪安暗示他大可以黑吃黑压根不认账,可那也就不是艾尔愿意托付护送依兰达的勒戈夫了。 骑士精神这种你知我知的东西,虽然听起来愚蠢不堪,但却依旧代表着人所向往的美好。 有的时候人往往需要的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希望,成就最后的救命稻草,这就是所谓的救赎。 人虽然是收上来了,可是像伯爵夫人的眼泪这种政治意味远大于金钱价值的东西……既然收了就得保管好,价格虽然在勒戈夫等人看来也就那样,但是这不代表之前这消息的传播不会招惹来什么事端。 他们看不上,可不代表旁人看不上。 要知道,所谓的黄金航线周围伴生着的从来都是密集的海盗群体,之前卡斯博父女又几乎是光明正大的把消息给放了出去。 也是他们运气好,在比尔萨斯待的时间短,海盗们说不定都还没来得及得到消息,就算得到消息也不一定来得及返航赶回,但是人是肯定被盯上了的。 倒不是打不过,而是为了减少麻烦和不必要的伤亡,船队还是当天就迅速补充完了食水,连夜离开了比尔萨斯。 每一条贵族骑士的性命都很值钱。 卡斯博父女被安排埃迪安房间的旁边,勒戈夫自然是不愿意花费这个心力去跟这两个人打交道的。 反正最多就当船上带了两个吃白饭的,到了地方放下去就是,只是要留心不要让他们在关键部位走动就是了。 哪怕埃迪安一万个不愿意,可是这是团长亲自安排下来的任务,这位倒霉的伦萨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那个艾米丽之前的举动他可是都看着的,一点都不想招惹上这样的女人! 虽然任务是接受了,可是并不代表埃迪安不会为自己争取基本的权益。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唯独埃迪安留了下来。 勒戈夫取出海图铺在桌上,头都没抬,“什么事?” “尊敬的团长大人,您真打算把那对父女留在船上?”埃迪安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一副嗤之以鼻状,“千万别告诉我是因为收了那条项链,这幌子骗骗伯纳德那种小姑娘还行,您可不是那么死板的人。” “当然要留下。”勒戈夫道,“我已经收下了项链。” “那个根本就不该收……”埃迪安终于皱起了眉,“伯爵夫人的眼泪本来就是一条很敏感的项链,就算你带回去打算给人?路易莎皇后还是爱德华三世的情妇?” “最开始是谁的就还给谁,至于后面的事情与我无关。”勒戈夫总算舍得多说几个字,根本没注意到心腹手下已经气了个倒仰。 当然,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既然进了第八骑士团,自然需要和他保持立场上的一致,这是伦萨的意思,也同样是勒戈夫的意思。 如果不是没有天大的胆子,埃迪安恐怕真的要上去揪着勒戈夫的领子问个清楚! 现在谁都知道塔兰朵思就是个火药桶,之前他们明明连路过都不停留,补充食水都要连夜进行……后来可好,非但帮艾尔阿尔贝托送人去了纳瓦拉,现在连伯纳德带来的麻烦都一并接受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伦萨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查不到伯爵夫人的眼泪到底是为什么丢失的?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马修主教同样在寻找这颗宝石? 可以说论勒戈夫将宝石给了谁,最后的结果都是会得罪另一方。 但是,这本来就压根和他们第八骑士团一点关系都没有,何苦牵扯到艾尔阿尔贝托那一摊子事当中去? 在伦萨的评测中,阿尔贝托已经今非昔比,根本不值得进行这么大的投入。 埃迪安在一旁烦躁的转着圈,就像是一只闻到了风雨欲来气息的焦躁猫鼬,勒戈夫被他转了好几圈,终于抬了头。 “你想的太多了。” 这一下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团长,您真的认为我们卷入这件事有必要?”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需要被我们送去纳瓦拉,至少让他们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比让他们随便在外面活动更好。” 勒戈夫淡淡看了他一眼,“还是你觉得,第八骑士团见死不救的名声流落在外会更妥当?” “我是带人出来锻炼的,这样的风评肯定会被有心人恶意扩散,现在的第八骑士团暂时还不能有任何不利的传闻。” 埃迪安尚未出口的话突然一窒。 勒戈夫说的一点都没错,圣骑士团外面看来各种光鲜亮丽,其实里面也一样争权夺利,各种逢高踩低,种种政治投机……如果勒戈夫真的已经足够强势到可以左右圣骑士团的那一位,又怎么会出现硬被塞进来的这么多人? 他们的确应该更加谨慎一点才是。 “的确是我过于企图逃避麻烦了。”埃迪安很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埃迪安,我知道一个合格的伦萨都知道如何趋利避害,但是我们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根本无法做到独善其身。” “如果一再逃避,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被众多虎视眈眈的势力制造机会吞食,比如现在。” 埃迪安的眼睛忽然一亮,“您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这么想在我的船队中安插钉子,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这些钉子究竟有什么能耐。” “刚好我也想好好清理一下船队。” 勒戈夫所说的清理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字面意思,想到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情况,埃迪安却兴奋得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起来。 伦萨,天生为权势而生。 当天晚上失眠的人不止兴奋过度的埃迪安猫鼬伦萨,向来睡眠极好的依兰达也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条项链掉进茫茫大海被捞出来的几率有多小,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是……它偏偏又出现了。 如果不是项链上面有她自己不小心留下了印痕,依兰达真的会以为那条项链就是掉下去的那条。 这怎么可能? 一条鲨鱼侥幸的吞掉了掉下海的项链,再更加侥幸的游到海上,还堪称奇迹的被人抓上来剖开了肚子…… 这怎么听都更像是一个传奇,而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流程。 依兰达不太相信巧合或者是奇迹这种东西,她现在努力回想的则是……在当时的梦魇号上,还有谁知道她在项链上留下了印记的。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她现在怀疑的是,梦魇号上肯定还有活下来的人……只是那个人,恐怕一开始就跟那个杰夫一样,是带着目的上的她的船。 她必须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为她那些无辜死去的水手报仇! 依兰达心中有事,这一晚上也就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幸亏她的肌肤颜色还不太明显。 可是总看着显得挺憔悴。 这落在水手们的眼中则是赚足了同情分。 “可怜的依兰达,上来了一个漂亮姑娘都担心成这样了。” “船长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塔兰朵思的漂亮姑娘多的是。” “就是……谁去安慰安慰她?” …… 这厢水手们嘀嘀咕咕了好半天,那厢终于有人被推了出来,依兰达本来还趴在栏杆上吹风,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 “我们都相信你!” 依兰达:“?????” 另外一群水手围上来,“就是!团长不是那样的人!” “不要有压力!我们都支持你!” “那个女人一定不会赢过你的!你要有信心!” 依兰达:“……你们都快滚!” 好事者登时做鸟兽散。 依兰达简直是哭笑不得,可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水手们如此忧心忡忡。 无他……那位艾米丽小姐实在是有些可疑。 说来也奇怪,都说衣服已经没的差不多了吧,这位艾米丽小姐竟然还有衣服换。难不成所谓的身无分文到头来身上剩了几个子到头来全给女儿买衣服了? 那位艾米丽小姐自然还是延续之前的娇柔小白花打扮,怯生生的站在他们所住的舱门口,简直让人担心吹一口气大了都会把人吓跑。 比起依兰达的黑眼圈浓重,小白花则是清爽娇嗲,还没跟人说上话呢,头先低下去了,依兰达还真挺担心她的脖子会不会弯多了就这么“卡擦”一声断掉。 可惜,烦什么来什么。 “伯……伯纳德小姐。”女海盗眼睁睁看着那朵娇弱的小白花走到了她面前,紧张地握紧了拳,然后才坚定地抬头对她道,“我……我不会和您抢的,请您不要针对我。” 表情帝啊! 依兰达简直要目瞪口呆,“我哪有针对你?” “之前您对我上船似乎非常不满……”艾米丽眨了眨眼,珍珠般的泪珠跟着就掉了下来,“我……我真的不会跟您抢的,请您相信我。” “像我这种小商人家的女儿,处处都比不上您……” 我去……依兰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转眼却看见不远处已经围了好几个探头探脑的好事者,登时天崩地裂。 她简直可以迅速脑补出接下来的场景。 新欢旧爱共聚一堂!狭路相逢,多情的团长哟,您的情将终归何处!   ☆、第80章 差错 女海盗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脑补抖了抖,紧接着就朝着小白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艾米丽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白花泫然欲泣,“我……我知道您不喜欢我。” 依兰达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是什么让您有这样的感觉,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您产生了这样的误会……真是让人遗憾。”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当真会跟她刨根问底,小白花明显的楞了一下,紧接着就咬紧了下唇,颤声道,“您……您这是在质问我?” “是我做了什么让您不快的事吗?我诚心诚意向您道歉,请您千万不要讨厌我……” 依兰达:“……” 看,这就是为什么她最讨厌这种女人的原因,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她们总是企图把你拉到她们的“你无情你无理取闹”,“我善良我最有理”领域,然后用自己神奇的逻辑打败你。 暗搓搓偷窥的水手们简直要狼嚎起来。 撕……撕起来了! 要不要去通知船长?不不不,还是先围观一下,实在不行再说吧! ……所以说,从古到今之所以八卦一直长盛不衰必然都是有其繁荣昌盛的群众根基的。 知道和这种小白花说道理完全说不通,依兰达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就算我讨厌你,能让你从这条船上下去么?” 艾米丽瞪大了双眼,浑身颤抖,双手捂住嘴,“您……您……” “你现在杵在这觉得全世界都要对你宽容忍让,我也觉得我现在懒得听你在这啰嗦,作为一个合格的淑女,难道不知道在无人引荐的情况下擅自同人搭话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 “所以……您还是在责怪我,可是……可是我都诚心道歉了。”艾米丽满脸不可置信,眼中已经全是泪光。 估计这会任何人过来看了都会认为是依兰达在仗势欺人。 “你诚心道歉我为什么一定要接受?”依兰达懒得和她多费口舌,“而且我干嘛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接受你的道歉,逼人认罪也不是这样。” “所以艾米丽小姐,就算我责怪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噢……”依兰达刚打算扬长而去,忽然想起来什么,特地“善良”地再次转过身来,“容我提醒一句,勒戈夫团长似乎是警告过贵父女不要随便在船上走动,最好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 “艾米丽小姐,你已经走的太远了。” 说完,她也懒得再搭理那个无事生非的女人,径直朝着船头那个她惯常钓鱼的地方走去。 她还要兴师问罪呢! 到了船头,埃迪安果然躺在自己的躺椅上,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盖了顶帽子在脸上,晒太阳晒得无比惬意。 依兰达跳上船头,随手将埃迪安脸上的帽子摘下来套在指头上转了两圈,居高临下地瞥着躺着的男人,皱了皱眉鼻子,“伦萨先生,你倒是睡的够舒坦。” “怎么了?”埃迪安闭着眼伸手想夺回自己的帽子,没想到一伸手抓了个空,只得不情不愿睁开眼,“这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 “你的小白花越狱了,”依兰达用下颔朝着艾米丽刚才出没的方向戳了戳,“刚才还来对我哭诉我无情无义无理取闹,让我千万千万不要‘针对’她,人家可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家家,可需要呵护了呢。” 埃迪安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听起来人家好想挺诚心的想跟你和好嘛,干嘛那么冷淡。” “你行你上啊,”依兰达翻了个白眼,“我倒是奇怪了,我什么时候表现出了对她的不客气,简直莫名其妙。” “安啦,贵族女人多半这样,一个个都有受害妄想症,”埃迪安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跟她们计较你就输了。” “我才懒得和她计较,”依兰达换了一副笑眯眯的小狐狸面孔,“我瞧着她刚才好像朝着舵手那边去了,我记得那小子似乎意志可是个不太坚定的……” “该死的……”勒戈夫不情不愿坐起身来,低声咒骂了一句,“我这就过去。” 当天,企图出门散散心的艾米丽小姐被礼貌的请回了房间。 理由是……企图打探军事机密。 舱房内。 艾米丽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之前的温柔怯弱完全不见了踪影,在她的对面坐着卡斯博,此时他已经全然摆脱了那副爱女的商人模样,神色带了些不耐烦。 “艾米丽,你太冒进了。” “不然怎么样?”艾米丽冷笑一声,“像你一样傻傻的坐在这里,被像关狗一样关着就能得到消息了?” “但是你现在还不是一样被关了回来,”卡斯博完全不吃她这一套,跟这个女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已经很清楚她是怎么样的性子,根本不会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愚蠢。”艾米丽冷冷道,“你以为那个伯纳德对我们有什么好印象?她早就怀疑我们了。” “按照我说,最开始就不应该拿出那条项链!她从一开始就已经防备我了!” “不拿出项链,你以为我们能上这条船?”卡斯博嘲道,“你在外面久了,根本不了解勒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伯爵夫人的眼泪这条早就应该沉了海的项链……” “我还轮不到你教训我!”艾米丽怒气冲冲道,她今天扮柔弱被依兰达堵了回来,本来就已经是一肚子火。 更让人生气的是,明明那些水手就在不远处看着,竟然没一个人上来帮她说话! 见鬼的骑士精神!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卡斯博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现在他在船上可不占优,说不定到头来还是得依靠这个女人。 “没关系,现在我们才刚来,”艾米丽忽然俏皮状眨了眨眼,也不管卡斯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依兰达越是强势,对我们就越有好处。” “她还真以为有艾尔阿尔贝托的眷顾就能在奥斯丁号上横着走了?我倒要看看,如果没有勒戈夫的护卫,她还能张狂多久。” “可是……勒戈夫都亲自陪她去了市场,之前在酒馆的时候也百般保护。” “也就只有伯纳德那种出身的女人才会把这么点东西放在眼里了,”艾米丽找了把椅子做下,打量着自己修得尖尖的指甲,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才继续道,“雄狮阁下说了,勒戈夫是不会为伯纳德出头的。” “阁下真这么说?”听闻是那一位的意思,卡斯博也难得的露出了诧异之色。 “你还打算怀疑我?”艾米丽不知道哪又不高兴了,起身重重地把椅子一推,险些砸到卡斯博脚上。 这边艾米丽和卡斯博不欢而散,那边依兰达却在船头等到了一个预想之外的人。 詹姆。 这一位向来可是和她摆明了的气场不和,简直见面就要干一架,这次竟然会亲自来找她,简直无异于午夜怪谈。 “依兰达,你有空吗?” 依兰达看了看周围显而易见的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微微挑了挑眉,“有空,你有什么事?” 詹姆迟疑了一会,脸色有些难看,“我想问你,那条伯爵夫人的眼泪究竟是真是假。” 之前他和依兰达一直不太对盘,也正是因为如此,让高傲的詹姆低下头来询问依兰达事情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艰难。 “你怎么会问这个?”依兰达心中微微一紧,可是面上却还是那副满脸惊诧的模样,“我可就只是小商人家的女儿出身,假设詹姆阁下真的清楚您所询问对象的身份?” “真的要我说出来么,伯纳德?”见依兰达如此不配合,詹姆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在安倍里伯纳德究竟有多有名,我想这应该不需要我再来复述了吧。” 酒鬼巴特,如果不是死得太早的话……也是安倍里海盗中的翘楚人物 出乎他意料的是,依兰达竟然半点也不慌乱,她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詹姆,“尊敬的詹姆阁下,您又是怎么确定安倍里的那个伯纳德一定是我呢?” “要知道,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相同姓氏的人就更多,即便勒戈夫团长是在安倍里救的我,难道这就能成为您随意揣度我的依据?”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确定艾尔一定为她扫了所有尾,换而言之,詹姆现在口中所言的……压根就不存在。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怕? “我们都知道那是你,”被依兰达这么一再否认,詹姆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你……” “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要乱说出来了,”詹姆如此咄咄逼人,依兰达也只是回以冷笑,“这样会给人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困扰。” “你觉得呢,詹姆大人?” “那条项链有问题!”看着依兰达准备走了,詹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依兰达根本没有回头。 “项链有问题先需要关注的恐怕应该是勒戈夫团长,在这里跟我说可没用。” 女海盗转过身,冲詹姆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是善意的微笑,“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那条项链到底背后的人是谁。” 不管这项链到底辨别出来是真是假,这都是她的事,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进行解释。   ☆、第81章 审时 这船上没有什么是秘密。 依兰达其实也是有意甩脸色给詹姆看,同时也表示了她的态度,即便她认识伯爵夫人的眼泪,可辨认与否这也必须建立在她愿意的基础上。 哪怕是勒戈夫会见卡斯博父女的时候她在场,但是也没人一定逼着她当场表态,这就是勒戈夫和詹姆的高下区别之所在。 艾尔辛辛苦苦给她制造的新身份,不是这样被一群不知所谓的贵族自以为是能随便剥皮的! 依兰达和艾米丽不欢而散,其中依兰达似乎还怒斥了小白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船队。最初水手们在兴奋八卦之余,反倒没什么人站在艾米丽那边去。 无他,依兰达之前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水手们的认同,但是后来的艾米丽除了一张柔弱的脸比较赏心悦目之外,别的还真没什么。 能在这艘船上出现的,哪个家里不是贵族?谁打小没见过以打论的这种类别的漂亮姑娘?艾米丽这一招如果在一般的水手当中说不定能得到奇效,但是在这样一群披着水手皮的真贵族骑士眼中那就不那么够看了。 只要回到奥斯公国,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艾米丽这种姑娘奥斯公国一抓一大把,在船上这种男多女少的困难环境里照顾一下倒是没问题,但是真要有什么冲突,肯定还是依兰达。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起哄是一回事,可是团长明显表现出来的偏颇难道还不值得他们去好好思索一下内里的道理? 但是……这是在建立在勒戈夫一直对依兰达多有维护的基础上,彼时还没人知道,团长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 因为他从未露出过任何端倪。 除了詹姆这种骄傲惯了的,即便之前对依兰达态度普普的水手在看到勒戈夫的态度转变之后都跟着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事实上,依兰达和艾米丽的冲突,今天就已经传到了勒戈夫的耳朵里。 附带一个詹姆。 船长室。 勒戈夫看完了海图,计划了一下船队接下来的路线和停靠港口,到了比尔萨斯路程其实就已经走过了一大半了,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把卡斯博父女带上船。 这当中固然有伯爵夫人的眼泪的关系,但更多的是勒戈夫习惯将一切事情的发展控制在自己手里的习惯。 这对父女肯定有问题,与其让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用些鬼蜮伎俩,倒还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来进行看管。 只是没想到竟然那个艾米丽一上船就会来找依兰达,未免有些过于急切…… 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请进。” 詹姆在勒戈夫面前还是不敢放肆的,可是脸上明显不快的表情还是让团长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依兰达又给你气受了?” 詹姆还没说完的一口气简直倒憋回了肚子里,“您都知道了?” “只要你不去挑衅她,依兰达一般是不会来找你的,”勒戈夫难得看了怒气冲冲的属下一眼。 “我去问她伯爵夫人的眼泪的事了,”詹姆发现似乎在勒戈夫那挣不到多少同情分,果断转移了话题。 这不是很明显么……他又不是笨蛋! “你去问那个……”勒戈夫顿了片刻,摇了摇头道,“难怪她没给你好脸色,今天那对新上来的父女去找她了。” “那个艾米丽?”詹姆幸灾乐祸的笑了,“现在大家都在传,两个美人儿为了船长你吵架了,不知道身为话题中心的您有什么看法?” “大家?”勒戈夫淡淡反问,“谁是大家?” “还是你们觉得最近的训练量太过轻松,所以你们都开始有闲心做这个了?” 詹姆:“……” 他一定会被所有人打死的! “那条项链本身就有问题,”勒戈夫道,“据我所知,项链已经掉进了海里,但是根据辨认,那条项链跟真的很难分辨。” “谁辨认的?依兰达?”詹姆狐疑道。 “这个你不用管,那对父女能拿出那条项链,肯定和最开始要求运送实物的人脱不开干系。” “所以您怀疑是阿尔蒂尔?” 勒戈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詹姆没来由觉得一阵浑身发寒,本来想出口的疑问也吞了回去。 他们这段时间似乎都在试探勒戈夫的底线,但是眼下看起来……似乎有些触到了逆鳞。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怀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还是勒戈夫的态度,詹姆之前去问虽然打着的是帮勒戈夫问的名义,但实际上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伯爵夫人的眼泪看起来只是一条小小的项链,但里面牵扯到的可不仅仅只是下面的一些小人物,关键在于上面的某些人似乎都还在准备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 路易莎皇后虎视眈眈,蕾拉小姐也不肯放手,爱德华三世态度摇摆……而他们背后的势力又在各显神通。 项链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德华三世的态度以及他最终的倾向。 谁才是继承人? 众所周知,列支敦国对于教廷并不如同奥斯公国那般敬若神明,这固然和列支敦国足够富有,爱德华三世手下兵强马壮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可是同样也和他本人铁血的态度不可分割。 虽然列支敦国每年暗中都给教廷上缴了数目不菲的所谓赞助,但是比起来,这种每年的政治献金当然比不上一个被尽数握在手中的富裕国家更让人满意。 掌权者们最爱的就是予取予求。 也正是因为如此,列支敦国能换一个亲近教廷的国王当然比选择一位打算继续延续爱德华三世治国方针的继承者更好。 而这当中又存在教廷本身内部的争权夺利,谁要帮着夺下了列支敦国的王位,谁就拥有了足够的政治资本,如果是原本的主教甚至可以越级提升为仅次于教宗的十二枢机主教之一,进一步甚至有希望问鼎教皇宝座! 这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神职人员都完全不可能放弃的! 加西亚主教如此,马修主教如此……就连现在尚且在科金博地区赚取名声的艾尔神官也同样如此。 艾尔和温森都是高级神官,离主教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任何一个主教更进一步,都是他们的机会。 想要捞取这一桶政治献金的人可为数不少。 “其实我不太建议让伯爵夫人的眼泪上船,”詹姆还不死心,有些迟疑地开了口,“虽然我们有万能的主庇佑,但是这条项链实在是太过邪门,接触过它的船都沉了。” “不管信不信这个……只要一块宝石上沾染上了这个,那就不会是什么吉利的东西。” “詹姆,”勒戈夫冷淡地打断了他,“你有私心。” “自从那对父女上船之后你的状态就非常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挺伶牙俐齿的詹姆登时张口结舌,“没……没什么事。” “你从一开始针对依兰达,我可以认为你是因为船队想要去纳瓦拉心生不满,在比试之后你输给了她,我还以为你能够遵守骑士的荣耀,至少做到愿赌服输。” “现在看起来……倒是我高看你了。” 勒戈夫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失望。 “不是这样的!”詹姆忙不迭解释,“我只是觉得您这段时间因为依兰达的缘故失去了本心!和您之前的所作所为根本都是两回事!” “您已经为依兰达一再破戒,她是艾尔神官送上来的人,虽然我相信您不会因为她迷失,但是我不这么想,不代表整只船队不这么想!” “您为她做的退让太多了!包括那些您之前从不会去做的东西!” 詹姆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只觉得一阵松快,可很快他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担心说错了话。 “愚蠢。”勒戈夫叹了口气。 “让你们比试是让你们看见和她的差距,不要真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世上的强者很多,你们现在都被过多的骄傲给养得过于跋扈,有了她的出现至少能让你们明白一些自己的问题所在。” “不要太过于依仗外力,”勒戈夫道,“你可能以为依兰达用塔斯小炮是取巧,但是你忘了之前她刻意展现过的箭术,任何强大都不会是一蹴而就,必定是许多种基础的集合。” “光从基础上来说,即便你都未必能比得过她。” “那么……比尔萨斯呢?”詹姆有些犹豫,“您为什么要陪依兰达下船?” 詹姆的疑问并不代表他一个人,而是他身后的诸多对勒戈夫最近举动存疑的贵族骑士。 勒戈夫的地位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团长,他们并不希望自己选定的跟随者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必须要谨慎作答。 “比尔萨斯是为了将卡斯博父女放在眼皮底下。” 勒戈夫技巧性地避开了去集市的事情,直接含糊带过到了这一步。 詹姆眼睛微微一亮,“所以……您是早就知道卡斯博父女在比尔萨斯?” 只要不是因为低级的女色原因,一切都可以商量。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再插手,更不要去询问依兰达。”勒戈夫淡淡道,“不要打乱了我的安排。” “是!”詹姆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冲了出去。 嗷团长还是原来的团长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他没看到身后勒戈夫那些微的迟疑……   ☆、第82章 转变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平安无事,上次在依兰达那里吃了瘪之后,艾米丽没有继续企图挑衅依兰达,反而是终日里都是一副看到依兰达就企图上去和她解释又不敢的泪汪汪模样,一副曾受到该恶霸欺凌不得不强忍惊慌的形象。完美地维持住了自己那副娇怯小白兔的外壳。 ……真是,累不累啊。 不过艾米丽的这种种小白兔表现还真招来了一部分水手的好感,毕竟天天海上实在是满眼所见的全是糙汉子,好不容易有个漂亮妞儿吧还彪悍得不得了,比男人还厉害。 这些几乎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族顺位继承人们本来就已经上头有个够不苟言笑的上司了,再来个能把他们的脸统统都踩在地上的女人……心中压力可想而知。 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这些贵族们看惯了娇弱小白花,可是在船上这种大环境当中非但没有像预计中那样表示反感,反而还逐渐对艾米丽照顾了起来。 他们急需温柔需呵护的妹子来温暖他们受到深深伤害的内心…… 艾米丽也的确是唱作俱佳,无论哪一方面拿出来都堪为能引起男人保护欲的楷模,在这样一个几乎全是雄性生物以及比雄性生物更厉害的雌性生物的环境包围下,简直是卓尔不群,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小白花。 在这样的环境下,依兰达再对艾米丽表现出不待见的话,引来的就不只是之前那种全员围观支持她的情形了。 很显然,艾米丽对他们的船长印象颇佳,但是这并不妨碍某些人对这位娇弱的小美人献殷勤,毕竟团长一直没有表示不是么? 在漫长无聊的海上旅途中,这样一个基本可以不用负责任的商人女儿,就算到手了团长估计也不会太在意……吧? 随着在船上时间的延长,艾米丽的活动范围也越发的宽广 在男人们的思维中,大抵对于一个对自己痴心一片的温柔小美人都是会格外宽容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勒戈夫一直没有对艾米丽和卡斯博超出活动范围的举动有什么表示。 在团长的这种默许之下,卡斯博父女之前遭遇的种种限制到了后来已经形同虚设,除了最重要的存放枪炮的火器库和船长室他们进不去之外,奥斯丁号已经对他们敞开了大门。 这同样也被认为是依兰达在船上的地位开始下降的前兆…… 凭借依兰达对艾米丽这类型女人的了解,她们从来都是不炫耀就会死的类型,之前在勒戈夫尚且才陪她去了市场的情况下都尚且敢来向她挑衅,在现在这种勒戈夫态度不明,甚至隐隐有些放任的情况下,艾米丽不会趁机做些什么才奇怪了。 她当然不会像最开始那样企图直接从依兰达身上制造舆论,小白花在船上这么久,总还是有几个对她不错的人。 她要做的,不过就是在看到依兰达之后眼眶微微发红,然后再等待那些支持者的安慰……这样就足够水到渠成了。 不要太过于相信男人在这方面的智商。 因为依兰达很快就发现,虽然小白花使用的招数愚蠢又老套,可是看起来似乎还真有一些人相信并且深信了。 而这个相信的范围还在越发的扩散开去……毕竟一个彪悍的女人和一个柔弱的少女,雄性本能天生就存在偏颇。 说来也好笑,这种违背了进化本能的举动也就仅仅只在人类当中出现。 随着艾米丽逐渐在奥斯丁号上越发受人欢迎,之前原本就对依兰达存在一定意见的水手们一定程度的出现了倒戈。 当然不会出现所谓的所有人都喜欢艾米丽这种情况,但是更多的人会借此来判断勒戈夫的想法,并依此做出下一步的举动。 恶之所以为恶,就是因为其存在从众和投机心理。 依兰达只当做不知道,每天安心在船头继续钓她的鱼。之前埃迪安还一直跟她一块,后来也慢慢不见了踪影。 这种似乎更加坐实了依兰达已经逐渐失宠于勒戈夫这件事的事实。 之前在海上,有酒鬼巴特的名声在前,依兰达一直都是被叔叔伯伯们所宠爱的,不然也不会互相凑着钱在巴特死后把她拉扯大,更不会一把年纪了还愿意陪着依兰达出海继续当海盗。 后来虽然遇到海难,可是救她的人是艾尔,那之后就是一直跟在艾尔神官身边,艾尔一直对她多有回护,即便托尼总是一副嫌弃她的模样,可真要遇到什么情况同样也是第一时间冲出来,至于温森……即便是看在在艾尔的面子上也从不曾对她有过为难。 可以说,依兰达之前的人生基本可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而现在到了奥斯丁号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开始面对人情险恶。 不同出身的人考虑问题的角度本来就不一样,依兰达一开始上船的时候就给众人留下了不那么好的印象,因为她要去的目的地是纳瓦拉。 后来虽然凭借着所谓的比试赢得了一些尊敬,但这点尊敬实在是过于微薄,在这些出身不错的骑士们看来,哪怕她依兰达再有能耐又有什么用?哪比得上身后的家世来的更重要? 所以依兰达一开始的出发点其实就已经和贵族们的注重点产生了背离,之前她所以为的实在是过于天真和单纯。 而现实,已经很好的给她上了一课。 依兰达一边钓着鱼,一边心不在焉的进行着反思,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之前似乎是她想的过于单纯,以为还是跟以前当海盗的时候一样,谁拳头大谁就能当船长,可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赢得了水手们的友谊……感谢艾米丽的出现,让她明白了那不过是水手们看在勒戈夫面子上才这样对她而已。 所以说,这才是成人世界的残酷之处。 当你总以为按照自己的旧习惯就能完成的事,末了结果发现不过是他人的笑柄而已。 比如现在女海盗就在很认真的思索,她就算当时赢了所有的比赛又能怎么样?难道她能操纵一台最简单的塔斯小炮,哪怕她技术再厉害,难道能有十台蛇形加农炮连射来得更威猛?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之下,这些小技巧根本不值一提……同理,在根本不对等的权势面前,指望通过这个赢得水手们的尊敬简直是再天真不过。 她可能可以赢得一部分,但是在这个社会成功的主旋律依旧是权势的前提下,如果她想要实现自己的目标,需要去做的远比自己之前所想的更多。 还是太天真了……依兰达暗暗叹了口气。 之前跟在艾尔神官身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可是从现在看来,那些根本都不够用。 她还是对自己太过于自视甚高了,以为艾尔那样在加西亚主教和宫廷之间的游刃有余十分简单,可末了临到自己身上才会明白掌握这种分寸无异于刀锋上的舞蹈。 暮晓之晨光指的并不仅仅是艾尔的美貌,同时也指的他的能耐,不然这世上那么多相貌英俊的男人,为何偏偏只有一个艾尔阿尔贝托在吟游诗人的诗篇中被堂而皇之的称之为暮晓之晨光? 在这艘船上也是如此,其实并不排除有人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说不定还在仗着她的存在来试探勒戈夫的想法。 依兰达很确定,即便是第八骑士团实际上也并非看上去那么铁板一块,说不定内里还有别的什么势力派来的探子。不然为什么卡斯博父女出现的时机会那么的凑巧,甚至像在比尔萨斯特意为此等待一样? 勒戈夫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打算借此机会来查探查探究竟都有些哪方势力的钉子,因为这手段看起来实在不太像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似乎在奥斯丁号上很轻易就被人所取信了。 贵族们向来都没有什么节操,指望他们能从一而终更是难上加难,让他们凭什么相信勒戈夫不是和他们一样,而这不过是一场所谓成功男人的逢场作戏? 依兰达正在走着神,一个她压根不愿意听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响了起来。 “伯纳德小姐。” 是艾米丽……女海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坐起身子,“卡斯博小姐。” 船头比甲板大概高出个一米多一点,艾米丽要维持淑女形象是绝对不可能爬上去的,相比之下女海盗大刺刺的穿着皮制的长裤和长靴,上身利落的束胸短装,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跟身着淡绿色长裙的小白花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要比起来大概是霸王花和满天星的区别,嗯。 “您……可以下来说话么?” 依兰达本来个子就高挑,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往下看,带来的压迫力让艾米丽非常的不快。 “就这么说吧。”依兰达懒洋洋道,“还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83章 试探 艾米丽咬了咬下唇,“倔强”地企图往上爬,结果长裙实在是碍事,她抬着的腿还没碰到边呢,高高的鞋跟在略有些湿滑的甲板上一个侧溜,“娇贵”的小白花就“哎哟”一声摔了下来。 那几个陪着的讨好者赶紧忙不迭上去扶她,结果刚离开地面,艾米丽又惊叫一声坐倒在地上。 “我的脚扭了……” 这样一来,刚才害得艾米丽摔一跤以至于扭到脚的依兰达简直成了罪不可恕之人,那几个小白花的追随者的视线都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依兰达:……这关她什么事? 不过好歹他们也还算是出身不错,没做出那种愚蠢又仗势欺人的举动,更没说去为艾米丽讨回什么公道。 毕竟大家都看在眼里,是艾米丽自己要往上爬,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对依兰达的不识时务表示不快,毕竟在他们看来,依兰达下来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撑着不肯下来还要害得艾米丽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特意往上去爬想跟她面对面说话以至于摔了脚? 简直矫情! 他们完全不管艾米丽这个要求本身就相当无理取闹,因为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话说回来了,依兰达凭什么一定要迁就着艾米丽说话? 就因为她娇弱?开什么玩笑! 依兰达懒得搭理这群人,现在被围成了一个粽子也让她没什么心思钓鱼了,随手收起鱼竿,拎起放在一旁的水桶,居高临下朝着下面那一众还犹自在愤愤不平的人淡淡开了口。 “劳驾,让一让。”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如此不友好,那几个讨好艾米丽的水手统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自然不能那么轻易地就让她离开。 “艾米丽还找你有事,先别急着走。” 这是当中一个比较胖的当先站了出来,依兰达打量了他一眼,认出来是个一般的水手……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段时间她也留意了一下。 这位艾米丽小白花小姐似乎也并没有钓上什么高端的货色。看样子虽然勒戈夫一直没表态,但是他身边那些亲信还是在保持观望态度,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去当那根出头椽子。毕竟勒戈夫的态度就能说明很多东西……包括他们一直蠢蠢欲动的列支敦国局势。 想要从这里面分一杯羹的可不仅仅只是西涅斯公爵等人,多得是教廷那些满口流涎的恶狼。 连教廷供奉的至高无上的神都说过除我之外,不可有别的神,可想而知想要将信仰统一会需要灭杀多少旁的信仰,而灭除信仰从来伴随的都是鲜血、献祭以及……无尽的财富。 这些饿狼们又如何会放过? 反正肯定会有蠢货上去当试刀石,他们只要旁观就是了。 “你打算让艾米丽再爬上来摔一跤跟我说话不成?”依兰达冷笑一声,看到那个死胖子尴尬得满脸通红,往后极为不甘心地退开了几步。 女海盗轻轻松松跳下来,从死胖子身边刚准备走的时候被他拦住了,“伯纳德小姐,艾米丽要和你说话。” “她自己没长嘴?”依兰达嗤笑道,“还是这位先生,你已经忘记了身为骑士的基本礼仪,打算对一位小姐无礼了?” 那胖水手被噎得直翻白眼,“身为一位淑女怎么能如此咄咄逼人,阿尔贝托大人就是如此教导你的教养的吗!” 依兰达翻了个老大的白眼给他,“我有亲生父母,什么时候劳驾到艾尔神官来亲自进行教导了?如此妄图揣测,甚至还对高级神官大放厥词,这就是你身为骑士的礼仪之所在?” “伯纳德小姐,”另一位瘦一点的一脸假笑地走过来,“我们的确是陪伴艾米丽小姐来找您说话的,您实在不必如此防备。” 那瘦水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话里颇有了些别的意味, “毕竟她对您根本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但是他们都认为她会对艾米丽做些什么,这就是可笑的悖论之所在。 “依兰达,”“坚强”的小白花一瘸一拐走过来,简直将惹人怜惜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是真心想和你谈谈的。” 依兰达看着她,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和你谈。” “你打算怎么样?”女海盗环视了一下四周,“打算带这么多人来堵着我让我来跟你谈?” “你……”艾米丽的眼圈又红了,“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 “可是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共同话题,”依兰达笑眯眯冲她摆了摆手,“你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朋友’,还请麻烦以后最好不要来烦我。” “或许你的友情很珍贵,但是还是麻烦你给别的更愿意得到它的人吧,比如你身边这几位。” 看着艾米丽准备掉眼泪,依兰达边哼着愉快的小调边撞开了几个企图拦路的水手,光明正大的走了。 “简直是太欺负人了!”艾米丽终于哭了出来,“她……她为什么甚至都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我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难道我就这么让她讨厌么?” 男人们自然又是多方安慰不提,这实在是怎么看依兰达都不太想和艾米丽打交道的样子,即便艾米丽脸蛋的确挺值得怜惜……但是这么上杆子倒贴的行为在贵族们看来可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但是女人之间的事情嘛,男人们有所偏颇不也是理所当然? 依兰达一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脸终于垮了下来。 这段时间这种感觉已经越来越严重了,鱼竿和水桶已经在路过储物间时随手扔了进去,依兰达关上门,靠在门背上缓缓地坐了下来,把脸深深地埋在了膝盖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事情变成了这样。 即便外表看起来她对此根本不在乎,甚至还能对艾米丽大开嘲讽模式,可是心里依旧不是不难过的。 之前明明都好好的,她甚至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定的尊重,可是为什么这一切依然是建立在勒戈夫看重的条件下? 女海盗所不能理解的其实并不是勒戈夫没有对她继续表示关照,因为在她看来,勒戈夫并没有任何义务一定要在除了把她平安带到纳瓦拉这个地方之外还要进行别的照顾。 她所郁闷的一直都在于,她以为自己能通过努力做到一些事情,可是这似乎从一开始就出师不利……这让她不得不深深地开始怀疑起自己一开始的宏图壮志是否真的能实现。 会不会像她的梦魇号一样,带着满满的梦想启航,最后却因为那样的原因而黯然收场? 依兰达自暴自弃般瘫在了地毯上,来回在柔软的长毛里滚了几滚,虽然勒戈夫现在没有像之前那样维护她,但是至少基本的环境还是保持的很好,并不曾因为这种事情而亏待她。 勒戈夫现在的举动其实很奇怪,既不像之前那样表示重视,可也不曾全然不管,这样让下属们固然无法猜到心意之余,同样也让依兰达很难自处。 到了现在她才终于承认,论到心机谋略,她离艾尔和勒戈夫这一层面的对手还差得天远地远。 科金博。 毕竟科金博地区实在是疫病丛生,西涅斯公爵即便在这里停留时间也不会太长,更何况他笃定就算艾尔现在在这里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在告知了艾尔他的打算之后此人就施施然离开了,就算知道他是黑色雄狮又怎么样,难道艾尔阿尔贝托就凭着他那积弱的家族还能把手伸到列支敦国来? 就他得到的消息……恐怕阿尔贝托们在奥斯公国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了才是。 等到西涅斯公爵离开后的第三天,另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温森神官。 冷面的美人神官风尘仆仆地从塔兰朵思昼夜赶路,可是依旧还是有些迟了,西涅斯公爵已经扬长而去。 温森神官抬手摸了摸脸,被触手的尘土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可是他没时间进去清洗,在打听到艾尔的去向之后,心中的不快又上升了几分。 都什么时候了,艾尔竟然还在外面施舍食物! 向来爱洁的温森神官迟疑了好一会,竟然连澡都没洗,按照听说的艾尔所在的地方就找了过去。 艾尔当看到温森的时候还很诧异,自己这位好友向来都是形容整洁,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 不过这也只是相对的,在科金博这种贫困地区,两个美人儿站在一起简直有些像在发光的感觉。 “这里先交给别人,你跟我先回去。”温森的神色难掩疲惫,可他向来在外面注意形象惯了,是半天不肯露出颓势的。 哪怕他赶了那么久的路已经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也一样。 艾尔有些惊讶,可很快就从见到好友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将发放食物之事转交给旁人,自己和温森一起朝着住处回去。   ☆、第84章 遐想 两人在马车内并没有就此事展开谈论,沉默甚至一直延续到二人回了住处,艾尔屏退了所有的人之后,亲自为温森泡上了一杯牛奶并端上一盘小甜饼,可这似乎对抹平友人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什么帮助。 “出了什么事?” “西涅斯公爵派人去追勒戈夫的船队了。”温森显然是饿得狠了,等到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这才拿起杯子来一口喝了个一干二净,幸亏艾尔注意了温度,不然说不定千里迢迢辛苦赶来的温森还得因为这个平白无故多受了伤。 也是坑爹。 “消息确实?”艾尔神官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几天前来过,我还以为他是担心我在科金博地区的发现。” “他只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温森冷淡道,如果忽略掉他唇上的隐约牛奶痕的话。 “但是他也担心这里的事情被我摸透,”艾尔若有似无地瞥了那痕迹一眼,轻咳一声,“温森,你可以边吃边说。” 如果换了别人,向来爱形象的温森神官肯定不会如此,在艾尔的怂恿之下,冷面神官迟疑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抵不过香甜芬芳的诱惑,伸手拿起了一块,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别人听。 “就吃一块。” 艾尔笑而不语地看着那一块过后又是一块…… 等到那一盘小甜饼去了三分之二以上之后,温森才骤然惊觉,淡定地放下手,礼仪周到地擦了擦嘴巴,轻咳一声,好像刚才自己什么都没做。 “依兰达乘坐的船走了不久之后,西涅斯公爵就已经派快船跟了上去,如果算起时间来应该还在你前往科金博之前。” 艾尔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们选的船比勒戈夫的船队要快,”温森补充道,“勒戈夫的船队还肩负有巡航之责,所以不可能全速前进,尽管出发慢了一点,但是应该能在差不多的时间赶到。”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交界点应该是在……” “比尔萨斯。”艾尔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判断,温森的神色微微一动。 艾尔对此事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如果不知情的话……他对那个依兰达的注意力似乎投入的有点过多了。 “塔兰朵思最近有什么新动向?”艾尔仿佛没察觉好友的神色,“爱德华三世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温森犹豫地点了点头,“爱德华三世似乎突然生了病,不过还在正常会见臣子,看起来应该不算太严重。” “说不定只是现在不严重罢了……”艾尔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在塔兰朵思更加喧嚣尘上的是另一种传言,”温森道,“伯爵夫人的眼泪已经被找到了,当时所谓掉下海只是谣言。” “这不可能,”艾尔断然对此进行了否决,“依兰达曾经告诉过我,项链已经掉下了海,根本不可能再出现。” 温森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倒是对依兰达很信任。” “她没必要骗我,”艾尔温和地笑了笑,“何况她逃命时刚好在安倍里被我碰到,根本身上没有任何项链的影子。” 温森:“……这么让人充满遐想的话,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银发神官笑容越发温和,“无可奉告。” 温森神官:“……” “既然你说项链根本就已经丢失,那么现在出现的那条必然就是有人捣鬼了,”温森没有继续进行追问,反正也不过是随口打趣罢了,压根没指望从艾尔那里得到什么回应。 “因为爱德华三世提出,谁要是能找到伯爵夫人的眼泪,谁就是列支敦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听到这句话,即便艾尔也终于不能像往日那般沉稳了,“爱德华三世竟然如此把继承人顺位当儿戏?” “谁又知道呢?”温森冷笑一声,“现在的塔兰朵思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园,什么样的可笑反应都能看见,现在有拿出项链的,也有悄悄前往安倍里的,更有企图去寻找依兰达的……” “就我说,你当时的手脚可真不那么干净,竟然留下了那么大一个祸患。” 温森说的没错,如果艾尔当真抹除掉了所有痕迹,又怎么会闹出现在这么大的风风雨雨。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那么一条小小的项链,谁又会知道会成为后来这些事件的导火线? 可不管究竟是哪一种原因,对于艾尔都绝对称不上友好。 可是紧接着,温森话题一转,“但是艾尔,我不相信这是你的手笔……以你的行事习惯,不可能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 “我只想问一句,你对于这件事究竟推动了多少?”冷美人神官露出了自进入科金博之后的头一分冰冷之外的情绪,“我一直知道你行事向来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可没想到竟然连这件事都脱不开你的手笔。” “恐怕西涅斯公爵此次前来,也是因为打听到了伯爵夫人的眼泪的关系……勒戈夫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 艾尔垂下眼,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果然瞒不过你。” “路易莎皇后曾经找过我,希望我能以教廷的名义对她提供支持,很巧合的是,西涅斯公爵也为相同的事情找过我。” “你也知道,阿尔蒂尔和第三方势力本身就是利益冲突体,甚至连加西亚主教也企图在这次的哗变中捞一杯羹。” “既然他们都希望推我出来当挡箭牌,那还是让他们自己先行狗咬狗一番,也好方便让我们决定支持谁。” 向来温文尔雅的神官说起这些事来依旧是声音温和,让人无论如何也和邪恶的内容扯不上半点干系。 温森神官看了他好一会,这才叹了口气,“真该让那些吟游诗人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来为依兰达鸣不平,”艾尔难得的叹了口气,“这次如果说我有什么地方没有顾忌到,那就应该是她了。” “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的如此迅速,幸亏之前安排护送她的人是勒戈夫,不然现在还当真有点头疼。” “你错了。”温森叹息般摇了摇头,“就算勒戈夫为人再刚正,可他终究还是教廷中的人。” “他或许会保护依兰达的安全,但是说不定也会用她来当诱饵,进一步判断出他的船队中有什么不忠诚于他的人……或者更进一步,反利用依兰达来达到他所希望诱导那些紧随在后的觊觎者看到的东西。” 艾尔微微皱了皱眉,“勒戈夫不是号称第一圣骑士?” “……艾尔,”温森伸手搭在了神官肩上,“阿尔贝托已经不是从前的阿尔贝托了。” 所以,即便是你提供的保护也成了有限制的保护。 尽管那或许并非你所愿。 艾尔神官的脸色终于白了白,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那现在塔兰朵思的情况呢?” “不少人在等你回去。”温森道,“毕竟你是救了依兰达的人,后来还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一定会有人认为你是收了项链所以才为她提供庇护。” “不然在那些唯利是图的贵族眼中,你凭什么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女做这么多?” “因为她值得。”艾尔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再遇见一次,我依然会救她。” 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不是看她在海上挣扎了许久之后,艾尔在心中默默道。 “行了,不说这个了。”温森没察觉艾尔一瞬间的神色变化, “西涅斯公爵不会专门来这里白跑一趟,除了这个,你在科金博难不成还有了什么连他都不得不警惕的发现?” “我一直以为科金博地区的贫困和受排挤是因为异教徒的存在……”艾尔微闭了闭眼,“可没想到,这个地方之所以被诅咒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温森骤然变色, 众所周知,科金博地区之所以一直不被教廷所接纳就是因为本地总是会出现异教徒,对主极其不尊重甚至亵渎,这是贵族们所无法容忍的。 可无论如何屠杀依旧无法止住这种恶劣的风气,甚至还让更多的本地居民成为异教徒,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为了被诅咒之地。 可是如果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异教徒”,只有一群被蒙蔽的民众呢? “科金博地区靠近海边,有一条小河道可以从海港运进东西来。”艾尔缓缓开口,“这里疫病爆发最严重的地区也就是那里。” “我怀疑这次的疫病就是因为有人私自从河道进行私运,从而从外地带来了致命的病毒,进而将这件事给传了开去。” “你是怎么打听到的?”这甚至事关教廷多年的政策,让温森不得不慎重。 “我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派发圣餐。”艾尔说的轻松而随意,好像根本不认为这件事有多么的危险和劳累。 “那些民众对我先是恐惧,后来在药物和圣水的诱惑下开始请我去治病……他们请求的地点绝大多数集中在那里,而且都是接触过那条河水的人。” “这件事不能这么草率。”温森咬了咬牙,“我们趁夜恐怕要去一趟。”   ☆、第85章 传染 既然要去打探,自然不可能是白天。 艾尔打发温森先去洗个澡睡一觉,他本人则先去对晚上要去的地方进行一些前期的准备。温森神官的神经紧绷了一路,在告知艾尔需要的消息之后才松懈下来,他一路赶的匆忙,这一松懈登时感觉到了排山倒海的困意,听到艾尔安排托尼去给他准备房间更加睡意汹涌而来。 ……到了最后简直整个人是飘着回了房间。 艾尔这次出来带的人不多,托尼也就忙成了陀螺,需要负责里里外外一应事务,安顿温森自然也就成了他的职责。 托尼对于这些繁杂的工作倒是不觉得累,反而对自己可以帮上艾尔大人的忙简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打叠精神之下简直不能更负责! 艾尔在书房整理晚上可能需要用到的资料,顺便再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再去打听点消息……看着手中薄薄的资料,神官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还能在科金博地区多待一段时间,为了不打草惊蛇,收集资料的事情只能无比小心,更多的时候其实是从那些前来乞食的灾民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某件事真实存在,即便是做的再隐秘,都不可能瞒过当地居民的眼睛。 更何况……这次的疫病似乎真是因为第三方势力而起。 艾尔并不是没有去过纳瓦拉,那里海里随处可见的腐烂浮尸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可怕的疫病一旦被传播扩散开来,后果将极为严重。 “大人。”托尼安顿完温森神官之后就下来找自家大人,不料见到艾尔竟然在发呆,不免有些诧异。 艾尔这才回过神来,“温森已经睡下了?” 托尼点了点头,“已经睡着了。” “上次那个我特意让你留下来治病的女孩怎么样?”艾尔沉思了片刻,“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大人!”托尼吓了一跳,“他们是真的染上了病,不然我还是让他们过来吧!您不要去那里,太不安全了!” “没关系的,”艾尔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他们是病号,随便移动对身体不太好。” “既然要问问题的话,当然是要自己到场才有诚意,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一出,本来想劝阻的托尼也住了口……其实可怜的骑士很纠结,他又要承认众生平等,又出于私心不想让艾尔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简直都要把头发给挠秃了! 之前艾尔一直在外给难民提供饮食,其中自然也收容了不少重病的病患,他们被统统集中起来,放在了难民营当中。 这其实只是一处相对而言较大的房子,之前的屋主早就逃难去了,剩下房子则被难民们征用,后来又成了所谓的难民营。 但是……在艾尔到来之前,这里就是一片纯粹的等死之地。 艾尔给他们提供药品,甚至还找了几个稍微懂一些药理的平民来帮忙照顾,但是这里并不是谁都能进,至少要是重病患。 可即便是这样……在恶劣的环境之下,这里依旧也在每天不停的死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少那么一个两个人现在也并不那么明显了。而那些被单独带出来的人,进的就是所谓的‘收容所’。 从名字就可以得知,这里的环境比难民营实在是好了十倍,但凡进来的人都能得到相对而言妥善的照料。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对那片黑暗区域有所了解之人。 之前被带进来的难民们还无比惴惴不安,可后来当他们发现这里的人的确是在安心给他们治病之后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反正就算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了,难道还有什么会比死更可怕? 艾尔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进来,可是但凡是见到他的人都诚心诚意地朝他跪了下来,虔诚地亲吻他走过的地面。 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暮晓之晨光的出现无异于神祗之子降临人世。 无论是他做出的赠送食物还是发放药品,都给了这些绝望的人以希望,更别提之前艾尔神官还特意说出他后续还准备运食物和药品来科金博,可能需要通过水路运送进来的消息。 无论是希望救亲人还是自救,进了这里的人都会尽可能的为他提供方便。 神官径直走向了之前那个脸上生疮的少女,经过治疗之后,少女脸上的疮已经开始有了愈合的态势,虽然肯定会留疤,但是至少能保住性命,而且看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太多。 她看到艾尔神官登时开心地跑了过来,尽管眼中满是渴慕,但是还是很小心地让自己离艾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不能让神官也染上病,护理的人说过,他们的病可是会传染的。 “阿尔贝托大人!”少女惨白的脸上因为兴奋都泛起了微微的红,“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艾尔打量了一下她,温和地微笑了起来。 少女的脸一下就红透了,“这……这都要感谢您……” “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部告诉您!” “谢谢你。”神官笑了笑,“我想知道,东面的老城区晚上是不是会有船靠岸卸货?” “您可千万别去!”少女瞪大了眼睛,眼中是满满的关切,“那里晚上的确会有船只靠岸,但是他们都很凶,而且周围有人巡逻,如果被抓到会被打死的!” “有人巡逻?”艾尔虽然知道必定如此,可是面上还是一副吃惊的样子,“那里不是正常的码头?怎么会看守得这么严密?” “那里早就不是码头了,”少女摇了摇头,眼里有了愤恨之意,“如果不是他们霸占了码头,我们也不会这几年什么东西都得不到,只能花高价从他们那里买。” 神官叹了口气,“那就糟糕了,我还打算走水运运送药物进来,这可怎么办。” “那里早就被人霸占了,我家就是被他们强逼着卸货才染上的病……”少女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有人霸占码头?难道城主不管?”艾尔道。 “城主早就被他们收买啦,”少女擦了把眼泪,叹了口气道,“我家住在河边所以能看见……东城区早就被他们的人霸占了,根本不允许我们进去,城主也不管。” “你们家怎么没搬出去?”托尼在这时插了句,“你不是说之前都搬出去了?” “他们总需要人卸货,”少女愤恨道,“我家是老船工了,反正也在老城区出不去,这次疫病爆发,我父母都生病了……他们也不给药,反而要把我家的房子从外面钉死。” “我父母病的太重都淹死了,”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我的脸……我的脸本来是在逃跑的时候划了一小道伤口,结果泡过河水就变成了这样。” 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次的瘟疫就是因为那些船带来的,他们什么都运……有人看见他们晚上把死人尸体上捆上石头往河里扔!” 艾尔了然。如果真是像少女所说的这样,第三方势力竟然如此处理人畜的尸体的话,也就难怪科金博地区会出现这样爆发的瘟疫了。 这里可不是纳瓦拉还有不断流动的洋流带走这些可怕的疫病,疫病在这条内陆河流中只会不断的发酵、蔓延……进而吞噬一切。 “我需要把药和食品运进来,”艾尔叹了口气,“所以,能麻烦你画一张地图给我么?” “当、当然可以!”少女忙不迭点头,“您是个大好人!” 托尼把纸和笔递过去,少女接过来之后立刻认真的画了起来,她握住笔的手很生疏,线条也有些发抖,可是能看出来她在很努力的画。 过了好一会,少女尽可能地将自己所知道的最详细的方式画了出来,再跟两人比划了一下布防以及巡逻的方式。 “请您务必小心,”少女忧心忡忡道,“那里生病的人都被锁在房间里,再从外面钉死门窗一把火烧了,您这段时间这么给我们东西吃和给我们药,他们应该会很不喜欢您。” “可是能救你们,我的心愿也就满足了。”艾尔轻声道。 少女死死揪住衣角,忽然开口,“阿尔贝托大人,我……我的名字叫萝拉,您会记住我么?” 艾尔微微一愣,随即微笑了起来,“我会记住你的,萝拉。” 地图拿到的比想象的更简单,受宠若惊的少女提供了自己所能提供的所有细节,这绝对比托尼前来要一张地图来的更加详细的多。 托尼在此时更加坚定了对自家大人的信任和爱戴,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回去的路上艾尔一直都若有所思,托尼也不敢打扰他。 等二人回到住处内,只是稍稍休息了一下的温森已经起了身,正在客厅等着他们。见到艾尔进门,温森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了。 “刚刚从塔兰朵思传来的消息,爱德华三世病重,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艾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在昨天。”   ☆、第86章 惊魂 既然是决定去看个究竟,加上又要保持隐蔽,真正去的人也不过就是艾尔、温森以及托尼。虽然在骑士看来两位神官实在都没什么去的必要……但是奈何这两个人都坚持,托尼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猪队友拖后腿什么的……才没有这么想呢! 科金博地区现在瘟疫遍地……这也就代表着根本不能乘坐马车,连人都要饿死了,谁还会留下马? 艾尔三人换上黑色的夜行衣,再把脸上蒙上面罩……其实这里头最让人发愁的还要数艾尔那头银发,亮闪闪的简直不能更醒目。 后来还是托尼想了个办法,大逆不道地给艾尔缠了个头巾,硬生生把好端端的大陆男神给缠成了船夫搬运工。 托尼连手都在抖,艾尔自己倒是还挺新鲜,摸来摸去不说,还特意照了照镜子……温森默默别开头,不忍直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艾尔他们所在的地方属于西城区,因为跟河相对而言比较远,所以得瘟疫的人也比较少,但是随着施舍圣餐举动的传开,越来越多的人也往这边转移了儿过来。 这在方便消息流通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新的问题……东城区的人越少,眼熟的人也就越多,这也就更不方便陌生的面孔混入东城区。 既然不能乘坐马车,三人也就只好天一黑就朝着东城区的方向前进,沿途说不遇到人不太可能,可是看到的全是一些形如槁木的等死之人,甚至当中还有不少人任凭身上的伤口腐烂流脓,一群苍蝇嗡嗡地趴在伤口上饥渴地进食,还有细小的蝇蛆在伤口中活动,他们根本不挣扎,就这么躺在地上活活等死。 越是靠近东城区,看到的人也就越麻木,躺在地上的尸体也就越多……温森初来乍到,闻到空气中的恶臭简直毛骨悚然。 “艾尔,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尔加快了脚步,黑夜中看不清他唇角那轻微的嘲讽,“因为这里是罪恶之地。” 温森也只是震惊了那么一会,很快就适应了过来,跟着艾尔加快了脚步,甚至还皱着眉头从几具腐烂的尸体上面跨了过去。 这里本来就是所谓的堕落之地,哪怕眼前的场景再让人震惊,但这同样也是教廷造下的恶果。与其在这里伪善,不如早早找出原因,至少还能让现存的活人多留下几个。 “这些尸体都要烧掉。”托尼皱着眉看了看四周,腐烂发黑的尸体边趴着眼睛绿莹莹的老鼠,还有野狗撕咬着尸体,牙齿与骨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这些吃了尸体的动物如果再被人吃掉,疫病会传播的更远。”托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即便烧掉尸体落实了他们是异教徒,但是……但是至少活人比死人更重要。” 艾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以来,托尼也开始成长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个只会呆呆跟着艾尔犯傻的小骑士了。 “艾尔,”温森忽然开了口,眉头简直皱成了一团“你……就不怕染上疫病?” “这里的疫病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来源于纳瓦拉,”艾尔微微地笑了,“连依兰达都不害怕愿意为我去那里跑一趟,我在这里面对减弱了的疫病又为什么要害怕?” “她比我想象的更勇敢。”温森看了看地上已经发黑并且散发着恶臭的尸浆,终于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真是……太恶心了 科金博地区不大,可三人摸到东城区也用了小半个晚上,托尼在最前面负责打前哨,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朝着身后的艾尔和温森摆了摆手,两人会意,同时躲进了小巷的阴影里。 艾尔那边还好,温森那边一踩进去就觉得脚下一片恶心的粘腻和湿滑,他脚下一滑,脚下传来可怕的断裂声,紧接着就是从脚腕到脚底全部陷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腻当中……一股恶臭登时爆发出来,温森哪还不明白自己究竟踩到了什么! 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温森脸色发白,用力闭了闭眼睛,等着外面巡逻的一组人过去之后才头晕眼花的企图从里面钻出来,可很快他就发现了更可怕的问题。 他的脚卡在了尸体的肋骨中,根本拔不出来,随着他的动作,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腐烂的内脏从脚上画过……如果不是温森意志坚定,恐怕真的会当场就忍不住尖叫起来。 后来还是在托尼的帮助下,两人费了好一阵子工夫才拔出脚,可怜的温森一出来登时忍不住呕吐起来。 腐烂的尸臭是极难除去的,谁能想到连小巷里都有一具腐烂的尸体……按理来说东城区如果跟萝拉所说的一样,患病的人都被钉死在房屋内的话……那么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科金博地区疫病横行可以说是西涅斯等人刻意为之的结果,但是如果真把科金博弄成一座死城那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 等等……艾尔的瞳孔骤然紧缩。 如果西涅斯本来就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将这里彻底变为疫病之地,从而好方便他们彻底掌握科金博呢? 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还好么?”托尼同情地拍着温森的背,后者简直吐了个昏天黑地,骑士很肯定如果自己一旦松手他一定会软倒下去。 “温森恐怕不能进去了,”艾尔冷静道,“他身上的尸臭太显眼,不然还是在外面等着比较好。” 温森还在逞强,“我要进去……呕……” 艾尔:“……你确定?” “确定!”温森咬牙切齿道。 “那要是万一被发现了你就躺下装尸体吧,”艾尔平静道。 温森:“……” 其实这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艾尔不可能让温森落单,只好随意在一户人家找了块破布把他的鞋子给包上,这才勉勉强强不那么显眼。 巡逻队巡逻的规律已经被萝拉告诉了艾尔,三人拿着她给的地图,悄然靠近了河边。 随着越靠近河水,那股子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恶臭也就越发的明显,等到了河边的时候,连艾尔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河上随处可见漂浮的腐烂尸体,一具具尸体死不瞑目,浑身被泡得肿胀……西涅斯公爵难道真打算把这里变成一处死地? “趴下。”艾尔夜间视力极佳,一眼就看见远处缓缓有船靠了过来,三人本来就缩在河边的灌木中,闻声齐刷刷将身体埋了下去。 那是一艘小三桅船,船上的水手用木桨拨开水上的尸体,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划着船,对这扑鼻的恶臭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竟然看起来完全对此地可怕的场景不担心……难不成他们有了对付疫病的药不成? “等到这次完了,又可以去好好快活快活了!我跟你说缪莎酒馆的那个大屁股女人特别带劲……” “你就吹吧,谁不知道这城里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那些贱民再死又怎么样,哪还能影响到我们?” …… 河实在是太窄,艾尔等人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也就模模糊糊有了猜测。 他们真的是在扩散瘟疫,打算任凭外面的人死光,从而制造出属于他们的真空王国…… 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趴在这的一会功夫就看见了好几艘三桅船往里面开,还有空船出来的。 进去的船只吃水都相当深,可想而知舱里装了多少货物,而那些从里面出来的船则有空有满……整体而言,整条航线异常的繁忙。 艾尔神官不得不考虑自己是不是之前低估了第三方势力的能耐。 “艾尔……”温森压低了声音在神官耳边道,“这些东西肯定很多都是要运往塔兰朵思的,难道瘟疫不会在塔兰朵思传播?” 这也是艾尔担心的问题,从眼下水手们的情形看来,第三方势力似乎是找到了克制瘟疫的办法,但是这些进过科金博的货物肯定或多或少都会带上疫病的种子……之前在纳瓦拉是因为足够遥远,那些染病的东西早就已经被在海洋中处理掉了。 可科金博离塔兰朵思太近了……谁知道西涅斯公爵会不会以此作为凭借,进而以此作为自己晋身的依据,从而以这种恶毒的方式控制局势? 这是下下策,可是也并不是不可行。 毕竟活得好端端的,没人不怕死。 “先看看能不能混进去,”艾尔轻声道,“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我们未必能混的进去,不行的话就干脆直接跟踪外面那些船的来源和去向,从而判断货源。” 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三人从河堤上退了下去,朝着码头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被一堵高墙拦住了去路,更令人生疑的是,高墙非但将整个东城区围了起来,甚至上面还有岗哨。 难度看起来似乎比想象的更高。   ☆、第87章 巡逻 两名神官虽然比不上托尼身手敏捷,但也绝对不是拖后腿的角色,加上东城区里有不少破旧的民房,借着民房的视线遮挡,也算给三人的行动提供了掩护。 托尼在最前面负责探路,几人顺着高墙一路朝着延伸的方向摸了过去,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整个东城区已经被围成了一座彻底的堡垒……而且这座堡垒的大小还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他们不能再朝前走了,巡逻的卫队已经越来越多,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人?”一队巡逻的卫兵忽然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过去看看!“ 温森突然一缩头,将艾尔往下一拉,托尼就势朝着旁边一滚,等到火把的光照过来的时候,那一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可能是野狗吧。”卫兵嘟嘟囔囔地摇摇头,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了。 趴着的三条野狗:“……” 三人从河边一直摸到了绕城建造的堡垒边界,很显然,曾经的城主府已经同样被圈在了堡垒当中,而用于军事的堡垒则彻底被他们所征用,将整个东城区围了个水泄不通。 绕了高高的城墙一圈,已经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可视范围降到了一个最低的成都,可是依旧能看到严密的巡逻队和来往的船只……没想到竟然这个堡垒的区域面积如此之大,三人的心都有些沉了下来。 第三方势力竟然已经发展成了如此的庞然大物,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比科金博原本的地图要大……”艾尔压低声音道。 这段时间他把科金博地区周边的地图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其中种种沟沟壑壑心中早已一清二楚,他很确定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图并不在科金博的版图之内。 那么……这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人? 是不是如他所预想的一般,这一切都是从纳瓦拉引渡来的阴谋……那么对依兰达呢?她会不会遭到了更加难以预测的危险? 向来自诩智计过人的神官终于有了些对莫测未来的担忧。 与此同时,正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依兰达忽然重重打了个喷嚏,甚至将她从睡眠中活活打醒了过来。 女海盗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毛爬起来,痴呆状在床上楞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户从床上下来,光着脚伸手用力把开着的窗户关上,睡眼朦胧地抱怨道,“忘记关窗户了……难怪冷死了。” 三人才爬起身来,城墙上忽然亮起了火光,托尼一惊,回身就把两个大人高贵的脑袋给按进了草堆里。 艾尔、温森:“……” 两人猝不及防地被按了一脑袋的草,尤其是生性爱洁的温森,简直忍不住当场就要炸毛! 幸亏艾尔眼疾手快安抚住他,这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这一处的城墙下刚好有一个小门,此时那门“吱呀”一声,忽然被人从内打开了,紧接着就是一辆上面堆满了东西的牛车从里面晃晃悠悠的出来,一股难闻的焦臭气息散发开来。 那是烧焦了的人体散发出来的恶臭…… 三人不约而同将头往草丛中埋得更深了一点,幸亏现在是最黑暗的时刻,那驾驶马车的人也不欲被人发现,等到出了城之后就只举着一根火把,摇摇晃晃地驾着马车朝着城外走去。 三人对视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的动作也并不那么显眼,那马车上的人似乎也是做惯了运尸体的事的,哼着小调就这么驾着马出了城。 大概是笃定科金博本地的居民绝对不敢来触他的霉头,那人也没警觉,到了城外一个地方施施然停了车,将马拴在树上之后便动手开始将尸体一具具往旁边的大坑里扔。 “你们也别怪我啊,可不是我要烧死你们的。”那人便往下扔尸体边念叨,“谁让你们得了病呢?” “要怪别怪我,不是来了个艾尔神官发药吗,没拿到药你们怪他去。” “总之都不要来找我,我也只是奉命办事……你们死了也好,这鬼地方天天死那么多人,说不定今天是我来扔你们,明天还不知道是谁来扔我呢。” …… 艾尔对托尼使了个眼色,后者顺着草丛悄悄地摸了过去,在那人将尸体往坑里一扔再一起身毫无防备的那一瞬间,一把锁死那人的咽喉,将他的手死死反扣在了身后。 那人登时吓的惨叫起来,却被托尼手下用力,冷冷威胁道,“闭嘴!” “再叫一句我就要了你的命!” 因为在夜间跟了一晚上,艾尔三人的身上都满是露水,手也十分冰冷,乍一碰上简直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那人吓得简直要尿裤子了,“你……是人是鬼?” “少废话!”托尼道,“你是谁,谁安排你来运尸体的?这些死的究竟都是什么人?” 这三个问题一出,托尼反而发现自己手下僵硬的人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是人啊?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竟像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的模样。 接下来只要知道是人,那人登时痛痛快快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他只是城里的一个小角色,平常也就负责处理处理尸体,因为一家人经常整户整户被活活烧死,但是尸体又必须有人去收殓,一般人都不愿意干这个活,他之所以愿意做也就是因为在收殓的时候经常能从废墟中捡到那么一点小财,所以日子也还算滋润。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平生最害怕的也无非就是自己摸了死人财被怨灵报复,所以只要知道是人顿时就放心了不少。 “你说,城里经常会整户整户的烧死人?”艾尔微微皱眉。 “对啊,不过一般都是外城的平民,内城的大人们倒是从没听说过他们有生病,据说是有治疗瘟疫的特效药吧。” “外城?” “啊对的,你看到的那堵城墙其实只是外城墙,里面那些大人们居住的地方还有内城墙,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在外城活动,最近疫病爆发的还算少一点了,之前一天都要拖出来好几大车,可累死我了。” “你不怕生病?”托尼有些狐疑,他看这个人可不像是个不怕死的。 “当然怕啊,不过好像烧死了之后就不传染了,”那人道,“而且现在城里染病的也少了。” 他的话里透露了两个消息,第一,第三方势力的人果然有办法对抗瘟疫。第二,城里的瘟疫也在逐渐得到控制……这反而更符合了艾尔的猜测。 倒是没想到无意中抓住的一个人居然是个话唠,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防备,向来谨慎的艾尔心中忽然浮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要不要去城里看一看? 艾尔示意温森到一边来,托尼负责看守那个运尸体的男人。 “温森,我想进去看看。” 温森神官现在还觉得踩到腐尸的脚整个都不舒服,听到艾尔这么说登时皱起了眉,“你疯了?” “你觉得你进去和托尼进去有什么不同?”心情不佳的冷美人神官开了嘲讽模式,一连串的毒液毫不留情地朝着好友喷射开去,“无论是身手还是隐藏能力,托尼都比你好太多了。” “你觉得你进去除了是一个累赘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艾尔思索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温森说的是对的,他想知道的其实已经意外从这里面得知,如果想要进去看看实在不必本人亲自去做。 托尼能做的绝对比他更好。 与其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还是在根本看不到高层的情况下……没错,温森一点都不认为连外城混进去都有困难的人能进去内城。 倒还不如直接按照艾尔先前所说的,运送药物和食品,光明正大的使用河道来的更为妥当。 至于现在,他当然还是赶紧准备回一趟塔兰朵思,准备应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更好。 先一步行动的西涅斯公爵在这种情况下可是不会留后手的,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想要渔翁得利,那么阿尔蒂尔是不是也是可以借助的力量? 或者,一直对依兰达表现出善意的蕾拉?艾尔可不是单蠢的依兰达,会真认为蕾拉对依兰达的偏爱是纯粹的因为友谊。 想要接触蕾拉的人何其多,为何她偏偏就在意一个依兰达? 想明白了这一点,知错就改的神官很快妥协,“好吧,我会安排托尼去做,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吧。” “天马上就要亮了。” 为了增强可信度,那个倒霉蛋继续负责将马车驾驶回去,而托尼则藏身在马车的下面,从而混入外城,看看里面的实际情况。 艾尔把一应需要打探的都告诉了他,包括外城居民的生活状况、居住人数,守卫的具体路线和巡航次数。 其中最重要的则是,那些运来的一般物品肯定不会进入内城,他要托尼看看,第三方势力的走私究竟已经到了多么猖獗的地步。 至于真正的珍贵货物当然都在内城之内,这个暂且不急,他有的是机会光明正大的利用河道进入内城。 他相信,那里面同样有人在等着见他。   ☆、第88章 爱戴 走了一整个晚上,两名神官身上都带着薄薄的湿气,看着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夜间那些看不太分明的尸体和残垣断壁越发清晰了起来,真正的人间地狱。 艾尔停下脚步,和温森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将夜行衣脱了下来,里面是累赘的神官袍。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准备,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 “艾尔,”温森犹豫了片刻,“你现在对于伯爵夫人的眼泪有什么想法?” “……我现在有点后悔让依兰达去纳瓦拉了。”艾尔叹了口气,“我敢肯定,现在肯定有不少人已经朝着纳瓦拉追了过去。” “依兰达是那条项链最后的线索。” “你就那么相信她?”温森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别忘了,神官不允许娶妻。” 艾尔垂下眼,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忽地微微笑了起来,“是啊,我记得的。” 说完这句话,他当先朝着远处走去,不再看温森一眼。 温森轻而又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是罕见的担忧……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换上神官袍的两人一路走去,路边多的是见到两人的平民忙不迭跪下亲吻他们走过的路面,眼中全是崇敬和爱戴。 现在科金博地区的人都知道,他们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很大程度都要感谢于艾尔神官的无私付出。 温森无意中回头看到一路跪下的平民,再看着前面艾尔神官挺直的背影,一时间有些犹豫了起来。 平民们看着艾尔和温森的背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艾尔大人这么早就已经起来了?” “我们这么多人都要吃的和药,他应该很辛苦吧……听说吃的不够了,艾尔神官还打算再从外面调粮食过来。” “神官真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我们早就死了。” “愿主保佑他。” …… 你看,想要得到平民的敬仰就是这么容易,何况从艾尔他们看到的情况来看,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待在科金博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名声既然都已经得到,也达到了救人的目的,当然也就到了走的时候。选择这个时间,这当中固然有时机的问题,可更让人不能忽视的则是庞大开销的存在。 艾尔神官靠着一己之力养活了科金博,他能得到如此庞大的信众,可他巨大财力付出是分不开的。 幸亏当地教廷为了示好也解决了不少,而艾尔身后除了有阿尔贝托还有温森……科金博地区又不算大,而当艾尔开始救人的时候剩下的活人也不算太多,这样才勉强撑了过来。 他只能帮助他们度过最困难的日子,至于接下来传播主的荣光,温森回去当然会向教廷汇报,从而安排旁的人来接手,可这些人心中记住的,已经只是艾尔神官了。 为了预防特殊情况,两人早就安排了马车等着,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温森亲眼感受到了艾尔在科金博地区究竟已经积累起了多大的人望。 没有人敢上来触碰他,他们只敢远远的向他行礼,亲吻他走过的路面,但眼中的虔诚绝对胜过任何一个奉上千万金钱的贵族。 温森可以预见,只要这场瘟疫一过去,艾尔的人望就会开始真正从实地积累起来,而不仅仅只是他的美貌。 两人乘坐马车回到了房子,一下车温森就迫不及待地去洗澡,脚上沾染的尸浆实在是太恶心了,即便过了一晚上臭味也丝毫没散,简直回想起来当时的触感就让人毛骨悚然。 “我去洗澡了,一会书房见。” 艾尔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去进行了清理,毕竟在草丛里和尸堆中过了一晚上,任何人对此恐怕都难以忍受。 等到两人再次在书房重逢的时候,彼此都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尤其是温森,之前他只是见了见疫病不怎么严重的地方,真正见识到瘟疫的可怕还数昨晚。艾尔竟然能在这么个可怕的地方待这么久,话说回来,谁又不怕死呢?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温森依然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动了动脚,皱眉道,“我想,如果阿尔贝托的人想到你竟然有一天会能下如此狠心,恐怕也不会舍得任教廷把你放逐。” “如果还在奥斯公国,我也不会下这个决心。”艾尔微微笑了起来,“‘暮晓之晨光’听起来好听,其实说到底还是玩物的性质占了大多数,他们肯放我离开我反而要感谢他们。” “所以……你这是打算和家族和解?” “还不是时候,”艾尔摇了摇头,“我必须要证明我足以接过那个位置,不然回去只会引来更多的祸患。” “等那船粮食到了,”艾尔忽然道,“安排托尼在这守着,我们先回塔兰朵思。” “可是你还没有去看?”温森皱了皱眉。 “没必要了,”艾尔笑了笑,“如果西涅斯公爵真的是第三方势力的人,如果他想寻求我们的支持,必定会把东西放到我们的眼前。太过于急迫了反而不好,还不如静观其变。” 西涅斯公爵肯定还在持续关注科金博,只要他不是太过于愚蠢,那么一定会在这种时候来分一杯羹。 “你决定吧,”温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那船粮食大概一周之后会到,”艾尔道,“我们等到那个时候。” “爱德华三世未必能撑那么久,”温森忽然看见艾尔朝着门外走去,诧道,“你现在还要去给他们发放食物和药品?” 艾尔停下脚步,“当然。” “你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温森叹息了一声。 “他们都在外面等着。”艾尔神官的神色虽然有些疲惫,可依然温柔如春风。 既然要装模作样,那当然要装的像一点,何必功亏一篑? 果不其然,托尼带回来的消息和艾尔所估计的并无二致。 温森之前还对亲自去给难民发放粮食和药物存在心理阴影,可是后来在艾尔的劝说下也开始加入了行列。 虽然这有捞取功劳之嫌,甚至说严重一点,在教廷也有故意居功的意思,毕竟他离开了塔兰朵思,教皇可没派他来科金博。 但是艾尔一句话说服了他。 “哪怕是在教皇身边,可终有一天教皇会老去,难道你还想一直在枢机团待下去?” 枢机团只是一个立身的基础,虽然能很快的得到上层的注意,可是从来伴君如伴虎,在枢机团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在适当的时机外放,从而从高级神官一步步往上升,然后才有机会爬到主教位置甚至更高。 没有哪个大主教会是直接从枢机团任命。 话说回来,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功劳都没有,那么即便是在枢机团恐怕都没有太多的立身之处。 想削尖了脑袋的人从来都不少,温森现在能得教皇的宠爱,可不代表能一直延续到下一任,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粮食到的比想象中更快,艾尔和温森离开科金博地区的时候,真正意义上上演了一步一相送。 科金博的平民知道艾尔神官要走,那种不舍简直令人感到恐怖,他们就像一群群行尸一眼跟在马车后面,哭声震天。 有这样的凝聚力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一直没人来传教? “艾尔,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科金博的平民真的有如此强大而极端的信仰,为什么教皇一直没有安排人前来传教?” “这是在特定环境下罢了,”艾尔微微勾了勾唇角,“现在只有教廷朝着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西涅斯公爵那些人只是需要一块基地,甚至说不定还需要多死几个人来方便立威,根本不会对他们施以援手。” “但是如果科金博后续真的迎来了教廷的圣光,西涅斯公爵他们也不会放弃过来分一杯羹。” 说无耻,谁又比谁更无耻? 其实更有可能的是,这次的所谓瘟疫,根本就是第三方势力的有意为之,是为了后续他们的某些阴谋打基础,只是艾尔现在只是猜测,就没有说出来。 比如……爱德华三世的病。 “我看当地的教堂似乎修的还不错,你说渎神者……” “其实教廷对他们的判断没错,科金博当真是盛产渎神者,他们只信任自己,根本对神明无所畏惧。” “但他们之所以不畏惧,是因为一直没有得到过源自于主的宠爱,只能依靠自己,现在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有人能给予他们帮助,甚至救了他们的性命。” “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它们既坚强,又软弱,如果给了他们足够的依靠,却又突然要撤回这份关爱,不用我们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会要求重新获得。” “现在在他们看来,教廷的传教代表着粮食和药品,那么如果他们还想活下去,那么必然会继续要求教堂的存在。” “你还真是……”温森长长的叹了口气,“想的够深远。” “没办法,”艾尔笑了笑,“谁让现在谁都想把手伸到我们身上来,就算是为了保护你们,我也不得不多想一些。” 温森兰萨斯如何会需要人的保护,归根到底真正需要保护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依兰达伯纳德。   ☆、第89章 贪婪 温森在夜游完的当日就给教廷送回了消息。 艾尔虽然看见了他的举动,可是对此并未进行任何评价,既然温森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就尽管让他放手去做便是。 他这位好友只是之前在枢机团一直被人捧的太高,兼之年少得志,连加西亚主教都要对他态度讨好,有时候不是没想到那一步,而是总也下不了决心。 这样的优渥宠爱,不是谁都能狠下心放弃的。 艾尔已经点醒到了这个地步,只要温森不是个蠢人,就不会对此继续无动于衷。 就像之前曾经说过的,哪怕是在教廷……可这世上只要但凡是人就有欲望,又怎会不想再更进一步? 就算不为更进一步,哪怕为了自保他也要慎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毕竟教皇已经不年轻了。 粮食到的比想象中更快,大概是四天之后,来自于外界的粮食就已经运抵了科金博。艾尔并没有像之前所预计的那样,亲自押送粮食卸货,他甚至连船都没有上,更没有让船只进入河道去东城区打探消息。 他似乎已经笃定了某些念头,可却并不打算说出来。 在当地居民的帮助之下,他找了一个废弃的旧码头,在平民的帮助下将粮食给卸下了船,再安排人将粮食运送到了仓库装起来,并安排了专人进行看守。 在这样一个饥饿到连人都尚且能吃的地方,这样的一堆粮食意味着什么,所有人的心中都很清楚。 更不用说那条河道现在已经布满了疫病的魔影,这些粮食如果运进去,等到吃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不会因为这些染了病的食物而生病? 他是要救人来赢得民望,可不是打算害命。 但是……粮食船来的数量似乎有些超过了艾尔的预计,银发的神官有些疑惑,但是有更多的粮食和药品来帮助科金博,至少比让他们活活饿死来的好。 那些难民们看见比神官所说更多的粮食,一个个热泪盈眶,看向艾尔和温森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万能的主,请保佑两位大人吧……他们都是大好人。” “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早就死了。” “要养活我们这么多人,听说这些粮食都是艾尔大人私自筹集来的,真是太大公无私了……” 温森只是站在艾尔身边,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他之前知道艾尔冒了大险此次前来必定能捞到极大的人望,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到了这种地步。 “艾尔,你这次可不亏。” “你也是。”艾尔轻轻笑了笑,忽然加大了声音,“诸位,请听我说。” 温森有些诧异地看向艾尔,后者的声音并不大,可是难民们很快就一层层将话传递了出去,吵吵嚷嚷的场景不多时就变得鸦雀无声。 多么可怕的号召力。 ……如果现在艾尔鼓动他们去造反,恐怕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次运来的粮食和药品比我之前准备的要多得多,这都要感谢温森神官的大力支持。”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帮助。”艾尔微笑了起来,“我想,我们应该感谢他的慷慨无私。” 温森有些愕然,随即道,“主会热爱他的每一个子女,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难民们看温森的眼神登时不同了。 那可不是一艘船,温森整整提供了五艘船的粮食和药品,这足以应对让他们渡过这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主会爱你们每一个人,那些受到苦难的,必将得以前往他们应去的乐土。” 教廷……都是这么的慷慨无私么? 那么他们之前对教廷的种种不满和抵触到底是不是源自于有些人的刻意煽动?从艾尔和温森的表现来看,教廷实在比那些鼓吹的异教徒好的多。 至少那些异教徒在这种可怕的时候从来不曾给他们提供半点帮助。 雪中送炭难,艾尔甘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里待这么久,终于成功地埋下了传教的火种。 这么久以来,谁能真正解决过科金博地区的问题? 没有。 唯独艾尔带着温森在这里一待就是数月,甚至不惜以家族的力量来提供协助,终于让这一块僵持得到了改变。 “主……还会接纳我们这群罪人?”有人小声地在人群中发问。 “神爱世人。”艾尔道,“不日教廷将会派专人来此,届时你们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救赎……那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呢?” “若他们生前所作所为都为善事,并且信仰主,自然能升入天堂,但是如果他们生前作恶,死后也必然会堕入地狱。” …… 跟那些未来的信徒进行过前期的科普之后,终于无法再拖延的艾尔和温森终于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回去的道路倒是意外的风平浪静,还让艾尔颇为有些诧异。可等到他再次踏上塔兰朵思的土地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另一场意外。 才一进入城门,艾尔就得到了消息,教廷的使团已经在塔兰朵思静候数日,等待的就是艾尔和温森的归来。 艾尔对此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你在信上是怎么说的?看起来陛下对科金博之事倒是非常重视。” “与其说重视科金博,不如说是对你的重视,”温森道,“科金博地区一直是陛下心中的一个心病,这次让科金博归顺,让陛下看到了有生之年能让列支敦国如奥斯公国一样信教的希望。” “你也知道,他的年龄不小了。” 这一任教皇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他几乎已经能感受到主的召唤的时候,心中最念念不忘的当然是对在位时的功绩有所建树。 温森这两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可里面包含的内容可相当不少。 比如……看起来连教皇陛下对于爱德华三世的死亡都是异常的乐见其成。 “……你的意思是,陛下想要支持路易莎皇后?”艾尔自顾自地继续道。“不对,路易莎皇后可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阿尔蒂尔能把持黄金航线那么多年,身家早已积累到可怕的地步,如果真让他们上位,他们只会更加的将列支敦催化成庞大的销金窟,这和陛下的初衷可完全不符。” “所以,恐怕还是扶持西涅斯公爵那方的势力来的更贴近陛下的心意。” “也未必,”温森冷冷道。“阿尔蒂尔的政治献金从来都异常丰盛,即便是列支敦国的国王即位也必须要得到教廷的认可。” “如果阿尔蒂尔愿意用让教廷进一步扩大在列支敦国的传教力度,以及在全国推行教义?” “陛下会相信?”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 教皇说不定还真会答应,因为他年纪大了,实在是等不到别的更雄厚的政绩积累,哪怕是死前为了让自己瞑目,说不定都会出于私心答应这一点。 还真是个大问题……谁让阿尔蒂尔真能拿出这种令人简直无法拒绝的短期大蛋糕呢? “还是先见见使团吧,”艾尔略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到时候你去打探打探风声,如果真要出卖色相,没奈何我也上了。” 温森:“……卖给西涅斯。” 艾尔高贵冷艳地别开了头。 两人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崭新的神官袍,再一起乘坐加西亚主教送来的马车前往使团所居住的地点。 之前温森神官前来加西亚主教都亲自来迎接,这次真正带了教皇谕令的使团更加得到了主教大人的尽心接待,生怕让他们不满意。 毕竟谁都知道,现在列支敦国就是一块火药上的大蛋糕,谁能成功捞走蛋糕而不被炸烂嘴,谁就是这次最大的赢家。 也正因为如此,使团对加西亚主教也相当客气,当两位高级神官前来的时候,早就得到消息赶来的加西亚主教和使团众人简直可以用蜜里调油来形容。 也是蛮拼的…… “亲爱的艾尔和温森……”看到艾尔和温森一起进来之后,加西亚主教登时笑眯眯大步迎接了过来,走到面前时还特意上下打量了片刻二人,啧啧地摇了摇头,“你们俩都瘦了,科金博地区很辛苦吧。” 温森依然是那副冷面的模样,矜持地点了点头,加西亚主教完全不受他自带的冷气影响,自觉地将话题转向了艾尔神官。 “这次听说你在科金博地区救助了大批难民?” “没错,”艾尔颔首微笑,“托您的福。” 加西亚主教笑眯眯地打蛇随棍上,“辛苦了辛苦了。” “你们这次先去一步,教区的粮食马上就运到了,暮晓之晨光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仁慈。” 这位主教竟然还在不着痕迹地企图在使团面前将艾尔的个人行动归结为是和本教区的联合为之,压根打算把温森和艾尔自助的那部分抹掉。 ……吃相也还真是难看。 “莫里。”温森朝着使团中的一人点了点头,“你这次也过来了?” 加西亚主教回头一看到温森打交道的那人,脸色登时变了。 怎么他们俩会认识!   ☆、第90章 把柄 “辛苦了。”莫里朝着温森矜持地点了点头,这位虽然不是这次使团的领队,可也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如果说枢机团的人从来都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那么这位莫里则是绝对的个中翘楚。 加西亚主教之前曾经数次企图跟这位拉关系,可是都被高贵冷艳的无视了,现在只觉得整个后槽牙都在发酸。 这个艾尔阿尔贝托! “阿尔贝托,你这次做的不错。”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这位是这次使团的团长,教皇身边的亲信,奥斯公国的主教巴迪斯特。 能在心思叵测的教皇身边一待二十年的宠臣,真正的心机深沉之辈,没人敢看轻他,即便是枢机团的高层莫里也同样不能。 “巴迪斯特主教,”艾尔朝着使团的团长微微躬身,“感谢您的夸奖。” “陛下对于这次你在科金博的表现非常的满意,”巴迪斯特朝着艾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你这次自己先垫支了不少物资,到时候列个清单上来,你已经去科金博传教那么辛苦,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自己吃了亏,传出去还让人觉得教廷办事多不厚道,陛下也会觉得不快。” “可千万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能为陛下办事,这是我的荣幸。” 又是胡萝卜又是大棒,这是打算把功劳统统归于教廷身上?如果换了常人,说不定当场就会对这种掠夺功劳的强盗手段变了颜色! 可艾尔面上神情没有半点变化,甚至还能彬彬有礼地对巴迪斯特主教保持微笑,“感谢您的美意,清单届时我会送到您手中,给您添麻烦了。” 对于艾尔的知情知趣,巴迪斯特主教特表示很满意,对艾尔自然也更慷慨了不少。 “尽管报上来,我会为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的。” 加西亚主教简直脸都要绿了! 科金博是列支敦国的管辖范围,本来这应该是他的政绩!他之所以之前对艾尔阿尔贝托如此热情为的不就是这个? 他还想着先安顿下来巴迪斯特一行人,到时候自己再去从艾尔那里威逼利诱把功劳给抢过来。 可没想到艾尔竟然一下车就直接过来了!让他连先去拦阻的工夫都没有! 肯定都是温森通风报信! 至于物资清单是肯定必要的,没有清单又怎么能到时候取信于教皇?对于巴迪斯特这种无异于当场抢功劳的表现,加西亚主教简直不能忍! “这倒是不急,”加西亚主教腹中怒火熊熊,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还是让艾尔先拿来核算一下,年轻人办事不牢靠,万一错了可就不好了。” “这是教廷的大事,不能就这么轻率的决定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巴迪斯特主教打起了哈哈,“这种事情陛下也很急着看到成果,第一手资料才最真实。” “艾尔你尽管拿过来,到时候我直接呈给陛下。” “这样恐怕不太妥当……”加西亚主教还在垂死抗争,心中简直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特么都是什么人! “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巴迪斯特主教当场拍板,“这样吧,艾尔你现在就去写,写完我马上快马送信给陛下!” 这是要彻底断了加西亚主教的念头! 加西亚主教这些年在列支敦国养尊处优的久了,终于没忍住,“艾尔才从科金博回来,现在匆忙写恐怕不全……” “就是要刚回来印象才深刻,”巴迪斯特主教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加西亚主教一眼,“现在的科金博百废待兴,多少难民在等着教廷的粮食和药物,这都是救命的事……难不成加西亚主教想放慢救援速度不成?” “听说科金博地区现在不少原先的异教徒都热切期待着主的圣光降临,期盼得到教导之心无比强烈,这在以前可是前所未有,倒是艾尔这一趟去收获颇丰,加西亚主教,您……认为呢?” 加西亚主教浑身一凛,终于不敢再开口。 他凭什么去和巴迪斯特争功劳?别到时候被这条老狗反咬一口说他救援不力,到时候别功劳没捞到,位置也出问题了! 艾尔一直在一旁和温森站在一起做壁花装饰状,压根不打算插足到这两位大佬的争权夺利当中去。 他现在还要在塔兰朵思继续待下去,自然也不能得罪加西亚主教,所以当然越无辜越好。 很显然加西亚主教根本无法跟巴迪斯特主教相较量,胜负已出。 巴迪斯特主教朝着艾尔笑了笑,“艾尔,辛苦一下,你现在去把这段时间在科金博花费的物资统计一下,完了立刻交给我。” 最后那“立刻”两个字彻底断绝了加西亚主教的幻想,那张向来笑眯眯的脸也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我可能需要一个助手,”艾尔有些赧然,“不瞒您说,之前一直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我担心可能存在错漏,所以需要温森帮我一起整理。” “去吧。”巴迪斯特主教现在心情好,外加看着银发神官微微低下的头表现出的顺从只觉得越发赏心悦目,答应的也相当爽快。 巴迪斯特主教显然还不太放心,特意安排了自己的人前去陪同,甚至还提供了自己的房间让艾尔和温森去写。 不可谓是不放低身段,这也变相说明了对这次科金博功劳的志在必得。 “还是去我房间吧,”莫里忽然插了一句,“我刚好有东西要交给温森。” 巴迪斯特主教犹豫了片刻,多半是在犹豫莫里这么横插一杠是不是打算仗着和温森的关系分点功劳,不过后来想到这次功劳足够令人眼红便也就顺手做了个人情。 他虽然是陛下的心腹,但是也不能太过于吃独食,有人分担一下也好,以免吃相太过难看惹人眼红。 “去吧。” 莫里朝着艾尔和温森矜持地点了点头,在加西亚主教满是阴霾的视线中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进了门之后莫里才收起了方才的冷淡,颇为不赞成地看着自己的下属,“温森,你这次也太冒险了!” 温森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僵硬,“我没想到您这次居然会亲自过来,陛下对科金博的事竟然这么看重?” 莫里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还是你出来太久连头脑都已经生锈了?” 温森沉默地低下了头,只觉得原本就已经不太妙的局势更沉重了起来。 “我们这次过来就没打算那么快走,”看到温森示弱,莫里微微叹了口气,“科金博地区的疫病听说有了治愈的希望,爱德华三世特意请了我们过来,打算用圣水来治疗他的病。” 艾尔和温森对视一眼,“你是说……” “爱德华三世很可能也得了科金博地区的疫病。” 艾尔心中微微一寒,虽然事情的发展跟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可是当这一切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即便是他依旧忍不住有些心底生寒。 “接下来陛下大概会召开一场迎接晚宴,”莫里看向艾尔,神色郑重,“阿尔贝托,我希望你这次回来之后,不要随便见任何人。”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艾尔试探性地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莫里对艾尔可没有温森那么宽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难道我做什么事还要向你先解释?” “抱歉,是我逾越了。”艾尔从善如流地退让了一步,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跟莫里起冲突。 反正还有温森,不是么? “不过你这次做的很好。”莫里说完情况后话头一转,胡萝卜加大棒来进行安抚,“我之前还担心你会不愿意把功劳让出来。” “如您所见,科金博如果能重归主的怀抱是当地居民的荣幸,”艾尔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他们之前有多么的只信赖自己,现在就会全心全意地信仰主。” “这次你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莫里沉吟了片刻,“你去科金博地区是不害怕生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艾尔对莫里可没有温森那么深的交情,但是因为温森对他的信任,加上之前自己也并非没有接触过此人,从巴迪斯特主教的表现来看,说不定这位莫里还是个引荐人…… 如果不打算投靠加西亚主教,那么代表了教皇意志的巴迪斯特主教呢? “我并没有治疗疫病的秘方,”艾尔顿了顿,将得到的消息如实托出,“但是我也许可以能找到治疗的方法,但是需要给我时间。” 一定程度的信任,但不可全然交付。 “真的有办法?”莫里显然吃了一惊,“这件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艾尔摇了摇头,“请您放心,我敢保证不会泄露出去。” 如果能用巴迪斯特主教的支持来换取西涅斯公爵手中的治病方法,倒是说不定是一条良策,可是教皇真的希望爱德华三世康复么? 显然不可能。 听到艾尔这么说,莫里显然松了口气,“那就好,艾尔,你和温森先把清单列出来吧。对了,可以多报一些,这是那一位的意思。” “请替我感谢大人的美意。”艾尔依旧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是巴迪斯特主教的意思了,打算从这些方面补偿艾尔一下,毕竟在他的领导下将科金博地区重归主的怀抱和艾尔的个人行为完全是两回事。 一个高级神官,哪里需要那么大的功劳呢? 艾尔的动作很快,加上旁边有温森的协助,列出一张详尽的表格并不是什么难事,加上还有送上门的冤大头请他宰,艾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他又能恰恰卡在巴迪斯特主教觉得略肉疼但是也能接受的地步,毕竟谁都要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把柄,这才能让人觉得可信,不是么?   ☆、第91章 新宠 不管加西亚主教心中多么挠墙,艾尔最后还是在巴迪斯特主教的紧迫盯人下交出了那张物资清单。 应该说不单单只是回本,甚至可以说还在这当中狠捞了一笔,最后除了脸色青白交加的加西亚主教之外,可以说的上是宾主尽欢。 在交出了清单之后,艾尔也就知情知趣地以刚从科金博返回觉得疲劳,想要先行回去休息的借口告退。巴迪斯特主教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再继续强留艾尔,在对他的身体表示关心之余,还表示艾尔随时可以来教团的住处“聊聊”科金博地区的民生。 真是特别有心机! 艾尔倒是能跑,但温森就没那个福气了。 使团的人既然来了,温森作为枢机团的成员,当然也就不好再继续跟艾尔回他住的房子那边,只能乖乖的回归组织。 这同时也方便了在艾尔和巴迪斯特主教之间构建“友谊”的桥梁,谁都知道艾尔和温森关系好,温森想要去探望艾尔或者艾尔想来探望温森简直不能更自然。 消息……当然也就是这么流传了出去。 加西亚主教对此虽然不快,但是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他对巴迪斯特主教心中再有忿忿不平,到头来也还是得赔笑脸。 谁让巴迪斯特主教同时还是板上钉钉的枢机主教候选人,随时只要教皇点头就能晋升?巴迪斯特这次之所以如此积极的想要揽功劳,为的也就是枢机主教的位置。 只要能成为十二枢机主教之一,那么自动也就有了继任教皇位置的资格,这种时候谁想要阻拦巴迪斯特,简直无异于生死大敌! 艾尔回到塔兰朵思还没几天,雪片般的邀请函就再次堆满了住处。贵族们都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 富贵从来险中求,先不说艾尔冒险去一趟科金博收益甚丰,回来就得到了特意为此赶来的教廷使团的青眼这件事,单单是艾尔那惊人的曾经救下最后见过伯爵夫人眼泪的依兰达的运道就已经足以让人另眼相看了。 谁知道项链最后会不会在艾尔手上? 艾尔对于这些不怀好意的邀请函自然是一推再推,可是终于还是有了一张他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的邀请函。 来自爱德华三世,为的是庆祝使团的到来。 如出一辙的理由,之前巴迪斯特主教的告诫忽然浮现在脑海……神官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西涅斯公爵和加西亚主教这段时间都没有单独对他进行邀请,原来是等在了这里。 那么……这场所谓的欢迎宴会到底是处于爱德华三世的本意,还是碍于两方不同势力的争斗才为之? 因为国王陛下的宴会这件事,艾尔索性借此机会一并将邀请推脱,借着机会说要为科金博地区的遇难平民祈祷,必须要静心沐浴的鬼话,将想要见他的人全部推脱到了爱德华三世的宴会上。 那些真正有能耐的自然本身就能拿到邀请函,至于那些界于摸不到边和努把力就能上的人可就倒霉了,一个个费劲浑身解数都要混入宴会,一时间不少贵族们的床上都忙碌了起来。 哪怕拿不到请柬,混入宴会也不是不可以,各种各样的身负使命的美丽少女和少年用尽了浑身解数,一时间似乎连塔兰朵思的空气都变得更加的糜烂了起来。 不管其他人如何认为艾尔恃宠而骄或者是仗势欺人,神官都安心地待在家里进行所谓的“祈祷”。 没人知道,神官这段时间悄然混迹于坦丁市场,打探的就是从纳瓦拉来的消息。 在这里,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消息是得不到的。 坦丁市场。 虽然各种消息都能得到,但是关系到勒戈夫的价位也不会低,毕竟这一位现在可是黄金航线上的杀神,海盗们都想知道他的船究竟到了什么位置,这才方便在适当的时候捞一把。 毕竟为的是求财,最后可不是想送命。 艾尔这次选择的就是其中信誉最好的那家,反正已经从巴迪斯特主教那里大捞了一笔,也不在乎这不算便宜的费用。 “勒戈夫的船队?”负责贩卖消息的商人似乎已经见惯了来问这件事的人,随口道,“一个金币。” 艾尔毫不犹豫地掏了钱,那商人爽快地答道,“他们现在刚刚才从比尔萨斯出发,打算前往纳瓦拉。” “勒戈夫的船队不是向来行踪不确定,怎么这次竟然连目的地都泄露了出来?”艾尔不免有些吃惊,他虽然拜托了勒戈夫送依兰达去纳瓦拉,可没想到现在这消息竟然人尽皆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包括他们在比尔萨斯的消息,一百个金币。”商人连眼皮都不抬,“这段时间来打听这个的人可多了。” 一百个金币,这简直已经等于抢钱了……从这也可以看出,究竟这次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依兰达,或者说是那条见鬼的项链。 艾尔简直有些啼笑皆非,可是对依兰达的关心还是占了上风,将金币递了过去。 “勒戈夫的船队在比尔萨斯救了一对父女,那对父女宣称自己拥有伯爵夫人的眼泪,谁能送他们去纳瓦拉,那条项链就归谁。” 艾尔脑海中的某根弦忽然绷紧了一下,想起了当时西涅斯公爵亲自前往科金博对他说的那番话。 “可是……纳瓦拉有我的朋友,他们似乎没听说过什么伯纳德。” 西涅斯公爵说出这句话的表情就在眼前,如果艾尔没猜错,那对父女肯定和西涅斯公爵脱不开干系! 或者说不定现在塔兰朵思几乎人尽皆知的依兰达是见过伯爵夫人的眼泪实物的最后一个人的消息也出自于他的手笔。 艾尔忽然开始空前地怀疑起自己让勒戈夫送依兰达前往纳瓦拉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 如果一开始对方就是有备而来,甚至根本就是打算借机捕猎依兰达的话,那她过去除了白白牺牲岂不是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这件事绝对不能发生! 一直到了爱德华三世的晚宴开始的那一天,艾尔依旧忧心忡忡,就连温森都看出来了他的走神,几次对他投来询问的眼神。 艾尔除了几个必要的应酬之外就一直借口身体不适躲在角落,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西涅斯公爵。 要找到这一位其实很容易,看着宴会上哪里最热闹,哪里有最多的贵妇人的娇嗔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这一位似乎天生为了调情而生的公爵对于这些事情简直不能更轻车熟路,而当看到艾尔投来的目光时还能笑眯眯举起酒杯遥敬一下,十分的志在必得。 这是笃定了拿住了艾尔的死穴,等神官主动过来。 舞会越发的糜烂,翩翩起舞当中对上眼的男女们早就去了休息室旁的小房间,而喝酒的也都逐渐见到了醉态,贵族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不时爆发出大笑…… 西涅斯公爵正左右逢源,忽然听见身边的贵族女眷们纷纷发出惊呼声,甚至一个个脸上都漫起了红晕,看向某个方向时还纷纷整理起自己的裙摆和首饰,力求展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可是这些在来人的面前统统都被秒成了渣渣。 艾尔阿尔贝托,教廷的暮晓之晨光。 银发神官朝着女眷们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他视线所及之处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不心如鹿撞,就连西涅斯公爵眼看就要上手的贵族女人都慌慌忙忙从他怀里站直了身体,有些慌乱地整理起了有些凌乱的裙摆。 艾尔停下了脚步,颇有些无辜,“看起来……我似乎打扰了什么,真是抱歉。” 西涅斯公爵对于怀中的美人急忙撇清关系一事倒是丝毫不在意,反而耸了耸肩,朝着神官笑道,“幸亏神官不能娶妻,不然但凡艾尔你在的地方,恐怕女人们都要为你倾倒。” “……过奖。” 说实话,艾尔和西涅斯公爵站在一起,还是在两人的容貌都相当不错的情况下,着实是一件相当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两人看起来有事要谈时即便女人们都依依不舍可是还都是识趣的离开了。 英俊的男人总是有特权。 两人最后选择的聊天地点是在露台。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我撇清关系,”西涅斯公爵端着一杯酒,饶有兴味地晃了晃杯子,闻了内里芬芳的液体,“可是现在,亲爱的艾尔,你还是来找我了……就像我不远千里去科金博探望你一样。” 艾尔对于西涅斯公爵故意的暧昧话语没有半点反应,他只是平静地勾了勾唇角,“如果不是公爵阁下您刻意传播伯爵夫人的眼泪的消息,甚至还不惜去堵截依兰达,我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跟您说话。” “你想来找我说话,一天的任何一个时间都行,哪怕是深夜……”西涅斯公爵暧昧地压低了声调,“可你来找我原来是为了那个女人,这就让我不得不觉得有些伤心了。” 艾尔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杯中酒,不做任何回应。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在哪吗?”西涅斯公爵道,“那就是找了勒戈夫去送依兰达。” “你以为他有多可信,其实勒戈夫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罢了,你以为他会真的遵守骑士的美德?如果他真的遵守,又怎么会在比尔萨斯让那对父女上船?” “就像你这次选择阵营一样,巴迪斯特主教现在看起来占了上风,可是以后可说不定。” 西涅斯公爵说的话意外的坦诚,他甚至根本没有做任何试探和掩饰,就这么直接了当的摊开在了艾尔面前。 “但是……如果巴迪斯特主教得势,对您也同样是个不错的消息,不是么?”艾尔垂下眼,轻轻地笑了笑。 “爱德华三世已经将消息放了出来,谁要是得到伯爵夫人的眼泪,谁就能得到第一顺位继承权,您之所以安排那对父女上船,为的也不过就是想从依兰达那里得到真正项链的消息。” “但是您难道没有想过,将消息放出去反而会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化,万一有谁真能得到那条项链,煮熟的鸭子也并非不会飞走。” “我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有我的把握,”西涅斯公爵懒洋洋地笑了笑,“如果我不把依兰达伯纳德的消息放出去,你又怎么会来找我?” “现在全塔兰朵思的人都知道,艾尔神官可是巴迪斯特主教的新宠。” “您过奖了。”艾尔似乎根本没有听出来西涅斯公爵话里的意思,甚至连面上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我只想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依兰达见过那条项链?” “很简单,谁让我运气足够好,找到了一个据说是梦魇号上的老水手,非但把当时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告诉了我那条项链最后是在依兰达手里。” “所以……假设我可以猜测那条项链其实已经被伯纳德送给了你?不然身份如艾尔神官又怎么会去救一个孤女?” “连‘道德楷模’如勒戈夫都没抵挡住那条项链的诱惑,艾尔你也不必急于否认,毕竟我们现在总算还是有共同的话题。” “看起来阁下很了解勒戈夫,”艾尔并没有接西涅斯公爵的话,“倒是没想到从科金博回来之后……” “不不,”西涅斯公爵轻佻地摇了摇食指,“早在伯纳德跟着勒戈夫出海之后我就派人跟去了。” “猜猜看,是谁给我的消息?” “我想,如果依兰达知道她很喜欢的蕾拉小姐竟然和西涅斯公爵有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应该会很难过的。” 艾尔的一句话让气氛登时凝重了起来,刚才还胜券在握的西涅斯公爵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说什么?” “就像我不会问您从哪里打听到的依兰达的身份,也不会相信您所说的对勒戈夫团长的人品的怀疑,您只需要知道我手中同样有证据,而很显然,爱德华三世不会愿意看见这证据,路易莎皇后则说不定会对此相当乐见其成……” “假设您可以告诉我,您打算在纳瓦拉做些什么?” “觊觎黄金航线的人很多,可觊觎到您这个地步,甚至连内部矛盾都没有解决的也相当罕见。”艾尔不紧不慢地继续捅刀子。 “很抱歉,勒戈夫和我的关系还不错,我充分相信他的人品。所以您的挑拨离间似乎相当的失败。” “倒是我想错了,”西涅斯公爵沉默了许久,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的确,我很需要巴迪斯特主教的支持,也没想到你在科金博会这么快积累起人望,但是伯纳德那边的项链我志在必得。” “您说笑了,”艾尔的笑容完美无瑕,“依兰达手头真没您想要的项链,但是如果您能将风向稍稍扭转,说不定您的人会在纳瓦拉有意外的惊喜。” “毕竟您曾经说过,纳瓦拉没有一个叫伯纳德的,假设我可以猜测您在那边虽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可也不差?” “艾尔阿尔贝托。”西涅斯公爵古怪地笑了笑,“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艾尔微微颔首,示意在听。 “不如你亲自去一趟纳瓦拉,如果能找回那条项链,说不定会为你所想达成的愿望添砖加瓦。” “毕竟巴迪斯特主教也并不一定事后还会想起你,你现在既然如此不放心,不如亲自替我跑一趟纳瓦拉?” “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甚至作为诚意的表示,我可以给你提供一部分的航线利益。那位伯纳德小姐似乎相当擅长此道,不是么?” 西涅斯的笑容很诚恳,看起来话说的似乎更加诚恳,但是很可惜,艾尔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温森要跟着回教廷是一码事,但是就现在积弱的阿尔贝托而言,能做到的帮助也着实有限。 可是……如果真的能拿到那条项链的话…… 两人的笑容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仅仅一墙之隔的华丽宴会和来来往往的宾客似乎都影响不到气氛的紧绷。 良久之后,西涅斯公爵先伸出了手,“愿主保佑。” 艾尔微微勾起唇角,“愿主保佑。”   ☆、第92章 鱼饵 奥斯丁号。 哪怕依兰达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可是这段时间在船上依旧有了种灰姑娘的感觉……卡斯博父女就是那传说中的恶毒后娘外加极其不友好的白莲花继姐。 呸呸呸,想什么呢! 依兰达向来热衷于海钓,尤其对金枪鱼简直是念念不忘。 结果这一天,她居然真的运气爆棚钓上来一条金枪鱼,兴高采烈地准备拿去厨房晚上大家一块美餐一顿,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小白花艾米丽。 娇弱的小白花小姐看见依兰达身后拖着的奋勇挣扎的两米长的金枪鱼,整张脸瞬间变了颜色,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了一跤,真是特别惊险! “你你你……你怎么把它给钓上来了!” 等她扶住栏杆,这才反应过来边捂着胸口边重重跺脚,“依兰达,你实在是太残忍了!还不把它给放回去!” 依兰达简直要一脸血,在海上不钓鱼吃难道钓回来当宠物养? “这是我钓回来的鱼,”依兰达对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简直无法交流,“如果你觉得可怜的话,那大不了晚上做鱼的时候不要吃就好。” “谁……谁要吃!”艾米丽朝着身边跟着的水手泪眼婆娑,“太残忍了,怎么可以这样……” 这是头一次她身边的人对此表示了没听见,开玩笑,金枪鱼那么好吃,钓上来可不容易,奥斯丁号上每人能分一点都不错了,还扔回去? 艾米丽:“……” “对了艾米丽小姐,”女海盗冲她非常无辜的炸了眨眼,“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我钓上来的石斑鱼,您好像一个人就吃了一条呢。” 说完之后也不管艾米丽简直受到了极大摧残的抑郁神情,心情愉悦地拖着那条蹦跳不休的金枪鱼去了厨房。 ……不是她不想把它敲晕,实在是这玩意力气太大不好搞定,只要一松手立马就跳海给你看! 金枪鱼可不是什么性情温顺的鱼种,即便依兰达怪力惊人,可是拖了一路也着实有些扛不住了,在途经老船医格纳的舱门时死死抓住把手,用力在门上砸了砸,“在不在?快出来!” 在这条船上如果还有什么人能无视勒戈夫而自主决定自己态度的,恐怕也就只有这朵奇葩的老船医了。 “没礼貌的小丫头,”里面登时响起了老格纳的抱怨声,“就不能喊声叔叔吗?” 门一开,一条比人还高的金枪鱼甩着尾巴愤怒地朝他扑了过来,老格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这个浑身湿漉漉还满是腥味的大家伙给压倒在了地上,那金枪鱼还不解气,鱼头重重地抬起砸在了格纳脸上,鱼尾巴还啪啪啪在他腿上扇了好几下!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依兰达抬手擦了把汗,“你不是要定期弄点鱼内脏什么的泡人鱼胳膊?我实在是扛不动了,你随意吧……哦对了,会喊你叔叔的倒是有,可惜她可给你弄不来金枪鱼。” 老格纳:“……你这是在吃醋?” “想太多。”女海盗断然否认。 在老船医的帮助下,依兰达把这条庞然大物给开了膛,把内脏和血等一应玩意统统卸货之后总算轻了一点,可说起重量来还是一点都不轻。 依兰达还心心念念今晚吃金枪鱼,怂恿着老格纳拿出作为一个男人的勇气赶紧把金枪鱼给弄出去,却被高贵冷艳的奇葩老船医哼了一声,出去随意拎了一个倒霉蛋水手进来,用自己的淫威强迫那水手哭着把金枪鱼弄走了。 “看到了没?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 依兰达:“……” 老格纳打发人把金枪鱼扛出去之后,也不在意自己舱室里的鲜血和鱼腥味,冲依兰达招了招手,“最近过的怎么样?” “明知故问,”依兰达笑骂了一句,“要是过得好我还犯得着来找你帮忙?” 老格纳也不生气,“啧啧啧啧,你也就能找我这个老家伙帮帮忙了,勒戈夫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连埃迪安都不来陪你了?” 依兰达奇道,“他为什么要陪我?” “好歹你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团长可是为了救你们连屁股都不顾了……” “他不过是不想埃迪安死,外加不好对艾尔交代,”依兰达笑眯眯道,“你看,所以他必须要保证我活着到纳瓦拉。” “你倒是心胸宽广,”老格纳凉凉道,“既然这样,那你干嘛还要专程钓金枪鱼?骗骗别人还成,勒戈夫最喜欢的就是金枪鱼,别人不知道,想瞒过我?你还嫩了点。” “救命之恩钓钓鱼就算完事,我也算赚了。” “装,继续装。” 依兰达……卒。 “那对父女你也不要在意,”为了避免太过于打依兰达的脸,老格纳还是勉强安慰了她几句,“他们拿了那条项链,就算到了纳瓦拉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项链现在在勒戈夫那,”依兰达挑了挑眉,“如果真要没什么好果子吃,恐怕勒戈夫那才是大问题。” 老船医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打了个哈哈,“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懂,去玩吧去玩吧,我要睡觉了。” 依兰达:“……” 当天晚上自然是大家都吃的开心愉快的金枪鱼大餐,依兰达特意留意了一下小白花的状态,果不其然看见她虽然一副娇滴滴万分不忍的模样,可是盘子里的金枪鱼可是一块都没少吃……矫情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这女人居然吃着吃着还能掉下鳄鱼的眼泪,嘤嘤嘤说着自己的不忍心,不忍心你别吃啊! 女海盗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顺便解答了一下有好奇她钓鱼方法前来求教的水手的问题,美食当前,犯不着为了这种人郁闷。 等到吃完之后,她也就伸着懒腰打算去甲板上吹吹风,消完食后好睡觉。 结果竟然还真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她。 真是好奇葩! “依兰达,你等等。”小白花气急败坏地靠过来,“你非但不放那条鱼,还告诉那些人怎么钓鱼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卡斯博小姐,你这话说的可没什么道理,”依兰达轻蔑地勾了勾唇角,“我看你刚才也没少吃,现在来说不是太虚伪了一些?” 艾米丽振振有词道,“我那是怕浪费!” 依兰达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故意道,“可是为了让你吃,金枪鱼该多疼啊……它是不是还应该抱歉自己刺太多,伤害了迫切想吃它的艾米丽小姐的舌头?” “你……”艾米丽咬了咬牙,忽然声音放大了一些,“你之所以能钓到金枪鱼,恐怕用的是海盗的方法吧。” “我可是听说了,奥斯丁号这些正规船只因为粮食充足才不会去进行捕猎呢!你用的那些方法分明就是从海盗那里来的!” 愚蠢的女人啊,上帝怎么还没把你收走…… “那按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所有钓鱼的方法都是海盗来的?”依兰达嗤道,“艾米丽,你也未免太无理取闹了一些。” “我可没有,”艾米丽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刚才有人来向你请教钓鱼你很得意对不对?可是你用的方法是安倍里那一片海盗们才会用的海钓技术。” “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海盗小姐?” 看起来智商稍微有所长进,依兰达挑了挑眉,“你都已经说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海盗的钓法,证明大家也都知道如何操作,这可不能拿来当做证据。” “不必再否认了伯纳德,”艾米丽道,“我早就听说了,你是安倍里那一片的海盗,因为你的船被人袭击,后来自己落水才被艾尔神官救了……” 依兰达懒洋洋鼓了鼓掌,“您编的故事很精彩,可惜和我没什么关系,你再这么造谣,我就要说你诽谤了哟。” 她心里已经悄然生出了一丝警觉,艾米丽竟然能把梦魇号的事说的这么详细,很显然是有备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还有多少人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是不是诽谤,尽管走着瞧,”艾米丽忽然甜美的笑了起来,“不过我要是你,最好还是早点从海里跳下去,奥斯丁号可是一条教廷的船,如果知道上面有个海盗,你说他们会怎么办呢?” “无稽之谈,”依兰达轻描淡写道,“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我既然敢这么说,当然有证据,”艾米丽轻而又轻地道,“如果没有证据,我又怎么敢到你面前这么直接跟你说呢?” “我又不是你,怎么会有你那满脑子的不切实际?”依兰达嗤道,“如果你过来是想说这个,那还是请你去找别的你的仰慕者,省得看得我心烦影响消化。” “你真的以为装作若无其事就没人能奈何你了?,现在全塔兰朵思都在为了伯爵夫人的眼泪而疯狂。” “你说,如果说你就是最后见过那条项链的人,那些人会拿你怎么样呢?” 她的笑容诡谲而恶毒。   ☆、第93章 跳海 “等等,我想我们大概可以聊聊。”依兰达忽然伸手拉住了艾米丽,“反正你一直想要的不也就是这个?” “你总算想通了?”艾米丽扬起了下颔,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 “比如,你手里那条所谓的‘伯爵夫人的眼泪’的真假,我想艾米丽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承认了?”小白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依兰达可还是在拼命把自己撇开,现在竟然就这么承认了,怎么看都觉得内里透着古怪。 “都已经被人问到脸上来了,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也未免太没意思了一些,”依兰达忽然笑了笑,“不如摊开来说亮话,艾米丽,是谁告诉你我见过项链,我就告诉你你手里那条货色的真假。” “反正你现在和卡斯博先生之所以在这条船上靠的全是这条项链,你也说了,我是见过这条项链的最后一个人……不如我们来聊聊,你告诉我传言的来源,我替你证明那条项链的真假。” “反正如果连命都没有了,再有天大的富贵也是扯淡,”依兰达朝着艾米丽走进了几步,成功地把她逼近了栏杆,“你说……如果我说你那条项链是假的,你和你父亲给勒戈夫惹来了那么大的麻烦,他会不会把你们扔下去?” “……你少威胁我!”小白花怎么看都有了些气急败坏的意思,“少在这装了,团长根本不相信你,他要是相信你的话,你以为你这段时间被人打脸是偶然?” “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不快活?”依兰达冲艾米丽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个人有这么一个坏毛病。” “如果有人让我不痛快,那我只会让那个人更加不痛快。我想你也清楚这段时间我的不痛快究竟从何而来,你觉得作为送到我面前的你……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倒还不如平等交换,我保证你和卡斯博先生能到纳瓦拉平安下船,而你告诉我究竟谁安排你上船来演这出戏。” 女海盗挑了挑眉,“别跟我说什么见鬼的从鲨鱼肚子里找到的,其他的不说,我就问你一句,当时你们捞上来的是什么鲨鱼?” 艾米丽不出所料地哽住了。 就算的确是有人指派她来,可最多也就告诉她是从鲨鱼肚子里捞出来,谁又会去真去问是哪种鲨鱼? 不过小白花果然是小白花,片刻之后,她理直气壮地挺起胸。 “我不认识!” 依兰达也不恼:“那你说说那鲨鱼长得什么样?” 艾米丽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给鲨鱼开膛破肚的时候我又不在,只知道挖出来了宝石给我,又怎么会知道是什么。” “挺有道理,”依兰达给她鼓了鼓掌,“那么,卡斯博先生常年在海上总不会不知道吧,不然我去问问他?” “你说是什么鲨鱼就是什么鲨鱼?”艾米丽皱了皱鼻子,满脸嫌弃,“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以为你说的话就是神谕?” “是不是神谕我不知道,但是勒戈夫团长会知道,”依兰达笑眯眯地替艾米丽理了理衣领,“你说是我给你们父女俩一点提示你们去猜,还是等着了团长问出来真相来灭你们的口?” “我想,你这么年轻美丽,肯定不想自己也成了鲨鱼的腹中餐对不对?” 艾米丽眨了眨眼,眼中已经有了泪花,“你……你不能这样。” “那就告诉我,究竟那个人是谁……”依兰达诱哄地靠近艾米丽,“我保证,只要你说出来,我就……” 艾米丽忽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依兰达本能的觉得不好,可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艾米丽一把抓住依兰达的手,忽地往后毫无顾忌的倒了下去,她的身后就是茫茫大海! “我保证不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别推我……啊……” 少女的尖叫带着极大的穿透力,那些本身就在悄悄打量这边情况的水手们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艾米丽被依兰达推下去了?! 依兰达措手不及,还险些被艾米丽带下去,心中只浮起了四个字。 你妈炸了。 打雁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被大雁给啄了眼! 所有人都看见刚才是她一步步靠近艾米丽,后来艾米丽惊慌之下出手去阻拦她,反而被依兰达给推下了海! 所有人都听见了是艾米丽不小心撞破了依兰达的秘密,结果居然被她下狠手推下海! 简直不能更心狠手辣! 不过话说回来了,依兰达探头看了看,艾玛小白花还真是下了血本,就她那条又长又累赘的白裙子,下去简直是秒沉的节奏。 不过估计她也知道这一点,特意尖叫了一嗓子,当时就有人系上安全绳跳下去救人了。 这样一来,依兰达好不容易拉回来的一点好感度非但被迅速清零,眼下看起来似乎还有了直奔负数的迹象。 之前一直没露面的埃迪安也慢悠悠冒了出来,看到甲板上的一片乱象,走到依兰达身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这你也会上当?” “太蠢了。” 女海盗:“……” 毕竟天还没黑,艾米丽掉下去的时候海浪也不算大,加上马上就有人下去施救,上来的时候虽然面色苍白狠狠地呛了几口水,可人还是基本神智清醒的。 看着周围一众上去嘘寒问暖的水手,依兰达不由得轻嗤了一声,这可是海里,这么掉下去没被海面拍晕,似乎还有办法拖着那么重的裙子挣扎了好一会才装模作样沉下去,这到底是水手们看不出来,还是他们自己只相信想相信的结果…… 单看如何认为的了。 艾米丽浑身湿透地被救了上来,她今天又是一袭白裙……天知道哪来那么多白裙子给她换。被水一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隐约透出了下面的肉色,说不出的……情色。 一干水手围在那,里面小白花各种娇喘微微,各种面色惨白惹人怜爱……只是配合她那衣着怎么看都不太对。 “你们在做什么。”勒戈夫的声音响了起来,刚才还围在一块大饱眼福的水手们登时做鸟兽散,让出了艾米丽身边的一大片空地。 唯独那几个她的所谓追随者还靠在旁边,小白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越发娇弱地咳嗽了几声,可现在又不能晕,怎么办呢? “依……依兰达,你为什么要推我下去?” 恶人先告状? “虽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可是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小白花简直唱作俱佳,依兰达都要被她逗笑了。 “你爱怎么演就怎么演吧,我可没推你。” “你……你承认自己的错吧,大家都看见了,我不会责怪你的。” “都别说了,”勒戈夫皱了皱眉,脱下外套盖在小白花那几乎是半透明的裙子上,“埃迪安,你送艾米丽小姐回房间。” “我?”埃迪安在一旁看热闹本来看的正开心,没想到一会功夫就倒了大霉,硬生生也被扯了进来,苦着脸挽着袖子上了。 明明是香艳无比的抱法,结果在一方的嘤嘤嘤另一方的不得不嫌弃下生生多了些别的意味。 艾米丽虚弱地靠在埃迪安的怀中,朝着依兰达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都围在这干什么?”团长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眼,“是训练量不够?” “连基本的警戒都做不好,明天开始,一周内训练量加倍。” 顿时一片凄风惨雨……不过,这是团长在替艾米丽出气?怎么看都觉得依兰达失宠的几率更大了。 可是紧接着,团长又说出了另一句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的话。 “依兰达,你跟我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依兰达跟着勒戈夫和埃迪安,怎么看都有种犯了错要被带去船长室教导的感觉,众人多方揣测,可依旧一无所获。 四人走了一段,小白花压根没盼到她期待的场景,反而在勒戈夫的打发下由埃迪安抱着目瞪口呆的艾米丽送去了她的舱房。 真是特别的无情! 等、等等! 没有教训依兰达吗!没有当着她的面为她出气吗! ……这……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可她还要维持自己虚弱和善解人意的形象,简直苦不堪言,依兰达看着艾米丽那丰富的眼神,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勒戈夫看了她一眼,依兰达乐不可支地朝着艾米丽眨了眨眼,做了一个“我一定会告诉他”的口型。 艾米丽当场就变了颜色,挣扎着想要从埃迪安怀里下来,可是被后者极为嫌弃地像扛麻袋一样打横扛走了。 依兰达挺胸抬头,大步跟在勒戈夫身后。 简直不能更舒爽!   ☆、第94章 质疑 依兰达跟着勒戈夫去了久违的船长室,埃迪安则被跟着艾米丽一起打发走了,看着眉头紧皱的团长阁下,依兰达终于忍不住耸了耸肩。 “这可不能怪我。” “……感觉怎么样?”勒戈夫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还好,”依兰达笑了起来,“至少证明你的船上水手们基本唯你的马首是瞻,就算个别还保持着基本的公正心理可也不敢在大环境下表现的明显。” “简而言之,一群功利主义者。” “噢……还有几个投机的叛逆分子,”女海盗补充了一句,“不过显然你已经发现了。” “和我估计的差不多,”勒戈夫淡淡道,“辛苦你了。” “倒是无所谓,”女海盗耸了耸肩,“就当做你庇护我的回报,反正当时安排这对父女上船的人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心。” “想法倒是挺不错,可惜找来的演员太差。” “现在塔兰朵思已经闹成一锅粥了,这肯定是在那之前安排的人,大概也没怎么用心。”勒戈夫道,“到了纳瓦拉你要当心,会有很多人冲着你来。” “所以你的庇护才如此必要,”依兰达道,“你提供我在纳瓦拉的庇护,我……牺牲智商在船上陪那对父女演戏。” “不过……”女海盗罕见地表现出了忧虑,“你的船员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骗局都看不破,智商真的都在平均线以上吗?” 勒戈夫:“……” “……不说这个了,”依兰达见好就收,“艾米丽现在似乎觉得自己得到了船上人的支持,今天来找我摊牌了。” “不意外,”勒戈夫道,“最多再有一个礼拜我们就会到纳瓦拉了,她再不抓紧时间就没机会了。” “那倒是,”依兰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如果现在假装被我推下船,再‘带病’坚持要替全船的人除掉我这个祸害,万一失了手立马还能装病一直混到下船……” 也是造孽……只有这个智商了。 “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勒戈夫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中有难得的歉意,他向前走了一步,手虚虚搭在了依兰达的头上,犹豫了很久,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手握紧了拳头,又收了回去。 “没有啦,”依兰达低头看脚尖,倒是没注意到勒戈夫的动作,“你今天晚上见我,估计艾米丽很快就要狗急跳墙了。” “因为我告诉她,我能判断那条项链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她迟疑了片刻,“艾米丽说现在塔兰朵思都在为了这条项链疯狂,这又是怎么回事?” 勒戈夫头一次觉得要说出来的话有了几分艰难,可他又不想在依兰达面前说假话,“伯爵夫人的眼泪……被爱德华三世指定为继承王位所必须找到的宝石。” “什么?!”依兰达下意识睁大了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勒戈夫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机会变的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谁在塔兰朵思放出消息,说你是见过那条项链的最后一个人,现在恐怕艾尔神官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打主意了,更多的……恐怕都在前往纳瓦拉的路上。” 如果是平常他或许还能有把握保护她,可是在现在这种有一国之君位置诱惑的前提下,奥斯公国真的不会插手? 他不确定。 “真的不知道是谁?” 女海盗的声音响了起来,勒戈夫看着面前那双眼睛,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个事实。 “消息是从坦丁市场中流传出来的,我的船队的消息一直是里面消息买卖的对象,而且几乎是爱德华三世宣布的同时,消息就已经在市面上流传开来。” 就是因为流传的太广太泛滥,看起来似乎每一个人都能受益,更何况爱德华三世根本没对这件事加以隐瞒,他是当众在宴会上提出,似乎根本不担心这个消息可能会带来的可怕影响。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体日渐衰败,真是让人怀疑他在坐山观虎斗。 “艾尔知不知道这件事?”依兰达沉默了片刻,“他那边的情况应该艰难才对。” “艾尔神官去了疫病泛滥的科金博地区,给当地的难民带去了粮食和药品,同时也传播了教义,当地难民对他极为敬仰。等他回去后,教廷派了使团来接手后续的工作,并对艾尔进行了嘉奖。” 勒戈夫并没有说的很明显,但是依兰达已经从中听出来她家倒霉催的神官似乎又为了人做了一次嫁衣。 还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不然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回去? “还真是不出人意料,”依兰达没有就此追问下去,她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道,“那么可以说,现在奥斯丁号上的卡斯博父女是属于到的最快的那批人……而他们的判断将很大程度的影响后来者的态度。” 勒戈夫点了点头。 “团长,我想确定一下,他们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出奥斯丁号?”依兰达思索了片刻,“船上知道这件事的水手有多少?” 如果存在这样的前提,那么这帮水手接近艾米丽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些人没有一个身后没有家族的存在,如果真能拿到伯爵夫人的眼泪,那么一定会成为强大的臂助。 就算自己没用,拿来卖人情也是不错的选择……大陆最富有的列支敦国的友谊,足够令他们放下身段去讨好了。 “之前可能没有,但是在比尔萨斯恐怕有手脚快的已经得到了信息,”勒戈夫并没有对此表示隐瞒。 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她?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的水手们都在讨好艾米丽,”依兰达摊开手,“顺便试探一下你的态度。” “那么请问勒戈夫团长,接下来我应该怎么配合你才好演完这场戏?” 勒戈夫听出来了依兰达的不快,可是他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对她说出所有的真相,不管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隔阂已经产生了。 “抱歉。” 依兰达显然吓了一跳,摆了摆手,“没什么好道歉的,只是现在有点让人为难,我本来还想让他们到不了纳瓦拉,这样看来这招还不行。” “又要让他们到纳瓦拉,又要让他们传出去想传达的消息,”本来打算杀人灭口以偿还自己之前一再掉智商陪着演戏的苦逼女海盗终于有些为难了,“我应该怎么做?” 最新的情况是,艾米丽担心依兰达捅破她的项链是假货,用依兰达的海盗身份来威胁她,可问题的关键是……那条项链到底是要做成真还是假。 这条项链很显然是要在勒戈夫手里继续拿下去,依兰达确定自己没那个能耐也不打算再沾惹伯爵夫人的眼泪。 但是……勒戈夫真的能保护她的安全吗? 如果她公然宣布了那条项链的真假? 现在先不说到了纳瓦拉之后勒戈夫的保护,即便在奥斯丁号上依兰达也觉得处境堪忧。 处处都是隐瞒。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勒戈夫叹了口气,“依兰达,我答应过艾尔,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所以……你到底是希望我说项链真还是假?”依兰达不动声色地竖起了周身的刺,看勒戈夫怎么回答。 “算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勒戈夫如何看不出来依兰达的敌意,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小心艾米丽,我怕她狗急跳墙。” 可是戏还要唱下去,依兰达酝酿了一会情绪,忽然打开门冲了出去,还故意冲过水手最多的地方,生怕人看不见她那红通通的眼眶。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相信我……” 水手们纷纷表示理解,对船长投来了“原来如此”的目光。 勒戈夫:“……” 当天晚上,依兰达去向勒戈夫告黑状,结果反而被船长怒斥的小道消息就传遍了整艘船。 当天天色已经偏暗,加上艾米丽掉下了海,实在是一片兵荒马乱,而且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怎么都像是依兰达愤而伤人。 舆论相当不利。 舱室内。 艾米丽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喷嚏,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可眉目中难掩得色,勒戈夫还是向着她的! “这次伯纳德死定了。” 卡斯博这段时间一直被艾米丽压制,加上之前她又得意,根本没办法控制她。只好自己悄悄地看看能不能找条后路……这个女人疯狂又愚蠢,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当时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选了个这种猪队友? “她死不死定两说,现在你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这次你实在是太鲁莽了。” “现在可是马上就要到纳瓦拉了,”艾米丽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好胜心还是占了上风,咬了咬牙道,“我一定要找机会把伯纳德给弄下来!” 那个女人简直太让人讨厌了!   ☆、第95章 插曲 这件事的最后处理结果是勒戈夫安排依兰达去向艾米丽“道歉”,可道歉的理由却又含含糊糊,简直就像是在特意为了道歉而道歉,这态度简直钓足了人的胃口。 但是依兰达压根就没去,这让本来就对于自己竟然被迫掉下海简直不能更愤怒的小白花出离气愤了……她都已经跳海了,伯纳德怎么能不按照约定俗成的办? 但是吧……即便是圣母玛利亚也不是事事如愿的呢。 艾米丽这段时间在船上积累的人缘得到了体现,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男人们出于最基本的风度都去对她进行了探望。 这也就方便了某些见不得光之事的进行。 当天晚上,艾米丽的舱室里就迎来了两位客人。 小白花本来还是靠在床上做脆弱状,可当看清来人之后登时眼睛都亮了,脸上泛起了微微的薄红,“亨利、弗洛朗,你们来了。” “可怜的艾米丽,快让我们看看怎么样了。”叫亨利的是一个英俊的金发男子,此时微微皱起眉头,满脸都是关心的神色。 “我……我还好。”艾米丽低下了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亨利登时皱起了眉,“那个依兰达真是太恶毒了,为什么要把你推下去?” “船长竟然也不处罚她,”另一个黑色卷发的男人接过话,满脸都是为艾米丽的愤愤不平,莽撞地想上前握住艾米丽的手,却被亨利不动声色地给挡住了,只得悻悻皱眉。 “当初就不该让她上船,还要送她去纳瓦拉!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 “不能这么说,”亨利笑了起来,仗着有利的地形弯下腰,脸靠近艾米丽,眼睛中满是深情,“如果不是因为送她去纳瓦拉,我们又怎么能遇上可爱的艾米丽呢?” “亨、亨利!”艾米丽满脸通红,嗔怪地伸手捶了他一下,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打情骂俏。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位亨利出身贵族,年少英俊,身家不菲,即便是艾米丽都听说过这个家族很有钱。 之前在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她就梦想着能勾搭上骑士团中的任何一个贵族都好,可没想到竟然真的勾搭上了金龟婿! 还是一炮双响! “对了亨利,”艾米丽迟疑了片刻,“你之前说船长送依兰达去纳瓦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们本来就要往那边去巡航的吗?” “当然不是,”亨利皱着眉否认,“纳瓦拉那种连海盗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我们怎么会巡航到那里?” 急于表现的黑发男人插话道,“就算海盗打算劫掠也不会在那里,因为疫病太可怕。他们只是打算求财,又不打算送命。” 艾米丽倒是真没去过纳瓦拉,没想到那里的疫病竟然这么可怕,当时就白了脸色,“真的吗?” “弗洛朗!”亨利不悦地阻止了他继续说,转而温柔地安慰艾米丽,“请放心,哪怕到了纳瓦拉我也会保护你。” “到时候看你是愿意继续跟着你的父亲取回家里的财产再来找我,还是愿意我安排人送你回奥斯公国。” “当然,是回我家,”亨利温柔地执起艾米丽的手,放在嘴前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一切都由你做主,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艾米丽的另一只手捂住嘴,余光却瞥见弗洛朗面上的难堪和不快……是因为吃醋了么? 小白花的自信心难以抑制地膨胀了起来,哪怕她觉得弗洛朗没有亨利好,可是男人不都是这样,就是要抢起来才更珍惜……这也同时更说明了她的价值。 这一次来奥斯丁号上真是太值得了!小白花简直已经不能停止地脑补了起来自己以后加入豪门之后的幸福生活。 “艾米丽,”亨利和弗洛朗交换了一个眼色,“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依兰达会推你下海。” “这……”即便艾米丽的脑子不太好用,可是此时也忍不住犹豫了起来,这是她手中缩握的最大把柄,现在就这么交出来。 “我只想保护你,”亨利温柔地看着她,“如果连为什么你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原因都无法告知我的话,我实在不能保证能不能及时给你提供帮助。” “你知道的……依兰达的身后是艾尔神官,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呢?” “我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不说出去,”艾米丽沉默了很久,郑重地看着亨利。 “我答应你。” 小白花犹豫着握住了衣角,抬头看着亨利,“请、请向我发誓……还有,能不能请弗洛朗先生回避一下?” 这句话就连亨利都没想到,而弗洛朗显然对于自己遭到排斥非常意外,脸色当时就变了。 “艾米丽!你难道不相信我?” “我……我没有不相信你,”艾米丽忧愁地皱起了眉,“但是我很害怕,亨利说要保护我,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 瞧瞧,多为人着想,艾米丽简直都要被自己的贴心所感动了。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弗洛朗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难道你选择了亨利吗?” “我……”艾米丽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抓住了家世更好的亨利的手,满脸的坚定,“虽然这样有些冒昧,但是请祝福我!” 弗洛朗:“……” 黑色卷发的男子毫无风度的摔门出去了,艾米丽还一副受伤的模样,“我是不是伤害了他?” 也亏得亨利抵抗能力够强,竟然还能安抚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切由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于是艾米丽紧接着就将依兰达的一切她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亨利,两人从此过上了我纯你蠢的生活? 那当然不可能! 小白花虽然智商低,可还没低到这个地步,她甚至还知道反过来试图让亨利去堵枪眼,告诉他她掌握了依兰达的背景,依兰达可能会来弄死她,为了伯爵夫人的眼泪的安全,不让依兰达进一步造谣从而引起事态变化……请亨利务必要保护她! 但是为了安抚亨利,以免出现“你妈炸了”之类的效果,她还是透漏了一点消息。 比如依兰达是见过那条伯爵夫人眼泪的最后一个人,又比如现在全塔兰朵思都在找这条项链,再比如要提防依兰达反咬一口,说项链不是真的。 她还是没有说出依兰达的海盗身份,谁知道这个身份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艾尔神官她可得罪不起。 但是亨利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建议。 千万不要让依兰达做出不利于她的事,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如果艾米丽的身份出现了什么瑕疵。那么即便是他也不能违抗家族的意思。 从艾米丽房间出来,亨利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伤心欲绝”地正无聊靠在栏杆旁边抽烟的弗洛朗。 “怎么样?” “有一点进展,不过不算太多,”亨利随手取下弗洛朗的烟斗抽了几口,满足地眯起了眼,“那个女人还有东西瞒着我。” “你玩归玩,别真放在心上就行。”弗洛朗随口道、 “那样的蠢女人。”亨利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等到了纳瓦拉她就没用了。” 等到两人都走了之后,为了给艾米丽腾出空间被赶出去的卡斯博才得以进入房间。他其实就是个欺世盗名的老骗子,谁让现在艾米丽显然混的比他更好,只好忍气吞声地听这个蠢女人的话。 “你没告诉亨利吧?” “我做什么事不用你管,”艾米丽对卡斯博可没有之前那种好态度了,“你只要别来碍事就行。” “我是好心提醒你,”卡斯博忍着气开口,“他们那样的贵族子弟说话都是不能信的,别轻而易举被套了老底,到时候你和我都要玩完!” “那是你,”艾米丽坐直了身体,不悦地看了卡斯博一眼。她可不打算告诉他亨利说要带她回塔兰朵思。 这种老狗,谁知道会不会来碍事! “卡斯博,”艾米丽忽然放软了语调,“我听说,你们身上有那种可以把人迷昏的药米分?” “有,不过你想做什么?”卡斯博可不认为艾米丽会有什么好心思。 “不能让伯纳德说出我们的身份,不如我们迷倒了她把她扔下海?这样一来就一了百了,谁也不知道那条项链的真假了。” “这根本不可能,”卡斯博皱起了眉头,“伯纳德的身手相当好,万一被她发现我们就完蛋了。” “为什么要让她发现?”艾米丽冷笑了起来,“这么告诉你吧,我已经告诉了她我们知道了她的海盗身份。” “不然你就伪造出我被她谋害的现场,不然就去放倒她!” 卡斯博沉默了片刻,“你想怎么做?” 艾米丽笑了起来,得意地开始说起了她的计划。   ☆、第96章 强迫 自从那天晚上跟勒戈夫交谈了之后,依兰达就一直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 虽然对于小白花的智商不报什么信心,但是现在连一向以骑士自居的勒戈夫都有了隐瞒,天知道小白花会不会从哪里弄出神来一笔,别到时候打雁反而被雁啄了眼就可笑了。 女海盗想了想,还是决定拉来了一个帮手。 埃迪安。 这一位其实一直位置都有些微妙,说是勒戈夫的死忠吧,他偏偏又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说他对勒戈夫不忠心吧,他又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不对劲的事。 老船医托尼虽然可靠,但是因为为人实在太过于古怪反而没什么说服力……好吧这是假的,其实只是埃迪安的家世更显赫。 就是这么现实。 埃迪安当天简直喷嚏连连,等到晚上有人来敲门的时候忽然有了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他打开门,果不其然外面站着的正是他预料当中的那一个。 “我可以进来吗?”依兰达笑眯眯举起手中的盘子,“我带了金枪鱼沙拉。” 埃迪安叹了口气,拉开了房门,“假设我能说不?” “当然不行!”依兰达发挥了自己的体能优势,一肩膀顶开了埃迪安,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里。 被女海盗顶的一个踉跄险些没摔个狗啃泥的埃迪安:“……” 依兰达环视了一下埃迪安的房间,意外地竟然没发现像别的水手一样的脏乱差,甚至还可以说是相当的整洁……唔至少比她的整洁。 好吧勒戈夫带出来的男人们都是一群强迫症的奇葩。 埃迪安抱起双臂,“假设伯纳德小姐曾经听说过,不要在夜晚的时候单独到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我当然听说过,”依兰达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不过我想打起来你未必能打得过我,所以,还有什么问题么?” 埃迪安:“……随便你。” “来来吃吃这个,”依兰达笑眯眯地奉上金枪鱼沙拉,可是埃迪安看着上面的海带就表示没什么食欲。 “不如你还是直接说想让我做什么吧。” “那多不好意思……”依兰达轻咳一声,“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演出戏。” 埃迪安:……说好的不好意思呢! “艾米丽估计会打算在到纳瓦拉之前除掉我,这样就没人能证明伯爵夫人的眼泪的真假了。” “别急着否认,”依兰达瞥了埃迪安一眼,“我知道你知道项链的事,团长就算瞒着我也肯定不会瞒着你。” “我想,你肯定知道他到底希望这条项链的事态朝着某个对你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不过我估计碍于他是个闷骚肯定不会跟我直说。” “这件事如果处理妥当对你恐怕一样好处也不小,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坑艾米丽一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不是闷骚所以可以聊聊……埃迪安简直要一脸血。 不不,这关注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良久之后,埃迪安终于还是松了口,“你想怎么做?” 女海盗简直要心花怒放,“她不是一直担心那条项链的真假?那就证明给她看。” 埃迪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等等,先告诉我你觉得那条项链究竟是真是假?” “你觉得呢?”依兰达模棱两可的挑起了眉,“不管怎么样,只要让艾米丽觉得是真的就行了。” “等下船的时候就有好戏看了,她一定不会同意把项链作为船资给勒戈夫,到时候还正好方便你们铲除异己。” “别跟我睁眼说瞎话,这上面的探子最近可活跃,如果真的得知项链是真的话,恐怕也会撺掇着那朵傻白花来要回来。” “你说……我们忠诚的骑士团长会不会给呢?” 埃迪安怎么听着都觉得他们从这件事里面得不到好处,但是现在既然这条项链真假未知,水自然越浑越好,可话说回来,这又是目前最像的一条,至少依兰达没有当场否决。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要不要支持对这条项链的真假进行判断?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条项链如果是真的,那么消息灵通的勒戈夫等人也会把它说成假的,为了确保项链在手。 这代表的可是王位。 但是依兰达说服了他。 “如果不证明项链的真假,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 “如果不证明项链的真假,又怎么能凸显这条项链的重要性?” “最后……话说回来了,你觉得你们说这条项链是假的,在那些人眼中会可信?反正到头来不管是真是假都会落人口实,更别说项链说不定还会被指认是团长悄悄换了,反正都要惹一身骚,那还担心什么?” 其实事实也的确如此,埃迪安在想通了这当中的关节之后,决定了加入依兰达的计划当中。 于是第二天,船上就有了新变化。 埃迪安自然不同于一直被刻意边缘化的依兰达,之前依兰达和勒戈夫的冲突全船的水手都看在眼里,而当天晚上依兰达就去找了埃迪安。 ……这样一来,但凡是有心人都会展开联想,是不是依兰达告诉了埃迪安什么,从而让埃迪安开始在意起了艾米丽。 艾米丽虽然蠢,可还没蠢到认为埃迪安也会像亨利一样是她的仰慕者,更别提看到埃迪安开始接近她之后亨利还特意找了时机来告诉她要加以防备。 真是可惜,埃迪安的家族比亨利要更加有权势……但这权势却不属于她。 不过有机会的!亨利也不过只是一块踏脚石,等到她进入了那个圈子,总能遇到更有权势的男人! 埃迪安故意去接近艾米丽,询问她关于宝石的相关消息,为了保证可信度,他还假冒了勒戈夫的名义。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行为就带上了官方的色彩,比如勒戈夫还是对艾米丽这条项链的真假产生了怀疑,以至于派心腹前来询问。 艾米丽对亨利自然是言之凿凿项链肯定是真货,可是在面对埃迪安的时候可就没那么确定了。 别人不清楚,她难道还不知道? 依兰达是真的见过那条项链本尊的人!万一真的是假货,她别说想嫁入豪门了!就连留下命都难说! 亨利是肯定不会接受一个不能给他带来项链的女人的! 之前亨利就曾经三番两次暗示过,要她尽可能把项链给带下船,但是这是作为船资的东西,怎么去和勒戈夫说呢? 在这种时候,埃迪安恰好就出现了。 “艾米丽小姐,”埃迪安微微皱了皱眉,“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您的不利传闻。” 小白花当然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我……我不太清楚您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埃迪安难得的表现出了不同于那日扛米袋的耐心,“我听说那条项链是假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想船长会非常、非常的生气。” “这怎么可能!”艾米丽提高了声音,可是谁都能看出来她目光闪躲,“这、这是我父亲从鲨鱼肚子里捞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但是这也太巧合了不是吗?”埃迪安沉下脸,“伯爵夫人的眼泪才沉海没几天,你们就从鲨鱼肚子里捞上来了它。”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很清楚!那条项链根本就没有掉下海!” “卡斯博小姐!我希望你严肃的回答我的问题!” 艾米丽来不及反应,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都是父亲教我说的!你、你去问他!” ……这还真是转手就把对手给卖了,埃迪安简直要被她的智商给打击得哭笑不得。 “项链可是你一直在拿着的,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假话。哦不对,项链本身就是假货,你们父女就是一对骗子。” “艾米丽小姐,你知道骗子在船上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吗?”埃迪安冷酷地继续道,“我们会把他们脊柱骨穿过铁钩,扔下海去喂鲨鱼。” “一般来说,等到捞上来的时候,人也就剩下一副骨头了,反正海里吃肉的东西多得很,我想你也很清楚。” 艾米丽真的被吓到了,她只想着拿项链下船,可没想到竟然会被杀! 那……那她到底该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不不对,这不是她能决定的,现在不要说拿来要挟亨利了,恐怕在那之前她就先喂鱼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不如这样,”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埃迪安忽然换了张和气的面孔,“我告诉你怎么说,保证你的性命无虞。” “您……麻烦您说。”艾米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伸手去抓埃迪安的袖子,却被后者嫌恶的躲开。 “你对人说项链是真的,”埃迪安道,“无论任何人问起来都这么说。” “可是……”艾米丽怯生生道。 “不要插嘴,”埃迪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艾米丽登时识趣的把没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 “你不要想着能带项链下船,这不是你能想的事,”埃迪安冷酷道,“你只需要对所有人咬定项链是真的,我就能保证你平安下船。” 但是那项链是假的为什么他们还要留下来?艾米丽在心中暗自琢磨。 肯定是因为项链是真的!都是依兰达那个贱货!弄得她现在被人威胁,甚至要丢了命!一定不能放过她。 “我……我会这么做的,”艾米丽心如刀割,这次是真的,连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感谢大人救我的命。” “为……为了感谢大人,我要告诉大人一个秘密。” “依兰达伯纳德是个女海盗,之前项链的丢失和她有关,如果大人真的想找到真正的项链,她身上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我知道了。”埃迪安冷冷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果然恶狗就是恶狗,这种时候还不忘反咬人一口。 等到从艾米丽的舱室出来后,途径甲板的埃迪安远远和依兰达交换了一个眼色,双方达成了一致。   ☆、第97章 凶兆 艾米丽被埃迪安好好的恐吓了一番之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非常的老实,亨利当然不死心,使尽浑身解数三番两次企图引诱艾米丽将项链交给他,可是都被拒绝了。 谁也不知道现在列支敦国的情况,就像勒戈夫曾经说过的那样,奥斯丁号上没人能往外递消息,之前在比尔萨斯已经是消息能流通的极限了。 船上的其他人最多也就知道个现在伯爵夫人的眼泪是继承王位的必须品,可再深入一点的比如该找谁,该如何确认,有什么线索……那统统都是抓瞎。 在这样一个盲婚哑嫁的情况下,也难怪亨利着急上火,恨不得马上就把艾米丽那个小□□给骗到手,进而拿到项链了。 眼瞅着纳瓦拉越来越近,亨利一天比一天更焦躁,甚至连额头上都冒出来了两个红通通的大疙瘩,依兰达倒是乐得看笑话,艾米丽这边越是战战兢兢一口咬定那项链是真的,可她那神情反而越发让亨利生了怀疑。 虽然他不会把勒戈夫当成傻子,可是现在明明项链还在艾米丽手上,拿出来看看又有什么不可以? 难不成……真是假的? 亨利还算是消息灵通的,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最后一个人见过那条项链,那绝对是依兰达无误……那么话又说回来了,他不可能去找依兰达打探,可是如果偷听埃迪安和依兰达的对话呢? 谁都知道埃迪安是勒戈夫的亲信,那么也就意味着他能从勒戈夫那里得到一手信息,这是不是意味着依兰达告诉勒戈夫项链是假的?而艾米丽为了继续从他这里得到庇护,被质问之后只能继续说谎……这是一种可能,同样,如果勒戈夫故意让埃迪安造成这种假象,那也同样能给人误导。 ……那么,究竟是哪一种呢? 正当亨利一筹莫展,只得苦恼地趴在栏杆上吹风的时候,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机会。 埃迪安悄悄地拿着什么东西,朝着依兰达的舱室走了过去……那个盒子有些眼熟,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那个东西他在艾米丽那看过,那是装项链的盒子! 亨利来不及多想,跟在埃迪安身后就悄悄地蹑手蹑脚追了上去,埃迪安仿佛察觉了什么,疑惑地停下来回头往后看,亨利福至心灵,忽地往旁边的死角一闪,将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墙壁上,这才险险躲过埃迪安的查探,整个人简直贴成了一张大饼。 埃迪安探头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人,这才皱着眉疑惑地继续走了。 亨利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跟着埃迪安,果不其然,看见他带着盒子敲开了依兰达的房门。 依兰达还谨慎地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关上了门。 肯定有鬼! 亨利弓着背悄悄地靠近了门边,努力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有埃迪安在,什么没关严的门和窗自然都是不可能的,亨利绕着门走了好一圈都一无所获,心中的抑郁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奥斯丁号的质量太好,让听墙角都成为了一种徒劳无功的工作,亨利恨得牙痒痒,下意识用力在墙上捶了一拳头! 闷响传出,亨利登时吓了一跳,忙不迭就近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他才刚刚藏好,依兰达的房门就开了,埃迪安满脸沉郁的走了出来,四处看了看,皱眉道,“没有人。” 依兰达也探出头,“不可能,刚才我明明听到有声音。” “肯定是你看错了,”埃迪安毫不留情地指责道,“我早就说过没有必要,团长相信你,我可不这么认为。” “这次把项链拿过来根本没有必要,和以前你的判断没有任何区别。” “依兰达,你想见团长不必找如此拙劣的借口。” “谁想见团长了,”依兰达不服气地争辩道,可落在亨利眼中显然是恼羞成怒,“他派你来还省得我看了他生气!” 亨利在一旁偷听得眼睛都亮了,紧接着就听到依兰达不高兴地开口。 “我说过那个艾米丽有问题,这条项链的真假也一直存疑,我不明白为什么团长一定要让她上船。” “归根到底只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罢了,”埃迪安冷淡道,“现在看也看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说。” 依兰达咬了咬嘴唇,“反正也快到纳瓦拉了,现在鉴定出来真假也不晚。” 埃迪安皱了皱眉,“那我拿回去给她,你不要再生是非了。”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可让人郁闷的是,项链最后并未由埃迪安拿回给艾米丽,反而是直接拿到了船长室。 这并没有出乎亨利的意料,勒戈夫不可能不知道列支敦国的那件事,如果鉴定出项链是真的,那肯定不可能再拿回去给艾米丽。 眼看就要到纳瓦拉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虽然增加了难度……不过只要确定了目标倒也不算什么损失。 等到埃迪安消失在视线中,亨利这才直起腰,沉思了一会之后,朝着艾米丽的舱室走了过去。 他是不能接触到项链了,不过那个蠢女人说不定还能再利用一下。 哪怕是试探出项链的所在也是不错的。 艾米丽这几天简直就像惊弓之鸟,她被埃迪安好好警告了一番之后扎扎实实老实了好几天,就连见亨利都是躲躲闪闪。 可是这世上从来都有种人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几天之后,艾米丽也回过神来了,反正说项链是真货对她也没什么损失,到时候等下船了之后难不成勒戈夫还能再找到她? 这么一想,自然也就敢再兴风作浪了。 亨利来时恰好赶上这个点,见到艾米丽时自然换上了一副忧心的神情,小白花本来打算把整件事全部推到勒戈夫身上,可是看到金主这幅模样,于情于理也要表示一下关怀。 “怎么啦?” “我刚刚听说……”亨利恰到好处的叹了口气,“那条项链是假的,团长很震怒,打算等下了船之后找机会处理。” “这怎么可能!”艾米丽瞪大了眼,“那条明明就是真的!” “项链呢?”亨利看似无意地问了句,“还在你这里么?” 艾米丽本能地紧张了起来,“不……不在。” “怎么会不在?”亨利皱起了眉,一副担忧的模样,“不是说下船才会给团长,之前都由你来保管?” “被埃迪安拿走了啊……”艾米丽满心委屈,告状道,“他……他简直是个强盗!不但从我这里抢项链,还吓唬我!” “那就是了,”亨利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艾米丽,“宝贝儿,我相信你那条是真的,但是现在项链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也就是说,不管究竟是真是假,都是由他们说了算。” “应该不会吧……”艾米丽下意识反驳,之前埃迪安不是让她一口咬定项链的真假,怎么现在又闹出来这一出? “当然会,”亨利将她抱得越发紧了一些,声音也低沉了起来,“如果在你这里,等下船的时候你再给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场那么多人见证,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你提前给了他们的话,那么根本到时候就无法证明你的清白了!” 艾米丽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还是反手抱住了亨利。 后者捏起了她的下巴,温柔无比地亲吻了下去,小白花浑身微微颤抖一下,还是闭上眼迎合了上去。 两人各怀鬼胎地完成了这个看似甜蜜的吻, “但是……勒戈夫不是你的团长么?”小白花反问道,“你……你为什么不站在他那一边,反而要来告诉我?” “我……我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商人的女儿,不值得你们这种贵族子弟这么做的。” “傻瓜,因为我爱你啊。”亨利抬起艾米丽的下巴,眼中满是深情,“我说了要娶你的,当然要尽一切力量保证你的安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你看,现在只是要你把项链拿回来,到时候一样交给团长,对你并没有任何损害,反而还有助于你的安全。” “如果团长一定不肯的话,我会帮你。”亨利最后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可是……如果你这么做他生气了的话,你以后也不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艾米丽低下了头,满脸不赞同,“我不能这么害了你!” “没关系,”亨利温言道,“万能的主注定了我来到奥斯丁号上就是为了你,如果团长真的这么记仇的话,大不了我离开第八骑士团,和你一起回家。” “真的吗?”艾米丽瞪大了眼。 “那当然,”亨利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艾米丽的唇,“在此之前,为了给我勇气,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点小小的奖励?” “什……什么奖励?” “比如……一个孩子,让你保证能坐上我的妻子位置的保证。”   ☆、第98章 攻歼 艾米丽果然如约前来找勒戈夫要回那条项链。 在勒戈夫没有急于表态的情况下,向来柔顺的小白花难得的表现出了坚持,表示项链先由她自己保管,等到下了船之后再交给勒戈夫作为船资。 本来小白花已经做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了,她手抚着小腹,幻想着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她后来可以凭借上位的胎儿,能嫁入豪门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可没想到等到她说完,勒戈夫竟然极为随意的就把项链还给了她。 事情太过于顺利,甚至连在外随时等着进来帮忙的亨利都没用上,更别提那些别的明里暗里的准备。 直到拿着项链出了门,艾米丽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亨利也显然没想到竟然事情会变得如此顺利,他之前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艾米丽居然拿着项链回来了……有种微妙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团长真的没发现? 两个人愣愣地看着拿回来的盒子,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办了。 “这……那我就收起来了。”艾米丽之前在勒戈夫的地盘就已经犯着忌讳打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眼下这就是她的保命符,自然也没想着当着亨利的面再打开检查一次,只想着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藏起来,藏的越保险越好! “等等……”亨利下意识想要阻止,“你不看看有没有被掉包?” 艾米丽总算还不算太蠢,她抱紧盒子摇了摇头,“不必了,之前在团长房间里我已经检查过了,现在只要收起来就好。” “团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亨利压下急于想拿到项链的心,温言劝道,“宝贝儿,你知道是我不会害你的,说不定经过昨晚……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呢。” “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要多确认一下才对,对不对?” 孩子什么的哪有命重要,谁知道我拿出来给你看了你会不会动什么手脚? 艾米丽在心中嗤笑一声,可面上还不能得罪了这位金主,“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项链的!像保护眼珠子那样保护它!” “难……难道你就不相信我能保护好,我在你眼中竟然这么没用吗。”小白花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甚至还能伴以哽咽特效,“请……请相信我,哪怕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我也会在这次好好保护项链的,如果连这次都保护不好,那以后我又怎么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亨利简直要抓狂,谁他妈跟你说这个? 这种拿拿捏捏的小腔调放在平日里倒还算有点情趣,可在现在这种急上火的场景可就没辙了。 亨利压下心中的怒火,“宝贝儿,你还是看看的好,万一呢。” 艾米丽拿腔拿调够了,还特意喊了卡斯博进来,美其名曰请父亲一起检查,亨利没有合适的理由阻止,一张脸简直拉的比马还长。 卡斯博已经放弃了跟艾米丽沟通,只是安安分分当好自己的壁花身份,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对面卿卿我我的两人不存在。 项链被拿出来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亨利没错眼珠的盯着那条项链,越看越觉得心神笃定。 可他还觉得不放心,特意让艾米丽检查有没有特殊位置的差错。 艾米丽多了一个心眼,对他表示这种女人胸口的项链怎么会有磨损,难不成胸部还会咬人? 这已经无异于挑逗了,亨利大笑着伸手去揉艾米丽的胸部,一旁的卡斯博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面色青黑的自行走了出去。 第二天,纳瓦拉终于到了。 埃迪安一大早就奉了勒戈夫的意思去把依兰达给拖过来,这时候就没必要再像船上那样装模作样,故意制造假象。 于是一大早水手们就看见埃迪安和依兰达勾肩搭背,不能更热情! 简直好像之前那个避嫌的人不是他一样! 水手们满头雾水,各有各的内心打算,而某些在勒戈夫和埃迪安授意之下故意表现出对依兰达冷遇的水手此时也无需担心,毕竟之前对依兰达不友好是全船表现出的态度,根本不必担心被同僚识破,尽管高枕无忧地跟着大伙一起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就好。 过了这么久,谁还能记得究竟是从哪里起的头呢? 依兰达看着这些堪称不要脸的变脸,终于由衷地对埃迪安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海盗已经是不要脸的了,没想到骑士竟然更不要脸。” 埃迪安皮笑肉不笑,“承蒙夸奖。” 因为抱定了能嫁入亨利家进豪门的主意,小白花自然也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表现得如此单纯连小手都不让人摸。 加上之前在项链一事上拒绝了亨利,艾米丽自然为了讨好打算从别的方面补偿他。亨利这种出身贵族的,哪怕是骑士,床上的技术也不是艾米丽这种小白花所能望其项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晚上被亨利折腾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天亮才勉强合眼,现在连港口都遥遥在望了才慌慌张张爬起来,连嗓子都是不正常的嘶哑。 亨利并没有和她站到一起,艾米丽压下心中的不快,站在船边左右张望,可是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恶臭让她根本没办法思考,她下意识往海里去寻找恶臭的源头,可当看清楚之后她登时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那是什么! 腐烂的人体被泡得胀大,溃烂的尸身上有苍蝇在飞舞,那尸体仰面朝天,眼珠掉了一半出来,留下空洞洞的黑眼窝死死地瞪着艾米丽。 就在她瞪着那尸体看的那一会工夫,那尸体异常鼓胀的腹部忽然炸开,尸水和内脏溅得到处都是,艾米丽登时尖叫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海面上漂满了尸体,腹部被腐烂气体冲炸的声音此起彼伏…… 想到之前埃迪安的威胁,艾米丽只觉得浑身发寒,而当她看到埃迪安和依兰达联袂出现的时候,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了,她后悔为什么要把项链拿回来,一直放在勒戈夫那岂不是更好? 可是这种时候后悔已经晚了,埃迪安和依兰达站在一处,谁都知道这位就是勒戈夫的风向标,之前也没对依兰达表现过恶感,所以现在由他来当这个中间人简直再合适不过。 可是詹姆就苦逼了……他之前一直都跳腾的厉害,现在没想到画风突变,简直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于整艘船的深深恶意。 别人看不出来,他还看不出来么? 这分明就是被!坑!了! 艾米丽将项链盒子捧在手中,身边站着的是卡斯博,这对貌合神离的父女俩互相都看不太顺眼,之前勉强在比尔萨斯磨合出的默契已经化为乌有。 不但是艾米丽,就连卡斯博本人也巴不得赶紧到了地方下船好离开这里。 “团长大人,”小白花整理了一下仪容,娇娇怯怯地走到勒戈夫面前,将盒子高高举了起来,“这是之前说好的船资,请您收下。” “感谢您这段时间一来一直的照顾,我和父亲……给您添麻烦了。” 你们以为艾米丽的话说到这里就算完了?简直太天真了! 接下来,艾米丽微微垂下头,略低领的白裙子能很方便地看见锁骨上清晰新鲜的吻痕。 “因……因为上了船,所以您让我找到了一生的挚爱,我……我和亨利已经在一起了,他答应要娶我,我……我在这里只有父亲,而您又是他的上司,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小白花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勒戈夫,简直堪称唱作俱佳,“您……您会祝福我么?” 亨利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口袋里的东西也变得火一样咯起人来。 这个贱人! 艾米丽是打算在船上所有人的面前宣布这个消息,让亨利没法不认账! “船长……”亨利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可勒戈夫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阻止了他的动作。 亨利本能地觉得不好,偏偏此时艾米丽还走到他面前,满脸娇羞地挽住了他的手,“亨利……你,你也很高兴对不对,团长都愿意祝福我们了。” 祝福你妹! 亨利在心中默默骂娘,谁会想娶这样一个女人回去?奥斯公国多少适龄有钱的少女等着他,可现在竟然在所有同僚面前放出了这个消息……他很确定,说不定等他还没回到奥斯公国,他要娶一个平民女人的消息就已经先回去了。 简直愚蠢之极! 依兰达没想到有这样一出好戏,看的简直是津津有味。 啧啧小白花果然智商堪忧,她以为这样就能逼迫亨利一定要娶她,也不想想这群公子哥儿有多少办法让她人间蒸发。 不过这也说不定,你看她都能如此积极的勾搭上了亨利,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别的保命招数呢? 勒戈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淡淡道,“亨利,你已经确定要娶卡斯博小姐为妻了么?” 亨利登时僵硬了,旁边艾米丽却在这时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温柔地开口,“他……他当然愿意,我……我们已经……” “是的我愿意。”亨利在艾米丽说完之前打断了她的话,在艾米丽得意的笑容中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请您祝福我们。” 勒戈夫点了点头。   ☆、第99章 死亡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出好戏,水手们简直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搬个凳子坐下来看热闹了。 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出身,虽然碍着骑士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是只是知道而不会去做,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围观居然真被平民女子给套住了的傻逼。 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亨利很显然跟所谓的真爱扯不上干系,很明显是被艾米丽使了什么手段套住了。 艾米丽一副胜利者的模样黏在亨利身边,亨利明知道被看了笑话,可现在为了避免惹出更大的笑话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反手搂住艾米丽。 他丢了这么大的脸,实在有些按捺不住脾气,搂住艾米丽的时候也忍不住手下用力,也亏得艾米丽还能忍得住,竟然还能对他娇嗔地跺了跺脚。 “你把人家弄疼了啦!” 亨利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挂不住了。 真爱? 扯他娘的蛋,至少现在还算是一块勉强能遮住脸的遮羞布。 这场闹剧暂时平息之后,船也停了下来,船锚入水抓稳,码头上的人将缆绳死死的打好结后跟船上的人确认,等一切就绪后最后放下了舷梯。 艾米丽急于奔向自己的幸福生活,自然是忙不迭打算把项链盒子交出去,眼巴巴地看着勒戈夫,后者则示意埃迪安去接过来。 看到盒子被接过去,艾米丽顿时松了口气,连卡斯博都忘记喊了,直接拉着亨利就打算朝着船下走。 “慢着。”一直在一旁看笑话的依兰达终于开了口。 艾米丽这时已经走到了舷梯边上,正准备往下走,闻言登时有些不快,“伯纳德小姐,你又有什么事?” 她现在就想赶紧下船,一切阻拦她的都是仇人! “说好的船资,万一是假的可怎么办?”依兰达似笑非笑走到埃迪安身边将那盒子接了过来。 “这根本不可能!”艾米丽立马进行反驳,“这项链团长也看过的,不可能是假的!” 依兰达轻笑了一声,“我又没说一定是假的,反正这东西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等到看了之后没错艾米丽小姐再下船也不迟。” “我想,亨利先生一定不会在乎多等这么一会再抱娇妻回家的,反正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不是吗?” 亨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之前本来就是打算跟着艾米丽一起走,艾米丽之所以这么积极也是因为他告诉这女人他们家族的船队就在纳瓦拉,下船如果速度快的话可以刚好赶上。 毕竟这年头通讯不方便,根本没法沟通消息,如果赶不上船的话就只好再跟着奥斯丁号走了,而这是无论亨利或者艾米丽都绝对不会愿意的。 各怀鬼胎的二人只希望现在走的越快越好。 “既然这样……假设您可以让我先通知家族的船队稍等片刻?”亨利在这时站了出来,“艾米丽说的没错,我打算带她回家成婚,我想……对于亨利家未来的女主人,应该有一段光辉的旅程。” 艾米丽闻言登时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不必。”勒戈夫淡淡道,“检查一下不用多久,看完再走不迟。” 亨利被当众打脸,面色一时间变得有些难看。 “难道您不信任亨利家族未来继承人的妻子?”亨利拉住艾米丽的手,神情极为不快,“艾米丽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现在在纳瓦拉刚好有亨利家族的船,我必须赶紧将她送回奥斯公国。” 亨利一副好丈夫外加十全好父亲的模样,“您也知道,纳瓦拉并不是一个适合停留的地方,我不希望我未来的妻子和孩子现在有任何的差池。” 理由听起来倒是十全十美,但是话说回来了,为什么要那么害怕打开盒子? 依兰达和埃迪安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将项链盒子伸手准备打开,亨利和艾米丽本来已经走到了船舷边。 亨利在埃迪安伸手开盒子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踩上了舷梯边缘,与此同时,水手中有好些人也悄悄地换了位置。 依兰达一副全然没察觉的样子,催着埃迪安打开盒子,后者当然明白女海盗的意思,将盒子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依兰达好整以暇地看着艾米丽,后者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就是要你这么做贼心虚才好。 “你凭什么来判断真假……”艾米丽忽然红了眼眶,“依兰达……依兰达从来一点都不喜欢我,万一她冤枉我怎么办?”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成天就想着怎么爬上男人的床?”依兰达反唇相讥道。 “她之前都敢把我推下海,现在天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总……总之不要她来看!”艾米丽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简直是一万个委屈的代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依兰达怎么她了呢。 “依兰达来看。”勒戈夫在这时忽然开口,“她的判断就是我的判断,我相信依兰达是一个公正的人。” 艾米丽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与此同时,亨利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悄悄发出了暗示。 依兰达伸手拿起那条项链,拿到眼前细细地端详起来。 其实她视力相当好,但是涉及到这种细节,当然还是仔细为佳,毕竟不能辜负了勒戈夫的信任。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艾米丽那么讨厌她,大概是同性相斥? “咦?”依兰达拿起项链来仔细查看,忽然轻轻地开了口。 “怎么了?”埃迪安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见状登时问道。 “这项链不太对……”依兰达微微眯起了眼,举起项链对着光查看,“这项链的光泽不对,伯爵夫人的眼泪是闪耀的正红,这个……有点偏黑。” 她才不会说出那个刻痕!女海盗还是很聪明的! 她的话其实已经无异于判断项链是假的了,艾米丽的脸色瞬间雪白,“这不可能!” 她这段时间也算是把项链随身保管,其实从依兰达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开始,她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了。 毕竟伯爵夫人的眼泪的特殊性就在于它那华贵且独一无二的红色,这并不是任何红宝石都能仿造的。 “这是假的。”依兰达随手将项链扔回了盒子里,嘲弄地看着艾米丽,“艾米丽小姐,之前你放在团长这的项链似乎不是这一条。” “虽然都是红宝石,可是玻璃和钻石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艾米丽有些发慌,“我只是拿回来放了一下,之前埃迪安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条!” 她太过慌乱,连先生的敬称都忘记了。 “依兰达对这条项链很熟悉,”埃迪安站出来替依兰达撑腰,“之前我给你的是真的,但是你交还回来还能保证依然是真的?” 艾米丽慌张地四处张望,却被她一眼看见了已经悄悄将一只脚踩上了舷梯的亨利! 他为何如此慌张?他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下船……小白花向来低于平均水准线的智商在这种时候忽然爆发了一把。 她难以置信地转身抬手指向亨利,“你……你趁我……”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她没来得及说完,一根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弩箭深深插入了她的喉咙,艾米丽瞪大眼,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死死捂住喉咙,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漂亮的面孔已经全然扭曲。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艾米丽死死抓住射进自己喉咙的短箭,那短箭力道极为可怕,从前射入后箭头从她的后颈穿出,往外喷着鲜血。 那是射断了喉管和大血管…… 小白花不可置信地看向亨利,后者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飞快地朝着船下就跑了出去! 艾米丽捂着喉管,往后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激起了一小片浪花,她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之前在船上看见的腐烂的浮尸随着她的动作朝着她的脸缓缓地靠了过来。 不要…… 船上在此时已经是一片混乱,亨利埋伏在水手中的人在此时都突然纷纷暴起发难,火器属于奥斯丁号上的严格管制,自然没那么好拿到手,可是相对应的短弩和短刀这种还是能搞到手的。 勒戈夫的脸色变得很阴沉,他没想到竟然船上会有这么多人都是亨利的内应。 很显然,这是很久之前就埋下的钉子,这次为了伯爵夫人的眼泪不惜全部拿出来了! 依兰达天生就不是怕事的人,见到居然有人从人群中暴起伤人,连平常身边的同僚也全然不顾了!简直就像一群畜生一样毫无任何感情的进行屠杀! 她拔出腿上的短刀,第一时间就加入了战团,刚好挡住了一个正高高抬起手准备朝着昔日同僚咽喉插下的一刀! 奥斯丁号上彻底陷入了混乱,勒戈夫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之前的准备自然不够,可是除了最开始一面倒的屠杀之外,很快平日里的严格训练起了作用,避开那突然的几次袭击之后,水手们很快摆脱了竟然被同僚袭击的惊诧,愤而回击了起来! 甲板上头一次染上了这么多船员的鲜血,这对于船坚炮利的奥斯丁号简直不可思议……果然从来最坚实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克。 依兰达正杀得兴起,勒戈夫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一把揪着她往旁边一拉! 一根弩箭擦着她的脖子死死的钉入船板,发出“夺”的一声! “抓住他!”埃迪安第一时间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朝着那个拿着弩箭的人扑了上去! 那竟然是詹姆! 没人想到,竟然连勒戈夫着力培养的詹姆都是亨利一伙的人,更让人诧异的是,詹姆的家世并不比亨利差,为什么要来干这种事? 可是这种时候已经没空去细想了,船上船下打成一片,除了个别抵死反抗的,大多数都被捆起来扔在了甲板上。 可到这个时候,第一时间从舷梯跳海逃生的亨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甲板上也满是鲜血。 这时,埃迪安从船舱的角落里拎出来了一个毫发无伤的人,卡斯博竟然一直还在船上,死死抱着头,连头都不敢抬。 昨天晚上,自以为是的艾米丽和亨利将他赶出去之后,这个怂包竟然破天荒的大了胆子去找了勒戈夫,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混战开始的第一时间他就成功地躲了起来,因为他一直都离埃迪安不远,这位伸手就把他给扔进了船舱,现在头上还顶了天大的一个包。 “卡斯博先生,”埃迪安笑容非常的文雅,“我想,您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卡斯博慌张地点头,生怕晚一点自己就会落得跟艾米丽一样的命运,“我我我我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保证不乱说!我保证不会讲出去……” 他因为太过激动,甚至说话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痛的满脸鼻涕眼泪还要满嘴喷着血泡泡表忠心。 埃迪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四处飞溅的血沫。 “你知道就好,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回列支敦国。” 卡斯博的瞳孔忽然放大,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老底早就被人摸了个底儿掉,整个人都像是一颗蔫了的老白菜一样。 “我……我知道了。”   ☆、第100章 拥抱 水手们尽管训练有素,可当一切平息下来之后,除了尚未散去的血勇,更多的是满心的茫然。 他们身边什么时候竟然混入了这么多有异心之人,哪怕圣骑士团并不是什么净土,可是终归也还算是有共同目标的集体……可是谁能想到他们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平日里一起训练,一起吃住,常常勾肩搭背说不定够亲密还互相撸过一管的人,可谁想到转眼竟然就对他们亮出了武器。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这边依兰达有些惭愧地站在勒戈夫面前,她向来英雄主义惯了,可没想到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需要人救。 在女海盗看来,如果自己的举动给人添了麻烦,那就不是助益而是添乱了。 “你又救了我一命。”女海盗默默低下头,有些不太好意思看勒戈夫的脸色。 勒戈夫定定看了她许久,骑士团团长壮实的身体难得有些僵硬,终于最后还是伸手抱了抱她,那动作太过迅速,几乎是手刚与肩膀一接触就立即松开,依兰达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团长?” “别死了。”勒戈夫说完这句话,僵硬地转过身,伸手去一个个抱那些幸存的水手们,但凡被团长抱到的“幸运儿”们简直都要僵硬了。 ……救命团长似乎脑子不正常怎么破? 勒戈夫抱依兰达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他的动作快,没让什么人看见,可却逃不过在一边的埃迪安的视线。 当看到在某方面奇蠢无比的团长竟然企图通过一个个抱别的水手来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埃迪安简直觉得自己要操碎了心。 你就算告诉她你就是想抱抱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艾尔神官又不在,难道还能过来抓你监守自盗不成! 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被抱过的水手们也从鹌鹑状态缓过神来,众人这才有心思想起追究亨利拿着项链跑路的这件事。 “这可怎么办?被他给逃走了……”有水手忿忿不平道,“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要不要我去追?” “等你去追到人,黄花菜都凉了,”这是另一个开了嘲讽模式的。 “你行你上啊……”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埃迪安皱着眉出来打圆场,“亨利拿走的那条项链是假的。” 众人都识趣的闭嘴,之前说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表明态度,谁会真关心那条项链是真是假?更何况还是现在这种摆明了气氛微妙的情况下。 只要勒戈夫说是现在剩下的那条项链是真的,他们就当做是真的就行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个好处,埃迪安满意地朝他们点了点头,安排下去将抓住的通敌内应统统看守好,这才转身跟着勒戈夫和依兰达去了船长室。 这里已经是勒戈夫的船队护送依兰达到此地的终点,也就是说,到了这里之后,勒戈夫也就没有了继续留下的理由,需要按照原定计划返航了。 毕竟水手们也不愿意在这里待太久,这种可怕的死亡之地……之前艾米丽在海上看到的恐怖情形,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没有人愿意成为漂浮尸体当中的一员。 几乎是在进入这片海域的同时,就已经开始有人打起了赶紧走的小九九。如果不是必须要在纳瓦拉补充所需要的食水,勒戈夫相信他的船员们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扬帆返航。 毕竟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何苦把命赔在这种地方? 瘟疫可是不看出身的。 看着熟悉的船长室的摆设,依兰达站直了身体,朝着勒戈夫伸出了手,没有半分矫揉造作。 “感谢您一路上对我的照顾。” 勒戈夫微微抿起了唇,停了好一会,直到依兰达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这才伸出了手,“没有。” 没有什么?女海盗只觉得自己的笑容要更僵硬了。 “船长是在对你一路上我们的清理工作的支持,同时也对这段时间的照顾不周表示遗憾。” 一旁还要负责翻译的埃迪安觉得心好累,他本来根本都不准备跟进来当电灯泡,谁知道船长竟然对他使用了威胁的眼神……简直见鬼了! “哦哦没有的事,”依兰达笑了起来,“能够为奥斯丁号做一些事我很乐意,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伯爵夫人的眼泪突然间变得关系重大,船上也不会出现这种变动……” 这是实话,如果不是背叛的筹码重到一定境界,这些人也没必要冒死出来反叛……如果她不在这艘船上,这些人依然还会是勒戈夫的好下属。 “不是今天,也是明日。” 勒戈夫的话还是一样的言简意赅,可是依兰达却听懂了他的话……这是在对她表示安慰?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来自于团长的安慰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气氛进入了诡异的僵持。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埃迪安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头发都要纷纷英年早逝了,“是直接去你父亲的货船上,还是在这里等几天?” “艾尔说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我,”依兰达毫无心机的回答,“应该不会等多久,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勒戈夫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可忽然有水手前来敲门。 “团长,有人来找依兰达,说是她父亲商船的代理人。” 竟然来的这么快?从奥斯丁号进入港口到后来混战再到现在……听起来事情很多,可是实际并没有过多久。 纳瓦拉可不是一般的小港口,每日进进出出的商船何止上百,竟然消息这么灵通? “诶?这么快就来了?”依兰达也很意外,可随即就想到了艾尔曾经告诉过她了,一艘完全按照她的想法制造的船只,登时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来。 “他们人在哪?” “就在外面。”传话的水手倒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们可一点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 一刻也不! “他们人来了,”依兰达露出了一个在勒戈夫看来明媚的有些刺眼的笑容,“那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这就走了。” 就那么急着想要走吗?难道奥斯丁号就让你没有半分留恋? 冷面的团长心中这么想着,可面上却没有半分表示,直让旁边看着的埃迪安觉得在心里已经跑过了几万匹草泥马。 ……有话你倒是说啊! “不用那么着急,”勒戈夫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不会那么快走。” “可是这段时间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依兰达以为勒戈夫是在宽慰她不用急着走,“早一点清理完父亲的遗物也好早一点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毕竟不能总是依赖艾尔,我已经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了。”女海盗相当有自知之明,对勒戈夫说的话也算是八分真两分假,这已经是难得的坦诚了。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勒戈夫问道,“在清理完你父亲的遗物之后。” “要看他给我留下了什么东西,”依兰达没把话说死,“如果可能的话,应该还会回列支敦国?” “毕竟安倍里我已经没法回去了,如果想要出掉货物再做些别的也恐怕只有列支敦国最合适。”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来奥斯公国。”勒戈夫沉声道。 一旁的埃迪安简直忍不住要为团长鼓掌了!竟然第一次自己开口说了这么明白的邀请,只是依兰达能不能明白……这就得两说了。 “有机会吧,”女海盗笑了起来,“有机会我一定去,如果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赶上你的婚礼的话,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的。” “呃……对了骑士可以结婚吧?” “……可以。”埃迪安在勒戈夫阴沉的脸色中终于咬着牙回答了这个问题,心中默默地为自家团长点了一排蜡烛。 真是惨不忍睹的暗示结果。 “还是给你开一个欢送会吧,毕竟一路这么走来不容易。”埃迪安最后在为自家团长的幸福努了把力。 “不太合适吧,”依兰达简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毕竟之前才发现了亨利那件事……船上还死了这么多人,这种时候,实在不太适合举办欢送会。”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让我知道……呃我大概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我的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返航?那天我来送送你们,估计我这边应该没那么快收拾完,可能还需要好好清理清理。” ……顺便接手一下看看艾尔给她留了什么好东西。 “三日后。”一片沉默中,勒戈夫最后吐出了三个字,每个字都砸得埃迪安心惊肉跳。 “那我到时候来送你们。”依兰达也觉得气氛有些怪异,找了机会离开了船舱。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腐臭味,可依兰达却只觉得心旷神怡。 美妙的纳瓦拉,我来啦!   ☆、第101章 嫁祸 依兰达从船长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都是一副干练的商人打扮,其中的一位胸口甚至挂着一块精致的怀表,露出的表链价值不菲。 这是现下商人们最时髦的打扮,其风行的源头就是列支敦国的贵族们,但凡是贵族男士们,没人没那么几块名贵的表,可是随着商人们也纷纷效仿,这个习惯就被贵族们摒弃了。 谁愿意和低贱的商人们一个打扮呢? “请问是……伯纳德小姐?” 没想到艾尔神官竟然弄出了这么大阵仗,依兰达一时间不免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们是……” “是我们冒昧了,”那个带怀表的灰发男子取下帽子放在胸前,朝依兰达微微躬身,“我是您父亲的代理人托马瓦尔特,这位是卡桑特里斯坦。负责清理您父亲的遗物,之前好不容易与艾尔阿尔贝托神官取得了联系,这才找到了您的消息。” “请您原谅我们如此久才联系上,能见到您亲自到来并为您效劳,我们深感荣幸。” “没关系,”依兰达在最开始的惊诧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之前一直跟在艾尔神官身边,不曾有过稳定的居所,你们能找到我已经很让我感激了。” “愿主保佑二位的诚信。”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和传闻中全然不一样,托马和另一位大胡子的卡桑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朝着女海盗微笑了起来。 “非常幸运能见到您,那么接下来就请您跟着我们去早已为您安排好的住处,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伯纳德先生留下来的那艘船是他所剩资产当中最棒的,而且还从东方跑了个来回……” 依兰达的眼睛亮了。 既然是专程来接依兰达的,那自然不能由一位小姐来承担重活,两人帮依兰达把行李搬出来……这时候才看出来依兰达的行李不算少了。 虽然女海盗平日里大大咧咧,可是说真的,艾尔给她准备的东西一样都没少,不然你以为她见天里成套成套换的衣服哪来的?还不都是源自于神官的细心。 哪怕托马和卡桑都称得上健壮,可一来搬出来十来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也是够呛……对了还忘了说了,那里面还有后面勒戈夫给依兰达准备的一些“特产”。 至于那些在比尔萨斯采购的货物……托马等人表示实在没想到伯纳德小姐如此能带,东西有些准备不足,放放稍后会有专人来搬。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点,这位伯纳德小姐不但在艾尔神官那颇为受到重视,在这位勒戈夫团长这似乎也不错? 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毕竟在这片海域上数得着的精锐船队眼下可就在眼前,能跟他们打好关系的机会可不容易,说不定日后在海上就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至于说再来搬,天知道不是刻意再次制造一个上船的机会? 三人正哼哧哼哧准备下船,勒戈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等等。” 托马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表链,他之前可没那个荣幸能亲眼看到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只是在通报的时候有幸听闻了那人在而已。 没想到竟然有机会能当面见到传说中的骑士之楷模,托马和卡桑都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拿出了最好的精气神来。 “二位是来接依兰达的代理人?”第八骑士团的团长有着一张轮廓极为分明的脸,眉间微微皱起的沟壑证明了这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 “是的。”两人没来由地觉得了一阵压力。 “你们既然在纳瓦拉能成为代理人,应该在这里也有一定的资历,”勒戈夫道,“我是受艾尔神官的托付送依兰达来此地,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 “希望你们能告知寓所所在地,以及提供你们身为代理人的身份证明和与艾尔神官的信件往来作为凭证,不然我无法放心让依兰达跟你们走。” 勒戈夫向来少言,这是依兰达第一次看到他竟然连续说这么多话,一时间竟然有些呆住了。 托马很显然是主心骨,没想到勒戈夫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更加重视依兰达,下意识在心里进行了一番盘算,可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笑眯眯道,“这是我的失职,请稍等,我这就拿出信件和代理证明。” 直到反复验看过信件和代理证明无误后,勒戈夫才终于点了头,甚至还安排了几名水手帮着把依兰达的东西送到落脚的地方,至于到底是帮忙还是看地方……那就由得各人自己去猜测了。 艾尔安排的环境的确不差,这是一幢单独的小楼,外观倒是不太显眼,可是里面却很精致。 这里是纳瓦拉,没有谁会愚蠢到在表面炫富,外表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不过反正依兰达也不是很在乎这一点。 “伯纳德小姐,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托马安排了下人替依兰达将行李放到房间,“我和卡桑先去替您把您的货物给卸下来安顿好。” “不急。”依兰达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船,简直精神抖擞到了极致,“船和货物在哪?” 托马有些诧异,“您现在就要去看?” “艾尔神官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不是么?”女海盗挑了挑眉,“我想,我们早一点开始的话,对他应该也更有帮助。”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知道一件事……塔兰朵思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依兰达并不会再去就亨利的事情进行追查,反正奥斯丁号都已经来了纳瓦拉,她还真不信有船队能在毫不惊动特意停靠在港口的奥斯丁船队旁边通过。 既然走不了……那还担心什么? 反正那宝石最后也不会是她的。 “您问的是伯爵夫人的眼泪?”托马和卡桑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奇妙,“最近的确有很多人来纳瓦拉,为的也就是伯爵夫人的眼泪。” 他俩的表情太古怪,依兰达本能地竖起了浑身的汗毛,“……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们都是来纳瓦拉找您的,伯纳德小姐。”卡桑终于开了口,“我主要是负责和港口的人进行接洽,他们告诉我,这段时间从别的地方来了不少船,不像是从事贸易的,更像是来找人的。” 依兰达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您没听错,”卡桑轻咳了一声,“这也是为什么我和托马要亲自去接您的原因,您在奥斯丁号上不是个秘密,可是当您到了这里,离开奥斯丁号的庇护之后,恐怕就会有人打算对您不利了。” “毕竟有人说过……您是见过那条项链的最后一个人。” 依兰达简直要啼笑皆非,“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打算来问我要那条项链的线索?” 卡桑默认了,可他默认也就罢了……还硬要扑闪扑闪眨巴几下眼睛。 说实话,一个大胡子男人做出这幅小姑娘的神情简直让人控制不住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是微醺。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依兰达强行忍住从身上扒拉下来一地鸡皮疙瘩的冲动,“现在项链已经出现了。”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勒戈夫要在这里停留三天,想必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在这给她当后盾呢。 那她就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了。 依兰达沉吟了好一会,“这样吧卡桑,麻烦你去把消息放出去,说我已经到了纳瓦拉。” “再告诉他们,奥斯丁号上出现了叛徒,将勒戈夫团长的伯爵夫人的眼泪给偷走了,“就在奥斯丁号上下来的亨利身上,只要能抓住他就能得到项链。” “现在人还在纳瓦拉,只要能找到他,项链就能出现。” “亨利家族还有商船在纳瓦拉港口,奥斯丁号为诸位堵住了船队出去的道路,如果有人想要趁机得到项链,恐怕需要加快手脚。” “至于托马,也麻烦你去纳瓦拉的大商人当中跑一趟,说那条项链现在已经出现了。我想,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就算他们知道是我说的也没关系,反正这消息来源的确属实,就算不是我先放出来,他们早晚也能得到。” “趁着现在奥斯丁号堵路,还能更方便他们的行动。” 依兰达一连串布置下来,卡桑和托马的神情都有些古怪,没想到依兰达竟然如此不惮于利用奥斯丁号,甚至不担心来自于勒戈夫她泄露情报的威胁…… 这是笃定了勒戈夫一定会为她撑腰?倒是要好好再评估一番了。 依兰达倒是没想那么多,反正亨利已经坐实了叛徒的罪名,依兰达也不意外勒戈夫一定会对他做出惩处,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应该更不在乎她把这个黑锅推到亨利身上。 反正到了纳瓦拉,估计各色消息都已经流露了出去,小白花的尸体还在海里漂着呢,奥斯丁号上的杀戮可从来没瞒过人!   ☆、第102章 美酒 托马和卡桑不愧是艾尔神官指定的代理人,办事效率相当可观,伯爵夫人的眼泪失窃之事很快在纳瓦拉蔓延开来。 可以说,这段时间紧急赶来纳瓦拉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冲着这条项链来,现在众所周知奥斯丁号上的确发生了械斗,勒戈夫也的确抓了一批人,这里面还不乏船队中的高级将领。 没错,说的就是詹姆。 感谢这位无脑又自大的贵族,为依兰达的说辞提供了充分的证据,如果不是詹姆的鲁莽行事,依兰达放出去的消息还不会这么快的为人取信。 毕竟比起只不过是最后见过项链一面的依兰达,现在连项链本身都已经现身了,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人当然不是去企图靠近奥斯丁号,就是去寻找听说不知所踪的亨利。 无论哪个都比依兰达更靠谱,再说了……面对这样连圣人都会犯错的诱惑,勒戈夫能不动心? 没人相信。 虽然还是有人企图来接近依兰达,可是比起最开始的疯狂已经好了不少。毕竟最开始之所以都像疯狗一样四处寻找,绝大多数的原因都在于找不到线索。 现在有人提供了线索,那当然也就无异于指了条明路。 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依兰达这才有心思好好和自己接下来要在纳瓦拉合作的两名“代理人”好好地沟通沟通。 虽然艾尔挑来的人肯定不会对她不利,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甘心情愿为她做事,毕竟就像之前曾经说过的,海上的女人本身就是珍稀物种,更别说还是一直心心念念有着大作为的女海盗了。 趁着现在奥斯丁号还在纳瓦拉,依兰达当然坚持让两人先带她去所谓的“父亲的遗产”上看看,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有一些基本的了解,以免贻笑大方。 “那些我从比尔萨斯带来的货物现在都安排得怎么样了?”依兰达压下满心的期待,打算先看看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门外汉。 “已经运到仓库了,”卡桑刚从外面回来,托马则还在外面奔波,“之前奥斯丁号上的水手提供了帮助,感谢奥斯丁号的平稳,您从比尔萨斯运来的酒坛损坏的很少,请问您是打算现在出售吗?” 说到酒,大胡子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喜色,比尔萨斯的美酒实在是太过有名,这是任何一个酒饕都无法放过的。 可偏偏本地装酒的酒坛又太过于容易损坏,导致即便是在比尔萨斯价格也是居高不下,也幸亏依兰达乘坐的奥斯丁号足够大,遇到海浪也没有太大的颠簸,这才在这次的运输中保存下来了大部分,足以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他们在卸货的时候就已经有看见的商人积极地过来问价了,依兰达虽然还从比尔萨斯带了些别的特产,可终究还是比不过这些美酒更引人注意。 可是依兰达却摇了摇头,“不急,比尔萨斯的酒任何时候都不愁卖,之前你们也提到过,这段时间赶来纳瓦拉的人比任何时候都多,人多了……消耗也就多了,纳瓦拉这种地方,敢来回跑运输的主要还是奴隶船,他们的运送成本太高,比起运酒还不如运人来的一本万利。” “过段时间,这酒会有更高的价钱。” 卡桑有些意外,还是点了点头。可他迟疑了好一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伯纳德小姐,我想请问……那酒……能卖给我几坛么?” 多半是想到刚来就找金主要东西不太好,大胡子很快搓着手补充道,“我可以出高价的!” “没关系,拿几坛去就是了,”依兰达向来很大方,尤其是对于自己人。 “这酒已经……快三十个金币一坛了,”卡桑有些犹豫,“您答应卖给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惊叹于海上贸易的暴利,可依兰达还是有些肉疼,可表面上的漂亮话还是要说,“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合作,连几坛酒都舍不得也未免太难看。” “何况,之前你们不也在一直替我照看我的船?”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再矫情也就没必要了,卡桑欣然接受了依兰达的好意。 依兰达不是个闲得住的性格,既然之前刚好提到了她的货物,她也就顺便准备去仓库以及纳瓦拉的集市上看看。 毕竟这估计会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掌握的资料越多,对她的未来发展也就越有利。 没想到她竟然提出要去人最多的地方,卡桑在有些诧异于她的胆量之余,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伯纳德小姐,其实我不太建议你现在就过去,毕竟纳瓦拉这种地方……”他含蓄的停顿了一下,“还是太乱了。” “早一点和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吗?”依兰达耸了耸肩,“至少现在从武力上来看,奥斯丁号还在纳瓦拉,如果真要有人想对我做什么,应该也是在勒戈夫走了以后。” “不出意外的话,这三天将是最好的让我四处行走的机会……”依兰达顿了顿,“我想,既然艾尔神官请你们二位在这边协助我的话,应该是给了你们选择的自由吧。” “比如选择在我身边……或者等到见到我之后再走?” “您说的没错,”大胡子有些赧然地低下了头,“艾尔大人是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本来我们的任务只到见过您就打止了,不过我们还是决定多跟着您几天。” “嗯……毕竟,能让勒戈夫团长如此刮目相看的女人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依兰达默默摸了摸胳膊上一层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将违和感给压了下去……这个死娘炮。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她还要感谢勒戈夫不成? 卡桑虽然是个娘炮,但是办事效率真的还挺不错,至少刚才依兰达还在跟他提着建议,这会俩人已经在马车上朝着市场前进了。 在卡桑的建议下,依兰达换了身相对保守不那么打眼的衣服,还把头发紧紧盘成了古板的老小姐的发髻,看起来简直引不起任何人的兴趣。 纳瓦拉这种地方,说实话……除了打算拿来卖的女奴们是越暴露越好,但凡在这出现的女人们都不会愿意惹上这样的麻烦。 虽然依兰达打心眼里看不上这种见鬼的规矩,但是现在还不是她能肆意妄为的时候。 依兰达先去了一趟仓库,卡桑的人正在把从奥斯丁号上卸下来的货整整齐齐的码放起来,可当她到场的时候,还是被现场的情况吓了一跳。 那仓库周围等了有十来个人,纷纷摩拳擦掌踮着脚往仓库里面瞧,两眼发红,简直分分钟就像要冲进去打劫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依兰达狐疑地看向卡桑。 大胡子轻咳一声,“是这样的,之前卸货的时候,有个水手不小心打破了一坛酒,然后酒香味就把他们引来了。” 依兰达觉得表情有些僵硬,“所以他们现在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群人一眼瞥见卡桑出现了,登时一窝蜂地围了过来,“我说卡桑老伙计,这酒你一定要卖给我!我他妈都要馋疯了!” “你就扯淡吧卡尔你这条老狗!谁都知道你这个奸商根本舍不得喝,肯定转手就要倒卖!” “你说什么呢!”前一个脸红脖子粗地举起拳头,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 周围一片“嗡嗡嗡”的声音,依兰达只觉得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可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对于竟然如此受欢迎的窃喜! 她带回来的货物越是受欢迎,对她接下来的就更有帮助。 比如……一个愚蠢的想要带大笔财物回塔兰朵思的孤女如何? 她相信这个噱头应该很快就能给她带来新的生意。 卡桑明显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形,从容不迫地对嗷嗷待哺的商人们进行安抚,可转头却看见依兰达的眼睛亮得像狼,登时吓了一大跳。 艾玛……这不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可那边的商人们还在吵架,甚至还有人当场就开始报起价来,卡桑为了自家仓库不被砸,简直是操碎了心,一边要为了以后的生意进行劝解,另一边还要防着依兰达掉链子,简直怎一个心惊胆战能形容。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只听得身后的依兰达轻咳一声。 “你们都想要酒?那酒是我的。” 卡桑眼前一黑,商人们登时像捅了马蜂窝的马蜂一样争先恐后围过来,这群人都长着一双利眼,之前还在奇怪卡桑怎么会没有任何风声的弄来这么多酒,眼下看到了货主,还是卡桑亲自陪过来的,哪还能不明白? 动作稍微慢一点的分分钟就被挤出了人群!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你把酒出售给……” “滚开……我出高价!” “你们都他妈给我闭嘴,谁跟我抢……” “安静!”依兰达喊了一嗓子,海上练出来的嗓子穿透力极强,一时间竟然压过了闹哄哄的商人们。 看见商人们都闭了嘴,女海盗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后天,这个地点,我会卖掉一部分酒,想来的人先联系卡桑,具体的事项我会告诉我的‘代理人。’”   ☆、第103章 还价 也是见了鬼,这段时间风浪奇大,从比尔萨斯不是没有船只运送美酒过来,可绝大多数都沉了大海,这样一来,即便是纳瓦拉这种大型中转港口能得到的货源也极为有限,不然商人们也不会如此如饥似渴地天天在港口蹲守,就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 依兰达这是也是走了狗屎运,之前就说过,勒戈夫的船队是一支有名的精锐之师,加上组成几乎都是贵族,整只船队都构成的彪悍程度可想而知。 便宜货?那几乎是不存在的。 这样一来,能保证酒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不出现过量的货损的,也就只有这样足够大的船了。 就连卡桑都不得不感慨,依兰达的确是有一个足够好的运气,不是任何人第一次来纳瓦拉都能感受到此地的善意的。 他们更多的是感染上了本地的疫病,然后成了外面海上漂着的一具无名尸体。 拍卖会约在了后天,为的其实就是给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机会,毕竟来的人越多,也就越方便依兰达捞金。 至于所谓的所有人沆瀣一气约定打压价格的事……卡桑的脸面在这摆着,奥斯丁号也还摆在港口里呢! 说起来,要是真等船队走了,那会发生什么可就说不定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有些心思活络的打算先来走走门路,毕竟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这批酒的数量真的不少,那么……从里面拿出那么一小批,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无论是卡桑还是托马都是交游广阔之人,之前依兰达出现在港口的那副打扮让人觉得实在是一个好糊弄的人,这样一来,虽然代理人不能帮货主决定货物出售的对象,但是肯定也可以加以一定的影响…… 因为每个人都这么想,所以依兰达笑眯眯在二楼美美地泡着澡,里面还放了艾尔特意给她从塔兰朵思打包带来的女人们最爱的香氛,楼下则是一片兵荒马乱,无论是卡桑还是托马都迎来了为数不少的访客。 谁让这两个人从来都是固定组合在一起,分别走不同路线的人呢? 每个前来的人都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面子,可每一个似乎都有些高估了自己,卡桑和托马各自接待自己的“客人”,心中却大概有了数。 这些前面来的都只是些耐不住性子的小杂鱼,真正的重量级人物很快就要来了。 其实依兰达不知道,卡桑和托马在纳瓦拉虽然不算顶尖人物,可也至少能算得上中上,更为难得的是这两人不属于任何势力,出了名的中立和为钱做事。 这样的两个人,往往是那些在纳瓦拉没有什么根底的商人的最好选择,因为这两人至少在诚信上还是相当过关的。 不得不说,为了能给依兰达找一个靠谱的代理人,艾尔也是操碎了心。 果不其然,这批酒的消息放出去,吸引来了一个真正重量级的买家,来自于纳瓦拉城主府的人。 最近这段时间刚好城主府要举办一场晚宴,偏偏指定了用酒是比尔萨斯的酒,一般来说市面上的存量是绝对够的,城主府的人也就没提前预备。 可没想到……伯爵夫人的眼泪的消息突然出现在了纳瓦拉,导致赶来此处的有头有脸的人士突然增多,与此同时,由于受大浪影响,能够成功运往纳瓦拉的美酒也越来越少,本来为了以防万一,城主府是提前定了一艘船的酒的。 可没想到……那艘船彻底沉在了风浪中。 噢没错,就是勒戈夫屁股被鲨鱼咬了的那次。 那艘船沉没的消息是跟在奥斯丁号进港之后才传来的……得到消息的托马由衷地扶着额头发出了感叹,“我不得不感叹于伯纳德小姐的运气了。” 卡桑看到这简直是画风突变的情况也有些啼笑皆非,“还真能这么巧?” “我现在大概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勒戈夫团长会对她如此另眼相看,”托马活动了一下脖子,顺便重新理了理胸前那根完美无缺的表链。 “这位伯纳德小姐的运气真是让人惊叹,而且作为一位小姐,她也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相处对象……我想,大概我们可以考虑再继续观望观望?” 卡桑伸手梳理着自己油光水滑的大胡子胡尖,慎重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难不成你忘了,艾尔神官现在可在赶来的路上。” 说不定如果速度够快,还能赶上城主府的宴会……任何事情只要有这一位的出现,其他的不说,至少不会出现亏本的问题。 都已经在纳瓦拉做了这么多事了,何苦在这最后一步上落了下乘?至少在这两个精明的商人眼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等到依兰达洗完澡出来,两人已经将闲杂人等都基本打发了出去,毕竟城主府的帖子一来,但凡是识相一点的人都会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没有机会了,也就少了许多无谓的纠缠。 依兰达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得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在擦头发,听到竟然引来了城主府的人也不免有些诧异。 “他们也要酒?” “要举办宴会的关系,”托马慎重地解释道,“我建议您将酒出售给城主府,虽然城主府的价格可能不会最高,毕竟您还有货物和船只在这里,为了保险起见……” “这个我明白,”依兰达随手扯过一旁的沙发巾擦头发,在两个商人有些石化的目光继续道,“反正卖给谁也是卖,如果不卖给他们他们就一定会使绊子,对吧。” “您说的……”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被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赤裸裸的打脸感。 “城主府的人送来了帖子,那会您在洗澡……”托马轻咳一声,“我自作主张替您接下了帖子,您看什么时候和他们的人见面比较合适?” “城主府大概酒水的缺额是多少?”依兰达并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我虽然可以给他们提供酒,但是很显然不需要全部提供。” “您还准备继续举办拍卖会?”托马有些意外,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会以讨好城主府为第一要务,可这位伯纳德小姐似乎对于此道并没有太过在意。 说句不好听的,她似乎更注重眼前的利益。 这……可不是件好事。 如果按照依兰达的性子,她才懒得管这两人究竟怎么想,毕竟城主府就算来买也是排在她说的拍卖会之后。 城主府只是她需要打交道的一个方面,勒戈夫给她的那些特别的“赠礼”里面可还有些别的东西。 比起城主府……她现在更想钓上的大鱼是阿尔蒂尔。 “倒是真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们,”依兰达打定了主意后就开了口,“第一是帮我打探城主府所要的酒量,尽可能的把我们提供的酒量减少到最小。” “第二是缩减一下明天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员名单,”女海盗顿了片刻,“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完全瞒过城主府,但是这是我来纳瓦拉答应的第一件事,对于一个出尔反尔的卖家,恐怕任何买家都不愿意再跟我继续交易了才对。” “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应该很清楚?” 依兰达的神情看似漫不经心,可扫过两人时却让后者下意识汗毛倒竖,这个尚且还算得上少女的姑娘上哪磨练出了这一身真真切切见过血的杀气? 纳瓦拉当然不是没有不诚信交易的事情,但是这里情况特殊,城主府等于就是本地的土地主,加上长期的瘟疫和病乱,让这里彻底成为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那些不遵守规矩的,现在早就已经下海去喂鱼了。 依兰达不是不喜欢下属想事,而是不喜欢太过于墨守成规和自作主张……很显然,这两人正在企图影响她的观念。 艾尔只是给她提供助力,并不打算给她造成掣肘,如果真不好用的话,那还不如趁早一拍两散来得好。 “我这就去打听,”托马相当识趣,也不管现在天黑了,当场就出了门, 卡桑则是迟疑了片刻,“伯纳德小姐,不是我多事,既然城主府的人要酒,肯定会有很多人抢下来就是为了讨好他们,您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呢?” “……大概您还不知道,您那艘船上的货物,价值不菲。” 没想到竟然是大胡子先来说了真心话,依兰达闻言微笑了起来,“没关系,他们送的越多,我们这里可以提供的也就越少。” “如果我没猜错,城主府这次是为了接待贵客,那些贵客难道不会来插上一手?” “如果真要和贵客们计较,城主府多半也不用开下去了,或者你觉得请勒戈夫来当这个贵客如何?” 大胡子登时苦笑,他忘了还有这个杀神,说不定只要勒戈夫一开口,城主府就直接会表示关照,何必再让他们来操这份闲心? 简直是吃饱了没事做。   ☆、第104章 仗势 女海盗当然不会就这么愚蠢地广而告之大肆放出消息说还要继续举办拍卖会,对于一个宴会来说,无论储备多少酒其实都不会够用,那么也就证明,城主府完全有能够吃下这一船美酒的能耐,在城主府预定的美酒全灭,现在压根就是靠市场上搜罗来的酒救急的情况下,无论任何人在这种时候横插一脚都会被视作和城主府作对……那么问题来了,依兰达该如何从城主府的口中救回一部分属于她的酒? 还要让城主府心服口服的让出来,不会有任何记恨? 直接仗势欺人当然是不行的,勒戈夫虽然好用,可是奥斯丁号只在这里停留三天,等勒戈夫一走,城主府照样多的是办法折腾她。 很显然,这批酒来自于奥斯丁号,众所周知,勒戈夫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他根本看不上的小本生意,那么如果是来自于神官要求对女海盗的庇护呢? 与城主府交好与这件事似乎也并不矛盾……依兰达左思右想,脑海中浮上了一个念头。 如果……勒戈夫拿一部分酒出来做提供亨利消息的悬赏呢? 众所周知,现在城主府正在四处搜寻比尔萨斯的美酒,能拿到酒的人就能讨好城主府,很显然,无论是从哪种意义上来说……城主府都绝对不会加入寻找亨利这种极其敏感的活动当中去,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袖手旁观……如果由勒戈夫来做出这种事,倒是从另一方面证实了亨利手上那条项链的真实性。 这样与城主府的利益并不冲突,同时也给了勒戈夫面子,如果以勒戈夫团长的身份用酒悬赏,似乎也不算什么太过分的事。 亨利抢走的可是勒戈夫手上的东西,这种内鬼无异于狠狠地下了他的面子。 再加上由他带来的依兰达已经被证实是最后见过项链的人,酒又是由奥斯丁号运送至此,那么由依兰达以美酒来换取保证自身在纳瓦拉性命安全的消息,似乎也非常合情合理。 毕竟乘坐了奥斯丁号这么久,总还是要给予那么一星半点回报,即便这人情归根到底要算在艾尔神官头上。 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这么情商为负数。 这件事计划的倒是很好,唯一需要的则是勒戈夫的支持。 于是……在离开奥斯丁号的第二天,女海盗又堂而皇之的打着跟勒戈夫团长商量艾尔神官交代的名义,再次登上了奥斯丁号。 简直不能更阴魂不散! 埃迪安瞪大了眼,手中正点着的烟斗冒烟了都没发现,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你怎么回来了?” 依兰达熟门熟路摸上船,在一众水手连眼珠子都要纷纷窜出眼眶的目光中径直朝着船长室的方向走去,“我回来找团长,不要太想我。” 埃迪安震惊得手中的烟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除了船长谁会见鬼的想你! ……好吧虽然这两天船上的确挺冷清的。 勒戈夫对于依兰达的回来倒是不太意外,“回来了?” 这下轮到依兰达有些诧异了,随即向来没脸没皮的女海盗终于知道了一点羞赧,“呃……你知道了?” “你的消息放得那么大,恐怕全纳瓦拉都知道你这里有一大批酒,”勒戈夫淡淡道,“你打算怎么做?拍卖会需要我做些什么?” 完全……被……猜中了…… 依兰达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你既然都知道了,难道不打算问问我能回报什么?” 勒戈夫不免有些好笑,“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依兰达掰着指头如数家珍,“比如亨利的去向……应该这个就够了吧?” “他现在就在奥斯丁号的底舱。”勒戈夫一句话就堵住了依兰达的所有话头。 女海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你说什么?” “亨利根本就没来得及跑远,当天我就已经把他抓回来了,至于亨利家族的船现在也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下,到时候会和我们一起返回列支敦国。” 依兰达只觉得自己的脸蛋被打得“啪啪”作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半点消息都没得到? 更可怕的是……这竟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可全纳瓦拉竟然没有任何人能得到消息。 勒戈夫的实力,比她想象中更可怕…… 依兰达有些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那么……现在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吗?” 勒戈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希望有人知道还是不知道?” 依兰达果断地摇头。 “那就不会有消息流传出去。”勒戈夫淡淡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打算让我怎么配合你了?” 这看起来简直是一手好的不能再好的牌,可依兰达却反而忧心忡忡了起来。 她原本希望能够通过这个办法让纳瓦拉的人都开始寻找亨利的线索,这样既能提供给勒戈夫,又能拿来制衡自己的安全。 可是如果亨利本来就已经被勒戈夫抓走了……说不定她能这么想,至少在勒戈夫回到塔兰朵思之前不会有人能找到亨利的去向! 而在那之前,她只要及时离开纳瓦拉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女海盗心思电转,诚恳地对勒戈夫道,“我的拍卖会会借着寻找亨利消息的名义,届时还要麻烦你到场。” 勒戈夫点了点头。 “还有……接下来我大概会把得到的消息提供给城主府,为了混淆视线,请务必保证消息不要外传。” “对了……你介意奥斯丁号被牵扯到当中来么?” “全纳瓦拉都看见了奥斯丁号上发生内讧,这不算什么。” 得到了勒戈夫的保证,依兰达却依然觉得开心不起来。她心思重重地回到了房子里,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托马和卡桑被之前她那一番话给警告过后也没有再多做多余的事,反而饶有兴味地继续观察依兰达打算做什么。 反正以他们俩在纳瓦拉这么多年的能耐,哪怕依兰达这事办砸了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乐得看热闹。 依兰达在房间里思索了很久,这才重新将托马请上来,“明天的拍卖会改在奥斯丁号上举行,勒戈夫团长将会亲自参加。” 托马有些意外,胸口的表链在烛光下闪着微微的光,“需要改地方?” “怎么,有什么不太合适的地方?”依兰达其实并不打算换地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打算看看托马等人到底有几分真心罢了。 奥斯丁号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是教廷可也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万一不小心被人当成了肉票什么的,那可就不太美了。 毕竟现在亨利还在在逃,谁知道这位铁血团长会不会为了自己的颜面做出什么不太尚德了台面的事? 托马斟酌了一下用词,“我想,您最好还是换一个地方,毕竟奥斯丁号上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上去的。” “这些人,只有在陆地上才会觉得安全。” 依兰达本来之前想着方便勒戈夫的威慑力,一时间倒是忘记了阵营方面带来的深刻影响。 女海盗诚心诚意地低下头,“……这个倒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您既然已经请来了勒戈夫团长,那么明天的治安应该不会成为问题,如果您真心还想举办拍卖会,不如还是在今天的场地,明天我们去早点接勒戈夫船长来就是了。” “有一个问题……”依兰达竖起了纤长的食指,托马识相的闭了嘴,看看依兰达又有什么新要求。 “改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明天的拍卖会主题有所更改。”依兰达双手交叠搭在膝上,微微仰起头,“只能用和亨利下落相关的消息交换。” 托马的眼睛登时微微一亮,“您说的是真的?” 聪明如他哪还能不明白这当中的门道,只是没想到依兰达竟然这么舍得,甚至还能让勒戈夫来为她担这个黑锅,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当然,”依兰达微微笑了起来,“今晚暂时不要放消息出去,以免打草惊蛇,明天由卡桑陪我主持拍卖会。” “而你的话,麻烦去跟城主府的人透露个消息,说这是勒戈夫团长打算送来的一份贺礼。” 一切简直合情合理,两边还都卖了人情,托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对了,”依兰达还补充了一句,“我过段时间还要回列支敦国去,到时候如果有航线相关的人来,一定要重点告诉我。” 想要打通回去的航线,说不定还能再建立起新的关系网……这听起来也再合理不过,可托马却只是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但还是表示了面上的认同。 其实归根到底,所谓的拍卖会也不过是个名头,只要能搭上阿尔蒂尔这条线,这也就算值了。   ☆、第105章 判断 在消息送达城主府之后,双方都保持了微妙的缄默,在这个共识之下,依兰达的拍卖会依然如期举行。 参与拍卖会的人进场虽然不受限制,可是进入之后却在结束之前都不允许再离场,得知依兰达打算用于交换美酒的条件的时候,不少参加之人都已经有了种被蒙骗的感觉,可当再看到勒戈夫竟然也出现在现场之后,之前的别的想法统统都已经没有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真是见了鬼了,为什么第八骑士团的团长会出现在这里! 依兰达换了一袭红色的低胸礼服出现在台上,不同于塔兰朵思女眷们流行的宽大裙摆,一个人几乎能占四个人的位置,依兰达这一身可谓相当的性感火辣,在灯光下简直艳光四射。 ……至少和昨天的老小姐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大胡子卡桑陪在她身边,女海盗站在拍卖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的诸人尚未接受现实可是碍于勒戈夫在场又不敢造次的窃窃私语,而勒戈夫则作为特邀嘉宾坐在第一排,充分的发挥了其用于威慑的本质。 随着约定时间的到来,最后几名在外面观望的客人也走了进来,两扇大门重重地合上,里面的男男女女同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有反应激烈的已经下意识把手摸上了腰间。 这太犯忌讳了! “女士们,先生们。”卡桑扬声进行了本晚的开场,“欢迎各位来到今晚的拍卖会上,请各位不必惊慌。” “我们承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如果放在平常断然不可能,这些好歹也是纳瓦拉的地头蛇,可是看见勒戈夫也出现在这里,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这帮子教廷的所谓骑士可最不是东西了,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卡桑,你也在纳瓦拉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做出这么不懂规矩的事。”中年的红发男人边伸手擦着脸上的油汗边不耐烦的大喊了起来,满脸都是暴躁。 “就是,哪有拍卖会关门的!” “赶紧把门打开!” …… “各位,”依兰达双手撑在拍卖台上,身体微微前倾,拍卖台本身就比下面要高,被她这么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一扫,在场的人没来由就安静了不少。 “在知道这个拍卖会的时候,我想你们应该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这次拍卖只收取消息,不收取别的财物。当然,为了保证消息的可靠性与秘密性,诸位可以私下出价,届时将牌子和简要的便笺交给我们的侍者,我们的侍者会代替诸位出价。” “价位最高者将单独把消息写在便笺上递上来,我们也不会与诸位单独见面,当然,如果有个别客人的消息足够到能包圆我所有的库存美酒的话,我也愿意与您私下洽谈。” “我可以保证诸位的安全,勒戈夫团长将作为今晚的见证。” “当然,如果有人恶意用虚假消息来骗取美酒的话,我想勒戈夫团长也会进行最基本的判断。”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敬勒戈夫团长。” 众人即便不情不愿,此时也不得不纷纷举起了酒杯,敬这位在场地位最高的大人。 依兰达三言两语将今晚拍卖的规则说清楚了,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担心说暗箱操作,那么看到勒戈夫亲自判断的话,那心思也就彻底歇了。 众所周知,这位伯纳德小姐之所以来到纳瓦拉就是靠的勒戈夫团长的护送,甚至连这批酒都是奥斯丁号运送过来的,这样的一位大人想要拿来做些什么,即便是城主府都无权置喙。 可话说回来了……虽然纳瓦拉不是教廷势力的集中所在地,可却也不是什么净土。明里暗里的手段可从来不少。 这样的一个地方,竟然有连勒戈夫都需要靠美酒来打探消息的情报? 这可不像是教廷一向的土豪手笔,应该是伯纳德自己的想法,由此看来,这个伯纳德还真是和教廷交好,先是有艾尔阿尔贝托,现在又有亚历山大勒戈夫。 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这样一来,之前想要仗势欺人的,现在也不得不歇了心思。 “既然众位没有异议,那么现在就由我来主持今晚的拍卖会。”卡桑笑容可掬地站在了台前。 依兰达则下了台,坐到了勒戈夫身侧。 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她,“你今晚很漂亮。” 女海盗受宠若惊,“你今晚也很英俊。” 勒戈夫很明显的神情僵硬了一下,随即迅速地转开了视线,好像依兰达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只有耳根处有非常不明显的可疑红晕。 #美白的必要性# #论皮肤黑的错# 依兰达:……她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今晚一共拿出来拍卖的酒有九十坛。”卡桑无视下面商人们简直是哀鸿遍野的眼神,笑容可掬道,“这次一共运过来的酒也不太多,能拿出这些数量给各位已经是伯纳德小姐极力争取的结果。” “我想诸位应该也不愿意自己提供消息被旁人发现。那么,接下来就请各位写下自己想要的酒数量以及能提供的消息,伯纳德小姐会亲自同勒戈夫团长做出判断。” “请各位见谅。” 训练有素的侍者端着盘子穿梭在酒会形式的拍卖会现场,不时有借着端酒名义的商人将便笺和牌子塞进侍者的口袋里。 这些侍者都是绝对可靠的,不过商人们还是本着谨慎的原则,没有署名。 哪怕满场飞的都是牌子,可这帮子狡诈的商人们依旧不愿意冒半点风险。 这时就要靠使者们凭借极佳的记忆力记住究竟是哪些商人塞进了条子,然后再一个个送去给依兰达审阅。 商人们各自热烈的交谈着,时不时还大笑着相互敬酒寒暄,可除了个别人之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勒戈夫和依兰达处。 消息有没有价值,价值多少,最后会不会被采纳取信,最后都是由勒戈夫决定。 为了避免落下暗中黑箱的口实,依兰达和勒戈夫就坐在场内,只是移到了一旁的沙发处而已,侍者如同穿花一般不停往两人处递上便笺和牌子。 依兰达负责最开始的审查,那些一看就是开天价或者完全不靠谱的直接扔到一旁的炭火盆里烧掉,这也从一方面让那些递条子的商人放了心。 整理之后的条子则递给勒戈夫,骑士团团长一张张翻看着条子,面色沉静,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便笺越来越少,等到最后没什么东西了,依兰达整理完最后一批,和勒戈夫轻声确认了一番之后,决定了最后的中标者。 只是看着那几个人的名字,依兰达的神色有些纠结。 “怎么了?”勒戈夫察觉她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没什么,”依兰达勉强勾了勾唇角,这不科学,为什么一个阿尔蒂尔的人都没有? 倒不是在场没有他们的人来,而是那些人似乎一直都按兵不动……难不成,酒的数量还不足以打动他们? 还有另一种可能……亨利背后的势力就是阿尔蒂尔,他们当然不能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不不并不是他们没到场。 卡桑一早就通知了依兰达阿尔蒂尔的人早就来了,他们一直都在和几个自己人一起喝着酒,时不时和周围围上来讨好的人寒暄几句,毕竟身份摆在那,实在不需要去讨好什么人。 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还是坚持阿尔蒂尔一定会递来消息,这没有什么根据,可是她却一直坚信。 现在看来……似乎现实要给她几巴掌了。 但是也不排除阿尔蒂尔抛出消息来是在试探亨利的真实所在,毕竟依兰达很清楚,亨利现在就被关在奥斯丁号上。 如果真的亨利是阿尔蒂尔的人,那么他们同样也可能会来给出消息,从看勒戈夫的反应来判断亨利的真实之所在! 依兰达又等了一会,还是没看到有人再上来,此时商人们已经在跃跃欲试地看着她了,毕竟他们的全过程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现在明明有了结果却迟迟不宣布,不得不让人疑心里头有鬼。 不能再拖延了,依兰达站起身来走上台,展开手里的纸条,刚准备宣布结果,忽然有个侍者急匆匆地跑过来,往她手里塞进一张条子。 与此同时,阿尔蒂尔的人走到了台前,毫不忌讳周围人的眼光,“伯纳德小姐,这消息是否可以换您这里的全部美酒?” 依兰达简直要心花怒放,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阿尔蒂尔的人,哪怕他们的情报价值不够这个数她也卖啊! 可面上却还是得端着,她沉吟了片刻,“您的消息的确很重要,勒戈夫团长,请您上来一同看一看。” 勒戈夫走了过来,高大的身材带着强烈的威慑感,几个阿尔蒂尔的人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赶紧又挺直了脊背。 可不能落了下风! 勒戈夫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之后看向阿尔蒂尔的人,“你们的消息确实?” “如果团长阁下不介意,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细谈。” 勒戈夫点了点头,周围的商人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可还是没人敢去和阿尔蒂尔抢,不想在纳瓦拉混了不成!   ☆、第106章 表白 阿尔蒂尔的人提供了消息之后很快就安排了后续的马车将酒运走,其速度之快简直让人不得不人怀疑是他们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笃定了自己一定能提供让依兰达满意的消息,万事俱备,只欠点头…… 这其实也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既成事实,阿尔蒂尔出现之后众人就已经知道自己今晚多半没什么希望了,可还是抱着撞大运的想法递牌子,现在就算结果出来了,因为在预料之内,所以别的商人们也没有愚蠢到再多此一举去进行询问。 就像依兰达说的,不管阿尔蒂尔的消息是否真的值那么多钱,但是一份源自于阿尔蒂尔的善意就已经足够值回这份票价了。 勒戈夫意味不明地看着阿尔蒂尔提供的消息,谁都没想到,阿尔蒂尔竟然给出了一份还算诚心诚意的答案。 比如……计划中亨利的逃跑路线。 可惜现在连真人都在奥斯丁号的船舱底下,这条路线虽然已经被他所得知,但实际上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而且就那路线而言,怎么看都有种恶意试探的嫌疑。 塔比斯海湾? 正常人会选这种逃跑路线?就算是为了保证项链的安全性恐怕也不会走这样一条噩梦之路才对。 依兰达和勒戈夫并肩站在门口,女海盗抱着胳膊,抬头望着远处阿尔蒂尔的人将酒一箱箱搬走,脸上露出的笑容在卡桑看来竟然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其实女海盗只是被外面的冷风给吹僵硬了而已。 “竟然走这样的路线……”依兰达也看了那张海图,顺着勒戈夫的视线穿过阿尔蒂尔的众人,远远准确地望向了某个方向,“你们真打算也那么走吗?” “应该会走。”勒戈夫道。 “什么?!” 依兰达没想到勒戈夫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决定返程路线,一时间险些连下巴都掉了下来,猛地一转身,脚下陷在柔软地毯里的的高跟鞋登时一崴,幸亏勒戈夫眼疾手快才没让她当众摔个大马趴。 “那条路可不是什么好走的地方,”依兰达手忙脚乱扶着勒戈夫,边稳定住身体的平衡边抱怨,“你在海上待的时候也不少了,难道还不知道那见鬼的塔比斯海湾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还要往那去!” “明明就没那个必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勒戈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轻而又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依兰达这才察觉到不妥,她整个人还黏在勒戈夫怀里,现在后者还伸手捂住她的嘴,怎么看都是一副让人遐想连篇的模样。 有些还没走远的商人们则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而那些忙着运酒的阿尔蒂尔的人,当看清眼前这一幕时也不免微微楞了一下。 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可向来都是以不近女色闻名的……这么亲近的女人还是第一次看见。 连卡桑都有些惊讶,不过他那脸大胡子实在太扎眼,连表情的变化都不那么明显了。 可依兰达向来心大,她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如果还那么扭扭捏捏也就不用活了。 女海盗伸手推着勒戈夫的胸膛借力站直身体,顺带还被手下肌肉的触感惊艳了一把,“我不建议你走那里。” “纳瓦拉好歹还是算看得见的危险,但是塔比斯就纯粹是噩梦之地了,”依兰达顿了片刻,“我知道有走运的船只能从那里面通过,但是我知道的更多的则是那些无论有多少经验的老水手和船长,最后都葬身在了那里。” “为了一条项链……不值得你冒那么大的风险。” 勒戈夫静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可是如果他不走那条路,那么不然是亨利已经落在了他手里,不然则是亨利抢走的那条项链是假的……勒戈夫欺骗了所有人,那么现在和勒戈夫合力演戏的依兰达必然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这样看起来,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是一个好选择。 “或者可以避开那里……”依兰达异想天开的建议道,可很快就连她自己都垂头丧气地否决了这个计划。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去。” “我不会进入塔比斯海湾,只会从外围绕过,”勒戈夫停顿了很久,终于开口。 依兰达登时笑逐颜开,她是真的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一来真的全靠勒戈夫的照顾,即便现在的这个好局面和他也脱不开干系。 女海盗向来不爱欠人人情,努力思索了许久之后对勒戈夫又道,“我以前曾经见过一张海图,印象中有那上面标记了一条塔比斯附近的航线,可以从那里的迷雾中找到出来的方向。” 她的话说的轻巧,可勒戈夫却不禁勃然变色,“塔比斯的海图?” 塔比斯之所以一直被称之为绝境,就是因为它从来都没有一条可靠的路线可以让人穿过,船只只要一进入那片海域,所有的导航都会失去效力。而那片海域终年弥漫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知道那里有无数装载着许多金银珠宝的沉船,可却没有任何船只敢打那里的主意。 那是恶魔沉睡之地。 “呃……是一张很老的海图了,”依兰达这次肯把这个拿出来说也可谓是下了血本。那是她幼时无意中的收获,一直记在她的脑子里。 可就连她自己都没机会去辨认那条路线的真假,只能是聊胜于无的作为回报提供给勒戈夫。 “但是话要说在前面,我也不能保证这条路线的正确性,因为我没有机会去亲自验证……”依兰达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太不靠谱,脸上带了几分尴尬,“我一会就回去画,明天早上送过来,记得一定要等我来!” “依兰达,”勒戈夫突然道,“我要走了。” “我知道,我很舍不得奥斯丁号,也希望你们在回去的路上一路顺风。” 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虽然在奥斯丁号上的最后一段日子称不上愉快,但是依兰达还是很喜欢那个群体的。 对于她这样人,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望,而她现在正站在梦想即将启航的地方。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走。”勒戈夫终于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向来指挥一场海战都冷静无比的第八骑士团团长竟然有些浑身僵硬,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这一下,依兰达很显然地愣了。 她虽然在感情方面比较大条,可却并不代表她愚蠢,有些时候只是把那些她不想看见的东西刻意忽略掉了而已。 勒戈夫话里的意思绝对不仅仅是一起回列支敦国那么简单,更可能的则是像小白花希望亨利能对她所做的那样。 回老家结婚…… “我还要在这里清点父亲的遗产,”依兰达叹了口气,决定继续装傻下去,她相信骑士应该不会在看到这样隐晦的拒绝后还会执着的进行表示。 毕竟这些贵族们之间从来都是所谓的点到即止,不会做出那些让彼此觉得下不了台的事。 “我可以等你。” 依兰达垂下眼,“团长,你明白我的意思。” 勒戈夫把手悄悄地背到了身后,下意识握紧了拳,可目光却没有半点飘忽,反而满是坚定。 “依兰达,难道选择我有什么不好?我个人能力不错,家世也在奥斯公国排的上号,外面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 “虽然可能现在需要常年在海上,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出海,等到你不喜欢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奥斯公国。” “我的父母都不是难打交道的人,也不会为难你,你可以放心……” 女海盗面对勒戈夫这难得的竟然有些像自亮身家的笨拙举动弄得啼笑皆非,可心中却还是有些微微的柔软。 勒戈夫不是那种甜言蜜语的人,对于这种人来说,实干比空谈远为重要,能让他说出今天这一番话已经是让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何德何能? “因为我喜欢艾尔,”依兰达用脚尖轻轻地搓了搓地上的石子,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一直喜欢的都是艾尔,虽然他现在可能还不喜欢我,但是我会努力坚持下去。” 看着她的反应,勒戈夫竟然难得的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声音中有一丝叹息,“神官不能娶妻。” “我喜欢他,并不要求他一定要有同样的反应,”依兰达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难得的有了几分稚气,“喜欢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勒戈夫定定看了她许久,忽然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在女海盗因为过度震惊而压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直视她的眼睛。 “那么喜欢你,也是我的事。”   ☆、第107章 送行 勒戈夫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女海盗虽然不至于为此少女心蹦蹦跳如鹿撞……可是好歹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骄傲的。 毕竟那可是向来洁身自好的号称骑士楷模的勒戈夫! 但是骄傲完了依兰达就又开始发愁了……这朵桃花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虽然勒戈夫本人不至于做出某些违背骑士精神的事,可万一有好事者以此借题发挥的话,那说不定还真能一炮双响,同时攻击到艾尔和勒戈夫两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拍卖会耽搁的时间太久,后来又有勒戈夫闹了那么一出,依兰达和卡桑一起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 中途卡桑用探究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了依兰达好几次,可都被后者用更加无辜天真的视线给反击了回去。 卡桑:“……” 因为奥斯丁号定的是一早就要启航,依兰达回去随便梳洗了一下就开始如约画起了海图。 她还是幼年时无意中看到,时间实在是隔得太过久远,即便依兰达记性惊人,到了现在能记得的也实在是所剩不多,这种东西又不敢随便乱画,万一错了是要人命的。 依兰达咬了足足一晚上的笔头,最后绞尽脑汁画了一个大概,可是真要详细的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毕竟她对那一块的水文情况着实不了解,与其凭借臆想乱画,倒还不如只画记得的部分,她相信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勒戈夫等看到现场的时候一定会明白过来的。 女海盗这么勾勾画画,鹅毛笔都被她揪秃了好几支,修修改改过后羊皮纸更是扔了一地,等到她最后定稿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画了一晚上的图,到了这个点依兰达反而已经没了睡意,她推开窗,迎面吹来的是纳瓦拉带着古怪气味的咸腥海风。 女海盗保持着开窗的动作朝外望,纳瓦拉的港口依旧熙熙攘攘,日夜不休,看起来分外的热闹。 虽然这热闹背后可能隐藏着无数的人命,但至少在这个航海的黄金时代就是如此。 无数来来往往的鲜血与黄金,为这个神权纵横的大航海时代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到天彻底亮了之后,一晚上没睡的依兰达依旧是精神抖擞,两只眼睛亮得像狼。 因为昨晚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的卡桑则顶着一双巨大的熊猫眼揉着眼睛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大胡子因为来不及打理还有些乱糟糟的,一眼看见正坐在餐桌前喝茶的依兰达登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住在一旁房间里的托马也顶着通红的眼圈从房间里出来,连表链似乎都没有往日闪亮了。 昨晚卡桑一回来就钻进他的房间和他叽叽咕咕了好一番,这消息太过于劲爆以至于这一位也一晚上没睡着,一大早就爬起来蹲着打算看看依兰达做何反应。 这两人倒是思路空前的一致,提前就开始想好了找下家的思想准备。 毕竟说回来了,勒戈夫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嘛。 话说的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也挺为难的……从他们长期在纳瓦拉的情况来看,勒戈夫当然比艾尔神官对他们在本地更有帮助。 可是话说回来了,又是艾尔神官委托他们帮忙照顾依兰达,这两边都是大馅饼的感觉实在是难以抉择。 两个奸商也忽然感觉到了同时有两条粗壮的大腿可以选择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 啊……痛并快乐着! “伯纳德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奥斯丁号?”托尼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跟兔子一样。 依兰达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俩昨晚做什么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如果我们说是为了您昨晚大获成功而感动,您会相信吗?” “当然不。” “那就是因为勒戈夫团长对您示爱,我们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不知道要不要向艾尔神官汇报,所以一晚辗转反侧,现在来打算看看您是否准备和勒戈夫团长私奔,也好决定我们接下来要不要准备跑路以避免直面艾尔神官的怒火。” “您觉得这两个哪个更合您的心意?” 依兰达:“……” 不管那两个死乞白赖要跟着去的奸商,依兰达强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按时将地图送到了奥斯丁号上。 能在这艘船上的就没有消息不灵通的,昨晚勒戈夫示爱也没有瞒着众人,这也就导致了依兰达一出现在船上,水手们登时都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哪怕是水土不服拉着肚子只剩半口气的也委托同伴抬着,一群人兴高采烈的进行了围观。 甚至还有好事者准备上来询问依兰达打算如何回答他们团长,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跟着他们的船回去……哎呀虽然船上不太欢迎女人,可是如果是团长的夫人他们还是可以克服的! 反正都已经克服了这么久……被鄙视也不是两三天了。 不过他们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美好的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统统胎死腹中。 团长的狗腿埃迪安在这时及时出现,懒洋洋地环视了一周众人,大大方方地进行了告知。 如果有任何人去问昨晚船长告白的事,一律关底舱禁闭直到回塔兰朵思。 勒戈夫绝对说得出做得到,这样一来,也就没人敢多嘴再来问一句有的没的了。 八卦要紧,可小命更重要。 你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当然不可能! 埃迪安偏偏也不把人都赶走,他只是放了话之后就愉快的混入人群开始了围观。 开什么玩笑,看团长笑话的机会可不多! 依兰达上了船之后只觉得浑身如同芒刺在背,几乎所有船上的人都跑出来高调围观,甚至向来如同丛林老巫师的格纳船医也不失时机的冒了出来,呵呵地站在甲板上看热闹。 只是他周围一圈都杳无人烟罢了。 勒戈夫淡淡地朝着看热闹的众人扫了一眼,视线过处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的水手们纷纷夹起尾巴退散了。 艾玛团长好可怕,这是昨晚表白失败留下的后遗症吗! 依兰达向来心理素质过硬,窃窃私语声虽然小了,可是看热闹的水手依旧一个也不少,淡定地把昨晚熬夜画出来的海图交给了勒戈夫。 “这个……你慎重使用,我看过的时间太久了,记的也不太清楚,为了避免造成误导,印象模糊的地方我都没画。” “不过还是希望你不要用上它。” 勒戈夫点了点头,“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因为昨晚的事,所以依兰达还有些尴尬,她左右看了看奥斯丁号上的准备工作,不免有些意外。 “这次你们准备了那么多供给和弹药?” “有备无患比较好,”勒戈夫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依兰达身上,虽然他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可是这目光却点燃了偷窥了的水手们。 欧欧欧船长这是要表白的节奏吗! 快点上啊! 拿出咱们骑士团的传统分分钟把人绑上船跑路啊!艾尔神官怕什么!温森神官怕什么! 来一个我们打一个!来两个我们打一双! 抢老婆这种事听起来分分钟燃起来太带感了! 可惜很显然他们的团长没能接收到他们的信号,他只是对依兰达说,“我走了以后,你在纳瓦拉要小心,行事务必要谨慎。” “我知道。”依兰达点了点头,这气氛有些太古怪,她下意识转移话题道,“你们之前不是说要举办告别宴么,现在这是不准备了?” “你不一起走,那就没必要告别了。”勒戈夫专注地看着她,平静道,“能把你带走才是宴,如果没有你的话,那根本没有意义。” 依兰达:“……” “好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见依兰达没有回应,勒戈夫轻声道,“那两个商人你可以放心,我调查过,人还是可靠的。” “你现在可以暂时放心用他们,如果遇到什么情况需要的话可以使用我的名义,”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取出了一把装饰精美的匕首递给依兰达,“用这个作为凭证。” “不不不,这个我不能收,”依兰达连忙拒绝。 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拿下来欠的人情可就大了。别以为她没看见那把匕首上有勒戈夫家族的族徽! 见依兰达执意不肯收,勒戈夫道,“艾尔神官委托我将你送到纳瓦拉,那么我当然要保证你的平安。” “如果你在纳瓦拉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我对他也无法交代。” “这个我真的不能拿……”依兰达简直要头顶冒烟。 勒戈夫叹息了一声,“这个你拿着也没关系,到时候等你回塔兰朵思的时候再带给我就行了,只是暂时寄放在你这里。” 依兰达从他的话里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你是说……” 最后,勒戈夫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在依兰达头顶轻轻揉了揉。 “艾尔神官……要来了。”   ☆、第108章 殷勤 依兰达最后还是收下了匕首,勒戈夫至少在某方面说的没错,只要她还在纳瓦拉一天,只要艾尔神官一天没有赶到,等到奥斯丁号走后,那些没有找到亨利的人依旧会来找她的麻烦。 毕竟连阿尔蒂尔都已经将消息卖给了依兰达,现在勒戈夫又走了,有来自于阿尔蒂尔的可靠消息却掌握在现在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只现成的肉猪的依兰达手上……哪怕有艾尔神官即将到来的消息,但是纳瓦拉这种三不管地带,连教廷都不好插手,艾尔的名头真的比不上手握一支强大舰队的勒戈夫来的更管用。 对哦艾尔要来了……一想到艾尔要来,女海盗登时心如小鹿撞,捂着脸原地转了好几大圈才忍住下楼去狂奔一段的心情,伸手在脸上狠狠地搓了搓,可惜那热度非但没下去,反而似乎更蔓延了。 有点出息行不行! 勒戈夫走的消息传来,最伤心的反而是卡桑和托马,毕竟这么粗的大腿不好找,不过这也就是内心想想罢了,现在当然还是赶紧在另一个金主到来之前先完成任务更好。 比如……那艘艾尔神官亲自安排人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爱心船。 啧啧啧这个依兰达到底是什么来头,这运气真是好到让人嫉妒…… 两名奸商在充分认识到依兰达目前的吃香程度之后,刻意进行了另一番准备。 这也就是为什么直到来到纳瓦拉的第三天,依兰达终于见到了艾尔为她准备的那艘船。 依兰达送完海图之后,勒戈夫的船队就携带者蔫巴巴的亨利家族的船队趾高气扬的出发了。 女海盗站在港口,一直目送到船队远远驶出港口才离开。 卡桑和托马交换一个眼神,从奥斯丁号上下来之后,两人就极为默契地打算向依兰达展示那艘由艾尔神官亲自制定的船。 “伯纳德小姐,接下来我们就带您去您的船上。” “船不在港口?”依兰达不免有些意外,要知道纳瓦拉虽然本身就是一个极佳的天然港口,但是真要说到最好最便利的泊位当然还要属现在的天然深水港。 私人的小码头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依兰达根本就没往那边去想。 无他,这里的势力实在是太错综复杂,不是根深叶茂的本地势力,根本想都不要想。 卡桑和托马对视了一眼,托马上前一步,躬身做了一个极为华丽的“请”的动作,可眉梢眼角洋溢的显然是得意。 “是的,您的船现在停在另一个码头,因为上面的东西比较贵重,港口这种地方人多眼杂,还是放在码头比较好。” 这一下反而勾起了依兰达的好奇心,反正两人的可信度也已经经过了艾尔和勒戈夫的双重肯定,这两人越是能干,那么以后也就更有用。 依兰达上了一辆由黑马拉的本地风格马车,看起来不太打眼,处处都是破落气息,可里面却布置的很舒适。马车穿过纳瓦拉的闹市区,越走越是偏僻,可依兰达从马车的窗户往外看,却发现越走似乎周围的建筑越是高大上,这是进入了传说中的富人区? 等到即将进入码头的时候,托马将车帘放了下来,朝依兰达微微一笑,“伯纳德小姐,按照艾尔神官的吩咐,为了保证您在看到的时候的最大惊喜度,还要请您现在先在马车上稍微等一等。” “下面的布置马上就好。” 两名商人存了刻意炫耀的心思,可这下却为难了依兰达,后者听到外面来来去去各种吆喝,以及那最让她心动的铁链绞着船锚放下的钢铁摩擦声……依兰达在里头待的心如猫抓,简直恨不得一秒钟从里面跳出来看看她的新宠! 等到卡桑说可以出来的时候,女海盗简直是像一条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冲出了马车! 其速度之快,让刚准备为她打起门帘刻意在车内准备为她装腔作势的托马都目瞪口呆。 “这……” 当看清面前船只的全貌的时候,依兰达下意识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伸手捂住了嘴。 “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完完全全就是她梦想中的船! 整艘船是完全参照依兰达的设计图所造,其实这当中有一件非常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之事……要知道这个时代交通可不是很方便,依兰达乘坐的奥斯丁号已经在速度上算是翘楚,艾尔是如何做到让图纸从塔兰朵思到纳瓦拉的速度甚至还超过依兰达的? 更别说竟然还整整超出了一艘船的工期! “艾尔神官让我们对您说,玩的开心,我可爱的小依兰达。”从后面赶上来的托马笑眯眯补充道。 依兰达瞪大眼看着他,“这是艾尔说的?” “这是他送过来的设计图里附上的一句话,”托马从怀中取出那张当时依兰达亲自画的图纸,上面艾尔的笔迹龙飞凤舞。 卡桑轻咳一声补充道,“神官说了,如果您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就让我们不用告诉您了。” “幸亏不辱使命。” ……谁说大陆男神不会调情,献起殷勤来分分钟苏人一脸! 女海盗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欣喜若狂,这让负责监工的二人也自然而然生出了成就感。 依兰达下意识想往前走,伸手去摸一摸这艘属于她自己的船。 她一步步朝前走去,直到手接触到了冰凉的船板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是她自幼年以来就心心念念的梦想,之前的梦魇号虽然也是她的,但是更多都是来自于叔伯的东拼西凑的旧货,连上面最先进的塔斯小炮都是分分钟要报废的货色。 这是一艘真真正正属于她的火力强劲的新船! “这真的是我的……”依兰达忽然回过头,满脸还是那种充满了梦幻的神情。 “不但这艘船是,”托马微笑了起来,“这艘船上的所有货物,还有已经准备好的船员……甚至还有在您面前的我和卡桑。” “都随时为您服务。” 依兰达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一朝梦想成真,那种近乎爆炸的惊喜让她呆立在了当场。 这是源自于对那片蔚蓝的发自内心的爱,而这梦想有朝一日竟然真能实现,依兰达一时间除了发呆真的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可是这落在卡桑和托马眼中就不得不为勒戈夫暗暗摇头,艾尔神官这才叫送礼送到了心坎上!这才叫会讨好人! 光说不做没药救! “卡桑、托马,”依兰达忽然回过头喊他们,正在魂飞天外的两人忙不迭收回思绪走上前来。 “伯纳德小姐?” “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们。”依兰达朝着他们深深的鞠躬,“这艘船里也凝聚了二位的心血,能在这里看见它,我万分满意。” “只要您喜欢我们就开心了,”卡桑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忽然脸上有点微微的泛红,依兰达浑身一抖,觉得那种久违了的大胡子少女的酸爽感忽然又深深地漫上心头。 ……也是微醺。 “艾尔神官还交代,这是您需要的水手名录,他们的特长以及出身等基本信息都已经记录在案,您可以先过目再看看真人,如果有不满意的就辞退,我们再另行物色。” 托马边说还边取出了另一本册子,“这里是船上所有货物的清单,看您是准备在这里就出手,还是运回塔兰朵思?” “我个人建议可以运回去,因为虽然不是在纳瓦拉采购,但是在这里基本卖不起价格,您的船反正要返回塔兰朵思,只要一旦回去,就是一本万利的暴利。” “一般来说,如果要从纳瓦拉运送货物走的话,我应该找什么人呢?”依兰达迟疑了一会,看起来似乎对运走更动心。 “最老牌的当然是阿尔蒂尔,信誉也比较靠谱,这条黄金航线多年来一直是他们所把持,但是收的价格也很贵……差不多是利润的百分之五十。” “竟然是按比例,还收这么高?”依兰达的瞳孔微微紧缩,“这不是几乎等于抢钱?” “那有什么办法,”托马很显然也是深受其害,对此简直是深恶痛绝,“他们就是吸血鬼!可是这附近海盗实在是太猖獗了!不让他们护送的话,十有八九都会被劫掠!” “劫掠还不算,多半还要杀光整条船的人……”托马揉了揉太阳穴,“比起没命,还是少赚一点吧。” “就没有别的能护送的么……”依兰达有些肉疼,这次是真的。 “有,还有另一家近几年才兴盛起来的马尼,收费相对要低廉不少,只是安全性没有阿尔蒂尔那么高。” “其实阿尔蒂尔的运费之所以那么高……归根到底应该是跟海盗相勾结才对,”卡桑愤愤道,“那群该死的海盗,简直太凶残了!如果没有阿尔蒂尔的通风报信,怎么可能那么准!” “这帮直娘贼的都该死!” 依兰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觉得膝盖中了无数箭。 ……他们真的很多时候都是靠撞的,如果那艘船运气实在不太好也不能怪他们不是吗?   ☆、第109章 祝福 女海盗上了船,船上的一切构造和设施完全按照她的图纸配备,依兰达之前还担心自己的图纸画的有问题,眼下看来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已经被能干的工匠弥补了起来,至于之前略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的火炮预想则配上了能与该船只相适应的最强火力。 但说是最强火力,其实也很有限,毕竟不能忘了这终究是一条商船,哪有商船配备得跟战舰一样?那样一看就有鬼! 所以艾尔神官温柔果断地打消了依兰达把整艘船的半面都改造成装满火炮的土鳖想法。 虽然没看到预想中的火炮墙,可能看到面前的场景已经足够令她开心不已了,她简直是雀跃地伸手摸了摸那几尊最大射程四千码的塞寇炮……这还是她在自己的船上第一次见到塔斯小炮以外的炮种呢! 依兰达土鳖伯纳德表示:简直让人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好吗!今晚就抱着塞寇炮睡吧万一明天早上醒来发现是梦呢…… 依兰达激动万分地摸来摸去,甚至还把脸贴上了火炮感受它的温度,如果现在艾尔在面前恐怕都顾不上冲上去揩揩油。 她这边兴奋激动自然不觉得,但是纳瓦拉的天气闷热,现在已经到了上午,温度已经一点点的升上来了。 卡桑和托马两个人向来为了保持形象都是穿着整齐,可那是在清凉的室内环境下,眼下在船上这种暴晒的环境里简直是倒了大霉,不过短短的一会工夫,两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整个后背一片汗湿,卡桑满脸的大胡子更是遭罪,甚至有汗顺着胡须往下淌……也是醉了。 也难怪船下的光着膀子路过的别的船的水手用看傻缺的目光看这两个人。 这种天气还穿那么多,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伯纳德小姐,”托马脸上都是汗,略有些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微微躬了躬身,“您现在需要先看看货物清单么?” “不急,”依兰达的新鲜劲还没过,“我先看看船的情况,你和卡桑先到甲板上等会吧。” “啪嗒”一声,托马的微笑裂在了脸上,他抬头看了看炽热的太阳,感觉到了来自于纳瓦拉的森森恶意。 依兰达兴致勃勃地东摸摸西看看,幸亏为了保证货物的保密性,现在水手们还暂时没有上船,不然就依兰达现在这幅土包子模样,实在是里子面子都一起丢了个精光。 等到依兰达基本满足了兴奋劲打算回头分享一下心得的时候,这才发现两个陪同的奸商即便躲在阴影下依旧是晒得摇摇欲坠,这才吓了一跳,“你们穿这么多也不说?来来,我们赶紧换个地方!” 托马扶着墙,皮笑肉不笑道,“多谢伯纳德小姐的关心。” 等到进了船舱之后,依兰达再一次被艾尔的土豪惊呆了。 幸亏神官还知道收敛,没大手笔的全部按照土鳖依兰达的设计升三档处理,看起来好歹还像是一条有些超出标配的商船,但是这对于依兰达来说简直已经无异于被天上接连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女海盗伸手摸着自己的黑色皮质的船长椅,和她眼睛同色的墨绿色的窗帘,墙上挂着的装饰用交叉尖刀和船舵,再看了看地上厚厚的长毛地毯,如果不是现在季节不太合适简直要在上面打几个滚。 这……才是……她……梦想……中的……土豪……船长室啊! 没错,依兰达的审美就是这么土鳖。 看到这几乎是海盗标配的船长室设置,两名商人简直要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狗眼,这是他们一致认为最不符合美学的地方,甚至之前都在为此战战兢兢,可现在来看似乎完全白担心了。 在揣摩人心方面,艾尔神官早就甩了他们百八十条街了。 “你们先休息一下,”依兰达将那本之前给她的货物清单拿了过来,打算先翻翻看。 之前一直在外面太兴奋没感觉到,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即便是她也快被晒得脱水了,脸上都有些微微发红。 卡桑和托马两人被晒得更加夸张,加上又是白人,看起来就像是两只红通通的虾子。听到依兰达这句话也没什么心思跟她多说,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这艘船上的货物其实并没有两人说的那么离谱,不过所谓的不离谱也是建立在纳瓦拉的特殊地域条件下,大概也是因为纳瓦拉这地方情况特殊,刚好处在和东方黄金之路之间的中转站,什么样的珠宝香料都应有尽有,什么样的奴隶和奇珍异兽更是只要你想得到…… 就像之前他们提到过的那样,在纳瓦拉,就算这艘船上的货物货品珍稀,可一样也卖不起价。 纳瓦拉其实更像是一个大的杂货和中转市场,有的是商人来此地淘金再企图闯过阿尔蒂尔、马尼以及海盗的封锁线前来企图捞上一把,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变成了外面海上漂着的尸体。 纳瓦拉不是没有遍地黄金,而是这黄金都是有主并且必须要付出高昂代价的,只是端得看你如何选择。 成为被庞大水蛭寄生的饲主或者是铤而走险,但是还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所期望成为的是规则的制定者。 比如依兰达。 依兰达将所有的货物看完一遍,心中也就大概有了数,“你们俩先回去吧,我还要自己看看。” 听到依兰达这么说,两人倒也爽快,托马掏出一张通行执照递给依兰达,“这是这个码头的通行证,你慢慢看,等到看完了回来就行,我已经报备了这里的看守这个编号是你的了。” “对了……你记得回来的地方吧?” 依兰达登时失笑,“那当然,这里晚上没有什么宵禁之类需要查证的吧?” “喏,你手上这张就没问题了,记得一定要拿好,这上面虽然没有名字,但是有编号,可如果真遇到要盘查证件的人,一般看到有证也就罢了。” 没有名字? 那岂不是意味着任何人只要拿到这张证件都可以自由在纳瓦拉行走?之前托马特意强调了编号,那么估计是进入这里的船坞是要核对编号和人的。 那么也就意味着在私人港口以内她是安全的,可是出了这个港口,那也就没人护着她了。 两个人早就热得该死,交待完之后就立马走了,剩下依兰达自己蹲在仓库里一一清点物资清单。 倒不是说不相信这两个人的人品,而是这里头有不少东西依兰达都只是有所听闻却从未见过,如果说要继续假扮商人女儿的身份,如果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摆明了是假货? 艾尔给她准备了满满一货仓的货物,依兰达一件件看完之后已经到了黄昏,看了一天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疼,女海盗站起身来的时候险些闪了腰,扶着栏杆半天没缓过神来。 幸亏这个港口里不像纳瓦拉的主港口里面一样漂着那么多尸体,依兰达站在船上活动了片刻,接着就从舷梯上下了船。 她走了几步之后,忍不住回过头朝着船的方向看去,黄昏的阳光从船体的背后投射过来,为船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而这时她才发现,在船体的侧面,竟然有一副在阳光下才显现的图画。 那是她曾经请艾尔帮她画的船只标志,原本有些幼稚的图像染了一层圣洁的金光,看起来竟然莫名多了几分神圣 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还记得。 依兰达伸手捂住嘴,在温暖绚丽的夕阳下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她原本以为终其一生或许都不可能站在阳光下,以她最热爱的身份重新驰骋在海洋上,可没想到竟然终有一天这个愿望会被人放在心上,细细揣摩,再送出一份美好的祝愿、 阴影不是你的归处,阳光才是你灿烂的未来。 港口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这儿毕竟是私人港口,更多的则是为像卡桑和托马这种有一定地位的商人服务的利益共同体。 依兰达站着发了一会呆,本来准备去别的船旁边看看,可没走几步就被警惕的看守给拦了回来。 出现在这里的每一艘船都有不能出现在主港口的理由,当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参观的。 依兰达只得颇为可惜地远远看了几眼,顺便迅速的在心里记下这些船只的吨位、外形、帆数等等主要数据。 她想知道,出现在这里的船只到底是以什么目的为主,而这些船只的吨位排水量和平稳度等等因素更便于运送什么样的商品,那就需要再到港口和市场上去看看了。 这当中最重要的则是……她要找出有什么货物是必须瞒过阿尔蒂尔的人,放到私人港口来运送的呢? 这里绝对不是那些可以轻易出现在市场上的货物,能猜出倾向还远远不够,种类和等级才是重中之重。   ☆、第110章 偶遇 依兰达向来和路痴这两个字完全扯不上联系,她从港口出来的时候,谢绝了好心的守卫看她是一个独身女子打算替她叫辆车的好意,自己从港口一路顺着来路踢踢踏踏地朝着市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接下来这段时间还要在纳瓦拉继续待下去,她也想自己好好地看一看纳瓦拉的大街小巷。 依兰达一路走过来,发现其实纳瓦拉不像塔兰朵思,富人区和贫民窟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应该说,整个纳瓦拉的风气都更偏向于过路。 没有谁会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也没有谁会一直停留在此,更不会有长长久久建设下去的念头,这里就像一直被人们所认为的,只是一个中转站。 可是……阿尔蒂尔和马尼,也就是所谓艾尔神官一直想让她来这里亲自接触并打探的势力,他们又是如何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的呢? 顺着不算太宽阔的路一直往前走,依兰达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建筑,然后发现自己似乎……又一个不小心走到了所谓的红灯区。 没错……她似乎点亮了走哪哪一定是红灯区的可怕技能,之前在比尔萨斯的时候如果不是勒戈夫一直跟在身后,恐怕她也能往那去。 其实这也很正常,有消息的地方必定人多,人多腌臜事就更多,每个港口的红灯区总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而那里头混杂了三教九流人士的酒馆才是这方面的精髓。 看到有人从巷子里拐过来,原本因为高温而显得有些疲惫的妓.女们登时眼前一亮,抖动着身上因为年纪大了而有些松弛的皮肉就迎了过来。 可当看清来人竟然是个年轻女人的时候,妓.女们登时失去了兴趣,各自扭着肥大的屁股散开了。 可是这里头却有个丰满得连胸部都几乎要从紧身的内衣里爆出来的胖妓.女朝着依兰达继续笑眯眯迎了过来,别的妓.女对她这样恍若未见,麻木地各自回了自己原先占好的位置,唯独一个红发满脸雀斑的妓.女露出了一点轻微的不忍,可那不忍也很快消失无踪。 在这里的,谁又能同情谁呢?有那么一点廉价的同情心,倒还不如去多赚几个臭男人的钱填饱肚子。 光有同情心,在这个鬼地方是活不下去的。 “小姑娘,你来这干嘛呀?”胖妓.女扭着屁股靠近依兰达,一股子廉价的香水味混着汗臭差点把依兰达熏了一个跟头。 女海盗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避开胖妓.女混着油汗的胳膊,“我是来这里喝酒的。” “哎呀,跟那群臭男人有什么好喝的,”胖妓.女不依不饶继续企图上来揽着依兰达,“我那里有好多好酒可以喝,跟我走吧。” 依兰达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迅速地绕开了那个胖妓.女,快速地跑离了这片肮脏的区域,也不管那女人在身后大声喊着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能跟着去看看热闹的地方,纳瓦拉这种混乱无比的地方,即便是妓.女也是有一定组织的。 这里头当然多的是拐卖那些年轻的女人来当妓.女的名堂,她很确定,这个胖女人打着的也是同样的目的。这样的事她在安倍里见的不要太多……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还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很显然……卡桑和托马还没在这能混到分分钟查到她的下落进而把她营救出来的地步,一旦有了什么万一,那才是真的自己作死。 依兰达本来以为这不过是像安倍里那样躲开就行了,可她边跑边察觉到不妙,随着那个胖女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叫喊,之前那些本来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妓.女们纷纷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像一群散发着可怕气味的尸体一样伸手准备来抓她。 一双双带着汗渍和廉价香水气息的手抓住了她,女人们松弛满是斑点的肌肤散发着可怕的恶意,“小姑娘,跑那么快干什么,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呀。” “别跑呀……” 如果依兰达之前只是怀疑,那么当看到眼前的场景的时候,五分的怀疑登时变成了十分的肯定。 这也太遭灾了……女海盗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可偏偏现在离港口已经有了很远一段距离,就算她想要回头去港口求援也来不及了! “放手!” 见那几个女人依旧死死缠着,依兰达也不再和她们客气,抓住那只扣在她肩膀上的手一个过肩摔,连带着面前几个拦路的女人都“哎哟哎哟”摔做一堆,暂时清出了一小条可以挤过去的通路。 知道援兵很快会来,依兰达也不敢再耽搁,踩着那几个妓.女的身体就往前冲! 地上一片哀鸿遍野,依兰达下手还算留了情面,没让她们当时就断手断脚,可很快,她就尝到了妇人之仁的苦头。 她明明已经放了那几个妓.女一马,可此时居然还有倒在地上不死心的伸手来抓她,边抓边大叫,“抓住她了!我抓住她了!你答应给我三个铜板……” 女海盗沉下脸,飞起一脚带着脚上那团死死抓住她的肥肉用力飞踹了出去,那胖女人被一脚踹出了几米远,在地上滚了几滚,浑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当场就不动了。 那是能一脚踹断桅杆的力道,一个早就被掏空了身体的妓.女当然承受不起。 胖妓.女没想到依兰达那么棘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号角拼命地吹了起来,依兰达暗叫不好,加快脚步就朝着外面冲去! 果不其然,随着那胖女人的号角,从两边的小巷里陆续冲出了几个男人,看见依兰达登时眼前一亮,边挽着袖子追过来边跟胖妓.女大笑着打招呼。 “玛丽,今天运气不错啊,找到个嫩雏儿,说好了晚上可得给我先爽爽。” 胖妓.女眼看依兰达越跑越快,她也不担心依兰达跑掉,指挥妓.女们继续围堵之余还不忘跟几个男人调调情,“一群死鬼,哎呀你们快点追啊,这丫头一看就是个雏儿,你们谁追到了,等我卖掉她的初夜我就把她给谁睡一晚上!” “说定了啊!” “兄弟们给我追!” 男人们精神百倍,嗷嗷叫着冲了上去。一般来说玛丽可是出了名的小气,那些个她手里的妓.女他们早就上腻了,好不容易来了个长得不错的小鲜货,瞧着还是个没主的,当然要赶紧抓到手! 有了几个打手的加入,依兰达马上就感觉到了压力,连闪躲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吃力了起来,更别说这些打手虽然人猥琐,但是手上的工夫还真不错。 前面依然有妓.女拦路,之前依兰达还能靠着优秀的速度轻而易举地甩开,可后面随着加入的人的数量逐渐增多,哪怕不凭着力气凭着身材也能将不宽的小巷堵死……这就有些让人忧心了。 依兰达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胖妓.女,只见她伸手指向她的方向不知道在嚷嚷些什么,但那满脸的得意和笃定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 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能抓到人就是胜利。 虽然两边的墙不高,可依兰达不敢轻易翻墙,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盘,天知道随便翻墙会翻到什么禁地去。 再说了……这种流莺聚集的地方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进去就是个淫窝,那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 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实在是太耗费力气,依兰达越跑越吃力,伸手去抓她的人越多,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干翻了几个,有效地威慑住了这群不怀好意的女人,上来的人还会更多! 她正跑的吃力,一路边跑还要边打,简直不能更费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看到前面总算看到小巷的出口的时候,依兰达简直要喜极而泣。 她之前曾经听卡桑科普过,纳瓦拉本地的地盘划分非常明确,也就是说,如果你得罪了某一块地界的人,只要你有本事逃出来,那就绝对不会有人来进行阻拦。 这大抵也是在此处势力彼此之间的一个让步,反正归根到底也不存在什么法制,那么干脆凭借实力取胜。 眼看依兰达就要冲出小巷,那胖女人登时尖叫了起来,“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因为之前被那群妓.女给不停阻拦,即便依兰达手脚够快,基本没在每个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可毕竟蚁多咬死象,这样下来虽然眼看离巷子口只有几米,可就是死活够不到! 那几个男人也从后面追了上来,看见被困住的依兰达登时淫邪的嘿嘿嘿笑了起来,伸手去抓依兰达。 “小宝贝儿,别跑了……” “你是跑不掉的,乖乖来陪哥几个玩玩,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 眼看那只手即将摸到自己,依兰达皱了皱眉,反手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朝着那人的手就砍了下去! 勒戈夫给的匕首怎么可能是劣质货,一条手臂应声而落,那男人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阵剧痛,紧接着鲜血就井喷一般洒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依兰达借着这机会几步冲出了小巷,那几个男人反应过来,气的脸色都变了! “抓住那个婊子!” “不能让她跑了!” …… 依兰达没想到他们还会继续追,一边在心里骂托马说话不靠谱,一边下意识四处寻找生路。 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在这时撞入了她的视野,可那周围却还有几个骑着马的护卫,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正警惕地往这边看来。 追杀声近在身后,依兰达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朝着那辆马车狂奔而去,在几个护卫同时准备拦截的时候突然矮身从马腹下滑了过去,在护卫们惊怒交加的叫喊声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什么人!”   ☆、第111章 鲜肉 马车里的人显然没想到竟然会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女人,登时也吓了一跳,往后下意识一靠,后脑勺和马车壁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那人登时呼了一声痛,连依兰达听着都替他疼。 “无理的女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马车里竟然是一个金发碧眼,长得简直比洋娃娃更好看的少年,年龄看起来估计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皮肤极白,鼓起脸蛋看人的时候简直连心都要化了。 没想到竟然会撞见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不过话说回来纳瓦拉这地界居然还有这种单独放养的野生小鲜肉? 依兰达狐疑地把少年从头打量到脚,直看得后者本来紧紧贴在墙上的后背都有些僵硬,可偏偏还要强撑着和她对视,简直不能更可爱。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外面的护卫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冲进来,刚才依兰达一匕首剁掉男人手的苦主现在也已经追了上来,看到这种鲜血淋漓的惨状,护卫们更加心惊胆颤,生怕里面的危险分子突发奇想把自家小主人的手也这么剁掉,那他们恐怕都可以统统直接自刎谢罪,这样也好过直接面对来自于主人的怒火,万死也难逃其咎了。 车内的少年背部紧贴着马车车厢,僵硬着跟依兰达对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进来。” “我……我警告你不要伤害我,外面的护卫很厉害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竟然还打了一个小嗝,一下就把原本还带了些威胁的气势给冲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竟然撞大运遇上了这么个团子,依兰达向来没有仗势欺人的爱好,此时不免也有些心虚。 “我不小心路过那条小巷,是被外面那群人追上来的,他们想抓我去当妓女。” “抓你?”小少爷狐疑地看了依兰达一眼,那目光中分明地对依兰达姿色的蔑视登时让女海盗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什么见鬼的眼神! 小少爷盯着依兰达,“你说你是被他们追,全纳瓦拉都知道这里是红灯区,你一个单身女人来这里不是自寻死路?” 依兰达瞥了他一眼,“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我……”原本还在骄傲挺胸地跟只小孔雀一样的小少爷登时恼羞成怒,“不关你的事!” “……总不会是来开荤的吧,”依兰达狐疑道,“等等……你这个年纪居然贵族还有处男?” “闭嘴!” 紧接着,依兰达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美少年少爷因为太过愤怒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金发碧眼果然就是蠢萌! 外面的护卫听见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少爷?少爷!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少爷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咬了舌头,含糊着怒气冲冲答道,眼里含了一包泪,就连依兰达看着都有些生出了并不存在的恻隐之心。 好像……是有点欺负人了。 “你进我的车里想做什么,”小少爷指责道,“你不知道这样是很失礼的吗?” 依兰达在心里暗暗为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白痴翻了个白眼,“我伤了他们的人,他们不会让我走的,请你带我离开这一片区域送我回去,我的朋友会感谢你的。” “谁在乎你的那点平民的感谢,”小少爷鼻子几乎要翘到了天上,“我才看不上,你现在就给我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柄冰凉的匕首就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依兰达鬼气森森道,“现在大概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回去的路线了?” 小少爷翻了个白眼,咕咚一声极不优雅地咽了一口口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这个! 愚蠢的! 女人! 简直可以! 拖出去! 杀掉! 过了一会之后,小少爷带着怒气的闷闷声音从里面传来,“掉头!往斯卡拉街走!” 诶嘿还不算太蠢?还知道给外面的人报信顺便告诉那几个男人冤有头债有主了?依兰达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个看起来美貌度和智商成反比的小少爷,下意识挑了挑眉。 “我倒是小看你了。” 小少爷不乐意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麻烦,我不告诉车夫去哪你以为他会读心术吗!” 说的很有道理,可惜压根说服不了人,依兰达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手里的匕首可半点没松开。 马车又开始缓缓动了起来,外面的男人看见马车要走竟然也没拦,依兰达有些讶异,那帮子追她的人她逃跑时候也看了,分明就是一群不要命的,怎么现在竟然屁都没放一个就肯让他们走了?难不成这次她还撞大运抓到了一只肥羊? 依兰达头脑飞速转动,想起了之前在窜入车内之前看见的护卫们的装束,再看看马车内豪华的摆设,忽然觉得口里有些发苦。 她好像……抓到了了不得的人呢。 “愚蠢的女人,还不把我放开!”小少爷被匕首顶得心惊肉跳,看到马车动了依兰达竟然还用匕首指着他,登时大怒。 “你是……城主府的人?”依兰达一眼瞥到了马车内随便扔着的比尔萨斯酒坛,上面好巧不巧还有奥斯丁号上下来的标记。 撞大运居然撞到了土地主身上……也是微醺。 小少爷白了她一眼,“我干嘛要告诉你。” 估计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可为了防止万一,依兰达还是绑住了这只弱鸡的手,在后者震怒的叫嚷中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失敬失敬,博杜安小少爷,没想到竟然惊动了你的马车。” 她在来纳瓦拉之前曾经做过功课,纳瓦拉的城主府不属于任何国家,其管辖范围甚至还包括周围的几个便利中转的小岛屿,可以说一个城市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王国。 最开始的纳瓦拉当然不是如此的政治结构,可是随着纳瓦拉地理位置的日益重要,加上疫病的传闻,敢于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千辛万苦前来接任的“外派”们不是死在了海上就是死于疫病,统统不得善终,以至于到最后没有人敢再来补位。 身为城主的博杜安家族自然也就将这里视为了自己的领地,一代代传了下来……到了现在已经是第五代了。 现任城主有不少子女,听说当中最受宠的就是幼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看了他的脸蛋之后,女海盗表示她对于一直未曾谋面的城主有了强烈的期待。 能生出这么美貌孩子的父母,恐怕外貌也不会差……依兰达表示如果是她作为父母的话,大概也会对这种长得异常好看的孩子有所偏好。 没办法,她就是个天生的死颜控。 “知道我的身份你还不放开我!”博杜安小少爷大怒道,扭动的像一条白嫩嫩的蛆虫,“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我干嘛现在要去那种贱民的地方!” “可是你现在喝的还是贱民运过来的酒,”依兰达挑了挑眉,这个死孩子看起来还是一张嫩脸,可身高瞧着竟然比她还要高半个头,大概是因为瘦所以不太明显,可现在跟她坐在一起就显出差距来了。 比她高的统统都是异端! 凭借依兰达的身份,当然现在还得不到城主府那群大人们的邀请,虽然之前有过美酒的交道,可这在那群大人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她甚至开始了异想天开……不知道美酒的交情能不能敌过胁迫人家小少爷的威胁。 “我警告你快点放开我,”小少爷挣扎了半天,连手腕都磨破皮了,湛蓝的眼睛里满是疼痛的泪光。 “这是最简单的水手结啊,”依兰达叹了口气,“你在纳瓦拉这么久为什么连这种最基本的都不会?” 小少爷格外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会这种贱民的东西。” 依兰达:“呵呵……祝你一辈子别变成贱民。”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护卫们企图通过窗户来窥视内侧的情况,被依兰达当机立断放下窗帘遮住了。 可是这带来的问题就是,她只能从微小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而她现在对纳瓦拉并不熟,实在不太好判断方位。 这可不是件好事。 “你不是纳瓦拉的人,”小少爷很显然好奇心很强,现在依兰达明显不打算杀他,熊熊的好奇心当然也就燃烧了起来,“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依兰达卡壳了一下,默默觉得自己可能为艾尔神官丢了脸,“奥斯丁号的乘客。” “你就是那个艾尔神官托付送来的女人?”小少爷瞪大了眼,依兰达保证自己绝对从那双大眼睛里看出了蔑视。 为什么那么蠢会跑到红灯区还被人追? “我也不怕你说谎,”博杜安小少爷皱了皱鼻子,“反正一会接你的人救回来,看在艾尔神官的面子上我就勉强救救你好了。” 依兰达淡定瞥了他一眼,将匕首塞回了靴子里,小少爷登时又炸毛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第112章 逃命 虽然博杜安小少爷很可能是一只蠢萌的小奇葩,但是有一点却让人无法忽视,这只小蠢萌的出身相当不错。 依兰达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博杜安小少爷会去红灯区,她还天真纯洁的以为他是打算去开开荤,可很快现实的恶意就糊了她一熊脸。 纳瓦拉是什么地方,只要博杜安家族的人勾勾手指,各种肤色的女人排着队往他们的床上送,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红灯区,抛开猎艳的心思不谈,这帮子贵族老爷还怕生病呢。 所以说……穷人的思维就是穷人的思维。 依兰达正和小少爷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后者一直都看起来很紧张,依兰达刚想安慰一下他,马车忽然剧烈地一震,随即就听见护卫们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武器撞击的声音显得如此薄弱,即便是隔着窗帘依旧能听见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女海盗第一时间扑到窗边掀起窗帘,小少爷也跟着把脑袋凑了过来。 她刚一拉起窗帘,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就已经刺到了面前,要不是依兰达往后闪的够快,顺手还扯了一把傻乎乎把头凑过来的小少爷,现在还在原地的他俩肯定已经被串成了一串糖葫芦! “怎么回事?”小少爷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望着依兰达。 “我还想问你呢,”女海盗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只是想着借着博杜安小少爷的名头顺路蹭个车回家,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刺杀! 她可不认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能贵重到引来刺客的地步,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刺杀是奔着这个蠢萌来的。 她刚才往后躲避那惊魂一剑的时候余光已经看到来刺杀的刺客大概有六个,但是外头的护卫本来就只有四个,而且似乎已经被捅倒了两个……形势相当的不妙。 “很不幸的消息,估计是来刺杀你的。”依兰达尽可能地往马车前部爬去,竖着耳朵随时准备从马车里弃车逃跑,她很确定这帮刺客不是奔着她来的,那么就算她冲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追他。 毕竟人手只有那么多,再拖久一点恐怕城卫队就要来了……就是不知道外面的护卫能坚持多久。 其实她连说这几句话都是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毕竟这小少爷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原地瑟瑟发抖的鹌鹑,瞧着也不太是个能顶事的。 旁边的马车壁上时不时就会捅进来一截刀或者一截剑,还有一次更加可怕的则是从头顶上突然插下来一刀……分分钟给人开瓢的节奏! 即便是依兰达也有些心惊肉跳,朝着马车门方向爬走的时候也时刻防备着被不知道从哪插进来的刀给捅了,正在这时,小少爷带了些哭腔却强作镇定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要去哪?” “当然是出去,不出去在里面打算等死么?”依兰达没来得及回头,她还要时刻注意警戒,说起来也走运,小少爷身边倒是时不时插进来一刀,可大概是因为运气够好,竟然每一刀都没能插中他。 人品好成这样,也是难得。 “你……”小少爷紧紧咬住下唇,硬是相当硬气地没有向依兰达求援,只是那目光盯得依兰达只觉得芒刺在背,爬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放着这个小蠢货在这里肯定会被捅死……外面那些护卫很显然不太给力,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城防军赶来的时候。 好歹之前也是借着他的马车躲过一命,就这么把他抛弃了似乎不太好。 爬到最后依兰达终于叹了口气,停下了动作,回头对小少爷伸出了手,“过来吧,我带你一起出去。” 小少爷很明显楞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按照平常的傲娇语气进行反驳,可幸亏他还算知道识时务,在开口之前将话吞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朝着依兰达爬了过来。 从外面越来越微弱的抵抗声也能听出来,这次遇到的刺客是硬点子,再不赶紧跟着依兰达一起爬出去肯定死定了! 依兰达光顾着四处警惕地盯着有没有随时捅进来的刀剑,没注意到低下头的小少爷在唇角挂起的一抹得意的微笑。 愚蠢的女人。 小少爷的手终于抓住了依兰达的,后者抓紧他的手,躬下身小声叮嘱道,“一会我一拉你你就赶紧跟着我一起跑!现在的声音主要在马车后面,我刚才看了,这附近有条小巷子,一会出来你就赶紧往那个方向冲!” “那你呢?”小少爷小声问她。 依兰达叹了口气,“我肯定跑得比你快,一会你先跑,那些人看到你跑出来肯定会来抓你,我帮你阻挡一下。” “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吧,”小少爷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我跑了以后,你不会丢下我吧?” 依兰达察觉到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凉,手心有微微的汗意,心里下意识一软,想起了当年父亲死时无助的她。 其实猜也知道,在这种时候突然下狠手的,恐怕也只有他的兄弟们,博杜安城主位置的继承,从来都染满了血腥。 上一任的博杜安家主,没剩下任何一个兄弟。 “放心,我不会。” 等到两人都做好准备,依兰达先跳出来,把小少爷用力朝着她之前已经看好的小巷方向用力一推,紧接着就地一滚,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警惕地朝着马车方向看去。 这一看就看到了幺蛾子,最后一个护卫刚被捅成了筛子。 他们这一窜就窜出了好几米,小少爷如之前所说毫不犹豫地朝着小巷的方向狂奔,依兰达也紧跟其后,见状登时哀嚎一声。 “快跑!” 他们从马车中冲出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刺客们,他们抛下地上的几具尸体,迅速地朝着两人追了过来。 依兰达出来的时候马车车夫的尸首正横在车上,在逃出来的时候女海盗顺手将那尸体抓住手拎起来朝着刺客方向用力一甩,虽然没把人砸倒可也至少起到了阻拦一下的作用。 一、二……六个刺客死的只剩下两个,还是负了伤的,至少证明小少爷的护卫不全是水货。 幸亏小少爷看起来蠢萌,可是逃起命来速度也还不赖,依兰达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眼见得小蠢萌已经冲进了小巷,回身就是一匕首,刚好挡住了刺客从上劈下来的一刀! 一声金属相撞的巨响,依兰达只觉得手被震得一麻,险些匕首脱手飞出,心中下意识对这刺客的力气表示震惊。 她的力气可不小 一击未能得手,依兰达借力一个翻滚,绕道刺客身后朝着他的腿就是一划! 她现在不需要别的,只需要能够阻拦住刺客的速度就够了!只要能逃进小巷,她有充分的把握可以甩脱这两个人! 预想中匕首刺入肉的感觉没有传来,女海盗忽然生出了警惕之意,头也不回地往侧面一滚,正好躲过了从天上劈下的一刀! 另一个人也赶到了! 女海盗被两个人拦在了巷子口,情况万分紧急!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忽然传来,一个正准备继续追砍依兰达的刺客浑身一颤,胳膊上中了一枪,刀登时脱手落地。 另一个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枪响的方向看去,浑身紧绷,防着下一发子弹的到来。 女海盗压根没来得及看那两个刺客的情况,借着这个机会朝着巷子里一路狂奔,心中默默为手中枪还在冒烟的小少爷点了一万个赞! 真是太给力了! 她速度极快,一会就追上了小少爷,刚想对他进行表扬就听见小少爷无辜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没子弹了。” 依兰达:“……” 还能怎么办?跑呗! 两个刺客等了一会没见到第二发子弹的到来,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那个胳膊受伤的刺客也跟着朝着两人逃跑的方向紧紧追来。 更苦逼的是,小少爷跑了一会就跑不动了,大口喘着气,依兰达简直要被自己的苦逼感动了,反手牵着小少爷的手继续一路狂奔! 一定要甩掉那两个刺客!   ☆、第113章 受伤 “甩……甩掉了吗?”小少爷跑得简直要翻白眼,踉踉跄跄跨过一个面前的障碍物,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没有……”依兰达拖着他的手一路狂奔,同样觉得手里的人越来越沉,心里估计这对于平常不锻炼的小少爷来说已经到了极限了。 从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能判断出,那两个杀手已经越追越近了……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种密集拥挤的巷子里简直是如鱼得水,想甩掉这两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可现在她还带着一个四体不勤的小少爷……这才导致后面一直甩不掉那帮人。 别的不说,依兰达逃命的技术还是一等一的棒的。 小少爷边跑边用余光看着依兰达,心中盘算着这个女人会在什么时候把他甩开。他可不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竟然肯一直救一个陌生人,就算现在碍着他的身份要带着他企图施恩于博杜安,但是真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肯定会把他推出来挡刀。 他的手始终离那把枪保持在随时可以抽出来的地步,那把枪里并不是没有子弹,而是还有最后一枚。 那枚子弹会射向任何一个企图背叛他的人,当然包括最后时候的他自己。 两人跑过一条窄窄的小巷,依兰达灵机一动,一把拎起小少爷往巷子里面一窜,那里头臭气熏天,各种各样的垃圾堆积如山,各种蝇虫嗡嗡地飞舞着,至于可怕的蛆虫简直比比皆是…… 博杜安小少爷一看脸色登时就变了,他简直要尖叫起来,“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依兰达一把捂住嘴,朝着垃圾堆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洞一钻,随着他们的动作,堆积如山的垃圾轰然倒塌,把两个人死死的掩藏在了底下。 各种滑腻腻的汁水淋了他们一身,还有湿淋淋的玩意往他们的衣服里面钻,更可怕的是,还有疑似腐烂的肉的触感在他们手摸过的地方,一碰就是一手可疑的浆水……别笑,这东西在纳瓦拉是绝对可能的,这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总有那么一两具漏网之尸没扔下海。 这种简直是超出人类极限的触感……如果不是依兰达心理素质过硬,恐怕当时就要惨叫着冲出去了。她定了定神,忽然灵机一动,把小少爷朝着那具疑似尸体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推了过去。 博杜安小少爷被那冲天的恶臭熏的简直要晕过去,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他差点当时就要拔出枪一个子弹毙了这个疯女人! 她怎么敢! 她居然敢把他推到垃圾堆里,是不要命了吗! 脚边疑似有老鼠在爬动,甚至还企图顺着衣服爬到依兰达的脖子上,女海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姑娘,要不是为了救这个小蠢萌何苦一头钻到垃圾堆里! 她又不是脑子有坑! 偏偏被她压在身下的小少爷还在疯狂的扭动,依兰达屏住呼吸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要是希望外面的两个人进来一刀捅死你,你就继续动。” “有老嗷嗷嗷嗷……鼠……”小少爷已经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上下牙齿拼命的打颤。 依兰达低声警告他,“那两个人现在就在巷子口,你右手边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如果你再动我就把你和那只该死的老鼠一起推到尸体里去!” 这句话果然有效果,之前还在抵死挣扎的小少爷一下子就老实了,他甚至还怨恨地瞪了依兰达一眼。 不过后者现在正忙着从垃圾的缝隙里观察那两个杀手的行踪,压根没空管他。 到了这个时候依兰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小少爷被人刺杀慌不择路地跑到了红灯区,结果遇到了同样倒霉的她,两人刚好凑成了一堆! ……这么凑巧也是令人心塞。 那两个杀手经过小巷的时候显然也被那冲天的恶臭熏得一楞,狐疑地朝着巷子里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垃圾山和恶臭的气味让人退避三舍。 估摸着娇生惯养的博杜安小少爷绝对不会愿意躲在这种可怕的地方,两名杀手看了一会,还是继续朝前追去。 博杜安小少爷被熏得头晕眼花,偏偏他那个角度又根本看不到外面,老鼠在他左边边爬边兴奋地叽叽叫,甚至还在不安分的绕着圈爬动,右边则是依兰达警告过他的尸体。 小少爷简直委屈得满眼都是泪光,心中已经把依兰达千刀万剐了一万次! 还不够! 这个该死的贱民!这种小儿科的追杀谁说他逃不过的!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在这种鬼地方! 依兰达这时可没空关心他的伤春悲秋,她眯起眼,看着两个杀手走了过去,可她并没有急于从垃圾堆里钻出来,反而继续冷静地趴在原地。 她刚才看了,只有这里最适合藏身,那两个杀手多半也能发现这一点,现在就算走过去,恐怕也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只是在这种地方真是哪怕多待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怎么样……了?”小少爷一直在憋气,险些把自己给憋死,好不容易一张口登时被冲天的臭气熏得头晕眼花。 “刚过去,他们肯定会回来,再等等。”依兰达也怕这货突然脑子抽筋,还是跟他把话说清楚比较可靠。 小少爷咬了咬牙,手往腰侧摸了摸,这一模可非同小可,他简直吓得当场就要爬起来! 他的枪呢! 刚才那一阵垃圾倾泻而下的时候竟然把他的枪给冲掉了,这下小少爷失去了自以为可以拿来恐吓依兰达的最大的屏障,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果不其然,那两个杀手走了没多久,又绕回了巷子口,这一下,他们看的就认真多了。 “千万别动,他们又回来了。” 更不妙的胡思,那两个杀手竟然真的朝里面一步步走了过来,依兰达下意识伸手摸到了靴筒里的匕首,浑身紧绷,随时准备从垃圾冲爆射而出! “他们真的会在这里,不太可能吧?” “博杜安那个小少爷那么娇贵,应该不会愿意到这里面来……” “前面没看到,他们跑不了这么快,应该就是在这里。” …… 依兰达瞳孔骤然紧缩,那两个人说着话,竟然突然拔出刀朝着旁边就是一插!要不要她下意识把头往后缩了一丁点,几乎就要剁掉她的鼻子! 下面的小少爷也够呛,他和依兰达就是上下的关系,那一刀擦着他的指头剁下来,稍微便宜点他的指头就没了! 她伸手抓住小少爷的肩头,用力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他们和那两个杀手相隔的不过半米,只要他们稍微往这边走两步就能碰到他们。 女海盗握紧了匕首,微微弓起了腰…… 正当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马蹄的声音,伴着轻微的铃铛声响。 城防队的人终于追来了! 两名杀手吓了一跳,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报复性地把刀往垃圾中再随便乱插了几刀,随即迅速地翻墙逃跑了! 小少爷只觉得肩膀上突然一紧,随即又松开了。 “什么人!”城防队的人显然也是看到了博杜安小少爷的车,这才在周围加强戒备搜索。 这声音落在小少爷耳中如同天籁,他奋力从垃圾堆里面爬出,甚至忽视了之前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的手不知去了哪。 “喂,女人,可以出来了。” 小少爷顶着一脑袋的烂菜叶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傲娇地朝依兰达命令道,可却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他本能地觉得不好,下意识朝着刚才依兰达趴的地方看去,之前女海盗趴在他上面,现在随着他爬出来的动作她却歪到了一边,手捂住腹部的伤口,死死的咬住了牙。 刚才那两个杀手随手乱捅的几刀,有一刀刚好插在了依兰达的腹部,女海盗硬是凭着惊人的毅力没叫出声来。 那两个杀手恐怕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刀刺入垃圾和肉体的感觉其实是不一样的,那个该死的杀手甚至在临走之前还不忘再把那刀往下面更用力插了插,如果不是时间紧急恐怕还要绞上一绞…… 而正因为如此,依兰达才没能第一时间冲出来一匕首捅死那个用刀捅她的该死的杀手。 垃圾的污水沾在刀上再捅进身体里,造成的伤势最可怕的其实是感染,依兰达死死记住了刚才那个捅她一刀的人,顺便在心里把小少爷骂了一万遍。 早知道不救这个扫把星了!颜控是病,得治! 不过接下来她没来得及再腹诽了,不知道那刀上涂了什么东西,剧痛之后依兰达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晕倒前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小少爷顶着脑袋上的烂菜叶跟巷子口的城卫队指手画脚,然后再着急跑过来的场景……   ☆、第114章 讨债 等到依兰达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住处,对于博杜安的小少爷而言,找到依兰达的住处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整个纳瓦拉都在他们家族的控制之下,何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寓所? 听起来有点微妙的霸道少爷爱上我的感觉对不对……接下来的事就更像童话了。 城主夫妇对于爱子竟然遭到“身份不明”的刺杀一事自然是大为震怒,作为救了自家宝贝儿子的依兰达自然是一万个顺眼,加上得知依兰达还是那个传说中由勒戈夫团长送来的,还适时地送上了举办宴会急需的酒,兼之还和暮晓之晨光有联系……诸般因素综合之下,城主夫妇最后决定大发慈悲给依兰达一个参加宴会的机会。 毕竟来纳瓦拉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求财,加上这个孤女来这听说也是为了替不幸遭遇海难的父亲处理遗产,在他们看来,给她一个认识达官贵人的平台,再加上可观的财物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你以为接下来就是大批财物赏赐下来,小少爷和依兰达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一见钟情,进而被父母发现将小少爷关在家中以依兰达性命要挟断绝二人联系,然后小少爷费尽全部心力好不容易从禁闭处逃脱,在宴会上惊鸿一瞥之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虐恋情深消失在人海……最后的一幕是在海上擦肩而过两两相忘? 快醒醒! 女海盗睁开眼之后觉得全身都痛,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旁边是心急如焚的托马和卡桑。 那个小蠢萌大概回去了? 结合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场景和现在她的待遇,依兰达先是心中一安,可随即就熊熊怒火冲天燃起。 老娘拼着负伤也要救人不是为了当圣母的啊!那个死兔崽子居然被老娘救了就这么跑了?! 分分钟杀上门去讨债啊! 看着依兰达一脸杀气,刚准备气势汹汹坐起来结果又“哎哟”一声倒了下去……托马和卡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不过才离开了依兰达一天,怎么送回来的就成了一个横躺着的! 听说艾尔神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纳瓦拉这一块天气炎热伤口又不容易恢复,这让他们怎么跟艾尔神官邀功请赏? 简直是要操碎了心! “伯纳德小姐,你还好么?”大胡子卡桑泪汪汪地靠过来,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哭天抢地道:“你要是死了让我们怎么活……你怎么这么狠心呜呜呜呜哇……” 依兰达:……她还没死吧,干嘛哭这么伤心? “行了行了,”依兰达头疼欲裂地打断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个小少爷呢?” “博杜安的小少爷?”卡桑擦了一把眼泪,顺手揩在了一遍托马的衣服上,在后者爆发之前赶紧开口,“他没事,现在已经被接回去了。” 依兰达还不死心,“他走之前没说什么话?” 卡桑和托马面面相觑,“没有。” 依兰达:“……” 这个该死的小白眼狼! 意料之外的情形发生,依兰达顿时觉得肚子上的伤口更痛了,“医生怎么说我的情况?” “不太乐观,”托马从一旁拿过来医生所写的病情报告,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最后进行了阶段性总结,“捅了个对穿,不过幸亏没伤到内脏,可是有感染。” “不过博杜安家族表示他们会提供所需的药物,让我们尽管去找他们拿。” “对了,为了表示感谢,他们还送了不少财物过来,具体的清单我到时候给你拿过来过目。” “这是打算直接买断恩情省得以后找麻烦?”,依兰达一动就扯到了伤口,露出了一个黑气森森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尽管要,使劲要!务必把成本从那个小白眼狼那拿回来!” “你说谁小白眼狼?”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博杜安小少爷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门冲了进来。 亏本少爷还屈尊降贵来了平民区看你受伤恢复的情况,你居然还敢这么在背后说我坏话! 依兰达:……你不是走了么? 卡桑和托马:……你不是走了么? 后面跟着的护卫:……少爷你不是才走没多久? 小少爷一冲进来看见的就是眼前的场景,登时大怒,“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 众人立即各自别开视线开始哼起了歌…… 依兰达也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小少爷傲娇地别开视线,“我看你死了没有。” 他才不会说他之前一直守在这等着医生来看了那个蠢女人,回去走到一半听说依兰达清醒了又赶回来的事呢。 这实在是太蠢了! 依兰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么,博杜安小少爷?” “我的名字怎么能随便告诉贱民……”小少爷嘟嘟囔囔道,停顿了一下之后,脸上可疑的冒起了红晕。 “居伊。” “居伊博杜安?”依兰达挑了挑眉,“这名字倒是挺可爱。” 傲娇的小少爷登时恼羞成怒了,“谁同意你叫我的名字的!” 依兰达忽然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智商跌回了只有五岁…… “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小少爷看了看依兰达没什么事,决定先回去处理麻烦的父母,母亲一定会在知道之后大声尖叫着抱住他,浑身上下检查他的伤势,再对父亲哭泣着告状。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父亲对此从来都是乐见其成,虽然看起来受宠爱,但那也不过是看在阿尔蒂尔的面子上,如果他甚至都没法活到成年……博杜安城主有足够多的继承人可供选择。 大概也只有母亲还会对那个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野望,可这野望大概会赔上他们母子的性命。 “等等,”依兰达坐直了身体,龇牙咧嘴道,“不介意的话,我想我们大概可以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依兰达笑了笑,朝左右看了看,“比如这次……” “你们都先出去,”小少爷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托马和卡桑有些担忧地看着依兰达,女海盗不知道,他们可以很清楚这个博杜安小少爷骄纵的名声的。 万一得罪了他,那还真是惹了大麻烦。 依兰达对他们使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把两个忧心忡忡的商人给打发了出去,居伊小少爷阴沉沉地看着她,“好了,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我警告你,如果你打算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什么,那你就彻底的错了。” “我为什么要威胁你?”依兰达讶异地挑了挑眉,“假设我以为你在遇到了这样一场刺杀之后愿意和跟你一样倒霉的同行者分担一下心得?” “比如……那些杀手的来历。”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居伊沉着脸道,可惜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没什么说服力,反而让人想伸手去捏一捏。 “这次你是因为我受了连累,以后他们不会出现在你身边。至于你受的伤感染的问题,我也会帮你解决。” 这感染听起来还挺严重?依兰达也没往心里去,估摸着也就是贵族们大惊小怪,看到个伤口就嗷嗷乱叫罢了。 她以前受的伤可比这个多多了,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这可未必,”女海盗笑了笑,“你一直没有离开过纳瓦拉吧,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是有想要你死的人,那么也多半就在纳瓦拉。” “你之前出现的地方,我以为是红灯区开开荤……” 女海盗的话还没说完,登时被居伊恼羞成怒地打断,“不准再说那个,我才不是……”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依兰达看着他那双羞怒交加的蓝色大眼睛,忍住笑继续道,“好的那我们继续说,那里我后来想了起来,我看过地图,那一块周围有好几个私人码头,你是打算悄悄过去看私人码头?” “别急着否认,我知道纳瓦拉最大的港口属于博杜安,但是还是有一部分较小的私人码头属于别的人,那些人里面……应该有你的兄长或者是兄长的盟友们。” “那么你去那里是想做什么才会引起你兄长们如此激烈的反弹……让我猜猜,你是想从他们的嘴里抢肉?” “真粗俗。”居伊小少爷哼了一声,可是并没有反驳。 “这种刺杀不是一两次了吧,”依兰达似笑非笑看着他,“从这次的刺杀情况来看,你应该还是小有收获的,不过我想,经过这么一轮你如此狼狈的刺杀情况来看,对方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 “毕竟一个连命都没法保住的合作者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你这次遇到了我,下次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依兰达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吸着气道。 “怎么,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第115章 蠢萌 “你打算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呢?”居伊小少爷眨了眨那双蓝色的大眼睛,走到依兰达面前站定,忽然朝着她一歪头,“你是希望听见我说是还是不是?” 不得不说,小蠢萌的确相当善于利用自己的皮相,如果换了旁人,说不定当即就要捂心口了。 依兰达也不例外,可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庄严的神态,淡定的瞥了居伊一眼,“假设我以为在好歹我为你挨了一刀的前提下,你会对我稍微有所信任?” “愚蠢的女人,”傲娇的小少爷抬了抬下巴,“难道你以为我不会认为你是故意和刺客串通好来接近我的么?” “无论是从你出现的时机,还是躲开我的护卫跳进马车的麻利动作……再到挟持我,接着当我的马车根据你指的方向走了没多远,马上就有杀手过来企图谋杀我……” “这里面无论从哪一点来说,恐怕都是你和杀手们串通一气比巧合更能让人相信。” 不得不说,居伊说的很有道理,依兰达想了想发现似乎无法反驳。 “再说了,那两个杀手虽然看起来是随意捅了几刀,可如果是你和他们计划好的话,只要你躲在固定的位置,那么凭着苦肉计也能得到博杜安的友谊,看起来简直是太划算了。” “谁知道你不是我的哥哥们派来的……嗷嗷嗷!” 小少爷说的正兴高采烈,冷不防突然被人拧住了脸蛋,登时僵住了,“你你你……你要干社么……” 他的吐字随着依兰达手上的用力逐渐变得不清不楚,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嗷嗷惨叫。 依兰达便用力拧着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一边冷笑,“学聪明了诶嘿,开始阴谋论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救你,让你被一刀捅死算了!” “放昂昂……放数!”居伊小少爷用力伸爪子去扒拉依兰达的手,可惜武力差距太大,就算依兰达现在负伤在床他也完全不是对手。 等到捏的小少爷眼泪汪汪了依兰达才心满意足松了手,顺便还恋恋不舍的搓了搓手指,皮薄肉嫩,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真想再捏一下! 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捏,小少爷两边脸蛋登时红了起来,等一得到自由,登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闪开得离依兰达足有八丈远! 可怕的女人! 小少爷便揉着脸蛋边在内心嘤嘤哭泣…… “你哥哥们派来的什么?依兰达边活动着手指边恐吓可怜的居伊小少爷,“怎么,现在已经确定了我不是你那些哥哥们派来的人了?” 只要不是继续追问博杜安家族的内部打脸就好,小少爷松了口气,又下意识回复了傲娇的小模样,“不过经过我的调查不是这样,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躺着?早就在外面的海面上飘着了!” “你的调查?”依兰达噗嗤一声险些笑出来,“难道不是你父母的调查?” 小少爷登时恼羞成怒,“要你多话!” “那明明就是我自己调查粗来的!” “好好你调查你调查……”依兰达忍笑,“那么你能告诉我,外面那些专门派来看管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爱跟来我怎么知道,”小少爷气呼呼的别开脸,小声嘟囔道,“还不是母亲,烦死了!” 来自于博杜安的友谊的确已经来了,眼下就在房子外面停着,前来送礼物的人看见居伊的马车停在外面还有些意外,毕竟这一位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看着陪同的人一脸百无聊赖地等在外面,自然就上前进行了搭讪。 “你们还在?” “别提了,夫人耳提面命小少爷一定要来,我们走到一半又回来了。” …… 这些话发生在房子外面,自然落不到里面的人耳中。 等到博杜安的使者进来之后,之前被排除在外的托马登时忙不迭迎了上去。 这次来的人里有上次就比尔萨斯美酒一事跟托马打过交道的人,见状登时扬了扬下颔,“居伊小少爷呢?” 托马也有些拿不准眼下的情况,不过总而言之,得到城主府的进一步善意对他们来说只有好没有坏。 ……至于床上躺着的倒霉蛋依兰达,已经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还在,”托马笑容可掬的上前把人给迎入房间,顺口打探一下城主和夫人的态度,“小少爷似乎对伯纳德小姐很友好。” “这是好事,”来人露出了一个贵族的假笑,“伯纳德小姐毕竟救了居伊小少爷一命,博杜安从来都是善于感恩的。” 恐怕是看在依兰达背后的背景吧,如果换了是一般的平民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更何况,艾尔神官就在赶来的路上。 “托马,听说伯纳德小姐跟艾尔神官关系匪浅?” “没错,”托马笑容可掬的回答道,“伯纳德小姐是商人的女儿,不幸遇到海难,是神官刚好路过救了她。” “还真是走运,”那人笑道,“茫茫大海,可没那么多好运气的人。” “那是当然,”托马也附和着笑了起来,“艾尔神官真是个好人,为了保证伯纳德小姐的安全,甚至还请了勒戈夫团长送她过来。” “噢?那还真是相当的看重呢。” 你就装吧……勒戈夫甚至还参加了依兰达举行的拍卖会,说的好像现在才知道这回事一样。 不过这种事情可不好拿出来当面打脸,既然都是在增加底牌,托马这边自然和人还是言笑晏晏,毕竟能和博杜安搭上关系的机会可不多! 不同于外面的虚情假意,里面的气氛就放松多了。 “既然你父母在调查这件事,难道他们对于这件事就没有一个处理意见?”依兰达有些诧异,“你这次出来身边的护卫增加了么?” “所有我这一代的博杜安身边都是四个护卫,”小少爷哼哼唧唧道,“想要增加,除非有特殊的贡献,让家族的人觉得你有必要加以保护。” “怎么听着感觉好像在鼓励你们互相……”依兰达及时的住了口,这毕竟不是什么好话,引起什么别的歧义可就不好了。 “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居伊摊了摊手,“所以像我这样的倒霉蛋就只好等着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以免不知道哪天就被人给砍了脑袋。” “所以,看在我如此……” 依兰达极为淡定地指出,“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刚才还在昂首挺胸的小少爷登时泄了气,气呼呼地爬上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指责道,“你就不能对我进行一下表扬吗!” “好吧好吧,”依兰达极为敷衍的安抚了一下他,“你做的很棒,不过下次如果跑的快一点就更棒了。” 居伊小少爷:“……我不要再理你了!” 依兰达哭笑不得的哄完了闹别扭的居伊,然后才从他口中别别扭扭的得知他的父母送了礼物来对她表示感谢的事。 这其实并没有出乎依兰达的意料,这才是贵族们平日里做事的方式,虽然怀疑过博杜安家族究竟是怎样养出这么一只小奇葩的,不过依兰达也没有继续往内里深想。 反正……连西涅斯公爵这种生物不也能活的很好,贵族里出现那么一两个奇怪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 居伊还在表示不满,“我觉得他们这么敷衍你让我很不满意,难道我的命就只值这么一点礼物和一次邀请吗!” “好了居伊,”依兰达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在为他们给我的待遇而鸣不平,但是这样真的已经够了。” “呃……对于一个平民来说,太过于优越的回报只会引来有心人,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接近你们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我要声明两点,”居伊小少爷哼了一声,“首先,我才不是在为你鸣不平,我只是觉得我的命不止这点价钱。” “第二,你贱不贱民,在纳瓦拉这种地方我说了算。” 依兰达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贱民了,我说的明明是平民。” “我说是就是!” 依兰达说了一会话之后,疲倦就逐渐涌了上来,毕竟她还是受了重伤,虽然那个杀手没来得及用刀在她腹腔内搅一搅,但是在那种垃圾堆里的污水也带着强大的感染力,更别说还有纳瓦拉本地最可怕的……疫病。 居伊小少爷难得的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外面他的护卫们早就严阵以待,小少爷甚至都懒得朝跟他毕恭毕敬打招呼的托马和卡桑看一眼,径直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等他一出门,之前脸上跟依兰达说话时的天真蠢萌登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漠和不耐烦。 “我要去见叔叔,母亲那边你帮我带话过去,我要晚点回去,让她不要再老让人来找我了,烦死了!” “居伊少爷,您打算……” 居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骄纵的别开了头,“我的事情不用你多管。”   ☆、第116章 迷魂 居伊之所以年幼受宠,和他母亲的出身有很大的关系。 没错,就像很多恶俗童话一样,现任博杜安族长夫人并非原配,而是续弦,童话往往来源于现实,现在的这一家也不例外。 居伊的母亲来自阿尔蒂尔,这个身份在这个现在的阿尔蒂尔几乎一手遮天的纳瓦拉,城主府和他们有所勾结甚至还关系匪浅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别提之间的互利互惠了。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联姻的存在,才让城主府和阿尔蒂尔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稳固,不然……阿尔蒂尔凭什么在纳瓦拉立足,进而挤占掉在这里的别的势力? 当然是因为有了联姻的关系。 之前并不是如此。 阿尔蒂尔虽然势力强大,可是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怎么可能有在这里执掌了五代的博杜安更加根深蒂固? 在此之前,纳瓦拉可以说是大小势力林立,城主府在里头抽成,虽然存在一定数量的恶性竞争,可却也带来了更多的商机。 因为竞争多了,彼此之间的价格也就能更加便宜,这样也就进一步吸引了更多的商人前来……那段时间是纳瓦拉发展的黄金时期。 之前扶植阿尔蒂尔是因为有人认为纳瓦拉之所以疫病横行是因为来来往往的船只太多,带来了别的大陆的疫病。 可是当阿尔蒂尔一家独大之后,外面海上的浮尸反而变得更加多了起来……在高额的税收之下,铤而走险的商人越来越多,海盗们当然是乐得有肥羊送上门,但在阿尔蒂尔的剿杀之下,连海盗都逐渐在近海失去了踪影…… 那些被豢养的除外。 纳瓦拉在城主和阿尔蒂尔的私相勾结之下,进入了一个看似平静的时期,那些之前曾经大放光彩的势力都或在打压下消亡或蛰伏起来,那些私人码头就是他们依旧存在的证据。 就像那些恶俗童话里说的那样,纳瓦拉的城主有几个儿子,其中最受重视的是和前任的长子,那位已经因病去世的前夫人出身于之前黄金时期的商会联盟,是商会会长的女儿。 应该说……即使到了现在,她的死亡依然是存在争议的问题。 因为城主在她去世之后飞快的娶了现在这位阿尔蒂尔的继室,而婚后不到五个月,居伊降生。 无论是传闻逸事还是豪门秘辛都为这个家族蒙上了一袭神秘的外纱,至于内里究竟是腐臭发黑还是繁花似锦……没有人知道。 马车轮子驶过平坦的石板路,偶尔遇到小碎石子会有轻微的颠簸,居伊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内,心中却在想着之前遇到的那场袭击。 依兰达估计的没错,他之前的确是在和私人码头的主人进行接洽,双方看起来也很情投意合,可是转背就被人给出卖了。 他不得不怀疑,之前和那个商人相谈甚欢是不是也是对方找出来拖延时间的借口,毕竟他这次出去其实相当隐秘,不然也不可能只带那么几个护卫。 没错,之前所谓的四个护卫纯粹是在逗依兰达玩,可那个小土鳖竟然还真的相信了,甚至还想着让他要不要再增加几个……虽然很愚蠢,但是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居伊和阿尔蒂尔的关系并不是秘密,他这样光明正大的去看望自己的叔叔,没有任何人能指摘什么,毕竟众所周知现在城主和阿尔蒂尔正处在蜜月期,甚至还乐于看见居伊和阿尔蒂尔的人交好。 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居伊的叔叔埃米尔阿尔蒂尔是他母亲的亲弟弟,在纳瓦拉的阿尔蒂尔当中也算颇受重视,对这个唯一的外甥自然是相当疼爱,听说居伊来了的消息,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把自家侄子给接了进来。 “听说你前几天被人袭击了?”埃米尔让居伊在对面坐下,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遍,“还好,看起来没受伤。” 居伊抛下了之前在众人面前的骄纵蠢萌面具,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手伸的太长,竟然把手伸到了我那亲爱的哥哥那里,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人给黑了一道。”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埃米尔看着居伊,信心十足地笑了起来,“他们越是看轻你,对你就越有利。” “话是这么说,但是出了个意外,”居伊坐直了身体,微微眯了眯眼。 “你是说那个女人?你怎么会和她扯上干系?” 阿尔蒂尔的消息从来都很灵通,更别说还是之前曾经给他们提供过美酒的依兰达,连交易都有过,怎么会不把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她是突然冲出来的,”居伊别开了视线,“我本来已经计划好了逃离的路线,结果被那个蠢货给带到了垃圾巷,简直是恶心透了!” 埃米尔哈哈大笑了起来,“能有人来英雄救美也不错……” 他后面的声音在看到居伊小少爷不善的视线后自动消了音,心中默默感叹,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白瞎了那张可爱的脸蛋。 “她这次来救你应该是巧合,”埃米尔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她才刚来纳瓦拉,又有艾尔神官和勒戈夫团长的加持,没有刻意接近你的必要。” “我也是这么认为,”居伊沉着脸,“但是那个女人受伤了,艾尔神官现在就在前来纳瓦拉的路上,如果等他到了发现伯纳德死了,恐怕我就要和他结仇了。” 其实说这么多,为的不过就是说出那一句。埃米尔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家外甥,“那你是希望我做些什么?”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你的母亲已经已经迫不及待地给伯纳德送去了礼物,你还特地去看了她的伤势,如果仅仅只是从一个平民的层面而言,我觉得做的已经足够了。” “母亲做事从来都是这么鲁莽。”居伊皱了皱鼻子,看起来倒是挺可爱。 “叔叔,伯纳德的伤口我估计会感染,所以……” “所以你是想要什么?”埃米尔的恶趣味上来了,平常这个小外甥从来都是一张蠢萌面具戴的比谁都稳,偶尔看见他求一次人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居伊小少爷气鼓鼓地瞪了自家无良叔叔一眼,“我要一株四叶辛普瓦草。” “那东西可不好弄,”埃米尔故意逗他,“最近海上风浪大,过来的船少,需求量也大,连最次的两叶都被抢光了……不然给你根三叶的?” “需求量?你除了给黑色雄狮还会卖给谁?”居伊小少爷哼了一声,“给我三叶的也成,转头我就告诉伯父你给列支敦悄悄出售辛普瓦草的事。” “反正如果伯纳德死了,艾尔神官也饶不了阿尔蒂尔……谁都知道,黑色雄狮之所以能在科金博地区立足,靠的就是辛普瓦草。” 埃米尔登时苦了脸,“小祖宗,行行我给你四叶的,不过你可别说出去,这东西现在真被盯得严。” 那是肯定的,列支敦国那边爱德华三世争夺位置的竞争正激烈,能免疫疫病的辛普瓦草当然也就成了热门抢手货。 倒不是东西有多贵重,而是这东西的去向太重要。 谁知道内鬼竟然就出来阿尔蒂尔内部呢?不然西涅斯公爵上哪来的信心能保住那么多人在科金博地区修建自己的堡垒? 即便两叶的辛普瓦草只有不到一半的免疫率,可是对于收买人心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居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才有性质跟自家叔叔交换得到的情报。 “哥哥对于那些私人码头看的很重,我才刚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不过看起来似乎他的控制力还不太够,至少我接触的那家是真有点心动,可后来怎么样……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埃米尔抬了抬眼皮,“你居然还能叫出来哥哥?我以为经过这么多次刺杀你已经恨透了他。” “做人要表里如一,”居伊严肃地回答道,“我可不能保证叫习惯了别的什么,不会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 所以再恶心也要坚持下去。 “最近马尼的动作太频繁,”居伊耸了耸肩,“估计很快阿尔蒂尔也会对那些私人码头加压了。” “反正无论哪边赢你都不吃亏,”埃米尔道,“你现在先把那个女人笼络了吧,既然都肯冒死来救你,应该是个天真单蠢的角色。” 如果依兰达知道自己得到了这样的评价……不知道会不会当即从床上蹦起来。 “还有一点,”居伊皱了皱眉头,“你帮我告诫母亲一下,让她最近动作少一点。” 想起自己那个好事却又没什么脑子的姐姐,这下连埃米尔都要苦笑了,“我尽力吧。” “她不会听我的,也说不定不小心就会把我卖了,”居伊反复叮嘱,随着他年龄的增大,母亲的猪队友情况也日益增强,让他不能不小心。 知道这个外甥的不妙处境,埃米尔叹了口气,还是点了头。   ☆、第117章 碍眼 发热,出虚汗,伤口非但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反而开始溃烂灌脓……依兰达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承受的恶果。 在那个垃圾巷里遭遇的袭击并非只是像她以前遭遇过的皮肉之伤,只要上了药好好养伤等恢复就好,反正依兰达向来恢复力惊人,从小到大摸爬滚打竟然半点伤疤都没留下,也正是因为如此,女海盗对于之前受的伤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她自恃有钢铁一般的抵抗力。 没错……就像居伊小少爷怀疑依兰达和杀手串通一气一样,依兰达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之前在垃圾堆的时候,她并不是没有机会躲过那一刀,而是为了借此机会建立与城主府之间的联系。 两人谁也没比谁更天真,各有各的小算盘。 “伯纳德小姐……”托马急的团团转,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因为此事和城主府搭上关系的庆幸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恨不得此事完全没有发生。 依兰达染上了纳瓦拉最可怕的那种疫病,这种疫病甚至在纳瓦拉本地都很少发现,一旦出现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必死无疑。 “这可怎么办?”卡桑一脸大胡子被抓成了扫把,他们谁都没想到依兰达竟然会染上这种病,传说这种疫病只能用四叶的辛普瓦草才能治好……可是老天爷,两叶的辛普瓦草他们还能弄到,三叶的咬咬牙四处卖上老脸去求人也不是没希望,但说到四叶的……这玩意压根见都没在世面上见过! “恐怕只能去求博杜安小少爷了,”托马痛定思痛,最后还是决定咬牙去找那个出了名不好打交道的骄纵小少爷。 不过他们倒也不算师出无名,毕竟依兰达之所以受伤染上疫病是因为居伊的关系,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博杜安会愿意为了救一个平民拿出这种珍贵的药物吗?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阶级的差距了,在卡桑和托马简直要挠烂头皮的问题,对居伊小少爷和他的叔叔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平民和贵族之间的性命价值差距,从来都是这么明显。 依兰达只觉得头疼欲裂,可以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遭遇这么严重的病痛,整个人靠在床上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如果此时换了旁人来看她的脸说不定都要吓一跳,不过几天的工夫,整个人完全瘦得脱了形,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眶内,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活动的骷髅。 这种疫病最可怕之处就是在于从内部一点点的把人耗干,到最后死的时候,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一具干尸。 疫病爆发最严重的时候,纳瓦拉外面的海上漂满了这种轻飘飘的尸体,每一具泡在水里都半点不见浮肿,还是像干尸一样吸不进去半点水分,说不出的诡谲和可怕。 卡桑和托马眼下也顾不上传染不传染了,艾尔神官如果来了看见依兰达死了……估计他俩也活不成了。 这两人时不时地进来看看,再唉声叹气地出去,依兰达已经逐步陷入了昏迷当中,在偶然的情形状态下可能还能感觉到两人时不时会进出房间,可到后来,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这……不过才短短的两天工夫。 这种疫病一般从发病到死亡也就是五天左右,眼看着已经死亡进程过半,两个商人简直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用尽了所有能够用的方法和关系,可是都完全没有半点四叶辛普瓦草的关系。 在纳瓦拉这种地方,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染上疫病,这种可以确保治愈的药草无异于保命灵丹,谁会随便拿出来? 眼看依兰达已经开始皮包骨,两人终于咬咬牙,去了城主府求援。 本来两人都没抱什么希望,做好了被博杜安的人赶出来的准备……毕竟那位小少爷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他们还是来求这种药。 可是万万没想到……居伊小少爷竟然在得知了消息之后非但没有把他们打出来,甚至还亲自跟着他们跑了一趟! 两人在面面相觑,暗自庆幸依兰达命不该绝之余……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依兰达和居伊小少爷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真的如此好运,一中奖就中到了最重的疫病,即便是居伊小少爷都不免对她的好运气表示了无语。 毕竟这疫病太可怕,之前博杜安家族可是下了大力气整治,现在基本发病率已经相当之低,可没想到竟然在垃圾巷会中了招。 因为这种疫病只能通过和尸体的接触传染,居伊小少爷不由得想起了当时依兰达警告他的那具尸体……登时傲娇地皱了皱鼻子。 叫你威胁本少爷还要推我进垃圾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居伊小少爷按照惯例是压根就懒得搭理这两人的,这次竟然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喊他们俩上了他的马车。 两个商人诚惶诚恐地爬上车,齐刷刷低头看地板,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影响了救命。 “伯纳德怎么样了?”居伊小少爷靠在靠椅上,怀里抱了个毛绒绒的软垫,漫不经心地问道,“死了没有?” 这话让人怎么回答……托马在心里苦笑一声,“伯纳德小姐是前天开始染病的,今天是病程的第三天,已经初步开始了全身脱水。” 初期是高热,没精神,伤口无法愈合……中期就是脱水,整个人陷入断断续续的昏迷,到了末期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整个人变成一具轻飘飘的干尸。 “居伊少爷……您能救救她吗?”托马小心翼翼开口,“伯纳德小姐她……” 居伊小少爷登时眉头一皱,“谁让你说话了!快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吵死了!” 托马:“……”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被居伊小少爷的护卫给拖了出去,卡桑相当识情识趣,没用人赶就跟着下去了。 居伊其实也就只是需要一个由头,他不能平白无故的拿出药去救依兰达,毕竟在博杜安家族的刻意控制下,四叶辛普瓦草已经作为了一种威慑和控制的手段,虽然产量稀少,可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市面上一草难求的地步。 他必须有一个足够的由头,才能拿出药救人。 可没想到这两个商人简直是猪队友,明明没什么能耐还不知道第一时间过来求援,真当他居伊博杜安是吃素的不成! 本来居伊小少爷脾气就不算好,偏偏卡桑和托马还不慎撞到了枪口上,甚至小少爷连马都不允许他们骑,就让这两个倒霉蛋跟在车后,一路跌跌撞撞从城主府走回了住处。 到了地方的时候,两人登时像两条死狗一样伸着舌头瘫软在了地上,可还是在对依兰达病情的担忧下强行爬了起来。 然后他们马上就被居伊小少爷的护卫拖走了,理由是小少爷看着他们不顺眼。 ……居伊小少爷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喜怒无常。 打发掉了两个碍眼的人,金发碧眼的小少爷踱着小正步慢悠悠的进了房间,一推门看见依兰达登时吓了一跳,嫌弃地皱起眉头。 “丑死了。” “本来就不好看,现在就更丑了。” 他还特意站在依兰达面前说了一遍,得意洋洋地挑起眉毛,笃定依兰达不会跳起来捏他的脸。 没错,小少爷是很记仇的! 昏迷中的依兰达没有任何反应,小少爷炫耀了一会没得到回应,登时觉得有些无趣。 居伊从来在外面都是着力于把自己塑造成全部依靠于母亲一手打造的天真无知小少爷形象,甚至还不惜自黑为骄纵的小白痴,可这似乎也丝毫没有减轻他那些兄长们的戒心。可没想到竟然从天而降了个蠢兮兮为了救他受伤的伯纳德,登时觉得挺稀罕。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呢? 为了救人让自己置于这种地步? 居伊小少爷看了一会,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高抬贵手,捏起依兰达的鼻子,把一根不起眼的草粗暴地攒成球塞进她的舌头底下。 “脏死了……”一塞完小少爷就立马跳开,嫌弃地连连甩手,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是哪根筋抽了居然要干这种粗活。 至于那草会不会噎死依兰达……他才不管呢! 小少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后压根都没跟卡桑两人说句话,等两个商人再进来看依兰达,从呼吸困难的女海盗口里找出那根皱巴巴的草时,两人的心情都是崩溃的…… 虽然结果很美好,但是如果他们晚发现一点伯纳德就真的被噎死了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人救回来了就好,两个商人默默的泪流满面。   ☆、第118章 揣测 之前卡桑和托马四处求药的事情在纳瓦拉可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毕竟谁都知道四叶辛普瓦草几乎是个传说,就算有也多半被控制在了城主府手中,难不成高高在上的城主府还会为了两个商人拿出药草来? 别开玩笑了! 可后来的事实糊了他们一脸的恶意。 谁知道那个出了名难搞的小少爷竟然真的拿了药过来,四叶的辛普瓦草啊!那可是真能救命的东西!谁知道竟然就这么败掉了! 即便那个伯纳德是艾尔神官的人,可这也太浪费了! 这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这当中自然就有善于联想的人给想象插上了翅膀。 艾尔和勒戈夫都是奥斯公国的人,博杜安这次之所以示好,难不成是在示好给奥斯公国的教廷看? 说给教廷看,那是不是也就等于在列支敦国的王位争夺战中进行了站队? 但是话说回来了,阿尔蒂尔可一直都是路易莎王后的坚定支持者,博杜安一直都和阿尔蒂尔相处融洽,没理由会在这种时候捅盟友一刀……又或者,他们想两边讨好? 这就是政治,居伊小少爷的一个小小的举动,自然会有人将其进行各种各样的解读,进而揣测博杜安的下一步举动。 毕竟可是多的是人在等着看阿尔蒂尔何时跟博杜安结束蜜月期,纳瓦拉这条黄金航线实在是太过于诱人,就看这各怀心思的两方人马谁能将这块肥肉吃下了。 依兰达侥幸捡回一条命,可是这疫病来的实在是太过凶猛,对人体本身的伤害也很大,这样一来,也就导致恢复变得格外漫长了起来。 女海盗天生就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性子,这辈子恐怕最长最安静的一段时间就是被艾尔神官从海上捡回来再带到塔兰朵思的那段时间,现在却被强迫躺在床上,连之前能每天看艾尔神官这等大陆男神饱眼福的福分都没有,心中的抑郁感简直要爆表。 没错,她现在有着强烈的危机感,她可是立志要征服大陆男神的女人,如果在艾尔到来之前甚至都没有做出半点成绩,那么不但根本对不起艾尔在送她时额上那一吻,连依兰达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 如果连那么一点的成果都做不出来,那么还谈何喜爱? 依兰达要的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可偏偏这段时间闲得无聊的居伊小少爷没事就往她这跑,在外人看来似乎就更有了些博杜安和教廷私通款曲的感觉。 依兰达对此简直是哭笑不得,幸亏小少爷虽然每次来都没啥好脸色,甚至还据他所说是被他母亲逼着不得不来,满脸嫌弃……但这当中的违和感,依兰达相信应该不止她一个人看出来了。 难不成……那位传说中的博杜安夫人真的有什么古怪? 今天,小少爷又来了。 “你怎么还躺在床上?”居伊小少爷一进来就嫌弃地看着床上的依兰达,可脚下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自己固定的椅子,相当娴熟地坐了上去。 噢那凳子有点高,小少爷还特意让人放了脚踏。 谁请你坐了啦混蛋!不要那么自觉自愿圈地盘好吗! 依兰达:“……真是不好意思,恢复的慢了一点。” 小少爷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就好。” “你一天不恢复,我一天就得过来,真是烦死了。” 这段时间依兰达也听到了外面的传闻,试探性地问了问小少爷,“你这么过来没问题?我好像听说外面这段时间都在传风言风语?” 小少爷白了她一眼,嫌弃道,“就你这样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的废物样子还跟我提听说?又是那两个商人跟你乱说的吧。” “本来身体素质烂成渣,恢复的奇慢无比拖累本少爷,现在还要随便乱操心是故意的吗!” “看来我还是让人把他们俩赶出去好了!” 依兰达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少爷挽起袖子踩着脚踏还真准备出门去撵人,登时忙不迭阻止,“行了行了我就是问问。” 小少爷用唱歌一样的咏叹调鄙视她,“假设作为一个有基本教养的年轻……小姐,你知道不给人添麻烦是最基本的礼貌?” “至于那些风言风语……压根没必要去在意,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这话听起来倒是挺霸气侧漏,可是依兰达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居伊,你听我说。”依兰达顿了片刻,诚恳道,“我觉得为了你好,其实你可以没必要每天来一趟……” 小少爷登时炸毛了,“女人,你这是在赶我走?” “我没有。”依兰达翻了个白眼,“你难道没发现,你天天往这跑,给那些可能袭击你的人提供了固定路线?” 小少爷这才稍微消了点气,“从城主府往这边一片都是主干道,袭击这种事情不可能再发生。” 他这个态度,有些话依兰达的确不太方便去说。 比如博杜安的立场,这可不是她现在的身份能去多话的对象,只是这位小少爷总是时不时往这来的确相当让人困扰啊…… “对了。”小少爷勉为其难地冲依兰达扬了扬下颔,“一周之后,我家会举办舞会,到时候你就当我的舞伴吧。” “不用太过感恩戴德,我知道母亲虽然给了你参加宴会的资格,但是你这种平民出现在舞会上肯定不会有人来邀请你,所以我就勉为其难请你跳支舞。” 小少爷可疑的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狐疑地看向依兰达,“你会跳舞吧……还有,到时候,绝对,不准,缠到,我身上来!” 依兰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自恋狂,为什么还没有人把他叉出去! 小少爷相当敏感,“你那是什么眼神。” 依兰达死鱼眼,“感恩戴德的眼神。” 小少爷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不要爱慕我,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平民的。” 依兰达连吐槽都没力气了,“感谢主……” 怎么没把你收走。 居伊小少爷宣布完了消息之后就趾高气扬地走了,等他走了以后,两名商人才有机会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小少爷极为不待见这两人,为了避免真的被赶出房子去的可悲命运,这两人非但没有接近博杜安的机会,甚至连原本可能的交情都丧失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要妄图揣测一个傲娇的脑回路。 托马进来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居伊每天这么来上一趟实在是太不妙了。” 依兰达这段时间也有了些精神,勉强撑起上半身坐起来,阻止了卡桑来帮忙的动作,“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不是么?” 卡桑在一旁坐下,刻意避开了居伊小少爷的专座,颇为少女地托起了下巴,“这可怎么办,现在外面多的是人认为我们搭上了博杜安,这可对我们的生意影响很大啊……” “怕被阿尔蒂尔视为竞争对手?”依兰达不由得好笑,“放心吧,就你们俩那点东西,人家还看不上。” 少女大胡子卡桑最听不得人家说他们的生意,当时就不乐意了,“谁说我们生意不好啦,我们可是棒棒哒!” “棒棒哒棒棒哒,”依兰达顶着一身鸡皮疙瘩随口敷衍道,“艾尔神官什么时候到,消息已经传来了么?” “应该快了,”两个商人对视一眼,这才回答依兰达。 虽然很期待看见艾尔……可是现在这毫无进展的样子也让人忧心啊。 依兰达默默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居伊老是往这跑,我担心阿尔蒂尔那边会不太高兴。” 她现在根本下不了床,也只好通过这两个人来打听消息了。 “不是说居伊是按照博杜安夫人的意思过来的?”托马迟疑了片刻,“最近外面的确有传言,不过看他每天都能随意过来的情形来看,应该不太严重。” “不必隐瞒我,”依兰达平静地看着托马的眼睛,“我想,这段时间艾尔应该没那么快过来,博杜安这边积极的向我示好,其实就是等于在向艾尔示好。” “告诉我,他在海上遭遇了什么?” 其实从居伊小少爷的举动就能看出,很显然,这次艾尔神官前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 要知道……艾尔可是哪怕出趟门都会被吟游诗人们编成诗歌传唱,靠脸刷遍大陆的男人啊。 不然的话,城主也不会放任博杜安小少爷这么天天跑,甚至都有些不顾及蜜月期阿尔蒂尔的脸色了。 “我们说了您可别激动……”托马沉默了片刻,将一封信递给了依兰达,“这是前天收到的神官的信,请原谅我们暂时扣押。” “但是在您看信之前请您先考虑我说的一件事。” “阿尔蒂尔提出,可以为您免费押运您的货物,但是不要让艾尔神官踏上纳瓦拉的土地。” “对方据说是埃米尔阿尔蒂尔,也就是居伊小少爷的叔叔。” 依兰达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出,饶有兴味地看着手中的信,看起来……阿尔蒂尔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第119章 傲娇 居伊小少爷虽然嘴上嫌弃,可是动作却并不比任何人慢,在送完辛普瓦草之后还打着各种名义送来了不少应对疫病后遗症的药材和调配好的药丸。 真要说起来对付疫病,谁能有在这生活了五代的博杜安更有话语权? 方子自然是不会拿出来的,但是配好的药却没问题,居伊小少爷哼哼唧唧回去找自家母亲撒撒娇,博杜安夫人自然也就什么都给他了。 但是博杜安夫人同时也郑重警告了居伊小少爷,不要跟依兰达走的太近……这段时间自家向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宝贝儿子竟然对一个平民女子如此上心,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即便那女人和艾尔神官交好也不例外。 谁能保证这不是教廷故意设的局呢?博杜安夫人再怎么也是出身阿尔蒂尔,不会太乐意见到教廷这种外来的强大势力把手伸的太长。 列支敦国那边遥远的阿尔蒂尔本家和她关系不大,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乐意见到阿尔蒂尔强大,要知道……她的小居伊可也是有继承权的顺位继承人呢! 居伊小少爷表面上敷衍着应了,顺便还为了安母亲的心朝她好好撒了一顿娇,比如依兰达长得还没他好看,他是绝对不会看上长得没他好看的女人的云云…… 博杜安夫人当时被他糊弄了过去,可后来一想登时觉得不妙了……要比居伊漂亮? 开什么玩笑!那怕是翻遍纳瓦拉也找不出这样的一个主来! ……总不会自家儿子是等着看艾尔阿尔贝托吧? 这边博杜安夫人正在忧心忡忡,那边依兰达却在居伊小少爷送来的药的帮助下飞快的恢复了起来。 毕竟她本来底子就好,加上年轻,几乎是没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卡桑和托马说是不想影响她养病,但是依兰达却总觉得他们对她有所隐瞒,刚好居伊小少爷今天晃悠晃悠又来报道了,女海盗当机立断就决定拖着小少爷出去转转。 小少爷对于自己成为求助对象很是满意,可面子上还要端着一下,“你还没恢复,现在就出去是想死吗?” “我在房间里都要闷死了,”依兰达眨巴眨巴眼睛,充分利用自己这段时间消瘦下来的可怜模样,“再不出去走走估计我就要病死了。” “你是不是想出去打听什么消息?”居伊小少爷狐疑道,“还是你想出去干什么坏事?” 依兰达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现在病成这样还能干什么?” “好吧,”居伊小少爷勉强地点了点头,“看在你如此恳切的请求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带你出去转转好了。” 卡桑和托马一直千防万防都没防住,看着依兰达要出门简直如丧考妣。 两个商人敢拦她,可肯定没胆子拦居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依兰达狐假虎威的出了门……他们倒是想拦,可是居伊小少爷的护卫们可不会允许他们随便靠近自家小主人。 倒霉催的小少爷自从带人出了门之后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像自己被利用了一样……毕竟如果他自己病成这个鬼德行,没有什么非常必要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那么依兰达现在这么迫切的想要出门是为了什么呢? “去塔普勒港口。”女海盗出了门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朝着私人港口的方向奔去,打算看看自己那艘船怎么样了。 至于艾尔神官的消息……不妨下了船打发掉居伊小少爷再询问。 “你去那干嘛?”居伊小少爷登时不乐意了,那可是他的伤心地,上次就是在那里遭受的袭击,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被他深以为耻。 “我打算去看看自己船的情况,”依兰达想了想,还是如实以告,“毕竟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这艘船的货物回去……” “回哪?”居伊小少爷觉得有些不快。 “塔兰朵思,”依兰达道,“我打算看看货物保存的怎么样,等到病一好就启程……纳瓦拉这地方对我好像不那么友好。” ……这话让居伊小少爷无法反驳,受伤生病什么的,简直都能称得上是天灾人祸了。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人祸呢! “那你……”小少爷皱了皱鼻子,“看了又能怎么样,私人港口的东西一般来说没什么问题。” “我得去看看水手的情况,”依兰达叹了口气,朝小少爷解释道,“这些水手都是卡桑他们帮我招募的,我只来得及看过名单,还没见过真人就遇到了后来……呃受伤的事。” “我得先看看他们的人品究竟怎么样,从里面进行一次过滤之后才好去决定请阿尔蒂尔还是马尼的人护送回去。” 小少爷脸上的笑容登时龟裂了,让他带出来竟然不打算请阿尔蒂尔? 简直不能原谅! “马尼一点都不好!”小少爷斩钉截铁道,“他们不安全!” “但是阿尔蒂尔太贵了,”依兰达故意逗他,“我这艘船的货物恐怕都还值不了他们的护送费。” “我可以帮你解决啊……”小少爷不耐烦道,“我就不信我发了话还有人敢收你的钱。” 这可不太好,她还打算把马尼那边也看看情况……不过居伊小少爷这么说,说不定她有机会近距离混入阿尔蒂尔的船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也不影响她去看马尼,不是么? “还是再等等吧,”依兰达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这次去了恐怕不会有机会再回来,我还想在这里再……待几天。” “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走呢,”小少爷瞥了她一眼,心里没来由有些高兴,毕竟有过这样不愉快的经历,不是任何人都能有勇气待下去的。 不过,他才不会把这份心情反映出来呢哼唧! “你的确可以等等,”小少爷从鼻子里哼了哼,“艾尔神官就快来了,你大概可以跟他一起走。” “真的?”依兰达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可是我完全没有听到风声……” “所以我说你打听消息什么的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小少爷顺手开了嘲讽模式,“就你那两个代理人能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来问我。” 依兰达:……你这个死傲娇我才不相信我问你你就会说呢! “艾尔神官的船只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之前在比尔萨斯的时候中转耽误了一段时间,因为要修船。” “他们为了速度,乘坐的船只在安全性方面上就有所欠缺,听说在风暴中损失了一些人。” “大概是为了处理那些人的遗留问题才来的晚了一些,不过也就是这半个月之内了。” “居伊,”依兰达顿了片刻,“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先说说看。”小少爷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之前艾尔神官送我来纳瓦拉的时候就是希望我自己能独当一面,可是我似乎……把时间都浪费掉了。” “我打算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跟市场上的商人打打交道,可能的话还需要见见阿尔蒂尔和马尼的人询问一下相关事宜。” “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你能给我一张通行证,方便我联系这两边的人?” 小少爷皱起了眉头,“我都说了阿尔蒂尔我可以帮你免掉船费,你干嘛还要找马尼?” 他的关注点和依兰达全然不同,小少爷在意的是自己疑似被打了脸,好不容易拍胸脯保证,看起来竟然对方不买账? 简直不识好歹! “因为我还想以后再来纳瓦拉,”依兰达才不会被他的臭脸吓到,女海盗笑眯眯道,“你也知道,我这次之所以能来还是凭借艾尔神官,可是我不能一直都这么依靠他。” “如果以后我还想继续继承父亲的遗志在海上来往的话,这些都是必要的吧……更何况,我也想这次多赚一点,再来纳瓦拉的时候也能有更多的启动资金,安全也有保证。” “你保证一定会回来?”小少爷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打算捞一笔就走?” 依兰达:……虽然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能说出来啊! 谁没事爱在这种鬼地方一直待下去! 再得了疫病怎么办! 但是面上还是要装一装,女海盗的笑容十分诚恳,“那当然,因为纳瓦拉有可爱的居伊啊。” 小少爷愣了愣,随即耳朵很快的就红了,他愤怒地跺了跺脚,“你……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女人,哼!” 他的声音细微的像蚊蝇,“我去帮你弄张证件。” 他才没有很期待!   ☆、第120章 信物 既然知道了艾尔神官的下落,依兰达也就大概在心里有了个底,关于神官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抵达。 说什么遇上风暴之类的多半都是扯淡,女海盗很清楚,神官代表的就是教廷……列支敦国有多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有第三方势力横插一脚,阿尔蒂尔就有多不愿意看见马尼。 之前艾尔给了她那么大的一个惊喜,那么现在也就轮到了由她来给他提供惊喜的时刻了。 可怜的居伊小少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给他人作嫁衣裳,反而屁颠屁颠的立马去把事情给办了。 不能不说,居伊小少爷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惊人的,在跟依兰达约定好的第二天,小少爷就把依兰达需要的证件给拿了过来。 博杜安拿出来的东西,从来都不可能是水货。 当女海盗看见居伊小少爷提供的通行证的时候,整个人有了种淡淡的风中凌乱感。 级别的确是上来了没错,可是小少爷弄来的通行证上面分明是只限博杜安内部人员使用,依兰达的身份则变成他的侍女…… 小少爷还得意洋洋地向依兰达炫耀,“这下肯定没人会对你不敬了。” 依兰达默默吞下自己准备吐出来的一口血,开始在心中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对神官解释……他好不容易给她弄了个良民身份,结果分分钟就变成了人家的侍女。 女海盗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过来,虽然还是显得异常的憔悴,但至少自己活动没有任何问题了。 依兰达坚定地拒绝了居伊小少爷打算跟她继续捆绑在一起的要求,带着卡桑和托马去了阿尔蒂尔的地盘,准备商船护送一事进行商谈。 卡桑和托马一大清早就被女海盗喊了起来,两个商人都还没睡醒,看到面前活蹦乱跳的女海盗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哪有生了那么重的病说好就好的,以为是神迹吗! “快起来快起来!”女海盗精神抖擞地叉腰站在门口,“我们今天去见阿尔蒂尔的人,都给我精神一点!” 阿尔蒂尔? 大胡子卡桑一个不小心,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你你你……你上哪联系的阿尔蒂尔?” 明明之前一直卧病在床,昨天才跟着居伊小少爷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就准备去见阿尔蒂尔了! 这速度太快他跟不上啊! “没错,”依兰达耸了耸肩,她昨天去市场转了一圈,大概了解了一下阿尔蒂尔现在的实际市场价,也不免被他们的暴利所惊吓了。 这种简直无异于明抢的行为,无论商人卖出多高的价格,起步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分配,至于货物稍微贵重一点的……分分钟抢你一脸,这样一来,又逼得人怎么不铤而走险? “我以为你会选择马尼?”托马迟疑了一会,“我想……可能就那艘船的配置和货物,马尼的话会更加合适。” “只是去看看而已,”依兰达笑了笑,她前段时间瘦的太过分,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过于消瘦,“不过居伊已经打过招呼了,这次阿尔蒂尔可以免费帮我护送一次。” 托马登时瞪大了眼,“可是……艾尔神官?” “他在比尔萨斯中转换船时耽误了时间,”依兰达顿了顿,饶有兴味地看了二人一眼,“虽然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你们会告诉我阿尔蒂尔的交换条件是这样……但是我想,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段时间风暴频发的消息?” 两个商人的面上都闪过一丝尴尬,“大概是我们消息不太灵通?” “我会在一个礼拜之后参加博杜安的宴会,我想……如果你们俩能再坦诚一点的话,说不定我需要一个男伴。” “这或许对你们的诱惑还不够,”女海盗站直了身子,亮出了手中的那个通行证,“那,么,你们觉得这个怎么样?” 其实依兰达很清楚,无论是卡桑还是托马对于她都没有什么太放在心上的意思,如果说之前还有带她去市场等等举动,让她好多带些人走的话,那么现在在她搭上了博杜安的小少爷,甚至还意外得到了四叶辛普瓦草的情况下……他们其实更倾向于把她忽悠在纳瓦拉,等到艾尔神官前来,那么一切都可谓是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何必再去冒什么风险? 毕竟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效忠,也怪不得人家不肯冒风险。 两人对视了一眼,“伯纳德小姐,我想您应该也能明白我们的立场……艾尔神官主要是雇佣我们保护您的安全……” “我明白你们的立场,但是我觉得……在纳瓦拉这种地方,如果不打算搏一把的话,难道你们还真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被阿尔蒂尔压着混?” “现在阿尔蒂尔和博杜安的情况绝对不正常,你们应该也能看的出来,之前你们也一直苦于没有一条合适的途径,我知道你们也希望恢复以前商会时代的荣光,可是如果你们连掌握纳瓦拉未来走向的博杜安都接触不了,那么还谈什么提前准备?” “跟在人屁股后面后知后觉的,永远都只能当跟班。” “据说那位生母是商会会长女儿的博杜安大少爷届时也会参加,”女海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不强求你们,你们尽可以想好了再来答复我。不过今天我需要两个足够专业的人陪我去跟阿尔蒂尔打打交道。” “当然,主要是涉及到运输方面的,我需要专业的意见参考,我想……这应该并不违背你们的原则。” 可惜的是……虽然依兰达说的很诱人,可是两名商人还是本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原则,只暂时决定陪着依兰达去见阿尔蒂尔的人。 空口许诺并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倒还不如趁机去看看阿尔蒂尔究竟对于居伊小少爷是个怎样的态度。 也好决定那张邀请函的价值。 “埃米尔大人,居伊小少爷约的人来了。”外面的人递来消息的时候,埃米尔正在和两名年轻的侍女调情。 听到来人上报的消息,埃米尔不置可否地任一个侍女喂他喝着酒,一边随意应了声,“知道了。” 其中一个侍女满脸春情地趴在埃米尔身上,“大人……您,您要走了么?” “我怎么舍得我亲爱的小珊迪……”埃米尔大笑了起来,捏起少女微翘的下颔,刚准备往下亲下去,忽然门上传来一声巨响! 居伊小少爷颇有气势地破门而入! 埃米尔正和小美人口对口喂酒,被这突然闯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登时咳得天昏地暗,怒道,“什么人!” “你怎么还在这?”居伊小少爷倨傲地走了进来,随即看到那两个衣着单薄的侍女,登时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什么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 埃米尔听到居伊的声音时就知道今天没得偷懒了,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两个侍女下去,一边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那薄纱下摇曳的光裸背影。 “又不是什么大事,让下面的人去谈就行了,你非来抓着我做什么?” 居伊小少爷哼了一声,“你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你还不懂,”埃米尔伸手企图去揉一揉自家侄子的脑袋,被后者嫌恶地伸手拍开,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你还小,等你大一点就会知道女人的乐趣了。” 居伊懒得和他计较,“我怀疑艾尔神官这次过来不仅仅只是为了伯纳德,我打算这次让伯纳德选定阿尔蒂尔,避免阿尔贝托和马尼的接触。” “那有什么关系,”埃米尔失笑,“就算他选择了马尼也没什么大不了,阿尔蒂尔不少这一单生意。” “我知道马尼里有你的人,”居伊小少爷嗤道,“可是我不想让伯纳德知道……” “你对那个伯纳德倒是挺上心的,”埃米尔听到这个名字,忽然产生了兴趣,“这段时间听说你完全在围着她转,怎么,想把人留下来?” “收起你那满脑子肮脏的念头,”居伊小少爷扭开头,“我只是想让她赶紧走,天天看着就心烦!” “哦?真的?”埃米尔故意逗他,“那我明天就安排船送她走,也省得让我们的小居伊不高兴。” 小少爷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她会走,艾尔神官还没来呢!” 在埃米尔忍俊不禁的表情中,居伊终于恼羞成怒了,“你还不快去!” “行行我这就去,”埃米尔大笑出声,“我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让我们的小居伊这么上心。” “谁对她上心了!”   ☆、第121章 有钱 阿尔蒂尔很简单粗暴的阐释了什么叫有钱、任性。 他们直接买下了港口旁边的半条街,甚至还张狂无比的直接占据了一部分港口作为他们的私人码头。 当然,碍于现在的城主博杜安并不孱弱,最好的位置还是属于城主,阿尔蒂尔在这种地方还是知道有所收敛,没有去当那个张狂的冤大头。 依兰达第一次来阿尔蒂尔的驻地,她的两个跟班当然是早就习惯了阿尔蒂尔的土豪,可是土鳖如依兰达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占山为王的土豪做法,一时间简直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惊了。 塔兰朵思虽然也是繁华的大港口,可当地权贵太多,自然也就导致反而不可能像纳瓦拉这样一家独大,更别提还是阿尔蒂尔这种跟城主勾搭成奸的庞然大物。 女海盗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宏伟的建筑以及占据的水域,心中只剩下了仇富的念头。 她这辈子也没指望有这么大一片港口给她啊…… 看了好一会,依兰达这才收回目光,故作淡定的进了大门。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各色各样的都有,阿尔蒂尔负责办理接洽业务的柜台也很繁忙……可几乎每一个从柜台上下来的人脸上露出的神色都像被活生生割了一刀肉一样。 阿尔蒂尔的护送费实在是太贵了……可是如果不选择阿尔蒂尔,那么一旦遭遇海盗,面临的绝对是整艘船被屠戮一空的可怕下场。 不是没有人怀疑海盗就是阿尔蒂尔的人豢养的,毕竟说到底干这一行就是为了求财,如果不遭遇到反抗的话海盗一般不会选择屠船,但是如果没有选择阿尔蒂尔护送的船只遭到海盗的话,不管是否反抗,最后都会被杀光,这样反而逼得人不得不一定要为了保命而进行选择。 阿尔蒂尔刚好借此机会把价格抬得更高。 依兰达自从来到纳瓦拉之后其实也没闲着,之前跟居伊小少爷说的和马尼没打过交道是真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从别的渠道去了解。 毕竟就她对托马和卡桑的了解,这两个人绝对不像是会乖乖走被阿尔蒂尔盘剥的那条航线的人……有私人码头的人,难道还真会那么乖? 别开玩笑了。 “几位也是来办理护送业务?”阿尔蒂尔的雇员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服务倒是相当周到,一点都看不出来吸血鬼的本质。 “我有预约,”女海盗亮出了手中的通行证,“我是依兰达伯纳德。” “伯纳德小姐,”雇员看到了那通行证的封面,神色有些古怪,随即微微躬身,“请您来这边稍等,我这就去里面询问。” 于是当埃米尔阿尔蒂尔出现的时候,整个大厅都微妙的静了静,紧接着目光投向了依兰达。 来这里办理护送的人没几个不是老纳瓦拉,就算有那么几个不太清楚,可是问问旁边的人也就都知道了个大概,看到竟然劳动了这一位亲自出马,不免有些纳闷。 这是有多大的生意……竟然要让这种排的上号的人物出马? 这边埃米尔屈服于居伊小少爷的淫威之下,亲自来接待依兰达,心中其实也有些好奇,毕竟能让那位小祖宗这么上心的事情可不多,甚至还亲自跑了一趟。 这当中固然脱不开现在被困在海上的艾尔神官的关系,恐怕也还有那么点别的意思在里头……埃米尔边想着边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而这笑容落在依兰达眼里,平白无故就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伯纳德小姐。”埃米尔走向前,握着她的手背轻吻了一下,“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埃米尔阿尔蒂尔。” 这不是之前卡桑他们告诉她的那个说如果艾尔神官不来纳瓦拉就帮她免费运送货物的人? 依兰达用余光瞥了二人一眼,可惜两人一个比一个正经,根本一无所获。 “埃米尔先生您好,”女海盗微笑了起来,“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居伊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了,”埃米尔松开依兰达的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请,我已经提前让人预备了休息室,让一位美丽的小姐在大厅等候是我考虑的不周……您应该先派人说一声,然后我派车去接您才对。” “这多不好意思。” 埃米尔相当健谈,而且无论是语气还是措辞都不令人反感,实在是风度极佳的典范,“您不必对此感到不安,这是我应该做的……居伊是我的侄儿,您救了他我也对您非常感谢。” 依兰达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侄儿?” “他没跟您说?”埃米尔也有些诧异,“居伊的母亲是我的亲姐姐。” “原来是这样,”依兰达倒是没想到竟然惊动了这么个大人物,一时间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好歹也是跟着艾尔神官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乱了分寸。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落在埃米尔眼中还算稍稍拉了点分数,如果艾尔阿尔贝托带出来的人就是寻常水准,那么恐怕其本人也没有什么可投资的价值。 西涅斯公爵曾经和海这边的埃米尔通过信,其中就提到过艾尔神官,当然也对于神官救上来的“落难孤女”依兰达稍有提及。 公爵阁下可是对艾尔神官异常看重,身为其合作伙伴的埃米尔当然对即将到来的艾尔神官充满了期待,而依兰达,当然就是这个被埃米尔审查的马前卒。 “那么……我听居伊说伯纳德小姐有一批货物要运送,”埃米尔顿了片刻,“请问,不介意我称呼您为依兰达吧?” 女海盗摇了摇头,“没关系。” “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埃米尔笑容可掬道,“居伊难得对我开口,我这个做叔叔的当然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不知道伯纳德小姐想要护送的是一艘怎样的商船呢?” 其实按照阿尔蒂尔的霸王条款,他们是要掌握船上运送的物资的,因为必须要由他们制定的船工进行搬运,无形中也就等于进行了二次确认,避免了商人在里面弄虚作假的可能性。 但是有些东西实在是隐秘不方便见人的话,那么还可以选择收费更加高昂的“暗杠”,如果选择暗杠,那么全程装卸阿尔蒂尔不会再进行插手。 “不知可否请您先给我解释一下?”依兰达眨了眨眼,一副有些茫然的模样,“纳瓦拉这个地方我不太了解。” “是我冒昧了,”埃米尔轻笑了一声,“不同的船只要选择不同的护送力度,当然也和船上押运的物资价值有关。” “如果货主如依兰达你本身就有一艘足够坚固的船只的话,是可以选择相对而言便宜一点的护送的。” “越是高昂的价格,护送的安全度就越高,如果是最高安全幅度出了问题的话,那么阿尔蒂尔负责全权赔偿。” 埃米尔说到这里,依兰达忽然神色有些古怪,“埃米尔先生,我听说……伯爵夫人的眼泪当年是阿尔蒂尔运送的,请问这件事是否属实?” 埃米尔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了起来,半晌才有些尴尬地开口,“没错。” 依兰达却仿佛没看懂他的意思,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这样就好,之前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谣言,说我才是见过伯爵夫人眼泪的最后一个人。” “既然有阿尔蒂尔作为护送的话,我想……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你多虑了,”埃米尔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了起来,“众所周知,伯爵夫人的眼泪已经被勒戈夫团长带走,我记得当时依兰达你就在船上?” “话是这么说,”女海盗轻轻地笑了起来,“可是怕就怕就有人恶意指证,所以我还是冒昧想请求埃米尔先生的帮助。” “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其实伯爵夫人的眼泪丢失影响最大的就是阿尔蒂尔,毕竟路易莎王后也是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竞争者,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东西……先是被爱德华三世把配套的宝石耳坠等物事随手送给了情妇蕾拉,再是把丢失的项链作为王位继承的悬赏……怎么看都不像是把阿尔蒂尔放在眼里的样子。 不过依兰达在此时提出这个问题,其实也就等于在明目张胆的试探埃米尔,看他是不是对这条项链也有什么想法。 “至少伯纳德小姐在纳瓦拉的这段时间,阿尔蒂尔是可以保证您的安全的,”埃米尔狡猾地回答道。 但是一旦离开了这里,那可就说不定了。 女海盗挑了挑眉,忽然转过身朝着卡桑和托马道,“你们俩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埃米尔先生单独谈谈。” 两名商人之前都在装壁花,没想到突然接到这样的指示,一时间都有些发愣,可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埃米尔在场的时候不敢有所造次,乖乖的出去了。 躲在后面偷听的居伊小少爷默默抓住了窗帘……有什么话一定要单独说?实在是太可恶了! 没想到依兰达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埃米尔也有些意外,随即微微勾起了唇角,等到两人出去之后,静候依兰达的开口。 “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依兰达垂下眼,忽然扬声道,“居伊小少爷,窗帘似乎对您来说有些短了,您真的不嫌窗帘后面太闷了么?” 话音未落,居伊小少爷虎着脸走了出来,好像人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你是怎么发现的?”   ☆、第122章 交易 居伊小少爷才不承认窗帘会透出他的脚这种扯淡的事情会发生,阿尔蒂尔家大业大,不存在一个落地窗帘都要偷工减料的地步。 小少爷才不会说他对所谓的心有灵犀很期待呢! 结果依兰达无辜地耸了耸肩,“因为埃米尔先生有意无意视线会往那看,我想了想,觉得应该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居伊小少爷:“……” 埃米尔在一旁笑的简直惊天动地,后来还是在居伊几乎有如实质的愤怒目光中才收敛了起来,“好了我不笑了哈哈哈哈……” “你够了!”居伊小少爷愤怒道。 埃米尔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 居伊小少爷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充满威胁地瞪着埃米尔,后者总算笑够了,举手投降。 本来依兰达还在想着如何跟居伊小少爷沟通,顺势也就借着刚才的情况缓和了一把僵硬的气氛,现在既然三个人都凑在了一起,她也就索性把话放到了台面上来说。 “我有个想法……”女海盗迟疑了一下,还是清了清嗓子道,“关于那条伯爵夫人的眼泪。” 埃米尔挑了挑眉头,很有风度的没有插话,等着女海盗继续说下去。居伊小少爷还在气鼓鼓地瞪着自家叔叔,看上去随时准备为了他刚才的失礼咬上一口。 “那条勒戈夫携带回去的项链并不是真的,”依兰达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小少爷原本正磨着牙,听见她竟然这么说不免也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我想你们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我是见过那条项链的最后一个人,”女海盗轻描淡写道,“勒戈夫团长和我的关系不错,之前他来替我的拍卖会镇场想来你们也知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有机会亲眼看过甚至亲手摸过那条项链……我很确定,它一定不是真的。” “那么……伯纳德小姐,您的意思是什么呢?”埃米尔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顺带瞥了一旁的居伊一眼。 “现在反正水已经浑了,不妨让它更浑一点,”依兰达胸有成竹道,“只要你们找到合适的红宝石,我能指导你们做出一条能够以假乱真的项链。” “现在列支敦国等着这条项链的人可为数不少……如果我没记错,路易莎王后似乎也姓阿尔蒂尔,不知道这样的一个筹码,两位有没有兴趣?” “首先……这么重要的消息,依兰达你如此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埃米尔轻声笑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往日的精明模样,“难道就不怕我们转手就把你卖了?” “其次,好歹勒戈夫团长也是一路护送你过来的人,你就这么转手就把他卖了,将他置于何地?” “再说了……你也知道,阿尔蒂尔想要在海上除掉一个人简直是再容易不错,如果我没预料错,你应当是打算跟艾尔神官一起回列支敦国的,那么……艾尔神官既然代表的也是教廷方的话,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全心全意地做这条项链?” 埃米尔说的一点都不错,他提出的问题直接而尖锐。 既然你依兰达就是艾尔阿尔贝托的人,现在他来这里很显然就是为了列支敦国的王位继承,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留给他,反而要给阿尔蒂尔? 而且你连一直对你很好的勒戈夫都能转手卖掉,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 依兰达巧妙地绕开了和那两人相关的部分,“因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的目的并非那个位置,作为一个商人的女儿,我只是想能够保证以后的生活罢了。” “看来需要支撑你生活的花费可是相当不小,”居伊哼了一声,他没想到依兰达竟然野心这么大,直接向埃米尔提出这个,这让小少爷相当的不高兴,觉得自己似乎被利用了。 “并非如此,”依兰达摇了摇头,“海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纳瓦拉这里实在太难立足,我只是想用这个换取一个能随时便利在纳瓦拉通商的权利罢了。” “伯纳德小姐,你这口气可真不小,”埃米尔半点也不急,他点燃了一根雪茄,长长的吐了口烟后才慢条斯理道,“你知道这个通行资格价值多少?” “我当然知道,”依兰达笑眯眯道,“可是列支敦国的王位价值似乎也不低……我能保证这条项链和勒戈夫那条全然一致,我想,在共同的竞争条件下,阿尔蒂尔应该不会比圣骑士团更落在下风?” 在埃米尔这只狐狸面前,依兰达可不打算拿出调戏居伊小少爷那一套,很显然……小少爷是被阿尔蒂尔重点保护的对象,如果随意调侃只会让人觉得轻浮而不可信。 这不是一个适合长久合作的开端。 小少爷现在还处于满脸红晕状态中,之前依兰达说打算长期在纳瓦拉往来?看起来好像她还没说谎……好吧那就勉强原谅她好了。 他皮肤本来就白得跟牛奶一般,一红起来简直异常明显,没人注意到,小少爷的眼中可没有半点陶醉,而是冷静的令人害怕。 “当然,现在您可能还不太相信,”依兰达笑了笑,“伯爵夫人的眼泪其实光论宝石质地并不难找,关键是有几个特殊的辨认特征。” “我想,阿尔蒂尔肯定也打听到了这当中的一些,请您先找几个可靠的工匠给我,我可以先做出个半成品给你们看看。” “这也可以算是我的诚意……我想,既然能被路易莎王后所看重,阿尔蒂尔应当会对这条项链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没有人告诉你,伯爵夫人的眼泪本来就是阿尔蒂尔的珍藏吗?”居伊小少爷冷哼一声,插话进来。 依兰达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个,不过幸亏她反应快,很快就将话给圆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岂不是更有资格说明我仿造的正确性?” “毕竟它离开了你们那么久,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 埃米尔最后还是答应了依兰达的请求,至于具体那条线路应该如何操作,依兰达建议容后再议。 她并不想从阿尔蒂尔碗里分一杯羹,相反,她更感兴趣的其实是马尼。 依兰达没有说出的是,其实埃米尔应该对那条项链并不像一般的阿尔蒂尔那样感兴趣,马尼似乎也跟这位埃米尔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得到埃米尔暧昧不清的答复之后,依兰达就回去准备好好休息……毕竟她好歹也还算个病号,之前精神抖擞多半都是强撑的,现在等到基本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疲惫就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 等她一出来,托尼和卡桑早就在外面等了很久,这两人说对依兰达悄悄背着他们做了什么不好奇是骗人的,但是很显然,人家阿尔蒂尔卖的就是依兰达的面子,居伊小少爷的救命之恩……说起来简单,对于这位无异于博杜安夫人心肝宝贝的小少爷,想找到他落单的机会简直是难上加难,更别提还刚好巧合的和那位大少爷的袭击相呼应了。 即便这两人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的,提到依兰达的运道也不禁暗暗地服气……有的人好像就是老天都在帮忙一样,就像买彩票,么多巧合,偏偏唯独她能中到。 这边依兰达自回去休息不提,那边居伊小少爷则是板着一张小脸蛋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少年的身材修长而柔韧,唯独脸蛋还带了一些男女不辨的美丽稚气,看起来倒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我都已经答应她的要求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埃米尔失笑道,“板着一张脸多不可爱?” “你有和那个艾尔神官打过交道么?”居伊才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忽然开口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埃米尔有些纳罕,“我倒是见过他一面,的确是个人物。” “人物?但是好像外面的风评都只提及他的美貌,”居伊小少爷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花瓶。” “这怎么可能,”埃米尔大笑了起来,“没错,那些吟游诗人传唱的都是他的美貌,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能有他那张脸蛋的人可不多,可是那可是教廷,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花瓶的话,教廷怎么会一直让他在外行走?” “为什么不可能是放逐,”居伊小少爷冷哼一声,“说不定也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所以被迫出来,就跟勒戈夫那个没用的东西一样。” “你可不要小看他,”埃米尔觉得今天的居伊有些怪怪的,“西涅斯对他的评价很高,这个人以一己之力将科金博地区给拿了下来。” “我听说了,不过就是拿钱和面包罢了,这事情换了任何人都能做到,他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至于那个西涅斯,不过就是个纨绔,你何必把他的话太当回事。” “居伊博杜安。”埃米尔忽然收了那副不正经的神色,“小心做戏做的太过,把自己赔进去。” “多事。”   ☆、第123章 疑惑 依兰达伯纳德,传说中的猩红玫瑰,向来以做事不择手段,缺乏明确的善恶观,只追求既定结果闻名于世。 她在十五岁时就曾胆大包天的一手主导了伪造伯爵夫人的眼泪一案,直接插手到了列支敦国的王位争夺战当中,不但成功让阿尔蒂尔家族内部分裂,更直接让纳瓦拉的主宰者博杜安家族也陷入了这场混战,进而重新定义了黄金航线的归属。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离博杜安的宴会还有五天。 阿尔蒂尔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一早,两名神色谦卑的工匠就已经到了依兰达的住处,同时抵达的还有臭屁哄哄的居伊小少爷。 等到居伊随意地命人把东西拿上来之后,女海盗在这种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阿尔蒂尔的土豪之处。 她本来以为阿尔蒂尔提供给她一块类似的红宝石也就差不多了,毕竟只是做个雏形出来,要取信于埃米尔之后预计才会真拿相似的出来练手。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伊小少爷随便一出手,面前就摆了三四块类似大小的红宝石,土豪小少爷还异常不差钱的表示,这几块先拿来练练手,不够的话他那里还多得是。 女海盗再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有钱人的森森恶意。 大概是为了还是不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居伊亲自把装红宝石的盒子给拿了进来,小少爷随手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接着就坐到了自己惯常坐的凳子上,托着下巴催依兰达开工。 女海盗简直有些啼笑皆非,“你把人和东西留下来就行了,等做好了我让人去通知你,这是个慢活,没那么快就出来结果。” 小少爷登时不高兴了,“你在赶我走?” “没有没有,”依兰达好言安抚道,“我这不是怕你等的无聊,而且……你亲自带着两个工匠过来,就算做出来可信度似乎也会有所降低。” “谁和那些下等人一起过来,”居伊小少爷嗤之以鼻,“那是埃米尔的人,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如果忽略掉那俩工匠是混在他的随从里进门的前提的话,这话听起来说不定还真能多一点可信度……但是好歹他还算听了依兰达的劝告,把宝石留下之后就走了。 卡桑和托马根本就不知道依兰达和埃米尔达成了一个怎样惊世骇俗的协议,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看见那两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工匠时的怀疑。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弄来这样两个人? 不过好歹他们也知道自己现在和依兰达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而他们之前的举动很显然已经让依兰达觉得不快,甚至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信任……但是当居伊小少爷满脸嫌恶地在他们面前对他们提出警告的时候,他们还是对自己之前的决定产生了质疑。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如此迅速地获取了博杜安的友谊……他们是不是之前做了什么不那么正确的选择? 依兰达并不担心这件事情会传播出去,她反正从来都和那条项链扯不开干系……如果仿冒品的事情一旦败露后果会非常严重,居伊和埃米尔更应该担心这个消息的泄露。 她不用看都很清楚,现在这幢房子的外围恐怕早就被人严密保护了起来……卡桑和托马发现不对劲只是迟早的事。 反正现在在旁人眼里他们不是抱上了博杜安的大腿就是傍上了阿尔蒂尔,至于这个选择会给他们俩究竟带来幸运还是灾难,端得要看他们怎么决定了。 两名商人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窘况,其实这早就已经有了预兆,当他们收留依兰达开始,事情就开始一步步朝着超出他们预料的方向前进。 他们以为自己是主使者,甚至还企图控制依兰达来达到他们向艾尔神官邀功的目的,可现在看来……依兰达似乎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强大,现在甚至连阿尔蒂尔都有人在为她保驾护航了。 那她之前一直在口口声声打算寻找马尼,难不成是在欺骗他们,以便降低警惕心? 之前忘记说了,卡桑和托马同阿尔蒂尔以及马尼都有业务往来,不过就他们拥有私人港口的情况来看,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他们究竟是更倾向于哪一方。 那么问题来了,马尼的人看见阿尔蒂尔竟然长期守在了卡桑和托马两人的房子外的时候,会不生出疑心? 没疑心才见鬼! 两人合计了一阵,发现形势比人强,之前还本来打算拿腔拿调一下,比如拿艾尔神官的行踪来限制一下依兰达……可没想到女海盗本身的行动能力太惊人,非但不受他们的拿捏,甚至还反过来卡住了他们的七寸。 无论是阿尔蒂尔还是博杜安,想收回一个小小的私人港口都是轻而易举,当然,博杜安为了城主府的形象自然是不屑于和两个小商人打交道,但是阿尔蒂尔则不然,这个庞然大物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一心只想往更大的方向去扩张。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不过是二流的阿尔蒂尔在列支敦国的地位也逐渐水涨船高,甚至于到了后来竟然出了个路易莎王后……人嘛,从来都是贪心不足的,像阿尔蒂尔这样一步登天的,又怎能不希望更进一步? 于是当依兰达看见前来求和的托马和卡桑时,一点都不意外,可惜女海盗暂时没时间理他们。 倒不是所谓的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日我让你高攀不起这种烂俗的梗,而是她真的没时间。 之前光看的时候还不觉得,可当真正指导人做起来才明白……为什么爱德华三世会选择这么一条项链做信物。 因为实在是太难仿造了…… 女海盗之前夸下了海口,没想到竟然会遇见这样的工艺问题,这下可好,整个人都变得着急上火,更没空搭理那两个苦哈哈被一起关禁闭的商人了。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另外找一间房子,可是后来想到纳瓦拉这个地方毕竟不太安全,加上就算这两人再有小私心终归也不会在艾尔到来之前对她不利……也就在这里继续留了下来。两名工匠被她找了个房间圈养起来,全套的工具都已经配备齐全,之所以选在这里也是因为女海盗现在的身体根本支持不了天天跑出去,但是宝石雕琢又需要她随时跟进进度。 至于送东西……每天都来报道的博杜安小少爷随时能带进来,压根就不是问题,所以现在依兰达只需要一心一意盯着进度就可以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压根就没有进度可言,这可怎么办? 居伊小少爷大概是为了不增加依兰达的压力,当然也不排除是打算看笑话……毕竟女海盗直接跟埃米尔来了这么一手绕开他无异于在他脸上呼了一巴掌。 小少爷向来记仇,他会不在意?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也不会完全不提供任何的消息,毕竟就像埃米尔曾经说过的……那条项链就是出自于阿尔蒂尔。 说到原始的模样,没有人比他们更有发言权。 离宴会还有两天。 这一日,居伊小少爷终于姗姗来迟,还是惯例的骄横做派,可是依兰达怎么看都觉得这货就是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蠢萌无比的小少爷竟然还真能忍住不问,反而特别趾高气扬地示意下人给她拿了个巨大的箱子进来。 “这是什么?”依兰达本能地警惕问道,谁知道小少爷会不会又弄出什么幺蛾子,这位别的本事不大,惹祸的天赋技能倒是相当强大。 “打开看看。”居伊昂了昂骄傲的小下巴,示意依兰达自己动手。 看着那箱子的巨大尺寸,女海盗下意识把自己关于里面放了一箱子红宝石的不良联想给压制下去……不带这么歧视人的! 依兰达咬了咬牙,伸手将箱子打开,随即就被里面的东西给闪花了眼。 那是所有女人都无法逃离的诱惑,即便糙汉子如依兰达都忍不住伸出手将那条裙子取了出来,伸手一抖,几乎铺满了小半个房间的布料简直让人陷入了一个不愿醒来的美丽梦境。 那是一套极致美丽的淡紫色抹胸晚礼服长裙,从腰到臀部都是精致的蕾丝拼接而成的各种美丽花朵,裙摆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用白色蕾丝和羽毛做出了细密的花朵式立体滚边,下层则在同样拼织的花朵最下沿留空了一小圈,美丽不可方物。 令人称奇的是这么多的繁复装饰丝毫不显得累赘,反而更能衬托出纤细的腰身和丰满的胸部。 看见依兰达显然被迷住了的表情,居伊小少爷总算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他打了个响指,吩咐道。 “把东西拿上来。” 还有什么……依兰达抱着那条裙子下意识往门外看,紧接着就看见了一队侍者鱼贯而入。 配套的头饰、项链、耳饰、戒指、长手套……一应俱全。 看到女海盗有些呆呆甚至发傻的表情,居伊小少爷终于满意了,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这样。 “我才不能容许和我一起跳舞的人穿的上不了台面。” “这可不是专门只为你准备的!” 依兰达有些莫名地看了看怀中的裙子,宽慰小少爷道,“放心,我只是穿穿而已,到时候洗干净了还给你,不会给你弄坏的。” 居伊小少爷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怒气冲冲地摔门出去了。 依兰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古怪的小少爷。 等到小少爷走了之后,依兰达准备收裙子,忽然从裙摆中骨碌碌滚出一个小东西,一直滚到了她的脚边。 依兰达觉得有些奇怪,捡起来一看登时瞪大了眼……伯爵夫人的眼泪? 眼前的这块红宝石跟伯爵夫人的眼泪简直一模一样……依兰达现在才相信,阿尔蒂尔所说的之前他们才是伯爵夫人的眼泪的持有者并非虚言。 所以这段时间小少爷一直不来是在准备这个去了?依兰达不免有些啼笑皆非,那送这俩工匠过来其实是为了掩埃米尔的耳目? 这对叔侄还真是…… 依兰达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她迅速低下头仔细地将那颗红宝石检查了一遍,发现真的和那颗她见过的伯爵夫人的眼泪一模一样…… 女海盗忽然有些不寒而栗……她在海上见过的那条,真的是真正的那条伯爵夫人的眼泪吗?   ☆、第124章 邪门 红宝石在手心闪着美丽的光芒,但是依兰达的情绪却很低落,眼前的这条项链和她曾经在船上甚至勒戈夫那里见过的一模一样……甚至看起来华贵程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已经无法确认,自己见到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她在心中把前因后果统统地过了一遍,越想越是心惊……手中的这颗宝石实在是太像,让她也无法确定最开始她见过的那条项链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一开始连她看见的那条都是假的的话,那么……博杜安和阿尔蒂尔在这次的竞争中究竟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又或者说,是否他们根本就是这件事的主导? 她不敢再深思下去。 等到卡桑和托马看见人的时候,女海盗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两人还颇有些不能理解,之前明明依兰达处处都占了上风,被逼的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是他们,为什么现在还摆出这样的脸色。 难不成……是宴会有什么变故? “伯纳德小姐……”托马下意识握住胸前的表链,“请问,您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 女海盗突然被声音强力插入,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边走神边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是两个正眼巴巴盯着她的商人。 不得不说,这几天的冷处理还是颇有效果,至少这两个人不敢在她面前再像以前那样表现出所谓事情尽在掌握中的神情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俩自己还在被别人掌握,还敢再来拿捏依兰达? 女海盗沉吟了片刻,“你们听说过伯爵夫人的眼泪么?我指的不是它现在的传闻,而是在它失落在海上之前的。” “比如,它是在何处开采,谁得到的它,后来又有什么变故。” 出乎她意料的是,接话的人居然是卡桑。 大胡子少女扭捏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还在依兰达恶寒的视线中羞涩的扭动了一下,“我来说吧,伯爵夫人的眼泪是从托莱多那边开采出来的,当时是一个奴隶无意中从矿洞中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红宝石,这名奴隶当即就起了贪婪之心,可是他还没有走出矿洞就已经被看守人发现他私藏了宝石,这个奴隶毫无意外地被鞭打至死并剥皮风干挂在矿洞口作为警示,成为了它的第一个牺牲品。”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块宝石其实不小,之后也被卖出了天价,可问题就在于……这是一块不详的宝石。” 说到这里,大胡子的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可随即就被托马用帽子一帽子抽到头上,“好好说话!” 卡桑哀怨地瞪了托马一眼,总算恢复了正常语调,“这块宝石后来一个富商收藏,可很快这个富商就遭遇了海难,人船俱亡,接下来这块宝石就再次被拍卖,可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凡是买了这块宝石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不是遭遇战乱,就是遭遇破产,再不然就是死于非命……” 依兰达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来大概是为了分散厄运,这块宝石被进行切割,其中最大的一块就是伯爵夫人的眼泪,那些小的则做成了耳饰、戒指等配套的饰品。” 卡桑用赞叹的口吻道,“我曾经有一次在莫桑公国的宴会上见过有位公爵夫人戴过,那真是美得惊心动魄,可后来随着那位公爵夫人因为涉足了政斗被斩首,这条项链也随之不知所踪。” 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总觉得卡桑的话里有话,像在暗示一些什么。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其实就这条项链本身的经历而言,我觉得它哪怕是沉入海底都一定会冒出来。” “实在是太邪门了。” 提起邪门,依兰达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谁比她更觉得这条项链有古怪了。 可惜之前没什么文化,见到了这条项链也不认识,还把它戴在身上,结果就招致了后来的厄运…… 但是话说回来了,如果她那条是假的,那么那场被人袭击的海难又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手里拿着的这颗又是什么东西…… 女海盗深吸了一口气,“我明天需要一个男伴一起去博杜安的晚宴,你们俩谁有兴趣?” “我去,”托马不假思索地举了手,随即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迫切,颇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您……还能让我们跟您一起去,我们真要为之前的举动向您表示由衷的歉意。” “先别急着道谢,”依兰达阻止了托马鞠躬的动作,“我这段时间抽空看了一下船上的船员,你们替我把这几个人给清出去。” 托马心中微微一惊,他之前的确在船员里面动了点手脚,可不想现在就这么被发现,他可是特意去找了一些身家清白的,总不至于这就被发现了吧…… 托马伸手接过那张名单,瞳孔瞬间紧缩。 他之前安排在船上的人赫然全部在列! 依兰达来纳瓦拉实在还没有多久!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她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而是将船上的水手的背景都好好的给过滤了一遍,毕竟艾尔神官也曾经交代过,卡桑不可能给她招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但只要不是新人,就必定会有过去……托马他们之所以敢,大抵就是因为依兰达对此地不了解,估计她也打听不到什么。 哪怕是被最后发现,也能用招的水手太多,被人鱼目混珠了来蒙混过去……可女海盗是谁?那是打小就在海上长大,在酒馆睡觉的时候比在床上睡觉都多的彪悍姑娘! 见过的水手比见过的女人都多! 她只要上船转一圈,哪些水手有些什么癖好都能看的七七八八,卡桑他们也最多就是和商人打交道比较多,真要说看海上的人……他们还差得远呢! 之前在船上转一圈,她先打发走了两名商人,其实接下来就是去看了那些水手。 两名商人想的很好,让她暂时先不要见人,打算拿琳琅满目的货物糊住依兰达的眼睛,可女海盗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可以不要那么值钱的货物,但是一定要一支属于她的靠谱队伍! 她去了酒馆,红灯区……一个个将人扫了一遍之后,最后将那些看起来就心术不正的,有不良癖好的,太过于孱弱地统统都给剔除了出去。 至于托马的人,他们当然不是上面的那几种,可是拿钱办事终归是有章可循,女人的床上比什么都来的轻而易举。 依兰达仿佛全然没看见托马的神情,好整以暇地交握起了十指。 至少在目前,博杜安已经对她表示了支持,她也不是之前那个必须要仰仗这两个人才能办成事的倒霉海盗了。 这样一来,自然不必再像之前那样伏低做小。 从来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会得到别人的尊敬,依兰达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不管托马究竟怎么想,第二天依旧如约来到。 居伊小少爷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可是做起事来还是相当令人值得称道的,只是……他安排了一辆博杜安的马车前来接,可这落在旁人眼里……似乎更落实了依兰达成功搭上了博杜安小少爷这档子事。 也不奇怪,连博杜安的通行证都拿出来讨美人儿欢心了,这纳瓦拉可是有大把的人等着看这里是否能上演一个灰姑娘的童话。 依兰达在卡桑咬着手帕的欢送中同着神情诡异的托马一起登上了马车。 纳瓦拉的消息从来都传得很快,一路行来,朝着这辆装饰的颇为豪华的马车投来钦羡目光的人可不少。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抱上博杜安的大腿的。 这样一来,反而让陪同的托马有些芒刺在背,毕竟他之前可从来都是中立,现在这又算是什么事……   ☆、第125章 出场 衣香鬓影,车水马龙。 依兰达到了博杜安门口的时候,心中浮起的唯有这八个字。 作为土地主如博杜安,很多时候做事完全只需要凭自己的心情就好,根本不必像列支敦国的贵族那样瞻前顾后,担心被人说三道四甚至以此捏造把柄……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纳瓦拉城主的日子比爱德华三世过得更逍遥自在。 来这里的都是本地的达官贵人,突然见到一辆有着博杜安家徽的马车当然不稀奇……稀奇点并不在于博杜安的家徽,而在于那辆车的主人。 谁都知道,博杜安的居伊小少爷出了名的不把人放在眼里,能让坏脾气的小少爷亲自派人去接的……恐怕也就只有这段时间来风头无两的那个女人了。 门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博杜安那个坏脾气的小少爷横冲直撞地从里面走出来,中途得到女眷的嗔怒眼光无数,附加贵族们略微的皱眉。 居伊才懒得理那些闲杂人等,反正他们都没他身份尊贵不是么? 马车停稳的时候,小少爷刚好来到了台阶下。 一只纤细的手扶在了门框,那只手戴着一只有着繁复蕾丝的精致长手套,紧接着,里面的人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半张脸。 不得不说,居伊小少爷的眼光简直是好得惊人,本来应该是极为挑人一般人穿都妥妥要变成陪衬的裙子,在依兰达的身上竟然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将女海盗本身的气质显得分外出挑。 噢好像忘记说了,今晚女海盗走的是高冷女神路线……其原型来自于艾尔阿尔贝托,请勿打脸,谢谢。 从那只手出现开始,车内人的举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而当居伊小少爷伸手去扶那只手还露出满脸不情不愿的神情的时候,已经有不忿的“护花使者”准备上前,可又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开玩笑,那是博杜安的小少爷,谁敢去扰他的兴致? 没看到连人都是他亲自安排马车接过来的么? 比起男人们,女眷们的反应可就直观多了。 “天哪你看那条裙子!” “这不是塔兰朵思最流行的款式……我去定了好久都没定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那是只有一条的绝版!安奈特大师从来不做两条重复的裙子!” “真是好大的手笔……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 这边依兰达自然不知道居伊小少爷提供的这条裙子再次把她推到了女人们的对立面上,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有多在意。 就算她们嫉妒得在地上打滚,也不过是一群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罢了。 居伊小少爷不耐烦地站在车门前,动作明明很到位很绅士,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你能不能快点!慢死了!” 依兰达:“……你穿条占满半个车厢的裙子身轻如燕地下车试试?” 居伊小少爷:“那是你蠢,门口那群女人只要穿了这条裙子保证个个都比你行动迅速。” 那当然,这条裙子的价值几乎已经抵得上依兰达四分之一船的货物了,只是土鳖女海盗不知道而已。 依兰达边小心翼翼下车,边还要提心吊胆不要踩到繁复的裙边,一边还要保持神态的优雅……心中的抓狂已经到了边界值。 在居伊小少爷还准备再开嘲讽模式的时候,女海盗凶猛地抬头瞪他,一副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分分钟把这条裙子扯成短裙跳下车的威胁表情。 小少爷识趣地闭嘴了。 等到下了车之后,小少爷很自然地提供了臂弯,依兰达忽然生出了一种调戏未成年小朋友的罪恶感……虽然从身高而言,即便依兰达穿了高跟鞋,小少爷依旧能看见她的头顶,一点都没有稚气感。 “你确定要我这么挽着你进去?”依兰达进行二次确认,居伊的脾气实在不好琢磨,她可不想穿着这么繁复的长裙,一松手分分钟就有摔一跤的危险性。 “当然,”居伊不耐烦道,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危险地眯了眯眼,“难道……你还有别的男伴?” “不不我们只是伯纳德小姐的侍从,”从后面跟上来的托马伸手擦了擦汗,满脸笑容地把依兰达给卖了。 女海盗:“……” 既然之前选定的男伴中途被毫无义气地换了人,依兰达也就只好挽着居伊小少爷的胳膊进了场,后者还满脸嫌弃。 “你能走稳一点吗,我胳膊都快被你坠断了,你怎么那么重!” “真不好意思,”女海盗边再次用力把居伊的胳膊往下坠了坠以方便在厚地毯中站稳脚步,一边毫无诚意地回答道,“我建议你下次可以选一个轻巧一点的女伴,顺便说一句,这条裙子等舞会完了我就还给你,太难穿了……” 居伊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 不知道这种裙子都是按照特定身材特制的吗,还回来?他居伊博杜安可还没穷酸到一条裙子都要收回来的地步! 依兰达自然不知道居伊小少爷在闹什么别扭,她只无奈地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小少爷的脸色似乎又变得晴转多云,接着即将暴雨倾盆而下……真不是什么好预兆。 有居伊小少爷作陪,甚至连邀请函都免了,依兰达再次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可惜上一次她还是跟在艾尔的身后感受余光的洗礼,现在则是直面人们心思各异的目光……当然中间最多的还是对她竟然再次一朝鸡犬升天的揣测。 这也不奇怪,人嘛……总是喜欢用最坏的恶意揣测自己不曾有的际遇,更别提这运气还接二连三的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居伊压根就没理会旁边人的窃窃私语,他直接大刺刺带着人穿过了大厅,走向了正跟客人们亲切交谈的一位贵妇人身侧。 看到居伊来了,贵妇人们纷纷让出了位置,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漂亮的瓷娃娃,“这不是可爱的小居伊么?又长高了。” “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 依兰达忍住笑,看见居伊本来就不善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这位小少爷最讨厌的莫过于被人表扬长得“可爱”之类的了。 幸亏那位贵妇人及时发现了儿子的不对,从人群中将居伊给带了出来,“怎么啦?” 关心完儿子,现任的博杜安夫人才有心思分到站在一旁当壁花的依兰达身上……当她的视线落在依兰达的裙子上时,登时有些微妙,可当她看清依兰达的脸蛋之后,忽然松了口气。 幸亏。 可幸亏之后……又是些许的沮丧。 依兰达自然不知道博杜安夫人这脸色一变一变的是什么意思,倒是居伊小少爷开了口,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母亲,我带了个人过来给您看一看。” 博杜安夫人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情,用矜持而不失礼节的目光将依兰达打量了一番,这才微笑着开了口。 “假设……这就是救了我家居伊的伯纳德小姐?” 依兰达微微提了提裙摆,“博杜安夫人。” 博杜安夫人脸上的笑容变得真挚了起来,“感谢你救了居伊一命,我都听说了,那天如果不是你在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里,依兰达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火辣辣了起来,毕竟如果不是她窜上了居伊的马车,又强令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居伊受不受到袭击还不一定……可却还这样被人家的母亲表扬,怎么看都有点“啪啪”打脸的嫌疑。 正当女海盗的内心受到谴责的时候,博杜安夫人继续道,“之前听居伊说你受了伤,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天天从家里找了药去探望,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尽添乱……现在看起来,博杜安小姐是已经康复了?” 怎么听着好像有点不太对? 依兰达谨慎地回答道,“托您的福,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那就好,”博杜安夫人笑的温柔和善,“之前居伊特意连我的裁缝都借走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依兰达在心中暗暗叫苦:这发展不对吧,怎么看起来博杜安夫人对她一点都不友善……难不成也把她当成了打算凭借居伊上位的女人了? 光明的主在上,她可一点都没有这种打算! 正当这时,一个优雅沉稳的男声响了起来。 “这位就是居伊的救命恩人了吧?真是位迷人的小姐。” 依兰达注意到,无论是博杜安夫人还是居伊的脸色都有那么片刻的僵硬,至于居伊,则是立马换上了一副有些恐惧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 这是什么?豪门秘辛? 依兰达啼笑皆非地发现自己再次被推到了炮火的最前线。   ☆、第126章 弱点 “克鲁斯,你这么过来跟我说话,那边那群迷人的小姐可都要吃醋了……要知道,她们可都是为你而来,冷落了美人儿可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哦。”博杜安夫人用扇子半掩住脸,也遮住了唇角那一抹恶意。 克鲁斯博杜安,博杜安城主的长子,一位看起来阳光而英俊的青年,和居伊有着如出一辙的灿烂金发。 他仿佛没有听出来继母语气中的恶意,笑容也越发灿烂,博杜安的大少爷执起依兰达的手,在她的手背下印上一吻。 “很荣幸见到你,伯纳德小姐。” 如果换了另一个纳瓦拉本土少女说不定现在就得心如小鹿乱撞了,可依兰达是谁?她可是被大陆男神刷过脸的女人! 所以在克鲁斯眼中,面前的少女只是提了提裙角,对他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 ……比脸还想比过艾尔阿尔贝托,太自信了少年。 克鲁斯首战战败,在居伊小少爷愤怒又畏惧的目光当中,博杜安的大少爷依旧风度翩翩地对依兰达发出了邀请。 “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伯纳德小姐共舞一曲?” 这位大少爷始终还是高高在上的,女海盗注意到他从头到尾都只是用你代称,看来……艾尔的地位即便是在博杜安也存在分歧。 依兰达已经毫不羞涩地把自己划分为艾尔神官的内人了,就是这么自信! “克鲁斯,这是谁呀?”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香风袭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缓缓走了过来,看向依兰达的目光中满是敌意。 依兰达听见小少爷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随即狐疑地往他那里看去,只见居伊小少爷一脸严肃,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感受到依兰达的目光,居伊小少爷总算给了点反应,做了个“未来可能的未婚妻”的口型,依兰达秒懂。 艾玛这是被当做情敌了嘛!好激动! 克鲁斯的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去,风度翩翩地向少女介绍,“玛姬,这位是居伊的救命恩人,伯纳德小姐。” 玛姬恰到好处地抬起手捂住了嘴,配合金发碧眼简直就像是一个真人大小的美丽娃娃,“天哪,这就是那位以身挡刀的小姐吗,听说前阵子还在床上养病,现在就出现在这里……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玛姬的目光微妙地停在了依兰达的裙子上,随即就有些拉不回来了,“克鲁斯,伯纳德小姐的裙子真漂亮……” 她边说着还边娇嗔地拉了拉克鲁斯的衣袖,“我之前想找人做都没找到,最有名的那几个裁缝统统都忙不过来,说是有一件大活儿,看来就是在为伯纳德小姐忙了呢。” 依兰达从进门开始就端着一副高冷女神的模样,听到玛姬如此带着醋意的评价也不过是微微一笑,落在博杜安夫人眼中总算加了几分。 她也看克鲁斯不顺眼! 有了玛姬前来搅局,克鲁斯自然也就不好在这里继续久留,毕竟玛姬也是自己的未婚妻……之一。 他之前虽然基于好奇的关系来刻意接近了依兰达……毕竟托马和卡桑也算是商盟的一员,这段时间表现出了如此明显的倾向性,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阿尔蒂尔又打算弄出什么幺蛾子……如果真的不幸他的预感成了真,那么身后有着商盟支持的玛姬也就成了不可忽视的对象。 教廷可是向来自诩平等,即便是艾尔神官真来了纳瓦拉,他难道会明目张胆的支持阿尔蒂尔? 据他所知,那位路易莎王后似乎可没有对艾尔神官有什么好脸色。 博杜安夫人被膈应了之后也准备继续回她的贵妇群里去寻找自信,随意跟依兰达敷衍了几句也就罢了。 反正依兰达也没她的宝贝儿子好看,应该没什么威胁性。 依兰达倒是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啼笑皆非的一幕,可看到居伊遇见克鲁斯刻意变脸的情形也不免心中打了个突。 看起来,博杜安的内部分歧……比她想的还要更激烈。 宴会正式开始,两扇大门轰然紧闭,悠扬的乐曲响了起来,倒霉的托马已经不知道被发配到哪个角落去了,依兰达则是和小少爷站在了一起。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小少爷的声音闷闷地响了起来,在乐曲声中分外的不明显。 “问什么?”依兰达轻笑一声,“问你为什么在他面前那么害怕,还是问他是怎么安排人刺杀你?” “我没有很怕他,”小少爷义正言辞的申诉,“我那是故意在他面前示敌以弱!” “就当示敌以弱好了,”女海盗勾起唇角,“反正你也的确挺弱的,弱到能弄出一颗那么以假乱真的宝石来。” 居伊小少爷听完前半句的时候刚挑起了眉,后半句让他怎么听怎么熨帖登时又稍微高兴了那么一丁点。 “算你有眼光。” 舞会正式开始,当然由城主和夫人开场第一支舞。 依兰达这段时间已经打听到了博杜安这位夫人的由来,此时自然是着意观察这一对……不过能混到这个地步的多半都是拿演技当脸皮,她也没指望真看出什么来。 不得不说,城主和夫人的舞都跳得挺好,看起来也挺像是一对璧人,但是……也不过是挺像而已。 真正相爱的一对,会放任大儿子对小儿子进行刺杀而不做任何处理? 开场舞之后,男男女女们就开始逐渐结对迈入舞池,依兰达还在出神,居伊小少爷却不太高兴了。 “你在看什么?” 依兰达顿了顿,头一次朝着居伊小少爷据实以告,“我在看你父亲对克鲁斯和玛姬的态度。” 那一对现在刚从舞池中退出来,在和博杜安城主以及夫人谈话,从玛姬娇羞的神色来看大概是在说婚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总觉得似乎博杜安城主对此并不热切。 大概是因为现在他正在大力扶持阿尔蒂尔的缘故,不愿意看见商会再次死灰复燃……那么为什么他又不刻意保护居伊呢? “他一向如此,”居伊不以为然的收回视线,“看谁都是笑眯眯的,可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想,哪怕我明天就被克鲁斯弄死,他也不会在意吧。” “那他在意什么?”依兰达不由得好奇道。 “金钱,”居伊耸了耸肩,“无边无际的金钱,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他要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为了金钱?那么会不会为此而涉足到那场列支敦国的王位争夺战中去呢? 遥远的东方有一句古语,窃国者侯。 还有什么比列支敦这样一个充满了金钱和欲望的国家更能带来更多的金钱,那里甚至主导了整个大陆的贸易倾向。 女海盗边走着神,边毫不客气地踩着居伊小少爷的脚,小少爷的脸从白转红,再从红转青,后来则彻底的黑了…… 一首歌完毕,居伊小少爷被依兰达踩得忍无可忍,黑着脸把人扔回了舞池边上,“你这个蠢女人!” 女海盗满脸无辜,“我是真不会……” 居伊小少爷愤而甩手离去,可似乎他的离去带来了一个契机……一个男人在这时靠了过来。 “伯纳德小姐。” 能来到这的都不简单,依兰达默默在心里加强了警惕,这才微笑道,“你是?”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东尼奥,也是马尼往塔兰朵思航线之一的负责人,听说伯纳德小姐有一船货物要运送,马尼愿意提供护送。” “可是阿尔蒂尔答应帮我送了……”依兰达迟疑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 “您不必担心,”安东尼奥胸有成竹道,“无论阿尔蒂尔提供什么条件,我们都能给您更优质的服务。” “您可能会觉得冒昧,但是请相信我……如果您上了阿尔蒂尔的船,一定不可能或者到达塔兰朵思。” “为什么?!” “因为那条项链,”安东尼奥压低声音快速道,“他们有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只要最后见过项链的你一死,就没人能证明那是假的了!” 依兰达应景地瞪大了眼,“这……这怎么可能!” “我想,博杜安小少爷应该给您提供了联系阿尔蒂尔的便利,”安东尼奥微笑着递给了依兰达一张名片,“他们很快就会需要您做些什么的,如果您需要,请拿着这个来找我。”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依兰达天真地眨了眨眼,“你说阿尔蒂尔会让我做什么,那你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吧。” “我们只是需要让阿尔蒂尔无法达成目的而已,”安东尼奥微笑了起来,“在您考虑好之前,这份邀请一直有效。” 他们谈话的时候,没人注意有人从旁边悄悄地溜了进来靠到城主旁边,给他汇报了一个消息。 “现在,让我们隆重介绍今晚的贵客。”博杜安城主在听完来人的消息禀报时,忽然大笑了起来,“艾尔阿尔贝托神官,我们的暮晓之晨光!” 我们的?依兰达已经来不及为这个不太对劲的称呼感到震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过身去看向门口,连安东尼奥有些狰狞的表情都没注意到。 艾尔……他来了么?   ☆、第127章 相见 大门缓缓再次被打开,博杜安城主大笑着亲自上前去迎接,狠狠地给来人一个拥抱,“亲爱的艾尔,欢迎来到纳瓦拉!” 刚下船的艾尔丝毫不见长途旅行的憔悴与狼狈,微笑着回应了博杜安城主的拥抱, 顺滑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艾尔阿尔贝托一袭高级神官的服饰,整个人仿佛都在散发着微光,带着与生俱来的神圣和禁欲感。 事实上,此时神官的船才刚刚抵达纳瓦拉,比起之前在海上遭遇的层层封锁,现在面前出现的盛景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境。 多得是人不愿意艾尔踏上纳瓦拉的土地,但是很可惜,他们都失败了。 从神官踏入大厅开始,就不断的有女士捂住胸口发出小声的惊叫,她们颇有些神经质地一只手抓住了裙摆,脸则藏在华丽的羽毛扇后跟女伴们窃窃私语。 “快看,那个就是艾尔神官!” “果……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美貌,真想认识他。” “一会等城主介绍完了就去邀请他吧……” 比起女人们有多激动,男人们就有多情绪低落。 本来吧,之前小姐夫人们不说会热切的回应他们,可至少还会投来注意力,现在所有女人的目光全在艾尔神官身上了,他们今晚还约个屁的炮啊! 简直不能忍! 女人们简直心如鹿撞,这当中唯独有一个贵夫人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看看艾尔神官又忍不住看看自家儿子……天啦噜,居伊说要找个比他漂亮的,这艾尔神官很显然相当符合要求啊! 再看看在大陆男神的美貌之下瞬间被对比成了渣渣的一群贵族小姐,城主夫人只觉得头更痛了。 这可怎么办?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博杜安城主亲自携着艾尔神官的手把他带了进来,神官走到哪,女人们的视线就盯在哪。 可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神官忽然朝着旁边瞥了一眼,他目光所到之处的贵族小姐简直兴奋得快要晕倒,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依兰达则看见了神官眼中的笑意。 终于再会了,依兰达。 已经过了开场舞的时段,在博杜安城主向众人隆重介绍了一番艾尔神官之后,宴会也就再次进入了自由下场的时段。 如果不是看在神官站在城主身侧的份上,早就有大批蠢蠢欲动的小姐准备上前邀约了。 可她们好歹还顾忌到神官是神职人员,未必会答应她们的邀舞,担心落面子之下又担心被旁人抢了先。 女人之间从来不缺乏所谓的竞争,她们会凶残的用目光阻止那些不自量力又蠢蠢欲动的女人。 艾尔从来都是为这种场面而生的,在游刃有余地和城主及夫人寒暄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连最开始忧心忡忡的城主夫人都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 毕竟美人从来都有与生俱来的优势,更何况这一位非但有美貌更有才智,兼之还有显赫的背景。 没有任何人怀疑,艾尔阿尔贝托将会成为一位主教,至于能否成为红衣主教那么就要看机遇了。 “那么,艾尔神官这次前来是为了何事呢?”博杜安夫人的羽毛扇遮住了半边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少女的天真和娇俏。 “我奉了教皇陛下的命令在大陆上四处巡游,传播教义。”艾尔神官的神情圣洁而诚恳,把满口胡话说的一本正经。 “原来如此,我代表纳瓦拉欢迎暮晓之晨光的光临。” 大家都在心有灵犀地说着胡话,也没人会信对方的鬼话,不过博杜安们可是非常自信,这里是他们的纳瓦拉,难不成还真能让人弄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几人再说了一阵子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也没谁指望能在一开始就套出对方的底细,索性也就做做表面功夫,你来我往的说些场面话,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无论艾尔神官还是博杜安城主都是做门面工夫的高手,不用喊自动靠过来的克鲁斯和被强制拎过来的居伊小少爷都对他生不出什么恶感。 神官向来擅长顺毛说话,连黑着脸的居伊小少爷都被他称赞了一句“聪明伶俐”,为什么不夸赞美貌? 那是因为作为美貌值已经几乎到了大陆顶峰的艾尔神官,实话说,无论他夸赞谁好看都有点像在打脸…… 居伊小少爷没得到意外中的长得可爱的评价,下意识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借着跟克鲁斯保持距离的工夫躲在博杜安夫人身后好好看了看艾尔神官。 这就是依兰达心心念念的那个神官? 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无论城主夫妇还是他们的儿子们抑或是艾尔神官都是今晚宴会的焦点,依兰达想要挤进去着实有些困难。 尤其在她实在还有些没恢复的情况下……要知道花痴的少女们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战斗力的。 女海盗挤了几次都没成功,还险些扭了脚,只得承认了自己现在大概是战斗力仅为0.5的鹅,放弃了再往里面挤的不切实际的野望。 反正晚点艾尔也会跟她一起回去的,她……她才不着急呢哼唧! 依兰达正在自我安慰,面前的人墙忽然出现了小小的骚动,然后就像摩西分海一般笔直分开……女海盗下意识抬头,面前出现的就是艾尔神官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 “好久不见,依兰达。” 女海盗目瞪口呆地看着神官,有种被闪瞎了狗眼的错觉。 看着女海盗呆呆的模样,艾尔面上的笑意越发加深,“这么久不见,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依兰达愣了好半天,平常的伶牙俐齿全部喂了狗,“好、好久不见。” 狗:我才不吃! 话说完她简直就要忍不住捂住脸,这都是什么事啊……之前明明努力了那么久,可是一旦遇见他依然还是变成了一只呆鹅。 当然,如果女海盗能有空多读读那些贵族小姐之间悄悄流传的小说,就会知道这就叫做……少女心。 依兰达和艾尔神官在周围一众贵族少女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当中对视了半晌,神官看着依兰达依旧满眼冒桃心的态度也是醉了。 “于是……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站在这和我聊天吗?” 女海盗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险些踩到裙角,神官微微叹了口气,朝她伸出了手臂,“来吧。” 于是依兰达觉得自己的后背简直被少女们的目光戳满了窟窿,可女海盗是什么人,伸手熟练地挽上了神官的臂弯,然后……一瘸一拐地去了会客区。 居伊小少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两个人身上,看到一直保持高冷的艾尔主动向女海盗伸出手的时候,他的眼睛下意识的眯了眯。 依兰达对艾尔神官来说……似乎不是那么一般随手救命之恩的角色呢。 任何宴会都会安排休息区,有的是为了给客人们提供休憩的场所,有的时候则是给人一个谈话的空间……故而之间都安排的很散,除非刻意放大音量,一般都不必担心被偷听之虞。 不过就算被听见也无所谓,他俩也没打算互诉衷肠,而是艾尔想表明某种态度。 虽然这个态度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有些不合时宜。 刚才在明亮的灯光下艾尔就觉得有所不妥,可当到了灯光稍微暗一些的地方,之前的憔悴就无可避免的显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艾尔微微皱了皱眉,“你看起来气色可不大好,就像大病了一场一样。” 依兰达轻咳一声,“差不多,我不小心染上了疫病,现在才刚恢复没多久。” “不应……”神官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特异的地方,“和这条裙子的主人有关?” 女海盗忽然油然而生了一种心虚感,好像外面出轨被妻子逮住了的丈夫一样……艾玛她在乱说什么! “这是塔兰朵思最时兴的款式,”艾尔神官饶有兴味地看这依兰达,“看来……那位应该能耐不浅,从做工什么的来说,都是相当价值不菲的款式,更别说还有配套的首饰……” 依兰达挑了挑眉,忽然笑眯眯道,“所以,你这是在吃醋?” 艾尔神官难得的噎了一下。 依兰达也没指望能得到想要的回答,她也无非是打趣一下艾尔神官过分的关心而已, “我救了居伊娠屓襧,你刚才应该也见过了,博杜安的小少爷,因为救他时受了伤,所以才不小心染上了疫病。” “原来如此,”艾尔神官点了点头,“纳瓦拉的疫病太可怕,如果有了博杜安提供的药物那还差不多,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等回了奥斯公国再找人看看……” 看到艾尔神官难得这么的话唠,依兰达心中有了丝微微的暖意,“没关系啦,我恢复的很好。” “还是看看的好”。艾尔还有些纠结,“你为什么突然会去救人?” “呃……这个回去咱们慢慢说。”依兰达王顾左右而言他,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谈这个话题的场合。 艾尔神官点头表示理解。 “话说回来,”女海盗心中还是有个疙瘩,“你为什么会对塔兰朵思的时兴裙子的款式那么了如指掌?” 神官愣了愣,随即伸手摸了摸鼻子,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环顾左右而言他道。 “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第128章 猎物 整个宴会因为暮晓之晨光的到来而变得流光溢彩,无论是神官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还是在身后及腰整齐束起的银色长发,抑或是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都让整个宴会的女人们一直处在一种时刻准备捧脸尖叫却又要故作矜持的状态中。 自恃美貌或者自恃家世抑或是觉得自己魅力超群的女人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去,倒不是没有男人想上,只是这种很显然带有侮辱性的举动肯定不会被博杜安城主容忍,哪怕有些什么不良想法的也都暂时压了下来。 可惜的是,艾尔神官婉言谢绝了一切前来大胆邀舞的贵族小姐,除了和那个跟着居伊博杜安一起进来的女人聊了一段时间之后一直身边都围满了各种贵族们。 毕竟美貌这种东西无分男女,何况艾尔神官身份不低,能和教廷结下善缘对他们以后也有极大的好处。 于是这场原定于午夜散场的宴会硬是硬生生延迟了两个小时,直到午夜才在宾客们的依依不舍中结束。 艾尔神官婉言谢绝了博杜安城主的邀请,说是已经提前有了安排,博杜安城主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可也没有勉强。 毕竟说起来也无非是尽个地主之谊,艾尔神官尚且觉得住在他提供的住处有所不便,他又何尝不会觉得一个很显然就是来挖墙角的人在他的城主府内存在不闹心? 于是最后艾尔神官回了依兰达的住处? 醒醒吧这怎么可能!在宴会上和依兰达交谈还有可能是因为念在旧情的份上,但是如果现在还这么住在一起……是生怕众人的联想力还不够丰富不成? 虽然他们的想象力也从未贫乏过就是了。 神官所事先预定好的住宅和依兰达的住处并不远,毕竟无论是处于避嫌考虑还是出于方便的角度,卡桑等人的住处都是默认的中立区。 富人区基本上都是阿尔蒂尔和博杜安的拥趸,而平民区却又过于的脏乱和混乱,反而是卡桑等人的中立区更适合教廷的人居住。 毕竟……哪有刚到某个地方就急着站队的呢? 正常宴会下来,唯一不太开心的恐怕就是居伊小少爷了,毕竟依兰达从见到神官开始就有些神思不属,这样向来骄傲的小少爷心中怎么想? 何况依兰达的舞技也实在是让人捉急……居伊小少爷被踩得七荤八素也是醉了。0 所以后来他也索性懒得搭理依兰达,自顾自地跑去外边吹风去了,幸亏小少爷总算还风度良好,还让马车把依兰达送回了家,不然恐怕因为见到艾尔神官到来一直惴惴不安的托马恐怕会因为准备不周而一头撞死。 个个功德圆满,真是可喜可贺。 等依兰达回到了住处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可当她在客厅发了一会呆却看见艾尔神官神奇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之后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玄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依兰达没有注意到,当看见神官出现时,她身后的托马是多么的面如死灰,而一旁站着的卡桑更是身上只草草套了件浴衣,浑身湿漉漉,满脸煞白地看着艾尔和依兰达。 艾尔很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随手解开了领口的一粒扣子,那股子海上航行的疲惫感这会才被他从遮掩的毫无瑕疵的面具下释放出来。 “累死了……” “我还以为你是个铁人,”依兰达觉得心中有些微微的发酸,“不过假设亲爱的神官大人愿意解释一下,之前我明明看着你朝着你所谓的新住处过去了,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别以为她没看见那简直是成堆围上去的女人! 其实说来也怪……艾尔身边从来都是狂蜂浪蝶不断,以前倒是见怪不怪,但是经过长期的分离之后这种感觉反而变得越发不快了起来。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独占欲。 艾尔眨了眨他那双蓝眼睛,露出了一个足以令塔兰朵思的女人们捂着胸口母爱爆发的委屈神情,“我还以为你会先关心一下我在海上的遭遇……比如,我累不累。” “看你刚才和城主相谈甚欢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个铁人。”依兰达嘴里在放狠话,可还是乖乖站起身来去给艾尔倒了杯牛奶。 “现在已经晚了,喝茶会睡不着。” 艾尔看着她的背影,湛蓝的眸子中露出了一抹狡黠。 边喝牛奶,艾尔一边就给依兰达科普了一番他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秘密。其实很简单,就像在船上一样,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过来而已。 “纳瓦拉以前的时候经常有海盗上岸劫掠,为了躲避海盗,当地的居民就挖了不少地道,而这里刚好和我那幢房子相通。” 女海盗死鱼眼看他,“所以,早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就已经定好了居住的地点,并且做了相应的安排?” 神官居然有些赧然地低下头,侧脸竟然在微微发红,“这其实是为了你准备的,毕竟纳瓦拉不算很太平,万一真的有个什么突发事件,你也好多一条逃生的渠道。” 依兰达:“……” 不行她也忽然好想脸红了怎么办! 依兰达搓了搓脸,努力将脸红掩盖成睡意,“你之前说有惊喜……是什么样的惊喜?” 艾尔闻言登时笑了起来,“这个还在那边的房子里,为了你今晚能够睡个好觉,我建议你不如明天一早再过去看?” 既然都这么说了,女海盗只能悻悻然答应了。 “那么,现在乖乖的去睡觉。”艾尔神官笑眯眯伸手在依兰达头上揉了揉,好像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分离完全不存在一般。 依兰达下意识抬起头,“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艾尔很显然也没想到依兰达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不安全感,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随即出言安抚道,“这次我会和你一起走。” 女海盗登时笑眯了眼。 艾尔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好像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依赖,那么她就故意做给他看……依兰达一边揉着眼睛上楼一边似笑非笑勾起唇角。 反正现在谁是猎物还不一定,不是么。 睡的时候已经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第二天女海盗自然是一觉睡到了中午,她本来还在床上继续做挺尸状,可一大早外面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女海盗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鸡窝去开门。 一开门,就和一张熟悉的脸大眼瞪起了小眼。 “……怎么是你?!”依兰达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怎么也来了?” 托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官让我带你过去。” 忠诚的骑士上下打量了一番依兰达的打扮,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一个依兰达司空见惯的嫌恶表情,“你确定你要现在这幅打扮去见大人?” 女海盗依然沉浸在明明昨晚没看到人她以为这个电灯泡没有来结果这货现在又出现了的崩溃情绪中……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托尼的额角跳起一根青筋,“大人让你过去。” “噢噢……什么?艾尔让我过去?!”依兰达登时“砰”地一声把门摔上尖叫了起来,“等等我马上就好!” 托尼差点被门摔在脸上,感觉被许久不见的女海盗的恶意糊了一脸……原本还有些期待的重逢登时变成了和以前一样的相看两生厌。 之前他觉得还有点期待什么的,一定是他在海上被大浪砸了脑袋! 等到依兰达迅速地换完衣服再跟托尼碰头的时候,后者依旧是一张黑脸,尤其是想起昨晚为什么没能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忠诚的骑士只觉得心塞感更严重了。 大人还特意准备……不对吐槽自家大人是非常不忠诚的行为,需要严厉地反省! 艾尔大人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依兰达犹自没有察觉到艾尔的神色变化,她边提着裙子跟着托尼一边钻地道,一边顺口道,“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我也这么认为。”托尼硬邦邦道。 “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女海盗在他身后笑眯眯道。 托尼愣了愣,随即耳根漫上一层薄红,恼羞成怒道,“快点,艾尔大人要等急了!” 等到依兰达从地道爬出来,艾尔神官早已在那一头等着了,他微笑着朝有些灰头土脸的女海盗伸出手,依兰达简直像被蛊惑一般把手放了上去。 艾尔把她带到一间房之前,亲手把门推开,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依兰达几乎是第一眼就明白什么叫神官告诉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惊喜。 至于托尼……现在没人记得他在哪。   ☆、第129章 盛景 一推开门,敞开式的衣柜,巨大的穿衣镜,整齐摆放着首饰的收拾架以及放满了令人目不暇接各种美丽鞋子的鞋架……面前的房间上下被打通,已经被改造成了一间大概塔兰朵思的所有贵族少女们都会梦寐以求的换衣间,那里面齐齐整整挂满了近半年以来塔兰朵思流行的裙子,各种颜色各种质地的华服足以让任何一个贵族少女尖叫。 那是一场由各种不同质地的华服和首饰共同构造出来的美丽幻梦。 依兰达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盛景,半天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艾尔神官:“这些……” “都是为你准备的,”艾尔遗憾地叹了口气,蓝眼睛里有黯然,“可是……似乎小依兰达已经有了别的裙子,这些小可怜们看来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不不,”依兰达忙不迭地否认,“那条裙子我穿完就要还给居伊的。” 艾尔神官的神情登时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还?” 博杜安的小少爷应该不至于如此斤斤计较……穿了的裙子还要拿回去? 女海盗摸了摸鼻子,诧异道,“对啊……当然要还回去。” 艾尔神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是那位小少爷这么说的?” “好像没有……”女海盗努力回忆了片刻,“不过他也没说不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裙子全是量身定做,你还回去恐怕他也送不了什么人了。”艾尔神官失笑。 但是,居伊又是怎么知道依兰达的贴身尺寸的? “不过就是一条裙子啦,”依兰达挥了挥手,“我还救了他一命呢,不要在意。” 艾尔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告诉她那条裙子的真正价值……坏心的神官淡定表示,反正送出手的人也不是他,当然不能由他来做这个坏人。 不是么? 其实连依兰达自己都没有察觉道,从见到艾尔神官开始,她就一直处于一种似乎是急于表现自己的状态。 而这又如何能瞒得过早就成了精的艾尔? “你说救了他一命是怎么回事?”在轻描淡写地把居伊小少爷的威胁给抛到九霄云外之后,艾尔开始关心起这个问题。 明明之前他已经特意做了安排,甚至连住处都远离可能发生疫病的贫民区,为什么依兰达还是中了彩? “这个没什么……”依兰达登时察觉不妙,刚打算王顾左右而言他,却在艾尔的叹气中败下阵来。 “是因为我离开了太久,所以你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么,依兰达?” 美人儿做出这种哀怨神情的杀伤力简直何止用翻番来形容,依兰达登时败下阵来。 “真的没什么……只是我打算蹭他们的车回来的时候不小心遭遇了刺杀,我刚好和居伊小少爷在一起,所以才受了伤。” 这含含糊糊的话能瞒得过艾尔才怪。 银发的神官“噢”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抛出几个问题,“难道卡桑他们没有陪着你,为什么你要去蹭车?” “再说了,难道博杜安小少爷身边没有护卫,为什么要轮到你保护?” “还是说……其实你是他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险些因为他而死掉?” 依兰达:“……” 他说的好顺理成章她竟然无法反驳……虽然好像是同一件事,但是为什么被艾尔神官这么一描述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受害者一样? 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啊喂! “不是这样……”依兰达想解释却觉得狗咬螃蟹无从下手,艾尔的逻辑太严密了。 “但是你因为他受了伤是不争的事实,”艾尔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种让你觉得不快的事情了。” “那艘船你见到了?喜不喜欢?” 女海盗登时两眼发亮,一把抓住艾尔的手,“我真的太太太……喜欢了!” “它就是我梦想中的那条船!” “你喜欢就好,”艾尔微笑了起来,“我还担心有你不满意的地方。” “说到船,”依兰达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段时间的遭遇,下意识皱了皱眉,“艾尔,卡桑和托马这两个人是你的人?” “不算,怎么了?”艾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依兰达,难不成这两人做了什么吃里扒外的事? 之前看着他们还算忠心才指配来关照依兰达,如果因为天高皇帝远起了什么歹心……那可说不得就不能留了。 “这两个人我总觉得有些古怪,”依兰达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虽然说他们俩是商人,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对于挣钱太不热衷了。” “无论是阿尔蒂尔还是博杜安,似乎都不能让他们激起过大的兴趣……我总觉得,他们与其说是你来协助我的对象,不如说是看守者。” 艾尔微微皱了皱眉,“他们做了什么?” “在水手中安插内应,还有……企图限制我的活动。” 艾尔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你详细说说看。” 依兰达简明扼要地跟艾尔说了一遍这段时间两人的所作所为,到了后来,神官那双蓝色的眸子已经彻底的沉暗了下来。 于是等到托尼再端着小甜饼和牛奶进门的时候,就被里面的气氛给吓了一跳。明明之前不是才布置了一个晚上的更衣室,怎么等他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面前两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严肃……托尼惴惴不安地倒吸了口冷气,不会是因为他的布置出了什么问题吧? “大人?” “先吃点东西吧,别的再说。”艾尔顺手揉了揉依兰达的头发,递给她一碟小甜饼,没想到之前给依兰达安排的保护伞竟然到头来变成了桎梏,意外之余更多的却是怀疑。 他之前在纳瓦拉安排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家族的耳目……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人把脑筋动到了依兰达这里。 看样子……教廷内部想要清洗掉他的那股势力依旧一直蠢蠢欲动,即便他已经离开了权力的中心,依旧无法彻底逃避。 说了这么久,依兰达也觉得有点饿了,她接过艾尔递过来的小甜饼,这才有空问之前听闻的有人在海上堵截艾尔神官一事。 “我听说,之前你们在比尔萨斯遭遇了拦截,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海难海盗……不过看到你还能带这么多裙子过来我估计也应该是真的。” “怎么?对方没有为难你吧?” 艾尔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有人把我要来纳瓦拉的消息放出去了,因为你是见过那条项链的最后一个人,他们担心我来找你拿项链。” 依兰达一口牛奶登时呛在了喉咙里,咳得昏天黑地,托尼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可还是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嘴硬心软什么……最可爱了! “那……咳咳……那条项链早就已经掉进海了,”依兰达啼笑皆非,“我记得那条项链已经被勒戈夫带回去了吧,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 “勒戈夫……你还不知道?”托尼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勒戈夫船长在回去的时候误入了塔比斯海湾,现在还没有音信。” “这怎么可能?!”依兰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颈部一直凉到了尾骨,刚才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什么时候的消息!” 没有人比他们这种在海上长大的人更清楚,塔比斯海湾究竟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存在……没人能从那个被诅咒的地方出来。 “大概有半个月了,我们还在海上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托尼没说完的话被神官扫了一眼,立刻吞回了肚子里。 依兰达咬了咬下唇,求助地看向艾尔神官,想从他那里得到最终确定。 其实这也就证明了依兰达之前所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两个商人一直在隐瞒依兰达,这让艾尔不免有些扼腕,出现的有些太急躁,如果再等两天,说不定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但是……昨天晚上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出现,恐怕有危险的就是依兰达了。   ☆、第130章 牵手 一直到依兰达被托尼通过地道接到神官的住处去之后,之前如同惊弓之鸟的托马和卡桑才找到机会碰了头,他们不是半夜没找机会企图会面,卡桑甚至连爬窗户都想到了,可是却都在外面隐隐绰绰的人影下被迫缩了回去…… 这明明是他们的房子,那条地道也应该只有他们知道! 见鬼的艾尔神官又是上哪知道的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托马一晚上没睡,满眼都是红血丝,向来整齐的仪容也有些凌乱,“为什么阿尔贝托会从那里进来?” “我也不知道,我那会还在洗澡。”卡桑比他还憋屈,他还在洗澡呢,忽然有人从浴室的密道进来他也被吓死了好吗!差点惊叫着喊非礼了好吗! 托马一句话卡在喉咙口卡了半天,最后还是颓丧地叹了口气,“这下完蛋了。” “也许没那么糟糕?”卡桑还抱着一丝幻想,“毕竟我们也造好了船,并且保证了伯纳德的安……” 最后的那个“全”字被他自己吞回肚子里嚼吧嚼吧吃了,人家依兰达才捡回一条命,甚至连药都不是他们找回来的。 “……好吧我觉得大概我们这次彻底没救了。” “不不,可能还有希望,”卡桑的话提醒了托马,他几乎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博杜安小少爷不是给伯纳德介绍了阿尔蒂尔?那么我们为他们引荐玛尼如何” “这……不太合适吧,”卡桑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众所周知,我们是商会的人,这样公然暴露会不会不太好?” “你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托马长出了一口气,“谁能想到艾尔神官来的那么快……昨天晚上玛尼的人已经威胁了伯纳德。” “所以我想……艾尔神官大概需要一个另外的引路人。” 艾尔住处。 这会依兰达完全不知道那边两个商人正在苦心商量该如何脱罪,她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神官亲自带着她去了一趟港口。 之前就说过,纳瓦拉是一个巨大的中转站,那么也就意味着此处有着远超别处的人流量,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跟踪抑或是发现一个人都是极为艰难的事。 比如……他们现在就出现在了港口的某个消息贩子面前,打听玛尼的收费情况和信誉。 每一个港口都有很多个出售消息的人,他们能告诉你哪里可以买到违禁的火器,哪里的酒又便宜又没掺水,哪里的女人更火辣……呸呸跑题了,总而言之,只要你能给得起钱,他就能给你弄来你需要的消息。 但是至于具体的真和假以及后续可能会带来什么后果……那就不在他的回答范围之内了。 问过了一个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又换上了斗篷和兜帽,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朝着那个在港口旁边某个小酒馆的消息贩子处走去。 没想到艾尔竟然知道那个她一直四处打听却一无所获的消息贩子的下落,依兰达内心的惊讶又多了几分。 毕竟是港口,小巷内十分肮脏,到处横流的污水散发着阵阵恶臭,生活垃圾随意地堆在角落,各种胡乱飞舞的蚊虫让人下意识浑身发痒。 看着在前面的艾尔神官的手,依兰达几次想大着贼胆伸手去牵,可在即将碰上的前一刻都收了回来。 艾玛……男神就在面前可是不敢上怎么破! 依兰达,你熊的! 正当依兰达胡思乱想咬牙考虑要不要装作踩到污水脚一滑扑到艾尔神官身上的时候,手忽然被另一只手牵了起来。 神官的手温度偏低,牵过来时却依旧让人觉得安心而可靠,但这会我们的依兰达光忙着小鹿乱撞去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心一点,我牵着你。”神官轻声嘱咐道,“这里不太好走,小心滑倒。” 依兰达下意识应道,“……好。” 卖消息的人本来以为看见两个斗篷兜帽罩得严严实实的以为会是什么大生意,下意识搜肠刮肚把自己这段时间掌握的消息都过了一道,因为当中那个矮的看上去似乎有些呆,刚胸有成竹准备大敲一笔,结果当中那个个高的却突然开了口。 艾尔提出的问题很简答,哪里是纳瓦拉消息最灵通的酒馆? 消息贩子:……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一个金币。”消息贩子大失所望之下有些恼怒,态度自然也谈不上佳。 艾尔神官也没有介意,递过金币之后便看到消息贩子不耐烦地开口道,“喀秋莎酒馆,出了这里之后往右走,走到第三个路口左转左转再右转,招牌最大的那个就是了。” 他说的含混且速度快,幸亏这两人都是记性拔群的存在,这才将路线给记了下来,这让本来准备借着如果他们再问一遍路线的时候再收一个金币的情报贩子大失所望,气哼哼的继续躺在椅子上晒起了太阳,不再搭理二人了。 你问为什么没有托尼? 托尼现在还在负责整理神官带来的那一大堆送给依兰达的裙子……要知道,光有了裙子可不够,配套的首饰鞋子手套等等才是大头。 于是那晚宴会时托尼没能去成,苦哈哈的替依兰达准备那一房间神官的礼物,款式和种类之多简直要让人发疯。 其实准备也就罢了,在运送途中的养护更让人精神崩溃,要知道这些美丽的裙子的料子都是个顶个的娇贵,一个不小心就是变色发霉……一路上真是苦了托尼,照顾自己和神官的衣物都没这么上心过。 简直当成了祖宗在伺候! 你问为什么不让别人整理?别开玩笑了,艾尔神官这么费心思买裙子的事情如果传出去,还怕那些吟游诗人们没有新的谈资? 暮晓之晨光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是吟游诗人们最爱的关注对象,几乎是艾尔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吟游诗人就会闻风而动,没办法,谁让女人们都爱听? 很显然……无论是艾尔还是托尼都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情被教廷以一个德行有亏的名目再次无限期的延长这个名为传道实为流放的期限。 之前科金博疫病事件已经为他积累的不错的政治资本,温森神官也曾经提示过艾尔,即便被流放也要争取得到足够的政治资本,毕竟……教皇年纪已经大了。 说了上面这么多,道理大家都懂,可是托尼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要买那么多裙子?! 明明买一条心意到了就行了好吗!这几乎把这段时间塔兰朵思流行的全部裙子都买回来是要哪样?! 就算是听说依兰达在海上吃了大亏也没必要这样……何况还有勒戈夫一直在照应不是吗? 这边托尼自行整理裙子整理得简直要崩溃不提,那边依兰达和神官顺着情报贩子指的路朝着喀秋莎酒馆的方向一路走去,中途看到了好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和街边的流莺。 不过在中世纪的港口这种地方,因为航海盛行,所以满足水手们的低级流莺简直是随处可见,当然有更多的则是被地痞控制着挣钱的工具,同时也是他们的眼线和耳目。 “走快一点,别被他们跟上。”依兰达轻轻扯了扯艾尔神官的袍角,低声道。 艾尔瞥了一眼依兰达指的方向,点了点头,两人加快了脚步,那几个流莺跟了一阵子之后发现跟丢了方向,也就四散回去了。 直到彻底发现身后再没人跟着,依兰达这才松了口气,这些流莺就像苍蝇一样烦人,四处在街巷内游走,一旦看到可能可以下手的人物就会悄悄通知地痞,因为等于是捡漏,所以也没有很强的目的性,如果跟丢了也就罢了……这些人虽然不难对付,但是她可不希望在这种地方露出了行踪。 艾尔看着依兰达贼头贼脑四处张望地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你那么怕他们发现?” 依兰达还在张望,确保没有被流莺跟上,顺口道,“我一个人倒是没关系,可是带了你就不一样了。” “毕竟那些地痞也顺手做人贩生意的,万一被抓住了……” 女海盗说的可谓是诚心诚意,艾尔神官刚想伸手惯例揉一揉依兰达的头表示安抚,闻言登时僵在了半空,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被当众打脸什么的……回去果然大概还是需要锻炼一下身体。 依兰达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对,可想要弥补已经有些来不及,幸亏此时喀秋莎酒馆的招牌已经遥遥在望,颇有些尴尬地两人刚好找到了打破僵局的借口,一起走了进去。 其实消息最流通的酒馆一般来说都反而不会是当地最大的那家,所谓消息的流通,更多的其实都是来自于下等人之间的道听途说,又或者是不意中看见,又或者是枕边的醉语…… 不可否认高手在民间,所以这些消息中有真有假,能不能砂砾淘金,看的就是个人的本事了。 喀秋莎酒馆。 酒馆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两名戴着兜帽的人走了进来,酒客们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发现没什么特别之处,又把注意力转回了面前的酒杯上。 反正港口别的什么都少,就是奇奇怪怪的人多,只要这几个看起来不像是来找茬的,也就没什么人会特别去留意他们。 进来的正是依兰达和艾尔神官,女海盗从进门前就开始有些手发痒,当开门闻到那股子熟悉的混合了许久不洗澡的水手们身上的汗味、酒香以及女人身上的脂米分香等等诡异的气味之后,那股子跃跃欲试就更强烈了起来。 出乎依兰达意料的是,艾尔业务极为娴熟地朝着吧台走去,无论是点头的手势还是给小费的动作……简直不能更娴熟。 虽然知道艾尔并非如同表面那般圣洁无垢,可看他居然能老练无比地跟酒保套起了话甚至酒保还送了他一杯酒……好吧依兰达不得不承认,美人到哪都是吃香的,哪怕罩上了兜帽也一样。 大概是依兰达的目光太明显,艾尔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把一杯百利甜摆在她面前。 “我才不要!”被当做小朋友的依兰达恼怒道。 这种拿来唬弄小朋友的东西她三岁就不屑于喝了! “乖。” 依兰达败退。   ☆、第131章 记仇 酒保饶有兴味地看了二人一眼,估计可能是哪个有钱人家带出来见世面的小朋友,连酒都不给喝……说是百利甜,这也太敷衍了一点,纳瓦拉可是连女人都不屑于喝这玩意呢。 酒馆里热闹无比,两个醉醺醺的彪形大汉挤了过来,唾沫四溅地把几个铜板砸到了吧台上,“上……上酒!” 不要招惹醉汉不要跟醉汉计较,酒保迅速地在他们面前“哐哐”砸下两大杯酒,堵住了他们的嘴,然后就站在一边擦着杯子把刚才溅上来的唾沫擦掉,顺手再倒上酒递给另一个凑上来要酒的人。 至于刚才那两个有些意思的陌生人早就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喀秋莎酒馆里每天奇怪的人和事层出不穷,这并不能引起酒保长久的注意。 依兰达和艾尔神官拿着杯子挤出了人群,两人默契的朝着一张桌子走了过去。 周围几乎是人满为患,唯独那张桌子上却只坐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就脾气不太好的老水手,又或者是老海盗? 他的身上几乎集中了所有海上受伤会有的标志性特征,左眼带着一只黑眼罩,眼罩下眼窝的位置有着可怕的凹陷,少了一只胳膊,装了一只锋利的铁钩子代替,断了一条腿,装了一根木拐……身上更是有各种各样可怕的伤疤。 看到竟然有两个不知死活的新人去招惹黑鲨哈斯勒,酒馆中登时有不少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来,等着看热闹, 谁不知道哈斯勒的脾气臭得就跟外面的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偏偏这人又好战又能打,被他扔出去的人能绕喀秋莎十圈……就这么两个单单薄薄还罩着斗篷的,分分钟给人添菜的下场。 “滚开!” 两人还没走到桌子旁边,那个醉醺醺灌着酒的老水手就冷冷地开了口。 依兰达倒是见惯了这种脾气比狗还臭的水手,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轻易去触犯他们的领地,可没想到身边的艾尔竟然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朝着桌边走了过去。 依兰达:“!” 神官都过去了,她还能怎么办,依兰达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难不成还真让神官被人扔出去吗! 那个战斗力负五的渣渣! 没想到来人非但蒙头盖脸不肯露脸,甚至还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这就让本来就觉得喝酒喝的不那么痛快的哈斯勒觉得更加的不舒服了。 艾尔神官的手还没碰到桌子,哈斯勒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砸,猛地站起身来,“你他妈耳朵聋了!” 依兰达落后几步,下意识瞳孔一缩,生怕那钩子一钩子就把神官给呼了出去! 艾尔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所吓到,话说回来了,连教皇这种大陆顶尖的人物他都不是没见过,又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凶残的老水手给压过去。 “哈斯勒,我找你有事。” “找老子有事的多了去了,”哈斯勒显然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还有胆子跟他提要求,剩余的那只完好的浑浊眼球转了转,歪着嘴冷笑了一声,“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没空听你啰嗦。” 艾尔笑了笑,不过有斗篷的遮盖,兼之酒馆里嘈杂无比,除了哈斯勒和依兰达之外也没人听过他这声笑。 “当年海上凶名赫赫的黑鲨……现在竟然只是这样一个只会在酒馆里逞逞威风的废物了么?” 哈斯勒的眼睛登时红了,伸手就要去抓神官的衣领,他本来脾气就暴躁,被神官一句话激起了凶性, 女海盗下意识去阻拦,可这种在海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怪物怎么会是她能轻而易举拦住的! 她不是速度不快,依兰达伸手去拦的时候哈斯勒只是蔑视地瞥了她一眼,他甚至躲都不躲,直接用那只带着钩子的手和依兰达硬碰硬,女海盗不敢直接用手接那把闪着寒光的钩子,只好往后一仰躲开,这就露出了和艾尔之间的空门,她在后仰的时候一把把艾尔往旁边一推,艾尔被猝不及防地从后踹中膝盖,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刚好把他也推出了钩子的袭击范围之外。 那玩意的威力她是见过的,有经验的老水手甚至能轻而易举地用钩子把人整条胳膊卸下来! 哈斯勒“咦”了一声,倒是没想到有人能一眼看出这钩子的厉害,避开了所有他可能借机下狠手的机会。 看起来……倒像是个在海上历练过的。 可惜跟他比,还太嫩。 结果……女海盗眼睁睁地看着哈斯勒在用钩子逼退了她之后另一只完好的手一把抓住了艾尔神官的领口,那只闪着寒光的钩子抵在了神官的喉咙口。 已经努力躲了依旧还是慢半拍的艾尔神官:“……” 努力去救结果差点被卸胳膊的依兰达:“……” 曾经被依兰达教训得欲仙欲死的奥斯丁号众船员如果看到眼前这个场景估计也得泪流满面…… 高手在民间。 看见哈斯勒占了上风,酒馆中登时开始有人起哄了。 “扔出去!” “扔出去!” 随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之前只是零星的几声,后来则逐渐汇聚成了统一的浪潮。 神官习惯了保持整洁的仪容,此时被人像揪小鸡一样实在是不大习惯,可幸亏实在是平常的礼仪过硬,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保持住仪态,即便被兜帽遮着也不一样。 “摘了兜帽!看看是什么人!” “对对,把帽子摘了,说不定是个小美人呢哈哈哈……” 关键的确是个美人不说,还是超级大美人……依兰达简直毛都要炸了,要是真把兜帽掀了让人知道暮晓之晨光在这,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什么狗屁玩意也敢来这嚣张……”哈斯勒骂骂咧咧地刚准备把人丢出去,忽然改了念头,打算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这么来寻他的晦气。 “你最好不要这样,哈斯勒,”艾尔神官有些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脖颈,“我是带着塔卡苏的话来找你的人。” 本来钩子尖已经搭到了兜帽的边沿,围观的好事者都开始“嗷嗷”起哄,打算看看兜帽下面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没想到哈斯勒的动作忽然停了。 “诶怎么停了?像扯娘们裙子一样扯开啊!” “就是,哈斯勒你不会太久没干女人害羞了吧。” “干了他!干了他!” …… 旁观者起哄的厉害,不过里头总有几个口无遮拦的被旁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这么不知死活的也是少见。 估计一会哈斯勒处理完面前那个就要来处理他们了。 “真他妈的……”哈斯勒很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个名字,半天才低声咒骂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他?” “你先松开手,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谈。”艾尔神官道,“这里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哈斯勒这才松开手,但眼中依然全是怀疑之色,塔卡苏?这种多年不见的旧人带来的消息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依兰达也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可要细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艾尔环视了一下四周正跃跃欲试兴奋无比的人群,边无辜道。 “该死的。”哈斯勒磨了磨牙,“带上你的小娘们,走吧。” 依兰达小娘们伯纳德:“……” 她一直都没开口,哈斯勒怎么看出来的? 仿佛是察觉到了依兰达的疑惑,哈斯勒冷笑了一声,“正常的男人没那么好的柔韧性,除非是卖屁股的。” 依兰达:“……” 没想到一场箭弩拔张的对抗竟然突然间消停了,围观的众人登时嘘声四起,对哈斯勒竟然如此没种表示不满。 哈斯勒才懒得理会这群长舌妇,将刚才大放厥词的几个统统拎着领子一个个扔出去丢到了外边的河道里,让腥臭的污水好好洗洗他们的嘴。 记仇之心,可见一般。   ☆、第132章 崇拜 对于像艾尔这种之前在一开始不肯亮明身份,偏要等他在众人面前发了威又硬生生打脸吞回去的人,哈斯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但是话说回来了,他霸道惯了,哪有给过人说明身份的机会?明明一开始就让人滚蛋了,就连最后那几个下海一游的倒霉蛋都是纯粹撞上了枪口。 不过黑鲨哈斯勒就是有这个能耐,谁让他手腕够硬,经验也够丰富,只有人上赶着求着他……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话说回来了,干海盗这一行的,谁还能指望在床上终老不成? 这种人依兰达见多了,他们都是一群只管今日不论明日的人,哪怕今晚就会暴毙街头,也不会影响他现在多喝一杯酒。 连死都不怕的人,居然还有一个能让他有所动摇的“旧友”,而且看样子还交情匪浅,只是不知是好是坏罢了……女海盗没想到,艾尔竟然连这样的陈年旧事都能挖出来,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赞叹。 我家神官棒棒哒! 比起依兰达的好心情,哈斯勒就不那么高兴了。出了喀秋莎酒馆,乍一看毒辣的太阳光,一时间连依兰达都有一瞬间的眩晕感,更别提终于蜗居在阴暗的酒馆角落的哈斯勒了,就像是一条被强制拉到岸上晒太阳的鱼,老海盗心中充满了愤怒! “快到中午了,找个地方吃饭吧。”艾尔神官倒是似乎完全不受刺眼阳光的影响,抬头看了看,笑道。 他没有给哈斯勒出言拒绝的机会,意有所指地左右看了看,“我想,我们的谈话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场所,而不是在一个有如此多苍蝇的地方。” 哈斯勒眯着眼睛,已经很快适应了强烈的阳光,纳瓦拉毒辣的太阳光是水手们熟悉而热爱的东西,毕竟在海上是比港口阳光强烈百倍的存在,如果太阳刺眼一点就不干活,那他们早他妈不知道沉船多少次了。 见哈斯勒没有拒绝,艾尔带着他们另外找了一间饭馆,要了顶楼那间独立的包厢,确保周围都没有可以窃听的房间,而宽敞的视野也能够给哈斯勒提供足够的安全感。 等侍者刚递上菜单,准备推荐本店招牌菜的时候,一眼看见哈斯勒,险些连菜单都砸到脚背上。 哈、哈斯勒?他怎么会在这!不行得赶紧通知老板别让他把店给砸了! 哈斯勒完全没搭理侍者简直快要晕倒的惨白脸色,随手就把菜单拿起来摔到他身上,“上最贵的菜和酒,然后,滚出去!” 侍者被砸得登时翻起了白眼,胸骨仿佛被砸骨折了,可他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弯腰龇牙咧嘴地捡起菜单,忙不迭逃命一样出了门。 开玩笑,哈斯勒的凶名可不是盖的,他可不想也被扔下海! “对了,这里暂时不要有人上来打扰,”艾尔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菜全部做好了再说,需要你们上菜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你们的。” 侍者:……如果告诉老板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茶馆老板会打死他吗? “现在你可以说了,”哈斯勒缓缓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喀啦啦”的骨节摩擦声响,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威慑意味,“你倒是胆子很大,明知道身边带着的这个娘们身手不够,还敢拿塔卡苏来威胁我。” “威胁?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艾尔摆了摆手,诚恳道。 “如果你没有一个能够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哈斯勒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纳瓦拉可不是一个能常年留下来的地方,除非你别下海,别的我没什么本事,可只要是在海上,我有一万个弄死你们的办法。” 越是色厉内荏就越心虚。 艾尔神官轻声笑了起来,仿佛觉得哈斯勒的威胁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的确遇到了塔卡苏,也的确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你的消息。” “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哈斯勒嘲道,“他竟然还没死?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没错,他还一直惦记着你。”艾尔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状况可不太好,混在一群难民里,身上有几个溃烂得能看见骨头的严重伤口,身体十分的虚弱。” “他托付我,如果能见到你的话,替他向你说一声抱歉,当年的事情是他太冲动了,不该偷偷拿走你们全部的积蓄。” 精确到了具体的事件,没有半点含糊,由不得哈斯勒不信。他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混的比我还惨?之前明明一分钱都没给我剩下……” 艾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交叠起双手看着他,仿佛笃定了哈斯勒一定会答应一样。 哈斯勒沉默了片刻,挑了挑眉,“在此之前你难道不是应该先把兜帽摘下来说明诚意?我可没有和一个藏头露尾的人谈生意的兴趣。” 艾尔笑了起来,“之前是你要证明我的可信度,现在我已经证明了,轮到你要向我证明你的本事了。” “毕竟你也应该该知道,找到塔卡苏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那么也就证明了我的身份同样不是那么能见光的。” “你也可以不找我,”哈斯勒嘲道,“黑鲨从不给人任何承诺,难道你不知道?” “我并不需要你的承诺,”艾尔微笑道,“我只需要你跟着她的船一起,成为她的大副。” “当然,是以效忠的形式。” “你在说笑话吗?”哈斯勒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让我上船?当大副?” “你不知道这些年沉在我手里的商船有多少?”他的笑容变得狰狞了起来,“想跟我玩心眼的,现在都已经沉到海底喂鱼了。” 从艾尔对哈斯勒发出邀请的时候依兰达心中就隐隐有猜测,而当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女海盗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艾尔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打算让这样的老海盗当她的大副? 虽然经验和能力绝对有,但是恐怕就哈斯勒本身招来的仇恨就已经足够让一艘新船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吧? 不过基于对艾尔的信任,她还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我诚挚的邀请您加入我的船队,哈斯勒先生。” “女人当船长?”哈斯勒厌恶地别开视线,“波塞冬讨厌女人,我可不想跟一个女人一起喂鱼。” “如果这是塔卡苏的心愿呢?”艾尔好整以暇地看了看窗外,“他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能乘坐她的船去见他。” “他遭遇了很多事,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除了你。” “对了。”艾尔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是他带给你的东西。” 神官从斗篷里的暗袋中取出了一张极为破旧的海图,几乎是那张海图刚一被摸出来,哈斯勒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这是他让我带来给你的,”神官将海图往哈斯勒面前递了递,并没有只是给他看一眼就收回去的意思。 哈斯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茫然,这是从他们第一次见到他起就从未有过的,那种仿佛整个信念都坍塌的空茫。 “他……让你带这个给我?” “是的。” “你没看里面的内容?”哈斯勒将海图接过来,颤抖着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再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用力闭了闭眼道。 “没有。”艾尔神官摇了摇头,“这应该是你们之间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没有偷窥旁人隐私的习惯。” “呵,”哈斯勒嘲讽地勾起唇角,“如果我告诉你,这是……” “这是塔比斯海湾的航线图,”依兰达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从她见到那张海图的时候,整个人登时木立在了当场! 那赫然是她幼年时曾见过的那张上面有着塔比斯海湾路线的海图!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重新在艾尔手中看见。 命运以一种空前的扭曲姿态在此处形成了一个交合点,而她却只觉得荒谬无比。 “你怎么会知道?”哈斯勒也很震惊,狐疑地看着艾尔和依兰达,“你们一定已经偷看过了!你们是谁!” “你可以看看那上面的封印,”依兰达叹了口气,“我是幼年的时候曾经在父亲的友人手中看到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多年后还能重见。” 女海盗伸手摘下帽子,“我是酒鬼巴特的女儿。” 哈斯勒的瞳孔骤然紧缩,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依兰达的脸蛋,整个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的父亲呢?” “几年前就死了,”依兰达垂下眼,“我记得小时候有人给我看过这张海图,那么说起来……就应该是塔卡苏。” “你是……依兰达伯纳德?”哈斯勒迟疑了一会,接着将目光转向艾尔神官,“那么你是……” “艾尔阿尔贝托,很荣幸见到您。”   ☆、第133章 前奏 哈斯勒的表情显然有些古怪,“艾尔阿尔贝托?” 神官抬手将兜帽取了下来,倾泻而下的银发闪瞎了旁边两人的狗眼,更别提遮挡下的容貌了。 即便依兰达早已经见怪不怪也依旧被惊艳了一番,更别提第一次见人的哈斯勒。 老海盗简直是楞了好一会才从神官的美色中缓过神来,“现在我相信你的身份了。” 光靠这张脸,难怪他们根本不惮于被怀疑身份。 “我想,现在我们应该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谈了。”艾尔神官笑了起来,“不过在此之前,不知哈斯勒先生是否介意我们先上菜?” 看哈斯勒没有意见,依兰达和艾尔也就重新罩上兜帽,再由女海盗下楼去喊侍者。 在出门时,依兰达还犹豫了一下,可却在神官温柔鼓励的目光当中最后还是任他跟危险分子相处一室。 不过这落在哈斯勒眼中,自然也就坐实了依兰达被驯养的事实。 “你把她支开,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哈斯勒点燃了烟斗,重重地吐出了一口烟。 艾尔神官的所谓要点什么菜之类的统统都是借口,归根到底不过是为了把依兰达暂时支开,很显然,女海盗也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然直接出门对着外面喊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去跑上一趟? 不过这样一来,哈斯勒心中也就越发打了个突……这样看来,艾尔神官对身边人的掌控力比他想象的更强,那么……依兰达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他身边处于一个怎样的地位?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除了特定的对象之外,所谓的旧友根本不算什么,那些当真处处都为旁人着想的圣母病患者,大抵都喂了鲨鱼。 所以之前得知依兰达是酒鬼巴特的女儿,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哈斯勒并不会因此真的决定去当依兰达船上的大副。 他连艾尔这个人都没看清,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做出效力的决定? 骗骗那些不懂事的小女孩还行,教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好去处! 艾尔并不意外于哈斯勒的敏锐,一个愚蠢的海盗,怎么可能活到这个岁数? “塔卡苏希望你去列支敦国。” 哈斯勒只是抽了口烟,良久才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去,为了他丢了一只眼睛一条腿难道还不够?” “他让我转告你,他当年之所以拿走你们全部的财产并非他所愿,而是情非得已。” “那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钱,又怎么会在科金博落魄到那种地步?”艾尔见哈斯勒丝毫不为所动,这才道,“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根本回不来。” “他没有告诉我你们之前曾有怎样的旧怨,但我想,他估计是希望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听到这句话,哈斯勒这才撩了撩眼皮,“怎么,科金博还能有人扣得住他?” “如果是原来的塔卡苏,自然没人能留下他,但是如果是一个断了一条腿和瞎了一只眼睛的塔卡苏,恐怕连七八岁的孩童都能轻而易举的欺凌他。” 哈斯勒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哈艾尔垂下眼,一脸惋惜的神情,“你是没看见,我救下他的时候,他正在被几个顽劣的孩童踢打,身上四处都是溃烂的伤口,他们边打边喊他肮脏的乞丐,快去死……” “不要说了!”哈斯勒忍无可忍道。 艾尔耸了耸肩,“如您所愿。” “我先回去了,”哈斯勒用力吸了一口烟,弥漫的烟雾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的住处想必您也能打听到,今晚我会在后门为您留一道门,并备了薄酒,希望届时能得到您的光临。” 哈斯勒冷哼一声,径直下楼去了。 于是等到依兰达回来之后,面前就只剩下了战斗力负五的神官一只,另外一个老怪物则是完全不见了踪影。 女海盗登时吓了一跳,“人呢?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艾尔的笑容登时有些僵在了脸上,“没有……” “那就好,”依兰达忧心忡忡地绕着艾尔来回转了好几圈,“我还真没想到他竟然那么能打,一个人还真拦不住,下次还是把托尼带上吧。” 虽然那货碍事,但是身手好歹也还算过得去,即便有当电灯泡之嫌,可毕竟还是要以艾尔的人身安全作为第一要务不是? 女海盗觉得自己还是相当的有理有据有节的! 艾尔头一次感觉到了无比的挫败感,只得挥了挥手,示意依兰达赶紧坐下来等吃饭,之前的侍者被好好恐吓了一番,催促起上菜的速度简直是飞快,不一会就把菜和酒上完再迅速地关门退了下去。 其速度之快,简直无异于看到了瘟神。 之前为了确保安全,这栋楼是这周围最高的一处,只要不自己作死跑到窗边去远望,从下面是绝对看不到上面的情形的。 等人都走光了,女海盗和艾尔才能再次摘下斗篷和兜帽,纳瓦拉的天气炎热,一直罩着还真让人有些吃不消。 依兰达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颇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依旧干净清爽的艾尔,果然美人就是美人,人和人之间是根本羡慕不来的。 毕竟是大病初愈,依兰达的食欲并不算好,虽然面前的菜色称得上是琳琅满目,可她依旧只是吃了几口就开始抱着酒坛死不撒手。 艾尔见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喝酒。” 女海盗狠狠地灌了几口下去,这才觉得这段时间快要淡出鸟的胃里稍微有了点着落,她随手把嘴边溢出的酒液擦掉,这才畅快的吐了口气,“人生要的不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过想过的人生?如果每天为了所谓的健康什么都不管不顾,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艾尔只是笑了笑,没有再企图进行无意义的劝说。 每个人都有资格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只要没有妨碍到他人,何苦去指手画脚插手他人的人生? “依兰达,你觉得纳瓦拉怎么样?” 艾尔站在离窗边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看向繁忙的纳瓦拉港口,眼底光芒黯沉。 依兰达闻言走到他身边,看向相同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笑容。 “我喜欢这里。” 每一艘进出的船只上面都凝聚着发财的信念和梦想,可最后他们绝大多数都成为了海底的亡魂。 但是,这才是海图的迷人之所在,她想要成为这条航线的主人。 依兰达的眼中全是熊熊的野心,她没有注意到,一边的艾尔神官眼中的神情有多么的温柔。 灿烂的夕阳像一颗巨大的咸蛋黄一样挂在海平面上,随即一点点地沉下去,等到天色逐渐暗下来,纳瓦拉的灯火也开始亮了起来。 依兰达和艾尔也从酒楼中走了出来,咸腥的海风吹在脸上,带着纳瓦拉特有的气息……此时的依兰达还不知道,这种气息会在她以后的人生中留下怎样的烙印。 “之前的那两个商人有问题,”艾尔边走边道,“我之前为了遮掩你的身份惊动了家族里某些看我不顺眼的人,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大概那两个人被收买的消息和我让他们造船的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我想,你大概需要将整艘船的船员都好好过滤一遍,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他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和疏漏之处,这反而让人无从指责,依兰达也不例外。 “那就我们自己招人吧!”依兰达一拍巴掌,兴高采烈道。 艾尔神官轻咳一声,“你确定?这可不是在安倍里……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是建议你可以在纳瓦拉放出风声。” “如果要找人的话,没有比这里更能传播到四面八方的了。” 依兰达眼睛登时亮了。 “当然,你要是想招人也不是不可以,为了增强号召力,我会说服哈斯勒成为你的大副,但是能不能让他彻底效忠你,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也包含神官对她的考验,比如能招到怎样的水手……又如何能驾驭这一群人。 “我不太明白……”依兰达组织了一下语言,“为什么一定要哈斯勒?我觉得我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因为以后不排除我们可能会去塔比斯海湾,”神官低下头看着依兰达的眼睛,神色严肃,“听着,我并不看好勒戈夫能平安出来,而我的身份不能直接插手到伯爵夫人的眼泪争端当中去。” “我想,无论是阿尔蒂尔还是玛尼都会企图让你跑这一趟,无论你最后选择哪边都脱不开这条路,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里。”   ☆、第134章 招募 第二天,纳瓦拉港口上又传开了一个消息,那个前段时间运气爆表带着一大船酒来卖的商人女儿重新买了一艘船,开始招募水手啦! 大概是之前卖酒赚的盆满钵满,那个伯纳德小姐给出的报酬异常的丰厚,丰厚到即便众人都很忌惮由女人当船长,此时也不得不被她的财大气粗所打动。 啧……要钱还是要脸面,当然是钱! 纳瓦拉的阳光惯例刺眼无比,可依兰达却只觉得暖洋洋的惬意,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脚底下踩着的属于自己的新梦魇号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心。 那艘梦魇号已经被从私人港口给挪了出来,毕竟那里进出都需要通行证,再怎么都是所谓的中立区,实在不适合给那些神经本来就已经无比紧绷的商会大人物们再度加压了,卡桑和托马已经失去了信任,而艾尔神官也不便出现在这里,可是派个把人来帮帮忙倒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一大早,出现在港口的人就变成了托尼、依兰达,外加一个来凑热闹的居伊小少爷。 时间轴调回早上。 说起突然冒出来的居伊小少爷则是纯属意外,依兰达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就见到居伊小少爷的马车停在门外,上面竟然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也不知道是停了多久了才有这种效果。 女海盗还有些诧异,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一探头,居伊小少爷睡得满脸红晕的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冲她招了招手。 “上来。” 依兰达这几天都没见居伊也有些奇怪,加上刚好那天晚上还有事情要问他,也就毫无顾虑的上去了,托尼本来也想跟上去,结果却被毫不留情地赶了下来。 卡桑和托马倒是见怪不怪,可托尼就有点五雷轰顶了……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伯纳德和纳瓦拉城主的小儿子关系不错,可这明摆着是在外面专程堵人?他可不认为这会是什么简单的救命之恩就能结下的关系。 哪怕神官很显然不能结婚,可此时忠心的骑士依旧开始替自家大人有些不平了起来,大人明明……明明从塔兰朵思带来了那么多裙子! “去港口。”居伊小少爷懒洋洋地吩咐了一声,顺带还打了个呵欠,“你还真是不消停,招人也要闹得那么沸沸扬扬。” 依兰达忍不住笑了,“所以居伊小少爷一大早在门外等着准备帮我镇场子?” 居伊小少爷哼了一声,颐指气使道,“我是怕你不好意思,去,给我把那盘蛋糕拿过来,本少爷饿了。” 不管居伊小少爷究竟怎么想,可一大早来等着陪她去港口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不可否认,有了居伊小少爷的存在,整个招聘过程会变得顺畅很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早就得知了居伊小少爷前去堵依兰达消息的艾尔神官对此也保持了默认的态度。 至于消息的来源……当然是城主夫人。 一个在宴会当晚就对儿子的救命恩人意有所指还心比天高的女人,甚至都不需要艾尔多去费神,自然有为了讨好神官的贵族小姐们前来当做八卦的谈资说给他听。 谁让城主夫人的智商和她的野心一样同样在纳瓦拉传为笑柄。 居伊小少爷从来都是好大喜功类型,他既然说要来给依兰达帮忙,那当然更是要往大里折腾。 于是当女海盗看见自己原先准备好的招牌被扔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飞扬在港口上空的巨大横幅以及十来块巨大的招人牌匾,甚至为了引人注意,那上面的招人字迹特意被弄成了金色,在阳光下散发着闪瞎人眼的土豪光辉。 女海盗看得目瞪口呆,视线下意识随着上空飘扬的横幅飘了上去,等、等等……那上面那个傻乎乎的长角驴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依兰达……此时也不禁升起了一种微妙的羞耻之心,默默地离一旁的居伊小少爷远了一点。 实在是太丢人了! 哈斯勒前夜果然如约造访了艾尔神官,也从他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正因为如此,此时他也一早就出现在了这里。 故人之女这个纯属扯淡的理由暂且放到一边,即便是依兰达幼时曾经见过塔卡苏的香火情也实在是极为有限,连正主都找到了,谁还会在乎那点睹物思人? 但是……不睹物思人的前提是,他必须得当上梦魇号的大副,所以说,哈斯勒出现在这里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他可不想在海上的时候因为某些蠢货把命给赔了。 居伊小少爷的宣传攻势实在是太为扎眼,让原本在一边只打算当监工的哈斯勒都不由得注意了过来。 哈斯勒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情在看见居伊小少爷的时候变得有些微妙,他很清楚艾尔神官绝对不会和阿尔蒂尔沆瀣一气,那么这位身后的支持者明显是阿尔蒂尔的小少爷又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倒不是他愿意多想,有这个闲工夫他还不如多去喝顿酒,谁知道在海上要漂流多久……可谁让这些贵族们肚子里的弯弯绕比谁都多,如果不弄清楚,他只是去当一个大副,见见故人,可不想把命也赔在里面。 纳瓦拉的港口向来热闹无比,与此相对应的则是敲碗等饭吃的水手也不少,毕竟商船们多半都有自己固定的人手,最多是在缺员时临时需要人补充一下,可这时候问题就来了,经验丰富的水手人人抢着要,可那些年轻缺乏经验的则只能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一起蹲在旁边等机会……卖方市场,供大于求。 海上不同于别处,有时候经验足以拯救一艘船,这种短时间的航行没人愿意再带上几只菜鸟,虽然菜鸟便宜,可指不定转头就害死了一条船。 哈斯勒的脑子毕竟只有那么灵便,想了一会就觉得脑壳死机四处冒烟,烦躁之下索性懒得再看那边的情况,从高处的大石头上一下跳下来,亲自站到了正挑选人的依兰达旁边。 之前也说过,梦魇号给的待遇相当的丰厚,加上也明说了,优先有经验的水手,但是如果有特别优秀的苗子也可以破例,这就导致招人的现场变得极为的火爆。 人来的太多,依兰达根本忙不过来,此时正忙得四脚朝天,看见哈斯勒过来,顺手就让他去托尼那边帮忙搞初审。 谁让托尼面冷心软,看着这个也不错,那个也可怜,哎呀还有那个家里老母亲都要病死了等着钱买药…… 哈斯勒冷着脸站过来,一脚就把那个正嗷嗷哭诉着家里的老母亲快病死的水手给踹飞了出去。 “你他妈的少来混吃混喝,你妈死了快十年了!” 托尼登时愣在了当场。 哈斯勒也懒得理他,之前他心里有点不爽,此时刚好过来拿这群菜鸟出气,看到他过来,之前围着托尼跟牛皮糖似的好几个人都悄悄退散了。 说到对纳瓦拉水手的熟悉,谁还能熟的过哈斯勒?这里头有多少绣花枕头有多少来混吃混喝的有多少手脚不干净的……他一眼就能扫出来。 之前看着托尼没经验好欺负的,在哈斯勒面前统统吃了亏,梦魇号新任大副只在人群中瞄了一遍就干脆利落的走进人群踹翻了好几个。 “滚!” 那几个是纳瓦拉出了名的混子,见状原本是想趁机揩把油,拿了钱就走,可没想到竟然当场就被人识破了。 “你他妈……” 骂到一半抬头,没骂完的话登时吞回了肚子里,连滚带爬地冲出队伍跑远了。 这一下,托尼这边原本乱糟糟地好似菜市场的情形登时得到了拯救,那些原本不符合要求还想通过托尼的烂好心至少能骗到一点钱的此时都悄悄退散了。 符合条件却半天排不上队的自然昂首挺胸地排起了队,那些不符合条件光挤进来浑水摸鱼的除了个别对自己实在有信心的,其余都悄悄地走了,可又没有走远,看架势是打算一会再来试试。 秩序几乎是片刻间就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托尼看着竟然开始自觉排长队且无人骚扰的应征水手群,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需要反思一下之前的举动。 毕竟……这实在是显得自己有点傻。 哈斯勒冷眼看着面前的情景,并没有什么别的过多的举动。 他虽然只是大副,可这个大副实在是过于凶名远扬,让好些本来还有些跃跃欲试的人当看见此人的出现时登时变得有些迟疑了起来。 但更多的则是一阵狂喜,谁不知道,黑鲨哈斯勒在海上的名声实在是过于响亮,有他在,即便是遇上再突如其来的事件都不担心了! 托尼还有些垂头丧气,看见哈斯勒来了本来打算让位,因为面前这位很明显比他老道多了,结果哈斯勒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做什么?” “呃……你不是要来选人?”托尼打算站到一边去,却被哈斯勒像揪着猫崽子一样扯住了领子。 “我可懒得陪你们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你挑,我看着。” 托尼:“……好。”   ☆、第135章 岔子 不得不说,有了哈斯勒的加入,整个的选人工作都变得顺利了不少,至少之前那一大部分打着浑水摸鱼想法的混子们都退散了。 这样一来,连带着依兰达那里的进度都快了不少。 其实挑人说起来难,做起来却还算简单,毕竟经验和能耐骗不了人。这次虽然是海选,但是绝大多数的水手都是这里的老熟人,所以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真正需要调查的就是那些突然冒出来能力不错,可却又没几个人认识的。 为了加快进度,女海盗都是同时十个人一组进行选拔,全是最基础的水手必备技能,托尼那边只负责最基础的四肢健全身体强壮,真要有什么倾向性和选择性最后的决定权全在依兰达。 身为一个船长,怎能对自己船上的每一个船员的长度和短板了如指掌? 于是事情就这么一直顺利下去,女海盗收完了所有的人然后心满意足开庆功宴? 太天真。 现实和幻想的根本区别就在于现实当中总有层出不穷的各种岔子,比如现在依兰达面前这个。 “请你一定要收下我!”一个红发的少年,脸上有着点点雀斑,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在依兰达面前恳求道。 纳瓦拉这边的人普遍早熟,十三四岁的人看起来就跟成年了一样,面前这个也不例外,如果不是依兰达眼睛尖,还真被他隐瞒了过去。 女海盗挑了一天人,脾气早就跟着一起上来了,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一旁竖起的牌子,“十六岁以下不招。” “可可可,可是我十五岁了,差几天就能到十六岁!” “你还太嫩了,”依兰达敷衍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明年再来。” 居伊小少爷一直尽职尽责发挥自己吉祥物的职责,一直在港口撑着的阳伞下喝着饮料吃着点心享受着侍女的扇风,时不时再吼一顿身边人发泄一下自己被晒得不那么好的脾气。 可坐久了总也会无聊,此时见到这边有热闹可看登时就慢悠悠晃荡了过来,他连前因后果都不问,一来就站在了依兰达这边。 “走走走,烦死了。” 早点挑完早点收工,今天晒了一天,皮肤肯定都晒红了! 那少年憋了半天,“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依兰达终于忍不住笑了,不过可称不上善意,“十六岁以上是要保证你有基本的能为自己的鲁莽冲动决定的能力,倒也不是说一定卡的那么死,而是你得有能拿得出手的让我确定你可以救自己一条小命的能耐。” “小子,海上可不是你以为的过家家酒,那是会要命的地方,我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有经验水手,而不是你这样的毛小子。” “我可没有给人带儿子的爱好,更别提你现在除了一腔子蛮劲什么都没有。” 少年咬了咬牙,破釜沉舟地大喊,“你还不是也不到十六岁!” 依兰达挑了挑眉,“一位小姐的年龄可是个秘密。” 其实依兰达看起来年龄真不大,加上艾尔神官的恶趣味,总该把她往淑女里打扮,看起来就更小了。 不过这年头,有钱的才是大爷,除了个别脑子有包的,谁会去管雇主的年龄? 这也就是为什么艾尔一定要把哈斯勒拉来坐镇的原因,倒不是说他一定经验多么丰富不可或缺,而是依兰达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的老资格。 这可不是她那条能打感情牌的老梦魇号,海上的世界从来现实而残酷,就算是为了钱,也没人愿意真赔上自己的小命。 少年反正已经喊出来得罪雇主了,此时也就更加不管不顾了,“我看的出来,你的年龄估计跟我也差不多大,你之前说我毫无经验,那你呢?” 依兰达被他气笑了,刚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脑海中突然灵机一动,亲自挽起了袖子。 “你不是质疑我的经验?那就这样,只要你能赢过我,免试上船。” 这边眼瞅着要动手,水手们本来就是一群喜欢凑热闹的,登时也就呼啦啦一大群围了上去,连本来在一旁高贵冷艳的居伊小少爷以及哈斯勒都忍不住凑了过来。 听到依兰达这句话,周围之前被刷下来还不死心的登时炸了锅,“那我们呢,我们也可以参加吗!” “就是,他可以免试,我们也应该可以啊!” “不能区别对待!” 见到这么多不知死活的争着哈斯勒只是冷笑了一声,可这落在旁观者眼中则是坐实了大副对船长的不信任。 本来也是,谁不知道黑鲨可是独来独往惯了,最多给人搭把手指点指点,多少年没见他亲自下海了,竟然连这种人都请出来,压不住也是正常。 “没问题,不过要事先说好,只准上来一次,我可没那个功夫跟你们一个个比,我会设两种考核办法,你们只要能通过一项就算数。” 依兰达这话简直是自信心爆棚,一下就点燃了这群大老爷们的好胜心,再怎么样,他们能差过一个女人? “比就比!” “等等……你说话算数吧?” ……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梦魇号配置不错,大副更是拉出了哈斯勒这种老怪物,实在是让人觉得这种船不该是一个小姑娘就能做主的。 “当然。”依兰达微笑了起来。 居伊小少爷倒是闻言有些着急了起来,可他又不好当面去落依兰达的面子,只好颐指气使地命令身边的人去拦着。 能……能少一个是一个吧 这边依兰达倒是完全没体会道居伊小少爷的良苦用心,说实话,除了之前在奥斯丁号上大杀四方之外,女海盗还真的好久没动手了。 ……哈斯勒那个老怪物除外。 托尼是知道依兰达的水准的,之前在塔兰朵思的时候,神官甚至还专门找了信得过的人给依兰达进行了近身搏击等相关训练。 每一分光芒下必定都有相对应的汗水,不然即便依兰达天赋惊人,自幼在海盗当中摸爬滚打长大……可骑士团的诸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诸位难不成真以为贵族家的孩子都是省油的灯,都终日里混吃等死混混就也罢了? 太天真了。 如果不是依兰达之前在船上是凭着几项海上自幼练出来的能耐取得巧,她还真不一定能拼过骑士团的高等级骑士们。 真正能有发展的,哪个不是一日睡不到四个小时,天天扎扎实实练出来的,不是凭借父辈荫庇上不了位,而是想要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就不能懈怠。 奥斯公国很大,可世界更大,作为教廷利刃所指的骑士团,更是这当中的重中之重! 既然说要来快的,当然不能是依兰达最擅长的塔斯小炮,之前在奥斯丁号上是因为骑士们太过于财大气粗这穷酸玩意玩的少,所以占了便宜,可是现在在招水手,君不见还有多少拿着水雷当炮使的前辈级存在。 既然要玩震慑,当然要玩的有压倒性优势才行。 既然梦魇号本来就是按找依兰达的想法改装过的,那么自然是她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女海盗让人去拿了弓箭过来,让人在百步之外的树上挂了一个小酒杯,冲着众人笑眯眯道。 “那么,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话音未落,她搭箭扣弦开弓瞄准松手一气呵成,众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那支箭已经电射而出,一箭将那个杯子射得米分碎不说,还牢牢地没入了一半的树身! 围观众人:……这叫简单你特么在逗我? 依兰达这才气定神闲地收了箭,用下颔示意了目瞪口呆的水手们,“有谁有信心的,可以上来试试。” 之前那个少年张大了嘴看着,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唾沫,“别的呢?” 他此时还心存侥幸,这个不行,总还有别的吧?说不定这女人就只有射箭厉害呢? 他的认知也代表了在场不少人的想法,此时也开始催促着依兰达把别的比试方法拿出来。 女海盗挑了挑眉,“我说了这是最简单的你们还不信。” 不过既然众人都这么要求,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拿起了绳子,迅速地打出了一个简直可以用丧心病狂的传说难度的水手结。 先不管到底有多少人能看清,就光她那穿花蝴蝶一般的速度和双手连绕结的可怕熟练度就已经让人汗毛倒竖了。 这个结总共耗时……五分钟。 “或者你们觉得这个更容易?”依兰达把水手结往众人面前一放,光是那可怕的圈数和层层绕绕的结数就让人眼晕,更别说亲自动手了……一阵风吹过,水手结的尾端和风一起在众人脸上“啪啪啪”连扇了几个巴掌。 看完之后,更多的人默默回到了弓箭那里排起了长队。 万一呢!万一有好运气能射中呢! 水手结这边登时“呼啦啦”走了个一干二净,噢不对,还剩下了一个人。 哈斯勒背着手看着那个水手结,对着依兰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科斯塔结?”   ☆、第136章 射箭 那个倒霉的少年被一群蜂拥而上以为自己能走运射中酒杯的水手呼啦啦从身上碾压过去,等他好不容易边呸着嘴里的灰边爬起来的时候,面前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挤占了全部的视线,只得苦哈哈地排在队伍的最末尾,等着前面那些不死心的先试过再说。 也偏偏他耳聪目明,竟然从人潮汹涌中还能听见哈斯勒和依兰达的对话,回头疑惑地问了句,“科斯塔结?” 这一手登时让依兰达刮目相看,在海上,这种超凡脱俗的听力可不多,有时候甚至还能起到提前预见风暴的作用。 要知道……是真有一部分人能听见风暴将来的声音的。 射箭这种东西可做不得假,大批人心怀惴惴祈祷老天开眼的上去,再愁眉苦脸一脸苦相的下来,倒不是没人不死心还想去试试的,可依兰达一开始就说了只准尝试一次,自然也就堵死了某些人企图靠多次尝试撞大运的想法。 当然也有人企图几个人一起射蒙混过关的,他们也都被托尼叉出去了。 一群人战败之后,自然有人开始起哄说这压根没人能做到,依兰达作弊! 这就是纯粹捣乱的了,自己肯定上不了船也要怂恿着一些没长脑袋的也上不了船,一时间还真有些脑袋长包的开始咋呼了起来,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这时,托尼默默的搭弓射箭一箭瞄准了酒杯射了个米分碎,于是传这种谣言的也歇了。 什么你说万一真有人撞大运?要是真能有运气爆表的人依兰达也认了! 开玩笑,运气在海上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又不是没有十项全能的水手反而被干掉了而屁都不会的反而毫发无伤的,总而言之,只要你能射中,就能上船! 比射箭的比较直观,依兰达那个酒杯周围简直被乱箭插成了灌木丛,幸亏那棵树的方向不是什么主干道方向,一时间乱箭飞舞,连带着从旁边港口行驶过的船都遭了殃。 不时有愤怒的船长和水手挥舞着手臂大喊,“射你娘的射!你爸当时怎么没把你射墙上!” 然后再忙不迭低下头,一根箭从耳边晃晃悠悠地飞了过去,再软绵绵的碰到船舱上,然后啪叽一下掉在了船长脚边。 船长:“……” 在争先恐后比试射箭的这段时间,港口上简直是鬼神莫近,但凡是靠近的都被那些自诩为说不定老天赏饭吃的给插成了刺猬。 可这当中也不全是浑水摸鱼之辈,竟然还真有那么十来个射中了酒杯的,这几个幸运儿则在托尼的监督下成为了免试的幸运儿。 真要有能耐的,早就被各艘船招走了,真要说可能存在什么别的船的探子,也就是在这群尖子里头,毕竟明摆着拿钱来砸的,又怎么会招不到好苗子? 正当依兰达打算一个个看看这些个她未来的班底的时候,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响了起来 “请问……我能试试这个水手结么?” 这还是第一个说要来挑战依兰达的水手结的勇士,女海盗诧异之余,回过头却看见了一张文质彬彬的根本不像是水手的白皙面孔。 女海盗狐疑地看了他片刻,这才回答道,“当然可以,可是……这里是招水手。” 如果想要招文员隔壁阿尔蒂尔右转走好。 “那就没错了,”男人笑了起来,“我就是来应征水手的,请让我尝试一下那个水手结可以吗?” “没问题,”女海盗也没指望他能完成,随手扔给他一段绳子,“你在半个小时之内打出来就算你过关。” 如果超出半个小时……呵呵连船都沉了就算打出花来恐怕也没什么必要了。 科斯塔结的难打程度从来都是丧心病狂,也正因为如此,依兰达也没太往心里去,反正在场的估摸着都没几个人认识,也就准备去托尼那看看,可她才走过去没一会,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 “我打好了,麻烦您看一下。” 依兰达:噢打好了?什么打好了?!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登时看见那个过分白皙的男人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科斯塔结拿在手中,“这样可以么?” 女海盗简直吓了一跳,她走过去的时间最多也就六七分钟,这男人看起来速度竟然比她都差不了多少。 “你就打好了?” 男人看了看手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的……如果您不相信我还可以再打一次。” “不必了,我看着他打的。”哈斯勒的声音响了起来,刚才依兰达去看热闹的时候他可是还看着这边。 女海盗诧异了一会,可还是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康德克莱芒。”男人有些局促,“我想请问一下,我……可以被录取吗?” 女海盗眯起了眼睛,“这样吧,你把你的资料留下,你已经过了第一关,如果看了你的资料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可以上船了。” “那么……是什么时候呢?”康德更窘迫了。 “你很着急?”依兰达有些诧异,“如果选好了人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开船了。” 现在马上就要进入风暴季,勒戈夫在塔比斯海湾估计也撑不了太久了。 “……是这样的,”康德犹豫了好一会,“如果,如果你们选中了我,能先让我预支工钱吗?” 说完之后他似乎知道这也相当不妥,马上补充道,“我可以干很多脏活累活的!给我多安排几个人的活计也没关系!” “你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吗?”依兰达顺着话头问道,虽然这个康德看起来不像,但是水手很多都是烂赌鬼,她可不希望自己船上也招上这样一个人,即便他看起来身手不错也一样。 要知道,一个赌债缠身的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康德很显然是个聪明人,看见依兰达这么问立马就做出了解释,“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没有赌博,也没有欠债。” “……是这样的,我的妻子现在得了重病,需要钱买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只好请您预支。” “她得了什么病?” 康德张了张嘴,涨红了脸,“我……我可以不说吗?” “你必须得说,”依兰达淡淡道,“我不能接受自己的船上有一个来历不明的水手,在你一会要提交的资料里也会说明这一点。” 这可不是她能施舍善心的时候,她的任何心慈手软,都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作为一个船长,为自己的船员负责是最基本的条件。 康德沉默了许久,这才艰难地开了口,“是……纳瓦拉的疫病。” 听说是疫病,哈斯勒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他掏出火石,当场就把刚才康德碰过的那根缆绳给烧掉了,半点情面都没留。 “我们这里不需要你。” 听到这声审判,康德的脸色登时变得灰败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低下头,微微鞠了一躬,低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依兰达的神色也不太好看,虽然她自己也刚从疫病中恢复不久,可也清楚纳瓦拉的疫病究竟是一种怎样可怕的东西。 可这康德实在是个好苗子,看起来有点太可惜了。 “别烂好心,”哈斯勒警告道,“疫病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他妻子生了病,现在看着他还挺健康,可万一他把疫病带上了船,那我们一船的人都要给他陪葬!” “我知道。”依兰达点了点头,虽然可惜,可也在心中把此人的名字给划掉了,诚然,她不是不能从居伊小少爷那再弄点防治的两叶辛普瓦草,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整艘船上的水手都会因为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恐慌,哪怕是个好苗子,也不值得让一艘刚刚建立起来的不稳定队伍冒这样的风险。 见依兰达并没有动心,哈斯勒这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康德的确是个好水手,人也信得过,之前也是在一艘商船上固定的水手长,可他这个人特别疼爱自己的妻子,遇到任何和妻子有关的事都是妻子优先,估计这次也是因为妻子生病所以被从原来的船上赶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依兰达点了点头,也没太往心里去。 可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巧合,谁又能知道,这个康德竟然在后来依然登上了她的船,还是以一种她没想到的身份。 所以说,现实才是最佳的戏剧导演,时不时就会以各种突发事件糊你一熊脸。   ☆、第137章 诡变 这年头大抵能用钱解决的事根本就不算事,女海盗凭着自己的眼光,把搭着奥斯丁号顺风船带来的货物转手卖出,又是一笔大赚。 事实上真要说起来,应该最赚钱的酒水反而没占大头,与其说是赚钱,倒还不如说是拉名声的关系更大了一些,至少现在纳瓦拉都知道有个不差钱的主儿正在招人,无形中倒是制造了一种钱多人傻的直接观感。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财大气粗总比死穷酸的好……by资深穷逼依兰达。 招人之前计划的是三天,晚上依兰达回来之后艾尔神官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女海盗居然如此给力,第一天就把人招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当他看到依兰达给的待遇之后登时就释然了,这么高的报酬,哪怕在纳瓦拉也很少见,同样都是卖苦力,当然是卖给价高的一方,虽然钱赚不完,但没人会嫌自己的钱多。 神官边看边笑,“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小依兰达竟然变成了小富豪?” 女海盗闻言登时骄傲挺胸,“开玩笑,我也是很能赚钱的!” 不过这第一桶金的来源就咳咳咳……可也没关系,她很快就要启程去塔比斯海湾了,到时候,恐怕非但这一桶金,再来一船金的人情都还完了! 只要在海上,就是她的天下! 艾尔也不过只是打趣,重点当然还是在哈斯勒身上,“怎么样,今天去招人的时候他表现的怎么样?” “还不错,挺尽职尽责的,”依兰达想到今天托尼的窘境,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今天最有收获的应该是托尼,他可是扎扎实实被上了一课。” 即便依兰达已经洗白,托尼能去帮个忙,可这不代表这位倒霉催的骑士就跟着与时俱进了,港口上都是些老油子,骑士窘态毕露简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这下连艾尔都笑了,“可以想象。” 女海盗很聪明,知道哈斯勒突然改口必然和神官脱不开干系,可她也不会去傻到问这是为什么,如果能告诉她的,艾尔绝对不会藏私,现在之所以不跟她说,肯定是因为这背后还牵涉到了别的。 所以,只要现在哈斯勒能乖乖为她效力,别的也不必多管。只要他能跟去塔比斯海湾就行,谁让依兰达还欠了当时勒戈夫那么一个巨大的人情。 对了是不是忘了说了,依兰达的商船还兼职“捕捞”,至于这个捕捞究竟是做了什么勾当,沉船前捞还是沉船之后捞,和沉船有没有关联……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依兰达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正在辛辛苦苦搬运资料进来的托尼,“我想,现在最需要的是审核一下这堆资料。” 托尼搬着资料进来大气都没喘一口,“放哪?” “那些一眼看上去就可疑的都被哈斯勒给弄出去了,但是剩下这些人的资料我还是得看看……噢噢麻烦放在那边,谢谢。” 托尼莫名其妙地变身为服务生,挠了挠头,又辛辛苦苦的出去搬了。 艾尔看着有趣,随手拿起一份资料翻了翻,“这么详细?” “唔……”依兰达点了点头,“这里不仅有他们的个人资料,还包括了一些……别的东西。” 女海盗说的比较隐晦,可神官却挑了挑眉,“那些,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 “真正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也就没那么可信了,”依兰达轻咳一声,压下了心中的古怪。 神官对这些东西如此信手拈来真是让人有些适应不良……说好的圣洁无垢呢!那种森森的坑爹货不对版感是怎么回事! “海上的事情我不能帮你什么,但是情报整理还是没问题的,”艾尔笑了笑,“你一个人估计整理不完,我帮你整理一些,然后你再看起来估计会快一点。” 依兰达停顿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艾尔……你对谁都那么好吗?” “你觉得呢?”神官伸手揉了揉依兰达的发顶,微笑道。 正好搬资料进来的托尼听到这段对话之后默默地放下资料又出去了,这种莫名的闪瞎狗眼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算了……还是等神官说搬哪就搬哪吧。 不得不说,艾尔和依兰达的效率当真异常惊人,一个晚上就把资料整理出了个七七八八,而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真正招人就已经进入了尾声,该被清理出去的不良资产统统都被清理了出去,那些存疑的也被请下了船。 即便是能力异常强大,可如果存在不安定的因素,还是会被拒之门外。 茫茫大海,没人能预见到会出现什么事……即便是那些深海下潜藏的巨大生物也是一样。 港口。 前两天在依兰达和艾尔的加班加点之下,所有水手的资料都被过了一遍,各种岗位的人员也都招了个七七八八,因为前几天刷下的人太多,所以现在也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围观。 招募现场一时间显得有些冷清。 一阵海风吹来,哈斯勒用力吸了一口气,眯起了仅剩的一只完好的眼睛,“风暴要来了。” 前几天那个听力极佳的少年也被留了下来,经过检测,他的确是有种超乎常人的听觉,能提前预见到风暴的来临。 几乎是在哈斯勒说的同时,少年也转过头看向港口的方向,“……有风暴的声音。” 依兰达的神色登时变得郑重了起来。 “风暴?大概会持续多久?”女海盗探头看了看海面,只看见一片晴朗的净蓝色,如果不是这两个人说,完全看不出来有变天的迹象。 “今年的风暴季看起来是提前了,纳瓦拉一但进入风暴季就不会有中断的时候,起码会持续半年,”哈斯勒瘸着腿走到依兰达面前,“如果要走最好快一点,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找一个好的旗手。” 在风暴中除了需要将旗及时下下来之外,如果遇到万一,借助风势迅速的变换方向冲出风暴区也是必修课之一……而这需要绝对丰富的经验。 一个不慎,带来的就是桅折船沉的后果。 “以前没断胳膊和腿的时候,我还能顶顶,现在可不行了。”哈斯勒摇了摇头。 这个就连现场指挥都没用,人的喊声和反应根本跟不上风向变化的速度,只能靠水手长自己的能耐。 也就是说……她现在因为不幸遇上了纳瓦拉万恶的风暴季,还需要在短时间内找出一个这么靠谱的水手。 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作为一个船长,依兰达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在风暴中准确地掌握方向,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之前从塔兰朵思前来的路上一路都还算风平浪静,就算遇到了一场倒霉催的风暴也在训练有素的勒戈夫船队的迅速应对下平安无事,甚至船长还亲自跳下海救了两个倒霉蛋,虽然付出了屁股被鲨鱼咬了一口的惨重代价…… 这也就给依兰达造成了一种错觉,其实黄金航线并不是那么难走,至少风暴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是……如果真的这条航线那么好跑,会被称之为黄金航线?会一定需要船只的护送?会有那么多冤魂沉没在海上? 黄金航线的诡谲之处,和它背后代表的巨大财富一样惊人……更何况,他们这次前去的是号称无人生还的塔比斯海湾。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的那帮水手?”哈斯勒用独眼看着依兰达,“我不认为一路隐瞒他们会是一个好主意。” “放心吧,”依兰达笑了笑,“只要能用钱解决的,统统都不是问题。” “现在的关键是……纳瓦拉有没有这样足够优秀的水手长?” “当然。”哈斯勒道,“前几天那个被赶走的康德,就是目前纳瓦拉最优秀的水手长。” 依兰达:……你特么在逗我?!   ☆、第138章 爬窗 既然打算收服康德,依兰达也就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去找居伊小少爷要两叶辛普瓦草了。 之前她自己生病的时候用的是四叶的辛普瓦草,一般的纳瓦拉疫病的话两叶也就够了,可卡桑和托马花了那么多心力都没有找到,倒不是说他们没用心力,而是辛普瓦草的源头已经被博杜安家族所控制。 作为令人闻而生畏的纳瓦拉特产疫病,如果博杜安想要控制住这群人继续保证自己的统治的话,掌控辛普瓦草势在必行。 但艾尔神官也告诉了她,博杜安有人和西涅斯公爵有秘密的交易,一直都有辛普瓦草在源源不断的运往科金博……既然如此,倒是可以从这里找到关键点。 比如博杜安在此事中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地位。 因为城主夫人不太希望见到依兰达,总觉得她是个死粘着自家儿子的赔钱货,当然就更不希望看见依兰达来找人。 也正因为如此,居伊小少爷在陪着晒了三天的太阳之后,第三天晚上总算想着能休息了,又接到了来自于艾尔神官的邀请函。 其实最紧张的依旧是城主夫人。 艾玛!居伊说了要找长得比他好看的!现在艾尔阿尔贝托显然满足这个要求还主动邀约,我该如何阻止自己的儿子去赴约! 不得不说,城主夫人简直脑洞大过天,居伊小少爷在得知了母亲的担忧之后简直哭笑不得,反复向她解释了一番自己对男人没兴趣之后,这才险险解除了神官的嫌疑。 但是现在问题又回来了……是不是伯纳德那个小狐狸精! 有个如此磨人的母亲也是醉人,居伊简直被磨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跳窗子才躲开了虎视眈眈的母亲。 主在上,他又不是个姑娘!明明克鲁斯早就夜不归宿了! 对于这件事,还是老管家比较有发言权:少爷,您现在还不满十四岁,太早……的话不利于您长高。 居伊小少爷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出去了。 因为有了这么不愉快的开始,所以居伊小少爷一直到了艾尔神官处心情都不大好,当看到依兰达的时候,心情就更不好了。 “你怎么在这?” 言下之意,你为什么在他的房子还要借他的名义约我? 艾尔神官作为房子的主人,在亲自将居伊小少爷迎接进来之后就准备将场地留给依兰达和居伊两人。 毕竟从居伊小少爷的反应来看,似乎对他的态度可称不上什么友好。 不过,如果艾尔神官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表现出敌意抑或是不满,那也就不是以亲和力着称的暮晓之晨光了。 艾尔神官亲自为他们准备好茶点,尽好一切一个好主人应尽的职责,款待好这个小客人,然后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微笑,“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依兰达,你陪博杜安少爷说说话。” 这次邀请本来就是依兰达要找人,闻言登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神官这是给两人留出空间,可却总觉得有些尴尬。 一定不是因为有被抓奸的感觉! 似乎看出了依兰达的尴尬,艾尔反而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依兰达的发顶,不着痕迹昭示了所有权,“抱歉,没法陪你们了。” 这话说的…… 居伊:……虽然看起来退让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本来心里就有点不太愉快现在看起来就更不愉快了……他讨厌教廷! “我的邀请函还没送到你面前就被扔了,”依兰达无辜耸肩,“我的人还没走远,邀请函就已经连着垃圾被扔出来了。” 居伊:“……有这种事?哪个狗胆包天的干的,竟然敢拦截本少爷的邀请函!” 在居伊小少爷爆炸之前,依兰达及时阻止了他。 “居伊,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依兰达说的很诚恳,可居伊小少爷却总觉得哪不痛快。 有必要和我这么客气?是因为艾尔神官来了么? 小少爷心情不好,语气就更不好,“什么事?” “我需要一些两叶辛普瓦草,”依兰达诚恳地将实情告诉了居伊,“因为今年的风暴季提前了,而我又必须现在出海,纳瓦拉剩下的水平过硬的水手长也就剩下一个了。” “那个水手长的妻子现在得了疫病,急需辛普瓦草,所以如果我想把他拉上船并且让他死心塌地的话,必须得要这个。” “如果你要的数量少的话,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居伊小少爷沉吟了一会,“但是,你确定你拿出辛普瓦草他就会为你效力?”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足够强悍的水手长可是各艘船争抢的对象,总有人能拿出辛普瓦草来收买他。” “倒不是别的,依兰达……我在纳瓦拉这地方待久了,有一点要提醒你,你能拿得起的价钱,别人也能出得起,所以,如果这个水手长真这么优秀的话,他不应该找不到一个肯为他出这个价钱的人,假设你说的他疼爱妻子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情况是真的的话。” “居伊,”依兰达忽然笑了起来,“你能这么为我着想,我很高兴。” 居伊小少爷的脸上升起两坨酡红,恼怒道,“谁为你着想了,我是不想被你拿出来的辛普瓦草惹麻烦!” “是是是,”依兰达从来深谙顺毛摸之道,她后续又补充道,“但是有一点,你平常见惯了贵族和有钱人的生死,他们的命当然值钱。” “但是对于一个水手而言,他们的生死就跟外面海上漂着的尸体一样不值一提,现在他是我能找到的最优秀的,所以我必须让他死心塌地。” “要知道,当时我生病的时候,卡桑和托马也没能弄到辛普瓦草,他们在纳瓦拉也还算有点身份的人了……” “……他们算什么有身份,一群废物。”居伊小少爷嘲讽道,不过还算是勉强接受了依兰达的这个解释。 依兰达话头一转,忽然道,“居伊,辛普瓦草是纳瓦拉严禁离岸的物产么?” “怎么?”居伊小少爷颇有些警惕的抬起头,“你不是要运货物去塔兰朵思吗,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黄金航线已经被阿尔蒂尔垄断了,”依兰达道,“如果我想能在这条航线上自由来去,一定量的辛普瓦草是必须的。” 居伊小少爷顿了片刻,忽然有些冷淡的笑了起来,“依兰达,你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这个吧。” 女海盗心中忽然一沉,觉得好像有什么之前一直被她所忽略的东西慢慢的浮了上来……那么野心勃勃的埃米尔,真会毫无根据的宠爱一个骄纵的小少爷? 虽然对财大气粗的阿尔蒂尔来说,免费送一次依兰达也只有那么大的事情,但是如果考虑到依兰达的背后是代表教廷方的艾尔,那这意义可就不同了。 对教廷示好,还是在运去塔兰朵思的路上,在路易莎王后看来估计则无异于后院起火……那么居伊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女海盗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居伊小少爷,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对他天真纯善的判断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没长大,”居伊小少爷横了依兰达一眼,“但是好歹我的母亲也是出身阿尔蒂尔,想要给你提供一点航线上的便利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依兰达,你要的不止是一点点便利,你要的是能在航线上分一杯羹,现在我们博杜安支持阿尔蒂尔,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不是他要怎么做,而是她想要他怎么做。 “居伊,”依兰达沉默了片刻,“我想知道,你要伯爵夫人的眼泪的真正意义。” “大概和你想的一样,”居伊并没有隐瞒她,骄横的小少爷笑了笑,“我希望能得到博杜安的所有权,埃米尔也需要得到阿尔蒂尔,我们都需要一个插手的契机。” “但是……你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对象,为什么要相信我?”依兰达可不认为会是什么她浑身王霸之气一放登时引来四方小弟臣服,这里面必然有什么原因。 “很简单,”居伊笑的颇为人畜无害,“因为你能得到教廷的支持,我能看出来,勒戈夫和艾尔对你都不错,跟你结盟也就等于得到他们的支持,我和埃米尔都更倾向于让阿尔蒂尔收敛一点,权位……呵,阿尔蒂尔本家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角色了。” “不过以上都是明面上的理由,”居伊小少爷道,“真正原因只有一点,我愿意相信你,我愿意把心掏给你看。” “那些没关系的人,我才懒得搭理。”   ☆、第139章 居伊 追根溯源,猩红玫瑰发家于纳瓦拉,这个向来深谙投机之道的女海盗再次展示了她精准的判断力,与纳瓦拉这个史上曾遍布疫病的最大中转港背后的博杜安家族幼子签订了守望相助的协议,进而在塔比斯海湾与纳瓦拉海盗的一战当中彻底打响了自己的名头。 先不论居伊博杜安在此究竟是出于何种地位,这位博杜安最难以揣测的继承人此时还是个少年。值得关注的是,神之双璧初次以一种平等的方式达成了协作。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居伊小少爷的话说的坦诚,依兰达也不是木头,这段时间居伊的举动虽然骄傲而笨拙,可也能感觉到他的诚意。 至于那些旁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就被从小混在男人堆里打滚的依兰达给忽略掉了……好兄弟什么的,不都这样! 真是不得不默默替居伊小少爷点了一排的蜡烛…… “那么……”依兰达顿了片刻,“既然这样,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在回塔兰朵思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塔比斯海湾。” “塔比斯海湾?”居伊小少爷难得变成了鹦鹉,毕竟是一方海上枭雄的幼子出身,再怎么也不会对这个传说中无人生还的地方陌生。 “对,”依兰达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勒戈夫被困在那里了,我必须要去救他出来。” “如果是为了伯爵夫人的眼泪的话,那么完全没有必要,”小少爷似乎有些急了,“你也看到了,我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干嘛要冒这个风险?” “居伊,”依兰达定定的看着他,“告诉我实话,到底伯爵夫人的眼泪有几块。” “当然只有那一块。”小少爷难得有些心虚的别开了视线,硬着头皮道,“要是真有很多块,爱德华三世难道还会拿来做继承人考验?” 等等,很多块? 条条大路通罗马……依兰达忽然觉得心中一直无解的疑惑在这时忽然变得敞亮了起来,伯爵夫人的眼泪并不算什么,哪怕这块宝石虽然贵重,可也没到能决定一国之君位置的地步上,这看起来,更像是引动各方对列支敦这块肥肉虎视眈眈的势力火拼的一个诱饵。 所以……爱德华三世的病重真的是真的吗? “居伊,我听过伯爵夫人的眼泪那块红宝石的传闻,”依兰达定了定神,“那是一块足够大的宝石,而按照你所说,这条项链根本就是从纳瓦拉流出去的话,我想,你一定见过它最开始的大小……但事实上,哪怕是加上耳坠等等碎料,就它在项链上而言,似乎也没大到传说中那么大的地步。”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为了抢这条项链打破了头,列支敦国的阿尔蒂尔也不例外,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条项链现在在勒戈夫的船上。” “我很怀疑,勒戈夫之所以现在进入了塔比斯海湾,到底是他自己真去追亨利了,还是受到了旁人的胁迫。” 哪怕亨利早就已经死成了渣渣,但现在还不能说。 “谁能证明勒戈夫那条一定是真的?”居伊小少爷皱了皱鼻子,“谁都知道那条项链早就沉了海,你是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只要你说是……” “不不,我虽然是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可不是见过的唯一一个人,”依兰达微微的笑了起来,“居伊,你信不信,哪怕我指着项链说是,必然会有其他人冒出来拿着别的项链说我这条是假货。” 想通了之前的关节,依兰达哪还能不明白……这恐怕根本就是爱德华三世想出来的内耗招数,但是艾尔呢,艾尔的想法是怎样,又或者,他是不是也被蒙在鼓里? “那块宝石的确被切成了不止一块,”居伊终于松了口,“但是……你也知道这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流落四散根本是无法阻挡的事实。” 依兰达摊开手,“所以,就算有人能找到另外的伯爵夫人的眼泪,也会有别的拿到了相同宝石的人说那是假货。” “更多的人,恐怕在抢到之前就已经成为了炮灰。” “所以居伊……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现在塔兰朵思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任何回去的人都会陷进去。” 居伊小少爷有些烦躁地别开脸,“既然这样,反正拿回去的所有项链都会被质疑,那还何必一定要去一次塔比斯海湾?” “按照你这么说,根本这次整件事就是一次骗局的话,就算拿回去真的也会被认为是假货。” “也不一定是骗局……再说了,我还欠勒戈夫一条命。” 听到依兰达这么说,居伊沉默了,好一会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也欠我一条命。” 所以……如果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会来像救勒戈夫一样救我吗? 依兰达可没察觉到居伊小少爷蠢蠢欲动的少男心,她只是笑眯眯揉了揉小少爷的狗头,“好啊,那你还欠我一条命,怎么算?” 居伊小少爷一腔好心情登时化作泡影,虚着眼睛看依兰达,“你以为是谁把我推到垃圾堆里去的?” 依兰达:“啊哈哈哈哈哈……” 最后,依兰达和居伊小少爷达成了协议,由居伊小少爷给依兰达提供部分两叶辛普瓦草,以及阿尔蒂尔所持有的伯爵夫人的眼泪。 小少爷坚决地表示,为了保证自己的合伙人不要太过于渣渣,人他就不给依兰达配了,但是武器还是可以有的。 如果不是依兰达啼笑皆非的拒绝,居伊小少爷恐怕还打算再给依兰达弄上两艘货船以便更像模像样。 当然,既然打算站在阿尔蒂尔这一边,选择的护送人自然也就变成了玛尼。 女海盗是这么说的,这次要去塔比斯海湾,还是以她自己的人为主,就算带上玛尼的人,也就是打算让他们做炮灰,对于非自己麾下的人,依兰达从来都是用起来丝毫不惮于各种心狠手辣。 居伊小少爷则更振振有词了,全纳瓦拉都知道依兰达救了他一命,向来慷慨大方的纳瓦拉难道会不送出足以配上居伊小少爷身价的礼物? 最后两个人扯了半天的皮,总算达成了一致。 居伊负责解决玛尼的人送依兰达去塔比斯海湾的相关经费,依兰达则负责带上人,保住命,别让居伊小少爷的投资打水漂。 于是好不容易送走了居伊小少爷,依兰达却反而觉得心中更加沉重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与居伊开诚布公感到松快。 她能联想到的东西,艾尔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说艾尔这次来就是为了将骗局做成真局……女海盗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你的小客人走了?”艾尔神官从楼上下来,看见依兰达正在发呆,压下了心中的那抹微妙之感。 “嗯……”依兰达应了一声,“已经决定了,由玛尼的人送我的船去塔比斯海湾,居伊负责打通那边的关系。” “看样子你和博杜安小少爷的关系是真不错,”艾尔笑了笑,“不过,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支持?” “艾尔……”依兰达沉默了许久,还是问道,“关于伯爵夫人的眼泪,你知道多少?” “你想问哪一方面的?”艾尔的反问十分狡猾,依兰达一时间竟然有些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比如,伯爵夫人的眼泪到底有几条?” 既然艾尔要避重就轻,那就索性把问题摆在他面前,神官……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这个还真说不定,”艾尔道,“历史上那块最开始的大原石被分割过,后来才切割成了伯爵夫人的眼泪。” “我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止一条。”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止一条……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这段时间遭受的各种袭击其实毫无必要?”依兰达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一直在努力向前,可没想到竟然有人告诉她,这其实只是通往罗马的某一条道路,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重要和独一无二。 不是让人不灰心。 “你在怀疑什么?”下颔忽然被抬起,神官温柔的蓝色眼睛近在咫尺,“依兰达,你觉得我是有意在用你来吸引火力?” “难道不是?” 神官低下头,额头和她的相碰触,那股熟悉的冷香将依兰达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如果我真只是想这样做,何必来纳瓦拉?” “塔兰朵思现在情况极为复杂,来纳瓦拉也是权宜之计,在得知伯爵夫人的眼泪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之后,我立刻就赶了过来。” “只是看起来,似乎好像反而让你有了怀疑。” 两人对视了许久,依兰达叹了口气,“艾尔,我没你聪明,也没你知道的多,但我希望你能对我做到一点。” “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欺骗我。”   ☆、第140章 转折 既然已经对伯爵夫人的眼泪产生了怀疑,依兰达也就对勒戈夫为什么会身陷塔比斯海湾产生了更强烈的质疑。 她很清楚勒戈夫为人的慎重,那么有什么事会逼到他都不得不选择塔比斯海湾以藏身? 是的,女海盗很确定勒戈夫不会因为风暴等原因进入塔比斯海湾,更不会出现所谓的迷路之类的坑爹情况,但是……如果是人祸呢? 虽然不愿意相信艾尔可能对伯爵夫人的眼泪很可能只是一个诱饵一事知情,但依兰达还是决定开诚布公的和他谈谈。 “艾尔,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怎么了?”艾尔正为依兰达再倒上一杯牛奶,之前的茶已经被他不动声色命人给弄了出去,两个杯子早早都撤掉。 “来,先喝杯牛奶。” 依兰达的一腔犹豫几乎完全被压了下去,这么温柔的艾尔……是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人吗? 她几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能继续将问话继续下去,“我觉得,勒戈夫去塔比斯海湾应该是被人强逼的,但是……就他的船队的实力,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船队恐怕少之又少。” 艾尔听完了依兰达的怀疑,温和的发问,“所以你怀疑……这是某个大势力所为?” “不不,”依兰达摇了摇头,“能和勒戈夫的船队拼实力的船队屈指可数,至少就我自己在他的船队的经历来看,能把他的船队逼成没有还手之力需要相当的实力,不是在海上历练出来的经验丰富的强大船队是绝对不可能的。” 艾尔微微点头,示意依兰达继续说下去。 “那不是一般家养的船队能达到的,必定是经常在海上出没的力量,但是就我这段时间在纳瓦拉的观察来看,无论是阿尔蒂尔还是玛尼明面上的力量似乎都不相上下,当然不排除他们有隐藏的力量。” “火器和装备骗不得人,阿尔蒂尔和玛尼都称得上是船坚炮利,当然,阿尔蒂尔更胜一筹。” “……所以我想,会不会有可能就像纳瓦拉一直的传闻那样,除了阿尔蒂尔和玛尼之外,还有一部分由那些勾结的海盗发展出来的势力?” “你是说,那些和阿尔蒂尔勾搭成奸的海盗?”艾尔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件事也有耳闻。 毕竟海盗和护送船队之间的勾当太上不得台面,但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巧,只要一不请阿尔蒂尔的船队护送就会遭遇海盗……看起来简直像是有人恶意把他们的行踪给透露开去。 如果说最开始海盗只是在靠捡阿尔蒂尔的残羹剩饭度日,那么随着双方合作的日益加深,海盗们也越来越肚满肠肥,无论是装备还是人员力量都有了质的飞跃。 阿尔蒂尔不是没有发现自己似乎养虎为患,但是很可惜,眼下这只当年的病猫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了一只身强力壮的年轻猛虎,而这,已经不是在安逸的日子里过的太久的阿尔蒂尔所能轻易除去的了。 更令人有所警惕的是,海盗中似乎也出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领导者,阿尔蒂尔不是没有试图剿灭过,但却都被狡猾的对手给米分碎了,甚至还有进一步反噬的迹象。 阿尔蒂尔派出的力量都被海盗给吞了,他们本可以再增加兵力,可恰恰在这个时候,玛尼出现了。 如果说之前阿尔蒂尔还能痛下决心收拾掉海盗,那么随着玛尼的突然崛起也就给他们制造了后顾之忧。 万一他们和海盗打得两败俱伤,玛尼反而从中渔利……说不定还会掉过头来吃掉阿尔蒂尔。 要知道,哪怕现在阿尔蒂尔和博杜安处在蜜月期,但是他们也很清楚,只要他们一旦表现出势弱,博杜安城主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踹开他们选择崛起的玛尼。 谁让纳瓦拉是博杜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人能阻止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做些什么。 “没错,”依兰达点了点头,“我怀疑勒戈夫他们带着伯爵夫人的眼泪的消息可能被海盗知道了。” “无论是阿尔蒂尔还是玛尼自己的船都不好在这种时候出面,所以,海盗才是最适合的选择。” “但是现在我的疑问只有一点……海盗为什么要插手到这次的争夺里面?”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伯爵夫人的眼泪到底有几条,雇佣海盗的到底是阿尔蒂尔还是玛尼?甚至可能是旁人? 要有多大的代价才会让海盗下决心加入这场本来他们根本不必插手的政治争斗中? 要知道,和勒戈夫对上就等于和教廷对上,又或者,有没有可能是教廷中人本身争权夺利,直接对上了勒戈夫? ……女海盗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层出不穷,连眼睛都变成了蚊香状。 艾尔看着她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依兰达,你既然这么怀疑是海盗,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去和海盗谈谈呢?” “我?”依兰达吓了一跳,虽然她的确是海盗出身擅长黑吃黑没错,可现在让她去跟海盗谈……开玩笑呢吧! “我开玩笑的,”神官笑眯眯道,“看,你现在终于回过神来了不是吗。” 依兰达:“……” “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在女海盗如同生吞了一只耗子的表情中,神官从容地继续道,“的确,勒戈夫船队的战力强大,出事时也不是风暴季,按理来说就算遇到暴风雨对他们的影响也相当的有限。” “我们假设的确勒戈夫遭遇了劲敌,逼迫他不得不暂时进入塔比斯海湾躲避,而因为他船上携带了伯爵夫人的眼泪,所以对方就算把他逼进去了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应该还在周边海域守候。” “那么,你打算如何突破这条封锁线进行塔比斯海湾?” “这个不是问题,”依兰达刚好被挠到了痒处,兴奋答道,“有一条海路可以直通塔比斯海湾。” “但是非常危险。”神官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没有看过那张海图?” 依兰达默默吐了吐舌头。 “你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神官打了一棒子又给了个甜枣,摸着依兰达的狗头道,“既然阿尔蒂尔和玛尼都有可能,甚至可能对方是海盗,那么你这次大概需要一支足够强大的船队才能进去救人。” “不不,”依兰达摇了摇头道,“我会选择一条离塔比斯海湾最近的前往塔兰朵思的道路,必经最可能蹲守勒戈夫船队的位置,在上船之前我也不会公布航线,不管是任何一方选了海盗,都很有可能遭遇海盗的袭击。” “你哪来的把握?”神官还是有些不放心。 “梦魇号的旗帜,”依兰达耸了耸肩,“现在大概全纳瓦拉都知道我人傻钱多,加上还有居伊大力在港口宣传了几天,过几天我这里弄到了两叶辛普瓦草的消息就会传出去,我想,海盗们应该也会有一点兴趣。” “那就要看博杜安对辛普瓦草的控制程度了,”艾尔笑了笑,“不过就从居伊小少爷能给你提供的数量来看,大概博杜安的手并不算那么紧。” “那么……阿尔蒂尔和玛尼应该会给海盗们提供一定量的辛普瓦草,可数量肯定不会多。” 所以我还是有那么一定成为诱饵的价值对么?女海盗忽然有点蛋蛋的心塞。 “艾尔,”依兰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问过为什么执意要去救勒戈夫?” “在你们看来……这种意气之争大概根本毫无必要?” 神官对于依兰达问出这个问题倒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意外,反而微微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问。” “既然伯爵夫人的眼泪不止几块……那么我想勒戈夫手上的那条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拿到的价值,根本没必要再冒那么大的风险拿回来。” 艾尔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但是,如果不去救那也就不是你了。” “我认识的依兰达,从来都是热情而积极,爱恨分明,勒戈夫对你有恩情,你去救他,这符合你的价值观,同时也让我欣赏。” “毕竟这世上并非任何事情都一定要和价值扯上关系,能让自己的心灵安宁同样重要。”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那又为什么不可以? “而且项链的真假并不重要,”艾尔神官叹了口气,正色看向依兰达,“关键在于爱德华三世究竟承认哪一条。” “不要想太多……我在一开始送你过来的时候,只是希望能满足你的梦想。” “黄金航道固然重要,可并不值得我拿你的生命去冒险。” “你是独一无二的,依兰达。”   ☆、第141章 出轨 在给康德提供了两叶辛普瓦草之后,感恩戴德的水手长几乎是立即就不假思索地加入了依兰达的船队。 不得不说,康德实在是一个极为忠厚的人,就像他之前对依兰达曾经说过的那样,只要能救他的妻子,他什么都愿意做。 一上船,感恩戴德的康德就开始忙里忙外,先是跑去看了看桅杆和缆绳等等基础设施是否牢固,不放心还全部检查了一遍…… 他还算聪明,没一上船就开始去看武器装备这种犯忌讳的东西,他只是在努力的找事情做而已,如果不是依兰达阻止,恐怕感激涕零的水手长现在已经要去拿着抹布把整艘船的甲板都给抹上一遍了。 “是个实在人啊。”依兰达忍不住和在船上晒太阳的黑鲨哈斯勒道。 自从答应依兰达来当这个大副之后,哈斯勒就时不时会上船来转转,一方面是看看船只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来看依兰达究竟有没有真材实料,毕竟也是要一起去塔比斯海湾转上一圈的人,虽然说和依兰达一起走能尽快见到旧友,但是如果要赔上命的话……那还不如让他继续在纳瓦拉晒晒太阳呢。 毕竟只要活得够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遇到。 哈斯勒从之前的爱答不理到现在的还会和依兰达聊聊天就是证据。很显然,女海盗之前在招人时露出的基本功让新任大副勉强满意,和她说话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双方都在为进一步加深接触而努力。 “你觉得康德对他的妻子很好?”哈斯勒闻言反问依兰达。 “当然,”女海盗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捧脸道,“我这段时间去打听了一下,康德的爱妻传闻简直都可以被立为纳瓦拉的范本了,简直是二十四孝好丈夫的典范!” “呵……”哈斯勒冷笑一声,“那你知不知道,爬上康德妻子的床的男人也够成为纳瓦拉的模板了。” 依兰达:“……开玩笑的吧?” 她又看了看正在四处忙碌的康德,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荒谬感,“康德对她这么好,她为什么还要出轨?” “这很正常,水手们的妻子大多都这样,”哈斯勒吸了一口烟,重重的吐出了一个烟圈,嘲道,“干这一行的,谁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指不定随时见到的都是最后一面了,当然要及时找好下家。” “遇到一个肯为你生儿育女再养大的简直堪比撞了大运,但是也不排除你是帮别人撞了大运。” 依兰达:……这么把绿帽子戴的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但是……难道康德自己不知道?” “知道啊,”哈斯勒嗤笑了一声,“谁都知道,康德自己也知道。” 女海盗简直难以置信,“那他还对他妻子那么好?” “你还嫩着呢,”哈斯勒喷了口烟,冷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世界上多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管旁人的闲事。 有了这样的一个剧透,当依兰达看见前来给康德送饭的他的妻子的时候,神色就有些微妙了。 的确,这位夫人看起来相当的……风情,实在不像是康德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能守住的。 甚至她都能看见有些经过康德妻子身边的水手朝她充满挑逗意味地吹着嘘哨,而当看见康德在即将远行的梦魇号上的时候,嘘哨声就更响了。 那代表着……一场迷人的肉体盛宴即将举行。 依兰达看着觉得有些牙疼,再看见康德夫人上来嘘寒问暖的时候就觉得更不舒泰了,这个女人穿着保守却处处都是风情,往那一站几乎水手们的眼珠子都要脱窗了去,的确是个难得的尤物。 从她拿出的饭菜来看的确也是美味无比,可是有了之前的铺垫,怎么看都像是这位在为了寻找新的下家而四处勾引男人。 没看见那些水手们眼睛都像钩子一样往康德夫人身上瞄,如果目光能实体化的话,恐怕早就把她的衣服给扯得稀烂了。 而康德夫人对此似乎还相当的甘之若饴……对于这样的女人,女海盗向来独立惯了,也实在不太能习惯这种菟丝花一般的寄生方式,不过当然也许是黑寡妇也说不定,不过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何必去操太多的闲心? 只要没干扰到旁人,就算她自己折腾到天翻地覆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说到底,和酒馆里的流莺也就是一路货色罢了……难不成她还能永远青春美貌下去? 这样的女人,依兰达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反正也康德在一旁看着都没啥意见,加上只要上了船离开了港口,就算这女人再有天大的折腾能耐也断然折腾不到她身上。 权当看看笑话也就罢了。 之前依兰达土豪的名声在外,全纳瓦拉都知道有这么个钱多人傻的主,加上之前依兰达和艾尔神官颇有渊源,又有居伊小少爷的牵线,和玛尼的商谈成功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不管阿尔蒂尔再跳腾,纳瓦拉始终是博杜安的天下。 既然这样,和艾尔神官结个善缘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博杜安城主可似乎都相当喜欢艾尔神官,如果不是神职人员不能结婚,恐怕从家族里都要硬要找个美人儿塞给他。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至于暗地里究竟有没有人这么做,我们谁也不清楚,毕竟就神官那张脸,谁占了便宜都说不定…… 依兰达并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艾尔究竟和博杜安族长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毕竟艾尔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和她好好在一起待了一天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很繁忙。 无论是前来拜访的各种客人,晚上的种种邀约还是神官必须要出去做的各种明面上的教廷的宣传行为,都让艾尔神官成为了纳瓦拉这段时间一来最受欢迎以及最忙碌的人之一。 其受欢迎程度甚至连向来在名媛当中广受欢迎的博杜安大少爷克鲁斯都望尘莫及。 至于那条联通两个房间的暗道,在两栋房子的主人都异常忙碌的情况下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 更多的时候只是身处不同房子内的二人忙碌之余瞥见时的一点点安慰罢了。 两名商人已经彻底的边缘化了,为了不碍事,依兰达暂时征用了他们的房子,让他们暂时到外面去住,也省得泄密。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但看着所有的东西一点点就位那种成就感是无以复加的,梦魇号一切已经准备就绪,预计明天离港。 依兰达今天再去最后和玛尼的人对接了一下明日的事宜,巡视了一遍梦魇号,这才充实又疲惫的回到了家里。 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艾尔。 “你怎么在这里?”依兰达很显然有些诧异,这段时间艾尔一直都不见人,她本来还想着明早去和神官辞行,没想到这货!居然!神奇般的!出现了! 神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依兰达,你这么说我可真伤心。” 女海盗皱了皱鼻子,故意挑衅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是来给我送行的么?” “大概不止,”神官故意叹了口气,“我这段时间这么努力,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工作,为的就是能明天和你一起走,可没想到你竟然对我如此的冷淡……” 神官的话还没说完,依兰达的眼睛登时亮了,“你要和我一起走?!” “是的,”神官故意看似谨慎的回答道,“可惜看起来,你似乎不太愿意见到我,于是我大概还是改日走比较好?” “不不不我简直太高兴了!”依兰达简直欣喜若狂,险险按捺住想要上前啃神官一口的冲动,“这段时间一直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太忙大概走不了。” “毕竟你才刚来纳瓦拉没多久,走这么快大概不太好?而且救勒戈夫……” “这也是我的职责不是么?”艾尔神官露出了一个经典的神职人员微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处于苦难中的……好吧我只是想陪你一起走罢了,看你之前似乎对我没有完全告诉你有些不高兴。” “为了避免你再产生误解,我想大概和你一起走的话会更放心,所以……你欢迎我跟你一起走吗?” “当然。”女海盗笑得见牙不见脸,心中默默把之前对神官的怀疑给叉到了九霄云外……艾尔这么棒棒哒还要怀疑他,简直不应该! 神官看着她的笑容,终于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第142章 贱人 艾尔神官走的消息和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众人都觉得还没跟神官好好的来上一发,结果这位就要走了! 挽留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消息半夜才传出去,当晚就有伤心欲绝的贵族少女哭泣着守在门外,等着见神官一面。 一个,两个,三个……还有闻讯赶来的贵族们,一时间哭声连成一片。 依兰达刚好这会在艾尔的房子里,半夜三更听到外面有哭声还吓了一跳,挽起袖子就准备出去看看是何方神圣,结果被经验丰富的托尼给拦住了。 “……每次大人要走都这样,这是那些小姐夫人们。” 还们? 依兰达:“……” 她小心翼翼在不让外边人发现的情况下撩起窗帘,看见外头壮观的情景时登时忍不住由衷感慨道:“……虽然知道这些小姐是来舍不得让艾尔走的,可这大晚上看起来还真怪瘆人的,总觉得像是死了人一样。” 艾尔:……我还活着呢,谢谢。 众所周知这段时间艾尔神官跟博杜安城主关系极好,众人本以为城主会亲自出来挽留,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亲自去找城主说情,结果非但没拉到同盟,城主还对此事表示了赞同,甚至说什么和艾尔神官相见恨晚还送了他一大批礼物。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还提出要亲自给艾尔神官送行。 众人:这画风……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总而言之,不管贵族少女们哭的多伤心,第二天一大早,艾尔神官依旧如约出现在了港口,依兰达再次感受到了久违了的膝盖插满了无数箭的目光射杀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越是有人将她和艾尔神官牵扯紧密,依兰达越是觉得无所谓,再遇到有人看过来,女海盗反而能趾高气扬的对视回去。 再瞪又怎么样?神官反正上的是她的船,不服来战! 其实有艾尔神官这样开了挂的拉仇恨男神存在,估计这大陆上但凡是任何一个妹子都会有依兰达一样的反应,这样一来,贵族小姐们简直群情激奋,一个个顶着桃子一般红肿的眼睛,简直恨不得分分钟上去撕烂那个小贱人的脸! 叫你猖狂! 此时艾尔神官还没上船,自然有昨晚哭了一晚上还没劝动铁石心肠的神官的痴情小姐上来边擦眼泪边送手帕,个个哀哀切切,你踩我一脚我用力撞你的胸,贱人你居然敢抓我的脸挠不死你……分分钟撕得天昏地暗,简直要为谁更靠近神官打起来! 这种时候就幸亏有托尼在场了,骑士对付这种场面简直不要更熟练,彬彬有礼的把小姐夫人们请到一边去,一个个按秩序登记。 噢你说这些手帕怎么处理?船上不是还少擦甲板的抹布嘛,神官这么一来,估计跑一趟的抹布是肯定有了。 “艾尔,”博杜安城主也赶到了,看了看周围简直是悲悲切切的送行场景,忍不住也笑着摇了摇头,戏谑道,“幸亏你走的早,看看这碎落一地的芳心,你要是再不走,恐怕全纳瓦拉的单身汉都要拿着火把上门了。” “城主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艾尔微笑道,“如果说纳瓦拉有人最受欢迎,除了您之外再不做第二人想。” 城主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融洽非常。 “艾尔,这是我的侄女曼达,一直说要来送你。”城主笑眯眯将一个满脸娇羞的美貌少女给拉了过来,“曼达,你不是一直喊着要来送艾尔,怎么这会又害羞了?” 登时,周围无数血雨腥风的视线从依兰达身上齐刷刷转了过来。 哪来的狐狸精! 必须拖出去烧死! “艾尔神官……您好,”曼达的确是个美人,低下头的时候无论是脸上的红晕还是抬头时眼中的水光都带着几分男人难以抗拒的楚楚动人。 不从美貌上取胜,从风情上取胜也不错。 “博杜安小姐,您好,”艾尔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很高兴见到您。” “我……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曼达有些慌乱地握紧了手中的扇子,可视线却欲拒还迎的停在了艾尔神官脸上。 这边艾尔神官和城主“相谈甚欢”,那边居伊小少爷在护卫的保护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皱着眉看向依兰达。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依兰达之前本来在神官身边,现在城主有意把族内的小美人介绍给艾尔神官,那么她的存在也就相当的碍眼了。 没看见一旁的贵族们用目光扫了她好几遍了嘛? 不知趣的女人!还不让位! 女海盗挑了挑眉,“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居伊小少爷皱了皱鼻子,“跟我过来,我找你有事。” 依兰达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刚准备跟居伊小少爷走,神官忽然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她的方向,神情温和如春风,“依兰达,别耽误了时间。” 女海盗:“……好。” 居伊小少爷:“……” 你和曼达谈的正欢还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更招仇恨了怎么办! 居伊小少爷也很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依兰达身上的仇恨简直是以几何级数增加,想要悄无声息的撤退根本就成了一句空谈。 小少爷很确定,如果他现在还想把依兰达带出人群,那估计还没走出去,女海盗就已经被人套了麻袋。 居伊面无表情地看着艾尔神官唇角的笑意,忽然冷笑一声,拉起依兰达的手往旁边一扯,“你跟我过来。” 他就不信了,去自己的车里说话还能有人过来敲闷棍! 居伊小少爷突然变得如此任性,依兰达简直是啼笑皆非,“你这是怎么了?” 小少爷哼了一声,“我有话跟你说。” 虽然不知道他这会抽的是哪门子的风,但是一眼瞥见正和曼达交谈的艾尔,登时在心中哼了一声,跟着居伊走了。 虽然知道没什么,可老娘也是会吃醋的! 艾尔余光发现依兰达竟然真的和居伊走了,目光微微一凝,对面的曼达正说着话,忽然没得到回应,下意识有些疑惑的问了句,“艾尔神官?” 艾尔这才回过神,冲着曼达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风有点大,没听清。” 依兰达跟着居伊上了他的马车,一上车小少爷就熟门熟路爬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依兰达则挑了挑眉,坐了自己的原位。 反正大家都是几个熟人……坐哪还不一样。 “我打听到了,这次袭击勒戈夫船队的是阿梅代的人,那个海盗团伙的头头,我听说这段时间海盗一直在不停的悄悄走私军火,如果你要跟他们对上,恐怕很危险。” “阿梅代?”依兰达诧异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那群海盗的头头?” “我也不知道,”居伊小少爷难得的皱起了眉,心不甘情不愿道,“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这个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道,这个人太神秘了。” “居伊,帮我个忙。”依兰达沉吟了片刻,对小少爷道。 “什么?”小少爷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可回答的一点都不慢,脸上还是一副我理你你还不赶紧感恩戴德的高冷神情。 “等到梦魇号走了之后,帮我放出我船上有辛普瓦草的消息,”依兰达漫不经心道,“我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你简直疯了!”居伊看了她半天,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之后才忿忿道。 “我没有,”依兰达微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次我要让玛尼护送,我倒要看看,海盗究竟吃了几家的回扣。” “这绝对不行。” “放心吧居伊,梦魇号上装了最先进的风帆,他们追不上我的。”依兰达拍了拍小少爷的手,后者登时满脸通红的怒斥道,“你……你要做什么!” 依兰达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做什么啊。 “我只是告诉你……” “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你在脸红什么?” “谁、谁脸红了!随便的女人!” 梦魇号在众人的目光当中扬帆起航,没有人知道,依兰达之前曾经住的那栋房子的地板下,有两具尸体的鲜血正一点点的渗入地面。 失踪的托马和卡桑已经一起长眠在纳瓦拉的泥土之下,成为这片罪恶土地上的又两个牺牲品。 依兰达还以为他们去外面住了,可他们早在离开的第一天,就已经被人给绑走了。 一个男人挤到居伊小少爷的身边,冲他点了点头,居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仿佛那是个陌生人一般,将视线又投到了已经有些轮廓模糊的梦魇号上。 放心去吧依兰达,那两个不安定的因素我已经帮你除掉,没人能破坏我们之间的盟约。   ☆、第143章 雨水 再次回到了久违的海上,加上坐的还是自己的船,依兰达难得体会了一把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就像一只兴奋的仓鼠一样从东头跑到西头,再从西头跑到东头,如果不是要维持船长的体面的话,恐怕她恨不得亲自上手把每样东西都亲自摸一遍。 艾尔笑眯眯看着依兰达发疯,眼中难掩愉悦,托尼自然还是跟在他身边,经过忙碌的纳瓦拉一行之后,三个人终于再次在船上以这种方式重逢了。 不过看起来……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依兰达也不是之前那个必须依赖于艾尔才能够生存下去的倒霉海难姑娘,初步拉起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最起码保证了大副和水手长的忠心,其他的,也勉强能过得去吧……请相信我真的不是黑。 这段时间不但是艾尔加班加点忙得死去活来,不见踪影的托尼看起来也好不了多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颇有些憔悴地站在神官身后,如果不是骑士教育根植入骨,让他下意识会保持整洁的外貌的话,恐怕现在他也和那边甲板上正摊平了晒肚皮的挺尸水手差不多…… 骑士看着眼前精神勃发兴奋不已的依兰达,终于忍不住由衷感叹了一句。 “她也真太有精神了。” 艾尔神官闻言登时笑了起来,“你没听说?依兰达在奥斯丁号上可是折服了大多数勒戈夫的手下,甚至还亲自弄了好几条大金枪鱼上来,连怪医格勒对她都赞不绝口。” “格勒?”托尼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精彩,“那个总爱做奇奇怪怪可怕试验的老……”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不尊敬的“头”字给吞了回去,主在上,可不能这么口出妄言,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没错,”艾尔欣然点头,“而且还帮着整个船队改良了他们的缆绳技术。” 神官没有发现,自己在说起依兰达成绩的时候是多么的带了点微妙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至于白莲花父女则被神官技巧性的忽略过去了……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没有奥斯丁号上那群功利心过强的贵族骑士,哪能体现出现在草根船队的平易近人? 所以说……神官才是真正的桂圆。 海上的气候从来都无比多变,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可到了上午天色就已经开始变得阴沉了起来。 再过一会,一滴雨水掉下来,哈斯勒抬头看了看天,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条完整的胳膊上的水珠,沉沉地看着远方有些灰暗的海平面。 “风暴季,开始了。” 依兰达正巡视到他身边,闻言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登时被上面黑压压的翻滚的乌云给皱起了眉。 她还没见过纳瓦拉的风暴季,可没想到这才出来没多久就遇上了,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倒也不是说迷信,但是海上航行真的诸多忌讳,也不是说不遵守哪条就一定会出事,但至少按照忌讳来可以让船员觉得心中安宁。 对于一艘第一次出航的船来说,这相当重要 “风暴季最开始的时候我记得好像雨水不会很多?”依兰达问哈斯勒,后者在这片海域上纵横了几十年,多大的风暴都见过,眼前这点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初期是这样,”哈斯勒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一瘸一拐支着拐杖准备往帆那里去看看,“不过等靠近塔比斯海湾的时候估计就会是最大的时候了。” 依兰达:……运气能不能不要这么好? 看到依兰达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过来,艾尔和托尼都有些好奇的看过去,毕竟前一会她还像条脱缰的野狗一样蹦跶的欢快,怎么一下子就这么萎了? “怎么了?”艾尔问她。 “别提了,”依兰达皱了皱鼻子,这是之前跟居伊在一起养成的习惯,两人颜值都不低,在一起并排坐着皱鼻子的时候别提多可爱了。 “哈斯勒看天色告诉我估计到塔比斯海湾的时候会是暴风雨最大的时候,还告诉我今年的风暴季提前了……这运气也是妥妥的醉了。” “……不是说要到八月份?”托尼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插话进来问道。 “谁知道呢……”依兰达先有些闷闷不乐,可很快又高兴了起来,“我之前还担心在船上这段时间磨合不好,风暴季提前了也好,反正有玛尼的人在后头跟着,我先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原则上不到必须救人的时候不动手,刚好好好磨练他们一下!” 托尼:……心真黑! 不过就一会说话的工夫,雨迅速的大了起来,依兰达把艾尔神官和托尼都赶去了舱里躲雨,自己则兴高采烈的去操练她那群水手们了。 托尼:“……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挺高兴的?” 艾尔:“的确如此。” 依兰达冲到水手们休息的舱房,除了之前值夜班的,那些正偷懒的都被一个个踹了起来。 你说为什么没人赌钱?先不说有忠诚的水手长康德盯着呢,再说了,刚上船还没预支工钱的水手们个个都穷得叮当响,哪有钱赌? 比蛋蛋大小吗! “起来起来!”依兰达换了一身利落的皮质短装,细腰长腿大胸被勾勒得淋漓尽致,不用怀疑,又是恶趣味的神官准备的。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锻炼一下改善一下生活,都在这里等着发霉吗!” 跟这群糙汉子可没必要用什么客气的,说实在的,本身水手们也都不服她,一个小姑娘,凭什么来当他们的船长还指手画脚? 不过海上本身就是凭着实力说话,真要镇服他们,还是得要拿出压倒性的实力来,不然她干嘛要把神官他们打发回船舱,还不就是为了维持形象么? 万事开头难,最难看的时候,可不能给艾尔看了去。 水手们本来懒洋洋的在床上躺着,船舱中弥漫着一股子男人们身上的汗臭味脚臭味,异常的难闻。 女海盗进来的时候水手们零星打了几声招呼,那些个没打招呼的,也没耽误他们眼珠子倒是好好饱了一餐眼福,毕竟身材那么棒不看白不看嘛,权当工作福利,不过也有几个听到依兰达的声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有人故意翻了个身,打起了天大的呼噜声,摆明了就是不把女海盗放在眼里。 依兰达特意挑了有经验的水手,安全保证是有了,可这也同样意味着这群人都是一群还在海上混久了的老油条,个个滑不溜手,哪会那么容易被她收服? 上鞭子抽?不不不开什么玩笑呢还没树威,你这就开始上鞭子抽……其实关键是艾尔还在船上要注意形象,要以后能横得起来现在就得拉的下脸! 所谓杀鸡给猴看,女海盗挑了挑眉,走到这当中那个闹腾的最厉害的彪形大汉跟前,“要睡觉?是吧。” “这会是我睡觉的时候!”那水手懒洋洋翻了个身,露出一身油亮得发黑的腱子肉,眼皮都懒得夹依兰达一下。 不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海上碰到娘们他还嫌忌讳呢,还会搭理她?脑子被鲨鱼啃了吧! “噢?”依兰达微笑了起来,“那我现在就说了,梦魇号船规第一条,永远无条件服从船长的命令。” 她话音未落,干脆利落的一个擒拿手,那个刚才还大大咧咧翘着腿躺在床上的水手登时被她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痛得整张脸都惨白了。 “放……放手!” 谁能想到这死丫头说出手就出手,动作还那么快!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依兰达瞄了一眼他床头的名牌,“你叫加斯东是吧……怎么样,现在还想睡觉吗?” 彼时,曾经让整条黄金海道闻风丧胆的梦魇号还只是个雏形,而被后世无数男权主义者诟病万分的玫瑰船规也才刚刚露出狰狞的面孔。 女海盗才不承认她特意别住了加斯东的手臂筋那里,现在被反扣住水手的彪形大汉痛得脸色发青,偏偏还要强撑着硬汉模样,可额上汩汩流下的豆粒大的汗水已经证明了依兰达可怕的臂力。 这死丫头绝对是在海上练过的! 周围的海盗很显然也被依兰达露出的这一手给骇到了,那是谁?那是靠着蛮力可以跟一头牛对抗的加斯东! 居然这么简单就被一个小姑娘给像拎只鸡一样拎起来了!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有还在叼着烟斗过干瘾的水手震惊得下意识张开嘴,烟斗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这也太他妈逆天了!   ☆、第144章 技术 女海盗露出的这一手很显然的震慑住了周围的汉子们,毕竟凶悍的女人他们的确见的不少,可凶悍到这个地步的还真少见。 他妈的那是加斯东啊!那是一身腱子肉可以一餐吃掉半头牛的加斯东啊!居然被一个女人放倒了! 还他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扯!淡!吧! 在众水手惊诧的目光当中,依兰达笑眯眯抖了抖手上被提的大汗淋漓的加斯东,像抖一块五花肉一般还甩了甩。 “怎么样,现在想不想出去活动活动?” “……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水手们更是如此!加斯东一边磨牙一边服了软,想着一会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娘皮! 这会航程才刚开始没多久,加上还是条新船,缺乏磨合,原则上来说,水手长是需要加强了望和盯控航向的。 而我们任劳任怨的康德水手长大抵是因为依兰达给了救他妻子命的辛普瓦草,从开船以来简直要睡在船舵旁边,别提多敬业。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会他也没出现在现场。 至于哈斯勒……噢别开玩笑了,要是依兰达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这船长还当个屁,赶紧趁早洗洗跟着神官回家睡吧。 女海盗才懒得管加斯东心中怎么想,大块头认了错,她也就松了手,“既然都清醒了,那就走吧。” 加斯东活动了一下几乎失去知觉的臂膀,之前原本还准备等下来之后反手袭击一下依兰达,结果发现被怪力女海盗捏的压根短时间动都动不了,只能咬了咬牙,憋着一肚子气出去了。 好歹还是在船上,依兰达还是名义上的船长,要想收拾她有的是机会,在这帮子老伙计面前赖账可就没啥意思了。 最难料理的那个都自觉自愿的出去了,其他的人也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一串被提溜着的蚂蚱一样跟着出了门。 远远的哈斯勒瞥了一眼这边,见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再加以注意。反倒是神官从舱室里探出头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依兰达领着一长串蚂蚱上了甲板。 “您不打算出去看看?”托尼在他身后看着依兰达操练人,有些疑惑地皱眉问道。 “雏鹰总要经历风雨,才能长成雄鹰。” 托尼默默将没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您就不怕再让她这么折腾下去,那群水手大老爷们的自信心就要扫地了嘛。 他……他才没有担心依兰达! 带着一群心不甘情不愿的水手,依兰达笑眯眯上了甲板。 雨已经越来越大了,砸到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船舱中之前还有些闷热,可现在也在倾盆的大雨中一扫而空。 幸亏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季,所以雨水淋到身上也不觉得冷,只是湿衣服粘在身上有些难受罢了。 说实话,像依兰达这样时不时蛇精病发作喜欢大雨天把人喊出来的船长不是没有,比如勒戈夫就热爱在暴雨中操练自己的骑士。 但这都有个前提,那是在船长有威望的情况下。 依兰达是个姑娘年纪又小,水手们当然以为她是公主病发作想要立威,心中早已喷了她一千一万遍,就摩拳擦掌等着一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大家都来了,很好。”依兰达满意的点了点头,完全忽视掉了刚才自己使用了多么暴力的手段,受害者这会还在斜着眼睛瞪她呢。 居然折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么还的天气,刚好适合捉鱼,大家在船上待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吃船上的东西吃腻了吧……” “报告船长,”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响了起来,“我们不想吃鱼,天天吃都吃腻了,我们想喝酒。” “船规第二条,船长说话的时候不允许打断,”依兰达挑了挑眉,“不过这是第一次,加上我今天心情好,这样吧,你们都知道我之前在纳瓦拉拍卖过不少比尔萨斯的美酒,今天我话放在这了,只要你们今天谁在捕鱼当中拔了头筹,我就奖第一名一坛酒,当地最好的那种。” 加斯东:……老子也是第一次!你不就看这雷米那小子长得比老子英俊吗! 水手们登时沸腾了! 操!比尔萨斯的酒啊!就算平常到了比尔萨斯他们也只能买点便宜的尝尝,什么时候喝过最好的! 女海盗顿了顿,满意地看见原本还没什么精神的水手们因为这句话登时变得跃跃欲试了起来。 “当然,下海也是可以的,只要你们别把自己小命玩腻歪了,其他随意,” 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诱惑不了的人,只是你给的筹码不够罢了。 虽然人命不值钱,可万一折在了海上多少还是要给家属一点抚恤金的,所以船长们原则上都严禁水手下海,更别说还是因为捕鱼这种见鬼的事。 依兰达出手向来豪绰大方,而她的梦魇号凡事唯猩红玫瑰的命令是尊,从来都以无所禁忌,海盗们个人素质极高闻名……而这些曾令无数海军咬牙切齿的特质并非与生俱来,依兰达操练人的手段早在这时就已经初步露出了端倪。 “补充一句,”依兰达竖起了一根食指,“谁要是能弄上来一条金枪鱼就不用比了,今天的酒直接归他。” “为什么啊!”立刻就有水手抗议,“凭什么金枪鱼就能直接拿第一?那玩意也太难捉了!” “你也知道难捉?”女海盗挑了挑眉,“难捉就对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大不了的原因,我喜欢吃金枪鱼,自己又懒得捉,就这么简单。” “那别的呢?”有心思缜密一点的水手问到,“如果没有捉到金枪鱼,以什么定胜负?” 还是先问问的好,万一这位新任船长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可不得了。 “噢……比赛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决定了胜负直接开饭。”依兰达兴致缺缺的答道,“如果没有金枪鱼,那就谁捞的重量最重就算谁赢,重量一样的话以数量多的赢。” 毕竟在海上,填饱肚子是第一要数,万一有不思进取的直接捞了一网小鱼苗也来邀功请赏……别笑,那边已经有几个准备去拿最小号的网现在悻悻往回走的了。 “别想耍花样,别想给自己捞的鱼注水,”女海盗哼了一声,“发现的话,直接取消资格。” 艾尔神官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旁边闻讯赶来打算也加入抢酒行列水手,一侧头看见艾尔神官的微笑登时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地……当他爬起来的时候,鼻子下面竟然挂了两条长长的鼻血,丢人丢到家了。 一直在暗暗偷窥的托尼别开了头:……爱吃金枪鱼的明明是大人,这也太冠冕堂皇了。 虽然依兰达把金枪鱼设定为直接得胜的条件,但是绝大多数的水手还是转而去拿了渔网,估摸着是打算保守起见,以重量取胜。 之前被依兰达好好教训了一番的加斯东也在里面,虽然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美酒的诱惑力太大了,这群资深酒鬼压根抵抗不了,明知道是个坑也只好捏着鼻子往里面跳。 可是,还是有几个人拿了鱼竿和曳绳,再去取了不少钓钩,先抢占了船舷再说。如果要搞拖曳的话,船舷是兵家必争之地,想拖你也得有地方不是。 反正依兰达也没规定一个人只准设立一处,大有关系好的几个人合作,你去抢左舷,我去抢右舷,中部抢了还不够,尾部也要占上……不过这样也就让人基本上看出了这船上谁和谁是一拨的。 甚至还有脑袋灵活的,这会就已经知道了抢占了船舷再跟后来没抢到的谈条件,我把这块船舷让给你,你要分给我多少鱼云云。 大家伙也没想到真能搞到金枪鱼,开玩笑,这东西是那么好钓的? 抢好了地盘之后,才有这组人当中最擅长钓鱼的开始给每条钓线上系结数条支线及钓钩,自船舷各根逐渐增长。 为防止钓钩在拖曳过程中互缠,水手们还在钓线上装设有沉子。通过调整拖曳速度和钓线的长短或沉子的重量,达到使钓钩在所需水层拖曳的目的。 还是有几个行家的嘛……依兰达挑了挑眉,转头才注意到居然有个人拿着竿就上了船头,看样子是打算搞竿钓。 等等……这兄弟是有多自信啊,没看到旁边的小伙伴们都在拉帮结派你去捞鱼我来拖曳吗? 也没看到和别的人拉帮结派,看这架势是除了金枪鱼不打算搞别的了? 女海盗的好奇心登时被勾了起来,心中暗暗将此人记下,当然,之前拉帮结派网鱼的诸位也没跑掉。 啧啧,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看样子还能多来几次。 雨越下越大,水手们却忙得热火朝天,一条条鱼从海里蹦跶着被提起来,忙着拖曳的众位也没闲着。 总而言之,一片形势大好。 下暴雨?谁管他! 就在这倾盆的大雨当中,一直尽职尽责守着船舵的水手长突然跑过来,在大雨中说话只能用吼的,“船长,玛尼船上的人说要停下来,不安全!” 依兰达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皱起了眉头,“这雨有什么大不了,这就要停,那还走不走了?” “一般护送也没有这样,除非是新船,为了保证安全玛尼和阿尔蒂尔的船会主动决定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康德解释道。 总而言之,还不是觉得依兰达没经验,说不得到时候还要漫天要价,不第一次就把乱伸的爪子给剁回去,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笑话,”依兰达冷笑了起来,“我花钱雇佣人送我去塔兰朵思,结果到头来我还请了个必须听话的大爷?他们是雇主还是我是雇主?” “康德,让玛尼的人过来,我要和他们好好谈谈。”   ☆、第145章 停船 为了让玛尼的人过来,梦魇号自然就得停下来,可这样一来,正在捞着鱼的水手们当然不乐意了,一个个登时嗷嗷大呼小叫了起来。 “干嘛停船!” “老子的线啊啊啊啊啊!昆丁你这个贱人快把你的线扯走!和我的钩子挂到一块了!” “还不把你的绳子扯开,跟你说不要扯那么长!没经验的蠢货!” “谁蠢货!” …… 玛尼的代表一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无比“生动鲜活”的混乱景象,同时也在心中重重地为这只“没经验的肥羊”下了一笔判断,窃喜之余,也不由得被这吵得欲仙欲死的现场给震的太阳穴微微的抽疼。 他轻咳一声……没人理他。 再咳一声,依兰达还在看水手们打架。 ……我他妈还是个活的呢! 玛尼的代表出离愤怒了,走到依兰达面前大声道,“伯纳德小姐,我们认为现在的天气不适合再继续往前开了,请您下令停船,立刻,马上!” “我这不正停着么,”依兰达无辜地耸了耸肩,“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的水手们根本不乐意。” 似乎是为了响应她的话,一个水手怒骂,“哪个兔崽子喊停船!脑子有病吗!” 玛尼兔崽子代表:“……” 依兰达默默记住了神助攻水手的长相,决定今晚给他加个鸡腿,真是太棒了! 水手们眼下正忙的四脚朝天,压根没空理她胡说八道。捞网的捞网,解绳子的解绳子,船上的水手一家亲,有和舵手关系好的已经去勾肩搭背催着开船了……至于玛尼的代表,这里的水手都是老油条,哪能不知道他是打算来干嘛,个个指桑骂槐连声怒骂着催促赶紧开船。 简直不能更给力! 不过话说回来,倒是没想到水手们和玛尼的关系这么僵硬,倒是比她想象中更有趣。 尤其是在当中的某个小队已经捞上来了第一网鱼的情况下……原地不是不能捞鱼,只是之前打算曳绳钓金枪鱼的可就倒了大霉,好处是早就承诺出去了,可现在如果船不动了,绳子还搅在一起,曳什么?曳鬼吗! 唯独一动不动的大抵就是那个在船头钓鱼的水手,不管是停船还是行船对他似乎都没什么影响,他只是用看猴戏一般的目光打量了片刻玛尼的来人以及乱成一团的水手,接着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回了自己的鱼竿上。 一群蠢货。 玛尼的人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眼前这混乱的场景很显然让他对梦魇号的评级更下了一个档次。 “伯纳德小姐,我觉得为了您的船的安全,您必须要停下来……” “停你娘的停!”一个解绳子解的一个头两个大的水手闻言登时怒骂道,“老子又不是没坐过你们玛尼号护送的船,就这么点下的比老子撒泡尿还小的雨也停船?” “睁开狗眼看看,现在是风暴季!这种雨也停船接下来的路就别走了!趁早回纳瓦拉吧!” 周围一片附和声,就连向来厚道的康德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实话,这么点雨在风暴季真的不能看,就像水手们说的,现在都要停船,那还真不如趁早回纳瓦拉,等过了风暴季再走。 玛尼的这个要求提的着实有些无理。 玛尼的代表什么时候被这么当众下过脸,当即气得脸色铁青,“我们玛尼是专业的护送船队,之所以让梦魇号停船也是为了保护客户的安全!哪像你们……” “我们怎么了?”哈斯东晃着一身铁塔般的腱子肉过来,朝着玛尼的代表面前一站,从身高上就碾压了他一个头。 “是你对海上清楚还是我对海上清楚?在我面前还想充能耐?我在海上跑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女人裙子底下玩蛋吧!” 周围登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船长,走不走啊!”掌舵的舵手探出头来问,今天的热闹可不小,要知道他们看玛尼的人已经不爽很久了,也就他们还把自己当成个玩意,成天里人五人六的吆喝,早就想找机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了! “走走走!”所有的水手一致吆喝起来。 “真抱歉,看来我的水手们干劲很足,作为一个合格的船长,我不应该打消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不是吗?” “我想,您这边作为护送者也应当希望早一点到达才对。”依兰达闻言笑了起来,朝着玛尼的代表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扬声道,“开船!” 这是哪门子的工作积极性!明明都在捞鱼! 玛尼的代表简直要七窍生烟,可实在也没哪条协议里说了不准人家水手在自己的船上捕鱼,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 如果不是艾尔神官在这条船上,如果不是已经收了钱,外加看在博杜安小少爷的份上,他当时回去就能唆使着船队往回走! 这群不识好歹的野蛮人!还有那个光长胸不长脑子的臭娘们! 给脸不要脸! “请留步。”艾尔神官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谁他妈……”代表一回头,剩下的粗话登时被他吞进了肚子里,“阿尔贝托神官?您好您好!” 他之前也曾听说过这位暮晓之晨光,可毕竟身份所限,还真没见过真人,此时看到对方笑容和蔼,简直要受宠若惊。 “很抱歉喊住你,”艾尔微笑了起来,“不过有些不得不说的事情,所以还得耽搁你一点时间。” “不麻烦不麻烦,”代表连忙摇头,顺便也在心中惊叹了一把神官的美貌。 这……这也太他妈逆天了,真是人脸上能长出来的? 神官刻意将人带到了船舱,代表何时得到过一个神职人员的如此青眼,一时间简直是诚惶诚恐,手都不知道往哪搁。 “您您您……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我我哦我我……我一定努力去办!” “是这样的,”神官露出了一个诚恳的笑容,“这条梦魇号你也知道,是一条刚刚组建起来的新船。” 这句话刚好戳在了代表的心里,他闻言登时抱怨道,“大人,这我就得说了,那位伯纳德小姐也太胡来了,明明知道梦魇号是新船,还要在这么大的雨里面继续往前开,一点都不听指挥,这可不行!” “对于这种不听劝告的雇主,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玛尼可不负责任!” 这航程才刚开始呢,就打算把责任往外推,见过不负责任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什么都按照你们的话来,那雇主到底是请了个护卫还是请了个主子? 耽误了时间算谁的? 艾尔耐心听他把话说完,这才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依兰达她还年轻没有经验,所以才特意请了玛尼的人来进行护送。” 代表登时吹嘘道,“那当然,不瞒您说,我们玛尼的护送是最专业的,向来都能保证高安全性,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的确如此,”艾尔道,“就是因为玛尼的专业性,所以我们才请了玛尼护送。” “这才是有眼光!”代表竖起了大拇指,唾沫横飞的自夸道,“阿尔蒂尔算什么!您看着,我们玛尼比他们收费低又服务周到!过几年肯定把他们踩下去!” “是这样的,”艾尔笑了笑,没继续接他的话,“因为玛尼的优秀,所以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您说,您尽管说。”代表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忙不迭表忠心。 “梦魇号是一艘新船,不论是船长还是船员时间都需要磨合,现在刚好才进入风暴季,所以我们打算趁着风暴还不是很大的时候磨练一下水手的配合……”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代表点头如捣蒜,“的确需要配合一下。” “能否请玛尼这样,一般的暴风雨暂且不要出手,让梦魇号自由锻炼,当实在是出现危险了再出现救援。” 所以,现在你们就别来闹腾了,赶紧哪来回哪去,别碍着小依兰达操练人。 “没问题没问题!” 艾玛神官真好看,说话声音真好听,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被艾尔神官顺了一番毛,玛尼的代表乐淘淘的走了,连脚步都在打飘。 等人走了,托尼终于忍不住道,“玛尼怎么……让这么一个人来当沟通代表?” 这也太没水准了。 “这人是玛尼里一个挺受信任的小头目的小舅子,虽然本事可能不大,不过脾气可不小,”艾尔笑了笑。 这样的人,要的就是尊敬,顺毛摸一摸就好了。 依兰达既然当了这个红脸,白脸当然就得由他来当。 艾尔和依兰达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狐狸般的笑容。   ☆、第146章 撒旦 先不说玛尼的代表回去怎么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但他懊恼之余,更觉得幸运的是他同样也得到了新的谈资……开玩笑,他也是和暮晓之晨光近距离聊过天的男人! 等到船再次开动起来,骂骂咧咧的水手们再次一拥而上抢占最佳位置,之前没抢到好位置的现在仗着速度快占了别人的,速度慢的被占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哪里会干,本来之前也没在船上合作过,也谈不上什么情分,一时间简直要打起来。 “这不是你的位置,滚开!” “写了你名字啊?你喊它它应了我就给你!” “你他妈给脸不要脸!” …… 先前还只是推推搡搡,到后来都被推出了火气,干脆就打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回去的康德目瞪口呆,“这这……怎么打起来了,船长,您不阻止……” 他没说完的话忽然吞了回去,那可是个年轻姑娘,你让一个年轻姑娘怎么阻止一群大老爷们? 厚道的水手长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准备自己下场。 能拦一个是一个吧。 “康德,不用。”依兰达摆了摆手,示意水手长停下,“让他们打去” 女海盗的声音凉凉的响了起来,确保每个水手都能听见,“你们打啊,尽管打,反正耽搁的时间是你们自己的。” “如果我没看错,某些人已经弄上来了一桶鱼了。” 她可不会说什么抢来的不认,这可是她未来的海盗班底,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像一群温柔乖巧守秩序的小猫崽儿不成?至于一起过命的兄弟……这会还早着呢,先别被人连夜扔下海再说。 海盗做的是什么生意?就是从别人口里抢食!要是对食物都有怜悯心,那还是趁早回家钻到妈妈裙子底下哭吧。 她不需要窝囊废。 其实之前抢位置的那些人,到后来很多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纯粹就是为了一口气在争。 被依兰达这样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再看周围那些不声不响早就开始悄悄捞鱼的小伙伴,之前打架的登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群傻逼。 打什么打啊,没看到人家都捞了一桶了吗! 哈斯勒显然是打算看看依兰达拿捏人的能耐,压根就没往这边来,反正就他的眼力和听力,隔起老远依旧能听个一清二楚。 依兰达心中也清楚,所以也没指望能够得到来自哈斯勒的帮助,但心中却不是没悄悄嘀咕: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说不来就不来,等以后我搞定了这艘船,看你怎么继续高贵冷艳! 眼看着水手们又开始积极的投入了捕鱼行列,依兰达也就欢快的投奔艾尔神官去了,托尼看着依兰达简直堪称变脸的神技,只觉得太阳穴下意识抽动,为了不当电灯泡,自觉自愿地选择了赶紧撤退。 这也是没办法……之前的教训告诉他,如果不及时撤退绝对会再次被瞎狗眼。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加上还有喜欢的人在,取得了什么小成绩就立马就会过来求表扬求虎摸。 依兰达摇着尾巴欢快地蹦跶到了神官面前,丝毫不吝于对神官的赞美。 “艾尔,那个烦人精总算被你打发走了。” “没关系,”神官温柔地看着依兰达,“我已经跟他说了,这段时间你尽管可以放心的操练水手们,除非遇到你们对付不了的问题,否则他们不会出手。” “我也没想到玛尼竟然会这样,”依兰达看了一眼护卫船的方向,还是觉得有些不大愉快,“这还是你在船上,加上居伊还打了招呼都这样,我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是那些根本没有丝毫背景的新船会怎么样。” 艾尔神官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玛尼的人给拿捏的死死的,遇上那些对方对到货期限要求不是很高,商家本身资金链不太紧的还稍微好点,但话说回来了,跑海上贸易的,风险那么大,不是赚钱就是玩命,加上还是新船的,又有几个不是全副身家都在船上,孤注一掷的赌徒? 没有冒险精神,做不得生意,没有玩命的思想准备,同样也下不得海。 如果是这样的船,被玛尼的人恶意给遏制住了期限,那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都到了海上,当然是玛尼说了算,为了不至于资金链断裂破产,当然只能央求着玛尼的船开快一点。 可开快一点那是需要人力物力的啊,当时最开始签订的条约里可不包括这个,那怎么办? 加钱呗! 没钱怎么办? 拿货抵! 本来初始的条约里就保护费就已经收到了相当高的价位,现在再来这么一出,基本上商人们的利润也就被榨了个七七八八。 黄金航线之所以难跑,和这些庞大的吸血水蛭也脱不开干系。 这比海盗更让人发指,简直是釜底抽薪。 你说这真是玛尼本身的授意?多半不是。 可没人会嫌钱多,上面的人捞了个盆满钵满,还能在纳瓦拉睡着最漂亮的姑娘喝着最好的酒,他们这些底下负责护送的可也相当辛苦吧,要点劳务费不为过吧? 这样一来,上行下效,倒霉的就是商人。 连玛尼尚且如此,何况是占了纳瓦拉绝大部分生意的阿尔蒂尔?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艾尔平和道,“如果你想要规范它乃至于重新树立起秩序,那么你就需要变得足够的强大。” “强大到足以建立起新秩序,否则你就只能一直被他所桎梏。” 不得不说,由神官这张几乎是自带圣光效果的脸蛋来说这样的话,效果是完全出乎人想象的。 简直就像是披着天使皮的恶魔在诱使人堕落。 依兰达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摇着头笑了起来,“艾尔,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然呢?”艾尔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会说什么样的话?” 女海盗被他问的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下意识挠了挠发顶,“我觉得……按照你平常布道的习惯,恐怕会跟我说要对他们进行感化云云……没想到,你居然会提倡以暴制暴。” 艾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摇头,“不不,依兰达你错了,对于恶行,没有必要宽恕。” “诶?”依兰达瞪大了双眼,看起来相当的蠢萌。 神官淡定摸了摸依兰达的狗头,“要是任何人都能被救赎,何必去设地狱?”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可关键是这和你平常的画风不一致啊! “所以,好好努力吧,”艾尔笑眯眯道,“努力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 依兰达简直热血沸腾,“我一定会努力的!” “依兰达。”神官冲女海盗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女海盗捧着脸,心中如同小鹿乱撞。 结果神官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本书,慈眉善目道,“来,这段时间估计你对于贵族谱系,礼仪以及教义之类的什么的落下了不少,趁着这个时间你没事,我们来补补课吧。” 依兰达:“……” 开玩笑吧! 时间就在依兰达跟艾尔神官苦逼脸学习中一点点过去了,以至于等到依兰达等到下午神官大发慈悲放她去验收水手们的战果的时候还觉得恍若隔世。 ……这特么到底学了多久啊,谁和谁有亲戚关系和她有什么关系!简直太坑爹了有木有! 依兰达从神官房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摇摇晃晃,两眼都在冒蚊香,好久没有听神官这样系统性的上课,整个人都感觉要不好了! 虽然大陆男神的确美如画没错,可是长得再美也无法阻拦这玩意实在是太难听懂的事实啊! 求放过! “嗨,船长!” “船长好!” “……” 依兰达一冒头,水手们登时爆发了空前的积极性,那些还没捞网的跟磕了药一样玩命的往上扯。 一个蠢货不小心,网一松,满网乱跳的鱼登时洒了一甲板,一群没脸没皮的登时蜂拥上去抢。 “噢!谁抢到是谁的!” “你们这群混蛋!那是我的!快放手!” 依兰达:“……”   ☆、第147章 胜利 一群水手为了几条鱼打成了一团,虽然女人们打架惯用的抓头发挠脸暂时还没见到,可是也相差不远……那些旁边的水手都纷纷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太丢脸了。 依兰达留意了一下,基本上在这会上来丢脸的都是之前没钓到什么鱼的,而那些之前不然就抱好了团,不然就等着收租的,这会都是一脸淡定在旁边围观他们丢人。 而当中有两团人格外的大,而他们面前的鱼也格外的多。这估摸着是恶性竞争,为了保证一定能超过对方得到第一,你拉一个人进来我拉一个人进来……再怎么样也总比让对面那个兔崽子白得了酒的好! 哪怕有得分一点也比没有好嘛! “康德,来记一下鱼的数量,”依兰达拍了拍手,亲自来当监工,这里估计可能就人品厚道没参加比赛的水手长来称鱼能够取信于人了。 “我去拿秤……”康德挠了挠头,准备去拿东西过来。 “不用了,这玩意我用手就能估出来,”一个水手举起手,懒洋洋地站起来,“我来吧,我不参加这次的比试,也不用担心不公平。” 依兰达倒是不介意,有人能掂出来当然最好,也省得麻烦。她转头问了问水手们,“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水手们纷纷表示没有意见,依兰达反而觉得有些纳闷了起来,趁着那水手上前掂量分量的时候,把康德喊到了一边。 “这是谁?怎么好像大家都很相信他?” 康德一直都在旁边,自然知道依兰达问的是谁,看到他出来也不意外,有些憨厚地笑了笑道,“那个人是德尼,常年在酒馆里给人主持赌局的公正,擅长各种老千技能,可他从来不赌,就只是通过帮人公正赚酒钱,掂量东西的分量比秤还准。” “……他为什么不赌钱?”女海盗的关注点明显不太对,没办法,不赌钱的水手实在是太稀少。 “你不知道?”康德有些诧异,随即摇了摇头,“他之前也是爱赌博的人,后来输的倾家荡产,连老婆都把生下来的孩子给扔下了海跟别人跑了。” “从那之后,德尼就再也不赌博了。” “不过喜欢参加赌局的习惯还在,看到有需要做裁判的不下场练练手,比杀了他还难过。” 原来是这样,依兰达点了点头。 这位还算是得到了教训的,多得是人连自己一条命都赔下去了还戒不了赌,这一位不但能戒掉赌瘾,还日日在酒馆这种地方帮人公正,看来也是个心智相当坚定的人。 依兰达注意看了一下他,叫德尼的男人有一双相当灵活的手,简直只是随手一拎就在本子上记下了数字,手不但相当稳,速度也非常的快。 周围的水手们似乎也很服他,德尼简直是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过秤。 “汤米,三十斤。” “卡布,二十斤。“ “戴维,两斤……三条你他妈也好意思拿过来丢人!” …… 那个被斥责的水手灰溜溜的退开,很快就被别的急着称重的水手挤到了一边,可目光依旧眼巴巴地黏在了依兰达身边的那坛酒上。 为了保证没人反复用几条鱼来回折腾,基本上收了一个人的鱼就会放到一边收起来,不多时就攒起了一堆。 扑鼻的鱼腥味在船上蔓延开来,之前干干净净的甲板上登时变得滑腻而肮脏,不过倒也没人在意,反正常年在海上跑的船就没有没腥味的。 那么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新船,一点都不专业! “一会捕鱼最少的,负责把甲板刷干净,”哈斯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看着满是鱼鳞和粘液的甲板皱起了眉。 这样一来,本就因为捕鱼少被同伴耻笑的戴维更苦了一张脸,没人敢和黑鲨讲道理,每当德尼将一袋子鱼扔到一边的时候,他的心就痛苦的收缩一下。 收缩到后来缩不动了,干脆自暴自弃……算了吧你们爱怎么扔怎么扔,大不了最后我把整个甲板都擦一遍还不成吗! 这是一场全船闲着的水手都加入了的盛会,可一艘船毕竟只有那么多人,到最后,就剩下三个人没过秤了。 德尼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抖了抖手问道,“你们谁先来?” 其实这纯粹是扯淡,因为只有两个人面前摆着鱼,剩下那个现在还在船头杵着,看样子竟然是一条鱼都没有。 戴维原本碎了的心忽然燃起了熊熊的希望! 说不定! 他可以! 不要! 擦甲板呢! 鱼离开水一段时间后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加上这种酷热的天气在甲板上堆了一天,难闻的腥气登时扩散开来,整个甲板都弥漫着一股可怕的臭味。 德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抓住其中一网鱼的绳索,使劲往上一提,浑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鼓了起来,闪着油亮的健康光泽。 “三百二十斤。” 人群中爆发出小小的惊呼声,这简直甩了之前提鱼来的一群人一条街,哪怕知道这是群策群力的结果,但依然很不可思议。 毕竟现在不是鱼群出没的时候…… 另一网的数量和这网看起来差不多,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那些舍弃了自己的鱼将其合并的……千万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说不定不凑起来,万一他们单人数量最多呢! 德尼再次拎起了渔网,在空中顿了片刻,再次往地上一扔,渔网和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可所有人的心都在咚咚狂跳。 “三百二十斤。” “这怎么可能!”那两个笑容满面的水手登时神情都僵硬了。 第一名和第二名竟然鱼的重量完全一样,气氛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 “你在怀疑我?”德尼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不信的话,可以拿秤来称,顺便把我之前称过的都再过一遍。”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两个水手忙不迭解释,毕竟纳瓦拉他们这个阶层爱赌的基本都是德尼来做裁判,要是得罪了他,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会倒霉。 德尼冷哼一声,甩手到一边不干了。 “数鱼吧,”依兰达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康德,你来吧,省得他们又有人觉得不放心。” 德尼没想到依兰达会来替他撑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诚实可靠的老实人康德任劳任怨地站了出来,开始一条条数起了有些发臭的海鱼,难闻的味道让有些水手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依兰达眉毛都不动一下,就在那站着看康德数。 不过虽然她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看样子这次招了群野猫投胎,这万一陷到哪一时半会迷了方向也绝对饿不死。 呸呸呸乌鸦嘴!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在那两堆鱼上。 “三十九、四十、四十一条,埃克托尔这一堆是四十一条。” “四十一、四十二条,朱尔的是四十二条。” 众目睽睽之下,没人能说康德作弊,埃克托尔是个红头发的小伙子,气得连满是雀斑的鼻子都在发红,他身后的团队则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操!” 他重重的把上衣扯下来甩到地上,露出黝黑发亮的肌肉,怒气冲冲地朝着舱室走了。 一旁的朱尔则是一个又高又胖的白人,他哈哈大笑着用力拥抱了一下康德,“老伙计,我爱你!” 康德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今天的第一名是……”依兰达正要宣布,船头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水花声,之前那个一直在船头钓鱼的水手拎着一条还在拼命蹦跶的大鱼从船头走下来,把鱼往依兰达面前一扔。 “金枪鱼,冠军是我的。” 接下来,他自顾自地从依兰达身边抱起那坛酒,看都不看旁边一群面孔都几乎崩裂了的人,转身走了。 我勒个擦……这是那个即将得到第一名的水手小组心中唯一冒出的话。 他们费了那么多功夫,强取豪夺,强强联手……什么都干了这才拿了第一,煮熟的鸭子都到了嘴边了,居然被人给硬生生抢走了!   ☆、第148章 偷鸡 依兰达看着面前那条还在拼命蹦跶的金枪鱼,水花溅了周围的人一脸,她心中几乎是崩溃的……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因为面前还有一群群情激奋的水手等她安抚,虽然那个水手钓到了金枪鱼,但是这似乎也超出了规定的时间。 所以严格说起来,如果真要追究……也可以说是不算数。 幸亏女海盗打一开始就说了……这场比赛中钓到金枪鱼的人拥有绝对优先权。 果不其然,当时就有人发难了。 “这不公平,时间已经过了!凭什么我们都不能捞鱼了,他还能继续钓鱼!” “这样不应该算,取消资格!” “就是!之前大家都是按照要求来,就算尼卡钓上来了金枪鱼,这也不能掩盖他超时的本质!” 唷,一个个说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女海盗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等他们安静下来。 水手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群情激奋,可半晌都没听到正主儿回答,登时都生出了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他们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怎么,这到头来只是为了给这个小娘们看戏吗? “船长,你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之前拿了第一名的朱尔是个黑人大汉,个子高而壮,浑身肌肉黝黑健壮,站在依兰达之前就像一座铁塔。 “我以为你们聊的很开心,”依兰达淡定道,“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你们有什么异议,酒恐怕也该被人喝完了。” 吵闹的水手众:怪我咯? 似乎是为了响应她的话,一股浓烈的酒香传来,简直勾起了在场所有酒鬼的馋虫,水手们简直像被什么捆住了脖子的鸭子,同时僵硬地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夭寿哦!尼卡那个小混蛋竟然就这么对着嘴就开始喝了,你看那酒都溅出来了!你看都流到他胸膛上了!你看把他衣服都打湿了! ……不知道现在去他脚边的地面舔舔能不能尝到酒味? 酒香实在是太馥郁,水手们接二连三难以抑制地吞起了口水,甚至觉得浑身都开始发起痒来。 那是酒瘾犯了的表现。 “真他妈的……”康德眼睛都被烧红了,手紧紧握成拳,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朝着尼卡的方向走了过去。 “放下酒!” 尼卡仰头咕嘟咕嘟灌的正爽,哪会搭理康德,透明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一直滑到脖子,他压根停都没停过,等到康德大步走过来的时候,他刚好将最后一口酒灌进了肚子,随手将酒坛子往海里一扔,用力擦了一把嘴。 “爽!” 那一坛酒其实并没有多大,可依兰达也没想到尼卡竟然一口气把它喝完了,还喝的那么快……康德整个人都炸了,一把抓住尼卡的脖子把他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另一个铁钵大的拳头朝着他的脸就狠狠招呼了上去。 “混账小子!” 出乎众人意料的情况出现了,尼卡竟然身体往下一沉一侧,脖颈和整个上半身弯曲成一个极为柔软的弧线,他的脚用力一抬,重重地踢上了康德的胯下……方才还铁塔一般的壮汉登时僵硬了,整张脸又青又紫,迅速地松开手捂住了裆部。 尼卡那一脚的突然和狠辣,让在场的所有水手都忍不住下意识夹了夹腿……蛋,蛋碎了。 康德痛苦的弯下腰去,尼卡却只是嘲讽地看着他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地上蜷缩成虾米的男人。 “蠢货。”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依兰达:“……” 她好像完全被忽视了……而且似乎连风头都被抢走了,不过看着地上的倒霉蛋,好像连她都觉得腿间幻肢一疼……女海盗难得的爆发出了同情心。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规定时间内的第一名是朱尔,我会给他一坛酒以示鼓励。” “那尼卡呢?”顿时有康德的好友不甘地出来询问, 依兰达轻咳一声,“尼卡也有违规的地方,不过他是今天唯一一个猎到金枪鱼的人,所以,那一坛酒作为他的额外奖励。” “那朱尔就白挨打了?” “噢……”女海盗毫无诚意地耸耸肩,“梦魇号上不限制私自斗殴,只要别出人命就行。” “我可不是女佣,还要照顾一群打架打输了回家找妈妈的熊孩子。” 熊孩子众:“……” 她这话显然相当的拉仇恨,简直是扇了在场不少人的耳光。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出人命,随便械斗?” “不允许械斗,但是别的方法都可以,”女海盗耸了耸肩,“这船上的任何一个职位你们都可以采取这种方式。” “竞争上岗,能者居之嘛。” “能者居之,那就是说,只要能胜过你,船长的位置也没问题?”这是一直对依兰达左看右看都无比不顺眼的加斯东。 “没问题,”依兰达笑眯眯冲他勾了勾手指,“我当然也在你们挑战的范围之内。” 船长?水手们登时有些心热。 他们打工的机会倒是不少,可是能当船长的机会可真不多,要是能当一次船长,哪怕就这么一次也不错啊。 “那你不能让黑鲨帮你作弊。”加斯东虽然个子大,可脑子还不算太蠢,立马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当然,”依兰达道,“但是,黑鲨始终是作为监督者存在,不管你们竞争任何位置,大副的位置始终例外,并且,你们在岗位上的举动要接受他的监督。” “如果能当上船长的话,那你那些比尔萨斯的酒?” 依兰达痛快地松了口,“只要你们能打败我,我把全部的美酒都拿出来任凭你们处置。”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包括走到一边去的尼卡,一道道目光炯炯有神地朝着依兰达投过来。 “一言为定!” 大概是看在女海盗后来又拿出了一坛美酒安慰那个被踢到了蛋蛋的倒霉蛋朱尔,总算没人当场就挑战依兰达,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不过就算最后朱尔拿到了酒,但是在众人眼中,他依旧是这次最大的笑柄。 赢家当然是依兰达,甚至连之前弄上来一条金枪鱼的尼卡都被依兰达那句即便是船长的位置也同样在竞争范围之内抢了风头。 的确,有黑鲨哈斯勒作为监督大家都还算服气,毕竟资历摆在那里,能在海上活这么久的也不是蠢人,知道依兰达之所以肯接受他们的挑战归根到底还是打算树立威信,之前轻而易举放倒加斯东虽然有趁其不备的关系在,可本身的能力也不容忽视。 她既然敢放出这样的话,当然是有所依仗,但是水手们向来轻视女人惯了,怎么会相信一个小姑娘能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们? 不过这不是还有倒霉催的加斯东在前面嘛?大可以等着他先试试水再上不是? 加斯东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他第一次跑出去问,人家小姑娘船长也给了他明确的回答,甚至他还说了一言为定,这种时候不第一个跳出来挑战,大老爷们的脸面何在? 可等他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才觉得越想越是不对劲。 依兰达的话说的太满了,可他和黑鲨也没什么交情,实在不好去套交情问问情况,何况依兰达一个小姑娘,他大张旗鼓去打听,万一她就是个爱说大话的菜鸟,岂不是掉价? 当天晚上,不少水手都来拍加斯东的肩。 “哥们,看你的了!” “一定要搞定那个小娘皮!” “就是就是,千万别再被像抓老母鸡一样抓住膀子了啊哈哈哈哈……” 众人登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加斯东被所有人奚落,登时面皮紫胀,粗声粗气站起来怒吼道,“都他妈给我闭嘴!老子一定干翻那个小娘们!” “等我干翻了她!拿出酒咱们大伙分!” 在众人的轰然叫好当中,有一声极为轻微的嗤笑消失在所有人的应和当中,只有那个因为听力极佳被招上船的少年汤姆听见了这声笑,有些狐疑地看了过去。 ……为什么尼卡要笑呢?   ☆、第149章 忧虑 加斯东之前也是和那群水手一起被招上来的,依兰达当时展示出的强悍战力的确很吸引人的眼球,可她使的都是些巧招儿,真要说起来,海上需要蛮力的地方多的是,哪怕欺负一个小姑娘似乎不太地道……但是好像输给她更加丢人。 等到冷静下来之后,加斯东也不免有些后悔于之前的冲动,从他甚至开始考虑了可能输掉的后果就能看出来……也正因为如此,他悄悄跑去找人打听了一番。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德尼。 别以为在港口不少酒馆都能做公正这是件容易的事,纳瓦拉港口每天人流量那么大,德尼的技术固然好,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以碾压他的? 当然不可能。 但是为什么就只有德尼全须全尾活到了现在? 难道是因为那些人都不够聪明? 当然不是。 他们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总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小聪明一路猖狂下去,甚至连那些本来不应该由他们去参与的赌局也自以为是的去插手。 先不说收了贿赂不公正,哪怕他们最后的结果是公正的,难道输家不会需要一个出气筒? 被套了麻袋扔下海的,走夜路被一刀捅死的,甚至被人故意引诱吸毒的……比比皆是。 再说了,难道像德尼这样能准确避开所有有危险的赌局靠的是运气? 不不不,别做梦了,虽然运气是航海的一部分,可没人能光靠运气活下来,当然是因为,德尼做了足够多的资料收集工作。 而他缜密的头脑帮他拒绝了那些不那么安全的生意。就像之前说过的,抢着干那些说不定会赔命生意的蠢货多得是,德尼只要找个机会推出去,自己就安全了。 那些蠢货还要谢天谢地德尼介绍生意…… 正因为如此,加斯东来私下里找德尼帮忙也就不那么令人意外了,毕竟没人知道,为人冷淡的德尼竟然和加斯东是好兄弟。 “德尼,那个……那个依兰达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加斯东知道这次自己理亏,但面子上又有些过不去,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分外的诡异。 德尼正一点一点削着一块木头,那匕首上的寒光闪得加斯东心头发憷,半晌,等到加斯东都开始等着有些发毛了,德尼才冷笑一声。 “你现在想起来问我了?早被那群蠢货怂恿着去出头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加斯东挣扎了好一会,这才不情不愿地低了头,“我知道错了,可这不是之前在港口的时候安德烈被她刷下来了嘛,哥几个什么时候分开过……” “蠢货!”德尼恨恨的骂道,“你是还没断奶吗!又不是没分开跑过海路,你一定要所有人在一条船上干什么?” “这不是钱多吗……”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欠了一屁股债哪天非把你那只管不住的手砍掉才成!”德尼怒气冲冲道。 加斯东像吃了只苍蝇,可还是闭了嘴。 其实德尼说了没错,他们一般几个关系好的原则上都不会全部在一艘船上,倒不是说别的,而是为了分散风险。 除了德尼因为嗜赌赔了老婆孩子,其他人都是有妻有子的,再怎么样也至少得保证留一个人下来。 万一其他人出了事,这个人就要顶上照顾孤儿寡母。 “要不是那个依兰达不一般,我干嘛要出来当这个公正。”德尼在加斯东面前就没有人前的那种故意保持的冷静态度,而是有些轻微的暴躁。 哪有赌徒是绝对冷静的呢? 加斯东下意识搓起了手,“我这不是以为你赌瘾犯了……想练练手。” “这么初级的东西用得上我练手?”德尼嫌弃地移开视线,“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人怂恿出来当炮灰,但我觉得,你这次恐怕输定了。” “不至于吧?”加斯东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小心翼翼道,“我跟她比力气还不成吗?” “之前奥斯丁号在纳瓦拉停靠的时候,我听人说过,依兰达是把奥斯丁号上那群骄傲的圣骑士都给教训了一遍的女人。” “或者你觉得你比圣骑士团的人更强?” “我操!”加斯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那个依兰达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依兰达很显然打算招募自己的班底,我本来还想着和她交好,如果她只是有钱愚蠢的话,捞上这一把之后有机会不妨再干上几次。如果是个聪明人,下次可以把兄弟们都弄上来。” “反正我们怎么也不会吃亏,这个依兰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缺钱的角色。” “建造这艘船用的也都是好材料,这样的财主不好遇见,我瞧着阿尔贝托神官对她的举动也很支持,”他用力在厚实的甲板上跺了跺,甲板发出沉闷的声音,“我们总不能这么一直在海上打零工打下去,这样任何商队都只会拿我们当炮灰。”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可没想到你一开始就得罪了她,现在居然还脑残无比的向她去挑战?” “你就算赢了她又能怎么样?之前她可是一开始就说了,哪怕你当了船长也有黑鲨把关,后面还有玛尼的船队,风声一传出去,有个目无雇主的水手,你还打不打算再上船?”德尼越说越气,终于忍不住狠狠踹了已经后悔的抱住了头的加斯东一脚,“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头卸下来当球踢!” “总不会让我去向她道歉吧?”加斯东一边承受德尼的怒火,一边可怜巴巴道,肌肉发达的壮汉抱着头蹲在墙上,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这我可做不到……” “谁让你道歉了?”德尼连着踹了好几脚才勉强消气,“你要好好的表现,表现的越棒越好。” “诶?”加斯东有些愣愣的抱着头看他。 “我说过,依兰达现在需要一个足够忠心可靠的班底,但这个班底必须要有能耐,你只要能表现出足够的能耐,一个合格的船长是不会和你计较一点小小的冒犯的。” “我估计她这次可能会重点注意尼卡,”德尼想了想又道,“这个季节能用垂钓就弄上来一条金枪鱼的人可不多,尼卡这家伙虽然脾气差,但是能耐还不错。” “有机会的话,我会多接触他,你可别再去惹麻烦了!” 加斯东简直要被揍得抱头鼠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就去!” 当然,如果她计较那就把加斯东交出去给她打一顿消气好了……德尼毫无精神压力的想。 这边加斯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卖了,有些愁眉苦脸地往回走,没想到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康德?” 忠厚老实的水手长似乎是专程来找人的,见到加斯东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加斯东,我有事找你。” “说。”加斯东刚刚才被德尼训斥了一番,心情可算不上太好。 “如果你真要挑战船长的话,还请你手下留情,依兰达毕竟是船长,输的太惨了不好……而且,阿尔贝托神官也在船上,他恐怕不会放任依兰达被欺负。” 谁欺负谁啊! 悲愤莫名的加斯东:……她哪里需要有人让,根本就是一朵霸王花好吗!老子都很担心自己被她放倒颜面扫地,你居然还要老子让着她?! 你他妈在逗我吧! 加斯东只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更不好了,愤怒地甩着手大步地同手同脚走了。 没想到最后竟然捞到了一条金枪鱼的依兰达简直是兴高采烈地去找神官邀功。 总算她跟在神官身边还算学了点东西,没整条鱼都拎到神官面前,而是大刀阔斧的亲自征用了厨房,吩咐了大厨好好烹饪,最好的送到神官那,别的则分给水手们,也算是雨露均沾。 放心吧,依兰达没点亮烹饪的技能点,她是不会打算亲自丢乖露丑的! 于是当依兰达捧着金枪鱼进门的时候,连托尼都有些震惊了。 “金枪鱼?” 女海盗骄傲脸,“今天比赛的战利品。” 为了不打扰依兰达调教人,艾尔神官这次是特意在自己的舱室里窝了一天,没想到依兰达竟然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份惊喜。 “真是……太感谢了。” 依兰达却有些心塞,“说谢谢太见外了,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你连海都陪我上了,我不过是弄了条金枪鱼……” 神官从善如流的举手投降,“好好是我错了……” “我特意找了个据说口碑不错的大厨,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在海上还吃那些难以下口的食物。”女海盗有些惴惴。 “没关系的,”艾尔微笑了起来,“我连科金博那种地方都能待下来,何况是有你的船上?” 门外的托尼默默关上门,揉了揉眼睛,决定去看看远处。 ……这每天都感觉要瞎狗眼一万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忠诚的骑士有些纠结了,大人和依兰达似乎走的有点太近了,要不要……提醒一下大人呢?   ☆、第150章 攀附 怪也怪依兰达之前许下的承诺太诱人,就算有人并不对她的船长头衔动心,可看着那些顶级的比尔萨斯美酒存货也不由得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这船上别的不多,就酒鬼多…… 当然,绝大多数的水手依旧在等着加斯东这个蠢货第一个上去试水,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前先彼此有所试探,以此掌握对方的实力。 能者居之这种东西可不仅仅只是一次,哪怕有人能把依兰达给打败,那谁知道在他刚打赢的时候不会有人黄雀在后? 要知道……依兰达可是没说不准车轮战的,那么这样一来,势必就造成了最起码需要一个团队,以防被人掠夺胜利果实。 至于依兰达一方的实力其实并不被许多人所看好,这一方能打的除了她、骑士托尼,最多也就是再加上个水手长康德,连黑鲨都一开始说好了只是旁观。 这样的一支队伍,怎么看都像是这艘船上最引人注意的小白羊……别提康德的个人能力,谁都知道这是个忠厚老实人,能力倒是有,可是偏偏不擅长打架。 不然你以为怎么会那么多人敢去爬康德夫人的床? 依兰达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被视作了最弱的一方,可她却丝毫不担心,不担心之余还能兴致勃勃地观察水手们内部的分组情况。 拢共就只有这一条船,大家伙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太长,也不会有什么离间之类的高等级计谋,更何况……只要一直存在挑战制,就算这次凭借着阴谋诡计上了位,难道还能一直坐稳这个位置? 被人挤下去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聚拢一个强力的团队并将之维持下去,这才是最终目标。 不过这只是少部分人的想法,多的是水手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打赢了就打,打不赢就拉倒,跟个靠谱的头说不定还能分到一点酒。 令人忧伤的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似乎都不打算去抱现成的女船长的大腿,除了……汤姆。 因为听力而被特招的少年对依兰达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崇拜,自从那天在港口看见依兰达干脆利落的射箭和打结技术之后,少年就成了依兰达的一条小尾巴。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那天在看到尼卡的冷笑之后也跑来告诉了依兰达,顺便一直在留意加斯东的去向。 ……也正是因为这可怕的听力,竟然让他隔着紧闭的门和窗都窃听到了加斯东和德尼的对话。 依兰达之前并没有想到会给自己招来这样一条小尾巴,当他兴高采烈地跑来向她汇报时,女海盗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这当中会不会有诈。 固然,依兰达自己也崇拜强者,但她本人其实是一个相当多疑的存在,对于这种近似于小狗热爱主人的情绪并不太能理解。 一个人为什么会没来由的信任另一个人?只是因为表现出来的能力? 那不好意思,她现在对艾尔的不少举动都还持观望态度,对依兰达而言,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付给别人,说的好听是忠诚,说的不好听则是一种全然的不负责任。 没有任何人能替你决定自己的人生。 “所以你说,德尼和加斯东不但认识,德尼还在劝说加斯东要尽力为之,在我面前展现实力?” 依兰达挑了挑眉,狐疑道,“你确保之前没有被他们发现?” “绝对没人发现,”少年汤姆拍着胸脯保证,“我是隔着门板听的,他们关着门和窗。” “那你是怎么发现加斯东的行踪的?”依兰达道,“你这么悄悄的跟出来,没有被别人看见?” 汤姆挠了挠头,“我出来上厕所,看见加斯东鬼鬼祟祟的往外走所以就跟过去了……” 他才不会说他是因为尼卡的眼神对加斯东留了心,可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一个秘密呢! 梦魇号上可没有偷工减料的东西,依兰达默默看了看足有大半个巴掌厚的实木门板,心中默默为自己把汤姆给招上船的英明抉择点了个赞。 不过这消息也算不上什么坏消息,至少德尼和加斯东现在有意向自己投诚,虽然依然有部分是因为神官和居伊小少爷的原因……不过他们都被依兰达下意识忽略了。 都是因为我在奥斯丁号上表现的棒棒哒!女海盗骄傲的想。 依兰达本来打算对来报信的汤姆进行奖励,可没想到少年露出了一种受到了羞辱的表情。 “我……我不是为了奖励才来跟您告密的!”汤姆咬紧了嘴唇,“告密这种事情……我很讨厌。” “我只是不想您被隐瞒而已!” 说完之后,愤怒的少年登登登地跑出去了,只留给目瞪口呆的依兰达一个背影。 等到汤姆愤怒的跑掉了之后,忍着笑的神官才从船长的卧室中走了出来。 “真是一个诚实的小朋友。” 依兰达默默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依兰达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吗?”神官难得的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神情,“我本来是想过来感谢一下小依兰达的金枪鱼,没想到似乎打扰了什么……” 不得不说,依兰达捂着胸口觉得自己被击中了……卖萌什么的,这也太犯规了! “不不,只是一只小猫的投诚,”依兰达笑了笑,“他可不是托尼,这个小家伙狡猾的很,他知道的肯定比这更多,这次说的只是打算看看我是否信任他。” “我还以为你会认为他已经和盘托出了。”神官有趣地开口。 “不不,他虽然已经努力的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鲁莽的小朋友,甚至从在港口的时候就是如此,知道展现自己的弱势,可也不忘将自己最有优势的听力表现出来。” “你没发现……哪怕是我出手立下上船的考核标准,也是靠他先给出的梯子,他似乎很明白我想要什么,进而会努力制造机会。” “是只聪明的猫咪。” 彼时还没人知道,猩红玫瑰的左膀右臂,被世人称之为“风狐”的汤姆卡巴斯坦,此时在他未来的女王心中还不过只是一只有点小心机的天真猫咪,而他真正的成长,则来源于即将到来的那场暴风雨。 到那时,他才会看清自己真正会长成的方向。 “小依兰达竟然对一个小朋友印象如此深刻,”神官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虽然没有继续说,可是表情分明是一副我有点不那么高兴,大概还有点小吃醋的模样。 “只是因为能力的确很特殊,”依兰达故意挑了挑眉,“那样的听力,可是相当稀罕的货色。” “如果应用得当,那会是一个相当棒的预警员。” ……如果听起来不那么像警犬的话就更好了,神官默默的想。 第二天,果不其然,由加斯东发起的挑战如约而来。 大概是真将德尼的话听进去了,加斯东要努力在依兰达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不过也不排除还有面服心不服的情况存在。 打算看看,这个被德尼如此另眼相看的女船长究竟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之处。 消息传开之后,水手们简直是闻风而动,不管是冲着美酒的还是冲着船长位置的,除了今天当值的在岗位上不能轻易擅动,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那几个倒霉蛋之外,其他人简直是齐刷刷的赶到了甲板上,等着看加斯东的好戏。 他们都想知道……身为船长的依兰达,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 站在女海盗对面的时候,加斯东有些难得的紧张,这会他总算有了点身为男人的自觉,面前接受他挑战的,除了是船长之外,看起来似乎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感觉好像不管赢了还是输了都很丢人。 众人显然也都发现了这一点,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加斯东手心都冒出了汗,张了张嘴,又实在觉得自己提出的比试有些以大欺小……这一切都被依兰达看在了眼里。 她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还不错,还有最起码的人性,看起来,倒还不像是外表那样的蠢笨。 她要的是一群即便是在海盗史上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好伙计,可不是丧心病狂的禽兽。 “那么,你打算比试什么?”依兰达开了口,终止了尴尬的气氛。 加斯东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我要跟你比格斗!” 周围的人登时“嗡”地一声炸开了。 开什么玩笑! 加斯东起码比依兰达高两个头!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姑娘玩搏斗?!好吧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的别的打算也称不上有多要脸。 可这也……太禽兽了吧! 众人都盯着依兰达,看她会如何回绝这根本谈不上公平的邀战要求。 可是,那个少女船长只是笑了笑,“我接受。”   ☆、第151章 挑战 加斯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自己钵子大的拳头,再看了看依兰达,有些疑问地再次反问了一句。 “我说的……是比格斗?” “啊,我应战。”依兰达回答的毫不犹豫。 仿佛一滴水溅入了油锅中,水手们登时哄笑了起来。 “加斯东,加油啊!” “我们的女船长可是毫不犹豫的应战了,拿出你男人的本事来!” “可千万别当不行的男人!” ……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会应战的这么爽快,加斯东现在越发后悔起自己当初的莽撞来,要不是一开始被人怂恿,说女船长多么愚蠢无知犯忌讳什么的,他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等等……当初怂恿他的人是谁来着? 当时房间里说话的人太多,每个人似乎都在说什么,实在记不太清究竟是谁起的头,又是谁当了不动声色的推手,一个人影从加斯东脑海中闪过,随即消失了踪影。不过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依兰达已经站在了加斯东对面。 “怎么比?” 加斯东收回了乱飞的思绪,他已经提出了比赛种类,总不好连方式都要占依兰达的便宜,铁塔般的壮汉愣了愣,粗声粗气道,“你决定。” 到还不算无药可救,依兰达挑了挑眉,“一局定胜负。” 她虽然不至于出现体力不济的问题,但是如果能在一局之内解决,何苦再来浪费时间? 反正那些不服气的依然不服气,而那些摇摆不定的说不定还会在这一局之后稍稍改变一些看法……至于那些等着占便宜的,刚好狠狠糊他们一熊脸! 以为姑奶奶是那么好对付的?呸! “那么,开始吧。” 依兰达摆好姿势,丝毫没有掉以轻心,等着加斯东出手。 不料对面加斯东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他愣了愣,“女、女士优先。” 依兰达挑了挑眉,“让我优先?那你可别后悔。” “等等!”托尼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依兰达心中一紧,闻声望去,向来在舱室中看书研究神学的神官竟然和托尼一起走了过来。 “我想……你们大概需要一个裁判,”神官温文尔雅道,美貌依旧闪瞎了周围的一票狗眼。 就算有反对的现在也被旁边人捂着嘴给拖下去了,开什么玩笑,能跟暮晓之晨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多难得? 男的?男的怎么了……傻子才会往外推! “没问题没问题,欢迎您来当裁判。”水手们简直是热情无比的给神官搬来了椅子,再给他找了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依兰达和加斯东对视一眼,忽然有了种他们俩正在演猴戏的荒谬感。 说好的紧张感呢! 虽然知道艾尔来这里其实是为了给她助威,说不得万一加斯东下了狠手托尼还要上来救场……在感动于神官的拳拳相护之心的同时,依兰达也有些纠结。 这……神官在这,比如撩阴腿之类的招数可就不那么好用了。 万一留下阴影怎么办! 为了下半生的幸福,女海盗毅然决然放弃了某些对男人具有极高杀伤力的招数。 加斯东忽然觉得寒风阵阵,蛋蛋隔着裤子都有点发凉,彼时他还不知道,靠着艾尔神官他躲过了多么可怕的一劫…… 短暂的混乱之后,依兰达和加斯东正式开始准备比试,周围站着的几乎是当前船上有空的所有水手。 说是几乎,因为少了一个人,尼卡。 这位以一条金枪鱼横刀夺爱朱尔美酒的水手似乎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女海盗瞟了一圈没看见人,也没太往心里去。 依兰达微微弓起腰,加斯东才刚摆好架势,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极快的残影。 紧接着,他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击,那拳力道极大,正中面门,加斯东只觉得鼻梁骨传来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顺着鼻子流了下来,眼泪也糊住了眼睛,视线登时变得一片模糊。 直到这时,艾尔神官才恍若突然反应过来的,“噢已经开始了,目前情况,依兰达先击中了加斯东。” 水手众:……我们都看见加斯东被打了,这裁判也当的太偏心了!” 加斯东用力甩了甩脑袋,抬手擦掉鼻血和眼泪,这才看见对面的依兰达朝他勾了勾手指,那动作带着昭然若揭的轻视之意。 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加斯东怒吼一声,朝着依兰达的方向大步扑了过去! 依兰达不敢怠慢,身体往后一仰,腰肢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可下盘却纹丝不动,刚好避过了加斯东这一拳! 她位置也选的巧妙,加斯东一拳过去来不及收回,当场把栏杆砸成了两段。 而他的拳头压根毫发无伤。 正直的康德在这时站了出来,“损坏公物,照价赔偿。” 加斯东:“……” 一拳没打中目标,加斯东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擅自再次上前,抬手擦掉糊住眼睛的眼泪和鼻血,更加谨慎的观察了起来。 他知道依兰达身手灵活速度快,可没想到竟然速度快到了这种地步。 既然这样,那恐怕只有以力破巧,诱使依兰达先进行攻击,才能取得胜利。 虽然这有消极消耗对方体力的嫌疑,但是在海上,只要能够取得胜利……难道勒戈夫屁股上那条鲨鱼还要跟人抱怨为什么他屁股上的肉那么结实吗? 加斯东的打算没有瞒过依兰达的眼睛,彪形大汉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很显然是没跟上依兰达的速度做出的反应。 不过……以为她只有速度没有力道,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依兰达微微眯起眼,活动了一下手脚和脖颈,关节之间相互摩擦,发出了轻微的骨骼摩擦声。 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依兰达像一头灵巧的鹿一样往后快跑几步,竟然就这么相当违反地心引力的踩上了两米高的桅杆,再一个轻巧的后空翻,朝着加斯东的头重重地踢了过去!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发生在几秒钟的功夫。 好快! 这是加斯东的瞳孔中出现依兰达的身影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他的反应神经当真不弱,第一时间就企图往旁边避开。 可惜他的思想跟上了,行动却还是慢了半拍。 他只来得及将自己的鼻子避开了依兰达的高跟皮靴,但是却等于送上了半张脸。 紧接着,这个少说也有两百来斤的壮汉就这么被一脚给踢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掉下了海。 我操……这是所有围观水手的心声。 这哪里是以力破巧的打法,就光这能把人一脚踹出去七八米的脚力,谁敢说那不是个在腿功上下了大工夫的悍将? 而这,居然是一个女人。 “那么,这算我赢了?”依兰达好整以暇地收回腿,朝着艾尔神官挑了挑眉。 “当然。”神官微微颔首,倒是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容平静,可他身边的托尼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一段时间不见,依兰达变得更暴力了。 为了大人的生命财产安全!今晚回去一定要说了! 不能再拖了! “告诉加斯东一声,如果他还想挑战,等他从海里爬出来再说。”依兰达打了个响指,“对了,你们还有谁想上,现在也行。” 水手们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女海盗遗憾地发现没有傻瓜上来,只好叹了口气,“真没有死,我都还没活动开。” 水手众:“……” 她刚进自己的船长室,立即甩掉了高跟鞋,重重地扑倒在长毛的厚地毯当中打了个滚,脸用力地在长毛中好好蹭了蹭,感觉这是全世界最美妙的时刻。 除了神官的床之外。 这份舒适,真是女王来了都不换…… 话不能说太死,依兰达刚像尸体一样瘫在了地摊上,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咚咚咚、咚咚咚。” 还挺有节奏,依兰达装死了好一会,对方依旧在坚持不懈的敲门,女海盗简直被吵得头都大了,气急败坏道。 “谁?” “金枪鱼。”尼卡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特么什么时候改名叫金枪鱼了? 女海盗在心中暗暗吐槽了几句,不情不愿爬起来,套上高跟鞋,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是那个高贵冷艳的船长。 “什么……” 她的最后一个“事”字还没说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还在活蹦乱跳,体长不输给昨日的大金枪鱼。 那条鱼简直是当面扑来,依兰达下意识躲开,紧接着就看到那条强壮的金枪鱼带着浑身的海腥味和粘液跳进了她的房间,在白色的长毛地摊上留下了一滩滩可怕的印迹…… 我的地毯! 依兰达浑身的低气压简直要实质化了,她阴森森地看着尼卡,“你最好能有个解释。” “金枪鱼,换一坛酒。”尼卡朝着依兰达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我每天钓条金枪鱼,跟你换。” 我也会钓金枪鱼!依兰达在心中愤怒的咆哮,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那条还在玩命蹦跶的金枪鱼单手拎了起来,面色不善地提回了尼卡面前。 “……不要最好的酒,差的也可以。”尼卡是聪明人,当机立断地改了口风。 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咆哮道,“把我房间的地毯给弄干净,还有,不要自作主张!” “谁答应跟你换鱼了!居然还把这条鱼给丢到我房间里,简直不能原谅!” 这个蠢货! 尼卡被暴怒的女海盗给打了出去,附加一条沾满了粘液和海水的长毛地毯,至于那条金枪鱼……则被作为激怒船长的赔礼给截留了下来。 什么你们以为依兰达会把金枪鱼也给扔出去? 不不不太天真了,对于自幼需要数着铜板过日子,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依兰达而言,任何不必要的花费都是可耻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艾尔再次在餐桌上看见金枪鱼的时候,终于难得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今天又捞到了一条?” “一个自作主张的水手,打算拿这条金枪鱼换酒,那个蠢货居然弄脏了我的地毯,这会被我赶去刷地毯了。” 神官诡异的沉默了片刻,还是含蓄的对依兰达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想……他可能不会那么听你的话?” 依兰达哼了一声,“听不听话暂且两说,但至少要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我这打秋风的!”   ☆、第152章 怂恿 第二天,当依兰达看见自己那条白毛地毯的去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神官没有说错,至少他有一半没有说错,尼卡虽然服从了依兰达的命令,可是却是阳奉阴违,眼下那条艾尔神官亲自选定的名贵长毛地毯,已经变成一团乱糟糟的羊毛,还泛着可怕的黄色。 这一夜之间,她可怜的地毯究竟发生了什么! 依兰达面色铁青的前去找尼卡算账,结果发现这人居然还在原地不紧不慢的钓鱼,刚打算把人拉下来,没想到却被一直作壁上观的哈斯勒给叫住了。 “依兰达。” 没想到竟然会把这个成了精的老妖怪给招出来,依兰达不免有些诧异,“哈斯勒?怎么了?” “我想和你谈谈接下来的航程。” 哈斯勒的神情严肃,依兰达之前还想着去找尼卡算账的心思登时烟消云散,“我们的航程不是早就计划好了?难道有什么变化?” 哈斯勒一瘸一拐地带着依兰达到了桅杆的位置,指着上空正猎猎飘扬的旗帜道,“今年的气候有点奇怪,本来进入暴风季的时间就比平常早了不少,现在连风向都发生了变化。” 依兰达抬头看了一会,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今年的风向看起来是偏南……那洋流的变化呢?”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海图简直就跟吃饭的左右手一样,闭上眼就能看出来哪里发生了不对。 其实对他们来说,风向的变化都还算小事,影响更大的则来自于暗藏在海面之下庞大洋流的变化。 如果不小心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这股变化的洋流带往一条不归路。 “这个季节,按理来说是不会那么容易钓上来金枪鱼的。”女海盗的脑筋转得很快,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在哪。 她还奇怪尼卡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连续两天弄上来金枪鱼,搞了半天是因为洋流变化,带来了这些倒霉蛋。 “对,”老哈斯勒叼着烟斗,重重地吐出了一口烟,“如果我们继续按照原定路线行驶,变化的洋流会把我们直接带进塔比斯海湾。” 黑鲨的意思很明显,走还是不走? 可这对依兰达来说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勒戈夫还陷在里面,当然要去! 上船之后她就已经向水手们公布了航线,不是没有人对于这条过于接近塔比斯海湾的航线提出质疑,但是他们都在强大的金钱攻势下闭上了嘴。 可现在很显然……情况发生了变化。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现在发现这个情况的人有几个?” “应该只有你我和尼卡,”哈斯勒吧嗒吧嗒抽着烟斗,瞧着不像一个纵横海上多年的老水手,倒像是个种田的老农民。 依兰达当机立断,“我这就去找尼卡。” “泄露洋流方向的可不仅仅只有鱼群,”哈斯勒吐出了一口烟,抬手在栏杆上敲了敲烟斗,“要把这件事瞒过去,可不容易。” 后面还有玛尼的船队,就算梦魇号上的水手没发现,难道玛尼的人会发现不了? 当然,他们肯定不会有哈斯勒发现的这么快,但是只要他们一旦发现,一定会对此提出改变航道的要求,这可就完全背离了依兰达的初衷了。 “实在不行就加价,”依兰达眯起了眼,就算玛尼狮子大张口也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指望到最后会真给这群人钱。 哈斯勒居然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放心吧,那群小崽子们应该短时间还发现不了,不过你既然真打算继续走下去,航线估计需要调整一下。” “我一会就去,”依兰达随口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尼卡擅长什么?” 她可不会傻乎乎的去问尼卡是个怎么样的人,反正人和人之间从来也都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忠厚老实如康德,还不是常年绿帽子头上飘。 更何况还是一个之前看起来一直在隐瞒实力的尼卡了。 哈斯勒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擅长什么?” “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不到死到临头的时候,可能一辈子都没人知道。”哈斯勒老神在在的胡言乱语道,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依兰达:“……” 今天大概是犯了什么冲,依兰达还没走两步,另一个人就拦住了她。 “依兰达。” 女海盗有些诧异,“托尼?是艾尔有什么事吗?” “我想,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骑士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甚至连脊柱都有些僵硬。 依兰达看了他一会,在托尼几乎要浑身僵硬成一块铁板的时候终于善解人意的叹了口气。 “你打算在这说?” 托尼虽然看起来平常有些傻愣愣的,可好歹也是保护了暮晓之晨光这么多年的人……上至翻墙下至爬床,时不时还有几场刺杀,可谓身经百战。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往周围看看,自然也就知道了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 而他们中的很多,甚至不能确定到底属于哪一边…… 骑士很快做出了决断,“去你的房间。” 依兰达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这位可是艾尔神官的小忠犬,一天恨不得完全黏在主人身边,现在竟然要离神官越远越好……看起来,这次倒像是托尼的自作主张。 就是不知道他来说的内容神官究竟知不知情……不过根据依兰达对艾尔和托尼的了解,应该是前者的几率比较大。 不过就算闭上眼也知道,托尼想对她说什么。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艾尔本人怎么想,从托尼只能悄悄摸摸来找她来看,大概艾尔也不太支持他的举动。 好消息! 正在船头钓着鱼的尼卡一眼瞥见怒气冲冲来找他算账的依兰达中途居然突然转了向,然后跟着那条骑士狗走了,不由得默默的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本来以为可以激怒她的。 这样看来,今天在这里继续钓鱼似乎没什么用了,强壮的水手利落地收起了鱼竿,打算去神官那转一圈。 很明显,依兰达跟阿尔贝托神官关系不错,不知道从神官那能不能捞到一点酒喝。 应该说,随着在这条属于自己的船上待得越久,依兰达身上那种属于海洋的野性也就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这是一艘属于她的船,这是由她做主的天地,这是她未来的手下,以及还有……她想要保护的人。 托尼本来在前面走的四平八稳,忽然觉得身后的视线越来越古怪,等到进入船长室的时候,可怜的骑士已经被一路投来古怪目光的水手以及身后似笑非笑的依兰达给看的起了一身白毛汗。 等到关门的时候,连走路都是同手同脚……啧啧,也是可怜。 依兰达从背后拍了拍托尼的肩膀,在后者骤然有些僵硬的反应中轻松地耸了耸肩,“想跟我说什么?” 托尼被那一下拍的浑身绷紧,下意识把依兰达的危险等级又往上提了提,“依兰达……” 他在喊了女海盗的名字之后,剩下的话忽然卡在了嘴里……大人想要保护她,是大人想要跟她上一艘船的,她现在准备去救勒戈夫团长…… 等等!把自己险些绕进死循环的水手用力的甩了甩头,这些和他现在要说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哪怕依兰达看起来完全无辜,干的事也很正确,可这依然无法阻拦她会给神官带来麻烦的事实! 他一抬头,女海盗笑眯眯地看着他,托尼顿时又卡了壳。 可怜的骑士心中跑过了一群草泥马……这,这该怎么说! “依兰达,我想,为了大人好,以后你的事情还是尽量少让他出面比较好。” 最后,还是忠诚战胜了骑士的美德,托尼昧着良心道,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让依兰达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自己在船上撑起一片天怎么听都觉得不那么靠谱。 “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所以才犹豫那么久?”依兰达有些诧异,随即笑了起来,“放心吧,接下来我会尽量不让艾尔出面的。” “毕竟这是我的船,不是吗?” 托尼:好像和他之前预想的方向完全不一样,可是这么接下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这种事情没必要专程来跟我这么正经的说,”女海盗伸手拍了拍骑士的肩膀,“你和艾尔好好的在船上待着,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托尼:“……谁,谁要你保护了!” 依兰达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们在海上的时间不够长,所以现在大概难免有些害怕,不过没有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 托尼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走了。 依兰达收起笑容,神色中有了一丝难得的忧虑。 这其实也是她一直所担心的,她的确想给神官提供帮助,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在神官的羽翼下一直受到庇护。 被这么简单的标上标签,这对她还是神官都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没有什么比一场同生共死更能建立起感情了。 还要有同仇敌忾的对象……玛尼怎么样?   ☆、第153章 进化 凡事有了第一个,接下来自然也就有了接二连三来找死的。 加斯东是个彻彻底底的纳瓦拉肌肉壮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之前输给依兰达的时候几乎受到了全船水手的嘲笑,这货居然被女海盗一脚给踹到海里去了,最后还是靠人放绳梯才爬上来的! 没人想到如果是自己,究竟能不能躲过依兰达的那一击,大行其道的嘲笑成为了主流。 似乎也没人注意到,加斯东在一拳砸烂那根栏杆的时候,究竟展现出了多么可怕的爆发力。 在海上,瞬间的爆发力非常的重要,要知道,有时候要的就是那一瞬间的反应,比如在风暴中转向的一瞬……错过那个时间点,整条船的人都等着喂鱼吧。 就是要这样,隐藏在人群中的德尼微微的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加斯东都是被嘲笑的对象,整个人头顶都笼罩着阴云,看起来随时要跟人打一架。 可这依旧无法阻拦那些看笑话甚至是故意挑唆的人说闲话。 瞧瞧看,这么大一个块头,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 哪怕那个女人身材火辣可也无法阻拦本身海上就应该是属于男人的天地这个不争的事实,女人就该在家洗洗衣服带带孩子,船也是她们能来指手画脚的? 这种说法在水手当中简直是大行其道,颇有共鸣。 他们似乎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当时上船选择了这么个女船长,哪怕是他们财令智昏,可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人嘛,总能给自己找出一万个理由,不是吗。 大多数的人总是健忘的,尤其是这个结果不是他们所愿意见到的情况下。 之前加斯东被教训的多惨他们似乎都拍拍屁股就忘了,最开始几天当然还是惯例没人敢上,可是美酒的诱惑和船长的位置最后还是压倒了他们的谨慎心理。 总要有人先上去试试水的嘛,依兰达又没有说只准挑战一次,难不成还不允许人积累经验? 所以说有什么样的将就会带出来什么样的兵,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梦魇号在海盗史上向来声名赫赫,不同于别的海盗的见船就抢,他们从来都是以抢出风格,抢出品位而闻名。 以他们的船长依兰达伯纳德为例,猩红玫瑰尚且还在落难时期就能抢到后来让整个列支敦国为之混乱的伯爵夫人的眼泪,这当中固然存在有推手的因素,但是光是这份能在抢完之后还幸存,顺便还让暮晓之晨光捞上来的运气,恐怕全大陆多少贵妇小姐抢着跳海都抢不到。 所以说,梦魇号抢东西的逼格高打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不过之前那只是依兰达的个人成就,让梦魇号真正进入众人视线的还是他们那一场号称史上最不要命抢劫的塔比斯海湾营救。 当然,在梦魇号的口中,被救出来的勒戈夫和他的船队都是他们的战利品,交了大笔的赎金云云……可谁都知道奥斯丁号的船长勒戈夫和依兰达交情甚笃,而在此之后第八骑士团似乎又站在了暮晓之晨光这一边,进而奠定了其更进一步的基础。 这些真真假假的故事早已掩埋进了旧纸卷中,没人能分清里面的真假。 再来说现在还处在磨合期的梦魇号。 有了第一个不要脸皮的就开始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可除了个别能和依兰达勉强打个平手之外,大多数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而水手们也从最开始的……“艾玛又被打败了,好丢脸。”进化成了现在的,“又开始打了,快去看!” 脸皮增长速度之厚,简直是可喜可贺。 在同样被殴打的过程当中,这群倒霉蛋之间相互也达成了守望相助协议,比如共同研究依兰达习惯的攻击方式以及力道,从而选择更好的躲避手段。 没错……他们的目标已经从“打赢女船长”变成了“如何多撑一会。” 既然他们都能本着不要面子的原则来努力的学,依兰达自然也不会吝于赐教,把他们一个个统统踢着屁股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完了还要嫌弃的拍拍手,自找的。 不得不说,梦魇号上的水手们具有强大的自虐精神,在发现根本打不过依兰达之后,他们改换了战略,开始使用车轮战术。 幸亏依兰达早就防备了这一点,在他们有这种打算之前及时发布了新规定,每天只接受前三次挑战。 来晚的? 明儿请早! 对了,不得打扰船长睡觉,否则直接扔下海喂鱼。 有了这个条例,依兰达总算从水手们层出不穷的求虐活动中解放了出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当中倒也还算是和那些本来看她不顺眼的水手达成了初步的“交情”。 虽然是建立在单方面的鼻青脸肿基础上…… 不过并非全部人都和依兰达进行了“和谐友好”的交流,其中就包括尼卡。 这位自从上次送金枪鱼不成反而被勒令洗地毯之后,他似乎是掌握了某种要领,时不时就能捞上来一条金枪鱼在依兰达面前晃悠。 依兰达本人对金枪鱼倒是兴趣普普,不过因为神官喜欢,也就和尼卡达成了一项协议,拿金枪鱼换酒。 之前的那种比尔萨斯顶级美酒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次一点的倒也不是没有,这样双方各退一步,尼卡每捞上来三条金枪鱼,依兰达就给他一坛酒,也算是和谐友好,钱债两清。 不得不说,自从上了梦魇号之后,依兰达身上属于大海的野性终于被一点一点的释放了出来。 之前在奥斯丁号上的时候虽然也是海上,可毕竟是别人家的船,先是有水手对她不服,再有小白花当道,总会有种种的顾忌。 但现在很显然她已经当家做主,这是一艘完全属于她的船,玛尼也因为神官打好的招呼不会加以插手。 打造一艘完全属于自己的船和属下,还有什么比这更愉快的事? 关于美食金枪鱼的种种…… 依兰达这边喂养自家神官喂养的兴致勃勃,那边托尼简直要被吃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美味的东西,每天吃也会变成一种折磨,更别提船上压根就没什么新鲜水果和蔬菜! 简直不能更痛苦! 今天也依然是一样。 托尼面如土色的看着神官笑眯眯的吃着金枪鱼,整个人都感觉是崩溃的。 “大人……” 神官吞咽下口中的鱼肉,擦了擦嘴,这才看向托尼,“怎么了?” “您每天吃金枪鱼……不需要换换吗?”托尼简直头都大了,即便在教廷,大人也从没吃过这么久重复的食物。 “啊?不需要,”神官微笑了起来,“这是依兰达专门捞来的,可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托尼:“……” 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怎么破! 这一日,依兰达惯例又教训完三个来找死的水手,轻巧地爬上了最高的桅杆,用手搭在额前,看着面前一望无垠的大海,只觉得分外的心情舒畅。 可每当心情舒畅的时候就一定会有人来砸场子,女海盗的懒腰伸到一半,下面忽然传来喊声。 “依兰达!” “什么事?”依兰达懒洋洋伸完懒腰,这才往下看去。 “我有事要跟你谈,”尼卡张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依兰达看了他一会,见没有金枪鱼,登时嫌弃的别开视线。 “上来吧。” 尼卡身手极为敏捷,抱住桅杆轻而易举的就爬了上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站的离依兰达很近。 自从老梦魇号之后,依兰达就非常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站的太近,可现在尼卡来意未明,她又不是个喜欢示弱的性格,在瞥了他一眼之余,顺便在心里狠狠的记了他一笔。 改成四条金枪鱼一坛酒!不讲价! “有什么事一定要上来说?” 见尼卡在旁边站了半天没说话,依兰达的耐心也有些告罄,这里是十多米高的高处,一个人吹猎猎海风自然心旷神怡,可多了一个人的话……总觉得少了什么意思。 尼卡也明白依兰达这是不太待见他,毕竟来的不是时候,可他偏偏就是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 “这片海域可不产金枪鱼,”说完之后,此人还不忘耸了耸肩。 “我想,这件事你应该不太喜欢我在下面跟你喊。” 依兰达终于正色看向了他,忽然笑了一声,“三条金枪鱼可换不来那么一坛酒,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玛尼的人应该很快也会发现航向不对了,”尼卡耸了耸肩,“你看,我没有去和他们说,可见我还是很有诚意的。” 虽然之前哈斯勒说过,尼卡肯定发现了这一点,但依兰达始终心怀侥幸,可现实的恶意依然狠狠的糊了她一巴掌,毫不客气的。 “这条船上有玛尼的人,我也愿意帮你打这个掩护,”尼卡轻咳一声,“不过,三条金枪鱼一坛酒的价格不能少。” 女海盗这会倒是对他有了点兴趣,“如果为了这个,你没必要专程上来跟我说吧。” “我想和你在这里打一架,”尼卡诚恳地后退一步,展示自己的诚意,“你看,我虽然胸无大志,有了酒就行,可是我还是得保证自己有命喝不是?”   ☆、第154章 禽兽 这似乎根本都不能称之为需要做选择,依兰达谨慎地往后退了半步,站稳了身子之后,冲尼卡扬了扬下颔,“来吧。” 尼卡的眼睛亮了,他活动了片刻腰背,随即躬下身,朝着依兰达发出了邀请,“你先!” 尼卡的眼睛亮的像狼,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光明正大的观察依兰达和其他水手的比试,不得不说,水手们的脸皮简直是逐年增厚,从一开始的挑战失败还要被群起而攻之,到现在的“艾玛又开始打了来来大家一起来围观……” 人不要脸则无敌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依兰达并不介意顺手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但她更倾向于趁着这个机会折腾一番这帮兔崽子……真是太不听话了! 这批梦魇号上招来的水手普遍年轻,年纪最大的估计也就是哈斯勒和康德,哈斯勒就不说了,康德也不过才刚过三十而已,这样一群热血的小伙子再遇上一个处处碾压他们的女船长,火花四溅简直是理所当然。 这也就方便了比如尼卡之类的人在一旁暗搓搓的偷窥总结。 依兰达的爆发力极强,所以她一般来说都是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加上这次还是在桅杆上,更加方便了她发挥与生俱来的灵活性优势。 事实上,她也没想到尼卡会选择桅杆战,一般来说,除了从小在海上长大的孩子,成年后再上船的,再怎么也没有那种仿佛天生整个人就跟桅杆长在一起的融洽性。 听起来很玄对不对,好吧上面纯粹扯淡,其实就是像猴子一样灵活攀爬的能力。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 他们现在都已经站在了桅杆的最高处,以中间那根主杆为界限,两人各站一边,高处的海风可相当不小,尤其在这种风暴季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把人从上面吹翻下来。 这可是十多米的高空,不小心就能摔断脖子。 依兰达对尼卡可不会客气,双手抓住主杆,两条修长的大腿带着风声朝着他的头就用力绞过去,她的速度太快,那腿风看起来简直已经化作了一道残影。 只要尼卡的头被夹中,等着他的就是颈部轻则扭伤,重则绞断的后果。 我勒个去,尼卡在心中不由暗暗吃惊,这简直比女王蜂更可怕! 虽然死在温柔乡里是男人最佳的梦想归宿,可不是这样啊! 依兰达的速度太快了,之前看她和别人打和现在自己应对她动作的速度简直是两种感觉。 这里是在不断摇晃的桅杆上,在高空和在平地上动手完全是两回事,依兰达这个怪胎! 尼卡往后一仰,避过了依兰达这一夹,女海盗的动作接的让人根本喘不过气,这一脚被避过了,她竟然相当违反地心引力的整个人在空中定住,抓住主杆腰腹用力,从上空朝着躲避开的尼卡的腰侧狠狠的劈下! 这可怕的臂力和腰力…… 下面的水手听到动静一抬头,登时大呼小叫的开始了呼朋唤友,“你们快来看啊,他们在桅杆上打起来了!” “谁啊?”这是一个懒洋洋刚从舱室里睡觉出来的。 “还能有谁……”那个水手还没来得及说完,被上面扔下来的衣服给糊了一脸,登时恼怒的大叫道,“你们打就打,脱什么衣服啊!” 话音刚落,向来没什么动静的艾尔神官的船舱那边门忽然开了,神官和他的骑士一起走了出来。 那水手登时心虚的闭上嘴,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桅杆功夫向来是水手们的入门课,可以说,只要是一个水手,从爬上船的第一天起,他们也就开始了自己的爬桅杆生涯。 依兰达也不例外,她的童年就是在父亲的那艘海盗船上摸爬滚打长大的,上桅杆简直比上床都轻巧。 可很显然,这次她遇上了一个劲敌。 依兰达那一脚来的又急又快,尼卡只来得及闪身躲过去,衣服却被钩住,一声“刺啦”响声之后,紧接着一股巨痛传来,尖细的高跟皮靴在他背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几滴鲜血顺着小麦色的皮肤流下来,在甲板上流下了几点鲜红的印记。 他终于来得及见识到了被那群水手奉为“怪力女船长”的依兰达,究竟有多大的力气。 下面登时有水手惊呼了起来,“她居然是穿的高跟靴子上的桅杆?!” “还用你说!”旁边的水手没好气的一胳膊把他呼开,“让开让开,别挡着我们看。” “我勒个去……”第一个水手也是被尼卡飘下来的衣服糊了一脸的那个简直一脸看上帝的表情,“那上面我光脚上去都有难度,这也太他妈牛逼了。” 尼卡感觉到脊背火辣辣的疼痛,接着就感觉到有液体滑落,知道肯定被依兰达一靴根给撩破皮了。 其实这真的是他速度快,如果真是在对敌上,就依兰达现在的灵敏度和腰腿力量,借着高跟的锐利,中途变相一脚从背后将鞋跟插入对方的心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有一套。”尼卡被这一招给激起了兴趣,之前在桅杆上还带了几分逗野猫玩的兴致,现在却发现之前的估计出了大差错,面前的这位非但不是野猫,甚至比一般的豹子更凶猛。 依兰达重新站稳,朝尼卡挑了挑眉,挑衅地问道,“你确定还要在桅杆上继续打下去?” “打,为什么不打。”尼卡随手将那件已经破破烂烂的上衣脱下扔下去,正好又糊在了最开始那人的脸上。 “我操……”那水手接连中招,简直被熏得头晕眼花。 海上的水手们可没什么良好的卫生习惯,汗味简直能隔了老远臭晕一头牛,很显然尼卡也没好到哪去。 这时,一直阴沉沉的天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一滴滴雨水接二连三的掉了下来。 这对下面的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可是对上面的人就有很大的影响了,桅杆为了防腐蚀都会涂上一层涂料,干燥的时候还好,遇水就很有可能打滑。 何况还有一个穿着高跟皮靴在那蹦跶的。 “……大人,看着有点危险。”托尼抬头看着上面两个迅速交手的身影,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紧张。 艾尔向来温柔和煦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有水手听到了,登时忙不迭上来给美人解答,“哎呀好像是尼卡挑战女船长,诶兄弟们,之前好像没见过他挑战啊?” “他没上过没上过,今天是第一次。” “难怪了,我记得今天依兰达已经打过三场了,诶你们看着觉得谁会赢啊?”一个水手转头问旁边的人。 “不好说,”那人正接着话,抬眼往上一看的时候瞳孔瞬间紧缩,“哎哟我操!” 众人齐刷刷往上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依兰达脚滑了一下,险些从最上层的桅杆上摔下来。 神官下意识上前了一步,紧接着就看见依兰达在下坠的过程中抓住了下一层的桅杆,整个人借力绕着桅杆甩了一圈大回旋之后跳上了第二层,艾尔这才觉得自己的跳得有些失衡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位。 下次还是不能给她买这样的高跟皮靴了……神官在心中有些后怕的想。 “要不要下去打?”尼卡跟着跳了下来,也没打算占依兰达的便宜,“你这鞋子太不方便了。” 刚才在下坠的时候依兰达束发的头带散了,现在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后,闻言她把长发往后一撩,竟然生生给她撩出了万种野性来。 “怕什么,继续打!” 两个人在上面简直比最灵巧的猿猴还要快,依兰达刚才在不小心失足之后也更加的谨慎。 这一打,才让她打出了味道。 尼卡肯定也是从小在海上摸爬滚打的,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没有一艘固定的船只,非要来她这么一艘新船上呢? 而看起来似乎哈斯勒对他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提醒她尼卡可能会发现航向的变化。 所以看起来,这更像是尼卡在展示自己在桅杆上的造诣? 想明白了这一节,依兰达再看尼卡的招数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的确,他似乎是展示自己的灵巧和敏捷更胜于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依兰达有意在攻击上稍微放了放水,加快了速度和攻击频率,果然在对面的男人眼中看到了笑意。 令她吃惊的是,就算她加快了速度,尼卡依然能跟得上,而且似乎还颇为游刃有余。 女海盗起了兴致,随手扯过缆绳在腰上一绕,紧接着后退几步,在主桅上用力一蹬,她竟然松开了缆绳,一把抓住尼卡的肩,把他用力朝着桅杆下推了下去! 说是推,其实不亚于抓着他一起往下倒。 这一招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就算尼卡也没想到依兰达竟然敢冒着摔断脖子的风险这么玩,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下面简直是哗然一片,没想到依兰达竟然会这么不怕死! 尼卡被骤然往后一扳,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脚踩空,朝着后面重重的跌了下去,依兰达也跟他一起,两个人就这么从高中摔了下来! “托尼!”神官刚来得及喊出口,托尼还没来得及冲上去,空中的形势又有变化! 依兰达借着推出尼卡的力道在空中完美的翻了个空翻,单腿死死绕住了那条弹回去的缆绳,然后再单手抓住尼卡的一条腿,像拎着一块猪肉一样拎着他,另一只手则反手抓住缆绳,边在空中来回荡着边笑眯眯道。 “服不服?”   ☆、第155章 亲吻 这他妈换了谁能服啊……下面一群水手齐刷刷抬着头往上看,就像一群看到了鲜肉的海龟。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像拎鸡崽儿一样拎在手里,还是倒提着,里子面子都丢的干干净净。 不过这也怨不得尼卡,谁能想到依兰达竟然那么疯,自己往下跳不算,还敢连带着把人就这么直接从桅杆上推下来! 这并不是尼卡没闪躲的问题。 水手们谁没从桅杆上掉下来过?他们在海上这么久,桅杆简直不能更熟悉,可依兰达依然能把他们从桅杆上推下来,她够狠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人家尼卡不是没有躲,而是根本没有躲过去! 大家都是纳瓦拉出来的人,尼卡的身手至少在这群人中也算相当不错的,这样综合起来就很可怕了。 “服不服。”女海盗单手拎着一个大男人也不显得吃力,反而还颇为恶趣味的把尼卡再倒吊着晃了晃,用行动充分说明了“你要是敢说不服我就立刻把你大头朝下扔下去!”的无声威胁。 尼卡倒不至于被这么一下给晃的头晕眼花,可这个动作实在是拿来杀鸡儆猴的意思太浓重,但这位竟然完全不反抗,真像一条随风摆动的咸鱼一样任依兰达折腾。 女海盗不免有些意外,可低下头看去的时候,对方又是一副生无可恋脸。 在下面围观的水手众看不到的地方,尼卡无声的笑了笑,随即朝上面喊了句,“我输了。” 依兰达挑了挑眉,一副你服输就早说嘛的表情,将手“吧唧”一松,接着尼卡就大头朝下摔了下来? 不不,如果换了别人可能真这样,但是尼卡早就预料到了依兰达估计不会和平的让他下去,一开始就已经看好了下一根栏杆所处的位置,在下坠经过桅杆的时候长臂一勾,借着一拉一撑,就这么稳稳的站在了最下面的桅杆上。 下面登时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声。 大家都被依兰达折腾的很惨,怎么唯独就你还能保持了个全须全尾,没丢脸丢的丧心病狂? 简直不能忍! 于是当尼卡下来的时候,立马就被一群心有不甘的水手淹没了。 这样也好,男人们的交情都是打出来的,这样也方便一直没怎么跟水手们“打成一片”的尼卡迅速融入其中。 依兰达朝着人群中的加斯东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大个子挤得最凶,拳头挥的最高,登时挑了挑眉。 可很快,当她看见人群中站着的艾尔神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勒个去……恶趣味在男神面前被发现了怎么破! 现在有什么能把时间拨回到一刻钟之前让她伪装成温柔贤惠的模样把尼卡放下来的办法么!或者现在打晕神官他有没有可能忘掉之前的事? 依兰达边神情镇定的从桅杆上往下溜,一边在心中疯狂的吐着槽,最后她终于确定没办法改变神官已经见到的既定事实,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神情走到了神官面前。 “唷,艾尔,今天这么早?” 这转移话题的语气之僵硬,连旁边站着的托尼都忍不住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也太惨不忍睹…… 艾尔看着笑容万分诚恳的依兰达,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朝着依兰达微笑了一下,“早,依兰达。” 旁边的托尼和众水手:神官你也太纵容她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要好好教育一下说要和谐友爱吗! 她刚刚才把我们的一个伙伴从桅杆上扔下来,不小心就摔断脖子了有木有! 看,到这种需要援助的时候他们往往就飞速的学会了什么叫和谐友爱了…… 看到神官的神情温柔一如既往,可依兰达没来由却觉得脖子后头嗖嗖冒起了凉气,看起来……艾尔似乎并不太高兴? 果然被发现了吗嘤嘤嘤…… 女海盗开始没话找话,“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已经做完晨祷了么?” 艾尔瞥了一眼在旁边围了一圈竖起耳朵明目张胆“偷听”的水手们,垂下眼叹了口气,“你忘了,今天早上要和我一起祷告?” “噢噢噢……啊?”依兰达瞪大了眼,这才想起昨晚好像哭着喊着让艾尔答应了今天一起吃早饭顺便晨祷,登时面如土色。 “你现在还没吃早饭?走走赶紧去,别饿着了!” 围观的水手也纷纷点头,让美人饿肚子简直不应该! 于是神官施施然带着处在舆论中心的依兰达一起走了,等当事人都走了水手众才发现……不对啊!人都放跑了还围观个鸟? 可已经成了既成事实,只得苦着脸做鸟兽散了。 至于尼卡……啧都已经打了一顿了谁还管他? 依兰达缩头缩脑的跟着艾尔回到了他的舱室,心中默默为自己居然忘记了神官的早餐之约自啪了无数次。 都怪见鬼的尼卡! 早不来晚不来!还偏偏搞得艾尔都出来围观了! 这边依兰达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外加在心中默默戳了尼卡的小人无数针,突然听到艾尔叹了口气,登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怎怎怎怎怎怎么办! 艾尔看着她浑身毛都炸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扶住额头摇着头笑了笑,“依兰达,你在害怕什么?” 女海盗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你没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神官好笑地看着她,“这是你的船,你肯定要树立自己的微信,至于选择什么样的方法那是你个人的自由。” “呃……”依兰达谨慎地选择措辞,“你不觉得我就这么把尼卡从……上面扔下来,有些不太好?” 她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一份属于他人的温度传了过来,依兰达下意识抬起头,正和艾尔那双温柔的蓝眼睛对上。 “这里是海上,也是属于你的天地,你想要怎么打造一艘属于你自己的船,你想要如何树立自己的微信,你想要怎么建立你自己的团队,你想要如何驭下,甚至……你要决定走怎样的路,都是你自己决定。” “不需要因为我的看法而改变你自己,你是最好的,依兰达。” 女海盗瞪大了眼,忽然觉得有些慌张了起来。 “严格说起来,我其实不应该出现在这艘船上,”艾尔苦笑了起来,“因为可能会影响你树立威信,也有可能让你的水手们觉得你是因为沾了我的光,还有可能就是像现在这样……你明明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却因为我的缘故,弄得你患得患失,反而担心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 “我有些后悔……” “不是这样!”依兰达有些慌乱的辩解。 艾尔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面前依兰达的脸突然放大,少女有些迫切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就这么闭着眼亲吻了上去! 因为力道太大,两个人的嘴唇不出意外的撞在了一起,导致这个吻一开始就带上了一丝鲜血的味道,可随着时间的延长,在海浪的颠簸下,逐渐有了几分旖旎。 没有谁先松开。 可等到回过神来,女海盗和神官都僵硬了。 依兰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拼命的激烈跳动,她她她她她她,她竟然把艾尔给亲了! 可是心里还是好开心好激动好荡漾! 激动的想要嚎叫怎么破! 后来还是依兰达先松开手,两个人的脸都是红的。 依兰达根本看都不敢看神官的方向,闭着眼睛憋着气道,“我……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艾尔,你能来梦魇号上我很高兴,我……我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保护你,而不是一直在你的羽翼下。” “我想在实现自己梦想的同时,也能成为对你有用的人,这并不矛盾。” 这话听起来倒是挺豪言壮语,如果不是一直在打磕巴就更让人相信了。 说完,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垂死挣扎地睁开眼,看向艾尔的方向。 ……神官会不会从此不理她,或者干脆上玛尼的船? 她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可当她睁开眼时,面对的却是神官温柔的脸,“我也希望能够保护你,依兰达。” 他低下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女海盗,轻轻的吻了下去。   ☆、第156章 勾引 当天晚上,一个在船上人际关系一般,平时也没什么存在感的水手不小心坠了海,当天恰好晚上不是他当班,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更出奇的是,这人掉下去,竟然连后面跟着的玛尼的船只都完全没有发现。 依兰达还装模作样带着一众已经初步臣服的水手好生追悼了一下那个倒霉蛋,至于转背之后……谁还记得他? 这海上吞噬了多少条生命,不管有辜还是无辜,只要踏上了这条路,就要做好不归的心理准备。 那个坠海的水手当然是尼卡给依兰达的见面礼,也就是所谓的玛尼的探子。 玛尼之前虽然碍于给艾尔神官面子,不对梦魇号上的诸多“培训”事宜加以插手,但现在连他们自己的人都死了,那当然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当然,他们不会直截了当的过来指着依兰达的鼻子质问为什么他们的人死了,他们只会找个借口比如指导一下梦魇号的基础设施之类的理由,上船之后“顺便”再发现少了个人,进而向依兰达提出他们的条件。 听起来很不要脸对不对? 但是他们往往能从这里头讹出一笔大数目,连你们自己船上的水手都不能保证安全,可见这所谓的培训根本是见鬼。 他们根本不想一想,哪怕抚恤金也不要他们掏一毛钱,凭什么过来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活腻歪了不成! 于是依兰达还有时间在那天接受了神官的吻之后神思恍惚了两天,连每天惯例站到桅杆顶上去望风都不去了,甚至还绕着神官的舱室走…… 没办法,担心是做梦啊! 万一梦醒了发现这只是个幻觉,那还不如继续做梦下去呢。 没错,哪怕依兰达已经彪悍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可是在面对神官的时候,她依旧是少女心满满的患得患失。 可是……艾尔是会这么放任自流的人? 于是在依兰达恍惚的第二天晚上,她一直回避的对象敲响了船长室的门。 女海盗这会还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满脑袋都是各种各样神游的念头。 突然听到门响,依兰达登时有些不耐烦,“这两天不比试,要比试的话先把尼卡和康德打败了再来找我!” 外面悄无声息,过了一会,又是有规律的三声敲门。 依兰达继续装死。 “当当当……” …… 敲门声一直不急不缓,可无论怎么喊都没人应答,依兰达忍无可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怒吼道,“谁啊!” 一拉开门,大陆男神那张脸蛋出现在了门外,身后甚至连托尼都没带。 依兰达一个哆嗦,下意识把门给摔了回去,险些砸歪了艾尔高挺的鼻子。 满脸微笑的艾尔神官:“……” 依兰达被债主追上门,心跳得险些从喉咙口蹦出来,她反手关上门,背紧紧靠在门上,眼前全是一行行刷过去的字。 怎么办怎么办。 万一要是艾尔过来说那天只是主的恩赐? 他这会要是想明白了要过来跟我说搬到玛尼船上怎么破? …… 绝对不行! 所有的可能性最后都被这四个血红淋漓带着杀气的大字给覆盖掉了,依兰达一睁眼,杀气腾腾的拉开门,一把把还在门外的神官给拉了进来! 艾尔简直被依兰达这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给弄得哭笑不得,也幸亏他这段时间加强了锻炼,这才没被依兰达气势汹汹的一拉给拉得失去了重心。 神官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没错,被推倒的确挺萌,可如果被推倒的是个汉子……那就有点娘炮了。 “依兰达……” 他的话还没说完,依兰达满脸严肃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听我说!” 艾尔的眉毛微微的弯了弯,高挺的鼻梁在依兰达的掌心有意无意的蹭了蹭,喷出来的热气简直让人有些腿软…… 女海盗简直要被撩拨的心猿意马,恨恨地瞪了神官一眼。 这人不是说好了洁身自爱要禁欲的么!这水到渠成的调情技能别告诉她是与生俱来的! 神官只是微笑着不说话,似乎对女海盗恼羞成怒瞪着他也没有半分不快,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姿势僵持住了。 依兰达边恋恋不舍手心的触觉,边气势汹汹道,“刚才在外面为什么不说话?” 神官垂眼看了一下依兰达依旧捂住他嘴的那只手,后者这才后知后觉松开手,顺带还小小的留恋了一下。 嘤嘤嘤男神连呼吸都是这!么!萌! 其实在神官看来,依兰达刚才那些小动作简直可爱的不得了,简直就像恼羞成怒的小猫在伸爪子挠人。 “你这两天都在躲着我。” 艾尔冷静的陈述事实,如果让人知道居然敢有人这么给暮晓之晨光脸子吃,恐怕现在依兰达早已被砍成了千万段。 “我想,如果我在外面出了声的话,恐怕你就不会开门了。” 依兰达默默的想了想,发现艾尔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边想着边看了看开着的窗子,结果接下来就听到艾尔继续说。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你会从窗户爬出去。” 依兰达:“……” 反正后路都被神官看的透透的了,依兰达索性破罐子破摔。 “没错。” 神官并不意外,反而故意追问了一句,“难道是我有做什么让你不快的事,你打算如此回避我?” “不是这样,”依兰达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担心……” 她没来得及说完,神官低下头,在她唇上再次轻轻吻了一下,随即颇有些无辜的看着依兰达。 “你讨厌这样?” “并不……” 突如其来的惊喜简直像从天而降的金枪鱼,依兰达心中的雾霾尽去,眉开眼笑的伸手搂住神官的脖子,狠狠的回啃了回去。 比起之前那个船舱中血腥的碰撞以及上一次的冒失,这才更像是一个来自于恋人之间温柔而缠绵的亲吻。 这世间,唯有情义最无价。 于是当两人松开之后,依兰达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她依然没问清楚神官这次的来意。 “所以你来到底是为了……”依兰达狐疑地看着艾尔神官,总不会他来是为了安抚她的担忧的吧? 艾尔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之前是我冒昧了……幸亏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毕竟以我的身份,这样对你似乎过于冒昧,你有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因为刚才的亲吻,神官向来浅淡的唇色变得有些殷红,依兰达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艾尔,”依兰达认真地喊了他一声,“我想再跟你确认一次,你之所以亲吻我,不是因为任何主的赐福或者是别的原因,而是真的是因为……你喜欢我?” 神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揉着眉头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亲吻你是因为赐福?” “难道不是?”依兰达说的很没底气,说实话,虽然她长得不错,自认为能力也不赖,但的的确确和那些贵族小姐们比起来差了老大一截的家世。 哪怕她相信自己未来的发展肯定不差,但那都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诚恳的来说,未来什么的也不能一定打包票,话说回来,那些找情人的神职人员,哪个不是优先在贵族里面挑选? 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实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利益,教廷的污秽程度较之宫廷从来不逞多让。 “依兰达伯纳德,”艾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哪怕赐福,也从来不曾亲吻过任何人的嘴唇。” “之所以吻你,是因为你是依兰达。” 神官的蓝色眼睛温柔的仿佛能将人溺毙,依兰达相信他说的话没有一字虚假。 想要爬上暮晓之晨光床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可即便是最多话的吟游诗人也不曾说过半点他在这方面的坏话。 说实话,只要艾尔自己想要,多的是人排队想爬上他的床,想要更进一步,不说大主教,至少主教绝对没有半点问题。 即便他现在只是一个高级神官,但没人怀疑,他肯定能更进一步。 依兰达当然不会傻乎乎去问一句“为什么是我”,在这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金枪鱼砸中脑袋的时候,只要开心愉快的捡回家就是了! 连到口的鸭子都能飞走,难道还指望金枪鱼不会跳回海里去? 当然要抓住机会!一击必杀!吃到肚子里的才是王道! 这样一来,整艘船上的低气压登时为之一清,依兰达的少女心简直要彻底膨胀,就连平常揍人都要更加下手重了一点呢! 于是当水手们被揍的哭爹喊娘,依兰达终于不再自我纠结,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再次恢复了她平日的做派的时候,玛尼的代表终于找到借口再次登上了梦魇号。 用的理由是,他们听说有水手失踪了。   ☆、第157章 肥羊 此时离那个倒霉蛋掉下海喂鱼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按理来说恐怕连渣都已经被吃的不剩了,这大海里少个把人压根就不算什么,完全的自然损耗。 当时没抓现场,事后来找人算账……于是当玛尼的代表气势汹汹的再次登上船的时候,怎么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能有一个和大陆男神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不容易,玛尼的代表之前被艾尔轻而易举的忽悠走了,后来再没机会上梦魇号一亲芳泽,简直要捶胸顿足。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一个小小的水手坠海的消息简直让他们像闻到了腥味的苍蝇,迫不及待地再次朝梦魇号发出了要求停船的信号。 所以说到底……都是艾尔的错。 玛尼和阿尔蒂尔的本质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建立在来往商船上的吸血鬼,水手们对他们的观感当然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又有了显然比玛尼好多了的选择依兰达,自然就紧紧团结在了以女海盗为中心的梦魇号旗帜下。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总而言之,当玛尼的代表再次登上梦魇号的时候,即便迟钝如他,都感觉到了很明显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以前的梦魇号上依兰达是压根不受待见的,水手们大抵是小团体抱团,这也才让他们能收买那么一两个眼线。 不得不说,前期依兰达和居伊小少爷的排除异己工作做的非常到位,基本把别人的钉子都给挑了出去,就连玛尼现在的这个钉子都是在开船之后才勉强收买的,可没想到就这样都被揪出来进而扔下海喂了鱼。 虽然一个水手没什么打紧,但这如果涉及到玛尼对梦魇号的失去控制的话,那就无法容忍了。 于是当依兰达听到消息带着水手们来船上接见玛尼的代表时,看到的就是对方的一副晚娘脸。 “伯纳德小姐,我听说有个水手掉下了海,玛尼认为很有必要……” “首先,请叫我船长,”依兰达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其次请问,贵方是从哪里听说梦魇号上掉了个水手下海的消息?” 水手们立即附议唱起了双簧。 “咱们这丢人了?没有吧。” “对啊对啊,我们都不知道。” “这消息打哪来的,太他妈扯淡了。” 水手们在被依兰达浑身的王霸之气所折服之后,与其跟着对面苦大仇恨时时仗势压迫他们的玛尼,当然还不如跟着依兰达。 至少依兰达够能打! 行了我们都知道他们是被打服的这种事情就不要在意了。 玛尼的代表很显然被噎了一下,随即不耐烦道,“从哪听说的你不用管,之前是因为有艾尔神官为你们作保,我们同意梦魇号作为一艘新船需要磨合,但现在看起来梦魇号并没有能够单独决定航向以及操纵船只的能力,玛尼决定派人上来‘协助’梦魇号进行接下来的航程。” 他的话完全是命令的语气,实际也是,他过来其实不过是通知,连带到梦魇号上的人都准备好了。 玛尼可不能容忍有一艘船竟然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而且话说回来了,这不是有了更多的‘协助’,他们才好收取更高昂的价格? 要知道,无论是艾尔神官还是伯纳德,这俩可都是两只明晃晃的大肥羊啊。 依兰达垂下眼,无声的笑了起来,“这位先生,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玛尼的代表被当众甩了巴掌,满脸的肥肉登时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请玛尼,当然是因为玛尼的人员素质过硬,熟悉航道,能够安全的把我的货物送到目的地。” 这句话先捧了捧玛尼,总算让当时就要跳脚的玛尼代表稍微压了压性子,看在艾尔神官的面子上哼了一声,等依兰达继续说完。 真是的,他都这么给那个伯纳德面子了,艾尔神官怎么还没出来? “但玛尼技术再精湛也毕竟是玛尼,梦魇号还需要属于自己的磨练,不能全仰仗玛尼的支援,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玛尼的代表撩了撩眼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们梦魇号怎么样我可不管,我只管把你们送到目的地。” 依兰达被他气笑了,“那么现在我们有做出什么违背这个共同目的的事么?” “暂时还没有,”玛尼的代表拖长了声音,“但是,你们船上现在已经死了水手,那就证明你们现行的制度和办法有缺陷,这势必影响到接下来的航程。” “所以,哪怕是为了玛尼的名誉,我们也要接管接下来的梦魇号航线!” 这话说的太不像样,就连依兰达身后的水手都有些蠢蠢欲动。 什么叫为了玛尼的名誉? 难道他们就成为梦魇号之耻了?玛尼上面的人他们还不知道? 可能的确有那么一两个比较能干的,别的塞进来混饭吃的可不要太多!就这样的人也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 不说别的,就说面前这个死胖子,他会不会认航线图还是两说呢! “我有些好奇,”依兰达拖长了声线,不依不饶道,“梦魇号这几天似乎没和玛尼号有过什么沟通,玛尼的人又怎么知道梦魇号的水手发生了什么?” “玛尼的手段怎么会是你们知道的。”玛尼的代表有些心虚,可依旧直着脖子顶了回去。 “难不成,是玛尼的人在梦魇号上有什么眼线?”依兰达嗤笑一声,“这恐怕就不对了吧,我想我大概请的是护卫,可不是什么需要侍奉的主人。” “玛尼看起来倒是职业素养十分‘过硬’,简直有些过了头。连我船上的水手都要管,不知道玛尼那是不是还需要我提供一份我的水手名册,既然这样面面俱到,那要是万一我船上的水手出了什么问题,不知道玛尼是不是还打算帮我掏抚恤金?” “不用你提供,我们那……”玛尼的代表不假思索就把话说出来了,说完之后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可是满的几乎要溢出来,换而言之,就连抚恤金都是我掏,只要开的方向正确,我又没管到你玛尼的人,你的贼爪子伸那么长是想被剁掉了不成! 其实这已经无异于监视了,做生意的人,谁没那么一点阴私,谁愿意连这种事情都被人看的一干二净? 玛尼这根本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后院里豢养的可供随时宰杀的猪羊! 依兰达冷笑一声,“看来有些话之前我还是忘了说了,这次我的主要目的是磨练我的梦魇号,其次才是送货物去塔兰朵思。” “之所以请玛尼号也是因为玛尼足够专业,不过现在看起来,玛尼的手似乎伸的有些太长了。” “难道玛尼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不知道居伊小少爷究竟知不知道玛尼的操作流程,全权代管雇主船上的所有事务,甚至连人员都代管了,真是做得一手好生意!” 依兰达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艾尔神官还在梦魇号上,总不至于玛尼的人竟然敢猪油蒙了心把她的梦魇号给凿沉了! 其实玛尼的那个肥猪代表还真有这个心,依兰达这句话一出口,他脸上的肥肉都气得抖了起来,整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你简直不识好歹!” “我又不是没给钱,”依兰达一副“老娘就是有钱的模样”,“我请得起玛尼,当然也能供得起。” “只要我能出得起足够的价格,恐怕就算让玛尼跟在我的船后面陪我黄金航线几月游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位先生,你觉得呢?” 这一下才算是彻底堵死了玛尼代表的嘴,反正他也不过是为了求财,之所以安插人到梦魇号上也不过是为了监视。 如果现在依兰达已经摆明了说愿意多给钱的话,那什么船沉不沉根本不是他要关心的事。 可关键是,他被打脸了! 他本来是兴致勃勃打算过来踩一踩依兰达顺便赢得大陆男神的再次接见,然后他再故作勉强的退让,这样才好有下一次的接近机会嘛。 结果! 人家根本不买账!直接说掏得起钱就把他给打发了回来! 他是这么见钱眼开的人吗! 不好意思,还真是。 玛尼的代表还想说什么,结果突然后颈一紧,紧接着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双脚离地被提了起来。 领口刚好卡住了脖子,他人又肥胖,满脖子的肉堆在一起一点缝隙都没有,整个人登时笨拙的挣扎了起来,脸都被勒成了青紫色,可在外人看来依然像一只蠢鸭子。 “哪来的苍蝇,吵死了。” 死胖子带来的人赶紧上来阻止,“放下放下!你们凭什么这么对……”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拎着玛尼代表的加斯东给鼓着眼睛瞪了回去,一个个像蔫了的鹌鹑一样收了声。 瞧瞧那肌肉,瞧瞧周围的人挽衣袖的样子……像,像什么样子! 铁塔般的大汉一把拎起玛尼的死胖子,走到船边,把他直接扔回了玛尼的船上,回来朝着依兰达弯了弯腰。 “船长,解决了。” “做得好!”依兰达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大拇指,“下次直接扔海里!” 水手们哗啦啦登时传来一片掌声,他们早就看那个死胖子不顺眼了,现在实在是太解气了! 加斯东伸手抓了抓头,回头看向一旁的德尼,后者冲他笑了笑,伸出了大拇指。   ☆、第158章 蠢货 玛尼的代表被大头朝下一把扔回了自己的船上,落地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吓了船上的人一跳。 还没等他们探出头来看个明白,就看见之前和代表一起过去的几个人黑着脸从舢板上快步走了回来。 还不走怎么办?等着和他一样被扔回来吗! 他们可是都听见了梦魇号上那个女船长的话了的,这次连代表都被扔了回来,如果是他们,恐怕毫无疑问的就要被扔下海了! 代表鼻青脸肿的从甲板上爬起来,鼻子下挂着两条长长的鲜血,他觉得嘴唇又麻又痛,嘴里有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把肥胖的手伸到面前,吐出嘴里的东西,当他看清楚之后,登时瞪大了眼。 那赫然是两颗门牙!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那代表登时嚎啕着去找自家姐夫告状去了。 他的姐夫拉夫这会正在看海图,听见小舅子大老远就咋咋呼呼的叫声登时皱了皱眉,压下了心中那股子厌烦。 不同于自家一无是处的小舅子,拉夫是平民出身,打一开始只是个还算出色的水手,本本来按部就班最后当上个一般船只的大副也就到头了。没想到突然撞了大运,救了玛尼中一个小头目巴提卡的女儿,他也是个惯会钻营的,死死抓住这个机会攀上了巴提卡家的小姐,成了他家的女婿。 他自身算是有能耐,可最后还是靠岳家送了一份重礼,这才让他当上了这条船的船长,其实也就是玛尼这只船队的负责人。 但这并不算完,巴提卡家有一儿一女,最受宠爱的当然是小儿子卡西姆,巴提卡这次之所以肯砸下重金可不全是因为女儿,而是希望拉夫能为卡西姆铺路,带他在船上好好历练一番。更何况这次的船队中可是有暮晓之晨光,能和他拉上关系可是撞了大运! 不然卡西姆那么娇生惯养,怎么会肯跟着跑这么一趟受罪? “拉胡!”卡西姆嘴里少了两颗门牙,说话都在漏风。带着一身肥肉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船舱,气鼓鼓地往他面前一站,“你要替我粗去!” 拉夫听到他的声音就烦,之前本来有机会能控制梦魇号,结果被这个蠢货卡西姆色令智昏,看着暮晓之晨光的脸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什么条件都没提就这么滚回来了。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水手掉进海,他本来还准备借题发挥一下,结果小舅子又哭着喊着要去。 去就去吧,这又是惹了什么事回来……拉夫边在心里吐着毒汁边抬头看去,这一看登时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谁敢打你!” 眼前的卡西姆简直可以称作惨不忍睹,肥胖的脸上被什么东西给磨破了一大块皮(脸先着地在甲板上蹭的),本来就塌下去的鼻子被砸的更扁了,两瓣香肠一般的嘴唇上豁了个大口子,门牙少了两颗,脖子上还有可疑的青紫…… 拉夫越看越惊怒,这本来想着是在自己的船队上,就算卡西姆平时嚣张了点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这才放心把他放出去,怎么才一会功夫不见就被人打成了这样! 卡西姆本来被扔过来就一肚子委屈,现在被拉夫这么一问简直是开了悲痛的闸门,登时放声大哭起来。 边哭还边用漏风的嘴抽抽噎噎的告状,说自己过去跟梦魇号好生说接下来的航线安排,结果先是被那个伯纳德嘲讽了一顿,后来又被她唆使一个大个子给扔了回来,结果摔成了这样……最关键的是,被打了还没见到艾尔神官! 他还知道使点小聪明,使劲给自己头上扣大帽子,把自己说得是为了姐夫的利益才过去云云…… 拉夫越听越怒,就算卡西姆再不成器可好歹也是玛尼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伯纳德算是什么东西,竟然连玛尼的人都敢打! 卡西姆看到拉夫的模样,登时越发来了劲,添油加醋的说起了梦魇号有多么跋扈,一定要狠狠加收他们一笔费用,这样才能让他们听话,保证航线的安全。 他说了这么多废话,其实只有最后一句引起了拉夫的注意。 保证航线的安全。 没有任何人有拉夫更希望能保证自己这支船队顺畅平安,哪怕梦魇号上有艾尔神官对他来说也只有那么大的关系。 他可不像他岳父想的那么美,暮晓之晨光全大陆都有名,可你见到有几个人成功的和他搭上关系了? 恐怕就只有梦魇号上的那一个! 这些人离他都实在是太远,远远比不上一条现在就在手里的船队来的更现实,所以他并不阻止自己的小舅子去接触,反正艾尔神官看这种人估计也就像看一团狗屎。 想接近艾尔神官的人太多了,就他小舅子这种自家人看了都嫌腻歪的长相,除非艾尔神官瞎了,否则绝无可能。 不过小舅子归小舅子,如果梦魇号脱离了他的控制,那么这就是他完全所无法接受的了。 卡西姆说的唾沫横飞,可自家姐夫却在一开始的生气之后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他过来指手画脚一顿就立刻去替他把那个人收拾一顿,这让他很不高兴。 “拉夫,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辣个伯纳德,听到么有!” 蠢货,这个时候还在颐指气使,要不是我还用得上巴提卡家,就你那个姐姐那副蠢样,还有你父亲那个老不死的贪婪东西,我早就把你扔下海了! 拉夫强迫自己换上了一副关心的表情,“卡西姆,你现在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一会去一趟梦魇号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西姆不乐意了,“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当然相信你,”拉夫强忍着恶心安抚面前这个满身流油的死胖子,“但是我接下来要和那边沟通,那都是一些野蛮人,恐怕要用一些会吓坏你的手段,你看你现在这么虚弱,万一再受到惊吓又要瘦了。” 卡西姆转动了一下绿豆大的小眼睛,颐指气使道,“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不痛吗?”拉夫好言好语道,“我知道你辛苦了,中午让厨房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烤肉好不好?” 卡西姆咬着手指想了想,心中又有点恋恋不舍可能看不到艾尔神官,“要是看到艾尔神官你要让人来喊我。” 艾尔神官才不想看见你这一团狗屎,拉夫在心里不无恶毒的想,可面上却还是一脸关心,“没问题,但是你确定要让他看见你现在的模样?” 果不其然,死胖子犹豫了,就算是他一直对艾尔神官的美色垂涎三尺,可要是自己现在这被打成猪头的模样……他很快做出了选择。 “那……那我要再加半条猪腿!” “没问题。”拉夫痛快的答应了他。 怎么还不吃死你呢…… 打发了难缠的卡西姆,拉夫这才有机会从船舱中出来让人喊来之前那几个和卡西姆一起去梦魇号上的水手,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卡西姆一直在夸张的描述自己被如何殴打的过程,真正有用的寥寥无几。 而当问了那几个带去的人之后,拉夫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像他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对他人的掌控,卡西姆之所以在依兰达面前那么咄咄逼人,很大一部分源自于拉夫对他的教育。 在不少黄金航线的护送船队眼中,他们这些护送者已经发展成了一种畸形的类似于牧羊犬的角色,雇主的船想要怎么走,船上面有些什么人,都变成了他们来管,这样的话,当然就会和大部分船长的理念发生根本矛盾。 我只是要你护送,可不是要你来我的船上指手画脚。 但是这些人并不这么认为,在黄金航线上待久了,见惯了巨额的财富,也就会想着怎么从里面捞上一笔,这些商船当然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他们会想尽办法找到商船的不是,从而坐地起价。 什么?觉得违反了条件,不愿意? 牧羊犬分分钟变成海盗,把船上的人全杀了,货物全部劫掠走,完了再假模假样给受害者家属那么一点点的赔偿金。 反正当时签的合同里都说了,万一遇上海难可不负责。 当然会有受难者家属来闹,凭什么我家男人的船沉了玛尼的船屁事都没有? 这个时候就是看谁的嘴更大了,什么难不成海难就要全军覆没,你家男人的运气不好,什么给点抚恤金还是出于人道主义……总而言之,跟这群海盗没办法讲道理。 拉夫也是这种强盗中的一个,他们已经收惯了好处,怎么能容忍有梦魇号这样的异类存在? 当然要好好教训一顿!   ☆、第159章 婚姻 不同于卡西姆还指望着巴结上神官,拉夫这种人打一开始就没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上梦魇号的时候也就显得格外的不留情面。 他甚至都没搭理过来的康德,直接冷淡的带着人从甲板走了过来,抬了抬下巴,“把你们船长叫出来。” 这厢依兰达也没想到,才教训完人家家熊孩子,马上就有家长找上门来了,玛尼要是平常处理雇主索赔能有这个速度,恐怕早就把阿尔蒂尔甩出了几条街…… 不不,人家的确处理雇主索赔很迅速,只是是迅速的把雇主的家眷扔出几条街罢了。 依兰达在教训完卡西姆之后就蹭到神官的舱室里去了,哪怕不能做什么,一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托尼,可再怎么样看着自家男人养养眼也是不错的嘛。 别以为她不知道,神职人员一辈子洁身自好的可没几个,就连现在高高在上的教皇……难道你以为他没有年轻时代荒唐的传闻? 再说了,一部分神职人员之所以愿意爬上贵族甚至高级神官的床,归根到底也是为了在家世不够身体凑的情况下继续往上爬,而等到他们自己爬到了足够高的位置,反过来又会接受更年轻的低级神官们像他们当年一样的示好。 反正神职人员从来都是自带神的仆人的圣光,能充分满足那些贵族们人前贵妇床上荡妇的幻想,不过话说回来了,说不准还有人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被人玷污了,所以等自己高位了也要玷污回来这种污浊的想法。 不过勒戈夫倒肯定是洁身自好人群中的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对这个第八骑士团团长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至于那些大多数姑娘都梦寐以求的婚姻,其实对依兰达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是从小在船上长大的人,见惯了生离死别,也见多了一辈子没有承诺可是却守着对方的家人过了一辈子的,也见多了像康德夫人那样自家丈夫还没死就已经开始积极寻找下家的女人…… 啊,男女都有。 所以说,有没有婚姻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关键的是这个人。 她根本没有想到能得到艾尔的垂青,这片大陆上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种被从天而降的六合彩砸中的感觉……在一开始的欣喜若狂之后,接下来的就是慎重思考六合彩可能带来的问题了。 很显然,艾尔作为神职人员是肯定不可能结婚的,刚好依兰达自己也没这方面的需求,她信奉的是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必要非要把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绑定在一起,反正就算互相不喜欢,难道你以为有了个结婚仪式就会白头到老了? 纯属扯淡。 再加上艾尔的特殊性,哪怕现在得到了艾尔的青睐,依兰达也不认为这一定会持续一辈子。 人生的道路这么长而曲折,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因素,除非到了进棺材,谁敢保证一辈子? 正因为如此,她打一开始就没有抱着白头到老的心,那么当然就是尽情享受现在,比如……神官的美貌。 听到外面有人来砸场子的时候,依兰达微微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回事?” 康德还在甲板上应付拉夫,现在过来的是尼卡,“船长,你打了小的,现在人家家里的大的找上门来算账了!” 依兰达:“……” 艾尔善解人意的站起身来,“我陪你一起去?” 依兰达伸了个懒腰,活动了片刻脖子,“我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可是我的秘密武器,万一那只大的胡搅蛮缠了你再出来。” 一直被无视的托尼只觉得一阵风中凌乱:……我还在这里啊你们不要当我不存在好吗! 依兰达跟着尼卡出了门,刚关上身后的门,女海盗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玛尼的人?那个死胖子的姐夫?” 尼卡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你认识卡西姆?” “那么一个巨大的目标,想不认识也不行。”女海盗嗤了一声,“他来的目的是什么,给卡西姆出气?应该不会,我想拉夫也不是那样的人。” 过来要钱还差不多。 “你既然认识这两个人,应该知道他们的家庭背景,”尼卡伸手拨拉了一下头上的呆毛,“卡西姆是个蠢货,但拉夫就是条豺狼。” “好好应付吧。” 说完,他拍拍屁股就走了。 依兰达瞪大了眼,这混蛋他妈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女海盗憋着一肚子气上了甲板,正看到对面满脸不善的拉夫。 “伯纳德小姐,我船上的卡西姆来好意对梦魇号的航向问题进行指正,并带来了专业的玛尼技术人员,可我听说,他们都被你丢了回去,这是怎么回事?” “卡西姆?”依兰达故意瞪大了眼,“那是谁?” 反正装蠢又不要钱,刚好看看这个拉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看着死胖子那副恶心的模样,恐怕也是上行下效,根源就在眼前这里。 “那个今天被你扔回甲板上的代表,”拉夫皱了皱眉,“伯纳德小姐下手未免太重,他的门牙都被打断了两颗。” “这可绝对不是我干的,”对于不是自己干的事,依兰达坚决予以否认,“那人是叫卡西姆?总之他来我船上提出了敲诈的行径,我想,这应该不会是拉夫船长这种正直的人所指使的才对。” “伯纳德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拉夫没看到神官出来,不过他也不在意,这艘船和他们签订协议的是依兰达,至于艾尔……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们现在把这艘船给弄沉了,把这个见鬼的神官也一块沉了,又有谁能知道? 不过这只是极端情况,就算看在当时跟他们签订协议的人是居伊博杜安的份上,拉夫都不能这么肆意妄为。 这也是依兰达当初为什么要让居伊小少爷去联系的原因是所在。 “卡西姆带着人来我的船上,说要接管我船上的一切设施,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要听他指挥。”依兰达冷笑了一声,“我上过那么多船,可从来没见过任何一艘护卫船到头来还要在雇主的船上作威作福的。” “卡西姆这是为了梦魇号好。”拉夫冷冷道,“梦魇号没有能独立控制船只的能力,甚至连水手的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证,玛尼是高素质的团队,既然你们雇佣了我们,那么玛尼当然要保证雇主安全的到达目的地。” “这也包括顺便接管雇主的货仓?”依兰达嘲道,“卡西姆带来的人,可是第一时间就朝着货仓去了,难不成是打算看看我们有没有带什么影响航程的‘违禁物品’?” “如果有隐患的话,当然要排除!”拉夫义正言辞道。 果然是上行下效,依兰达简直要被拉夫不要脸的行径给气笑了。 “恐怕拉夫先生,你搞错了护卫船的意思,”依兰达不客气的反驳道,“所谓护卫船,重点在于护卫,我付了你们足够的钱,那么在海上你们就要保证我的安全,我在我自己的船上爱怎么做那是我的事,你们只要保护我不要受到来自于天气、海盗之类的因素的伤害就可以了。” “至于我货仓里放什么,我船上的水手怎么配置,这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可不能这么说,”拉夫干这行多年,脸皮早就比脚皮还厚了,“雇主之所以雇佣我们,为的当然就是能够安全的抵达目的地。我们玛尼甚至都提供了专业的护卫船队,在雇主存在问题的情况下主动为雇主的船提供服务,我想,你可能对我们的服务有所误会。” “那么,你们凭什么认为我的船队没有操控的能力?”依兰达反问,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还强词夺理,她也是开眼界了。 其实这真的纯属扯淡,海图就在那摆着,最近天气也还算平稳,玛尼为什么一定要接管梦魇号? 纯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梦魇号前几天有个水手坠海身亡……” 拉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依兰达打断了,“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玛尼是怎么知道我船上的水手出了事?” “是你们有我详细的水手名单,还是你们一直在监视我的船?” “别跟我说什么你之前的那一套,”依兰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个不要脸的团队拿着几条谬论翻来覆去的折腾,如果不是为了把他们骗取塔比斯海湾当替死鬼,谁稀罕搭理他们! “我要说明两点,第一,梦魇号是我自己的船,包括上面的水手,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手画脚,第二,玛尼要坚持安全把我送到目的地没错,但是这不建立在对我船上的事情插手的情况下。” “如果你们觉得不能操控梦魇号让你们觉得影响航程的话,超过的时间范围我可以按日给你们超时补贴。” “所以现在,请回吧。   ☆、第160章 恶豺 出乎依兰达意料的是,拉夫并没有当众和他撕破脸,这个从最底层爬上来的男人就好像一条贪婪的豺狼一样,只要能有利益可图,短时间内的退让根本不算什么。 他有足够的耐心,把面前这头已经昭昭然宣告自己有钱的肥羊一口口撕碎,吞下去。 “玛尼当然是以客户的要求为第一准则的,”拉夫的脸颊古怪的抽动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伯纳德小姐有这方面的要求,那么玛尼当然应当满足。” “但是有一点,伯纳德小姐也知道,我们这些常年在海上跑的人也没什么文化,凡事还是信奉白纸黑字为准,既然伯纳德小姐提出来要求玛尼按照您的时间延长行程,那么具体该如何核算,大概我们还需要先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依兰达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拉夫船长也未免太着急了,我们现在的行程才刚刚开始,你现在就让我跟你签这个合同,先不说最开始玛尼的合同上可没超出时间就要多收费这一条,之所以肯和你签这已经是我个人的退步了,你这么咄咄逼人,让我不得不怀疑万一我要是签了,你们会不会出于想要增加收入的因素恶意延长航行时间。” 反正一开始就已经坐实了她是借着居伊的东风才签的这个合同,现在在有钱任性一点也没人能说什么。 不是怀疑,而是本来就要狠狠的宰你一顿…… 拉夫的右边脸颊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随即才开口,不过已经没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伯纳德小姐这么说话简直是质疑玛尼的职业素养,如果对我们有疑问的话,当初为什么不选择阿尔蒂尔?如果你不相信玛尼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返航,不过之前签订的合约可是不会退的。” 这话其实相当的无赖,反正现在已经航行在了海上,在拉夫看来,之前没有任何航行经验的梦魇号简直就是一条白嫩嫩的小肥羊,随便任他们揉捏,吓一吓还能乖一点。 他就不信了,难道依兰达被这么一威胁,还敢这么跟他较劲下去? 果不其然,被他这么一威胁,之前还趾高气扬的依兰达登时蔫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回去一趟纳瓦拉肯定就彻底进入风暴季最狂暴的月份,想再出海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不但是依兰达,这一招他用过很多次了,屡试不爽,这些唯利是图的肥羊是肯定不会冒这么大的损失风险回去换船的,要知道,无论是玛尼还是阿尔蒂尔,他们运送这一趟的费用可都相当不低。 更黑的是,之前必须全款预付,一旦取消,所有费用不退。 商船跑一趟才能挣多少钱?交两次船费还要不要继续干下去? 拉夫颇有些自得抬起下巴,“伯纳德小姐可以慢慢思考,请明天给我答复,如果明天签不了新协议的话,我们就护送‘您’回纳瓦拉了。” “当然,‘您’要是自己想继续航行下去我们也不反对,但如果一旦遇到那群穷凶极恶的海盗,啧啧……恐怕梦魇号的甲板都会被鲜血染红,而像您这样‘尊贵’的小姐,说不定会遭到他们‘特别’的照顾。” “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这句话,他满意的看见依兰达的脸色发白,然后也不等依兰达回答,带着自己的人毫不犹豫的返回了玛尼的船上。 他很确定,依兰达现在应该已经后悔了,他表现的越是不在乎随时能走,依兰达那边也就会越害怕,这样刚好方便他们再加加价。 啧,这么大的肥羊,加多少比较合适呢? 这边拉夫带着人得意洋洋刚走,那边依兰达就丢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还真是“巨大”的威胁呢。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玛尼一定和这片海域上的海盗有联系的揣测,她很确定,如果她一旦说让玛尼的护卫船滚蛋,那么接下来的几天之内,一定会不小心“偶遇”海盗船,然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被杀个一干二净。 至于玛尼? 不好意思,雇主脾气大,赶我们回来,至于她后来在海上遭遇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大概遇到海盗了吧。 那可真是遗憾。 拉夫说这段话的时候还是注意了一下控制音量,只在他和依兰达能听见的范围。虽然觉得依兰达船上的水手也不具备什么威胁性,但拉夫依旧很谨慎。 黄金航线之所以被称之为黄金航线,固然是因为其利润丰厚,但是同样也跟它的风险极大有关系。 拉夫可不认为这样一支刚刚拉起来的船队加上一艘新船外加一个扯淡的女船长能闯出什么名堂,哪怕加上那个断手断腿的哈斯勒和那个绿帽子几乎顶上了天的康德也一样。 至于那个神官,难道遇到海啸向上帝祈祷就能避免了吗? 简直可笑! 然而……梦魇号上有一个耳力超强的汤姆,拉夫的话很快在船上传开了,水手们简直要被此人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 之前倒不是没跑过这条航线,可没想到玛尼为了捞钱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简直刷新了他们的下限。 依兰达这还是算有靠山的都尚且如此,那要是那些没靠山的会被盘剥成什么样简直可想而知……他们这些人之所以一直没有固定的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商船不是被海盗给弄沉了就是不愿意再来。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玛尼和阿尔蒂尔的盘剥? 于是等到依兰达准备去跟艾尔神官商量一下的时候,面前已经围了好几个水手。 “船长,你不能答应他。” “玛尼的人就是一群豺狼,如果答应了他们,他们只会一口口咬的更狠,到最后这次就白跑了!” 这次本来就注定要白跑,反正玛尼的人也是被她打算拿来当炮灰的,依兰达在心里默默给拉夫这个作死的头子打了把叉,可面上还是要安慰这群忧心忡忡跑来让她坚定立场的水手。 “放心,你们的工钱少不了。” 水手们简直要伸手去把依兰达的脑袋敲开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谁跟你说工钱的事了!我们是让你千万不要向玛尼妥协。” 依兰达眨了眨眼睛,故意道,“如果不答应他们,他们走了怎么办?这离列支敦可还远着呢。” “再说了,你们也听见了,拉夫只给了我们一天的时间思考,如果超过了时间不肯签协议他就要把玛尼的船队开回纳瓦拉了。” 还特么不退钱! “我以前只知道阿尔蒂尔不要脸,没想到玛尼不要脸起来竟然比阿尔蒂尔更恶心,”一个水手由衷地感叹道。 汤姆在这时突然跑了过来,“船长,你这次打算跟他们签协议吗?” “应该会签,”依兰达也不打算瞒他们,“我想你们也知道,如果我们把玛尼的人放走了,恐怕接下来就会有海盗上门了。” 常在这一片海域跑的,有几个没有听说过海盗的凶名? “我早就听说这一片的海盗和玛尼有关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个金发的水手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玛尼的船队方向。 “玛尼都拿出来威胁人了,当然是真的,”汤姆刚才听得一清二楚,眼下也是一肚子火,可是他们偏偏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依兰达打服了的水手们开始接二连三喊起了她船长,最开始可能有调侃的因素在,可越到后来就越是诚心诚意。 无他,依兰达实在是太彪悍了。 “没关系,”反而是依兰达来安慰他们,“签协议是一码事,只要我们在规定期限内赶到列支敦国就没有关系了。” “玛尼的人肯定会想办法拖延行程,到时候,还要靠你们想办法避开他们的圈套。” 这话说起来容易,可是玛尼能和阿尔蒂尔霸占这条航线这么多年,对这一块的水文还有谁能比他们更了解? 所以水手们听到了之后也都是纷纷“呵呵”完之后就散了。 依兰达:“……” 这群靠不住的男人! 当依兰达到了艾尔舱室的时候,后者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看到艾尔平静的面容,依兰达觉得心中的满肚子火气似乎也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消散了。 她当然不会像一般的少女一样扑上去就开始陈述委屈,女海盗把拉夫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向艾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签订协议,反正到了塔比斯海湾的时候他们也要当炮灰,到时候有几个能回来还说不定呢。” 对于依兰达这根本不拿人命当命的反应,艾尔则是异常淡然的进行临场指导,“最好在签订的时候表现不情不愿一点,我观察过那个拉夫,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角色,今天你已经表现出了对他的反抗,明天再让他觉得你是不得不低头,可能效果会更好。” 依兰达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艾尔无辜地回望过去,“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这样比较心狠手辣?” “他们的敲诈手法这么娴熟,死在这条航线上的无辜商船不知道有多少艘,这种人有什么必要同情?” 依兰达:受教了。 她抬头看着神情无辜的神官,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人的脖子,再次狠狠的啃了一口。 越来越喜欢了怎么破! 神官温柔地把依兰达揽入怀中,目光却落在了玛尼船队的方向。 这样的船队,真的不应该继续存在了。   ☆、第161章 良心 拉夫会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发掉的人? 显然不可能。 他第二天就带着已经拟好的合同再次来到了梦魇号上,甚至为了防止依兰达以没有纸笔作为借口,连鹅毛笔和墨水都一并带了过来。 见过土匪的,没见过这么土匪的。 一大早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依兰达简直要被迫不及待的拉夫给气笑了。 她忍不住问了一声来送消息说拉夫过来的康德,“玛尼一直都是这么不要脸?” 康德是个厚道人,哪怕依兰达都已经这么问了,这位依旧是咳了几声,“像拉夫这样的……还是比较少的。” 那就是大多数依然是这样,只是情节的轻重罢了。 依兰达简直是开了眼界,她哪怕一直都知道玛尼和阿尔蒂尔手上不清白,和海盗勾勾搭搭纠缠不清,里里外外吃了报酬还要吃回扣,可没想到竟然在他们和海盗勾缠,收高价运费的同时,竟然还在这么横征暴敛。 简直比最不要脸的蛆虫还要贪婪! 女海盗叹为观止,“就你跑过的船来看,像拉夫这样的情况多不多?” 康德沉默了片刻,进行了天真善意的揣测,“或多或少都会有吧,您这边毕竟有居伊小少爷的因素在,就算拉夫想要捞点好处费,应该也不会太多。” 不过很快依兰达就见识到了这个所谓的“不会太多”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数字。 梦魇号,船长室。 再怎么样拉夫也是梦魇号那边护送船队的船长,这点最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依兰达把人给请到了船长室,顺便还请来了艾尔神官作为公证。 哪怕已经打算要把人当炮灰了,好歹有个教廷的神官在场也好证明她有信誉嘛……毕竟做戏要做全套,让拉夫知道她黔驴技穷都弄来艾尔为她撑腰,也更能让他放松警惕不是? 反正这些大男子主义爆棚的沙文猪们就从来没将依兰达放到和他们相同的水平面上,不过这样也好,打起脸来更加“啪啪”的爽。 拉夫不是第一次登上梦魇号,可却是第一次进船长室。 当他进门之后看见艾尔神官特意为依兰达准备的堪称豪华奢靡的内饰之后,心中下意识更把依兰达看轻了一分,顺便在肥羊的定义前又加了个“大”字。 连出海都这么追求享受,可见依兰达一定傍上了一条粗大腿,不狠狠宰一刀简直对不起这一趟辛苦! 一般来说,在海上肯花钱砸船的不一定是专业人士,绝大多数是那些钱多了没处花的贵族少爷、富家小姐,又或者是某个大人物豢养的宠物。 普遍都是钱多人傻。 在拉夫看来,依兰达显然是后面那一种。 这群人都是无神论者,也听说过教廷里头究竟玩的有多么乌七八糟,连艾尔神官都不得不来亲自盯控,可见依兰达身为宠物还是很受主人宠爱的,甚至应该还是和教廷有关的高层。 不过那又怎么样?反正这不过就是个硬要上船来玩玩的蠢女人,他自觉占住了理,也笃定之前的借口把依兰达说的哑口无言,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难道还能抓到他的错处? 显然不可能。 说到底,没人相信依兰达能成功勾搭上大陆男神,毕竟暮晓之晨光的名声在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方面的污名。 依兰达当然不知道拉夫心中在脑补些什么,她只是心疼自己雪白的长毛地毯被这群野蛮人踩出了一个个黑脚印。 早知道就算为了做戏也不领到这里来了!甲板上也是一样,简直白瞎了艾尔给她准备的地毯! 于是等艾尔神官踏进船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依兰达如丧考妣的脸,神官顺着依兰达的视线一看,登时了然,朝着女海盗安抚的点了点头,依兰达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了视线,可还是小声嘟囔了几句。 艾尔和依兰达的互动落在拉夫眼中,他听不清依兰达在嘟囔什么,凭感觉更加坐实了他之前的猜测,心中也就更定了几分。 “拉夫船长还真是着急,”依兰达冷笑一声,坐实了一副备受娇纵的宠物模样,甚至还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一眼艾尔神官。 艾尔倒还是甘之若饴,可他身后的托尼以及康德和尼卡都齐刷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抵是为了怕向来不给人面子的黑鲨揭穿他的小九九,拉夫坚决拒绝哈斯勒也进入船长室旁听。 依兰达反正自己也是里头的行家,对此当然是不置可否,不让哈斯勒来反而还能让拉夫更加放心,那她有什么不干的? “伯纳德小姐,这是我们昨天说好的合同。”拉夫朝依兰达面前放了一卷羊皮纸,外加蘸好墨水的鹅毛笔,“请签字吧。” “你那么着急做什么?”依兰达白了拉夫一眼,自己先伸手拿过羊皮卷,漫不经心的随手展开,特意减慢了速度,她经过艾尔的特殊训练,阅读速度奇快无比,就这么一展开的工夫已经基本上全部硬生生看了一遍,当看到那上面每日加收的津贴时,就连她也忍不住在心中呵呵了。 那不是按照具体数额来算,那直接是按照货物的分成来算。 没想到在离开纳瓦拉的时候被盘剥了一遍,玛尼的护送船只还跟着本家有样学样,这样的合同也好意思拿的出来! 这也是康德说的良心价? 少他妈扯淡了! 迅速扫完之后,依兰达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把羊皮纸递给了艾尔神官,“艾尔,你帮我看看,我看不懂。” 她余光瞥到了拉夫,只见后者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见依兰达递给艾尔,他只是耸了耸肩,“没关系,艾尔神官和伯纳德小姐可以慢慢看,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反正签订了合约才继续往前开,玛尼耽搁的起。” 之前明明才说只是签了合约以防万一,现在就已经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拉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依兰达心中的小黑本上挂了号,还在洋洋得意于艾尔神官和依兰达估计对这合约都不太懂。 要知道,他可是特意用了不少海上的术语,甚至在谈到具体比例的时候还用了不少商人们才用的黑话。 如果是换了别人,说不定会看到居伊的份上少收一点,可拉夫从来都是狗胆包天,不然他也拿不下现在的老婆,爬不到现在的位置,他非但没有减少价格,反而肆无忌惮的翻了倍! 他就不信了,他们一个宠物一个不事生产的神官能认得出这个! 其实这要是换了别人也真说不定就看不出来了。 艾尔倒是在海图一方面真看不太懂,但是分成方面则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粗粗一扫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依兰达和艾尔交换了一个眼色,女海盗皱了皱鼻子,“拉夫船长,你跟我说实话,我们能按时到吗?” “理论上应该可以,”拉夫诚恳的笑了笑,“伯纳德小姐您也知道,海上天气变幻莫测,之所以签这份合同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给船上的水手提供保障而已。” “毕竟黄金航道上,耽搁一天都是钱,我船上的水手们可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啧啧,鬼话说的就像真的一样,依兰达也懒得揭穿他。 “既然应该能到那就签吧,”依兰达在拉夫紧紧盯着的视线中拿起了鹅毛笔,再偏头问了问艾尔神官,“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神官心领神会,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 “应该没问题,毕竟欺骗神职人员会被主怪罪,拉夫船长说的这么诚恳,我们应该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被主怪罪的事情。” 拉夫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依兰达简直忍笑要忍得肚子痛,大笔一挥就准备签字,可正当这时,正直的水手长康德站了出来,“拉夫船长,你这个延时的价格也太高了吧。” “如果超过一个月的话,整艘船的货物都要归你们所有,这也……太不现实了!”忠厚的水手长不说粗话,半晌才爆出这么一句。 拉夫眼看着就要奸计得逞,此时有人来捣乱简直是摸了老虎屁股! “简直胡说!” 康德还要说什么,却被依兰达阻止了,“好了艾尔神官说没事就没事,签吧。” 反正她一个子也没打算掏,只要能骗得拉夫带着玛尼的人继续乖乖的跟她走,分成算什么,整条船名义上给他都无所谓。 就让他现在傻乐傻乐吧。 康德瞪大了眼,却被一旁看好戏的尼卡给拖了下去。 拉夫心满意足的拿起了那份不公平合约,笑眯眯冲依兰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祝我们一路顺风,伯纳德小姐。”   ☆、第162章 幽灵 拉夫很快就让梦魇号上的所有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如果说之前因为有了愚蠢的卡西姆想要讨好艾尔神官的关系在,所以玛尼的船队对于梦魇号的种种吊打行径都视若不见的话,那么自从当拉夫接手了这件事之后,整条航线反而非但没有走入正轨,反而朝着更加诡谲的方向发展,一去不回头了。 比如说之前玛尼的人还会纠正一下梦魇号的错误航向,现在已经进化到了只要大方向不错,天高海阔任鸟飞的地步! 只要是错误的方向,他们一概不插手,但是只要梦魇号走了正确的航线,那不好意思,一天最多走上个半天,玛尼号的人就开始过来指天说地说风向不对要停下来等风向对了再继续走,要不然就是雨下的太大要等等…… 依兰达和众水手默默看了看连主帆都吹不动的小风以及连狗毛都打湿不了的小雨……呵呵哒。 不过有了拉夫这样不要脸的行径,变着法把梦魇号往错误的方向引领,反而方便了依兰达把梦魇号朝着塔比斯海湾的方向带过去。 毕竟大方向没错,也一直控制在拉夫觉得可以随时扭转回航线的边缘上,梦魇号和玛尼之间就这么一天天朝着那个注定的不归之地驶了过去。 塔比斯海域。 这里连海浪都没有,只有仿佛凝固一般的海水,船只在上面行驶过的波纹会迅速消失踪影,稍微慢一点连前船激起的水花都看不到,仿佛海面下有个可怕的怪物彻底将这片海域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连一点点的浪花都不愿意见到。 四周弥漫着白色的浓雾,连带着近在咫尺的船都只看得清船头或者船尾,在浓密的雾气中来来去去穿梭的人影就像一个个的幽灵船的鬼影,静谧而可怕。 那些仿佛幽灵一般的船只在浓雾中缓慢的出没,每艘船上面猎猎飘扬的黑底海盗旗更添了恐怖的气氛。 最后的一艘,也是最大的一艘海盗船被漆得漆黑,上面挂着的却是一面被涂得鲜红的海盗旗,整艘船仿佛来自于地域的幽灵。 漆黑的皮靴一下下敲击着地面,带了几分神经质的不耐烦。 “鲁克船长,不能再进去了!”一个头上缠着褐色头巾的海盗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无奈的走了过来。 那艘最大的海盗船的船头极为骚包的摆放了一张大红色的座椅,上面斜坐着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 那男人的长相是介乎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英俊,可偏偏又带了几分邪气,他似乎是无意识的看着浓雾遮掩的远方,整个人看起来分外难以揣摩。 “没用的废物,”鲁克收回视线,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教廷的船队两个月之前就进去了,现在都还没出来,你已经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找到进去的路。” “里面没有海图啊……”海盗无奈道,“塔比斯从来都是有进无出,那张传说的海图也从来不见踪影,冒冒失失进去的话……” 恐怕就会像这之前无数沉在塔比斯海湾中的那些船一样,再也见不到天日。 不过这句话他可不敢跟鲁克船长说。 鲁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塔比斯有海图,只是愚蠢如你从来没有见过而已。” “那也只是传说,从来都没人见过……您怎么确定他们一直还活着,没有沉没?”那海盗小声嘟囔道,“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遇难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吃惊的低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飞了起来! 鲁克收回脚,“我讨厌任何质疑我的人。” 直到这时,那飞出去的海盗才重重地撞在栏杆上,他的脊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鲁克也懒得再搭理那个被他一脚踢得半死不活的属下,径直走到船头,看着浓雾延伸出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 勒戈夫他打过交道,虽然不是从小在海上长大,但是生性极为谨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遇难。 加上这段时间随着水流的方向还是有带出来一些生活垃圾,虽然不排除是教廷的船故意为之,以牵扯他们继续停在此地,但是至少说明一点,他们肯定还活着。 塔比斯并不是没有船只从里面出来过,除了那张传说中的海图之外,也有在塔比斯海湾中遇险的船曾经过了几十年又诡异的出现的情况。 但是令人生疑的是,上面一切生活用品都保持原样,甚至还有腐烂的食物的遗迹,可却唯独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没有鲜血,没有打斗的痕迹,什么都没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连骸骨都没有。 他们都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进入塔比斯海湾的船只究竟遭遇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上面的人都去了哪里……而进去过的人,却对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闭口不言。 有人说,塔比斯海湾里有着取之不尽的财宝,因为里面真真切切有记载曾经误入过几艘满载金银珠宝的船只,也有人说,塔比斯海湾里住着擅长唱歌引诱水手失去理智跳海的水妖以及会制造蜃气的巨大贝壳,不然怎么解释这终年不散的浓雾,哪怕是在风暴季,这浓雾都不曾少过一丝一毫。 但鲁克知道,那张海图是切切实实存在的,甚至知道在谁的手里,可是那个人却像泥牛入海一般彻底失去了消息。 连那条最狡诈的黑鲨都没有他的任何信息,甚至为此丢掉了自己的一条腿和一只胳膊。 塔卡苏。 船再次停了下来,鲁克本人就是一个人形的指南针和活海图,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这两个月以来就像鬼打墙一样,无论他们的船怎么走都无法再往前进一步,总是在原地打转,往塔比斯的任何方向行驶,过了一段时间都会回到原地。 塔比斯的凶名在外,这两个月的毫无进展已经让船上的海盗们出现了轻微的焦虑了,如果鲁克再继续坚持在这里待下去,虽然在强大船队的威胁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但是一无所获同样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鲁克虽然刚愎自用,但却并不愚蠢,如果今天再没有什么消息,他就会带着船队退回到塔比斯的外围,反正传闻从那里面出来只有一条路,教廷的船只就算暂时躲进去了,如果他们真的撞了大运能出来,也没有别的选择。 至于教廷的救援船队……呵,他还真不信,就那群少爷兵到了海上,有几个能是他的对手?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依旧毫无动静浓雾深处,朝着旗手的方向做了个手势,随即,新的旗帜升起,所有的船只仿佛听见了什么号令,无声的转变方向,朝着主舰旗帜所指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当鲁克的主舰黑珍珠号从浓雾中逐渐露出轮廓之后,在外面等候已久的一条海盗船简直像找到了妈妈的小蝌蚪一样慌忙地摆着船尾迎了上去。 其姿势之磕碜,就连鲁克都嫌弃地别开了眼,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属下。 “鲁克船长!有一群肥羊在往这边来!”   ☆、第163章 自信 这句话简直就像投入水中的一块石子,登时让垂头丧气的海盗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 之前本来以为可以好好的在教廷的船队上捞上一笔,结果那支船队根本就是铁刺猬!虽然后来被鲁克带着船以压制性的火力给逼进了塔比斯海湾,但也依然给海盗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这对于向来在这片海域无往而不利的海盗们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他们急需新的猎物来修复自信心。 “什么船队?”鲁克也显然也被引起了一点兴趣,这段时间一直在塔比斯海湾堵教廷的船队,还一直不得门路,已经让这位海盗船长也生出了不耐烦的情绪,急需一场杀戮来活动活动手脚了。 可他好歹还算有点理智,没像周围的海盗们已经开始两眼发红,挽起袖子,简直恨不得分分钟就要冲出去。 “来这的船,还是风暴季,不可能没有护送船队吧?” “是玛尼的船护送的,”那个海盗伸手在鼻子下蹭了蹭,“我悄悄在远处看了看,无论是船只状况还是被护送的船的吃水程度,看起来都是一头肥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登时又被一旁的海盗给黑着脸扯了一把,“玛尼的船?你在发什么蠢!” “我们可是和他们签的有约定的!” 那个被扯了一把的海盗明显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约定?约定算什么?我们抢的玛尼的船还少了?” “那不都是……” “都给我闭嘴。”鲁克被这群聒噪的下属吵得头昏脑涨,有些烦躁地开口,“昆丁,那艘玛尼的船是谁的船长?” 海盗们在塔比斯海湾憋屈了这么久,的确需要一次发泄,反正他们和阿尔蒂尔也有往来,到时候不行就嫁祸过去。 反正这两家从来都是狗咬狗一嘴毛,黑吃黑的事情多的是,关键看看玛尼那条船的船长是谁,如果是扎手的点子就算了,如果不巧是个软柿子,那就不好意思了。 “是拉夫。”先前那个叫昆丁的海盗简直眼睛都亮了,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头发打着油腻的结,身上也散发着可怕的味道。 可偏偏就是他,有着远超同僚的视力,鲁克这只船队的望风工作很多时候都是由他一手包办。 一听到是拉夫,就连海盗们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那个人渣……就跟条水蛭一样,我都懒得跟他打交道。” “没错,贪婪又无耻,为了往上爬,让他卖屁股都干。”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就他那长相,谁看的上他卖屁股?” “你才脑子进水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娶到巴提卡那个老玩意的女儿?那是他爬上了那个老东西的床!” “伺候完老的再伺候那个小的,你以为!” “我勒个去……”周围的海盗们发出一致的倒吸气声,对于这种新鲜火辣的八卦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就那巴提卡那样子,还能提的了枪?” “这你就不懂了吧,”之前那个爆料的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一时间简直自信心爆棚,忙不迭拍着胸脯解释道,“他不行,这不还有拉夫嘛。” “噢……”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都那么羡慕他,改明儿你们也去卖卖前面那根,”鲁克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现在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统统拉出去剁掉!” 知道他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的,海盗们纷纷觉得蛋蛋和丁丁同时一凉,下意识捂住了下半身。 “那……我们还去抢玛尼的船吗?”一个海盗忍不住战战兢兢问。 “为什么不抢?”鲁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把他杀了,你们上哪去当巴提卡的女婿?” “我可是记得,巴提卡换了好几个女婿了。” 众海盗:船长是个蛇精病怎么破!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航行,梦魇号终于靠近了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塔比斯海域,依兰达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日日看着逐渐浓厚的雾气,即便大胆如女海盗都忍不住心里有点微微的发毛。 关于这里的可怕传说实在是太多了……那张海图也没人能验证真假,哪怕现在哈斯勒依然是一脸镇定,但这依旧无法阻拦依兰达的隐隐担心。 都过了这么久了,勒戈夫的船队还活着吗? 又或者……进去了这片死亡海域的他们,真的能按照那张海图一样平安的出来?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玛尼的人虽然死要钱,但当进入这片海域之后也显而易见的变得严肃了起来,就算是一直打着拖延行程主意的拉夫也不再企图把梦魇号往错误的方向上驱赶,而是极力敦促他们回到主干航道上来。 甚至还再次提出可以安排专门的水手来依兰达船上负责引航。 开什么玩笑,他们好不容易才把玛尼所有的探子都给打发下船,哪有现在提供机会引狼入室的道理? 更何况,依兰达要的就是偏离航向,把他们带到塔比斯海域海盗的势力范围,从而把整支船队一起逼近塔比斯海湾,进而让拉夫等人当炮灰。 拿了姑奶奶的钱还想这么轻而易举的派派屁股走人? 做梦! “依兰达?” 艾尔神官早上出来活动,一眼就看见女海盗站在船头站成了一尊身材火辣的女雕塑。他走到女海盗身边,发现她身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很显然已经一动不动站了很久了。 可神官什么都没问,只是打趣地看向依兰达遥望的方向,“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我有点担心……”依兰达收回视线,看向艾尔,“我无法确定那张海图的真假,我一直在担心就这么把你带上船,会不会……” “说的什么傻话,”神官忍不住失笑,“那这么说,我是不是还要担心是因为救教廷的骑士团,这才让你带着梦魇号打算深入险境,而你本来完全没有这项义务。” “并不是,”依兰达摇了摇头,可也没打算和神官就这个话题再继续深入下去。 神官轻轻叹了口气,将依兰达的头转了过来,“不必担心,塔比斯海湾虽然凶险,但是我们有海图,也有哈斯勒,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依兰达默默移开了视线,她自己一个人涉险没关系,但是一想到带着神官,总觉得好像有点亏欠。 毕竟艾尔理应是站在高高的神坛上,而不是在这种凶险的一线亲自参与。营救勒戈夫是她自己打算还人情顺便立威,从来富贵险中求,她这次进入塔比斯海湾也是冒了大险,但是真的有必要连艾尔都一起拉入其中? 依兰达不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温室花朵,相反,她更倾向于能为所爱的人在某个领域独霸一方,最快的捷径就是和塔比斯海湾的海盗形成利益共同体,这场营救就是投名状。 她的额上微微一热,神官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希望看见你成长起来,我也知道这是你接下来的重要步骤,在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候,我希望能站在你身边。” 远处托尼本来过来打算找艾尔神官有事,可看了看远处的情况又停住了脚步,这怎么看都感觉好像自己过去是一个巨大的电灯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在这段时间的航行当中,其实无论是船员还是倒霉的骑士,都已经默认了神官和女海盗“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年头,倒霉如康德连人还在媳妇就已经忙着找下家,像艾尔神官这样肯上来陪着共涉险境的人又有多少? 所以,每次看到神官和女海盗,他们非但对此没什么依兰达高攀了的意见(其实被打的也不敢),甚至对玛尼的人还会自动帮忙打掩护。 然而……你俩能稍微消停一点吗!现在又没有大雾还站在甲板上!神官赐福的鬼话已经扯了好多遍了有没有! 再说下去他们自己都觉得鼻子长的要拖地了! 这边托尼退缩了,那边又有新的勇士上了前,躲在一旁暗搓搓偷窥的水手们纷纷对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壮士!一路好走! 这边哈斯勒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对温情脉脉的艾尔和依兰达压根没看在眼里。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依兰达异常淡定的站直了身体,艾尔神官也似笑非笑看了过来,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尴尬的神色。 “先说坏消息吧。”依兰达道。 “往塔比斯海图的那条捷径的浓雾变浓了,对我们判断方向会有障碍。” “那么好消息呢?” “海盗已经发现我们了,估计鲁克很快就会带着他的人前来拦截。” 被海盗发现这算是个鬼的好消息啊!   ☆、第164章 海盗 在几个月的航行当中,梦魇号已经逐渐形成了一股属于自己的凝聚力,这不得不归功于依兰达强悍战力带来的威慑结果。 不服?打到你服为止! 船上的大老爷们当然不服气,哪怕之前已经见过倒霉的加斯东的下场,但是打和不打,这直接决定了是不是懦夫,事关男人尊严,当然必须得上! 于是只看见梦魇号的倒霉蛋们一个个毛着胆子上去挑战依兰达,之前还有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上来就冲依兰达勾勾手指,结果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依兰达大魔王魔爪一抓扔下了海,后面知道全力以赴了,可是依然被扔下海……不得不说,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被这么一来二去来回打,加上海上本来就是靠实力说话,哪怕不服就满满的服了。 加上依兰达又不是那种好无事生非的性子,只要水手们别没事找事,一般她都懒得理那里头的弯弯绕绕。 女海盗对这件事想的很开,但凡是人,谁没那么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连她尚且都还指望着凭借塔比斯海湾一战和这片水域的海盗搭上关系,船上的水手们,只要不胳膊肘朝外拐,在关键的时候出来捣乱,一切都好说。 但是问题就在于……谁才是可用之才? 毕竟当水手和当海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后者除了要和商船以及护卫船真刀真枪的搏斗,还要应付时时虎视眈眈的海上巡逻队,说不准还有同道中人想要黑吃黑……总而言之,竞争别提多激烈。 一个正儿八经的水手,每次航行回来之后都可以毫无芥蒂的放松,或者拿着赚回来的钱去养家……但是一个海盗,说不定还得小心有苦主在自个家里等着拿刀子抹脖子,至于家人的安全更是没有保障。 但海盗又是比水手收益丰厚多了的职业,等到抢够了,抢不动了,拿着分来的钱找个偏僻的内陆城市,哪里还有仇家能够追杀上门? 听起来很美妙对不对,但首先你得活到那一天。 依兰达去找了哈斯勒,这条老黑鲨在海上跑了一辈子,简直闭着眼睛都能从海腥味中判断即将到来的天气,他的判断甚至比靠听力取胜的汤姆更加可靠。 “我想知道,浓雾大概什么时候会散?” 哈斯勒叼着一根烟斗,吧嗒吧嗒吸了好几口,这才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希望雾气更浓一点,让他们知道了你究竟要往哪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都已经到了塔比斯附近,船上的哪个人不是心里绷着一根弦,别提我们要偏转那么多方向进入浓雾,就是现在我稍微把舵偏那么五度,后面的玛尼立马就要跳着脚的发信号了!” “但是……”依兰达随即眯起了眼睛,“雾气越浓,也就越方便海盗偷袭,在躲避偷袭时转航向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对水手们总算也有个交代,不然,大家日子过的好好的,吃饱了撑了才要跟她去当海盗。 她需要制造一个让他们死心塌地的机会……比如,恼羞成怒急于报复的玛尼杀掉了梦魇号上水手的所有亲人,还有什么能比丧亲之痛更能激起一个人的斗志的呢?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她也不会亲自动手,玛尼之前为了方便控制梦魇号,可是截留了上面全部水手的名单,这份名单在玛尼总部多半也会有一份。 要有多大的损失才会让玛尼气势汹汹的不顾居伊小少爷的介绍一定要寻仇? 阿尔蒂尔的埋伏怎么样? 不得不说……海盗就是海盗,至少在这一点上依兰达和鬣狗鲁克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嫁祸给阿尔蒂尔。 这样一来,身为阿尔蒂尔出身的居伊,之所以将这笔生意介绍给玛尼,那就不是所谓的给面子,而是有意嫁祸了。 这样虽然有出卖队友的嫌疑……不过依兰达相信,居伊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至少先报了他兄长那次企图刺杀他的仇。 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无比的期待呢。 “海盗才不会轻易放过你,”哈斯勒冷笑了一声,“他们可不是打算跟玛尼硬碰硬的,那群欺软怕硬的鬣狗,闻着血腥气就像苍蝇一样的围上来,但是一看风吹草动,马上又夹着尾巴滚蛋,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和玛尼直接对上?” 依兰达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么,吸引火力,你这胳膊和腿难道不是这群塔比斯的海盗弄的?你一个大男人,不指望自己报仇,难道还指望我给你擦屁股不成?” 哈斯勒:“……” 他简直要被依兰达的理直气壮歪曲事实给气笑了,他不过是打算去见见塔卡苏,这辈子的愿望也就差不多结了。 他这生简直都赔在了这张该死的海图上,塔卡苏带着海图一去不回,那些得知塔比斯海图的人就像苍蝇一样纷至沓来,他的胳膊和腿都赔在了这张该死的图上,现在依兰达竟然还打算让他继续赔下去? 纯属扯淡! 哈斯勒懒得再跟她说下去,转身一瘸一拐就准备回去,可却听到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了起来。 “你就算想当缩头乌龟也没用,这群海盗早就知道了你在我的船上,你觉得,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几个月,难道现在还会放过你?” 哈斯勒的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你竟然……” “对,我放出消息你在我的船上,这次我们的船刚好经过塔比斯海湾边缘,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我可不认为他们会点着花炮欢迎你来指导,恐怕只会想着怎么把你榨干净才对,”女海盗忍不住啧啧赞叹,“那可是里面满是金银珠宝沉船的塔比斯海湾,恐怕任何一个这片海域的海盗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黑鲨哈斯勒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从纳瓦拉出来的。” 哈斯勒的脸色变得极为的阴沉,“伯纳德,你这么算计我,不怕我现在就告诉全船你准备往塔比斯海湾开?” “你以为你离开纳瓦拉的消息不会有人知道?”依兰达讥诮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多年来在纳瓦拉待着,人都被养废了,黄金航线多少人盯着,塔比斯海湾里面的金银财宝多少人看着,现在你上了我的船……我想,就算没有居伊,玛尼也会派人跟上来。” “阿尔蒂尔肯定也在后面不远……难道你还真指望不拿出些什么喂喂那群豺狼就能平安无事的到达科金博?” 哈斯勒沉默了一会,冷笑了起来,“说的这么振振有词,你以为这样就能遮掩你透露消息的行当?” “你难道不想一次性解决问题?”依兰达循循善诱,“虽然我这招数可能不厚道了一点,但是我敢保证,只要这次之后,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人找你和塔卡苏的麻烦。” “就凭你?”哈斯勒连冷笑都欠奉了,“你连自己身上的伯爵夫人的眼泪的麻烦都还没解决,竟然就想着解决塔比斯海图?” “抬头看看天,现在可还没到黑的时候。”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缩在纳瓦拉的缘故,”依兰达自顾自地挑了挑眉,“看来在纳瓦拉这么久,已经把大名鼎鼎的黑鲨的凶性全部消磨掉了……也难怪,少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黑鲨,哪里还是当年的黑鲨呢?” 这下显然戳到了哈斯勒的痛处,他冷笑一声,“既然觉得我这么没用,你还把我拉上船?连一个废物都打不过的伯纳德,也不过尔尔罢了。” “不和你计较,常年没有x生活的男人向来脾气不好,”,依兰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谁让我家神官心好,看不得你们两个人常年两地分居,说不定到死都见不上一面呢。” 哈斯勒简直要被气得一口血吐出来,但是事关塔卡苏,他也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依兰达也就是拿定了他的这个把柄才敢有恃无恐。 不然的话……凭什么让阿尔蒂尔和玛尼都跟出来,再让他们狠狠的窝里斗上一斗呢? 当然是起争端的利益。 哈斯勒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到头来被人当成了鱼饵,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依兰达则是笑眯眯回了神官的舱室。 “我已经告诉他了,估计得让他有几天时间缓一缓,也省得临到阵前再发现自己被卖了又开始折腾。” 神官点了点头,“也好,这件事情彻底翻出来,到时候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找他和塔卡苏的麻烦了。”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同样狡猾的微笑。 这里头唯一感到愧疚的恐怕就是托尼,如果不是他把塔比斯海图的消息放了出去,阿尔蒂尔的埃米尔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松口,真的只是因为居伊的请求?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宠爱的放纵,归根到底不过都是利益罢了。   ☆、第165章 见鬼 哈斯勒这次受到的打击可不小,本来以为遇到了天使,结果到头来天使是长了翅膀和鸟毛的恶魔。 他本来以为自己被拐上船走这一番已经是偿还艾尔神官救下塔卡苏的债,没想到这根本只是一个开始,艾尔神官和依兰达打一开始抱着的目标就是搅乱这一池水,从而能够从里面浑水摸鱼。 而他,不过是这个里面引人入壳的诱饵而已。 不不……不是他,应该是塔比斯的海图,没想到他哈斯勒为了这件事咬死了一辈子的口风,到了临头还是被人绑上战车做了挡箭牌。 如果依兰达在这,肯定会嘲笑哈斯勒想多了。 他是个引子不错,塔比斯海湾的海图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但是关键其实在于如何和海盗们达成一致,让玛尼和阿尔蒂尔狗咬狗。 在这种群狼环饲的情况下,要如何跟海盗建立联系,让他们相信她不是阿尔蒂尔和玛尼派来的奸细,又或者怎么样才会让海盗认识到他们的价值之所在,不仅仅只是一个肉票。 塔比斯的海盗从来都是以装备精良闻名,不然也对付不了塔比斯海域变幻莫测的天气。 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平常都是各自为政,甚至在出现猎物重合的时候甚至不惜先内部干上一仗,只有在有特别强大而且够肥的猎物时才会凑在一起,组成海盗团。 而当他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唯有一个王,鬣狗鲁克。 如果说艾尔是教廷的暮晓之晨光的话,鬣狗鲁克以及他带领的海盗就是塔比斯海域如同幽灵般逡巡出没的鬣狗群,他们可没有所谓狼群那样的气节,而是像躲在暗处的幽灵一样,随时等着扑上来把猎物撕得米分碎! 这当中,鲁克的黑珍珠号作为鬣狗头子,自然是最狡猾,也最嗜血的存在。但他并不是无脑的莽夫,不然为什么塔比斯海湾这么多出没的海盗,唯独只有他和玛尼签订了合约并合作了下来? 因为没有别的竞争者?当然不是。 玛尼可不是保姆,能容忍合作海盗的失误,应该说,他们每年都在不停的物色新的合作伙伴,甚至企图让他们内部竞争,而这在鲁克这里统统栽了跟头。 没人能在鬣狗嘴里抢走一块肉。 黑珍珠号从来不留任何活口,也因为此,惹了不少众怒,不是没有海上巡防队企图剿灭他们,但凭着鲁克的狡诈他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前躲过,偶有实在不走运遇上的时候,但黑珍珠号有着最先进的动力,足以让他们远远的甩开巡防队。 打不过,躲得起总行了吧。 而这不过只是一时的,虽然黑珍珠号一般会躲着巡防队,但如果巡防队欺上门的话,很快就会有独自巡逻的倒霉蛋遭殃。 而如果群体巡防的话,先不说这会直接带来海防支出的增大,上面的人万万不会干,就说在一起的话就会影响机动性,往往他们才巡逻完的地方,马上又遭遇了海盗的袭击。 这种无异于打脸的行为,但是又还击不回去……久而久之也就让巡逻队对他们听之任之,只要闹的别太大,加上不是还有玛尼和阿尔蒂尔的护航吗? 有钱尽管请护卫,反正官老爷们也不让他们多掏钱巡逻。更何况塔比斯海湾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地方,如果海盗们在那里犯了事,他们大可以推给商船误入了塔比斯海湾,一样解释的妥妥的……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导致鬣狗的海盗在塔比斯海域越发猖狂。 就这么过了几天,海上的浓雾依旧没有消散,这里还只是塔比斯海湾的边缘,就已经受到了不小的雾气影响,能见度不超过五十米,再往塔比斯海湾的方向靠近一点的话,能见度连十米都不到,无论是玛尼还是梦魇号都提高了警惕,生怕在这种地方走错了航线,误入了吃人的塔比斯海湾当中去。 可怜梦魇号上的水手还不知道,自家的船长打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往正路上走,他们迟早都要踏入塔比斯海湾的领地。 真是悲催。 整条黄金航线都在风暴季的范围之内,而塔比斯海湾则是风暴的最中心,随着航行时间的越来越长,遇见下雨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到了现在,已经是终日在雨中航行,每天只要一冒头必定会被浇得劈头盖脸,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被浇透时间的长短罢了。 雨天行船本来就很麻烦,加上这见鬼的地方雾气简直跟生根了一样,浇都浇不透,视线受到了限制,人在船上久了,自然而然也就产生了倦怠的情绪,直接的反应就是夜间值夜负责了望的水手开始打起了瞌睡。 不但是梦魇号,就连玛尼的船都不能幸免,不知道从何时起,船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即便是水手之间也不太爱像以前一样大声说笑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长期在压抑的环境下人会发疯,但拉夫并不打算提醒梦魇号这一点,他只是抱着臂站在船头,冷笑的看着梦魇号的方向。 梦魇号越脆弱,也就越方便他的接管,万一有人在船上发起癫来,最好再弄死那么一个两个,多么的完美。 深夜。 海上的雾气越发的浓了起来,夜间的视野本来就不好,坐在了望塔上负责了望的水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下意识的打了个呵欠。 真见鬼,即便是夏季,塔比斯海湾的晚上依旧有些冷的过分了,为了保证他们能清醒,依兰达不准许他们另外携带保暖的衣物上去,以免上面没人吵又安静,看着看着就睡死了过去。 了望塔是船最高的位置,现在又是风暴季,几乎是瞬间的工夫,雨骤然变大,狂风卷着雨水一个劲的往里灌,眨眼工夫就把人给淋成了落汤鸡。 那水手伸懒腰的动作还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的视线死死的定在某一个方向,紧接着,他简直像发了疯的野狗一样颤抖着摸到号角,迅速放到嘴边玩命的吹了起来! 敌袭! 尖锐的号角声穿透了重重的雨幕,惊醒了船上所有的人,依兰达第一个从船长室赤着脚跑出来,她夜视能力极佳,一眼就看见了那悄无声息靠过来的黑色船只,就像一只虎视眈眈的鬣狗一样无声无息的悄悄靠了过来。 黑珍珠号! 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来对方身份的依兰达非但没有遇到这条凶名赫赫的海盗船的紧张感,反而瞬间睡意全无,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这几天之所以做恶人,逼着水手们一定要加强了望,严禁睡觉,甚至连雨披都不准他们带,还拿着热带的气候说事……归根到底为的就是今天! 现在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样……不让水手们怀疑,光明正大的,把梦魇号开的靠近黑珍珠号旁边去。 要知道……鬣狗从来是最狡猾的猎食者,如果看到梦魇号被扎扎实实的保护了起来,下次再来可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女海盗眯起眼睛,拔腿就想往船舵那跑,可还没跑几步,脚底就被什么异物给硌到了。 都是被神官惯的……她打小就在船上跑,什么时候被东西硌到过脚,都怪艾尔总逼她穿鞋! 依兰达边皱着眉边回去匆忙将靴子套上,再大步朝着船舵的方向跑去,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在想起艾尔时,她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的温柔。 当对面号角响起来的时候,黑珍珠号显然也相当意外,他们特意找了一个暴风雨交加的雨夜,为的就是悄悄来袭击,最好在玛尼的人发现之前就把那艘船悄悄的给洗劫一空,可没想到这都还没摸着边呢!那边到口的鸭子居然开始嘎嘎叫了起来! 更不妙的是,玛尼显然也听到了号角的声音,立即开始了变换队形,企图将梦魇号护在中间。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黑珍珠号上负责了望的依然是臭烘烘的昆丁,当他一脸霉相从了望塔上下来,缩着脖子跟鲁克汇报的时候,后者连眼珠子都没朝他的方向瞥一瞥。 这很显然是这位船长心情非常不好,昆丁缩了缩脖子,努力吞了一口口水,“船长……我们被发现了。” “还用你说?”鲁克冷笑一声,指了指对面灯光全亮的梦魇号以及护卫的玛尼船队,“瞎子都看出来他们现在正严阵以待了!” “那我们还打不打?”黑珍珠号的大副跑了过来,一身被淋得透湿,在暴雨中简直要靠吼才能听见对方说什么。 “回……”鲁克正好站在面朝着梦魇号的方向,剩下的一个子被他登时吞了回去,几个海盗也顺着他的视线回望了过去,几乎是瞬间,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有掩不住的惊讶。 也不知道掌舵的是怎么搞的,那条梦魇号简直跟中了邪一样,歪歪扭扭竟然神奇般的避开了所有来保护的玛尼的船只,就像一只笨拙的鸭子一样朝着黑珍珠号的方向开了过来! 鲁克简直是立即就发出了指令,“全员备战!” 久久没闻到血腥味的海盗们简直是瞬间就兴奋了起来,整艘黑珍珠号登时陷入了狂热嗜血的海洋!   ☆、第166章 转机 不管黑珍珠号那边的海盗们有多么的兴奋和激动,梦魇号这边简直已经要炸锅了! 他们的女船长匆匆忙忙从船长室跑过来,一副受惊过度一定要死守在船舵边以保证安全的模样,分分钟谁要是敢来挡在她面前立马扔下海的节奏。 水手们之前被她揍成了狗,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依兰达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登时觉得人生都受到了安慰。 哎呀依兰达那么强悍,到头来不也还是吓成狗嘛。 于是在这种微妙的心态之下,哪怕水手们觉得依兰达对掌舵一窍不通(自以为的),可难不成他们还能把给他们付工资的船长给赶出去? 再说了……他们能赶走依兰达? 武力值都不是一个水准的好么! 到了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负责掌舵的人自然也就变成了康德,老好人康德在这段时间倒是得到了水手们的一致肯定,毕竟像他这样有能力又没脾气的人实在是少见,加上为人也厚道,经验也足够丰富,在这种时候当然要出来挑大梁。 暴雨越来越大,简直就像老天爷在从上往下泼水一样,瀑布一般的雨水直接倾泻在前窗上,把视野砸得一片模糊,这时只能靠在外面冒雨了望的人告知前进的方向。 更令人崩溃的则是,因为外面的雨太大,所以声音在外面根本传不进来,如果开了门,发疯一样砸进来的雨水就不说了,狂风甚至吹的连转动舵盘都困难,更别提根本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必须要进来说。 而如果一旦他跑进来传话了,在这种鬼天气,再大的船都像是海上漂着的叶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浪卷到别的方向。 但是没有别的人有空了……所有的人都忙成了陀螺,根本分不出手来接这个跑腿的活儿。 依兰达就是在这种时候挤进来的,看到康德和那个跑进跑出被淋成落汤鸡的倒霉蛋,身为船长的依兰达当仁不让的接手了传话的消息。 里里外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说到对海的熟悉,依兰达可不输给这船上的任何人,但是她依然冒着大雨不时去外面看看,接着再把方向转述给里面掌舵的康德。 没有人怀疑她,也就是因为如此,梦魇号就这么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态势朝着黑珍珠号冲了过去! 风暴中的船简直像纸片一样四处飘荡,可即便是这样,不正常的转向也引起了船上众人的注意,哈斯勒喝止了好几个质疑掌舵的康德的水手,让他们专心干活。 但这不包括那个指方向的倒霉蛋,外头那个水手简直被吓呆了!他给的方向根本不是这样! 那水手本来还想冲进来找康德问个究竟,可他才冲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说什么,后颈忽然重重一痛,接着他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康德依稀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看过去时刚好看见依兰达进来,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一路滑到了高耸的胸脯上,忠厚老实的水手长不敢再看,连忙把头别开。 “我……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 “哦,”女海盗毫无诚意的耸耸肩,“刚才那是兰德,前面左满舵!” 康德如约行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把梦魇号避开了最后一艘绝望的前来阻拦的玛尼号护卫舰。 外面的水手们也是瞠目结舌,他们的船本来眼睁睁就看着能被玛尼的船包围起来了的,怎么突然就这么冲出去了! 见鬼了! 这时刚好雨也小了一点,腾出手的水手赶紧往船舵的方向跑,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完全跟玛尼的船错开了! 结果到了船长室,依兰达和康德同样一副错愕的模样,“洋流的方向和风向都变化了……” 消息传开之后,所有的水手都是一脸“真是哔了狗了!”的表情,可即成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洋流加上风向的影响,让他们和玛尼船队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大,与其在这里继续发呆,还不如赶紧找到武器准备迎敌! 与此同时,黑珍珠号上已经缓缓升起了血红的海盗旗,上面白晃晃的骷髅头带着满满的恶意。 快来啊,我的小宝贝儿们。 快来让我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部都杀掉。 比他们更崩溃的是玛尼的船,他们反应迅速集结积极第一时间赶来护卫,结果雇主的船居然挤开他们的朝海盗的船开过去了! 真他妈不是脑子有洞吗! 看着以一往无前姿势朝着黑珍珠号冲过去的梦魇号,拉夫的脸彻底黑了,“他们在搞什么鬼!不想活了吗!” “神官……神官还在上面。”在这种时候,他那个烦人的小舅子卡西姆豁着牙凑了过来,看着对面的梦魇号急的要跳脚,“快去救人啊!再不救……” 他们的视线在触及那面红色的海盗旗时都凝固了。 卡西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不留?” 拉夫的神色阴沉的可怕,此时玛尼的三艘护送船都已经反应了过来,朝着梦魇号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必须要追回来。 那上面不但有居伊博杜安亲自要求护送的人,还有暮晓之晨光艾尔阿尔贝托! 他没办法同时承受博杜安和教廷两边的怒火!如果救不会来人,他也别回纳瓦拉了! “该死的……给我追!” 玛尼方吹响了全力进攻的号角,作为反应及时的护卫船,结果到头来竟然反而被雇主坑了,他们一边追逐,一边心中简直是崩溃的。 而这边梦魇号已经进入了黑珍珠号的射程,鲁克船长站在船头,抬头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水腥气,惬意无比的长长出了口气。 “来,给我们的小宝贝儿们一点欢迎礼,都拿出点样子来!可别到头来临场了跟个娘们似的!” 他的声音穿透了雨幕,带着一种奇异的煽动力,海盗们登时哄笑了起来。 “一定给他们一点好看的!” 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助黑珍珠号,刚才还狂暴无比的雨势逐渐的减小了下来,而雾气似乎也消散了一点,足够依兰达看清对面的黑珍珠号甲板上站着的男人。 几乎是一眼她就能确认,那就是鬣狗鲁克。 该拿出什么来引起这条嗜血的捕猎者的注意呢? 依兰达这边还在犹豫,那边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已经大笑着扯开了船边上罩着的防雨布,下面船舱上的隔板也缓缓拉开,黑洞洞的炮口从里面探出,直直对准了梦魇号。 海盗们蓄势待发,之前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一旦爆发开来,给他们带来的远超平日水准的手速。 “小心别玩沉了。”鲁克漫不经心的抬起手,用力往下一挥。 随着他的动作,单数号的火炮发出的炮弹砸在了梦魇号的背后,恰恰堵住了前来营救的玛尼号的道路,双数号的火炮则砸在了梦魇号两侧,有效地警告了他们不要企图往两边和背后逃窜。 而这当中,竟然没有一个发射偏的! 炮弹爆炸时的巨浪砸了梦魇号上的众人一头一脸,在把梦魇号加速朝着黑珍珠号推进的同时,也将玛尼的船推得离梦魇号更远。 甚至还有一发炮弹有意无意擦着玛尼跑在最前面的船的船头上爆炸,四射的弹片登时把船头站着的水手给炸成了个血刺猬,扑通一下就掉下了海。 被这么多精良的火炮瞄准齐射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腿软跌坐下去的水手有好几个。 但更多的则是仿佛连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们都曾听说过黑珍珠号的凶名,也知道他们只有在对猎物十拿九稳的时候才会进行猫抓耗子一般的玩弄。 他们几乎是有些绝望的看着后面被洋流甩的越来越远的玛尼护卫船,开始怀疑现在像上帝祈祷来不来得及…… 该死,早知道上次就把所有的钱都花掉了。 “你们在干什么!”依兰达的怒斥声几乎响彻了整条船,“看到对面的海盗船就被吓的缩卵了!” “你们在等着他们下一发齐射砸在梦魇号上,然后你们都他妈的滚下去喂鱼吗?” “都给我站起来,拿好你们手中的武器!对方升的是红色海盗旗,压根没想着留活口,都滚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战斗!” “别他妈躲在女人身后!” “诶?????”昆丁一直在关注对面梦魇号上的情况,当看见依兰达出来的时候三角眼都瞪圆了,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痴痴呆呆的结巴,“那那那那那……” “那什么?”旁边的海盗正忙着装填弹药,随口抱怨了一句,“你看到什么了?” “我操!”昆丁半晌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甩着膀子就跳了起来,“那边有个身材火辣的小妞!” “兄弟们!快上啊!!!” 美女和烈酒从来都是激起男人兽性的原动力,一听到那边竟然有个美人儿,所有的海盗几乎都轰动了。 “我操,真的假的!” “我看看!” “妈呀还真是个极品!” …… 鲁克也很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眯起眼睛看向对面那个女人的方向,却意外的发现对方冲他露出了一个绝对不怀好意的微笑。 谁才是猎物,现在可还没揭晓呢。   ☆、第167章 蛋糕 海上从来都忌讳女人,哪怕能有那么个把两个身份特别的能上船,那都是一个个躲在船舱里恨不得拿个罩子罩住的,这也是每次海盗们搜船时的福利,谁能第一个找到躲起来的小猫,谁就能第一个享受。 那里头倒是不是没有美人儿,可是像对面那个身材那么火辣,脸蛋又美,看起来简直能满足他们一切被拿着鞭子的s女王抽打的幻想! 这样的一个尤物竟然像一块不设防的蛋糕一样自己跑到了甲板上,让黑珍珠号上的雄性生物们简直都要炸了。 “嘿宝贝儿!看这边!”一个海盗下流的朝着依兰达吹了声口哨,边摸着下半身边猥琐的做着挺动的动作,“哥哥一定让你好好的爽一爽!” “真想摸摸她那大胸,”另一个海盗眼睛都亮了,“啧,瞧那腰那腿,我简直都能舔一年!” “滚滚滚,”昆丁像一条癞皮狗一样冲出来表功,“这是船长第一个看见的,当然是船长的!” …… 依兰达倒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对面虎视眈眈的战利品,暴风雨中也听不见对面在喊什么,但是那些海盗们猥琐的动作和嘘哨她可都看在了眼里。 啧……让你们现在先得意得意,一会看她怎么捏爆他们的卵蛋! 海盗们一个个都像骚动的猴子,鲁克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们,深恨自己收了一群下半身思考的蠢货,甚至开始慎重考虑下次招收新人要不要优先招不带把的。 “都给我把裤裆夹紧一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对面那个女人可能是他们船的船长。” “不可能吧?”海盗们嗤之以鼻,“女船长简直少的跟安德鲁头顶上的头发一样,对面那个长得那么一副就该在床上模样的小野猫,怎么可能会是船长?” “那些黄的流油的贵族们真会玩,啧,等我以后有了钱,也要搞个这样打扮的娘们!” “就是就是!” 海上不是没有女船长,但她们都是极其稀有的生物。一般就算有企图弄艘船来满足一下自己好奇心的贵族小姐们为了自己的颜面,也是不会公开抛头露面的,最多自己上船在周密的保护下转上几圈,也就算满足心愿了。 能在这种长途海上跑的,还很明显水手们似乎都在听她话的……说不定他们还真遇上了稀罕的生物。 关键是,鲁克从依兰达对他露出的挑衅微笑中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鬣狗从来都是多疑而慎重,一个女人,凭什么在这条船上立足,她的依仗是什么,她凭什么对他挑衅?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在绝对的武力优势下,谁会在意对面的绵羊的角到底长了几个圈呢? 鲁克再次举起手,“炮弹准备!” 梦魇号在洋流和风力的双重推动下离黑珍珠号越来越近,近到哪怕是最近视的海盗都能看清对面船上的每一个蠢蠢欲动的海盗。 以及他们再次装填炮弹后瞄准的黑洞洞炮口。 海盗们已经把撒着欢朝他们飞奔过来的梦魇号当成囊中之物了,一个个打着响亮的嘘哨,满脸垂涎之色。 “瞧瞧那吃水深度,这次真是逮到大鱼了。” “没错,一会拖了船就跑,这次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忙!瞧瞧那风,瞧瞧这水流方向!” “都闭嘴,瞄准了!” “放!”鲁克命令道。 这次是所有的大炮一起齐射,而他们竟然连齐射都玩出了花样,打出了远近配合。有直接瞄准还在后头拼命追赶的玛尼船队的,有故意打在离梦魇号近一点的海域把他们继续往前推动的,这样一轮精密度极高的齐射,竟然没有任何误伤! 依兰达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刚才还在冒烟的炮口,黑珍珠号的装备越是精良,人员素质越高,也就越符合她的心意。 不错的合作伙伴。 被再一次的齐射简直有些吓懵了胆子,眼看着后面玛尼的护卫船被抛得越来越远,终于有水手扛不住压力,过来问自始至终都纹丝不动站在船舵旁的依兰达。 “船长,接下来怎么办?” “安心听我的,”依兰达神情镇定,仿佛对面根本不是塔比斯海湾最凶残的海盗船,而不过是一条游来的金枪鱼罢了,“所有人回到岗位上去!” 那水手还有些犹豫,“可是……” “拿着武器,所有人回到岗位,随时准备备战!” 依兰达闭了一下眼,压抑了一下胸中熊熊燃起的斗志,再睁开眼时,眼睛亮得吓人。 “接下来由我和哈斯勒掌舵,康德负责风帆的变化,接下来会有一个洋流交汇口,也就是在我们和黑珍珠号最接近的时候。” “到时候黑珍珠号一定会有海盗飞荡过来,他们也会派人过来搭舢板,我给你们配发的武器绝对不比他们差,接下来只要你们守住自己的岗位,如果一旦看见哪里有缺口的时候及时上去补缺,等我们拉开了距离之后,该怎么轰那群婊子养的就怎么轰!” 依兰达顿了顿,“一会你们只要杀死了一个黑珍珠的海盗!一个人头十个金币!” 所有的水手们眼睛都亮了。 他们恐怕赚上个一年都赚不到这个数,在生命威胁的压迫之下以及庞大金钱的鼓励之下,所有人都燃烧起了空前的斗志。 “兄弟们!干死那群婊子养的!” 依兰达一回头看见一旁哈斯勒面无表情的脸,朝他耸了耸肩,一副有钱就是任性的模样,在老黑鲨被气出一口老血之前回到了舵前。 没有人质疑依兰达掌舵,因为哈斯勒在旁边,加上现在反正都已经和黑珍珠号近在咫尺了,难道还有比现在更差的情况? 康德去了主帆旁,满脸凝重之色,之前依兰达已经跟他说了大概的情况,他需要做的是在那交汇的一瞬间变帆,找准正确的风向,借着那股更强劲的洋流的力量脱离黑珍珠号! 这需要极快的速度,否则只要一旦被黑珍珠号给勾上,那年轻的梦魇号就注定会成为那群杀人魔新的战绩,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依兰达则和哈斯勒回到了主控室,女海盗谨慎地从腰带里取出了那卷薄薄的海图,递给了哈斯勒。 “接下来,我会全心全意的掌舵,判断方向和洋流就交给你了。” 黑鲨自从上次跟依兰达翻脸之后就没和依兰达再说过话,此时也不过是冷冰冰的哼了一声,但还是接过了海图。 “左转三十度。” “十秒后右满舵。” …… 水手们各自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这当中唯一的私心恐怕就是依兰达派汤姆去给艾尔神官以及托尼传话,让托尼好好在船舱内保护神官,以免万一有不长眼的海盗刚好冲了进来发生意外。 她必须要保证艾尔的绝对安全。 两艘船越来越近,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早已准备好了缆绳和舢板,就在两艘船最靠近的一瞬间! 一根根带着倒钩的缆绳被甩出,挂在木制的船板上,再被死死一拉,钉死,紧接着就有海盗嗷嗷地大叫着冲了过去。 还有舢板迅速地从对面搭了过来,连舢板都还没搭稳,尚且在左右摇晃,已经有海盗迫不及待地从对面冲了过来。 形势万分危急! “就是现在!左满舵!” 与此同时,康德爬上了桅杆,咬牙从上跃到下,将所有的帆都死死控制住转向了西风最强劲的那一面! 他死死咬住牙关,额上都冒出了青筋,愣是一点点将那些帆都转了过来! 所有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这时刚好是那股平日里一直潜伏不动,丝毫不显山露水的洋流最强劲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船板发出可怕的“吱嘎”声,梦魇号骤然转向,还没放稳固定好的舢板登时松脱了几块,上面的海盗登时惨叫着掉了下去。 梦魇号上的水手冲上来,企图将另外几块舢板掀下去,登时和已经冲过来的海盗打成了一片。 还在桅杆上的康德厉声大叫了起来,“砍断他们的绳子和舢板!” “快!”   ☆、第168章 碰触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鲁克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出,塔比斯海湾下面的洋流千变万化,他们也是付出了不少人命的代价才找到现在这一条,本以为除了他们绝对没人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可没想到竟然被梦魇号狠狠摆了一道。 昆丁的三角眼瞪成了圆形,整个人都呆住了,“我操,这怎么可能,见鬼了吧!” “蠢货,所有人都给我压上去!一定要拦住他们!”鲁克的声音阴测测的响了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盎然兴味。 一想到塔比斯海湾里沉没的金银珠宝,哪怕是鲁克都忍不住兴奋了起来,在海上这么多年,他可从来不相信什么侥幸。 塔比斯海湾这种鬼见愁的地方可不是什么阳光大道,要是能撞大运就撞上一条洋流,那塔比斯海湾早就被破解了,那艘船上说不定就有航线图! 昆丁还沉浸在惊讶中,等到身边尖利的冲锋号响起来时才慌忙摸起腿上的刀,边跑还边不忘回头询问旁边的海盗,“全部冲上去?” “船长发疯了,”那海盗手上已经拎了一条绳子,一双眼睛都因为兴奋而发红,鲁克虽然号称豺狼,可向来谋定而后动,他们有多久没有这么收到可以大开杀戒的信号了! 黑珍珠号上的冲锋号只有一个意思。 拼死拿下!一个不留! 梦魇号和黑珍珠号几乎是紧擦着过去,两艘船最近的时候几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人,当然,他们给对方的绝不会是温柔的“拥抱”,而是带着鲜血和暴戾的杀戮。 一个梦魇号上的水手显然是被吓软了脚,在和黑珍珠号这艘传说中的凶船面对面时除了发抖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很不幸的,对面的海盗一刀挥过来,不巧船突然一颠簸,正好卡在这个倒霉蛋的颈骨上,鲜血登时喷了海盗一脸,可那水手还没死,惊恐无比的大张着口,一只手死死捂着脖子,另一只手无力的在空气中虚抓。 那海盗往后拔了拔刀,发现刀口被颈骨死死的卡住了,他索性把人往地上一掼,一脚踩在那水手的脖子上,颈骨和刀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水手瞪大了眼睛,“嗬嗬”的发出垂死的挣扎,可没人能救他。 现在已经全面进入接舷战,在黑珍珠号上的海盗几乎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哪怕有人想要救他也自顾不暇。 那海盗最后总算拔出了自己的刀,抬腿就将那水手一脚给连人带头踢下了海,在他身后,在鲁克的进攻号角的命令下,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简直像一群闻到了腥味的鬣狗一样不要命的一个个从对面冲了过来。 康德依然死死守在主帆旁边,他身边已经倒了好几具尸体,有黑珍珠号上的海盗的,也有梦魇号上的水手的。 整艘船都陷入了可怕的混战,梦魇号的水手们根本不是海盗的对手,那些常年在海面上游荡的鬣狗知道人体的弱点,有着狠辣的身手,哪怕梦魇号上的水手都已经称得上是好手,但依旧还是存在差距。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主帆,配合依兰达和哈斯勒迅速做好风向变化下帆的调整,从而尽快远离黑珍珠号。 他们已经抢占了先机,他坚信梦魇号一定能甩开黑珍珠号! 然而,哪怕是在洋流交汇的地方,想要迅速和黑珍珠号拉开距离也是有困难的,何况还是在和黑珍珠号上同样经验丰富的大副以及舵手的对比上。 康德浑身紧绷,连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手臂上的肌肉鼓了出来,他死死咬着牙关,用力扯紧了主帆,和那股要把他们带往黑珍珠号方向的季风进行搏斗! 只要过了这一段!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在鲁克的指挥下,黑珍珠号也紧紧的追了过来,两艘船保持在一个令人忧心的近距离上,虽然拉开了一点,舢板是不够长了,但这距离非但不足以放炮,黑珍珠号上那群久经训练的海盗同样能咬咬牙抓着缆绳荡过来。 梦魇号上的众人忽然间有种自己陷入了打地鼠游戏的荒谬当中,对面有绳子抛过来,砍断,后面有先前冲过来的黑珍珠号上的海盗劈砍,躲开……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接连响起,汤姆被吓得瑟瑟发抖,头上是尼卡给他一把罩下来的防水布。 早在黑珍珠号还没和梦魇号相撞的时候,尼卡一眼瞥见猴子一般满船乱窜的汤姆,皱着眉揪着人的后领子就往后走。 “放手!你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汤姆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气的吱哇乱叫,盯着尼卡近在眼前的胳膊怒从胆边生,“你再不放手我咬你了啊!” “你敢!”尼卡冷冷的警告道,“你只要敢咬我一口我就把你的牙打下来!” 汤姆默默比了比尼卡紧实的肌肉和自己的小细腿,把嘴闭上了。 尼卡一路把人拖到堆放杂物的地方,把猴子一般的汤姆往堆放杂物的防水布下一塞,严肃警告他。 “好好躲着!小屁孩毛都没长齐也来凑什么热闹!” “我要出去战斗!”汤姆忍不住怒道,刚刚明明依兰达都说了,要像一个男人一样的战斗! “闭嘴。”尼卡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你现在出去纯属添乱,要是不想我把你打晕捆住的话,你就自己乖乖的在这待着!” 已经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尼卡最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大步朝着船头已经开始短兵相接的地方赶去。 但愿这群肉脚能支撑的再久一点! 汤姆刚想探出头,一个什么东西咕噜噜的滚过来,他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血淋淋被齐颈斩断的人头! 那是每天和他们聊天打屁的瘦子! 更可怕的是,那人头居然还没断气,还冲着他张了几下嘴,最后才不动了……汤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什么男子汉要出去战斗的念头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瘦子虽然在船上不算战力最强的那一层,但至少甩他是足够甩出几条街了,这才一照面就被黑珍珠号上的海盗直接活砍了头,汤姆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尼卡把他塞到了这里藏起来,他现在是不是也变成了瘦子。 看着熟人就这么死在眼前,比什么警告都更有用。 他躲的这里还不是战斗的焦点,主要的战场集中在船舷和船头,以及主帆附近,海盗们都是一群干惯了这些营生的人,之前又有抓住依兰达这个美好的愿望撑在前面,由不得他们不卖力把这艘船给拿下。 一时间,鲜血四溅,惨叫四起,光听声音就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但他们不但要坚持住,还要打败这群最凶残的猎杀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开始自然是黑珍珠号上的海盗占了上风,因为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个人武力值的确高的惊人,海盗们好好感受了一番砍瓜切菜的舒爽感。 可梦魇号上的水手也不是吃素的,何况是这段时间还个个都被依兰达当沙包一样揍了个满头包,彼此之间还交流着如此打倒那个怪力女船长,在过了最初的不适应期之后,他们和海盗们也逐渐开始有了一拼之力。 加上因为距离的拉远,之前的舢板也被水手们砍断,除了最开始跳过来的海盗们,后来的就只有靠着绳索荡过来,可这边又有水手在专职砍绳索,后面还有同伴护卫。 从开始一边倒的形势总算逐渐往有利于梦魇号的方向发展。 眼看着两艘船的距离开始逐渐的拉远,黑珍珠号上过去的海盗们竟然和梦魇号上的水手打成了胶着的状态。 在心中早已认定梦魇号是自己囊中之物的鲁克怎么能容忍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终于从自己那把红色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和帽子,在昆丁谄媚的动作中接过一条缆绳,走到了船边。 接着,一条缆绳如同游龙般飞越了两条船之间的距离,狠狠地钉在了主帆上,那力气之大,甚至险些将上面的康德给震下来! 万一把桅杆给弄断了可怎么办!康德大惊失色,抽出腰刀就要去砍那根要命的缆绳。 鲁克冷笑一声,抓着缆绳就荡了过来,没有给康德任何反应的时机! 恶战一触即发! 一直躲在篷布下面的汤姆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左右看看都打的激烈,实在没人能去给依兰达和哈斯勒报信,刚准备咬牙冲出去,忽然萎了。 如果要冲到船舵那里,必须要从主战场穿过去,可是如果就这么大喊又会造成恐慌……这可怎么办? 诶?对了! 汤姆眼前一亮,完全忽视了自家女船长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神官拉进战场的命令,像一条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朝着船舱冲了过去。 托尼骑士!   ☆、第169章 暗贱 鲁克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康德本来第一反应是自己动手去砍断那根绳子,可就在那一瞬间,风向突然发生了变化,风帆上的缆绳一瞬间全部拉紧,如果不是康德格外强壮,就那一瞬间紧绷的缆绳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大汉的胳膊给硬生生绞成几段!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声嘶力竭地喊着下面的水手想办法弄断那根要命的绳子,可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就再也没有了余力。 那风来的太过突然,所有的帆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转,康德只能死死咬住牙,用力把风帆一点点拉回原状,根本无暇再去应对抓着缆绳荡过来的鲁克! 本来刚才突然来了阵剧烈的妖风,连水手们都有些站不稳,还没荡过来的海盗被这么一刮,一个个像破布麻袋一样在半空被风甩的转了向,重重地被砸回了黑珍珠号的方向。 “哎哟“一声摔回了甲板上,断了根把两根肋骨,这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则是被摔在了黑珍珠号的外船壳上,发出可怕的闷响,有当场被砸晕了掉下去的,在这种洋流复杂多变的环境下,就算活着掉下去都难逃一死,更别提还是晕倒的。 更可怕的是,有的人滑下去之后,竟然在船壳上留下了一滩红红白白的东西……那是当场就撞碎了脑袋。 还有一些摔断了胳膊或者腿掉下海的,先前还能听到惨叫声,可很快他们都被越来越大的风浪给拍下了水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在这种可怕的环境下,鲁克当然也受到了风的冲击,可这位竟然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在众人见了鬼一般的目光中压根无视那大风把绳子甩回去的力道,两手交替迅速的向前移动,在那绳子彻底被风吹的反转之前松开手,整个人像只黑色的大鸟一般落在了桅杆的最顶上,抬手就把梦魇号的那面旗子给扯了下来! 一艘船的旗帜从来都是整艘船的精气神之所在,就这么被鲁克船长轻而易举的给扯了下来,甚至还趾高气扬地站在了他们的头顶上……梦魇号上的水手们呆若木鸡,黑珍珠号上的海盗则是发出了欣喜若狂的欢呼声。 “船长!” “都还在发什么呆,”鲁克随手把那面旗子垃圾一般的扔了下去,任它眨眼间就被风卷的不见了踪影。 梦魇号的愤怒和惊慌,从来都是海盗们最为享受的快乐。 鲁克船长张开双手,笑的无比的狂妄。 “到你们可以尽情享受鲜血的时候了。” 海盗们登时欢呼了起来,刚才还有些萎靡的士气登时振作了起来,越发凶猛的和周围的水手战做一处。 鲜血,断裂的肢体,人类的惨叫……鲁克满意地看着面前地狱般的惨景,忽然一侧头,一根闪着寒光的弩箭擦着他的耳朵死死钉进了桅杆里。 下面的康德简直忍不住要愤怒的咆哮起来,别以为桅杆有多结实!现在桅杆已经因为负担了全部的风帆的力度有点微微的弯曲了,上面还站了两个人,还被那个见鬼的海盗船长给插进去了一根锚,现在还继续往上面插弩箭,是生怕桅杆断的不够快吗! 即便厚道如水手长都忍不住要骂娘。 这他妈是哪里来的蠢货! 下面的蠢货卡塞尔是个满脸雀斑的红发小伙子,他正举着弩箭站在下面,之前在纳瓦拉时他就看见过依兰达百发百中的技术,心中早就深深地羡慕上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发挥一下,简直根本按捺不住! 他一抬头看见康德几乎有些扭曲的脸,刚想兴高采烈的挥挥手跟他打个招呼,突然发现康德的脸色骤然一变,他忽然觉得脸颊发凉,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只见一把绝对称不上好意的弯刀朝着他恶狠狠的劈了过来! 卡塞尔当时就傻住了,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离他越来越近。 一柄长剑突然横空插了进来,在那把刀劈开卡塞尔的脑袋之前拦住了它! 托尼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还不让开!” 卡塞尔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临走还不忘捡走自己的弩箭。 可惜他没来得及多跑几步,一个麻袋般的重物从天而降,险些把他给压趴下,卡塞尔眼前一黑,以为自己不幸被尸体砸中了,现在每在原地多待一秒就多一秒被砍死的风险,拼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这会才惊觉身上的那麻袋居然会动! 卡塞尔这一惊非同小可,抬头看去才和同样被踢得两眼发黑的汤姆对上了眼。 直到这时托尼的声音才远远传来,“去找伯纳德,快!” 至于为什么喊伯纳德而不是女性气息更加浓厚的依兰达,当然不是因为托尼和依兰达有隔阂,而是骑士下意识就喊了更男性化的伯纳德,不希望将依兰达暴露在海盗面前。 身处在战场的最中间,卡塞尔和汤姆两人都是花容失色,小心翼翼躲避着身边不时捅来的暗刀,连滚带爬地朝着船舵的方向冲了过去。 “你的对手是我,”托尼举起剑,笔直地对准对面的海盗。 对面那海盗被托尼这小白莲刚才那一剑反震的手发麻,见托尼居然还是一副光明正大挑战,甚至都没趁着他刚才刀脱手砍死他,惊讶之下下意识冒出了一句。 “傻逼?” 托尼:“……” 桅杆。 这边鲁克站在桅杆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还在苦苦挣扎着企图控制主帆的康德。 康德一直紧紧盯着他,浑身肌肉绷紧,时刻准备着上去和他一搏高低。 可这位鬣狗船长只是朝他竖起了食指,轻而又轻地左右摇了摇,“乖一点,你只要一松手,这条船可就立刻要被季风带回原来的洋流上。” “你知道洋流的方向吧,”鲁克笑得越发满意了起来,“真没想到,竟然这么一艘新船上还能有这么大的惊喜。”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现在从康德一直死死抓住缆绳不肯放,以及梦魇号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从黑珍珠号边上撤开,再到现在逐渐拉开距离……就这么一会功夫,没找到路径的玛尼的船队已经被甩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都足以说明梦魇号的舵手有蹊跷,哪怕没有塔比斯海湾的海图,对这里肯定也或多或少有所了解。 想想就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呢。 那可是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塔比斯海湾,鲁克心情好,看着下面始终紧绷着的康德也就没那么不顺眼了。 他左右看了看,轻轻的“啧”了一声,没想到梦魇号上的水手战斗力这么强悍,现在甲板上已经丢下了好几具海盗的尸体。 虽然有风太大海盗们没办法顺利荡过来的因素在,可这战损比还是超出了鲁克能接受的范围。 鲁克在桅杆上活动了一下手脚,高空的狂风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康德的神经一直绷的死紧,从刚才就一直在留意他的举动,知道只要让他下了地肯定会大开杀戒,本来好不容易占了点上风的形势顿时会变得一面倒! 刚好现在这会风向还算比较稳定,康德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有空能暂时帮他顶一下,咬了咬牙,迅速地在桅杆上打了个简单的固定结,紧接着纵身迅速的攀爬而上,企图阻止鲁克的动作! 鲁克看见他往上爬,冷笑了一声。 梦魇号这会能跑的这么快,这条主桅杆可要占了大功,他也不再继续往下走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鲁克挑了挑眉,随即反手两下,粗壮的绳索应声而断,最上面的两张帆瞬间就被狂风给扯出了老远。 康德不敢再往上爬了。 似乎很满意于匕首的锋利,鲁克瞥了康德一眼,充满挑衅地朝他勾了勾手指,让他继续往上爬。 对他来说,梦魇号现在已经是他掌心里的猎物。 隔着几层桅杆的距离,鲁克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带着对猎物的戏弄和轻视。 “你不是想上来?我现在就开始下来,每下一层,我就会卸掉上一层的风帆。” “来,还是不来?” 康德咬了咬牙,“来!” 鲁克只是在于战损比难不难看,并不在意手下海盗的死活,死了?那就再招。 反正以黑珍珠号的名声,多得是人趋之若鹜。 梦魇号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输一场,卸掉一张帆。 反正哪怕它彻底成为塔比斯海湾中的又一艘幽灵船,那又有什么关系?   ☆、第170章 发威 下面的甲板上的接舷战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可这已经是梦魇号上的全部力量,黑珍珠号上过来了才不到三分之一的海盗,如果帆再这么被继续卸下去,梦魇号就完蛋了! 康德虽然技术过硬,可惜天生不是什么打架的料,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得咬了咬牙,朝上爬了过去。 依兰达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对得起她的信赖! 鲁克的眼光很精准,现在反正已经甩开了玛尼的船队,他也不担心会有人从背后横插一脚。 可他忽略掉了一点,这世上从来都充满了意外。 康德的速度很快,鲁克甚至对他的轻视已经到了允许他爬到自己脚下那一层的地步,可当康德再企图往上爬的时候,鲁克突然闪电般的踩住了他的手! 康德是真没什么跟人打架的经验,这一惊非同小可,抬手就企图往上抓住鲁克的小腿,用力把他往下一拽! 鲁克早就防住了他这一正常人的下意识动作,抬脚就将那只无谓挣扎的手给狠狠地踢开。 他的角度选的又狠又准,康德整条胳膊都被踢得发麻,根本使不上半点力道!可怜的水手长被这一脚踢得整个人都往后仰,只剩单手抓住栏杆。 鲁克冷笑一声,另一只脚松开,重重地勾住康德仅剩的那只的手,朝外一扯一踹,竟然硬生生把他给踢了下来! 这一整串动作兔起鹘落,压根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于是当托尼收拾完眼前的海盗再抬头时,看见的就是康德从上面摔下来的一幕! “住手!” 鲁克哪可能会听他的,他弯下身,朝着康德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微笑,随即又是两刀,再次卸掉了两张帆,整艘梦魇号显而易见的颤抖了一下,方向也有些微微的打偏,康德脸色都变了! 不能再让他继续这么拆下去!目前拆的进度还不算太影响方向和速度,但是如果再让他这么继续,梦魇号迟早会被黑珍珠号追上。 在塔比斯海湾中失去所有风帆……那简直是连梦也不愿意梦到的可怕遭遇。 托尼下意识就上前去接人,幸亏康德好歹也是在船上待过这么多年的老人,即便被提得手指都险些折断,他只往下掉了两层就迅速地抓住了桅杆定住了身子。 倒霉的骑士这才松了口气,一回头又是一把钢刀砍来,他来不及再看上面的情形,抽出剑返身一击,再次陷入了苦战当中。 康德刚一用力抓紧桅杆,登时觉得十指一阵钻心的剧痛。 能在海上这么多年的,就没一个下盘功夫不好的,更何况还是鲁克这种出了名的海盗头子,刚才他那两脚,即便康德已经努力卸了力道,可是被踩的左手也已经皮开肉绽,而那只被踢开的右手,则是从手腕到指尖都一阵麻痹颤抖,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可他顾不上这么多,哪怕自己刚才险些被踢碎脑袋,感受了一下风向,颤抖着伸手去结刚才的水手结,几乎连头上都冒汗了,这才调整了少了四面帆的主帆方向,找准了正确的方向。 货舱里还有备用的风帆……只要撑过去……只要把这群该死的海盗给打回去,他们就能得救! 鲁克并不在意这么一点小小的等候,当他看见康德系完缆绳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上爬的时候,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谁会在意猪狗的生死呢? 康德再一次爬到了鲁克下面的那一根横杆,他这次不敢再那么鲁莽的伸手去抓鲁克那根,而是抓住了主桅,谨慎地停了动作。 鲁克朝他勾了勾手指,康德突然朝另一侧快跑几步,抓住另一侧上部的桅杆企图爬上去。 可就算他爬的速度再快,又怎么能快得过本来就在上面的鲁克? 他的两只胳膊刚撑过胸口,一条腿还没来得及搭上桅杆,信步走来的鲁克不假思索地朝着他的鼻梁狠狠踢了过去! 康德只得松开手再次退回下一层,警惕地盯着上面的鲁克,心中快速思索着该如何爬上去的办法。 可他还是太没斗殴经验,一个海盗头子,怎么可能像骑士一样遵守规定? 当康德第二次抓住桅杆的时候,鲁克突然抓住上一层的桅杆,两腿一错,带着几乎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急速扫了过来! 忠厚的水手长没想到他竟然食言,完全没有防备,竟然被他就这么扫中侧脸给硬生生踢了下来! 鲁克这一脚可非同小可,他能轻而易举地踢断几块连带一起的砖,康德被这一脚踢得整个头都在嗡嗡嗡地叫,口腔中满是血腥味,还有几颗异物。 牙断了。 他被这一下踢得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重重地砸在了下一层的桅杆上,他想动,可眼前一片血红,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企图坐起来,阻拦鲁克。 你看,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傻子,会为了那么一点点实在不过是旁人不经意之间给予的恩惠就拼命去报答,而这却是鬣狗鲁克全然不能理解的。 他不无遗憾地看着被他打的口吐鲜血的康德,技术倒是不错,可打架就实在是太糟糕了一点。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宝贵? 真是蠢货。 当他抬起脚,打算踩爆这个不知所谓的蠢货的脑袋时,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危机传来,一根长箭朝着他的眼睛电射而来! 要保住眼睛,鲁克就不得不往后急仰,当然也就顾不上康德了。 “鲁克船长,”闻讯赶来的依兰达放下手中的长弓,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勾了勾唇角,“欢迎来到梦魇号。” “不过,想要拆梦魇号的帆,恐怕还得先问问我这个船长。” 鲁克并没有因为依兰达的性别而轻视她,其实人之所以肤浅的容易以性别决定第一印象,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浅薄。 到了鲁克这种横行塔比斯海湾的海盗头子的境界,看事情自然也就比一般的海盗长远,见识过的事情也更多。 比如,面前这个依兰达绝对不是昆丁眼中的小猫咪,而是相当有威慑力的一个战斗对象。 “您有一位非常尽忠职守的水手长。”鲁克在依兰达的长弓瞄准之下依旧异常的镇定,甚至还有余裕玩弄般踩上了康德的咽喉,“只可惜,似乎在搏斗方面并不怎么样。” “作为一个水手长,他只要能掌好风帆就行了,搏斗什么的,并不重要。”依兰达不动声色地答道,可手中的弓弦却显然在鲁克的动作下更绷紧了一分! 两人就在这种随时威胁性命的情况下看似和平的交谈,言笑晏晏下隐藏的全是一触即发的杀机! 一旁的托尼可是牢牢地捏了一把汗,可他根本不敢往前凑,之前被神官打发了出来,到现在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本职可是保护神官! 干嘛要这么替依兰达的船着想! 反正那个女人又善钻营又好运惊人,要想出事,恐怕比登天还难! 鲁克朝着依兰达摊了摊手,“您看,我对您并无意为难,我想我们大概可以进行一次友好的洽谈?” 如果说在梦魇号上如此大开杀戒还叫无意为难的话,恐怕这世上都没什么叫做屠戮殆尽了。 但在海上从来只有力量才是绝对的王道,想要和鬣狗讲道理?没问题,但首先你得比他强。 “我的水手伤的伤,死的死……”依兰达冷笑了一声,“我想,大概您先放开脚下我的水手长,我们才能继续谈下去。” “真是抱歉,”鲁克毫无诚意的耸了耸肩,“不过我不打算放人。” 依兰达:“……” “梦魇号上有塔比斯海湾的航线图吧,”鲁克紧紧盯着依兰达,眼中有着难掩的贪婪神色,“如果你把航线图交出来,我就放了你的大副。” 可却并不是放了梦魇号。 “你怎么知道……”依兰达神色陡然间大变,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明明是……” “明明什么?”鲁克步步紧逼。 在他看来,依兰达显然是被他说中了心事,满脸心慌意乱,就连手中的弓箭都有些微微颤抖失了准头。 那当然,做戏不做全套怎能骗得过老奸巨猾的鬣狗? “是玛尼让我们这么走的……”依兰达重重的一跺脚,下意识探头去看天色,脸上忽然露出了难掩的喜色。 鲁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那不祥的预感一下又说不出来。 依兰达挺了挺胸,旁边的一个海盗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被气急败坏的托尼给一剑砍了出去! 谁让他乱看的! “洽谈不洽谈我可说不准,但是最起码一点,如果您再不回去,黑珍珠号就要被包饺子了。” 这话说的颇有些没头没尾,可很快,以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作为开端, 玛尼的船?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鲁克简直是惊怒交加,“你居然和玛尼串通?” 依兰达满脸无辜,“玛尼是我请的护卫船啊,它们来保护我的船不是很天经地义的事?”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不过很快,依兰达得意洋洋地松了口气,“不小心”说漏了一句火上浇油的话,“他们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他们赶不到了呢!”   ☆、第171章 险胜 以鲁克多疑的性格,这足以让他脑补出一万字的爱恨情仇了。 他本来之前就怀疑梦魇号上有塔比斯海湾的海图,这玩意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只要能弄到它,能捞出塔比斯海湾里沉着的金银珠宝的话,他这下半辈子都可以不用愁了! 什么伯爵夫人的眼泪,这点麻烦根本不算个事……塔比斯海湾的宝藏只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只要有了钱,还担心弄不到别的? 但是话说回来,这一切的猜测都是建立在梦魇号有海图的基础上。 如果真的梦魇号上有这么一张宝贝疙瘩,那玛尼怎么会就只派出这么三条船来护送?还不是返回塔比斯海湾的方向,这也未免心太大了一些。 但如果没有,那又怎么能说明梦魇号能在塔比斯海湾的洋流中如此轻而易举的判断风向和洋流变化? 塔比斯这个鬼地方,天气变化比娘们的脸还要无情,他们在这待了这么多年可都才掌握了那一条! 不不……如果从一开始,梦魇号就只是一个幌子,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抓住黑珍珠号呢? 鲁克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鬼。 偏偏刚好在前不久他们好像才袭击了一艘玛尼的船……玛尼那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不快了。 要是玛尼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想要扶植利亚尔那个蠢货的话……特意用这样一个诱饵来企图捕获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鲁克越想越觉得可疑,梦魇号虽然美味又香甜,海图的嫌疑也依旧没有洗清,但这也得建立在留住他的黑珍珠号的基础上! 玛尼的船好不容易追上来,站在船头的拉夫之前简直都要绝望了,要不是在金钱和利益的驱动下,谁敢在塔比斯海湾这么玩命的去追? 幸亏老天保佑,还真让他们追上了,而眼看着鲁克竟然企图谋杀梦魇号上的水手长,连依兰达都拿起弓箭准备射人了! 可见梦魇号已经弹尽粮绝,幸亏他们赶到的及时!一会一定可以好好的大肆敲诈一笔! 找到了人自然也就不必再担心被教廷和博杜安找上门算账的危险,拉夫已经在心中给梦魇号的合同上又狠狠的记下了几笔。 这群愚蠢的有钱人! 之前明明玛尼的船都已经能把梦魇号给围起来保护了!这他妈都是哪个脑残的舵手在前面乱来! 还有现在!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去揽瓷器活,水手长竟然被海盗狠狠踩在脚下,还要一个女人去救! ……前前后后身上都已经被插成了刺猬的康德默默的泪流满面。 不管拉夫在心中多么洋洋自得,既自得于自己的救世主身份,又自得于自己的好运气,他已经让人把这段海图都画了下来,回去又是一笔大生意! 但在这之前身为护卫船,加上为了能够更理直气壮的找依兰达收钱,拉夫还是要先击退黑珍珠号的。 之前被几轮齐射逼退,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趾高气扬的玛尼船长高高扬起手,身后是早就严阵以待的玛尼号水手。 “听我指令,三点钟方向,黑珍珠号,齐射!” 之前被黑珍珠号气势汹汹地一挑三压着打,就算是玛尼的水手都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简直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炮弹毫不留情地朝着黑珍珠号倾斜而去! 鲁克的脸色都变了! 这一番齐射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想,他一个肘击把康德敲晕,一把把个壮年男人像小鸡一样拎起来,在桅杆上如履平地朝着黑珍珠号的方向跑去。 为了躲避炮击,黑珍珠号只得紧急转舵,离梦魇号的距离又更远了一些,至少绝对不是光凭人力能够直接跳过去的! 依兰达怒道,“把康德放下来!” 不得不说,鲁克作为海盗的基本素质是相当过硬的,他手中有康德作为挡箭牌,也不担心依兰达等人用弩箭射他,到了桅杆最当头的时候,还不忘朝依兰达打了个嘘哨。 “缆绳给我,我把他还给你。” 汤姆登时大怒着就要冲上去,被依兰达给拦住了。女海盗冷笑一声,从一旁接过狗腿卡塞尔递过来的缆绳,将绳子一圈圈地绕在箭上,复而又抬手瞄准了鲁克。 “接住!” 她的话音刚落,长箭就带着破空的尖锐声响朝着鲁克的面门射过去,鲁克之前那么对待康德早就惹怒了依兰达,有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鲁克早有防备,可距离太近,依兰达的箭太快,那箭还是擦着面门而过,撩出了一道血痕,最后再死死钉在了他脚下的桅杆上。 海盗头子吃痛,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血珠,“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鲁克从箭尾接下缆绳,朝着黑珍珠号的方向抛了回去,然后突然一脚把康德从桅杆上踢下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的时候,快跑几步朝着黑珍珠号的方向飞荡了过去! 托尼第一时间飞身而上去接人,而依兰达早就防备着他来这一招,可就在她打算将鲁克那条鬣狗给射下来的时候,鲁克竟然在跃出去的一瞬间,朝着她的方向反手甩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朝着她的眼睛方向电射而来! 依兰达手中拿着的是长弓,根本来不及再搭弓射箭,只能勉强用弓身挡住了那柄匕首,错过了射杀鲁克的机会。 所有人几乎都绝望了,错过了这样一个机会,下次再能猎杀鲁克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冲到了依兰达身边,一把扯出那把匕首,抬手就朝着鲁克的那根缆绳飞了过去! 尼卡腾出手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之前那一幕,他身上最后的武器正插在身下那个海盗的胸膛里,被骨头卡住一时间拔不出来,只得就近拿起依兰达挡下来的那把匕首,朝着鲁克的方向狠狠地甩了出去! “鬣狗逃跑了!” “黑珍珠号被炸了!” …… 梦魇号的水手们登时欢呼起来。还在梦魇号上“奋斗”的海盗们没想到突然间就被自己的船长给抛弃了,外加黑珍珠号那边已经遭到了来自玛尼的轰炸,这种时候当然是匆忙跑回黑珍珠号上逃命要紧,哪还有心思恋战? 这样一来,梦魇号上的水手们登时压力减轻了不少。 而当他们转头看向黑珍珠号的方向的时候,简直有些腿软,刚才那一番齐射之后,即便强悍如黑珍珠号都中了一炮,现在看起来状况可不太妙。 海盗们现在开始有些后悔之前冲的太快了,他们只想着早点过来抓小猫,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困在这里! 士气这种东西很奇妙,之前海盗们自以为占了上风大杀四方,现在看见非但船长抛弃他们跑了,就连自家的船都被炸了,本能地就又了几分缩手缩脚。 尼卡看了依兰达一眼,朝着不远处的加斯东做了个手势,两个人率先拿着武器朝着海盗扑了上去! “给兄弟们报仇!”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水手们一个个捡起手边的武器,如狼似虎地朝着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海盗扑过去。 这是在塔比斯海湾称王称霸的黑珍珠号! 他们竟然打败了黑珍珠号! 这边海盗们被水手们揍得屁滚尿流暂且不提,依兰达则是黑着脸走到了托尼面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托尼这才想起自己的本职,整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是……是大人让我来的。” 依兰达简直要冷笑起来,“这就是所谓最有美德的圣骑士?擅自行动,不遵守要求,连最基本的任务都完成不了,如果艾尔受到了什么损伤,你觉得你用什么能弥补?” 托尼咬了咬牙,他本来是好心好意接到了汤姆的求援去帮依兰达的,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变成了这样。 但他依然没有解释,事实的确是这样,他违背了作为一个骑士最基本的原则,保护神官。 依兰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朝着神官的舱室走去,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长箭,面无表情地一箭一个开始了清扫。 整条船上开始接二连三响起了可怕的惨叫声,直到杀完最后一个,依兰达这才送了手,转身朝着艾尔神官的舱室走了过去。 她不是不着急,而是必须要确保绝对的安全。   ☆、第172章 苹果 等依兰达进入船舱的时候,艾尔正坐在舱内翻看教义,外面那简直是惊天动地的血腥屠杀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银发的神官闲适的仿佛坐在国家图书馆当中一样。 但那也只是似乎。 当看到依兰达进门之后,神官立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依兰达面前,先上上下下地好好把女海盗看了一遍,当看到她额上竟然有血迹的时候,艾尔登时变了脸色。 可怜的暮晓之晨光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依兰达下意识顺着他的手摸了摸,放在跟前一看,“噢噢没事,刚才不小心溅到的。” 看到被依兰达擦掉的血迹下露出的肌肤依旧光洁无瑕,神官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托尼是我让他去帮忙的,你别责怪他。” 依兰达:……晚了,他已经被我骂成狗了。 被骂成狗的托尼灰溜溜的企图从人群后面绕过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往里面走,简直是刚踏入一步就被众水手谴责的目光给逼的倒退了出去。 竟然能丢下柔弱的神官出去,简直不能原谅! 哪怕是神官自己的命令也一样! 托尼眼看里外不是人,默默地抱着头蹲下了。 看了神官没什么事,依兰达这才将那颗心给安回了肚子里,而这时,汤姆苦哈哈的从外头跑过来,“船长,哈斯勒大副说……说让您赶紧找个人去操控帆!” 依兰达心中登时悚然一惊,刚刚才从黑珍珠号的魔爪中逃出生天,本能的就松懈了,第一时间只想着来看神官,竟然连主帆没有可靠的人操控都忘了。 这时,加斯东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本来就身材高大,加上又强壮,挤开人群简直跟挤开一群小绵羊一样丝毫不费力。 “船长,尼卡已经去了,他说……”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加斯东嗓门又大,“他说让你专心泡神官,外面的帆他顶着!” 水手们登时哄笑起来。 可他们好歹还顾及到了艾尔的神职人员身份,加上平日里神官树立的圣洁无暇的形象,总算没在众人面前喊出那句见鬼的…… “亲一个!” 可总是有坑爹的猪队友出现,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汤姆,不过很快他就被恼羞成怒的托尼给拖出去教训了。 怎么能污蔑他家大人的清白! 不过这都只是小插曲,依兰达转头看向神官,笑眯眯地耸了耸肩,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满满的温柔。 他们至少踏上了梦想中旅程的第一步。 “你们都还不滚?”女海盗挑了挑眉,气势满满地转身看着挤过来看热闹的众水手,“船上该收拾的赶紧收拾一下,虽然现在黑珍珠号暂时对付玛尼的船去了,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鲁克的能耐我相信你们都看见了,你们谁觉得自己能轻而易举打败康德……” 她话音未落,几乎所有水手都举起了手,甚至包括被拖出去教训的汤姆都伸出了一条腿…… “我能!” 依兰达:……她的水手长是不是也太不会打架了?! 水手们被自家女船长赶鸡崽儿一样全部赶了出去,有尼卡亲自照看主帆,又有哈斯勒掌舵,现在洋流的方向已经稳定,就算尼卡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他也一定不会说出来。 至于水手们……他们可对玛尼没什么好印象,当然是要离这两个祸根子越远越好,然而在塔比斯海湾这种浓雾弥漫的环境下,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偏离了航线。 反正在最开始已经接受了最恶劣的情况,现在恐怕就算再恶劣一点,人也能接受下来。 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彻底进入塔比斯海域深处后,就算水手们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也已经晚了。 等到救出了勒戈夫的船队,再让他们自己决定是不是还要继续留下来。 虽然这样不太厚道,但依兰达相信,绝大多数的水手都会选择留下来……塔比斯海湾的无尽财富诱惑的可不止是鬣狗,对于他们本身也是难以抵挡的毒苹果。 “总算达成了第一步。”依兰达反手关上门,松了口气地靠在门板上,直到现在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小腿有些微微的发软。 鬣狗的凶名可是连她都有所耳闻,能从黑珍珠号的手下逃出生天,其实依兰达本身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如果在这一点上都没有通过……玛尼其实在被她作为替死鬼的同时,也是最后的保障。 幸亏现在一切都在按照最开始的计划前进。 “接下来你打算一直去找勒戈夫?”神官给她端了杯安神的牛奶,里面还贴心的加了糖。 虽然这种饮料看起来实在有点哄小孩的意味,但不得不说,在甜蜜温暖的饮品呵护下,依兰达被有效的安抚了下来。 女海盗抱着牛奶杯,沉默了一会,“其实……我并不太确定能找到勒戈夫。” 话匣子一开,女海盗就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将心中的担忧倾泻而出。 “这里毕竟是塔比斯海湾……光凭着一张海图,万一整条船的人都陷在了里面怎么办?” “哈斯勒虽然为了见到塔苏卡会竭尽全力,但是这条船上这么多人,他们可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金银珠宝卖命。” “为什么不会?”艾尔笑了起来,“塔比斯海湾的财富从来不都是海盗传说中最令人动心的对象?如果你真的把塔比斯海图的消息公布出去,说不定水手们还会更加乐意为之效力。” “但是他们会愿意成为海盗?”依兰达反问,“捞一笔是一回事,可是长期的海盗生涯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是一种贪婪的生物,只要让他们尝试到了不劳而获和意外之喜,习惯了这种丰厚的回报和众人畏惧感觉,他们是不会再愿意回到之前那种凭借卖苦力生活的日子的。” 神官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悲悯的旁观感,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在俯视愚蠢盲目的世人,这种感觉让依兰达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艾尔……”依兰达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 神官微笑的看着她,仿佛说出刚才那些话只是她的幻觉,女海盗一直知道艾尔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圣洁无垢,可直到现在她才用心去想了想。 她认识的那个艾尔……真的是真实的艾尔吗? “不要想太多,”神官温柔的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你如此诚心想去拯救勒戈夫,就连主都会保佑你的。” 依兰达将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给清出了脑海,她不是圣母,也不会去想那些无辜水手丧命的问题。 虽然有些无情,但这个世道,连勤勤恳恳活着的人都有可能横死家中,这些人自从踏上大海的第一天起就应该有了相对应的心理准备。 “我先去看看主帆,”依兰达道,“尼卡的话,我还是不如康德放心,我总担心尼卡是不是对那张海图知道什么……” “他现在和我们在一条船上,而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揭穿你。”神官点出了关键点,毕竟没人想把自己的命跟陌生人赔在一起。 依兰达点了点头。 “等等。”艾尔神官温言开口,“我要去甲板上。” 依兰达有些诧异,可还是耐心听神官说完,因为艾尔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之所以这么说,必定有他的打算。 “之前你不是已经让鲁克误以为梦魇号是玛尼派来的诱饵?”神官温柔地笑了笑,“我的出现应该能更加证明这一点。” 依兰达的眼睛登时亮了。 的确,有什么能让玛尼下了血本也要除掉黑珍珠号? 如果是有教廷的意思,那么无论是海图还是玛尼的倾向!那根本都是完全不值得一提的一件事! “但是会不会不安全……”依兰达高兴过后才想到关键点, “有你在,你会保护我的,对吧?”神官笑眯眯道。 依兰达被这一笑闪得晕陶陶的,下意识点头,可直到走到甲板上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第173章 轰炸 艾尔到甲板上的时候,尼卡等人还在忙乱的修复着主帆。这活虽然人多手杂,但却还是在尼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尼卡热得脱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精壮的八块腹肌,粗大的缆绳被他随意绕在身上,带着一股子精悍的气息。 水手们见到神官出现的时候还小小的诧异了一把。 这位可是他们的船长的心肝宝贝,虽然现在已经和黑珍珠号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可依旧还在射程之内,乱飞的弹片可不长眼睛! “哟,船长。”尼卡朝着依兰达打了个招呼,“幸亏货舱里还有备用的帆,不然鬣狗下手那么黑,还真是没法继续往下走了。” “康德呢?”依兰达左右看了看,没看见自家倒霉的水手长,不免有些诧异。 “被拖回船舱里休息了。” “没什么事吧?”依兰达还有些不放心,康德毕竟是因为保护主帆才受的伤,加上也没人知道鲁克下手有多重,万一被下了黑手可不得了,这可没地儿找一个像他这么诚实可靠的小郎君! “估计会恶心几天,可能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左手的手指和右手的小臂骨都有些开裂,还掉了两颗牙。”尼卡随口应道,“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鬣狗下手不太黑。” 依兰达:“……” 这都不叫黑什么才叫黑! 尼卡看见依兰达的脸色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旁的加斯东也走了过来,朝依兰达炫耀性地弯了弯雄壮的手臂肌肉,“只要没死都不算什么大事,没看见哈斯勒还在前面掌着舵?” “航海,靠的是头脑!” 周围的水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这话虽然问题不太大,但是谁说出来都比他更有说服力。 不过哈斯勒最讨厌人家拿他的残疾说事,这话管保不到晚上就能传到他耳朵里去。水手们默默地为愚蠢的加斯东点了一排蜡烛。 甲板上依旧是鲜血淋漓,还散布着人类的肢体,有海盗的,也有黑珍珠号上的水手的,还有伤员在呻吟……水手们在一开始的放松之后心情很快沉重了下来。 这是他们在梦魇号上遭遇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遭遇战,虽然这势必意味着鲜血,可并不是每个人对此都乐见其成。 即便是依兰达也一样。 女海盗沉默了片刻,第一时间带头去把一具不远处的无头尸体给搬了起来,从服饰就能认出,这是梦魇号上的那个瘦子。 汤姆紧跟在她身后,咬着牙去把之前把他从篷布底下吓出来的瘦子的头颅给捡了回来,虽然拿着人头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可他还是双手捧着瘦子的脸,把他死不瞑目的断头摆回了他的尸体上。 依兰达冲他安抚地点了点头,汤姆深吸了一口气,毛着胆子去旁边拖起了另一具尸体。 一个,两个……除了还在维修主帆的水手,其他的人都加入了清理搬运的行列,就连艾尔也不例外。 洁白的神职人员的长袍上沾上了鲜血,可这依然无损神官的神圣,反而让他在梦魇号上诸人的心目中地位更高大了几分。 神职人员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你什么时候见过有神职人员亲手为他们这些贱民收敛尸体? 更别说神官还精准的分辨出了水手和海盗,这分明是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 活人们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个待遇,一时间都有些愣愣的。 等到水手们把所有自己人的尸体给集中到一起,再把所有海盗的尸体给扔下海,神官再亲自洗干净了手,捧起了圣经为他们做起了祷告。 水手们沉默地看着神官为死去的人祈祷,然后再把他们抛入水中。 作为一个水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死在海上,至于水手和海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次已经算是走了大运,居然有个神官能为他们祈祷,死后才有可能上天国。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也不过仅仅是个虚无的安慰罢了,但很多时候,人需要的就是这么一点信仰,才不至于走上绝路。 而就因为这么一点的祈祷,竟然还有水手露出了羡慕的目光,连带着看艾尔神官的神色也更加友好了起来。 如果艾尔神官能记住他的好,是不是以后等到他死了,也能冒昧请求艾尔神官来帮他祈祷呢? 进天堂是不指望了,可至少下辈子不要再在这个该死的海上继续当水手! 这边梦魇号的动静并不小,而因为修主帆的关系,虽然梦魇号在缓缓的远离战场,可速度依然不是很快,足够黑珍珠号看见这边的动静。 如果说依兰达的伯爵夫人的眼泪只是一个幌子的话,那么当鲁克看见艾尔神官的时候,他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可怕的扭曲。 “暮晓之晨光?” 这样一个教廷新兴的核心人物,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船上?肯定是身上背负了重任! 鲁克向来多疑,看见艾尔竟然在为那群地位低贱的水手祈祷的时候更加认准了教廷和玛尼的关系不错,甚至连这种宝贝都拿出来了,这次摆明了是玛尼打算除掉他! 这话如果换了是别人说不定还要被骂一句痴心妄想,但鬣狗鲁克所率领的黑珍珠号是当真称霸了塔比斯海域,甚至连海防军都要绕着他们走。 如果是出自于国家的力量想要除掉他们的话,还真有可能获得教廷的援助。 但是,教廷不可能这么直接的对某个国家进行援助,不然则会有插手世间权力争斗的嫌疑,这对于保持他们绝对中立的地位可是不利的。 但如果又需要出兵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在没有圣战作为幌子的前提下,当然是乔装打扮。 如果说之前黑珍珠号还有些迟疑的话,那么当鲁克认定自己被玛尼出卖给了教廷之后,黑珍珠号简直是瞬间就爆发出了极为可怕的火力。 玛尼的三条船之前还摆出了阵型,几番连射之后命中率也不算高,可至少让黑珍珠号冒起了烟,正在再接再厉准备继续轰炸,可没想到对面的黑珍珠号竟然突然像发了狂的鲨鱼一样掉转头来,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主舰疯狂的开炮! 鲁克亲自操控了一门炮,脸上全是疯狂的神色,他一边磨着牙一边冷笑,“想要我死?你们全都给我下地狱陪葬去吧!” 说完,瞄准拉夫就是一炮! 黑珍珠号和玛尼的船队毫无预兆的爆发出了剧烈的对轰,一时间弹片四射,火光四起,把本来就浓雾弥漫的海面弄得更加乌烟瘴气。 拉夫哪是肯吃这种亏的人,当他看见鲁克竟然亲自操炮对着主舰轰炸的时候,他整个人也炸了! “全体都有!瞄准黑珍珠!开炮!” 现在的火炮准头说实话,低的着实有些可怕,像之前玛尼那样指东打西才是正常状况,而像黑珍珠一样的指哪打哪……说实话,至少拉夫的船还没达到这种火力水准。 鲁克亲自操控火炮,瞄准玛尼主舰的船身,恶狠狠地放出了一炮,正中船头! 主舰登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拉夫一个没站稳,险些从船头滚下去,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 “都给我瞄准了!他们只有一艘船!往死里炸!” 正当这时,他一眼瞥见梦魇号正在装帆,而且恰恰处在黑珍珠号的后方,登时大喜,示意号手朝梦魇号发出信号,从背后轰炸黑珍珠号! 四艘船之间相互轰炸,直炸的弹片四溅,火光四起,场面一片混乱。 尼卡等人还在忙碌的换上新帆,而依兰达则听见了玛尼的船只发来的寻求帮助的号角,拉夫的举动彻底激怒了疯狂的鬣狗,让他认定这是由教廷和玛尼共同导演的一场专门针对于他的恶毒伎俩。 “不要让那艘船靠过来……”鲁克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嘶嘶”吐信的毒蛇,“听着,玛尼的人想要过河拆桥,他们在利用完了我们之后就想要杀掉我们。” “那个教廷的神官,是‘暮晓之晨光’,玛尼为了讨好教廷,甚至特意找了一艘船作为诱饵,就为了这段时间我们对‘奥斯丁号’的追杀。” 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告诉我,你们想坐以待毙吗!” “不想!”海盗们齐声嚎叫了起来,声音中全是血腥的杀气。 “告诉我,你们会输给那群忘恩负义的婊子养的吗!” “不会!” 声嘶力竭。 “那就给我把他们,统统都杀掉!黑珍珠号不是这群被圈养的猪猡能妄想的!” 趁着黑珍珠号和玛尼的船狗咬狗,梦魇号从容不迫地换好了帆,在依兰达和哈斯勒的指挥下,拍拍屁股顺着洋流的方向开走了。 至于玛尼号发来的援助请求? 那是什么?我们受洋流影响,实在是没办法帮忙……啧,不过为了最后捅拉夫一刀,依兰达情深意切地跑到船边上趴着,朝着玛尼的方向大声喊道。 “拉夫船长救命啊!” “我们开不动了!帆被割掉了!洋流带着我们跑!你答应他们要来保护我和神官的!快来救救我们!” 至于那个“他们”,既可以指代博杜安,也可以指代教廷,端得是用处无穷。 鲁克听得冷笑连连,拉夫听得气急败坏,可他还真不能不救,“你们把帆放下来!” “卡住啦!”依兰达边嘤嘤嘤边故意气急败坏扭动,顺便还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指挥着尼卡朝着黑珍珠号的方向放了一炮。 “我们这就炸他们!”   ☆、第174章 遗弃 梦魇号那一炮实在无异于隔靴搔痒,压根连黑珍珠号的油皮都没有摸到,可这举动却彻底激怒了黑珍珠号。 依兰达指挥着梦魇号放了一炮就跑,拉夫站在船头看见重新装了风帆之后简直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梦魇号,除了一口老血喷出来之外再不作第二个想法。 不过他很快也没有时间有想法了,愤怒的黑珍珠号展开了可怕的火力攻势,玛尼的主舰接连中了好几炮,船腹被轰出了一个狰狞的大窟窿! 海水咕咚咕咚地灌入船舱,拉夫的脸色都变了,主舰以可怕的速度在下沉,不过才是一个照面,主舰就被轰成了筛子……亏他们之前还一直以为玛尼在黄金航线上只不过是稍稍逊色于阿尔蒂尔,没想到一直被他们当做家犬的黑珍珠号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 他开始有些后悔居然就这么直接和这片海域最可怕的猎食者对上了……早知道带了梦魇号就走,金钱虽然宝贵,可哪里有命重要呢? 拉夫毕竟也不是软柿子,在玛尼报复性的反击中,黑珍珠号也遭遇了不小的创伤,几艘船都杀红了眼。 但是黑珍珠号毕竟只有一艘船,即便是船坚炮利以一敌二也逐渐有些不敌,硬碰硬从来都不是鬣狗的偏好,他们更倾向于当筋疲力竭的猎物脖颈上的最后致命一口。 察觉到情况不妙,鲁克毫不留恋地示意黑珍珠号撤退,拉夫的主舰被击沉,现在狼狈的爬到了其他船上,见黑珍珠号要逃跑,登时咆哮着追了上去。 拉夫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很显然现在黑珍珠也受了不小的损伤,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挣扎着的梦魇号,义无反顾地朝着黑珍珠号追了上去。 他已经打到了这个地步,受了这么严重的损失,如果能把黑珍珠号拿下,鬣狗所有的财富……那他下辈子都可以不用再忍受那个肥胖的老头和恶心的泼妇了! 那边梦魇号简直炸了。 “玛尼的船跑了!” “他们竟然抛弃了我们!” “怎么办!这里是在塔比斯海湾!” …… 在回过神来之后,梦魇号的水手们陷入了惊慌当中,他们没人没停过塔比斯海湾的可怕传闻,之前也是有玛尼的船护送才安心,而现在他们的护卫舰竟然把他们抛弃在了浓雾弥漫的塔比斯海湾里! “都给我闭嘴!”依兰达皱着眉站了出来,“你们都是没断奶的孩子吗?一个个追着妈妈要奶吃?” “但是……” “没什么但是!”依兰达厉声喝道,“他们现在跟着黑珍珠号去了,就拉夫的态度,我估计他们肯定不会再回来!我们船下的洋流也没办法再继续朝着那边追过去!”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跳下海自己游过去,第二,我们一起努力冲出去!” 众水手:……他们难道还有别的可选? 不过是现在死还是缓刑死的区别罢了。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之前无论是在酒馆还是在街头巷间听到的关于塔比斯海湾的可怕传闻纷纷涌入脑海,再由水手之间口口相传…… 整艘梦魇号都陷入了空前的低迷中,他们的慌乱被依兰达强制性地压制住,但这依然无法掩盖恐慌的蔓延。 他们只是一般的水手,没人能想到自己不过是跟着玛尼的船出来跑一趟早就跑熟了的黄金航线,竟然会误入到这种可怕的魔鬼之地。 依兰达看着他们因为恐惧而显得有些萎靡的神情,强迫自己不要受这种极具传染性的情绪影响,提高了声音。 “都振作起来!” “看看你们自己,像什么样子!” 艾尔在祈祷完之后,默默地走到了依兰达身后,女海盗没有回头,但依然能感受到神官站在身后给她的无声支持和力量。 可以走下去,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塔比斯海湾,并没有那么无路可逃。 “我们的船上有充足的食物和淡水!在我们之前,曾经有勒戈夫团长的奥斯丁船队也误入了塔比斯海湾!” “现在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在塔比斯海湾唯一有迹可循的只有洋流的方向!我们现在就在洋流上,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能和他们相遇。” “如果找到了奥斯丁船队,我们就有救了!” “找到了他们又有什么用?”一个恐慌过度的胖水手曼尼尖叫了起来,“他们比我们早进去了那么久,现在还在那个鬼地方里面,难道不是说明他们也找不到出来的路吗!” “那我们去找他们干什么?!你之前说我们现在在洋流上,我们为什么不逆着洋流的方向开回去!” “我一点都不想进这个鬼地方!” 不得不说,他的话得到了为数不少的水手的认同。 毕竟塔比斯海湾的凶名实在太过可怕,实在没人愿意把自己赔在这个鬼地方里,更别提还是在和来时相反的方向,他们只想快点出去。 依兰达冷笑一声,几步走到他面前,她个子高挑,加上高跟鞋的加持足以俯视胖子曼尼,“逆着洋流的方向出去?” “你知道从一开始到这里,我们已经经过了几股洋流?” “你知道这里的季风已经换了几次方向?” “如果我们跟着洋流往前走,还有希望遇到奥斯丁号,如果逆着洋流往回走,先不说究竟会开到哪去,光凭在这里,谁能有黑珍珠号更熟悉?” “现在可不会再来几艘玛尼的船救我们了!” 依兰达的怒斥很显然让颓废的水手们稍稍清醒了一些,可他们当中依旧有人嘟囔,“玛尼?他们哪是救人!救人怎么会把我们抛下跑了!” 依兰达挑了挑眉,将声音放柔和了几分,循循善诱道,“你们看,黑珍珠号那么厉害,连玛尼都打不过,甚至连主舰都被击沉了。” “不怕跟你们直接说,我怀疑追上去的两艘估计也会被黑珍珠号吃掉。” “玛尼的人在这里都拼不过黑珍珠号,你们谁觉得自己会比玛尼更熟悉这条航线?比黑珍珠更了解塔比斯海湾?” “如果我们顺着洋流继续往前走,咱们的哈斯勒也是黄金航线上的老黑鲨,很可能遇到奥斯丁号。教廷的人见多识广,黑珍珠号也不会再敢来继续偷袭,说不定还有求生的希望。” “但是如果现在继续追着玛尼的方向去,我相信我们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想想看,诸位。”依兰达开始对水手们进行了蛊惑,“你们如果能救出来奥斯丁号,咱们的船上还有艾尔,能得到教廷的感谢,这是多大的荣耀。” 荣耀能顶什么?睡一晚女人都不够! 水手们纷纷嗤之以鼻。 女海盗一见情况不对,登时积极调整战略。 “好吧荣耀这个咱们不说,教廷的感谢可是代表着大量的金银珠宝。”说到这里,依兰达顿了顿,“艾尔,对吧?”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神官笑容僵了僵,可还是风度翩翩的站了出来,“诸位如果救了我和勒戈夫团长,一定会得到教廷的友谊。” 有水手直接问了,“那我们能拿到多少钱?” 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亮晶晶的金币才是真的。 “每人二十个金币,”依兰达财大气粗地表了态,“只要咱们能从塔比斯海湾出去。” 猩红玫瑰从来都以对手下慷慨大方而闻名,其实早在这时就已经露出了端倪。 金钱从来都是推动积极性的最佳动力,听到二十个金币,几乎所有水手的眼睛都亮了,如果节省一点,这足以让他们买下一栋不错的房子,甚至说不定还能找个老婆了! “你们想想,”依兰达继续开始卖力进行了宣传,“咱们这是在哪?” “传说中的塔比斯海湾!” “说不定现在在你的脚下就沉没着一艘满载金银珠宝的古代沉船!” “想想看,如果有恰当的时机,我们能捞上来一艘,哪怕是当中的一部分!你们得到的何止二十个金币!” 不得不说,依兰达的话还是相当有煽动性的。 反正现在都已经进了塔比斯海湾了,玛尼的船也指望不了,倒还不如指望奥斯丁号来的更靠谱! 再说了,现在也已经是听天由命,哪怕抱着金币死也比当个穷光蛋死好啊! 女海盗抓住了这一刻的人心动摇,大声宣布了下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条洋流应该会通向传说中的罗斯坟场,那是不少古代沉船的葬身地。” “如果能找到古代沉船,找到的一半收获由你们平分!” 尼卡抱着双臂看着沸腾的水手们,笑容并没有直达眼底。 蠢货。 难道他们就不会用脑子想想,那里为什么会被称之为坟场,难道不是因为有着可怕的危险?   ☆、第175章 噩梦 依兰达给水手们头上挂上了天大的胡萝卜,一群人简直个个两眼发光,恨不得快马加鞭,明天就冲到罗斯坟场里去打捞沉船。 就好像那里头的金银财宝已经像一个个脱光了的美人儿朝他们招手一样。 还有的水手满脸憧憬,甚至已经开始找旁人研究起了纳瓦拉哪里的房子比较好,该找哪个酒馆的妓女好好来一炮,不行说不定还能买个女奴养在家里……整艘船上的气氛一片大好,除了尼卡。 这位新走马上任的水手长对此并没有多看好,反而对依兰达的话一直抱持着忧心忡忡的态度,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省得给本来就好不容易从过于惊恐到过热的水手们再增加心理负担。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证明了尼卡的正确性。 几天之后,他们在海上发现了顺着洋流漂来的船只残骸,无论是配色还是材质都让他们觉得异常的眼熟,而那上面清晰无比的玛尼标记则彻底证明了他们不愿面对的猜测。 那是追着黑珍珠号去的两艘玛尼船当中的一艘……如果没有预料错,恐怕另一艘现在也已经遭了黑珍珠号的毒手了。 现实永远才最残酷,水手们之前的雄心壮志在看到玛尼船只的残骸时彻底化为了泡影。 虽然依兰达早就已经给他们打过了预防针,他们自己也很清楚在塔比斯海域称王称霸的黑珍珠号究竟有多么可怕的战斗力,但是传闻毕竟是传闻,当看见真实的场景和仅仅存在于脑海中的脑补…那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 更可怕的是,那顺水飘来的残骸上竟然还有黑红的残痕,还有血淋淋的五指用力抓挠出的指印,那显然是爆发过恶战后的血肉痕迹,让人根本不敢去细想这上面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开端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场景则无异于地狱。 几乎每一块残骸上都钉着一个被齐颈斩断的人头,被水泡得发白胀大的五官格外可怕,而更令人心底生寒的则是……那些头颅虽然才过了几天,但都已经变得极为可怕。 不知道它们曾遭遇过什么,但显然都被海洋中的不知名生物啃过,上面的肉七零八落,眼珠子都有不少被扯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头盖骨都被掀开,已经变了色的脑髓中长满了蠕动的蝇蛆。 当时就有水手吐了出来。 依兰达在此时也有些后悔于自己超凡脱俗的视力了,视力太好的后果就是把这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 包括那些别的水手不一定能看清的,那些绝望而狰狞的神情。 但是别人能退,她不能! 她刚想说什么,忽然有水手惊恐地指着最大的残骸叫了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依兰达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心底的预感成了真,而那近乎前所未有的惨景让她整个人都甚至有些愣在了当场。 那非但是个熟人,还是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熟人。 拉夫。 他不但被砍下了头,整具尸体都被从中剖开,五脏六腑都被挖了出来,皮肉则被人翻开钉在船板上,一堆肉就这么摊在船板上,像一只腐烂的小白鼠一样令人作呕。 他的肋骨被全部砍断支了起来,尸体上方架着的就是他自己的头颅,头顶被挖开,上面插着一面旗帜,而那面旗帜则正是之前被鲁克随手砍断扔出去的梦魇号旗帜,上面还挂着拉夫的发黑的内脏。 这种地狱般的景象让在场的水手们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们自己头上的旗帜,觉得那面之前看着还挺顺眼的旗帜忽然间变得无比的不祥起来。 这是黑珍珠号给他们的警告,以后再遇到梦魇号,他们上的所有人都会是这样的下场。 黑珍珠号半点都没有辜负它的凶名,那些被死死钉在残骸上死不瞑目的头颅,每一个都说明他们在死前遭受过多么可怕的酷刑,这已经充分的说明了黑珍珠的海盗们究竟有多么的记仇且睚眦必报。 塔比斯海域最可怕的猎食者终于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残暴面目。 水手们忍不住毛骨悚然,回想起之前居然从黑珍珠号的魔爪中逃出生天,一时间竟然有种仿佛做了一场噩梦的错觉。 直到经过这一片炼狱般的海域,除了海水拍打甲板的声音,整艘船都鸦雀无声。 在这个众人心理防线几乎处于最薄弱的时候,依兰达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低估黑珍珠号的下场,之前你们还有人说要追着玛尼的船跟过去……”她回头示意了一下刚才经过的那片修罗场,“那个就是下场。” “但是,你怎么能够确定我们不会像玛尼的船一样?”有水手忍不住开口道,“玛……玛尼的残骸既然能漂到这里,没有理由黑珍珠号来不了……他们在这片海域横行这么多年,没人会比他们更熟悉这里,他们说不定就在附近,他们肯定就在附近,像幽灵一样悄悄看着我们,等待机会冲出来杀掉我们!” 他越说越害怕,连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神经质,“黑珍珠要来了……黑珍珠要来了!!” 他没能来得及再多叫出一声,忽然大张着嘴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在他身后,尼卡不耐烦地收回了手,“吵死了,难道鬼喊鬼叫黑珍珠号就不会杀你了?傻逼。” 依兰达深以为然,刚才那个傻逼水手叫的她头痛,要是真的只要惨叫就有用的话,大家伙也趁早别干了,回去个个都苦练嗓子,争取在海盗船袭击的时候一鸣惊人,一叫到位,靠叫声征服黑珍珠号,从此天下太平……? 别做梦了快醒醒!现在他们可还在塔比斯海域飘着呢,这么傻逼不等黑珍珠号来他们自己就可以自我了断了! “你们都清醒一点,”依兰达提高了嗓门,“刚才那些残骸是被洋流带来的,黑珍珠号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他们这是在恐吓,这是在威胁!” “如果你们真的跟一群愚蠢的小白羊一样咩咩叫着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外面等着的黑珍珠号才会兴高采烈地对你们亮出他们的屠刀!” “很显然,黑珍珠号现在已经记恨上了我们,并且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恐吓我们中计,以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我们的行踪,慌头慌脑地冲出去。现在如果想要不被杀,只有找到勒戈夫团长的船队,和教廷的船只一起出去才有指望!” 为了增加说服力,依兰达还特地举例说明,“勒戈夫所带的船队是教廷这些年来最强的海上巡航船队,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我就是被他们送来纳瓦拉的,他们的战斗力我见过,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们有奥斯公国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人员素质也很强,加上有艾尔神官在,他们一定会带我们一起出去!” “他们在进入塔比斯海域前可是重创了以黑珍珠号为首的海盗联盟!” “勒戈夫的船队火力和食水配备都有保证,教廷不差钱!” 真肥羊艾尔神官轻咳一声,默默地移开视线。 要是勒戈夫的船队那么厉害,这会还能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这不扯淡么…… 尼卡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也要能先出去才有用好么,就现在这样,到处雾气弥漫,直线可视距离不超过五十米,能轻而易举找到所谓的黑珍珠号那也是撞了天大的狗屎运了。 这也就是这群蠢货才会听,不过不得不说,估计依兰达以后不当水手,改行去忽悠人也不错? 有这样一个船长,尼卡忽然开始对自己的未来忧心了起来。   ☆、第176章 变化 在经过了最开始的热血沸腾,以及接下来的残骸恐吓……梦魇号的水手们的神经经受住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反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期。 大抵是弦已经绷到极致了,哪怕再来那么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一群人各自按照之前的分工,该修补船只的修补船只,该了望的了望……只是在依兰达看来,总带了些死气沉沉豁出去了的感觉。 其实也是,就算再多的金银珠宝,也得有命花才是啊……像拉夫一样,生前好歹也还是个小队长,在水手当中算混的不错了吧,现在还不是被黑珍珠号虐杀。 死的惨烈都算是抬举他了,说个死无全尸才是精准概括,虽然水手们绝大多数都是葬身海上,可没人愿意是这种死法。 不过金银珠宝环抱的愿望倒是满足了,他们的尸体会和在这里已经沉睡了千百年的古代沉船们一起沉睡下去。 但这他妈谁要啊! 女海盗发现了水手们情绪的低落,可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黑珍珠号的手段太暴虐,如果不是她之前镇住了场子,恐怕接下来这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让水手们缓冲一下,权当这几天放个假,也好把这群受到虐待的小可怜们给拯救出来。 在这种上面有意放纵,下面有意摸鱼的情况下,梦魇号就这么消极怠工的继续航行着。反正按照海图的指引,接下来必须要跟着洋流的方向,还限定就在他们身下的这一条,哪怕是绕也绕不到哪去。 谁让塔比斯海湾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下面交汇了多条洋流,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被哪条洋流给带去见了主。 在这种情况下,梦魇号上真正繁忙的人只有依兰达和哈斯勒。 康德倒是很快就苏醒了,倒霉催的水手长被人暗算,受了不轻的外伤,可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太过熟悉,简直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没死? 梦魇号保住了?他们从黑珍珠手下保住了命? …… 一万个疑问一起轰然冲入脑海,康德下意识想要坐起来,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帆呢?!帆怎么样!” 他边问着就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去看看主帆,完全没有意识到,或者是也不想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之前遇到黑珍珠号是一场噩梦?但他这周身的伤又该如何解释……康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撞了这么大的运气,真的从鲁克手上活了下来。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是不是进了塔比斯海湾。 不得不说,水手长的直觉准的惊人。 汤姆这段时间一直被依兰达安排着来照顾康德,见他想要坐起来,登时一屁股上来就把人给摁趴下了,大大咧咧道, “哎呀,没事啦,不就是玛尼的船被黑珍珠给轰了,现在咱们进了塔比斯海湾了嘛,黑珍珠号才不会追进来,没事没事。” 康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说……我们现在在哪?” “塔比斯海湾啊,”汤姆简直心大的不得了,以为康德是摔了头耳朵不好使,还特意加大了音量,吵得康德的耳朵嗡嗡作响,“船长说我们现在正在洋流上,只要跟着洋流不要错方向,很快就能和勒戈夫团长的船队相逢啦!” 康德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变成了一只巨型的鹦鹉,在一句句复述汤姆的话,“洋流?勒戈夫?” “噢噢你还不知道,”汤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玛尼的主舰被黑珍珠号轰了,然后拉夫就怒气冲冲追上去报仇了,他们的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咱们,然后被黑珍珠号给干掉了。之前咱们的帆掉了,所以不小心开到了洋流区,黑珍珠杀了玛尼的所有人,还把他们的头砍下来恐吓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找到教廷的船队,跟他们一起出去,不然我们就死定了。” “船长还说了,教廷有钱!等我们被救出去了就每人给二十个金币呢!” 康德:“……” 可怜的水手长不过是昏迷了一场,结果发现醒来之后好像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哎哎你要干什么!”汤姆这边还在喜滋滋的继续为二十个金币这个胡萝卜大肆宣扬,甚至开始跟康德谈起了以后打算找个什么样的老婆,买个什么样的房子,回去怎么跟小伙伴们抖威风,可没想到康德愣了一会,从床上爬起来,有些歪歪斜斜的朝着门外就走出去了。 “我要去问船长。” 汤姆嘴里嚼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干鱼片,含含糊糊地在他身后喊,“没用的啦,船长现在忙着呢,和哈斯勒大副忙着确认方向。” 康德的动作微微一顿,之前在那场暴风雨中的隐约怀疑又浮了上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疼很快淹没了他。 汤姆眼睁睁瞧着康德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然后一头栽倒了地上,登时吓了一跳,忙不迭甩开鱼片上去扶人。 “喂喂喂,你没事吧?” 康德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可他依旧强撑着没有昏过去,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带……我去……找船长。” “哎呀我说你就躺着吧,等好了再去也不迟啊,反正现在也已经在塔比斯里飘着了,你现在出去和一会出去能有什么区别……” 他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念,无奈康德心意坚决,他也只好扁着嘴把人给扶了出去。 康德从船舱中出来,虽然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汤姆身上,但他人还没废,入眼所见的浓密雾气,周围隐隐绰绰的阴影,都充分地说明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传说中的船舶葬身之地,塔比斯。 康德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浓,“汤姆,我们现在有固定的航线吗?这里可见度这么低……” 汤姆依旧心大无比,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之前不是告诉你了?船长和大副在确定洋流的方向,你也看得到,这里压根就没法辨方向,只能跟着洋流走。” “船长说了,只要跟着洋流走,就能找到教廷的船队,然后我们就有救了!” 康德:“……” 教廷的船队要是有办法出去还会一直困在里面?找到他们有什么用,除非……依兰达手上有那张塔比斯的海图。 康德是在纳瓦拉待久了的老人,可不是汤姆这样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当然也听说过传说中的塔比斯海湾也是有海图的,然而最后落到了谁手里却不清楚。 他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起来,难道…… 汤姆把人嘿咻嘿咻扛到了依兰达和哈斯勒所在的船舵室,还没进门就大着嗓子喊了起来,“船长!康德来看你们啦!” 依兰达闻声探出了头,满脸诧异地看了过来,“康德?你就能起来了?” “嗯……”康德点了点头,有些勉强地抓住门框站直了身子,“汤姆,我有事要跟船长说,你先回去吧。” 依兰达的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即微笑了起来,“好啊。” 汤姆小朋友一如既往地发挥了没脑子的优势,见两人好像真要说什么,登时开心愉快的把病号给抛下跑路了。 海图并不算完整,这段时间依兰达和哈斯勒也可以说得上是费尽心力,尼卡虽然可能能帮得上忙,但是依兰达却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分享给他。 尼卡有野心,而且似乎不太好控制,在完全掌握这个人之前,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等到汤姆走远,康德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这才直截了当的开了口,“那天晚上你是要故意冲出玛尼的保护圈对不对?” “我们之前的方向一直都很正确,坎特传话的时候我们也始终处于玛尼的保护当中,我很确定玛尼的船离我们并不远,他们也在我们遇到袭击时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哪怕我们在原地不动都能迅速被他们保护起来,但是你却故意指错了方向,让梦魇号冲出了保护圈。”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进入塔比斯海湾……现在恐怕船上的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没有错误,尤其还是在依兰达最后说的洋流方向发生了改变上……那里的确有洋流,可方向才是关键! 依兰达并不急着否定,她只是笑了笑,“离开玛尼的保护圈,我能有什么好处?” 的确,离开玛尼的保护对梦魇号而言并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想,这次根本就是为了营救教廷的船队,那就完全说的通了。 康德只是为人厚道,但却并不代表他是个蠢货。 “你是为了引开黑珍珠号,所以才特意雇佣的玛尼,从一开始你打算的就是进来营救教廷的船队吧。”康德道,“汤姆告诉我说,你承诺在和教廷的船队碰头之后给我们每人二十个金币的报酬,这个难道不是酬金?” 依兰达终于笑了起来,“他说的可不是假话,倒不是酬金的关系,而是现在我们真的被黑珍珠号盯上了,他们不敢进来,只敢在外围对我们进行恐吓,如果找不到勒戈夫的船队,我们出去只要一旦被他们抓到,被灭口的几率毫无疑问是百分之百。” 康德沉默了片刻,“你如此确定我们一定能找到教廷的船队……你手里有塔比斯的海图对不对?” “如果我说没有你相信么?”依兰达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当然不信。” “那可随便你,”女海盗笑眯眯道,“反正现在我们也只能跟着洋流的方向走,不管有没有海图你都得听我的话。” “如果不听话的,现在我就把他从船上扔下去。” 依兰达虽然在笑,可康德非常确定,她没有说半个字的假话。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康德终于缓缓开了口。 “我不会对他们说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让我加入寻找洋流方向的队伍。” “不要急着拒绝,这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莫桑洋流。” 依兰达的神色变了。 莫桑洋流,那是塔比斯海湾中最神秘莫测的一条洋流,也是传说中导致所有船只出事的罪魁祸首。 相传那里面住着海神的爱宠们。   ☆、第177章 圣母 很显然,所谓的爱宠绝对不会是真正意义上乖巧软萌的小宠物,那代表着可怕的深海巨怪…… 因为不止一条从塔比斯海湾顺着洋流漂出来的幽灵船上都有着极为可怕的刮痕,那刮痕蔓延整个船身,将一艘好好的船给扭得形状可怖,足有轮盘大小的凹陷让人不得不疑心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深海巨章。 船上各处都有着呈现喷溅状态的年代久远的黑色血迹,甚至连密闭的房间都无法幸免,让人根本不愿去想象这上面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得不说,康德这句话击中了依兰达的软肋,她这段时间一直和哈斯勒在研究海图,唯独没发现任何关于莫桑洋流的记载。 塔比斯海湾当然有幸存者,但他们绝大多数都疯了,唯一的那个活着出来告诉人们有这么条带着极大风险洋流的水手叫做莫桑,别的也只有一些零星的记载。 但这绝不代表这条致命的洋流不存在,即便只是传闻,他们也一丁点都不希望遇见它,其实在此之前,梦魇号已经在原地打了好几天的转,只是水手们被迷雾所困扰,根本没发现这个问题而已。 而能够发现这个异常的尼卡,早就和依兰达达成了利益共同体,很显然也不会说出来。 能在海上的人,罕少有不充满野心的,尼卡当然也想进入塔比斯海湾中一探究竟,不过……他进入塔比斯海湾还有另一个目的。 只要依兰达和他的目的不冲突,他就会是她最忠实的支持者,包括现在。 尼卡顺手把一个伸手乱动帆的蠢货给呼开,“少添乱!” 那蠢货依旧在不依不饶,“诶这风不对啊,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没走多远?” “就这能见度,你的视力能看见?”尼卡毫不留情地对他进行了嘲笑,“回去洗洗睡吧,别做梦了。” 对依兰达和艾尔神官来说,只要能把勒戈夫的奥斯丁号救出来,他们这次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没必要节外生枝,反正海图的所经之处已经标出了罗斯坟场的所在地,这足以让船上的水手们满意。 但莫桑洋流是时刻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让他们根本无法安心。 依兰达沉默了好一会,往后退了一步,“你进来吧。” 康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朝着那间这段时间一来一直不曾对外开放的船舵室走了进去,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慎重。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猜测竟然会成真,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进入塔比斯海湾,但他终究是个男人,当上水手也是因为对这片海洋的热爱……当然同样梦想能够征服这片传说之地。 康德甚至觉得手心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冒汗,他一向讷于言辞,刚才跟依兰达说了那么多简直是超常发挥。 其实这也是机缘巧合,康德向来心善,当年也不过是给了一个乞丐一碗饭,结果就换来了莫桑洋流的消息。 那种鬼地方谁才要去! 这是康德听说后的第一反应,但他的本能却远比嘴上更诚实,不过就这么听过一遍的东西也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时不时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想起。 当年他无意中得知莫桑洋流的消息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谁能想到竟然有当真遇上的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康德总隐隐有这样一种感觉,只要跟着依兰达继续干下去,他真的有能在这片海域留名的那一天! 彼时康德还不知道,他不但成为了梦魇号上重要的一员,甚至还有了黄金之手的赫赫声名,在塔比斯海湾,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致命的洋流之所在。 而这让他从一众水手长中声名鹊起,树立起独一无二地位的,就是莫桑洋流。 康德踏入船舵室之后,先是被满眼的庞大海图给吓了一跳。 整间船舵室内密密麻麻挂满了海图,康德定睛一看,发现那赫然是塔比斯海域周边的海图,上面已经详细标注了洋流的方向,风向,以及可能出现的漩涡等等水文条件,这是打算通过周围的水文变化来推算塔比斯海湾中可能出现的变化。 而最当中则摆着一张异常破旧,看起来压根就有些蒙昧不明的海图,上面甚至只是随意画了几笔几勾,但康德却目光丝毫不能从它上面移开,甚至有些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还想再认真看下去,哈斯勒却开了口,声音因为几天的熬夜带着明显的沙哑,整个人熬得双眼通红,脾气也分外暴躁。 “你让他来做什么?” “我们已经看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出一条万无一失的航线,”依兰达耸了耸肩,“刚好他找了过来,又说他知道莫桑洋流,我就带他过来试试。” “试试?”哈斯勒冷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可那里头的鄙夷之意却不要更明显。 “康德,先来点最基本的,塔比斯海湾北边那条直接进入海湾的洋流,把它的变化情况说明一下。” 女海盗面上笑意盈盈,可却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挡在了门口,很显然,如果康德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那样能够找到莫桑洋流的方向的话,他决计不可能再竖着走出这间房子。 塔比斯海图,这是依兰达目前手中最大的依仗,哪怕康德之前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跟海图的重要性比起来,依旧只有被拉出去填海的份。 哈斯勒瞥到了依兰达的动作,冷哼一声,“康德,你可要好好看,认真看。” 依兰达微微挑了挑眉,倒是有些讶异,没想到哈斯勒竟然会提醒康德,看起来这位水手长还真是意外的得人心。 这也没办法,谁让康德大概是这条船上最受人欢迎的老好人了。 人人口上都讨厌圣母,但是如果身边刚好有这么一个有能耐的圣母的话,毫无疑问,这人肯定是最受欢迎的对象。 “塔塔尔洋流、图克哈鲁洋流……”康德根本连看都没朝上面的海图看一眼,径直从上到下,将塔比斯海湾周围的洋流全部说了一遍,中间没有半点停顿。 等到他说完之后,最后才摇了摇头,“你们这样是没用的,塔比斯海湾周围的洋流情况都被人摸遍了,又不是没人想通过这种办法来找到洋流的方向,但是你看现在塔比斯海湾依旧被称为恶魔之地就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那里面被称为一条死闭环。” 依兰达是干脆对黄金航线不熟,而黑鲨哈斯勒毕竟少了胳膊和腿,这些年来也多半以指导他人为主,很少有机会再亲自下海,这次如果不是艾尔的巧言令色,他根本半步也不打算下海。 所以真要说起来,对现在的海上环境更清楚的还要属康德。 “但这也未必,”女海盗耸了耸肩,康德的基本功已经过了关,至少有了认真看一看塔比斯海图的条件,“你来看,这里面还是能看出来有一些洋流的影响的。” “但是它们之间相互影响,反而扰乱了这一片的情况,而且塔比斯海湾本身下面的地形就复杂,这里又有冷热洋流交汇,又有海底火山爆发,季风之间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回旋,反而让这一片海面的水蒸气格外浓郁又无法发散,从而形成了这些浓雾。” 康德不假思索的否决了依兰达的说法。 “如果你想跟着洋流走的话,最后只会像之前那些尝试者一样,把自己困死在塔比斯海域。” 他说的如此笃定,依兰达反而来了兴趣,“你说的这么肯定,难不成你知道怎么走?” 一直在否决依兰达的康德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虽然知道结果肯定是这样,但是依兰达依旧忍不住叹了口气。 康德有些讷讷的,受伤让他的脑子也有些没平日里反应灵便,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只得干站着挠脑袋。 “至少……至少我知道莫桑洋流在哪。” 也只能这样了,依兰达和哈斯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不过现在有了进展总比没有好,依兰达打叠精神,把还在发愁的康德拖了过来,指着海图道。 “说吧,莫桑洋流在哪!” 不说找到勒戈夫吧,先把这条要命的玩意避开也好啊!   ☆、第178章 抓奸 有了康德的加入,不说是如虎添翼,但至少在他的协助之下,莫桑洋流的途径区域被勉强划分了出来,再加上别的水文条件……三个人最后凑在一起总算基本上理清了一条大概可行的思路。 既然有思路了那咱就干呗,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死死盯着面前的海图,每个人的表情都格外的精彩。 “居然是这样……太见鬼了。”依兰达默默地看着面前绘制出来的新海图,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如果不是康德刚好知道那条见鬼的莫桑洋流…… 谁能想到,所谓的莫桑洋流,根本就是在塔比斯海湾这个见鬼的地形条件下,由外部注入的多条洋流酿造,漩涡打拼,季风催熟……最终孕育而成的一个怪胎。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跟着任何一条洋流走,最后都会遇到这条见鬼的夺命洋流。 “难怪塔比斯海湾有进无出,”哈斯勒不是之前没见过这张海图,可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论。 所有的船为了确认方向最后都会选择跟着洋流的方向走,大海从来不会阻碍海水的流动,海员企图通过洋流来达到逃脱的目的,可恰恰就是这点侥幸心理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所有洋流汇聚的终点,也就是莫桑洋流浮出海面的那一个集中点……罗斯坟场。 依兰达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之前可还口口声声跟水手们鼓吹着要去罗斯坟场好好的捞上一票,要是真去了,恐怕梦魇号也要步上之前船只的不归路了。 幸亏哈斯勒谨慎,坚决阻止了依兰达继续顺着洋流往前走的冲动想法,一定坚持在塔比斯海域要谨慎再谨慎,任何一点可能的风险都不能有。 开什么玩笑,他可还要留着这条老命见塔卡苏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女海盗诚心诚意地抓住了哈斯勒的手,情真意切道,“亲爱的哈斯勒,跟着我继续干下去吧!” 男人的咳嗽声突然响了起来,很显然不是康德的声音,水手长现在还一脸痴迷地盯着海图,压根没往这边看。 可依兰达却骤然瞪大了眼睛,火速松开了手,讪讪地笑着朝门外看去,“艾尔,你来了?” 艾尔神官微笑着站在门口,可目光却先是扫过哈斯勒和康德,最后才停在了依兰达身上,“我来看看你。”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神官,不知道为什么视线竟然存在感这么强,居然连哈斯勒都难得的有了些尴尬的情绪,只觉得好像有什么米分红的颜色闪瞎了狗眼。 康德也察觉到了不对,有些茫然地往后看了看……然后和哈斯勒一起瞎了眼。 两条单身狗就这么默默的捂着眼退了出去,和外面同样蹲着的单身田园犬托尼组成了三人组。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在互相对视的一刻忽然达成了共识:真的好想烧死里面那一对啊! 等到无关人等纷纷自觉退散,船舵室内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依兰达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了起来,这几天她一直忙着和哈斯勒确定航线,倒是真没什么时间去好好和艾尔聊聊,其实也未尝不是没有逃避的念头……但没想到神官竟然自己找过来了。 虽然有一点小小的窃喜……但是一想到艾尔来的时候她正抓着哈斯勒的手,女海盗就觉得自己大概应该先去死一死。 艾玛……好像被抓奸了有木有! “我打扰到你了?”艾尔看了看周围的海图,在心疼依兰达之余,也有些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对他来说,海图和水文这种东西并不是他的长处之所在,他并不喜欢这种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 艾尔阿尔贝托从来在教廷都是以渊博而着称,在教廷这种处处都是引经据典的考据狂,学霸不如狗的地方,无知就是原罪。 当然这不是说明艾尔控制欲过剩,只不过是神官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你来的正好,”一看到海图依兰达就忘了之前的尴尬,拉起神官的手就指向他们最后的成果,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我们找到莫桑洋流了!” 艾尔默默看了看依兰达刚才抓过哈斯勒那只苍老鸡爪的手,决定当做自己没看见,再怎么也不能刺激她不是? 不过回去肯定要好好洗个手! 神官才不承认是自己的洁癖犯了在吃醋呢! 等到注意力集中在他们新画出来的海图上的时候,即便是神官也难以保持平常的风度。 “莫桑洋流?”艾尔也有些吃惊,他虽然对海上的情况不太了解,可这段时间一来一直在海上漂泊,对这条传说中的致命洋流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依兰达他们竟然能把这条洋流给找出来。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女海盗摊了摊手,“好消息你已经看到了,然而坏消息就是,我们无论选择哪条洋流,最后都势必会与莫桑洋流相逢。” “但是如果不走洋流的方向,我们在塔比斯海湾又无法辨别方向……” 所以,其实决定从一开始就已经摆在了那里。 别无选择。 艾尔静静地看着那张海图,良久才看向依兰达,手指顺着一条洋流滑向了最后所有洋流的汇聚之地,“那里……是罗斯坟场?” 依兰达也不意外艾尔竟然知道,神官有着极为可怕的求知欲这她早就知道,如果在此之前不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那也就不是艾尔了。 “没错,”依兰达叹了口气,“我猜我们最后很可能会在罗斯坟场和勒戈夫的船队相逢。” “在塔比斯海湾中唯一能判断方向的就是洋流,如果他们去了罗斯坟场,又刚好遇上了莫桑洋流……艾尔,我真的很担心。” “没关系,我和你在一起。”神官低下头,将依兰达温柔地拥入了怀中,即便是在环境最恶劣的海上,神官身上的气息依旧温暖而清爽。 依兰达把头埋入神官的胸膛,用力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从他身上汲取到力量。 艾尔难得看到依兰达这种小姑娘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在担心什么?” 为了安抚依兰达,他故意开了个玩笑。 “你想,如果万一出了事,你都有暮晓之晨光陪着一起死,全大陆的夫人小姐们都要对你羡慕嫉妒疯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依兰达阴沉沉抬起头,用力踮起脚在神官脸上重重吧唧了一口,愤愤道,“开什么玩笑,我要让她们一直羡慕下去,闪瞎所有人的狗眼!” 艾尔:“……” 女海盗雄赳赳气昂昂的握起了拳,“我有办法的!我一定能找到一条去往罗斯坟场但不走洋流的道路!” “艾尔你等我!” “当然等,”艾尔温柔地环抱住了她,下颔在她的发顶蹭了蹭。 先不管里面这两只究竟弥漫着多么可怕的米分红泡泡,外面蹲着的三条单身狗眼见一时半会肯定进不去,只好各自散了。 哈斯勒这段时间一直在船舵旁边守着,乍一出来吹吹海风甚至还有些不习惯,他就这么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住的舱室走了过去。 在他回去的路上,看见了一个显然是在这里专程等他的人。 尼卡。 “哈斯勒。”尼卡本来在钓着鱼,见到他登时打了个招呼,从船头笑眯眯跳了下来。 “有话就说。”哈斯勒现在只想赶紧回去休息,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对面前这个突然窜出来的毛小子实在没什么搭理的兴趣。 在尼卡开口之前,哈斯勒阴沉沉出声警告道,“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尼卡耸了耸肩,一副满是好奇的模样:“嘿,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到罗斯坟场?” 哈斯勒现在一听到这个鬼地方就头痛,有些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声音越发的不耐烦,“你问这个做什么?” “依兰达说要带我们去罗斯坟场捞一票,”尼卡笑了笑,“我只是比较关注回报而已。” “你们一直不出来,康德的嘴比蚌壳还紧,这里可是塔比斯海湾,好歹我也得看看这趟冒险玩命值不值得,不是吗?” 哈斯勒定定看了他一会,冷笑一声,“会去的。” 只要你有命的话。 说完,他没有再理会尼卡,一瘸一拐地走了。 尼卡看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地笑了笑,又继续回去钓起了自己的鱼。 去就好,被人看轻也无所谓,遭遇什么都没问题。他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罗斯坟场,只要能进那里,在此之前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关于那件事,他必须要找到一个答案。   ☆、第179章 动静 既然确定了无论哪条洋流最后都会与莫桑洋流交汇,而那个要命的汇集点就是罗斯坟场,哪怕依兰达已经愁白了头,最后也得要往罗斯坟场一行。 毕竟塔比斯海湾这能见度也的确是愁人,如果想要找到出去的洋流也必须得去罗斯坟场,只是要小心跟着洋流走却不要被洋流带走……这可是个高难度的大问题。 一波带走一波带走,要是不小心,那还真会被洋流给一波带去见了海神。 更何况……如果依兰达没有预料错,奥斯丁船队现在应该也在罗斯坟场,反正大家伙都得殊途同归,不是吗? 康德简直这段时间就睡在了船舵室,根本无视自己还是个伤员,明明是一只吃草的兔子,可这会眼睛红通通的一个顶俩!谁要是想劝他回去休息他立马就能龇牙咬人! 哈斯勒和依兰达当然也不敢全部交给他一个人,三个人先基本确定了一条航线,再两两轮班,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简直是恨不得挂两对眼珠子潜到水底去确认洋流方向才好。 当然,说是两两,那个一直红着眼睛蹲在旁边的兔子别当他是人就是了。 他们一路都避开了传说中的莫桑洋流,但却又不敢偏离现在跟着走的洋流太远距离,尤其遇到洋流交汇的地方更是格外小心。 谁知道那条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洋流会从什么鬼地方冒出来。 就这么走了一路,别说莫桑洋流了,就连幽灵船都没见到一条。 平静而毫无波澜的海上生活是最无趣的,水手们也逐渐从之前的紧张之中走了出来,看着船周围几乎是毫无变化的浓雾,压根判断不出来在往哪里走,目的地是哪里。 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周围那片白茫茫的浓雾。 在这样的情况下,水手们都一个个变得格外的放浪形骸起来。 依兰达这会也不禁止他们喝酒,也不禁止他们赌博,只要能按时起来上岗就好。 水手们当然不是没心没肺,他们不是不担心,而是在这里就算担心能有什么用? 倒还不如及时行乐,抽空小赌赌博,实在不行输光了才是蒙头大睡,毕竟没人希望自己最后的时光是睡死在船上。 说出去恐怕也要被早下去的那些老伙计们笑的裤裆都掉了! 之前依兰达的鼓吹所带来的诱惑也已经平息了,毕竟那都建立在能从塔比斯海湾出去的前提下,现在根本连出去的鬼影子都看不见,还能指望什么? 水手们默契的掏出了自己的老婆本,开始稀里哗啦的赌了起来,要是能出去,他们这点可怜的老婆本压根跟那二十个金币比起来不值一提,要是不能出去,啧啧,想想看,哪怕是欠着一屁股债不还的感觉也是萌萌哒。 正因为这个念头的悄然兴起,梦魇号上输红了眼,连裤子都被抵押出去两三回的简直是大有人在。 汤姆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 他本来在水手们眼中就是个小屁孩,这次也不过是他第一次上船而已,这群老赌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出老千等等手段层出不穷,分分钟就把他的裤子给输了个干净。 把钱赢光之后水手们可就懒得搭理他了。 “走走,外面玩蛋去。” 敷衍无比地打发了气急败坏的汤姆,水手们又开始了新的赌局,连眼皮都不带夹输的瑟瑟发抖的小可怜一下。 可不是,钱都输光了,小屁孩不只有玩蛋了? 汤姆:“……” 他有钱的时候当他是小甜甜,没钱的时候当他是牛夫人! 哪怕后来他发现自己被耍了也于事无补,就他那小胳膊小腿,还不够那群膀大腰圆的水手们一只手对付的呢! 于是汤姆也被迫加入了船头和尼卡一起钓鱼的活动。 大抵是之前依兰达用金枪鱼讨好神官的方式太过于深入人心,尼卡飞速养成了钓金枪鱼换酒的习惯。 自从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虽然说别说金枪鱼了,连小鱼都没几条,可不死心的新任水手长还是没事就爱蹲在船头钓鱼。 至于真是为了钓鱼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那可就说不清了。 汤姆被水手们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他在这艘船上除了依兰达就数他最小,还是个没开荤的小处男,说荤段子吧,水手们嫌他段数低,不够辣;赌钱吧……早就输得精光,最后只得跑来跟着尼卡混。 也幸亏尼卡不嫌弃他,权当身边跟了条小尾巴,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梦魇号的船头,一大一小蹲坐着开始了漫长的钓鱼。 尼卡的耐心从来都绝佳,汤姆就不一样了,每天闲的简直死去活来,今天也是一样。 鱼是决计没有的,汤姆叹了口气,甩开鱼竿,半边身子探出头,趴在船头朝前看,脸上写满了无聊。 这鬼地方,海里连鱼都难得见到一条,真是见了鬼了! 他刚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侧耳细听,忽然被尼卡揪住往后一扯,整个人像一条泥鳅一样被扯了回来。 汤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神色懒散的尼卡已经站直了身子,微微皱起了眉,“不太对……” 汤姆被甩的浑身生疼,可此时也顾不上了,他侧耳细听,越听眼睛越是睁大……尼卡这时才想起身边的这个小家伙可是有着一双连依兰达都为之惊叹的耳朵,抬脚踹了踹他,“听到什么了?” “有水声……”汤姆努力竖起耳朵,可浓密的雾气不但阻碍的视力,连听力都有影响,他只是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真要判断起来,到底是一条大鱼还是一条船,他也弄不清。 尼卡可没有汤姆那么好的听力,他之所以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完全是出自于直觉这种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理由。 但是人毕竟有其动物性的一面,而直觉就是这当中最无法解释的一点。 可偏偏别说,这直觉救了他很多次。 汤姆努力了半天,只能模糊的辨出一个大概的方向,“应该是那边,动静比较大……” 尼卡一跃而起,拍了拍汤姆的肩,“你在这里继续听,我去找船长!” 为了让这个倒霉孩子尽心尽力,坏心眼的尼卡还特意对其进行了义正言辞的鼓励,“整艘船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了,你责任重大!” 汤姆登时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沸腾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自己那并不多厚实的小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尼卡笑抚他的狗头不语。 船舵室。 依兰达正和哈斯勒为了接下来的行程争得跟乌眼鸡一样,康德则在一旁盯着前方的水文条件,神神叨叨掐指算的跟个神棍一样,尼卡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自家船长和自家大副险些大打出手的场景。 “这边!” “我说要走这边!” “蠢货那里是错的!” …… 看到尼卡进来,两人齐刷刷转向了他,“你说,哪边是对的!” 尼卡登时觉得亚历山大,轻咳一声,“我觉得,现在哪边不太重要,但是在三点钟方向,现在有动静,要不要过去看看?” 依兰达和哈斯勒对视一眼,齐刷刷扑到了海图上,随着他们两根食指从不同方向洋流会聚的地方碰触,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罗斯坟场。” “汤姆现在还在外面听动静,”尼卡耸了耸肩,“我觉得你们可以出去找他聊聊。” 等到依兰达和康德出来的时候,汤姆依旧在尽职尽责的听着那个方向的动静。 “怎么样?”依兰达拍了拍汤姆的肩,差点把后者给吓得跳起来。 “听起来……像是船。”汤姆不太确定,“但是雾太浓了,我判断不出来。” 他们现在一直在寻找奥斯丁号,也在刻意顺着洋流的方向寻找,但这里是塔比斯海湾,并不是听到有船的声音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迎上去的。 要知道这里除了奥斯丁号和勒戈夫,还有更加可怕的幽灵船。 那些幽灵船,往往出现在莫桑洋流的左近。 去,还是不去? 依兰达显然犹豫了起来,她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趴到船头和康德一起听起了声音以及判断水文。 然而很显然,一无所获。 “怎么办?”汤姆大半个人都探出了船外,紧张地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叫嚷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小了!” 依兰达沉默了一片,斩钉截铁地开了口,“追上去!”   ☆、第180章 见面 这是梦魇号从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唯一一次表现出来如此明显的目的性,随着离罗斯坟场越来越近,依兰达也越发的慎重了起来。 现在……他们随时可能遇见勒戈夫,当然,也随时有可能和那条神出鬼没的要命洋流碰上面。 依兰达坚信奥斯丁号肯定可以撑到她前来救援的时候,但在那之前,她首先得保证自己能在莫桑洋流当中活下来。 比如……面前出现的究竟是幽灵船,还是奥斯丁号。 然而,塔比斯海湾这么大,错开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再能遇见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可不是来这里度假的! 随着女海盗命令的下达,先前还有些懒散的水手们登时一层层将命令传开了去,那些原本按照轮班这会正应该睡觉的水手们也被叫了起来,毫无怨言地加入了这一场看似简单,实则搏命的追逐。 没有人质疑,所有人都默默地按照手中被安排下来的任务开始了积极备战,加入了对依兰达判断的执行当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和拉夫的对抗开始?还是从维护梦魇号水手的时候开始?抑或是对康德的救援?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依兰达属于船长的威严也开始逐步建立了起来。 以玛尼作为起点,依兰达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梦魇号就像一只清醒过来的野兽,迅速进入了备战状态,朝着之前声音传来的方向全速追了上去。 如果拉夫还活着,见着这脱了缰的野狗速度估计能气得把自己散架了的骨头装吧装吧合起来再跳起来骂娘。 该死的梦魇号!该死的依兰达! 之前还说什么没有动力被洋流吹走,临走还不忘朝着黑珍珠号轰一炮拉足了仇恨,看看现在! 别说是顺着洋流走了!再来三条洋流还是能跑得生龙活虎! 很显然,在有汤姆时刻指正的情况下,他们并没有追错方向。 康德负责舵和风向的判断,哈斯勒负责判断这是哪一条洋流,其中很能让依兰达下定决心继续追上去的原因之一就是……康德指出,这应该是一条正常洋流,按照莫桑洋流的流向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但这也只是猜测,并不能打消所有的疑惑和担忧。 随着离声音的源头越来越近,远远在雾气中也能看到船体黑色的轮廓,依兰达反而示意水手们把速度给压了下来。 梦魇号的所有炮弹全部准备好,风帆也已经张开,随时做好了撤退或者前进的准备。 因为露出的黑影轮廓都压根和黑珍珠号没有半点相似,依兰达估摸着鬣狗应该也不会有胆量追到这里。 她咬了咬牙,举起右手,示意全员戒备,自己亲自拿起号角吹了起来。 反正吧,如果是幽灵船肯定没有回应,如果是奥斯丁号肯定会呼应她,而如果真是哔了狗了撞见黑珍珠号……那就大家一起拼命吧! 号角吹了一会之后依然毫无动静,依兰达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可突然!那个黑影动了! 那艘船没有任何回应,可却换了方向朝着梦魇号的方向徐徐的开了过来,依兰达简直连浑身的汗毛都要紧张的炸了起来,艾尔在她身边,紧紧盯着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忽然微微笑了出来。 “是奥斯丁号。” 不至于吧……依兰达瞪大眼,她都还没看出个大概,艾尔的视力竟然已经认出来了? 这不科学!在海上跟奥斯丁号相处了这么久的可是她! 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其实隔得并不远,当对方的轮廓在浓雾中逐渐显现的时候,梦魇号其实也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视力范围当中。 而当两艘船真正能看清对方的时候,依兰达第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勒戈夫! 当看清对面的船上居然是依兰达和艾尔的时候,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很显然石化了,连面上因为这段时间的风吹雨打显得格外坚毅的面容都有些僵硬。 看见对面真是奥斯丁号,女海盗惊喜的瞪大了眼,朝着勒戈夫用力挥起了手,“团长!这边!” 然而,对面的勒戈夫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满脸凝重,朝她迅速比了个赶紧噤声的手势! 为了确保依兰达能看见,勒戈夫这种稳重的人都一连比了好几次,因为雾太浓,眼看依兰达没领悟他的意思,第八骑士团的团长竟然从旁边举起一把弩箭,一箭就把依兰达手上的号给射了下来! 在依兰达惊讶的目光中,那号角脱手坠地,女海盗下意识看向艾尔,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震惊。 依兰达委屈道,“艾尔,他射我。” 艾尔:“……乖。” 谁能知道,梦魇号和奥斯丁号这在史上被称为神之双壁历史性的相逢,对整个后来暮晓之晨光重新登顶具有历史性影响的拐点……竟然会有一个如此猎奇的开端。 “他在干嘛……”依兰达被骤然射了一箭,深感委屈,尤其还是在艾尔在身边的情况下! 她的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尼卡的厉声警告,“快趴下!” 依兰达来不及思索,耳后已经传来可怕的风声,女海盗下意识抓住神官一把按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抱着他就地打了个滚! 与此同时,后颈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依兰达面朝下,但对面的艾尔却看了个真切,那分明就是一个浑身漆黑,长着蝙蝠一般的翼膜和尖利闪着寒光的长喙的怪物! 那怪物在擦过依兰达的后颈之后尝到了鲜血的味道,绕了一圈之后又迅速地飞掠回来,闪电一般插入了刚才依兰达的位置! 只听到“夺”的一声,那怪物的长喙竟然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船板,死死地钉了个透! 早已滚开的依兰达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生寒意。 那怪物费力地抽出自己的长喙,在那附近四处试探了起来,它似乎看不见东西,但却能闻到鲜血的味道,朝着依兰达的方向就缓缓的摸了过来。 眼见得那怪物越来越近,依兰达刚想抽出靴子中的刀,却被艾尔捂住了手,他面色凝重,不知用什么一把捂住了依兰达的后颈,随即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远远的扔了出去。 那怪物迅速抬起头,拍着翅膀闪电般追着声音的方向飞去!飞了几步之后失去了方向,茫然地四处找了一会确定失去目标之后,仰起头“嘎嘎”地愤怒叫了起来。 依兰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水手那边突然有人惨叫了起来,那人竟然被浓雾中不知何时飞出来的另一只怪物给从天灵盖深深钉了进去,用力吸起了脑髓! 那水手的脸都被吸得凹陷了进去,整个人片刻间就发不出声音,只能痉挛性地抽动,依兰达面前的这只听到了惨叫,登时扑扇着翅膀飞了过去! 惊叫声登时更多的爆发开来! 不少水手都抽出了武器,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怪物从浓雾中冒了出来,它们无声无息,像幽灵一般将长喙插入惊恐惨叫的水手们的天灵盖,肆意吸食着发出声音的水手的脑髓。 这是什么鬼东西! 难道奥斯丁号刚才没有发出回应就是因为这个? 依兰达下意识朝着勒戈夫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紧张地朝着他们比着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的手势。 这些怪物是通过声音来寻找猎物的? 女海盗来不及细想,朝着水手们打起了手势,这样一个个迅速传递开去,除了最开始有几个倒霉蛋被突如其来的怪物给吸干了脑髓之外,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 那些怪物来的快去得也快,所有的人都听了勒戈夫的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群怪物也就失去了猎物,在船上四处搜索一番没找到猎物之后,扇着翅膀嘎嘎叫着飞走了。 依兰达松了口气,可是勒戈夫却依然朝他们打着禁止发出任何声音的手势。 女海盗照葫芦画瓢,心中却越发警惕。 这些怪物……不会有这么高的智商吧? 得到了依兰达的手势,水手们也被刚才的可怕场景给吓到,压根不敢随意乱动,无论是梦魇号还是奥斯丁号,都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依兰达始终竖着耳朵,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电射而出,恰恰落到了她身边!相隔就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想到刚才的惨状,依兰达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怪物无声无息的从浓雾中冒出来,随即更多的怪物钻了出来,它们密密麻麻地落在船上,相互挤挤挨挨叫着,蹭着丑陋的肉翅……甚至还不时朝周围突然啄出一下,尖叫着恐吓。 它们张嘴的时候,依兰达看见了它们嘴里密密麻麻的倒钩细齿,以及那像吸管一样的尖利舌头。 直到确认再也找不到食物,怪物们才悻悻飞走。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过了许久之后,一直像雕像一样矗立在奥斯丁号船头的勒戈夫才朝依兰达点了点头,女海盗这才松了口气,示意水手们可以说话了。 两艘船缓缓地靠在了一起。 而直到见了面,依兰达才发现勒戈夫究竟有多么的憔悴。至于那些少爷兵骑士们则一个个满面胡茬,简直不能更落魄,和当时在纳瓦拉时船上的风光根本不能比。 看到依兰达和艾尔,勒戈夫的眉毛死死皱在了一起,“你们也是被黑珍珠号追进来的?”   ☆、第181章 团长 本来应该是喜相逢的场景,可气氛在刚才的怪物阴影下登时消弭了不少,无论是梦魇号还是奥斯丁号,看起来都是狼狈不堪,就连船上的水手们相互张望时都还带着一些惊惶。 勒戈夫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神色依然相当的不悦,“为什么要在这里吹号角?难道没人告诉你在没有分清敌友之前不要随意出声?” 也亏得依兰达是真和勒戈夫熟,不然就凭他这种明明是冒险进塔比斯海湾来救人,结果还没表功先被对方糊一脸的做法……分分钟扔下海教他重新做人! 依兰达还没说话,汤姆倒是一脸见了鬼的神色冲出来,一把抓住了依兰达的袖子,满脸惊慌失措,指着刚才怪物消失的方向小声颤抖道。 “船长,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小汤姆的冲出来很好地缓解了现场的尴尬气氛,比如艾尔不方便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依兰达出气,但这可不代表神官心中不会觉得不快,尤其还是在依兰达付出了这么多的基础上。 历史上,黄金主教相当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护犊子,甚至到了曾经被人当面质问为何不相信找出来的证据,而执意相信某人的地步。 黄金主教用一句话就把他们给统统碾了回去。 “主降旨意于我,世间最大的公道就在我心。” 护犊子的神官当然不会不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自家女海盗出气,比如……将问题砸回去。 “这个,恐怕就要问问勒戈夫团长了。” 没想到艾尔竟然出现在这里,勒戈夫的眉头锁的更死了。 他可不是那些被暮晓之晨光的美貌给迷的五迷三道的夫人小姐,也很清楚这位教廷的宠儿究竟是怎样的为人,他会出现在船上本身就已经相当蹊跷,更别说……教廷会让他所乘坐的船遭遇海盗? 怎么想都觉得内里有古怪。 有了涕泪横流的汤姆这样一个缓冲,勒戈夫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不妥,可他冷硬惯了,被艾尔这么横插一脚,倒是难得的松了口气,心中还微微生了感激。 所以说……神官就是神官,即便是打算为依兰达出气,也是会给人制造台阶进笼子的。 “这是塔比斯海湾的一种变异海兽,视力极差,但攻击力非常强,判断猎物主要靠声音,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它们固定出来觅食的时间。” 所以他们在听见梦魇号竟然悍不畏死的吹响了号角之后,第一反应是赶回来阻止,幸亏还不算太迟。 依兰达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之前我们在别处并没有遇见……” 勒戈夫摇了摇头,“我们刚从罗斯坟场出来,那些怪兽只出现在罗斯坟场附近……” 提到罗斯坟场,就连勒戈夫这样的硬汉都不禁微微变色,依兰达不禁更加好奇了,到底他们在罗斯坟场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想,大概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艾尔笑吟吟的插话进来,“这么久不见,难道你们要一直这么站着聊下去?” 恐怕遇见了奥斯丁号,之前的海图就可以进一步修正了。 勒戈夫沉默了一会,做了个手势,奥斯丁号和梦魇号逐渐的靠拢了起来,而那上面双方的水手,则各自朝着对面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这是他们在海上这么久,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之外的活物,但等看清之后都纷纷觉得还不如保持神秘感呢! 奥斯丁号比梦魇号进塔比斯海湾的时间早的多,船上的水手看起来也一个个憔悴不堪,但至少外表的整洁还是保持了的,反而比这边脏兮兮的梦魇号上诸人看起来要精神的多。 双方一看对方,都在心中默默打了个突。 ……就这样的人能把我们带出去? 这不扯淡么!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白发的船医老格纳所到之处,奥斯丁号上的水手纷纷让路,一时间简直出现了摩西分海的神迹效果。 就连艾尔神官都忍不住微微变了颜色。 “依兰达!”格纳船医挤过人群到了船边,见到对面的女海盗简直是喜出望外,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帽子,“没想到竟然在这见到你,太棒了!” 依兰达:……棒你妹啊。 艾尔:呵呵…… 水手众:呵呵哒。 不管怎么样,三人还是聚在了一起,去了依兰达的船长室,老船医格纳也死乞白赖的跟了进来,依兰达和艾尔对视一眼,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意外的“惊喜。” 勒戈夫并不是傻子,在过了最开始的惊喜之后,依兰达和艾尔之间那压根不避讳人的羁绊感就浮现了出来,简直晃的他眼疼。 如果之前在纳瓦拉的时候,他还打算回列支敦国之后好好跟艾尔谈论一下这个问题,但当现在看到面前的情况之后,他就默默地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但心里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看着自家船长越发低沉的情绪,见多识广地老船医叹了口气,他在船上已经努力地帮了很多了。 但是……瞧瞧对面的神官! 瞧瞧人家那一手标准的下午茶,瞧瞧那贤惠的小甜点……就算他是女海盗也会义无反顾的选艾尔啊! 什么时候连男人擅长这些也变成加分项了……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的老船医忽然也觉得有些淡淡的心塞了起来。 艾尔给几人都倒上了茶,这还是梦魇号上所剩的为数不多的存货,外加库存的那么一点小甜点,成功地营造出来了男主人的气氛,而且从勒戈夫的反应来看,效果异常的显着。 对付情敌就该这么干,就是这么机智的心机小婊砸! 等到人都坐下来,勒戈夫这才有机会问出他想问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时不是之前在水手们跟前的时候,依兰达也不惮于说出实话,“为了来救你们,艾尔之前刚好找到了塔比斯海湾的海图,我听说你们被困在了里面,所以就带着梦魇号来救你们了。” “那些水手他们也愿意?”勒戈夫直截了当地指出了问题。 说到这,女海盗还颇有些尴尬,“外面水手们可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当我们是不小心跟洋流进来,千万别说出去。” “不过说起来,你们怎么会被黑珍珠号给逼进来?”依兰达企图转移话题,这是她疑惑了很久的问题,按理来说她记得奥斯丁船队离开纳瓦拉时足足有十条船,怎么也不会折在黑珍珠受伤才对。 “鬣狗组织了塔比斯海域所有有空的海盗船,足足二十艘船来围攻我们,”勒戈夫道,“我们被他们逼进了洋流,不小心被带了进来。” “我们的船上有内奸,他们本来只是想把我们困住,可没想到突然窜出来一条洋流,完全打乱了他们的布局,虽然后来我们已经把内奸找出来干掉,可是也已经出不去了。” 内奸,洋流……这套路听着真他妈耳熟。 扯淡吧……这是依兰达心中唯一的想法,她之前忽悠水手们可就用的是这个借口,可没想到竟然成了真? 不过那条洋流……神出鬼没? 女海盗和艾尔神官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浮起一个猜测。 莫桑洋流。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这么诚恳,勒戈夫愣了片刻,想说什么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老船医格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自家船长最不爱欠人人情,更别说还是依兰达伯纳德,这下乐子可大喽。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幸亏还有长袖善舞的神官在旁边,愣是将这尴尬的追求不成场景变成了老友聚会的茶话会。 依兰达轻咳一声,“勒戈夫,我想听你说说罗斯坟场的情况,我这边的确是有塔比斯海湾的海图,但是根据我们的推测,如果想要找到出路,必须先要回到罗斯坟场。” 本来之前听到有海图还如沐春风,这一下连老船医格纳的脸色都变了,“什么?还要回到那个鬼地方?” 虽然知道罗斯坟场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依兰达也没想到格纳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对,我们要从那里找路出去。” 格纳苦了脸,“没有别的办法?” 依兰达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一下,就连勒戈夫的脸色都变得彻底的难看了起来。 “那是一个恶魔之地。” “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现在我的船队只剩下了三条船?”勒戈夫淡淡道,“我们进入塔比斯海湾的时候一共有十条船,但现在只剩下三条,除开因为战斗性减员因素,我们抛弃了两艘船之外,其他的五条船都是折在了罗斯坟场。” “你们还确定一定要回去?” 这可是代表了教廷海上的高等级战力,任何一条船的武装程度都不是梦魇号所能望其项背的,这样的高等级战力竟然都玩不过罗斯坟场? 依兰达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第182章 怪物 “行了,你也别恐吓我们的小依兰达了,”老船医格纳慢悠悠开了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干脆直接把情况告诉她,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那里的情况比你刚才描述的还要危险一万倍。” 依兰达:……谢谢你还不如不说呢。 勒戈夫沉默了一会,“真的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去?” 依兰达点了点头,可这一下却觉得这头点的仿佛有千斤重。老格纳虽然平常不太说人话,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异常靠谱的,连他都用这种看似开玩笑实则非常不赞同的语气…… 那里只会比她想象中更糟。 勒戈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海图。 那是一张看起来被多次折起又展开的旧图,羊皮纸的边缘甚至已经被磨毛,甚至还有深褐色的可疑痕迹,依兰达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迟疑,可紧接着,勒戈夫的动作彻底米分碎了她的侥幸。 那是那张她当时画给勒戈夫的海图。 从后来她和哈斯勒、康德等人凑出来的新海图来看,这张当时凭着记忆,哪怕她熬了几个通宵的东西实在是纯属扯淡,甚至连一丁点沾边都说不上……她无法想象,当时勒戈夫等人把这张海图拿来作为救命稻草,结果发现根本用不上的时候,心中是有多么的绝望。 但是为什么现在这张海图还会摆出来? 勒戈夫看了依兰达一眼,将那张海图彻底展开。 之前依兰达所画的区域已经几乎全部被新的笔记所取代,依兰达才瞄了一眼就有些眼花缭乱,可她丝毫不敢怠慢,认真地把勒戈夫他们用鲜血换来的记录和他们的推测航线一一比对,越是比对,心中就越是沉重。 比起之前他们三人的推测,当然还是刚从罗斯坟场侥幸逃脱的奥斯丁号的记录来的更靠谱。 虽然勒戈夫的海图和他们三人的推测相去不远,但是和她之前凭着记忆的所谓海图比起来,那她之前的简直是害死人不偿命的扯淡。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她给的航线直通罗斯坟场……这样一想,当时在海上和勒戈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是用弩箭射掉了号角而不是瞄准她的头……真是涵养棒棒哒。 如果换了她自己有相同的遭遇,再看到罪魁祸首,还是在这种又引来祸端的情况下,简直分分钟杀人灭口的心都有! 团长人真是太棒了! “我们之前是跟着这条洋流进的塔比斯海湾,”勒戈夫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依兰达惭愧的心声,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冷静地复述着他们一路的航程。 “但是才走到这里,就因为雾太浓根本无法分辨方向,又跟上了这条洋流,”勒戈夫的手指换了个方向。 依兰达看着他手指的航线,只觉得罪孽深重。那哪里是看不清方向,分明是她做的标记,那印子写了那么多字可都还能看见呢! “之前跟着洋流走的时候,雾气还不算很浓,”勒戈夫道,他的手指在某个点画了一个极为突兀的拐角。 那是康德特意提出来的莫桑洋流可能出现的地方,三条洋流的交汇点。 “但是到了这里之后,突然变了。” 之前虽然洋流方向多变,但总还是能找出一个相对而言比较正确的方向,尤其还是在依兰达提供过一张海图的基础上。 勒戈夫的船队毕竟有十条船,也算是个庞然大物了,加上物资充足,火力凶猛,哪怕是无意中进了塔比斯海湾其实也并不太惊慌。加上之前跟着依兰达的海图走都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雾气越来越浓了一些,所有的人也没太注意。 毕竟没人来过塔比斯海湾,也没人告诉他们情况正不正确,对于船长拿着一张不知从哪来的海图水手们还是有侥幸心理的。 反正在这也分不清方向,好歹有个能参考的,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也比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更强不是? 在这样的一个全体船员都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的情况下,船队开到了第一个转折点。 也就是依兰达他们判断的三条洋流交汇之处。 本来应该是很平静的海面,突然冒起了咕咚咕咚的泡泡,而之前原本可以跟着洋流继续往下走的船只也停了下来,甚至开始在原地打起了圈圈。 船上的水手们自然是惊慌失措,他们之前虽然一直在海上,可是享受着的却是在强大武力下带来的压倒性优势,说到心理承受能力……那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一般的水手。 “这是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怎么船在打转?” “不会是遇到幽、幽灵船了吧……” …… 水手们的惊慌最后都会传递到勒戈夫这里来,但是其他的可以用铁血手段压制,对于这种非自然的情况,就连勒戈夫都是第一次遇到。 为什么水面会像活了一样,为什么他们突然间完全判断不了方向? “全体戒备!”勒戈夫沉着冷静地下达了指令总算让惊慌失措地如同小羊羔一般的水手们有了主心骨。 水手们按部就班地去了自己的岗位,时刻戒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但凡是在海上的,就没有没停过塔比斯海湾凶名的,别提水手了,就连勒戈夫自己心里其实都摸不着底。 但他是最后的支柱,可不能露怯。 没有人注意到,雾气变得越来越浓了。 而这时,其实他们已经踏入了莫桑洋流的领域……就在刚才那一阵旋转当中,之前的方向已经完全被打乱,这一条潜藏在洋流之下的要命洋流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水手们紧张了大半天,可是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心中不免也打起了鼓。 眼见得船也开始继续往前走了,水面似乎也平静了下来,水手们的心也稍微放了一点,毕竟没人能够一直保持高度的注意力和集中力,还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人总是会特别的疲倦。 “应该没什么事吧?” “说不定刚才就是个漩涡呢,船打打转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我先去吃饭了,你们快点来……” 危机就是在这种时候降临的。 那个去吃饭的人刚拿了自己的吃饭家伙,习惯性地敲得“听令哐啷”一阵响,“开饭了开饭了,今天有……” 然而他永远没有机会吃到他心心念念的这顿饭了,一根从天而降的长喙钻透了他的天灵盖,那种之前依兰达他们曾见过的可怕怪兽悄无声息地从雾中扑下来,直到将他的脑髓全部吸干再抽出长喙飞走,都没有人发现。 更可怕的是,这些怪兽在洗完人脑髓之后,还会用尖利的双爪把尸体提起给扔进海里,显然已经是不知做了多少遍了。 尸体落入水中的声音被轻而易举掩盖,没人知道死神已经悄然降临在他们的身边。 这样的谋杀发生在船上的各处,这些倒霉蛋们可就没有依兰达他们的好运气了,因为雾气太浓,几乎一个伸手的距离之外就看不见人,哪怕是他们身边的人就这么被突然扑出来的怪兽给扑倒吸食脑髓,身后的人很可能都没有发现。 起初,只是船上莫名其妙的少了人,自从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倒是真有几个精神不过关的自己跳了海,大家伙也没往心里去,甚至都没报告给勒戈夫。 毕竟管天管地,你也没法二十四小时盯着一个人不跳海不是? 可随着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水手们这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到那时再报告给勒戈夫的时候已经晚了。 也是见了鬼,哪里都少了人,唯独奥斯丁号上一个人都没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勒戈夫得到消息的时候,情况已经变得难以控制。 而更令人恐惧的是,人依旧在一天一天消失,可却没人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消失,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莫过于未知。 勒戈夫甚至把人分成了几组,严禁他们单人行动,但这依旧无济于事。 那暗处的不知名生物聪明的很,甚至是把他们这几艘船当成了活生生的饲养场,时不时就会来抓走一个。 可怕的情绪在船上蔓延开来。 这样的情形结束于一个水手无意中踢到了地上的尸体摔了一跤,然后才看清同僚被吸的精光的大开颅脑以及完全凹陷进脸的五官,惊恐地大声惨叫了起来。 “有怪物!有吃脑髓的怪物!” 这样,这场可怕的谋杀才彻底所被人发现,进而在船的各处所传播开去。 此时距离最开始第一个人失踪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那种吸食脑髓的怪物才被人看见,而等到发现它们是依靠声音来判断人所在的方向,还会打回马枪……这已经是不知多少人命填出来的结果了。   ☆、第183章 比较 勒戈夫的语气平淡,可众人都是见过那种无声无息将长喙插入吸人脑髓的可怕怪物的,自然也知道这背后到底代表了多少条人命。 哪怕奥斯丁号已经全力防备,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进入了风暴圈,而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那些怪物竟然根本不受狂风暴雨所影响,在船员们拼命企图修正航向的时候先还是吸人脑髓,后来则是直接把人整个抓走。 被抓走的海员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那些怪物竟然边飞边撕破人的肚皮,弓箭在风暴中根本射不中这些见鬼的怪物,不少人都有被同僚的心肝肚肠浇了满头满脸的可怕经历。 奥斯丁号的水手们承受了空前的心理和生理压力……当听到竟然到了最后清出来整整两艘船都成了鬼船之后,诸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们现在还在它们的猎食范围之内,”勒戈夫淡淡道,“它们每天大概会出来六次,每一次出来的时间都很规律,之前它们在我船上得到了太多的好处,现在已经盯上我们了。” “那群畜生,现在把我们当成它们的狩猎场,你们昨天看到的已经只是最小的一群,在之前它们数量最多的时候,是现在的十倍。” 众人都是见过之前那群怪兽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场景的,如果说这样都不过只是它们中的一小群的话,那么究竟之前奥斯丁号经过的是多么可怕的地狱? 听着就让人觉得绝望。 沉默了好一会,依兰达开了口,“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让我的大副和水手长来一起参详你之前走过的路线。” “我怀疑你们从那个洋流交汇点开始就走上了莫桑洋流,我之前反推过你们走过的洋流,加上这段时间我们自己的变相,都没有见过那些怪兽。” “我的大副和水手长对塔比斯海湾的洋流比我更熟悉,”依兰达挺直了腰背,沉声道,“我希望能和他们一起反推奥斯丁号的路线以及接下来的航程。” 有一句话依兰达没说,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莫桑洋流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种突然的变动,还是建立在有可怕怪兽的基础上,这种突发的状况然女海盗觉得异常的没有安全感。 依兰达迫切地需要顺手的力量来进行推测。 勒戈夫沉默了片刻,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海图往前面推了推,无声地表示了对依兰达的信任。 艾尔则没那么多忌惮了,他温柔地执起依兰达的手,“没关系,我相信你,放心去做。” 老船医格纳:跟艾尔神官比起来,我们船长在泡妞这方面完全没有可比性……这是注定要孤苦一生了么? 想想又多了一个单身汉,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挺愉快的呢! 依兰达是个行动派,很快就把康德和哈斯勒喊了过来,这两人可不是一般傻乎乎的水手,奥斯丁号那么大一艘主舰,还是他们之前就准备找到的目标,他们在过来的同时,也在仔细地打量骑士团舰队的情况。 看起来……似乎并不太乐观。 这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虽然各自内心都有揣测,但是却没人把它拿到明面上说。 但他们都在心里已经悄然竖起了警觉的触角,知道这次说不定有了什么新变动……尤其还是在出现了那么可怕的怪物的情况下。 所有人凑在一起的结果和依兰达预估出来并不太远。 莫桑洋流依旧是在洋流与洋流的汇集点出现,但是在离开汇集点之后,它再在什么地方出现就完全靠运气了。 很幸运的是,至少在下一个洋流交汇点和前往罗斯坟场的区间,他们暂时可以不必担心。 但首先这建立在他们能找到正确的洋流的方向,也就是必须找到交汇点的位置。 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防备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怪兽。 “那么接下来,大家决定怎么走?” 说话的是老实人康德,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处在亢奋状态,进门时通红的双眼简直把友方船队成员吓了一跳,船医老格纳当场就要欣喜若狂的用药了! 如果不是依兰达把他拦下来的话。 女海盗英勇地救下了自家水手长,“这是我们船长目前对莫桑洋流最有研究的宝贝疙瘩,你要是把他给治出个什么问题,咱们也别去送死了,趁早大家跳海得了,也省得喂怪兽。” 格纳这才悻悻作罢,但始终还是以一种极为诡谲的方式跟在康德身边,直弄得厚道的水手长都忍不住有了想要抽人的冲动。 “如果要返回罗斯坟场的话,最好按照原路返回。” 一直没有开口的哈斯勒终于出了声,论起经验来,谁都不会能比得过这位在海上混了大半辈子的老黑鲨,自然说出来的话也格外引人重视。 “为什么?”依兰达下意识反问道,“我们明明知道那里有怪兽,为什么还要走那条路?” 有种莫名的直觉让她并不愿意往那里去,可真要说为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哈斯勒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微笑,“我想你们可能忘记了,现在是风暴季,黄金航线的风暴从来都能轻而易举的撕碎梦魇号这样的小船,而塔比斯海湾从来都是风暴季的正中心,如果继续在这里不辨方向的滞留下去,很快我想我们就连那些幽灵船的下场都得不到了。” 他的声音平静,可听到人耳里没来由却多了几分寒意,只让人恨不得在这盛夏的天气狠狠地打几个哆嗦。 哈斯勒仿佛没注意到自己带来的制冷效果,继续不急不缓道。 “而根据我们之前的估计,莫桑洋流一定会通往罗斯坟场,罗斯坟场之所以能保留那么多完整的幽灵船,至少证明一点,那里不是风暴相对较小的区域就是风眼,其中风眼的可能性占了一半以上。” “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里被风暴打成碎片,或者是进罗斯坟场当一艘幽灵船。” 说人话……咱能好好的不提幽灵船了么? 这的确是他们所忽略的一点,自从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大家伙的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找路上面了,也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过于风平浪静,连雾都吹不散,让人压根就忘了现在还在风暴季。 勒戈夫突然开了口,“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遇到风暴?” 他的神色十分凝重,让人不得不就跟着他一起认真了起来,刚才还有些放松的气氛登时烟消云散。 “没错,”依兰达点了点头,“我们从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就没遇见过风暴,之前倒是在被黑珍珠号追杀之前曾经遇到过一会,但是等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就风平浪静了。” “我们之前一直在遇到风暴。”勒戈夫的眉头绞成了一个疙瘩,“这里的雾很奇怪,就算是风再大也吹不散雾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战损那么高的原因之一。” “如果塔比斯海湾一样有风暴,没理由你们没遇到……除非只有一个原因。” 众人面面相觑,想到了一个非常之可笑,但在现在却不得不摆上台面的原因。 梦魇号一直处在风眼中。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假如说他们从进入塔比斯海湾开始就一直处在风眼内,还非常巧合的跟着风眼一直在移动的话……那还真的相当有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遭遇怪兽的原因,因为怪兽根本无法穿过外围的风暴圈。 但是现在当他们和奥斯丁号相逢之后,这个魔咒也就被打破了,他们不是已经脱离风眼就是已经在风眼很靠外的位置,否则怪兽根本不可能过来。 依兰达默默地给莫桑洋流又加上了一个新的注释。 莫桑洋流在风眼的外围,这倒是很符合他们最开始的推测,这条灾祸的洋流无论到哪里,伴随的总是灾难。 “现在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哈斯勒道,“塔比斯海湾只有这么大,这也就意味着风眼的范围不可能太大,我们之前对付怪兽已经浪费了一段时间,和奥斯丁号相遇也证明了风眼边缘的位置离我们并不太远……” “那你怎么推测莫桑洋流的方向可以继续在风眼的范围之内?”勒戈夫沉着的反驳,“我们之前一直在暴风雨范围之内,按照你们的推测,莫桑洋流应该和风眼至少有一部分的重叠。” 听到此依兰达简直要忍不住泪流满面,感情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人,人一直和他们就隔了一个风眼的距离。 这不坑爹呢么! “谁说你们一定就在交错的那部分?”哈斯勒冷笑一声,“莫桑洋流可是遍布整个塔比斯海湾的,你遇见的还不知道是哪一条呢!” “船长!”一个水手在外面有些惊恐地敲起了门,“开始下雨了,风也变向了!” 依兰达骤然起身,她之前曾经跟水手们交代过,如果出现水文和风向的变化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没想到竟然真有用上的这一天!   ☆、第184章 黑鲨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哈斯勒竟然有这种能耐,才说完可能遇到暴风雨,这眼看着暴风雨就来了! 果然是传说中的乌鸦嘴啊! 先前做出惊人预测的黑鲨完全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还以为他们的眼神是被他的揣测震到,不由冷笑了一声。 “快点做决定吧。” 众人看他的目光登时更古怪了。 哈斯勒全然无所觉,他倒是自我觉得没有什么居功自傲的意思,好像只是说出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说出来,就得陪着这一船蠢货去送死,他可还没见到塔卡苏问问当年的究竟呢! 依兰达第一个冲出门,迎面而来的暴雨登时浇了她一个激灵,刚才还不过是浓雾弥漫,现在雨水简直是像瀑布一样从天上浇下来,而就是这种情况下雾气都丝毫不散,反而越发的浓了起来。 简直见鬼! 女海盗刚一开口就被水灌了满嘴,险些被呛到,忙不迭把水吐出来,用手挡在额头上继续向前冲了出去。 不得不说,依兰达作为船长还是相当身先士卒的,在她身上可从来没有使唤某个水手去看看而自己纹丝不动的情况出现。 她顶着狂风暴雨直接冲到了船头,突如其来的狂风险些把她整个人给卷了出去,塔比斯海湾处于黄金航线最强的风暴带位置,威力可不是一般的暴风雨所能望其项背的! 比起来之前刚从塔比斯海湾出来时的那点风暴简直比下小雨都还不够看。 说起来依兰达也不是那些娇滴滴的柔弱小姑娘,身上也是有着漂亮的人鱼线和马甲线的,可再怎么说姑娘的身体就是比男人要轻,天生的劣势让她当场就被风刮了起来! 一只强壮的手臂突然从后勒住了她的腰,把反应迅速抓住栏杆才险些没被吹下海喂鱼的倒霉船长给捞了回来。 依兰达被捞回来之后才察觉到后怕,回过头来准备感谢救命恩人的时候却梗住了,颇有些惊讶。 “尼卡?” 新上任的水手长也是满脸雨水,朝着依兰达大声吼道,“小心一点!” 耳边传来的全是可怕的风声和雨声,哪怕近在眼前,彼此之前的对话也完全只能靠吼来进行。 “什么情况?”依兰达在他耳边吼道,“风向和洋流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变向了?” “我也不知道!”尼卡更大声音的吼回去,“一瞬间雨就下来了,风也变化了,你和哈斯勒最好早点决定方向!” “现在帆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依兰达的瞳孔瞬间紧缩,按照尼卡所说的朝着自家的主帆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它居然出现了弯曲!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预兆! 就在她看向帆的这么一会,就有两面帆禁受不住可怕的风力被吹断,在风中狂乱的舞动着,甚至还缠上了别的帆!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至少有三面帆已经完全绞在了一起,桅杆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弯折了下去! 真要这么放任下去,结果就是把所有帆都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下帆!”依兰达顾不上再回答尼卡的话,边朝着桅杆的方向狂奔而去,“都他妈给我动起来!” “把被吹断的帆下下来!没看到缠成一团了吗你们这群蠢货!” 不得不说在逆境中人总是能爆发出超凡脱俗的能力,比如在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依兰达的咆哮居然传到了桅杆附近的水手耳朵里,甚至把船长室的几只都给咆哮出来了! 等康德和哈斯勒等人出来之后,桅杆已经从一开始的微微弯曲到现在已经明显有了弯曲的弧度,风再大下去就要一拍两散了! “不行!扯不动!”负责拉缆绳的几个水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因为用力过度,连整个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是这根本无法阻止断了的帆缠在一起带着桅杆弯曲,人力怎么可能与大自然的怪力相对抗,眼看着他们几个人都有被拉上去甩出船的风险! 最前面的一个水手脚已经离地了! 向来负责任的康德登时急红了眼,挽起袖子就朝桅杆的方向跑去,这时他完全没有重伤初愈的模样,几步就冲到了桅杆旁边,甩开衣服就爬了上去! 勒戈夫一出来也变了脸色,他冷着脸把老船医朝着黑鲨的方向推了推,“你去帮他们,我回船上!” 可不是梦魇号才出现这样的危机,现在黑珍珠号也好不到哪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船只的构造不同,他们至少能相对容易的把帆下下来。 现在已经不是顾忌什么方向不方向,洋流不洋流的时候了!如何能在这场见鬼的暴风雨当中尽可能的保住船只,保住水手,这才是最大的关键! 现在桅杆已经彻底弯曲了,在暴风中发出可怕的吱呀声,随时可能断裂,而爬上去的康德简直就像风中的一片叶子,随时有可能被狂风吹下来! 依兰达死死的盯着自家水手长,不是她不想上去帮忙,而是现在桅杆的承重已经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地步,如果她上去再增加体重,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桅杆断裂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的确准备了备用帆,可没准备备用桅杆! 所以依兰达只能在下面看着,不过她可不是干看着,向来都深得神官真传,恨不得做上个一二三四八九个备用计划的女海盗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找到了自己惯用的长索,并且在另一头绑上了趁手的重物,分分钟准备万一康德从上面掉下来她好冲出去救人。 至于为什么不用长鞭? 别开玩笑了!风这么大,鞭子甩出去就被倒卷回来,这是准备救人还是伤人!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爬上桅杆,拼着那几面帆不要了,也要先把桅杆救回来! 康德死死的抓住桅杆,一点点往上爬,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添上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意味。 依兰达不错眼珠的盯着上面,艾尔从船舱内走了出来,神官先是看了看危机四伏的梦魇号主桅杆,再将视线投向了奥斯丁号。 依兰达尚且无暇旁顾,但神官却不然。 他虽然不算通晓海上的情报,但这段时间耳濡目染也算是接触了不少,加上此人本来就天赋极其惊人,现在总算也还能看得懂其中的门道。 康德继续朝上一点点爬动,他抓住时机,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看准了时机就一刀朝着最近的一面帆割去! 原本就已经绷到极限的绳索应声而断! 带着巨大速度和力道的绳子简直比鞭子更吓人,康德躲闪不及,被绳索在脸上狠狠抽了一道,登时皮开肉绽! 他的右脸从下巴到脸颊都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更可怕的是,那绳子似乎抽到了他的眼睛! 那绳子的边缘带过船边的一个水手,当时就把他直接抽下了海,那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彻底失去了踪影。 在这种浓雾弥漫的风暴天掉下海,下场怎么样简直不必多说。 依兰达登时忍不住就要爬上去,却被艾尔一把抓住了,“依兰达,冷静!” 女海盗终于忍不住了,“这让我怎么冷静!他是为了我们全船的人才爬上去的!现在他受了重伤,还不知道眼睛能不能保住!我不上去救他还是人吗!” “你首先是个船长。”艾尔沉声道,“这里的一切都需要你的指挥,你为了一个人放弃整船的人,这是最大的不称职!” 艾尔鲜少如此疾言厉色,依兰达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番怒斥,总算冷静了一点。 “你看,康德现在还能继续坚持,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调配好船上的水手,和勒戈夫的船保持一致。” 艾尔冷静道,“现在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我相信你如果再不抓住时机跟上他们,恐怕又会在这场风暴后失去他们的踪影。” 依兰达:“!!!” 她循声望去,奥斯丁号已经控制住了方向,以它为中心,勒戈夫的船队正在缓慢聚集,而相比之下的梦魇号则像一只迷途的小羊羔一样被吹的东倒西歪。 “康德!”依兰达朝着身残志坚的水手长大声叫道,“朝着奥斯丁号的方向控帆!你听我指挥方向!” “我来,”哈斯勒站了过来,身边带着尼卡,面沉如水,“你去指挥别的地方,相信我们!”   ☆、第185章 不祥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依兰达之前只是听说过这句古老的谚语,而且就她那简直堪称杀千刀的倒霉经历来说,前半句倒是经常遇到,比如伯爵夫人的眼泪,她前脚才兴高采烈以为撞了大运以为要发大财了,后脚就发现这不但是人家在她船上安的内奸,甚至转手连船都给她炸掉了呵呵哒。 至于后半句么,她从来只遇到过祸不单行,而且即将再次面临相同的坑爹经历。 因为之前曾经遭遇过来自于黑珍珠号的鬣狗船长惨无人道的调戏,当时能把他赶走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谁能想到那时候鬣狗居然还留了一手,凡是他经过的船帆缆绳上都留下了暗伤,平常倒是还好,但是一旦遇到像现在这样的大风暴之类的极端情况,分分钟断一脸给你看! 依兰达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极端场景,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被风吹到面前的绳子,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刀痕,简直忍不住要骂娘! 人干事?! 缆绳的断裂带来的连锁反应是灾难性的,先只是两根帆缠在一起,而当康德爬上去那么一小会之后,已经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帆都搅在了一起! 鬣狗可从来不会对人客气,他的所有举动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哪怕现在梦魇号的帆绞成了这样一摊烂账也完全在他的计算之内。 依兰达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鬣狗被称之为塔比斯海域最可怕的猎食者,他有着让人防不胜防的后手。 那时候他袭击康德的时候,那么多人死死盯着,居然都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下的黑手,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黑珍珠号被玛尼的袭击引走,现在的梦魇号能不能存在都是个大问题。 依兰达最痛恨的就是无能为力和自己的弱小,但现在时间并不允许她伤春悲秋,女海盗默默咬了咬牙,把手边的乱摊子交给了哈斯勒,拔腿就朝着船尾跑去! 就在刚才传来消息,船尾不知道是撞到了礁石还是什么,出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大洞! 依兰达的运道向来不佳,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终于到了忍不住要骂娘的地步。 不带这么玩人的! 她一口气跑到船尾,中间遇到过几次剧烈的颠簸,可她都像灵巧的小鹿一样保持住了平衡,比起来摔的四仰八叉的水手们,简直是比神人还要神人。 她跑过一个水手身边,刚好船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旁边一个倒霉蛋嗷嗷叫着就滚了过来,看见依兰达的时候还不忘惨叫。 “船长快让开!” 然后?然后依兰达就真的在他滚到面前的时候一抬腿,“嗖”的一下就跳过去了。 水手:“……” 人性呢?! 不过依兰达现在可没时间安慰他受伤的心灵,船身接连传来的巨大颠簸可不是一件好事,一般来说,即便是被撞出来一个大洞,理论上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海上,未知往往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船尾已经聚集了好几个水手,依兰达过去的时候正听见他们在忧心忡忡念叨。 “卡曼这都下去好一会了,怎么还没动静?” “不是洞太大了把人给冲走了吧?” “我说这洞也是邪性,根本没看到有礁石,怎么船尾突然就破了个洞?” “没错,要破也应该是船头,刚才我们可没什么变相。” …… 在海上,很多事情其实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依兰达听着他们说话,越听越是皱眉。 “那你们就在这干站着?他没回来你们不知道下去看看吗蠢货!” 不得不说,依兰达这段时间的彪悍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水手们听见她发火,一回头看见居然是本尊,都有些腿发软。 “他这才下去没多久,也许还没走到地方……”一个叫贝尔的水手苦着脸被推出来解释,“刚才那么颠呢。” 这也真是实情,刚才那几下可是呼啦啦倒了一片人,也就是依兰达身手灵敏才巧妙的躲了过去,周围现在还有滚地葫芦没爬起来的呢! 依兰达本能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种敏锐的直觉曾经不止一次救过她的命。 她皱了皱眉,趴到船帮水手们指出的位置朝下看,的确能隐约看见有个缺口,但是不算小可也不能算太大,按理来说不应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依兰达正在仔细看,下面突然有了动静! “你们快来看!”依兰达顾不上之前的嫌弃,大声呼唤身边的水手。 一只手从破洞里伸了出来,挥舞了一下,隐约传来卡曼的声音,但是因为风声太大听不清。 “走,和我一起去帮忙!”依兰达一挥手,除了留了一个人在上面看着情况之外,把其他人全部带上,风风火火地就朝着船舱破洞的地方下去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只带着吸盘的巨大触须从水下探了出来,试探性地在船舱上碰了碰,又迅速缩了回去。 依兰达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现在只想着带人赶紧下去把破洞给堵上,毕竟康德和哈斯勒在桅杆那边拼命,她在这边也不能落后! 一干人等按照路线下了,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依兰达。 她才刚一拉开底仓的仓门,一股子隐约的腥气就扑面而来,依兰达登时觉得有些不妙。 外面的天色因为风暴的关系已经变得相当的阴暗了,连带着底仓的光线也变得非常的差,他们下来的时候也没带照明,只能靠从破洞处漏过来的一点光线分辨方向。 这对依兰达影响倒不是太大,她的夜视能力向来不错,但是对于其他水手可就基本上无限接近睁眼瞎了。 只能勉强辨认出轮廓。 那股子腥气让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和平常的海腥气并不相同,但硬要分辨又说不出个一二三。 依兰达只能越发提高警惕,带着人朝着破洞处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因为依兰达大概上辈子是个仓鼠投胎的缘故,对于积蓄物资有着极大的爱好,就连底仓也不例外,这样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即便在海上已经行驶了这么久,但是底仓中依旧堆了不少东西,不但影响了视线,甚至还时不时会出现绊脚的杂物,在底仓进了水之后,那简直堪称人间杀器。 从闻到腥气开始,依兰达就示意水手们保持安静,但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因为不时就有倒霉蛋被水里的东西给绊了一跤,那水声简直比说话声音还大。 依兰达:“……” 但是直到现在,诡异之处才终于表现了出来。 他们那么多人进来,那么大的动静,居然到头来那个最先下来的卡曼都没有任何回应,这是相当不正常的。 水手们显然也察觉了不对,都警惕了起来,但是四处张望一番之后却没有任何结果。 “走吧,先过去看看。” 依兰达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但是每接近那个破洞一步,都会觉得那股腥气较之前更大了一些,这让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第186章 倒灌 由于风暴的影响,船身颠簸的格外厉害,海水从破洞处不断倒灌了进来。 一群人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地朝着破洞的地方一步步挪了过去。不是他们不想加快速度,而是实在障碍物太多,颠簸的太严重,连站稳都不容易,何况还是加快脚步? 依兰达是当中最紧张他们安危的一个,这些水手现在可都是不可再生资源,一个个都是宝贝疙瘩,死一个少一个,压根没地方去补充,她可是对自己心目中的第一个班底很看重的! 即便她身手敏捷,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也着实是够呛,一群人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到了破洞边上,可四处好好找了一番,还是没有看见卡曼的身影。 他到哪去了? “卡曼?” 一个和卡曼关系很好的水手忍不住出声叫了起来,可同样也没有任何回音。 刚才那么多人从入口出扫过来,如果卡曼往仓里走或者是往上爬不应该他们没看见,但现在奇怪的是……卡曼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踪迹。 会不会是掉下海了? 这还真有可能,现在风浪那么大,万一一个没抓稳被甩出舱外简直不能更正常。 可这终究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同伴,水手们一时间颇有些兔死狐悲的低落感。 “别发呆了!快来把洞堵上!” 依兰达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要对全船的人负责,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关系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在勒戈夫的言传身教当中,依兰达逐渐开始重新学会了如何当一个好船长。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或者因为权力在手而导致的飘飘然,身处船长的位置,就要对全船乃至整个船队的未来负责。 信任和责任,不可辜负。 水手们被这一声叫的反应过来,纷纷去拿东西堵住破洞。 这些人都是老水手了,找木板的找木板,拿工具的拿工具,准备填充物的准备填充物…… “诶?胶呢?你们谁看见胶去哪了?”贝尔左翻右找都没看见胶,随口问道。 “你往破洞右边去看看!我记得以前是放在那的!”一个水手回答了他一声,又去忙着抬自己的木板了。 贝尔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朝着破洞的方向走了过去,避开破洞的位置,先伸手摸了摸没摸着,他想了想,背紧贴着船舱壁,蹲下来到齐膝的海水里仔细摸索。 他摸着摸着,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他用力捏了捏,指间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贝尔麻着胆子将那东西从水里摸出来一看,登时惨叫了起来! 那赫然是半条人的断臂! 这边的动静登时惊动了依兰达,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怎么了?” 那是半条非常新鲜的断臂,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绞断,上面还在滴着血! 贝尔还在尖叫,他满脸惨白,听见问话后把那胳膊下意识朝着依兰达的方向甩了过去,拔腿就朝着舱口的方向跑。 “有怪物!有怪物!” 依兰达下意识接过那条胳膊,当看清那上面熟悉的纹身之后登时面色一变! 那分明是卡曼的胳膊!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遭遇了什么? 贝尔边惨叫边往上跑,可他原本就在最靠近破洞的位置,其他人都在别的地方拿需要的物资,一时间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破洞边上。 海水已经漫到了小腿的位置,从外面灌进来海水越发的汹涌了起来,贝尔还没跑几步,小腿处忽然有巨力传来! 一条湿漉漉的触须悄无声息卷上了他的小腿,一把就把他拉倒,眨眼间就把他从破洞拖了出去! 而此时他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 眼睁睁看着同伴在面前消失,有水手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登时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闭嘴!”依兰达怒斥道,“你想和他一样么!” “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待,我要上去,我要上去……”那个受惊过度的水手喃喃自语地就要朝着上面跑。 “站住!”依兰达怒道,“你的兄弟们在上面为你们拼命补船帆,你们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你以为他们不要冒着被吹下海的风险?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上去,说不定吸脑髓的怪兽什么时候就会来!” 第一次一起航行,除了个别关系好的水手,其他的让他们产生所谓的同仇敌忾都是做梦,这玩意只有在长期的航海中才会逐渐培养出来,现在的话,还是依兰达的直接恐吓更有效。 见把水手们给镇住了,依兰达这才沉声命令道,“所有人全部注意!拿起武器,迅速修补破洞,然后我们尽快返回甲板!” 有水手想说什么,被依兰达狠厉的一眼给瞪了回去,“不要想跟我说什么先上去的狗屁借口,这洞如果堵上了,之前袭击卡曼的东西未必还能再袭击我们,但是如果这个洞不堵,我们所有人都会跟着船一起沉下海!” “都动起来,快!” 依兰达的训话起了效果,本来还有水手准备也学着贝尔的样子往上跑,后来想到上面也是一样的危险,那股子心思也就消停了一些。 但是没人愿意去主动接近那个破洞,刚才贝尔的消失太可怕了,所有人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拖走了他,又怎么还敢去靠近破洞? 依兰达左右看了看他们,被她视线落到的水手都是一副羞愧但是坚决不肯上的神情。 毕竟哪怕依兰达身为金主给的钱再多,最后他们也得有命花才行。 女海盗冷笑一声,拿着板子毫不犹豫地就走了上去。 她走了没几步,身后跟上了一个健壮的大个子。 加斯东。 依兰达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跟上来,在有些诧异之余也有些感动。 加斯东冲她咧了咧嘴,扛着木板堵住了部分洞口,“来个喘气的啊!把板子钉一下!”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水手们逐渐一个个麻着胆子靠了过来,也没什么平日里扯淡的废话,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加快干活,只想着赶紧补完了好上去。 水手们在修补破洞,依兰达则找了个袋子把卡曼那条断胳膊给装了起来,再四处认认真真地一处处去检查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位置。 她检查的非常仔细,一般来说,除非是鲨鱼,否则很少有能把人瞬间拖走却只留下半条胳膊的……但是就破洞的大小,能通过的鲨鱼绝对不可能能把人捕猎走都没让他们看清。 哪怕这里是盛产之前他们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怪物的塔比斯海湾,可也要遵守起码的生物规律,不可能出现太过逆天的体型差距。 刚才贝尔被拖走的地方是重点检查区域,依兰达伸手去水底摸,忽然觉得摸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沉下心,在那片可疑的区域反复摸索,最后,摸出了一片足有人整只手掌加手指那么大的吸盘碎片。 当看清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之后,依兰达的脸色变了。 “快!赶紧修!” 她不敢在现在就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水手,只是一迭声地催促水手动作快点。 甲板上。 康德等人好不容易趁着风势稍微减小把坏了的帆下下来,再努力换上新的,朝着奥斯丁船队的方向靠了过去。 可是突然,整艘船震动了一下! 有几条巨大的触须从幽深黑暗的海底缓缓地,缓缓地,探向了梦魇号。   ☆、第187章 捕猎 依兰达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可她现在压根不能表现出来,这群水手现在可全靠她震着呢,如果连她都慌了的话,恐怕这些人现在立马就能撒丫子跑个精光! 换了别的时候人跑了还没什么,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果掉了链子,他们恐怕分分钟全船的人都要喂下面海里那个不知名的生物了。 不过,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视力远比一般水手好的太多,刚才贝尔失踪的时候水底似乎在那么一瞬间出现过一条一闪即逝的影子,似乎是长条形的,但是因为太快根本没有看清…… 哪怕自幼在海上长大,女海盗依然对这片迷人又可怖的蔚蓝保持着敬畏,没有人知道在大洋深处究竟能孕育出怎样可怕的巨物。 依兰达悄悄将手背在身后,用力握紧了那片疑似吸盘的巨大薄韧薄片,说是疑似,当然是因为上面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缺口,正常的水产可没有这种附件。 但往往无知才是最可怕的,她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音叫道,“动作再快一点,别磨蹭!” 水手们心中其实也毛的很,不用依兰达说,他们也在保持着自己最快的速度补缺口。 一块块的木板钉上去,填充好空隙,迅速涂抹上防水胶,船舱的环境潮湿而闷热,可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提着一口气,边干着手上的活边时刻绷着一根弦,所幸一直平安无事。 眼看着洞口就要被封住了,马上就能补完回到甲板上,不用再在这个见鬼的地方待着了,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除了依兰达,她始终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一样警惕着。 那种怪物到底有多少?它,或者是它们真的吃饱了? ……始终有危机感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最后只剩下两个手掌宽的缝隙了,水手们将破洞修补的异常坚固,眼下也总算放下了心。 一个叫哈森的胖水手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总算完了!” 他喜笑颜开地回身搬起最后一块木板,刚准备转身堵上,就在这时,依兰达突然注意到外面的水有异常变化,登时厉声大叫了起来!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触须突然从外闪电般探入,死死绞住哈森的脖子,抓住他就往外拖! 几乎是一瞬间,哈森的脸就被勒得通红,连眼珠子都往外突,舌头更是吐出了老长一截,他惊恐地一只手抠住触须企图把这滑腻的玩意扯松一点,另一只手则伸出朝同伴们呼救。 所有人都惊呆了,缠住哈森脖子的仅仅是触须尖端,就足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外面还没看见的部分根本不知道有多长! 那触须缠住哈森得脖子后又牢牢缠住了他上半身,用力往外拉了拉,因为他太胖被卡住了,水手们的修复又足够坚固,一时半会根本扯不出去! 哈森肥胖的身体就这么被勒在舱壁上,他的背部已经被扯了出去,身体则被卡在洞里发出可怕的颤抖,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舱壁在巨力下已经陷入了他的肉里,鲜血汩汩流淌出来,不一会就染红了舱壁。 似乎是觉得浪费,那触须突然扭动了起来,水手们这才发现那褐色的触须上有着可怕的巨大吸盘,在缠住哈森后那吸盘当中骤然裂开,内里竟然长满了尖锐的利齿! 那吸盘炸开全部的利齿,像嘴一样死死咬住哈森的脖子,刚才还是白胖胖的一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干瘪下去,然后被轻而易举的拔了出去,只在破洞上留下了可怕的黑红肉酱。 依兰达是反应最快的,可也已经晚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又太过于出乎人的意料,她还没来得及去把哈森扯回来,对方就已经把人给吃了个精光……… 船舱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依兰达突然拿起木板冲了上去,一把死死堵在了还没修补完成的破洞口处。 “快来!它进不来!我们刚才拦住了它!来两个人帮我一起顶住!其他人全部来补船舱!” 依兰达的声音惊醒了众人,的确,刚才那条触须是没能把哈森直接扯出去的,现在没人知道这个见鬼的东西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要跑多远才能躲开它的袭击范围,只有赶紧补上破洞才行! 反应过来以后,水手们一窝蜂上来不要命的修补,依兰达这边才顶了没一会,外面突然传来了试探性的撞击力道,前面几次没有顶动,那力道就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把木板顶起了一个小缝隙! 依兰达使出了吃奶的劲顶住木板,额上连青筋都冒了出来,加斯东见势不妙,赶紧上来帮着一起顶住,而就是这样的大汉,似乎也只是把那块缝隙给压下去了一点! “都他……妈……来帮忙啊!”加斯东咬牙怒吼,另外几个水手登时一窝蜂上来帮忙顶住,这才把那条缝隙给压了回去。 外面的东西又努力撞击了好一会,发现美味的罐头似乎打不开了,试探性的东敲西撞了好几下,悻悻然没有了声音。 见再没有新的动静,水手们全力顶了好一会才互相看了看,“应该没事了吧……?” 其中几个人试探性的松了手,也没见到新的袭击,依兰达示意她,加斯东还有另外一个水手继续顶住,“你们快点修船!” 众人又忙活了起来,外面也一直没有了动静,就在大家都有些松懈的时候,那块木板突然遭到一股巨力袭击,险些把依兰达三人都掀出去! 幸亏之前已经修补了一部分,这才总算没被全部掀开,但先前那条触须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再次伸了进来,加斯东拔出匕首,朝依兰达使了个眼色,一刀就快准狠地把那根触须尖给剁了下来!被剁下来的触须尖在地上疯狂的扭动! 仿佛外面传来一声惨叫,那条受伤触须迅速的抽了回去,依兰达带着其他几个水手一拥而上把那块木板堵了回去! 钉稳,加固,填充,刷胶一气呵成! 外面那条东西在拼命的砸着之前破洞的船板,可是已经毫无用处,所有人都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头冷汗。 一个水手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上帝,我简直都要怀疑这玩意是有智商的了。” 它知道突然袭击,知道找薄弱环节,甚至知道示敌以弱,然后乘其不备再发动突然袭击。 这样可怕的怪物,居然也是打算拿他们当作美餐。 再加上前面的怪鸟…… “老天,塔比斯海湾究竟是什么样的鬼地方,我现在觉得我们就像被饲养的罐头猪,随时等着被这些见鬼的怪物拖出去吃掉。” “是啊,谁说不是呢。”   ☆、第188章 巨章 一行人几乎是心力交瘁地重新爬回了甲板,当再次看到昏暗的天光的时候众人仿佛看到了上帝的福音,一个个握紧手,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之前的狂风暴雨在现在看来都简直不能更亲切,水手们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爬上甲板后,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现在的风势较之之前变得更大了,但是由于那几张断了的帆已经被康德卸了下来,哈斯勒和尼卡在下面控绳,已经基本稳住了船到处乱窜的势头。 在上面这群忙成了狗的功臣们看来,下面这群水手不就是去堵了个破洞,犯得着一个个脸色惨白,浑身乏力的模样? 哈斯勒和尼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以为然。 啧,真是一群欠操练的玩意。 依兰达最后一个上来,加斯东就走在她前面,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不过比起之前那些软脚虾一样的水手倒是好了太多。 哈斯勒一眼看见依兰达也是这副模样,登时觉得有些不对。 “拿着。” 他随手把绳子甩给尼卡,然后就一瘸一拐地朝着依兰达走了过去。 被绳子“啪叽”一下甩了一脸的尼卡:“……” 在旁边水手的忍笑当中,倒霉催的新任水手长只得忍气吞声地把绳子从脸上扯下来,难不成他还能去跟哈斯勒计较? 是要扯他假腿还是假手? 别扯淡了! “怎么了?” 要说哈斯勒也是个人才,在这种正常人都要东摇西晃的甲板上,他这种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竟然还走的相当稳当,在朝依兰达走过来的过程中还完美闪避了两个摔得四仰八叉的水手。 不过依兰达现在可没心思看这个,刚才的场景实在是惊吓太大,她必须要那些有着足够深海经验或者博闻强识的人来帮她看看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上来的时候依兰达已经提前警告了水手们不要大肆宣扬刚才遭遇的恐怖事件,由她来一并说,但是可以让上面的水手先小心。 现在上面已经够恐慌了,再加上一个不知所谓的怪物,万一炸窝了怎么办? 因为至少暂时……那个玩意应该是无法攻击上甲板的……吧? 老黑鲨的眼睛何等锐利,他把出来的人全部扫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下去了,但现在看起来……很明显下面是出了非常可怕的事。 依兰达深吸一口气,沉沉盯着他小声道。 “跟我过来一下,出事了。” 他们去的是艾尔神官的舱室,从风暴一开始,艾尔就充分发扬了不添乱就是帮忙的原则,圆润的窝在了舱室里。 水手们对此也表示非常的理解,大家都知道神官的战斗力压根就是负数,出现在甲板上说不定分分钟就被海浪卷走了,加上这位的身份又不一般,那到时候是救还是不救? 所以,还是乖乖在船舱里待着比较好。 外面的风浪还没有平息,可现在却有人敲门。 托尼动了动耳朵,可是却没有去开门,因为……神官现在正晕船晕的天翻地覆,开着窗正吐得昏天黑地。 开,还是不开? “托尼,去开……呕,门。”暮晓之晨光终于保持不住高贵冷艳的形象,颇有些气息奄奄地靠在窗边,用手帕擦了擦唇角,示意托尼去开门。 “可是大人……”托尼有些忧虑地看着他,现在的艾尔神官可不是一个适合见客的形象。 他跟在艾尔身边这么久,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时候……都怪依兰达! “现在外面还在刮风暴,他们现在过来肯定是有很迫切的原因,”喉咙有烧灼的异样感,艾尔勉强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缓解了一下干涩的音色,“去开门吧。” 托尼不情不愿的去开了门,艾尔也从窗户边上走回了桌边坐下,借着背光掩盖自己有些过分苍白的脸色。 就在艾尔转身的一刹那,一条触须突然从水里电射而出,朝着他刚才站的方向卷去!就差那么一丁点就卷住了艾尔的银发! 那触须什么都没捞到,悻悻然顺着光滑的船壁又滑了下去。 神官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从窗外掠过,下意识回头去看,可是外面除了依旧昏暗的天色,狂风卷着暴雨疯狂地四处敲打,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大概是雨水吧,神官心中这么想,但还是随手把窗户给关上了。 依兰达和哈斯勒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神官坐在桌前的景象。 这个天气房间内的光线可说不上好,但是神官居然在这么颠簸的环境下还能看书,甚至还能不点蜡烛,那就有些令人惊叹了。 依兰达看了看神官,再看了看桌上的书本,诚心诚意赞扬道,“你居然这么都不晕船还能看书,真是太厉害了!” 艾尔:“……” 本来他已经头晕目眩想要吐了,现在被依兰达一恭维下意识扫了一眼书更想吐了怎么办! 不过男神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男神,大抵都是装逼技能已点满。 即便是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艾尔依旧能够做到笑容满面的将书合上,推到一边,站起身来,用桌子顶住胃以免失态,然后温柔地开口,“出了什么事?” 依兰达登时油然而生一股心有灵犀感。 她从腰带中取出那片上面有着可怕裂口的吸盘朝着神官面前的桌上一放,皱眉道,“我们刚才在下面堵漏水口的时候遇到了海怪,这是那只怪兽触手上掉落的吸盘,那玩意我没见过,拿过来跟你们一起看看。” 不得不说,海怪之所以称之为海怪,一股子浓烈的海腥味简直是必备技能,艾尔好不容易才稍微转移了一下注意力,登时被几乎弥漫了整间房子的海腥味给激得破了功,一拧身“登登登登”跑到窗户边上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吃下去的东西早就吐出来了,现在倒霉催的神官只能一口口吐清清的酸水,只能自我安慰好歹还不算太难看。 依兰达没想到那片吸盘居然能有这么可怕的后果,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去扶住神官,把那片吸盘给拿远。 她边替艾尔拍着背边忧心忡忡道,“你晕船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说?那吸盘……”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哈斯勒就已经连声音都变了。 “深海巨章?!” 他一瘸一拐冲到窗边,一只手扯住依兰达,一只钩子钩住艾尔神官就往后拖,边朝着托尼怒吼,“快去关窗!” 托尼被他这骤然一喊给弄呆了,可手上的速度还是不慢,这边依兰达和神官才被迅速拖离了窗边,那边忠诚的骑士已经第一时间赶到,用力就把窗户死死的给合上! 他一鼓作气合上窗拴上窗栓,就在窗栓刚落下的一瞬间!一股巨力击在窗户上,竟然硬生生将那两扇混杂了钢筋的窗户给敲得变了形! 托尼也被这股巨力给砸的往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门上,吐出了一口血。 “又来了!” 依兰达简直是骇然的盯着那面窗户,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刚才哈斯勒拖她和艾尔的动作再慢一点,托尼关窗再迟钝一丁点,现在会是一种怎样可怕的结果! 艾尔被这一吓也不晕船了,他转头看向哈斯勒,“深海巨章?” “没错,”哈斯勒刚才一下去拉回来两个人,爆发了最大程度的力量,现在也有些微喘,他紧紧盯着那扇被打得变形的窗户,示意依兰达去开门。 “这窗户支撑不了多久,快走!” 依兰达这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腿也有些发软,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去把门给打开了,当然,不忘带着艾尔神官。 哈斯勒:“……” 托尼:“……” 秀恩爱也请考虑一下救命恩狗的感受好吗! 那条触须还在不依不饶地砸着窗户,眼看着窗户一点点变得更加的弯曲,几人黑着脸赶紧从那间房间退了出来。 托尼要关门,可却被依兰达止住了。 “等等。” 等等,等什么? 托尼一头雾水,可还是按照依兰达的指示扶着门,随时准备将门关上。 依兰达刚才就找时机把艾尔神官舱室里那把装饰用的枪给摸了过来,虽然平常没什么用,但这么近距离她还是很有信心能给这玩意一个教训的! 她刚举起枪就被哈斯勒一把给抢了下来! “不要触怒它。”哈斯勒低声警告,“深海巨章最记仇,抓不到也就算了,如果你一旦让它受了伤,它会一直缠着你,直到报仇为止!” 依兰达:“……晚了,加斯东已经把它的触须尖给剁下来了。” 哈斯勒:“……”   ☆、第189章 撤退 哈斯勒都这么说了,依兰达暂时也没打算跟这玩意鱼死网破,毕竟勒戈夫他们就在左近,再怎么样拿炮轰总比拿枪打更靠谱不是? 而且现在深海巨章离他们这么近,要是真激怒了把它给逼出了水,奥斯丁号可还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呢! 天知道深海巨章有几条,跳水是打算直接给他们当开罐头点心吗! 几人就这么轻手轻脚关了房门。 等到离开舱门一段距离,哈斯勒这才急匆匆问道,“你们伤害了巨章?” 依兰达的脸色也很难看,“这鬼东西吃了我们三个人,哈森、贝尔、卡曼都被它吃了,难道还不能打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吃了三个人?”托尼吓了一跳,下意识站的离神官更近了一些。 就算,就算万一那条章鱼要吃大人,他也能挡一下!他的肉比较多! “让它知道这里面有活食,那这件事可就没那么善了了,”哈斯勒的脸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见鬼,我们怎么会遇见这玩意!” “这个比之前的鸟类怪兽还麻烦?”依兰达下意识问道,说着她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了之前就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等等,深海巨章是群居吗?” “一般不会。” 回答的人是艾尔。 哈斯勒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只见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的神官皱了皱眉,继续道,“我之前曾经在一本手札上面看到关于深海巨章的记载,这种生物一般生活在深海,轻易不会到浅海上来,因为食量巨大,所以为了保证摄取食物的足够性,原则上不会出现群居。” “这可靠吗?”依兰达靠过来问道,“还说这玩意只出现在深海呢,现在塔比斯海湾可不算深海。” 神官叹了口气,“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深海巨章会选择跟随洋流进行迁徙。” 依兰达:“……” “所以现在我们是被它当成了活罐头了?” 猜想变成了现实,任何一个人心情都不会太好,依兰达也不例外。 “也不是没有办法……”神官想了想,“那上面有提到,深海巨章有固定的捕猎范围,如果察觉到自己的猎物有被抢夺的风险的话,巨章会有极其强烈的报复手段。” 依兰达的眼睛亮了,“你是说……” 艾尔点了点头,“之前勒戈夫不是说过,那群怪鸟每天会按时来‘开餐’?” 哈斯勒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响了起来,“纯粹是痴心妄想,任何有智慧的生物都不会企图挑衅深海巨章!” “它们是不会挑衅啊,”依兰达皱了皱鼻子,“不过我们可以代替它们挑衅,反正现在那条章鱼很显然并没有吃饱。” “手札上说了么?那章鱼可以长到多大。” “小则二三十米,大的……上百米也不是没有过,”艾尔的笑容也有些勉强,毕竟这条梦魇号也才总共四十米,跟一条小号的巨章比起来也就是半斤八两。 想从这样的怪兽口中逃出生天,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 哈斯勒冷哼了一声,满是讥嘲。 “等等,艾尔……”依兰达转头看向神官,狐疑道,“你看的那是什么手札?” 艾尔笑容不变,“东征时期的手札,可信度应该还不错。” 以艾尔的身份,的确有可能看到那段时间的记载。 要知道,教廷曾经为了扩展信徒和势力范围进行过一次东征,成功地将另一个古老的王朝覆灭,将他们的信仰废弃为异端,将他们所信奉的主送上了神坛。 这所谓救赎罪民的神权征战,当然也是充满了鲜血和荆棘,教廷通过这次的胜利,收获了大量的黄金和信徒,还在原本的信徒心中更加深植了神是无所不能的印象。 那样一个传说中全是黄金的帝国也被东征军给征服,甚至连皇族都被屠戮殆尽,至于他们原本的信仰则统统被归根于异端予以剿灭。 圣战,当然需要异端的鲜血才能洗清罪恶,那是根植在他们骨子中的原罪。 富人急着送上平安款,而穷人则是卖儿鬻女也要交上赎罪的铜板,而这在教义当中,信仰异端的信徒本就不值得同情,这些也是他们信仰邪神应有的苦难。 ……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婊子,东征也如是。 而那段充满鲜血与罪恶的东征路,当然也是通过海上。 “黄金航线最开始就是起源于东征,”艾尔慢条斯理解释道,“后来才在各方势力的追逐利益下逐渐成型,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塔比斯海湾是必经之路,甚至连东征军也在这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摸索出边界,从而找出了一条可行的道路,所以在那卷手札当中也曾经提到过这里面的可怕生物,其中就包括了深海巨章。” “但是没有那些怪鸟,”艾尔很显然清楚依兰达要问什么,“不然的话,勒戈夫在神圣骑士团,那里的前身可就是东征军,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手札中没有塔比斯海湾的航线图?”哪怕知道艾尔不可能欺骗她,但是依兰达还是忍不住追问。 “要是有我还能不告诉你?”艾尔苦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依兰达的头,“那本手札只是一本残卷罢了,我看到的也是残缺不全的残本,连深海巨章的记载都是磕磕绊绊,那上面有海图的记载早就不翼而飞了。” 那可是一整条黄金航线,要是不丢才奇怪。 依兰达无奈地挠了挠头,“好吧,那我们现在去找勒戈夫。” 没他的配合可不行,再怎么样,奥斯丁号应该比梦魇号结实一些,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弃船一次,船可比不上命重要! 哈斯勒鹰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你真的确定你把船底的洞给堵住了?” 依兰达耸了耸肩,“哪怕没堵住我也没办法了,至少我已经尽力进行了加固,里面还加上了钢板。” “我想,深海巨章应该比较喜欢吃活人而不是死尸,大概暂时不会打算把我们的船弄沉。” “如果它真的像艾尔说的那样有高度的智慧的话。” 四人从船舱中回到了甲板上,现在还没到勒戈夫提供给他们的怪鸟开饭的时间,但依兰达也不敢掉以轻心,万一人家本来没饿,听见声响决定过来加个餐怎么办? 幸亏现在船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们回去的时候,之前受了伤的康德随便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又回到了岗位上。 “船长!”看到依兰达过来,康德登时激动了起来。可一说话就牵扯到伤口,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怎么了?”依兰达赶紧过来,看了看自家水手长的伤口,“不是让格纳船医给你包扎了去休息?” 没错,格纳还留在梦魇号上。 听到“格纳”两个字,就连硬汉如康德都有些微微变色,可他生性厚道又不会说人坏话,只得支支吾吾道。 “……我……我还是出来吧。” 周围的水手闻言纷纷点头,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 依兰达:“……” ……这才喜相逢多久,格纳你对我的水手们做了什么! “洋流方向不太对,”尼卡也走了过来,“我刚才和康德一起看了半天,这不像是正常洋流的方向……倒像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阻碍导致有些散乱。” 依兰达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当然有散乱,下面可有个庞然大物在等着开饭呢。 “把现在能空出手的所有人都叫过来,过不来的一会各自回去传达,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非常重要。” “和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到列支敦国密切相关。” 水手们本来还不太以为然,可是看到连神官都出来了,这才上了心。 船长对艾尔神官真是恨不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海上还要变着法的给他弄金枪鱼,连这样的一个宝贝疙瘩都给弄上了甲板,看样子是真有大事了。 艾尔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水手们本来一个个没怎么当回事,但是看到他出现立马精神抖擞的原因,可这不妨碍他露出惯例的神棍微笑。 ……幸亏他听不见水手们的心声,否则不知道他现在会有何感想。 女海盗并没有多少废话,言简意赅地告诉了水手们现在他们面临着被一条数十米的大章鱼当口粮,而这条章鱼现在就在他们船底下的可怕事实。 如果想要活命,必须和奥斯丁号联盟,找机会冲出章鱼的猎食范围。 扯淡吧! 这是水手们的第一反应,但是当他们看见依兰达和哈斯勒严肃的脸色,以及之前船舱下面爬出来的水手们的脸色……不得不最后接受这个坑爹的事实。 他们已经进入了塔比斯恶魔生态圈,并且成为了食物链最底端的一员。 #每天都在担心是怪兽的哪一餐怎么破#   ☆、第190章 信号 知道了深海巨章就在船底下等着开餐,依兰达当然严令禁止水手们靠近船边,可这个点又快到了怪鸟的饭点,该怎么通知勒戈夫靠过来呢? 现在暴风雨虽然已经稍微小了一点,但是奥斯丁号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在暴雨的干扰下想要注意到这边的动作可不太容易。 号角? 不不,当然不能用号角,这不是明摆着给怪鸟们吹响开饭号,还怕它们找不准饭桌来的不够快? 依兰达找出了一面打旗语的旗子插在后腰上,也不要人帮忙,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抓住桅杆,几下就爬到了高处。 腰间还挂着一把弩.箭。 艾尔倒不是第一次看依兰达上桅杆,反倒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看起来对于依兰达的利落动作相当的满意。 托尼默默扭开头,想到之前在塔兰朵思以及别处围绕在自家大人身边的名媛淑女,忽然感受到了深深的哀伤。 您的口味变化这么大……改明儿等回去了之后那些名媛淑女不都得排着队学爬.墙? 想到列支敦国那些贵族小姐们排着队来爬.墙,托尼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还能不能好了! 本来艾尔那把枪是最合用的,但是因为怪鸟寻声而来,那就很显然不能弄出声响太大的东西。 这种时候,当然是弩.箭最合适了。 她才不承认这是为了报当时勒戈夫的一箭之仇呢! 依兰达的视力向来惊人,爬到桅杆上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哪怕有风暴的因素,可这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这可不代表下面的水手不担心她的准头。 他们当然不是担心依兰达瞄不准,而是担心弩.箭被风暴吹歪,要是射.过去刚好一箭射到了人身上……水手也就罢了,要是把勒戈夫射.死了怎么办! 随着依兰达端起弩瞄准奥斯丁号的方向,水手们的心也提了起来。 风暴中想要站稳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在摇晃的桅杆上,可依兰达端着弩的动作依旧非常平稳,整个人就像是钉在了桅杆上一样,没有任何的晃动。 女海盗眯起眼,对面奥斯丁号上的情景在她眼中一清二楚,勒戈夫在居中调动,水手们在忙着控帆掌舵…… 就是现在! 她瞄准勒戈夫的方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随即……一箭射出! 那边勒戈夫正在忙着向水手们布置接下来的动作,指挥他们朝着梦魇号的方向靠拢,毕竟梦魇号无论是船体结实程度还是风帆的可控性都比不上他们的船队,要是不趁着现在拉近距离,一会说不定又要进暴风圈去了。 他正和一个水手说着话,忽然一侧头,那水手只见勒戈夫突然举起手,五指用力一握,有什么擦着他的耳朵电射而过,而勒戈夫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支弩.箭?! 水手用见了鬼的目光看着勒戈夫手中的箭,这见鬼的玩意是哪来的?而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耳朵上火辣辣的痛,刚才那一箭擦着他的耳朵过去,登时给他开了一个小豁口,鲜血哗啦啦的往下淌,而他这会才发现。 “是谁!”水手这才紧张地跳了起来,下意识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勒戈夫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下属的神经质,“没你的事了,去忙吧。耳朵上的豁口一会让格纳给你处理一下。” 一听到格纳,那水手登时勃然变色,“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然后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勒戈夫:“……” 第八骑士团团长随手将那只弩.箭丢到一边,没人注意到那支弩.箭上竟然被他握出了指痕,可见那是多么可怕的手劲。 他也没在意,朝着梦魇号的方向就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见桅杆上依兰达纤细的身影。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看见依兰达的时候,向来严苛不近人情的团长竟然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依兰达很确定勒戈夫肯定能接住她那支箭,至于刚才那个水手……纯属在不该动的时候乱动过来找罪受。 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海风的影响偏离了一点点角度呢! 看见勒戈夫有朝着船边靠近的趋势,依兰达赶紧通过旗语阻止了他的动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勒戈夫还是停住了脚步。 当然是因为那条深海巨章一点都不介意再多开一个罐头。 旗语并不能表达太多的意思,依兰达只是简短的表明了让勒戈夫他们尽快靠过来的意思,然后就收了旗。 有刚才那个倒霉蛋的宣传,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也听说了梦魇号上的依兰达射了自家船长一箭的事,不过他们都和依兰达熟,对此也没大惊小怪,反而还有不怕死的上来撺掇。 “团长,好看啊?” 勒戈夫收回视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之前有了在灰鲭鲨事件当中打下的交情,埃迪安继续不怕死的嬉皮笑脸凑过来,“怎么样,人家都让你过去了,咱们过去呗?” “先不说你们也算同生共死了,依兰达连这种地方都进来救你,肯定是对你有意思的!你之前不射了她一箭嘛,她那么要强的性子肯定要射回来!” 有了不怕死的,自然也就有人兴高采烈围了过来凑趣。 “现在还不是要求援了,证明神官还是不如咱们船长!” “就是,这么有情有义的女人可不好找!” “都闭嘴,”勒戈夫冷冷道,“现在马上就要到怪鸟袭击的时间了,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一会让他出去控帆。”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勒戈夫最后看了依兰达的方向一眼,移开了视线。 要是真的像这样就好了,然而很显然,依兰达是在偿还他送她去纳瓦拉的人情,可这份人情……真的值得来塔比斯海湾冒死来救? 不尽然。 在双方的努力下,梦魇号和奥斯丁船队总算胜利会师了,能在这样的暴风雨当中一船未损甚至还做到了基本的控制,对一个新船长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但依兰达却并没有露出什么笑意。 有了之前深海巨章的突然袭击,依兰达很清楚它的触须可以轻而易举的在暗处发动袭击,所以特别示意了两艘船能靠多近靠多近,在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距离的情况之下,她亲自抓住缆绳,从最高处的桅杆上荡到了奥斯丁号上。 水手们朝着依兰达吹起了口哨。 女海盗视若无物地穿过起哄的水手群,径直站到了勒戈夫面前,“让你的人全部离船沿远一点,这下面有东西。” 勒戈夫微微眯起眼,“怎么回事?” “我们刚才遭到了深海巨章的袭击,现在它就在我们的船下,包括奥斯丁船队和梦魇号都是它的储备粮。” “所以,不想有无谓的人员夭折的话,立刻让他们离开……”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惨叫突然响了起来。 依兰达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触须高高扬起,一把将一个站在船边的水手给卷下了海! 所有人呆若木鸡! “全部朝内侧靠拢!”勒戈夫厉声喝道,“船里它们够不到!” 水手们在短时间的发愣之后瞬间不要命的朝着里面聚拢,一个个挤成了一团,完全没有了任何贵族的风范。 开玩笑,你还指望巨章跟他们的家里要赎金吗! 梦魇号上的艾尔神官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和哈斯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审慎。 这好像……比之前他们预计的还要更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条巨章在明明自己可以得手的情况下却故意不出击,那是真把他们当成了活罐头在饲养? 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就更加不乐观了。 这日子根本要过不下去了! 可水手们没一个人敢罢工,就算知道下面有章鱼又怎么样,就算知道每天一日三餐都有怪鸟要来加餐又能怎么样? 谁敢罢工,依兰达就敢把他现在就扔下海! 大家都是聪明人,现在这个关键时候也没人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如果说足够幸运的事情……那恐怕也就只剩下盯住梦魇号的这条深海巨章是条小号的,光靠触手爬不上甲板,不然就这一船的罐头早就被它吃了个一干二净了! 不过这也丝毫不能阻止它像一个欢喜的等着掏糖果的孩童一样,从各个防不胜防的角落探出触须,厕所、舷窗边、甲板边缘……只要稍一松懈,就会有一条要命的触须悄无声息地从下方袭来,一把勾住人拖下海去。 为什么? 厕所坑里满地的鲜血,舷窗边上的断臂够不够?还需要什么别的来说明?   ☆、第191章 计谋 那条巨章似乎真的把他们当成了新鲜又可随时捕食的罐头,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紧追不舍,如果不是船上时不时有人失踪的话,他们还真会当做它已经走了。 因为那条章鱼似乎和记载中异常护食的巨章并不太一样,它似乎对于扞卫自己食物的独有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反而还颇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 比如趁着怪鸟袭击把人逼到船边顺触须一捞,或者干脆就偷懒等怪鸟吸完了脑髓把尸体扔下海的时候捡起来吃了,一点都不挑。 依兰达终于在有一天忍不住跟艾尔吐槽:“……你说其实那会它应该不是打不破窗户而是懒得用力吧?” 艾尔:“……大概。” 随着那条巨章和他们的日益“接触亲密”,依兰达等人也越发意识到了他们当时对这条巨章的认识究竟有多肤浅。 他们之前因为没有正确估计这条章鱼的懒惰程度,看到的也只是它的触须尖,直接导致了他们对整条章鱼的体型估计错误。 后来从某次一具尸体被怪鸟抓着飞出去很远,那巨章估计是跟在下面等了半天没见到高空抛掷喂食,实在是忍无可忍,从海底暴起连鸟带尸体直接卷了下来。 忙着打鸟还要防备章鱼的水手众:……还让不让人安心愉快的去死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水手们的防备越来越严密,怪鸟们虽然时不时还是能趁其不备得手,但是成功的几率也越来越低了,这让怪鸟们变得非常的焦躁,甚至连进食的时间都延长了不少。 可不知是为什么,怪鸟们似乎有什么畏惧的地方,哪怕它们很明显没有吃饱,甚至还在愤怒的尖叫,但它们每次的袭击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就一定会撤走。 而随着他们离罗斯坟场越来越近,怪鸟们也显得越发的焦躁,捕猎的时间也有明显的缩短。 这让依兰达不得不心生警惕,难道……那里还有什么连怪鸟都要忌惮的生物? 但是即便是有这种怀疑也并不能阻拦他们要继续顺着洋流向前的走势,他们之前还本来是打算按照原定计划躲进风眼内部,可是随着他们跟着洋流越走越远,却发现暴风雨虽然越发剧烈了,但是风眼的位置却变得更加的捉摸不定起来。 坑爹呢这不是! 但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这里是水文条件最为复杂多变,连深海巨章都能孕育出来的塔比斯海湾,下面甚至传说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 这样的地方,可能会遵循一般的水文规律? 快醒醒,别做梦了! 不得不说,人类果然具有超凡脱俗的适应性,水手们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吃饭睡觉打怪兽的生活。 什么你问打输了? 那还用问,上面有带毛的,下面有带吸盘的,开颅的还是米分碎的,随便你选择。 这一日,等到每天惯例的怪鸟开饭过去之后,依兰达终于忍不住把人叫了过来开了个小会。 艾尔那间房已经不能用了,天知道哪天那条巨章会不会再一时兴起过来开罐头。但自从听说过艾尔神官在船舱内遭遇袭击的经历之后,所有的水手们都一致地搬着自己的行头往上搬。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虽然在不断死人,但是高处的舱室却总是爆满,船上也没了别的位置能够安置艾尔,总不能让他和水手们挤在一起不是? 刚好依兰达的船长室足够大,还是里外三间的,刚好分出来给艾尔住……勒戈夫倒不是没有提出过神官能住到奥斯丁号上去,但是艾尔坚定的表示要和依兰达同甘共苦。 目眦尽裂的托尼为了保证自家大人的清白,完全不顾水手们一副看大灯泡的模样,坚决厚着脸皮也挤了进来。 不过他可就没有神官那么好的待遇了。 依兰达直接发了话,外面的那间会客室反正毛地毯也铺的够厚,直接睡地板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依兰达要开会,托尼就得卷着铺盖收拾好东西,像一个男仆一样给他们把位置让出来。 贵族出身的倒霉骑士可无法容忍自己睡在别人踩过的地摊上,还是一群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的水手。 依兰达:让你作。 越是靠近罗斯坟场反而风暴越小,但是众人的心却一点都没有放松过。 因为难度的降低,所以现在哈斯勒和康德可以轮流换着掌舵,尼卡一个人就能将帆给对付下来。 依兰达则是和艾尔、勒戈夫凑在一起,两名教廷出身的神官和骑士努力回忆之前关于东征军的记载,而依兰达则负责根据现在的水文条件排除一些当年记载中的错误。 这当中还有另外一个人,老船医格勒。 这是在勒戈夫的强力推荐下新加入进来的成员,据说没人能比他更清楚这些海洋生物的习性。 “这样下去可不行,”依兰达越画越烦躁,随手将画废了的海图用鹅毛笔在上面一顿乱涂,这才让心中的郁闷气息稍微消散了一点。 “每天都有人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些该死的怪兽!” 真见鬼,所有的记载里都说深海巨章最护食,为什么他们就遇见了一条根本不走寻常路的玩意?! “我观察过,那些怪鸟在被巨章袭击的时候也不会反击,”勒戈夫淡淡道,“它们似乎很畏惧巨章,包括食物被抢了也不会企图抢回。” “但是巨章不允许怪鸟把猎物带走,”艾尔道,“之前发生的袭击都是怪鸟吸光了脑髓之后就把尸体扔给巨章,但是如果企图带走食物就被会袭击……我的感觉是,这更像是巨章豢养了怪鸟来替它捕猎。” 不得不说,艾尔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就像是人训练鸬鹚捕鱼,在鸬鹚的脖子上套一个圈,让它们无法吞下过大的鱼,再把抓回来的小鱼喂给它们当做食物一样,这群怪鸟就像是被巨章所驯化的“鸬鹚”,章鱼把人类的脑髓给它们作为食物,它们则把尸体扔给巨章。 而那些不守规矩的怪鸟……比如企图带着尸体逃跑的,就会遭到残酷的惩罚,甚至连鸟带尸体一起被吃掉。 “不可能吧……它们会有这么高的智商?”依兰达还有些难以置信,“我记得渔民还会拿罐子捕捞章鱼呢,这玩意会这么聪明?” “你说的那都是些小型的,”艾尔摇了摇头,“哪怕在手札中都有提到过,巨章具有极高的智力,在大海中活了这么多年的生物,谁知道他们的大脑是不是同样在进化。” “那是当然,”格纳笑眯眯插了进来,“一般来说,这种体型巨大的深海生物智商都不低,那些蠢的早就被吃掉了。” “它们能长这么大,需要更多的食物,当然也就需要更高的捕猎技巧,那些连肚子都没办法填饱的,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满含深意地看着依兰达,“离手札所说的东征已经过了那么多年,那时候的巨章就已经智力惊人,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会不会有当年的巨章还活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不好办了,”依兰达皱了皱眉,“这些怪鸟看起来很怕巨章,被袭击了也不反抗。” 艾尔默契的接过了话,“但是怪鸟毕竟有凶性,如果是一只被巨章吃了可能不会反抗,但是如果多了的话呢?” “如果有足够多的怪鸟表现出了想要带着猎物潜逃的情况下,肯定会激怒巨章……这条巨章只是懒,但是但凡是巨章就没有不狡猾和护食的。” “它一定会为了保护自己的食物攻击自己豢养的鸬鹚!” “但这存在一个问题,”格纳古怪地笑了笑,“别忘记你们之前说的,足够多的猎物……那可是要命的,你们打算用什么当猎物?” 所有人都卡壳了……他们现在人本来就不够,难道还真能吃了人去? 显然不现实。 不过老格纳既然说了这种话……依兰达想起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 塞壬的手臂! 那是能让鱼类发狂的东西!如果用在巨章和怪鸟身上会怎么样?! 老格纳显然发现了依兰达在想什么,一老一小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让旁边几位男士毛骨悚然的“嘿嘿嘿嘿”声音。 勒戈夫皱了皱眉头,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你们是打算……” 依兰达耸了耸肩,“没办法,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以谣言对付谣言了。” 托尼有些疑惑地凑了过来,“什么谣言?” 他现在简直是浑身的雷达都立了起来,生怕有什么不利于自家大人的传言散布出去,听到谣言哪还能坐得住? 依兰达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第192章 打脸 不过老格纳之前笑的开心,可真等到要他拿出他的心肝宝贝的时候可就让他心痛如绞了。 要知道,他可是连勒戈夫都只舍得用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要知道自从进入塔比斯海湾以来他们可是压根没见过几条鱼,还想要弄来足以吸引走怪鸟群的鱼群,甚至还要能让巨章都为之愤怒的,他得拿出多少才够! 他那些保存了二十来年的心肝宝贝全部赔上都不知道够不够! 所以之前老格纳笑的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悔不当初。 即便依兰达许诺给他比尔萨斯的顶级美酒也依然无法减少老格纳的哀伤,“比尔萨斯的美酒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但是我这宝贝可是有钱都碰不到啊!” 女海盗淡定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如果我们现在都死在这,你那宝贝最后还是得喂鱼,更别说喝比尔萨斯的美酒了。而你如果给了我,至少现在能享受到美酒,而有了命能活着出去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再有机会弄回来。” 格纳愁苦万分的磨了半天牙,不得不承认依兰达说的很有道理。 “……干了!” 等的就是老格纳松口,听到他终于痛下决心,就连勒戈夫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要知道人鱼胳膊可是老格纳的心肝宝贝,他都没把握能劝他一定拿出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同意了。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这次到底有多凶险……按照老格纳的性子,恐怕不是真到了穷途末路绝对不会答应这个办法。 看着为了安慰心中的伤痛找依兰达讨酒喝企图麻痹自己的老格纳,第八骑士团团长在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如果能够活着回去,看能不能再帮老格纳找到人鱼的……尸体吧。 想到“尸体”的时候,就连勒戈夫都觉得太阳穴有些微微跳动,这种有违教义的事情……算了就当珍惜标本好了。 不过这世上万事之所以来的变化多端,其中最大的乐趣就在于你总会被它不断的打脸。 勒戈夫也不例外。 依兰达向来言出必行,说拿出最顶级的美酒就是最顶级的美酒,一点都不掺假。哪怕这酒如果拿到列支敦国去轻而易举就能卖上上百个金币一坛也不例外。 连命都要没了,还在乎这点酒? 倒还不如趁着它还有用的时候拿来换换别的呢。 女海盗向来想的开,也从来不会因为顾虑眼前的利益而束手束脚,所以给的也大方。甚至为了安慰哭天抢地的老格纳还额外多附赠了一坛。 一众水手看着老格纳边打着嗝边往下大口灌酒,甚至还有溢出来的洒到衣服上,都是一副暴殄天物恨不得上去舔一舔的表情。 老格纳则是一边嚎啕着一边往下利落的灌酒,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敢来揩油,统统一把寒光闪闪的长针给人鬼哭狼嚎扎回去! 开玩笑,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换来的东西!谁敢伸手就是死! 等老格纳总算喝满意了,带着依兰达和勒戈夫去他舱里拿了那条宝贝无比的人鱼胳膊,然后就吐出一个长长的酒嗝,“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依兰达和勒戈夫面面相觑,但也知道这是老格纳心疼又不说,干脆当做自己醉了让他们自行处理。 两人拿着人鱼胳膊出了门,临关门了,听到老格纳仿佛打着酒嗝说了一声,“节、节约点啊……” 这抠门的老头儿…… 船长室。 那条传说中的人鱼胳膊一拿出来,登时遭到了众人惨无人道的围观。 看着这条黑漆漆还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干瘪玩意,大家伙纷纷捂着鼻子表示这东西到底行不行啊,怎么看都不靠谱。 后来还是依兰达举出了自己曾经在奥斯丁号上看到的奇葩景象才勉强说服了众人……说是说服也不算,反正勒戈夫都旗帜鲜明的站到了依兰达一边,难不成奥斯丁船队还能翻天?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拳头大才是真理。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用人鱼胳膊,依兰达哪怕之前曾经见过这条胳膊的奇效,但却也不能保证这东西在塔比斯海湾依然有效。 毕竟……这里是真的让人感觉没有任何海鲜的存在。 恐怕就算是人鱼肉,也无法起一个无中生有的作用不是?还是得要先试试看效果才行。 女海盗向来是一个说做就做的性子。现在又刚好已经到了怪鸟进食的时间,依兰达也没犹豫,从那条干瘪的胳膊上割下来一小块肉随手就往窗外一扔。 没人敢把头伸出窗外,毕竟下面有条章鱼在等着,之所以选择船长室也是因为之前为了美观起见,船长室的窗户除了特殊加固之外还是透明的,刚好可以看外面的情形。 人鱼肉扔下去之后,众人屏息凝视地盯着窗外。 一会之后。 并没有任何反应。 依兰达:“……再等等?” 众人:“……那就等等吧。” 又过了一会,连怪鸟扑扇着翅膀的身影都在云中依稀可见,可外面的海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这玩意过期了吧?”尼卡凑过来打算仔细看看,却被依兰达给拦住了。 “你最好别碰它,”依兰达皱着眉头道,“这东西上有气味,绝对会招来袭击,除非一会你不准备出舱门,但显然一会你还要管帆,所以别碰……”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怪鸟凄厉的尖叫着冲向了船长室窗户的方向!看样子竟然是打算一头撞进来! 依兰达登时瞪大了眼:不是吧……这都能闻到? 那只怪鸟似乎有些神智失常,连长喙都顾不上用,一头重重地撞在了窗户上,登时脑浆迸裂,鲜血淋漓地顺着窗户滑了下去。 众人简直忍不住就要凑近看个究竟:我勒个去……这玩意还带致幻的? 没人注意到,就在鲜血落入海面的一瞬间,水面忽然开始冒起了小小的气泡,随即,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但这不包括哈斯勒。 老黑鲨在海上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手眼观八方的本事,他眯着眼盯着海面,突然出声提醒道。 “看下面!” 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望向了窗外,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刚才扔出去的那块人鱼肉恐怕不是没效果,”哈斯勒凉凉的提醒道,“而是要鲜血作为引子。” 外面的一小片海域忽然间开始沸腾了起来,那里面竟然冒出了不少他们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鱼! 的确是有鱼,但是都不是正常的鱼。 那些长着奇怪触须的,浑身带着五彩缤纷的薄膜的……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剧毒的品种就是强攻击性的品种。 船上的人看的满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而外面的怪鸟们却显得格外的兴奋,它们看起来甚至连攻击船上的人都没什么兴趣了。 一只只尖叫嘶鸣着呼朋引伴,像一具具轰炸机一样从高空直直插入水面,在即将如水的一瞬间骤然调头高飞,长长的尖喙上已经至少插了一条活蹦乱跳的怪鱼。 真是一场怪物们的盛宴。 怪鸟们开心愉快的开始了猎食,很显然之前哈斯勒的估计并没有什么错,它们的确是那条章鱼豢养的鸬鹚。 怪鸟们的思维也很简单。 袭击人还有风险,说不定就会遭受到反击……那不让吃人,不让带走,那我们吃点鱼总行了吧! 之前因为船上的水手诸般防范,加上靠近罗斯坟场捕猎时间缩短,怪鸟们已经不知道饿了多久,现在乍然看见一顿美餐,简直高兴的都要发疯! 一根筋的怪鸟们欢天喜地地捕猎着鱼,而这显然让它们的饲主不满意了。 那条章鱼从水下挥舞着自己的触须,像一个不耐烦的人一样驱赶着怪鸟,企图让他们去船上捕猎。 对章鱼的体型来说,那些鱼根本不够看,真要填饱肚子还是得靠吃大型的活物,哪能允许怪鸟们这么消极怠工? 上面的罐头里可全是新鲜的肉,它肚子可还饿着呢! 庞大的触须在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怪鸟们闪躲的快的被溅了一身水花,带着葫芦串似的鱼飞上了高空,而那些慢的则直接被抽打进水下,成为了巨章的美餐。 那条巨章可没有什么怜悯的意思,有怪鸟尖叫着被拍下了水,还在水里扑腾就直接被它嚼碎吞了下去,鲜血和羽毛染红了好大一片海面。 受到了来自生命的威胁,怪鸟们纷纷拍着翅膀飞上了天空,哀哀的叫着,可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被打散的鱼群。 那些鱼也仿佛被惊醒了一番,四散游开,只留下赤红的海面。 “鱼群被拍散了,”依兰达紧盯着外面的动静,“但这至少证明我们的计划可行。” “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罗斯坟场?”依兰达转头问康德,这个一直不太说话的水手长现在已经俨然成为了最资深的活海图。 “按照这条洋流走下去,大概还有三天。” “那么,我们还有多久进入风眼?”依兰达转而看向哈斯勒。 “没有预计错误的话,明晚。” “那就在明天傍晚,怪鸟来袭击的时候,我们提早一步抢进入风眼,跟着洋流一起进罗斯坟场!”   ☆、第193章 成精 因为水手们越发精深的扛怪技术,怪鸟们原本就一次比一次获取的猎物少,这次干脆就无功而返。 凄厉而愤怒的叫声久久在空中徘徊,一般来说,吃了那么一丁点比没吃还要更难捱的多,现在怪鸟和巨章估摸着也都是这个状态。 一个吃了几条鱼,一个吃了一只鸟……半斤对八两。 大抵只要是活物,饿着肚子脾气都不会太好,而船下面跟着的那个大家伙,除了最开始吃掉的那只怪鸟之外也什么都没吃,这可对他们来说是个重大利好消息。 但是……为什么巨章不肯吃鱼呢? 有好事的水手后来特意捞上来了一两条之前的鱼,之前隔得远,瞧着还挺美,可当他们看清这些怪鱼究竟都是些什么样的可怕生物之后也默默退散了。 ……换了是你想必也不会愿意吃一条捞上来挨着甲板都能发黑的剧毒生物的。 很显然,没有填饱肚子让巨章的心情非常不好,这从当天那条触须频繁的在甲板边缘出现就能看出来。 甚至它还几乎把能够到的坑道和窗户全部都开了一遍,可惜依旧一无所获,除了某个正在蹲坑的倒霉蛋险些被拉下去之外,一切太平。 但即便是这样,那条巨章依旧没有兴起上船来摸摸看的念头 大概是因为懒惰作祟……吧? 对于此,艾尔非常的淡定。 “那是因为它还不够饿,之前我们的水手已经有不少填了它的肚子,按照手札记载来说,这会还没到它饿的时间,最多是有点馋罢了。” “至于那些人鱼肉吸引过来的海……”神官差点把“鲜”脱口而出,半路上赶紧换了个描述,“洋生物,都不是巨章的捕猎对象,塔比斯海湾的绝大多数海洋生物都有毒。” 依兰达难以置信地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之所以它不让那些怪鸟吃鱼反而是在保护它们?” 神官严肃的点了点头。 依兰达:“……这玩意特么成精了吧!” 神官的说法看起来似乎并不准确,至少那群怪鸟在悻悻离去的时候还是个顶个的精神抖擞,依兰达有些担忧的看了半天,最后见怪鸟们一只不少的安然离开,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她对自己居然忧心敌人觉得有些微妙的哑然……谁让现在最好不要有任何意外,只要能安全的撑到明天晚上也就等于是胜利了。 康德不愧是对塔比斯海域的洋流了如指掌的男人。 当天晚上,雨就再次噼里啪啦下了下来,而之前一直跟着的那条洋流方向也骤然出现了一个九十度的转弯,朝着一个他们之前根本没有预料到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康德一直紧紧的盯着海图和面前的洋流,眼睛越瞪越大,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把他们这段时间画出的全部可能的海图都拿出来,零零散散的铺了一满桌子。 哈斯勒看着他发疯,下意识皱起了眉,用一种自己之前从来都懒得多管闲事的态度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康德自顾自的拿出一张羊皮纸,勾勾画画的许久,这才抬着通红的眼睛看向哈斯勒,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你说……莫桑洋流真的是莫桑洋流?” “你这话什么意思?”哈斯勒有些诧异。 “我觉得我们的定义可能不太对,”康德神神叨叨的继续探头看洋流,被眼疾手快的哈斯勒一把拉了回来,险些被夜间骤然暴起的触须给拉出去当了夜宵。 这人多半是癔症了,救完人的哈斯勒翻了个白眼,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船舵前面,觉得自己多那一句嘴简直是撞了脑袋。 第二天,依旧一无所获的怪鸟显然变得更暴躁了,它们甚至企图冲击船舱。 但很显然,无论是是奥斯丁船队还是梦魇号的船舱都经过了加固,倒是有不少怪鸟的长喙被卡在了门上或者窗上,被水手们逮住机会统统砍了脑袋。 后来还是依兰达为了保证巨章一定会被激怒,硬是让水手们刀下留鸟,然而这并不能服众,梦魇号也就罢了,奥斯丁号上甚至还险些激起了哗变。 放它们走?怕激怒巨章? 开什么玩笑!这些鬼东西可不知道吃了多少他们的兄弟朋友,现在可是到了报仇的时候! 后来还是勒戈夫出马去安抚了奥斯丁号上的人,这才将这群愤怒的水手给安抚了下来。 怪鸟们焦虑的情绪显然也影响到了巨章,但巨章可不会像人那样对豢养的鸬鹚有什么仁慈,过了这么久没有进食,很显然巨章也已经感觉到饿了。 而这些现在正在到处发着疯的怪鸟则是它眼中简直是近在咫尺的美餐……好吧就算可能带毛的有点不那么合口味,可也比肚子饿着好不是? 怪鸟们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它们的叫声变得更加凄厉了起来,如果细听竟然还能从里面听出来恐惧。 它们简直是更加像自杀一般袭击着船只,而巨章很显然不耐烦了起来,巨浪掀起,两条触须同时脱水而出,死死缠住两只正在企图攻击船的怪鸟,触须上面的吸盘张开,就在众人眼前一点点将怪鸟往内绞动,怪鸟惨叫着企图挣扎,可惜在缓缓收紧的触须下没有任何用处。 等到把猎物缠紧了,巨章的吸盘张开,利齿一颗颗伸出咬合,鲜血顺着吸盘流下,将那一片的海水都染成了红色,怪鸟的惨叫也越来越低弱,直到最后被活生生咬成了肉泥。 那场面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受到惊吓的怪鸟们登时尖声大叫了起来,像一群乌云一样腾空而起,惊慌的躲避着从海面上不时电射而出的触须。 很显然,怪鸟们的躲避激怒了章鱼,它甚至紧紧只是为了弄死怪鸟而袭击,哪怕它看起来一点都不爱吃鸟肉。 但是,并没有怪鸟敢飞走。 风突然间变大了起来,梦魇号在精确的计算下处于下风向,洋流却诡异的逆着风向快速的旋转了起来。 那是进入风眼的前兆! 就在这时,巨章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它原本已经朝着怪鸟的方向追了过去,离开梦魇号有了一段距离,但现在却警醒的收回了触角,开始朝着船只的方向回撤。 不能让它回来!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依兰达死死抓着准备好的桶子,紧张地计算着时机。人鱼肉早就被尽可能的切成了小片,装在盆子当中,甚至只要稍微大一点的风就能将这些风干的碎肉吹散到空中。 这需要一个天时地利的时机! 洋流突然又是一个转折,变成了朝向巨章的方向,水流带着船只朝着巨章的方向快速行驶过去。 就是现在! 依兰达盯准巨章的方向,连脸盆带着内里的碎肉一并洒了出去,洋流迅速带着人鱼的肉末袭向了巨章。 而就在即将触碰到巨章的一瞬间,风向又变了。 巨章处变成了上风,人鱼肉的奇异气味逐渐发散了出来,而之前巨章为了泄愤杀死的怪鸟的鲜血早已染红了海面,成为了最可怕的催化剂。 几乎是片刻,整片海面都沸腾了起来。 那是足以让人做恶梦的恶心场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海生生物从海底接二连三的窜上了海面,紧紧的挤在一起,甚至因为过于拥挤有一部分都被挤出了海面,仿佛葡萄胎一般重重叠叠攒在一起,让人看着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被吹散到风中的人鱼肉末直接被吹到了怪鸟张开的尖喙当中,混着下面飘上来的血腥气息,那只怪鸟的动作一下就变得僵硬了。 它瞬间爆发出一声极为可怕的锐鸣,朝着那下面不知何时已经堆满的海生生物一头扎了下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以部分吸入肉末陷入疯狂的食欲当中的怪鸟作为主打,有了带头的,简直是饿慌了的怪鸟又惊又喜,哪里还记得下面潜藏的可怕生物,一股脑朝着下面就扎了过去! 那些堆叠在一起的海生生物缓缓的蠕动着,偶尔会露出下面已经被堆满了的巨大触须。 以那条巨章为核心,整片海域的海生生物都一股脑的发疯聚拢了过来,而天上飞着的怪鸟们则像一支支可怕的□□一样,朝着巨章电射而去!   ☆、第194章 反水 巨章很显然一下子也愣了,它巨大的触须甚至就这么可笑的僵硬在了海面上,显然对于自己豢养的“鸬鹚”居然会掉过头来袭击它相当的难以置信,大抵就跟人对于自己的宠物狗居然会咬自己一口一样。 直到第一只怪鸟尖利的长喙死死的扎进它的触须,黑红的血液流了出来,这才惊醒了这只庞然大物。 它几乎是立刻就愤怒了!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它的触须刚刚扬起,怪鸟们已经像炮弹一般不要命的从天上雨点般扎入水中,朝着那几乎炸了的鱼群就冲了上去! 之前为了教训怪鸟,巨章几乎已经浮到了海面上,而随着挤挤擦擦的海鲜们的动静,竟然硬是把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也给挤了上来。 但凡是章鱼所在的位置,那一处的海鲜都有特别扭曲的聚集,这不但方便了怪鸟们省时省力的捕捉猎物,也同样方便了众人看清楚这段时间潜伏在他们船下的究竟是一只怎样的庞然大物。 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翻滚着的鱼群,一条紧紧挨着一条蠕蠕而动,甚至还有的不同种类的食物链上下层当场就相互残杀撕咬了起来。 那泛着粘液蠕蠕而动的身躯,泛着粘腻光泽和泡沫的小水母和章鱼……让即便是心里承受能力最强的水手也忍不住心中发堵。 实在是……太恶心了。 因为有了鱼群的存在,怪鸟们简直高兴疯了,黑压压地在海面上盘旋,不时欢叫着下去捕鱼,一上一下就起码是一串,这让平常压根只能垫垫肚子给土地主章鱼打工的怪鸟根本忍不住! 它们一只只相互之间呼朋引伴,船上的人简直是眼睁睁地看着远处一大片一大片的黑云接踵而至,不多时就把天空挤得满满当当,入眼全是上下飞舞的鸟群。 这场景简直比末日更可怕。 船外不时传来鸟身撞击船体的声音,水手们早就躲进了船舱,紧闭房门,但外面传来的仿佛催命的撞击声足以令心最大的水手都毛骨悚然。 勒戈夫平静地看着窗外,突然开了口,“之前我们在风暴区的时候,外面的怪鸟就有这么多。” 依兰达看他的眼神都要变了,“不可能吧?” 如果真有那么多,奥斯丁船队在没有现在这种应敌经验的情况下居然还只损失了五条船……那真的是相当不错的战绩了。 “奥斯丁号船体比较结实,那时候我们也有了初步的经验。”勒戈夫解释了几句,并没有什么沾沾自喜的意思,反而颇有些不愿多谈。 艾尔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对于勒戈夫为何是这种反应心知肚明。 抛开其他的不论……要知道,奥斯丁船队中的每一个骑士,背后的身家背景可都不简单。哪怕他或者侥幸留下性命回到了奥斯公国,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还真说不定。 勒戈夫察觉到了艾尔带了些兴味的打量,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次对暮晓之晨光有了些别的想法。 他有一个猜测,但现在并不能肯定……如果,如果还能从这次巨章的袭击中活下来,一定要找艾尔阿尔贝托问个究竟。 不过依兰达可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波涛汹涌,她只是惊叹于奥斯丁号的战斗力罢了。 “看。”艾尔神官突然开口道,“巨章出现了。” 依兰达的注意力登时被转移了。 之前他们所估计的二三十米……根本只是这条章鱼的半条触须的长度罢了。 眼前就他们视线范围内的扭曲鱼群就最少有八十米长,还要再考虑到足以支撑这庞大触须的身体大小,绝对轻而易举就能突破百米。 这样想起来,之前敲不破窗户什么的,还真是人家章鱼懒得用力,随手敲了敲罢了……这么懒也是让人醉了。 至于之前所谓被怪兽袭击拖走的水手,那也多半是顺手开个餐,真要说那船板能挡住巨章? 算了吧……就这体型,哪怕是奥斯丁号在它的触须下多半也是被捏成个实心铁砣的结果。 但现在体型大也就意味着受到攻击的范围大。 哪怕怪鸟一开始攻击的目标并不是巨章,但是它们的长喙即便原本朝着的是鱼群,那下面也多半都有着巨章的触须,更别提这条章鱼还在愤怒于刚才居然有怪鸟胆敢袭击它,挥舞着触须浮了上来。 ……水手们亲眼见到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你说你原本在海下面待得好好的,那你就继续待得好好的,硬要为了被人家戳你一下就冒出来报复。 这下可好,漫天的怪鸟们开启了饕餮盛宴,一个个哪还管是巨章还是鱼,先下口了再说! 大抵是因为环境的因素,食物异常缺乏,塔比斯海湾的怪兽们都是贪婪自私的生物,像现在这种漫天都是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怪鸟们当场就能为了扞卫食物打起来,更别说戳那么一两口巨章了。 加上还有因为呼朋引伴从外面专程赶来加餐的怪鸟,压根就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更和原住民打的热闹,外面一时间惨叫四起,羽毛乱飞,看起来简直比斗鸡还热闹。 现在暂时不需要有人出去控帆,因为之前已经该调整的都调整固定完毕,加上这次的洋流分外强劲,船依旧能保持一个不慢的速度向前行驶。 船从海面密密麻麻的海洋生物上驶过,那种感觉简直让人浑身发麻。 倒不是没有怪鸟注意到这个大罐头,但是因为眼前全是食物,哪怕往前追几步都会进入别的怪鸟的捕食范围,从而引发新的领地争端,所以反而除了近处不死心的用长喙啄一啄,真发动袭击的还没几个。 但是……怪鸟们这边开餐了,巨章那边可就急了。 那罐头怪鸟不吃没什么,但它可是指着填肚子的!更何况之前就受到了怪鸟群的袭击,巨章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海中密密麻麻的鱼显然阻碍了它的行动,更别说上面还有总是扎进水中的怪鸟了。 片刻功夫,巨章的触须就被怪鸟啄成了筛子,愤怒的巨章当即就扬起了触须,将那些正把长喙扎在它身上的巨鸟一个翻身砸进了海中!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它的动作,连带着怪鸟砸下去的还有表层的鱼,没了海鲜的遮挡,更多的触须暴露在海水中,已经被人鱼肉引来的鱼激起凶性的怪鸟哪里还管这么多,朝着巨章就扑了上去! 海鲜算什么,海鱼算什么,真要说到肉的话,这里还有谁身上能比巨章肉更多?! 巨章原本只是打算教训一下这群自己饲养的“鸬鹚”,没想到居然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袭击! 如果说之前只是戳成筛子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是彻底的分而食之了。 那条刚刚将怪鸟们砸下水而露出海面的触须上一瞬间就涌上了无数昏了头的怪鸟,这些被激起的凶性的怪兽们一冲而上,尖利的长喙死死扎入肉中,一扯就是一大块肉! 巨章吃痛之下愤而反击,触须上长满尖牙的巨嘴骤然张开,一口就咬住了两只正在奋力撕扯肉的怪鸟! 但这并没有用,在漫天几乎是发疯一般的怪鸟的袭击下,触须几乎是当时就被戳成了几段,依兰达等人透过窗户往外看,亲眼看见几只怪鸟共同抓起一块粗大的触须肉,朝着船只就飞了过来。 船上能看见这一场景的众人齐声在心中呐喊! 你妹啊!!!!要找落脚点不要过来添乱好吗! 他们只想要安静的悄悄溜走,一点都不希望引来巨章的注意力好吗! 但是很显然,众人心中的呼吁并没有传到怪鸟的耳朵里,它们三五成群带着巨章的触须或者别的海鲜之类的战利品,纷纷飞到了甲板上大快朵颐。 很快,甲板上就落了乌泱泱的一大片。 这还算是来的早的。 除了一开始自带盒饭的一群之外,后面来的那些则带了些虎视眈眈的意味。 很显然,章鱼肉这种海鲜平常可没那么容易吃到,登时也就招来了企图浑水摸鱼的,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就呼啦啦的落了一大群。 先前冒着生命危险抢食的哪能允许这个,扑扇着翅膀就凶悍的去袭击后来企图捡便宜的怪鸟。 外面简直是打得无比热闹。 之前那片海域被巨章的血染成了黑红色,似乎是人鱼肉会让吃到的海生生物变得疯狂,加上有巨章血的刺激作用,更让怪鸟们变得比平常更为凶悍。 巨章和怪鸟们打成了一片,船队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溜走,但满甲板的怪鸟很显然增加了船只的吃水负重,让原本速度还算尚可的船只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依兰达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但凡是这种大型海兽,按理来说都会有一个势力范围,她之前没和巨章这种生物打过交道,但也知道它们绝对不会是浅海能孕育出来的。 按照艾尔所说巨章是一个群体的话,恐怕即便罗斯坟场下面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海沟都未必能养出巨章群……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离罗斯坟场可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这里真的只有这一条巨章? 如果还有别的海怪,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见到它们冒出来? 哪怕是最顶级的掠食者,都一定会有它们的天敌,从来都是相生相克,毫无例外。   ☆、第195章 碎裂 袭击巨章的怪鸟固然是少数,但是但凡是尝过章鱼血肉滋味的似乎就对那些稀奇古怪的“海鲜”们完全没有了兴趣。 那是人鱼肉催化出来的魔力。 依兰达亲眼看见有些原本只是打算去捞几条鱼上来填报肚子的怪鸟,只是刚好落脚点在巨章鲜血染红的海域……接下来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要沾上了血,那些怪鸟简直像着了魔一样朝着巨章发动了袭击,甚至到了根本已经失去理智只知道一味渴求血肉的疯狂地步。 完全没有了任何理智的狂热食欲。 那种似乎被什么蒙蔽了的疯狂劲连依兰达看着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感觉根本就是不知饱足,只是一味对血肉的追求,甚至像是被恶魔所迷惑了一般。 她甚至看到有的怪鸟明明胃部已经被撑出了一个可怕的凸起,但还是在不知餍足的疯狂袭击巨章,直到最后整个胃部都炸裂开来……然后自己又迅速被旁边的怪鸟和海面上浮起的生物撕成碎片。 这样的可怕魔力……如果人鱼还活着,那究竟会是一种如何可怕的生物? 海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末日般景象,不知疲倦袭击巨章的怪鸟,疯狂反击的巨章,海面上挤得密密麻麻的海洋生物…… 而现在他们眼前的,则是满甲板落的水泼不进相互争抢食物的怪鸟,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依兰达紧张地看着窗外,“我们船上如果落了太多的怪鸟,肯定会把愤怒的巨章给招惹过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有两条触须已经受了重伤的巨章已经发了狂,从海中突然窜出四五条巨大的触须,一把缠住浮在海面上的一条奥斯丁船队中的战船,像扭麻花一样轻而易举把它绞成了一团废铁,就这么硬生生地拖入了水下! 那上面的怪鸟反应不及,纷纷尖叫着飞了起来,但是更多的则是在一刹那连船带鸟被愤怒的巨章挤死在了骤然合拢的甲板上……鲜血和肉泥的混合物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连带着梦魇号上的一干众人都愣在了当场,勒戈夫当时就险些忍耐不住要冲出去,还是被艾尔神官一把拉住。 “你要去做什么?”向来和颜悦色的神官沉下了脸,“你现在去除了给外面的鸟加餐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在这里的人还真除了他没人有身份能拉住勒戈夫,就连依兰达都不例外。 勒戈夫连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他也知道艾尔说的是实情,无论他去还是不去,对于那艘已经被巨章给缠成废铁的船并没有半点用处。 但是……那是他的骑士! 他亲手一个个带出来的骑士!可他却没能把他们都带回家,这让他如何跟他们的家人朋友解释!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几位头头在大眼瞪小眼,但康德等人却在紧张地看着窗外的情形。 他们之前可并不是全无布置,至少在现在,他们要通过在船下事先安装好的装置来加速离开这片海域。 康德正忙活,忽然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还有活人?!” “什么?”勒戈夫登时扑到窗边,顺着康德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团废铁还有一部分浮在水上,大抵是因为体积太巨大,巨章也没能一下子把船只全部拖下水,那里正有个水手绝望的呼救着企图爬出来。 但是他的下身被牢牢的卡在了变形的舷窗当中…… “不好!”哈斯勒勃然变色,就在那一瞬间,巨章的触须再次用力,竟然硬生生把舷窗进一步压紧,将那人给活生生挤成了两段! 这几艘船之前相隔的并不远,那水手濒死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肠子从腹腔中被长长的拖了出来,立即被几只怪鸟一拥而上连带心肝脏器全部开膛破肚掏了个一干二净。 这说了还这不如不说……依兰达默默收回了视线。 巨章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可怕报复心让即便是被人鱼肉蒙了眼的怪鸟都感觉到了恐怖,它们似乎有了些清醒的意识,对巨章的攻击也没有那么狂暴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依兰达眼睁睁看着巨章松开了那艘船,心中简直是焦急如焚,眼看着现在外面已经天色越来越暗,怪鸟也有了撤退的迹象,但暴怒的巨章可还完全没有消气。 如果洋流和风向如果没有按照他们预估的一样,那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他们这一船人可都要做好准备给巨章当点心了! “康德,还有多久?” 比依兰达更焦心的是勒戈夫,连向来沉稳镇定的第八骑士团团长都有些坐不住了,现在每在海面上的时间更长一分,危险也就更大一分。 他们现在一共……可就只剩下五条船了。 但外面依旧是漫天飞舞的怪鸟,以及一条狂暴的时刻准备着报复的章鱼。 “快了……”康德的额上微微见汗,现在他没法感受风向,只能从下面重重叠叠密密麻麻,一看就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的海鲜中找出洋流的变化。 其他人简直看一眼都要头晕目眩,说句实在话,真是看的眼睛都要瞎了。 “让所有人都准备。”依兰达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开了口,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很快就会发生变化。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她,而这仅仅是猩红玫瑰在她那漫长的冒险史当中展现出来的令人惊叹的第六感的首次在真正在史书上有所记载罢了。 “就现在,快!” 几乎与依兰达的命令同时下达,康德也大叫了起来,“洋流变了!快!” 他们之前早已在帆上做了手脚,可以通过从下面引入的绳子在底下改变帆的方向,最大可能的避免在外面动引来怪鸟的袭击。 毕竟绝大多数的猎食者都是动态视力绝佳,静态视力基本扯淡。 之前在依兰达的命令一下,早就已经紧张的浑身紧绷的水手们就已经下意识做好了准备,而当康德和依兰达的消息再次同步传来的时候,水手们几乎是毫无时间差的调整了帆的方向,借着那一瞬间突然变化的风向,像一条条脱缰的野狗一样快速的从海面划过! 而就在船飚出去的一刹那,海面下突然伸出三条巨大的触须,险险擦着船尾而过,整艘梦魇号都发生了巨大的震荡,船长室内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滚地葫芦,哎哟哟的滚到了一处。 而当他们头晕脑胀地爬起来的时候,有眼尖地一眼就看见了船尾那有些变形的栏杆以及上面深深的绞杀痕迹。 如果依兰达没有突然开口,只要他们再慢一步……刚才那艘奥斯丁船队的船就是他们的下场。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以梦魇号作为旗舰,所有的船都动了起来,而这会依兰达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我好像把所有的指挥者都聚集到了一条船上了,万一……” 万一梦魇号刚才真被巨章给缠上,那他们真的就可以一起在海底喜相逢了呵呵哒。 “格纳和埃迪安在奥斯丁号上,”勒戈夫突然开了口,“如果我有什么万一,他们会接手指挥。” 虽然团长的语气依旧是一贯的冷硬,可几乎所有人都能从当中听出对依兰达错误的开脱……啧。 托尼默默移开了视线:虽然对自家大人的贞操一直很担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觉得好像如果依兰达和勒戈夫在一起更加不高兴呢。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在这种巨章在身后紧紧追逐的可怕场景当中,所有的旖旎心思都会在最后变成一团泡影。 比如现在。 梦魇号借着风势在前面飞速前进,而后面简直是爆发了一阵海啸,那高高掀起的巨浪几乎能盖住整条梦魇号,更可怕的是,当中还不时会有巨大的触须电射而出,企图抓住梦魇号……但它每次都至少能捞下来一只怪鸟,死状都是一样的可怖,连巨浪都被染成了红色,时不时还有疑似内脏的可怕东西喷出来。 加上触须上面的吸盘裂口以及比一个大水缸还要粗的触须……时不时还在里面几条触须共同探出……大概噩梦也不会比这更可怕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死死抓住了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固定身体,因为巨章紧紧跟在身后,触须不时会撞击到船身,每一次撞击都会让船上的人滚地一次。 即便梦魇号的制造质量相当过硬,但是在这种可怕的力度之下,船身也开始发生了变形,那条巨章仿佛有智商一般,死死跟在作为主舰的梦魇号身后不放,仿佛知道只要抓住了它,接下来别的船只就会任他宰割一样。 简直聪明的可怕。 “不好……”依兰达抓住窗棂,死死盯着外面开始摇摇欲坠的桅杆,“风太大,桅杆承受的力道太重,那条该死的章鱼又在拼命的摇晃船……” 桅杆要断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根要命的桅杆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没人能去降帆或者做些什么。 听天由命…… “快到了!”康德惊喜的声音仿佛圣音,“前面就是凤眼,只要我们能赶到!我们就有救了!” 与此同时,船尾终于被巨章牢牢抓住,整艘船疯狂的颤抖了起来!   ☆、第196章 分尸 所有人的汗毛一瞬间全部站了起来! 巨章的触手上有无数个吸盘,而每一个吸盘张开都是密密麻麻的细齿,那尖锐的倒钩和带着血肉的残渣,足以令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更何况,那些吸盘现在正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的缠在梦魇号的船尾上……众人甚至不需要往外看,从船内的震动就能感觉到刚才还在以脱缰野狗之势向前狂奔的船开始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那是被巨章死死抓住了船尾,凭着它可怕的巨力把这个在它看来香甜可口的罐头牢牢的给抓住……绞紧。 绝望的情绪开始滋生蔓延开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明明生机就在眼前,可却一点点被怪兽葬送的感觉。 船身传来了可怕的吱呀声,那是钢铁相互摩擦令人牙酸的声音。 “看来这是打算开罐头了,”依兰达自嘲般笑了笑,压下心中的黑暗情绪,“刚才把那么大一艘船给捏成了废铁,估摸着这怪物还没吃饱……”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温柔而坚定地握住了她。 “没关系的。”艾尔微微笑了起来,“还没到最后的时候,没必要这么快就觉得绝望。” “但是……” 船身突然又是剧烈的一震,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都感觉到有些绝望了的众人下意识朝后看去,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当他们看清楚变化的源头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他妈是什么操蛋的玩意! 巨章本来都已经将船只微微举离了水面,但当它发现对面的生物之后竟然畏惧到了骤然缩回触须蜷成一团。 梦魇号重重地重新砸到了水面上,船舱里的所有人都滚做一团。 依兰达这种就在窗边反应灵敏的还算好,抓住窗棂勉强固定住了身体,但是像艾尔就不行了……滚地葫芦一样把哈斯勒等人全部砸成了一串,就连托尼去拉都没拉住。 也是微醺。 依兰达把滚到自己身边有些晕头转向的神官搀扶起来,惊魂未定的两只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和旁边晕头转向靠过来的康德一起往外望去。 然后,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才还生猛无比的巨章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生物,刚才还嚣张无比的触须乖顺的垂了下来,甚至还颇为人性化地往后退了退,像是在对对面的生物表示臣服。 那只章鱼似乎连半点抵抗的心思都起不来,庞大的身躯甚至还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艾尔曾经在手札中看到过,那是巨章在面对比之强大很多的生物时做出的退让。对于嗜好血食如命的巨章来说,这已经无异于天大的让步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深海巨章也不惜低头让步……依兰达下意识看了过去,随即视线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只比他们曾经梦见过最美妙的梦境更绮丽的生物。 女海盗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死死攥住艾尔的手,满脸都是按捺不住的惊喜,“人鱼!居然是人鱼!” 那条人鱼仿佛听见了依兰达的声音,远远地朝着他们瞥了一眼,那里面毫无任何感情的纯粹冰冷让即便是依兰达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在生气……不,应当是很愤怒。 不过这完全可以理解,依兰达想到自己刚刚才把一条人鱼胳膊给卸下来片成片扔下海的行为,再想想面前这位说不定是被片的那条的亲戚,忽然觉得口中有些发苦。 真尼玛扯淡,之前老格纳用了那么多年都没事,怎么一轮到她苦主就找上门来了? 不过……真的好好看! 金色的大波浪长发比最灿烂的阳光还要耀眼,碧蓝的眸子比最湛蓝的海水更纯澈,深蓝色的流线型鱼尾修长而迷人,看起来简直天真纯洁的像个天使。 当然,如果忽略掉一马平川的胸部的话。 水手们发出了忧伤的叹息声,一个个的眼珠子险些粘到人鱼的身上,为什么传说中人鱼都是大胸细腰的美人儿,到了他们这,虽然美是美了点,但性别不对啊! 艾尔神官在人类当中的美貌已经算是所向披靡,但跟这条人鱼比起来竟然有了平分秋色的感觉。 看着依兰达兴奋的满脸通红的模样,向来对自己长相相当自信的艾尔神官忽然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人鱼好像比我好看怎么破# 其实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依兰达之所以满脸通红那是愁的,当然人鱼很美,但是现在梦魇号不开窗还好,只要一开窗妥妥的全是人鱼味,还怕人家寻仇不到船上来? 没看见巨章都不敢跟它正面对抗吗! “那条章鱼真的走了。” 哈斯勒毕竟是海上的老人,人鱼这种传说中的生物虽然也没见过,但好歹听过只言片语。 不同于水手们做的天真纯洁饱受童话故事影响的春梦,真正传说中人鱼除了罕见的美貌,更多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戾。 见到它们的水手,绝大多数并不是像童话中那样被善良的人鱼所救,而是被嗜血的人鱼撕成碎片。 对了,它们可不爱吃人,但它们喜欢杀人。 人鱼始终是它们,而不是他们。 “它会找我们复仇么?”依兰达转头看向哈斯勒,不难看出她眼中的紧张。 这很正常,他们连巨章都要绕着走,现在遇上这种连巨章都要退散的生物……简直玩不下去了。 “人鱼很记仇,”艾尔神官突然开了口,“那条巨章看起来得罪了他,他是不会轻而易举放它走的。”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我们可能进入了这条人鱼的领地。” 这样就能说通为什么前几天怪鸟一直不敢朝着这边来,甚至一直在缩短捕猎时间,即使有巨章的催促也不例外。 这是来源于高等生物的等级压制,即便那条人鱼很显然不会飞,但是怪鸟也对它充满了畏惧。 那条巨章看来是因为贪吃,一路跟着船队来到了人鱼的领地,可是却又舍不得走,一直悄悄的企图偷罐头完事,没想到竟然因为今天的巨大动静招来了真正的杀神。 “人鱼生活在这种地方?” 大概是大家都觉得人鱼应该配着明亮的月色,在礁石上唱着缠绵的歌,和眼下这种情形实在是一万个不搭。 最起码,这么美貌的生物吃什么?下面那些可怕的海鲜吗! 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水花声。 巨章表示出了臣服的姿态,松开梦魇号,自己一点点往下沉,企图在不激怒人鱼的情况下离开人鱼的领地。 那条金发碧眼的人鱼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它的动作,突然间张开口,发出一阵让人恨不得把耳朵都扯下来的声音! 众人纷纷伸手捂住耳朵,可是那根本没有任何用! 那尖叫声几乎像穿过骨头直接狠狠插进大脑,整个人的脑浆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当时就有人五官中都溢出了鲜血来,依兰达死死捂住耳朵,只觉得从内脏到大脑都在疯狂的搅动。 那条人鱼冷冷地直起上身,抬起右手,与此同时,他身前的海面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水墙,朝着巨章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那水墙足有两人高,没人知道那人鱼是怎么把它弄出来的,但很显然这突如其来的水墙把巨章给砸晕了,甚至连触须都可笑的僵硬在了水面上。 梦魇号简直在这种巨浪下就像一条纸糊的小船一样,不堪一击地摇摇晃晃,船尾之前被巨章给搅扭曲的地方已经开始有了轻微的渗水……真是扯淡! 巨章一下被砸懵了,而那条人鱼则突然动了! 它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巨章面前,臂膀修长有力,而十指上则闪着可怕的寒光! 那简直是力与美的最完美结合,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是美丽的极致,但却有着极为可怕的力度。 只见几道寒光闪过,那条巨章一条高高扬起的触须竟然就这么断成了四五节,黑红的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将那片海域染成了可怖的红色。 巨章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 那条人鱼根本没给它反应的机会,几乎是它游过的位置,巨大的章鱼已经被切割下来了好几块,甚至连触须都被卸下来两条。 “它看起来非常不高兴,”艾尔谨慎道,“一般人鱼不会去这么袭击巨章这种生物,让它们受到教训逃走就行了。” “因为打不过?” “不,因为太费力气。” 那么多肉,就算割下来也是很累的。 那条人鱼很显然没准备放过巨章,依兰达他们也有有幸被迫“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杀戮。 无论是人鱼的指甲,牙齿甚至尾鳍都是令人见之生畏的利器,它居然真的就这么把那条足有它几十倍大的巨章给碎尸成了一堆碎肉,海面上甚至还漂浮着血沫。 所有刚才海面上的凌乱都不见了踪影,它才是这片海域的王者。 “你们没注意到吗,自从这条人鱼出现之后,连怪鸟都没有了……”依兰达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那条人鱼轻而易举的分尸了巨章,像国王一般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的游了过来,可这在众人的眼中简直比死神更可怕。 康德的脸色惨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轮到我们了。”   ☆、第197章 人鱼 那条美丽的人鱼直起了上身,就这么赤裸着半身闲适地坐在之前那艘被揉成废铁的船上,唱起了一首让众人心神迷醉的歌。 它的尾巴闲适地拍击着水面,满足了一切人类关于人鱼的幻想。 那是传说中能迷惑一切生物的魔幻之音,入耳能给带来每个人所期望的最美丽的幻境……如果忽略掉那条人鱼眼中的冰冷光芒的话。 那是来自于狩猎者对猎物的绝对冷漠。 船舱内的众人只听到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无比美妙的歌声,而当他们凝神细听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机会地迅速沉沦了下去。 那是人类无法抵抗的的美妙纶音。 随着人鱼的歌唱,那群怪鸟逐渐散去,海面上的蠕蠕而动的海鲜们也似乎恢复了神智四散沉入了海底。 反正之前也在相互残杀,至于现在到底是宿敌见面报仇不晚还是再续前缘,那可还真说不定。 动物们四散而去,那人呢? 依兰达只觉得听到的歌声异常的美妙,让她简直是顷刻间就有了些恍惚的意思,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晃了晃脑袋,紧接着瞳孔瞬间紧缩,这房间内除了她所有的人都不对劲! 他们仿佛都陷入了某些美丽的幻梦,脸上甚至都带着恍惚的微笑,一个个就这么摇摇晃晃的,从她身边经过,朝着窗户和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神官平日里圣洁美丽的面容此刻带上了空洞的茫然,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偶娃娃,这和周围的人的欣喜若狂产生了鲜明的反差。 甚至连勒戈夫都有着显而易见的愉快神情,如果忽略掉那几乎只是微微提升了一丁点的唇角的话。 这可是梦魇号和奥斯丁号上的精英!连心智坚定的艾尔和勒戈夫,以及见多识广的哈斯勒都中了招,她简直不敢想象别的船上会是一种怎样的可怕场景。 依兰达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的船现在她暂时管不了,就像之前说过的,船队真正的核心全在梦魇号上,她必须想办法把这群陷入魇境的倒霉蛋们给弄醒! 幸亏他们只是知道盲目的往外冲,但是却只会机械性的撞门和窗,根本不知道如何按照正常人类的方式开门。 这时候皮糙肉厚和皮薄肉嫩的区别就显示出来了,哈斯勒撞上去皮都没红一红,艾尔只是稍稍擦了点边手上就泛了青紫。 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冲上去迅速地把门和窗加固,那些被迷惑的人并不会主动袭击人,但是他们会企图弄开一切拦在他们面前阻拦他们出去的对象。 而这个倒霉鬼现在就是依兰达。 冷静下来。 快点冷静下来。 依兰达死死咬住了下唇,背靠着门,面前就是浑浑噩噩的诸人,她头一次以如此冷静的旁观者身份真正的观察船上的所有人,这让她终于从里面看出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每个人的心心念念。 就拿哈斯勒来说,他现在满脸都是梦幻的少女神色,甚至还浮起了微微红晕,口中喃喃念叨着“塔卡苏,塔卡苏。 而康德则是神色愣怔,朝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伸出了手,紧接着仿佛听到了什么,满脸的欣喜若狂。 “茉莉,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再看勒戈夫,他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似乎在跟人说着什么,面上有着松了口气的释然。 “我终于把他们都平安带回来了……” …… 形形色色,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除了艾尔。 他只是看着虚空中的某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他一直看不透的东西,这让他充满憧憬,却又踌躇不前。 那会是什么? 依兰达看着艾尔,忽然本能的产生了一丝忧虑。 人鱼的歌声越发的缠绵了起来,里面的诱惑之意也越浓,依兰达摇了摇脑袋,把那股子越发猖狂的恍惚企图从大脑里摇出去。 不过这都不重要,现在关键是,怎么把这群人给弄醒! 外面已经传来了“扑通、扑通”的跳水声,依兰达下意识朝着窗外看去,这一看可受惊非同小可,竟然有水手打开舱门走了出来,恍恍惚惚地就跳下了海! 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挣扎,连气泡都没有一个,就这么直直的沉了下去! 这是献祭! 不能再迟疑下去了! 依兰达先是直接给面前的尼卡用力扇了几耳光,直打的新任水手长唇角都冒出了血丝,可是……这依旧没有什么卵用。 尼卡依旧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朝着门上用力的撞击着。 在他身后,摇摇晃晃的前任水手长和大副则是满脸憧憬地跟在他身后,分分钟痴傻一脸……但这时候犯傻会要命! 快想! 她之前到底碰了什么! 在人鱼的歌声中,勒戈夫等人已经把她挤成了一块肉饼,依兰达反手把门用力抽了根门栓顶上,费了老大的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出来,途径窗户边上的时候还不忘高高对人鱼竖了根中指。 那些跳下海的水手里说不定就有她的熟人,没死在怪鸟手里,被这么坑了……武力值那么高还来卖唱,还让不让人愉快的活下去了! 她和其他人的区别大概就是在之前她亲手碎过人鱼肉的关系,可之前生怕不够,早就连篮子带鱼肉都洒出去了,现在可怎么办? 对了,还有那把刀! 现在这群人可谓是行尸走肉,不知道如果遇上被血激发的人鱼肉会不会清醒过来!你看之前那些被人鱼肉陷入疯狂的海鲜们都在人鱼的歌声中清醒过来了! 依兰达急的直转悠,幸亏这里是她的船长室,里头什么东西都还算齐全,她找到之前片人鱼肉的刀,咬了咬牙,朝着手上就画了一道。 皮开肉绽……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依兰达展开手,在艾尔的脸上胡乱抹了抹,愣是把好端端一张大陆男神脸给抹成了血葫芦。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反应是如果弄清醒了艾尔就暂时不要动其他人,这种玄而又玄的直觉并没有什么根据,却救了她不少次。 抹完血之后,依兰达就紧张地收回了手,随便从衣服上扯了块布包住手,死死地盯着艾尔的反应。 神官茫然的神色几乎是在鲜血糊上去的瞬间就凝固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眨了眨眼,湛蓝色的眼睛还带了几分茫然,有些迟钝地看向依兰达。 “……怎么了?” 依兰达重重地松了口气,肩膀都塌了下来,“那条该死的人鱼在唱歌,你们都被它蛊惑了。” 艾尔觉得脸上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伸手一抹,登时被上面鲜红的颜色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哪怕不是凭借武力出身,但是艾尔的观察能力从来都非常敏锐,这里只有依兰达一个人还保持清醒,地上又有血迹,想到之前的特殊之处,聪明如艾尔哪里还推测不出来。 “是人鱼肉的逆作用。”依兰达悄悄地把手背在身后,“我用鲜血激活了刀上面的残渣,然后抹在了你脸上……” 艾尔轻而又轻的叹了口气,但是现在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觉得自己自从遇到依兰达之后,叹的气大概比之前活的二十多年都要更多。 “除了鲜血之外,还有别的办法。” 依兰达登时竖起了耳朵。 “我想跟那条人鱼谈谈,”艾尔并没有直接回答到底是什么方法,而是对依兰达提出了一个要求。 在听到这个要求的一瞬间,女海盗简直浑身的汗毛都要炸了起来,怎么能让艾尔出去当这个献祭?! “不行!” 外面那条人鱼有多凶残之前大家都亲眼所见,一个那样的人间凶器,怎么能让神官去和它面对面!? 绝对不行! “它是有备而来,”艾尔看着窗外人鱼缓缓摆动的亮蓝色尾部,神色中有些近乎冷漠的淡然,“如果我没猜错,教廷的船只从一开始就是它的猎物。” “当年的盟约,是教廷先背信弃义。” “……啊?” “东征时为什么教廷的军队能通过塔比斯海湾?哪来的海图?”神官定定的看了依兰达一眼,摇了摇头,“最开始的路线,来自于人鱼。” “人鱼很厌恶侵入他们领地的生物,一般都是杀死了事,现在这样的折磨……应该是因为这是教廷船只的缘故。” 谁能想到之前奥斯丁船队的保命符居然现在成了噩梦之源? “这是教廷欠他们的。” “那你出去又有什么用!”依兰达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它也许会给我们一个沟通的机会,”艾尔安抚地笑了笑,替依兰达重新整理了一下捆住伤口的布料,神情温柔,“因为那条人鱼……看起来很像是手札中记载的那条。” “塞壬塔维尔。” 塔维尔? 这下连依兰达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是一直相传的海上保护神?它居然是活的?! 东征都过去快两百年了!这不是扯淡么!   ☆、第198章 秘辛 刚才人鱼的尖叫和歌声让艾尔的头还在发烫,神官有些费力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稍微冷静了一下。 他刚才和依兰达说的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手札中只说了人鱼的寿命很长,至于连那个塔维尔的名字都只是提过罢了,阿尔贝托家族中的那本倒是提的多了一些,可艾尔向来也只是把它看做野史传闻……那实在是太荒谬,谁会信呢? 都过了这么多年,哪怕人鱼寿命真的远远超过人类,恐怕也已经活不了那么久才对。 再说了……就算人鱼能活那么久,它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当然,如果真是当年的那条,那肯定是没问题,但如果不是呢……暮晓之晨光头一次感觉到了深切的头疼。 但是现在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两本手札记载中关于东征途中人鱼的有关事项,但相对官方一点的教廷那本上面后续关于人鱼的事宜却被人给撕掉了,艾尔曾经多番寻找未果,所以现在只看了一半手札的神官比没看的依兰达更虚。 而且就艾尔对东征军的了解来看,他可并不认为教廷会承认人鱼对东征的帮助,如果有的话……因为东征的目的就是起源于神战,人鱼这种绝对血腥和杀戮的造物,哪怕外表再美也只会被视为玩物。 圣战怎能不是因为神的庇佑而胜利,而是因为一条愚蠢的鱼? 这才是神官所习惯的惯例教廷的思维方式……而这方式从目前来看可一点对他们都不利。 神官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艾尔?”依兰达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在刚才的袭击之下,即便是神官都有了些七窍流血的征兆,眼底通红,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怕。 “没事,”艾尔勉强冲她笑了笑。 虽然教廷的手札中并没有记载,可阿尔贝托家族中还有那么零星的一点,如果真的有用的话……那说不定会是他们唯一的转机。 艾尔之所以敢这么想,很大程度是因为现在人鱼依旧跟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很显然,那条人鱼对他们并不友好,甚至时刻准备着消灭他们,但是话说回来了,与其费力的唱歌,难道更省力的不是直接过来杀了他们? 即便是用对付巨章的水墙都不是现在的梦魇号所能承受的。 神官不由在心中猜想,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人鱼是想和他们沟通的,之前的手段只是为了预警? 这种揣测并非不可能,从阿尔贝托家族的手札中记载来看,人鱼和东征军有过一段所谓的“蜜月期”,但这段蜜月期短的就跟贵族当中少女初夜的保质期一样。 而在那之后,东征军能够通过塔比斯海湾,但记载中却没有了人鱼。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鱼还在等着人类的解释? 简直荒谬…… “我想出去跟它……” 艾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依兰达虎视眈眈地给拒绝了,“你想都别想!” “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艾尔对她耐心地进行解释,“现在我们被彻底困在了这里,除非是人鱼走了,或者是风暴突然来,否则我们肯定动弹不得。” “你对人鱼歌声的抵抗力还不如我呢,”依兰达白了他一眼,“再说了,现在那条人鱼还在唱歌,咱们这房间里可是大把的等着出去跳海的,开了门,你打算怎么办?” “等你和人鱼谈判完回来,他们的尸体都能喂饱一群鱼虾了!” 神官:“……” 后来经过和依兰达艰苦卓绝的斗争,女海盗终于做出了让步,这当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因素是那条人鱼的态度变化。 从一开始有水手跳海之后,那条人鱼的歌声似乎就变了,它似乎并不想让人下海,但也不让他们清醒过来,让人根本没法摸清它在想什么。 因为船舱里头的人也没有个顶个上赶着准备跳海了,这也是依兰达之所以肯让艾尔试一试的原因。 但是作为交换条件,艾尔只能打开窗户远远的跟人鱼说话,不能上甲板。 而且还要附赠香吻一个。 于是这一对狗男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了一个甜蜜的亲吻?那当然不可能! 艾尔只是轻而又轻的在依兰达额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打开了窗户,冲着远处的人鱼喊出了一段依兰达完全听不懂的话。 那是记载在阿尔贝托手札当中的跟人鱼对话的话……传说可以驱使人鱼。 因为记载实在太古老,那所谓的读音上面连声调都没标,于是艾尔只能惴惴不安的尝试着开口……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人鱼压根不搭理艾尔。 艾尔鱼不理阿尔贝托:“……” 大概是发音不对? 艾尔停顿了片刻,努力地在脑海中继续搜刮了许久,再对人鱼喊出了另外一堆稀奇古怪的发音。 人鱼依旧没有搭理他。 依兰达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就站在艾尔身边,“你真的确定它能听懂你的话?” 一阵海风吹来,空气中依旧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闷气息,以及还未散去的血腥味……还有,一句字正腔圆的他们能听懂的人类语言。 “你们是谁?” 依兰达:“?!” 大概是两个人类呆滞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愚蠢,那条人鱼颇有些不耐烦地用尾巴重重拍击了一下水面,再次问了一句。 “你们是谁?” 依兰达甩了甩脑袋,迅速地回过神来。 因为一直没有等到回答,对面那条祖宗很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别以为她没看见人鱼指甲和尾鳍上闪过的寒光! “我们是……”依兰达话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过路的商船。” 那条人鱼竟然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骗子,你们是教廷的人,所有的教廷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你身后的那个愚蠢的神官,也不例外。” 它的发音很标准,吐字也很清晰,除了语速慢一点之外,简直就像一个正常人在说话。 依兰达简直忍不住就要回头拿胳膊去戳艾尔了,这搞得什么鬼?! 这玩意不但会说话!居然还知道仇视教廷?! 这真是当年那条人鱼吗? 还这么字正腔圆……虽然语法有点怪,但是想起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没有什么比语言变得更快。 不过这依旧无法掩盖女海盗的震惊脸,“你……居然会说人类的语言?” 那条人鱼用极其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半天,“你不是博杜安的人?” “是是是!”这种时候的女海盗简直毫无节操可言,如果这种时候扑上去能够让人鱼不动手的话,让她趴下来摇摇尾巴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人鱼?”那条人鱼的外貌和他们之前的第一眼印象简直完全是两个极端,之前觉得它有多冷酷,现在就觉得它有多单纯。 “首先,你们的存在是机密,我想你们也应该不愿意被人类骚扰。”女海盗仔细打量着人鱼的神色,但更多的还是震撼于它那简直是浑然天成的美貌。 按照贵族们荒淫无度的习性,人鱼这样的美貌又稀有,足以让他们许下重金疯狂寻求。在这样的诱惑下,哪怕是在塔比斯海湾,只要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也绝对会有不怕死的人前来的。 那条人鱼显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只要进入罗斯坟场,博杜安就会先告诉他们我的存在。” 是我,而不是我们。 “……我是第一次出海,之前也没有准备来这里,”依兰达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艘船还是博杜安的小少爷帮忙准备的,等等,你知道博杜安吧……?” “如果不是看见你们船上有博杜安的标记,我早就把你们的船弄沉了。”人鱼停顿了片刻,“博杜安已经好久不从这里走了。” “我看见了教廷的船,你们肯定是骗子。” 依兰达简直要目瞪口呆,虽然这条人鱼的逻辑并没有任何错。 这时候还是艾尔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不……他们是我们抓的战俘,现在正要带回去接受审判。” 人鱼依然很怀疑:“那你为什么要穿神官的衣服。” 艾尔面不改色,“我是他们的卧底。那些愚蠢的教廷的人,我穿了他们的衣服才好骗他们一起回去,他们就是我们这次的货物。” 刚清醒过来就听见自己连带着一窝骂了的的勒戈夫:“……” 人鱼闻言登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那我可以把他们都杀掉啦。” 依兰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间一道蓝色的闪电掠过,那条人鱼一把就把一个刚跳进海的水手的心给挖了出来,脸上的神情还异常纯真。 “他们都该死。” 女海盗: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你到底对于杀了教廷的人有多深的执念!   ☆、第199章 骗子 “住手!”依兰达下意识喊出了口。 那颗心脏还在手上跳动,但是它的主人已经死不瞑目的沉了海……人鱼显然不是很耐烦,连带着看依兰达的目光都透着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博杜安的人,他们不会阻拦我杀教廷那群狗……” 人鱼很显然一下忘了词,半天才想起来坚定的补充道,“狗东西。” 还会说狗东西? 女海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这条人鱼对大陆通用语掌握的也未免太信手拈来……之前居伊可没告诉她塔比斯海湾这一带居然会有人鱼出没。 更别提这条人鱼似乎还对博杜安非常的熟悉…… 在这种时候,艾尔不是东西阿尔贝托表现出了惊人的机智,“教廷的人的确不是好东西,但是他们可以带回去换很多东西。” “你面前的这些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拿回去可以换很多金银财宝,你知道的……教廷最贪得无厌,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个更让他们觉得肉痛的了。” “肉痛?”人鱼没太听懂,“我把他们都杀了才痛,每次他们都叫的很凄惨,那才是痛。” 至少卡诺比是这么告诉他的。 “不不,”艾尔温柔道,“身体的痛楚只是一时的,只有心灵的痛苦才是永恒的。” 依兰达简直是有些震惊的瞪着艾尔,她怎么不知道神官居然能自黑起来如此不遗余力! 也是开了眼界!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比如之前依兰达多方阻止效力不大,但是当艾尔开口之后,虽然人鱼依旧是那副冷冷冰冰不太通世事的样子,可至少态度好了不少。 “……你不是教廷的人?” “并不。”神官很狡猾的回答。 是并不是,还是对不是的双重否定? 没人能拿住把柄。 可人鱼显然选择了头一种说法,“你是什么人?” 艾尔微笑的起来,朝着人鱼微微躬了躬身,“我是艾尔。”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氏,要知道艾尔可是个常见无比的名字,而阿尔贝托……很显然在东征中并没有扮演什么太好的角色。 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在这种时候就不必拿出来说了。 人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随手将那颗掏出来的心脏塞进嘴里,锐利的尖牙轻而易举咬穿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鲜血四溅…… 美丽纯洁的外表和血腥的行为,结合成一种妖异的迷人魅力。 “骗子。” 依兰达的瞳孔瞬间紧缩。 “我曾经见过和你的眼睛长得很像的人,”人鱼并不打算听对面那群弱小人类的解释,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人的眼睛很美丽,但是他欺骗了我。” “他本来都要死了,他的船队就像你们一样,陷入了罗斯坟场找不到出路,他们的食物引来了我。”人鱼对于自己居然如此轻易被食物诱惑丝毫没有隐瞒,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他们用食物跟我做交易。换我把他们带出罗斯坟场。” “……他教你的大陆通用语?” “当然。” 依兰达简直能脑补出一万字的当时的那一位阿尔贝托是如何耐心的用美食哄骗这条人鱼,一点点教它说话,再请求它带他们离开塔比斯海湾罗斯坟场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点心酸。 如果这条人鱼真的在这里等了两百年。 “然后呢?”依兰达忍不住追问。 “他们后来又来了,跟我交换如何安全的通过塔比斯海湾,我告诉他们不可能,除非用那个阿尔贝托来换。” “……为什么?” 依兰达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很喜欢他?” 人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我怎么会喜欢一个那么弱小的人类,只是他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而已。” “不过你们人类从来都是这样,狡猾而轻诺。” 依兰达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能问问他答应你什么么?” “他答应要把大陆上最美味的食物带给我,” “他会做很好吃的东西,”人鱼人性化地拍了拍鱼尾,有些不耐烦,“他走了以后,我觉得这里的东西简直没法吃了。” ……想想之前那些奇形怪状的海鲜,就连依兰达都忍不住为这条人鱼掬了一把同情泪,那真不是人吃的东西。 “……而且,他可以陪我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去?”艾尔忽然开了口。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人鱼反问道,“这里是我的家,按照人类的话,他是我的宠物……为什么我要跟宠物去陆地上?” 依兰达默默地看了艾尔一眼,为那个不知道多久之前的阿尔贝托白了神官一眼,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很多人类都很讨厌,那些眼光看了就让人浑身不舒服,”人鱼仿佛很多年都没跟人说过话了,居然对着他们还能聊起天来。 “只有那个人还不算讨厌。” 恐怕不是不讨厌,而是很喜欢吧……这么多年来在罗斯坟场沉了的船可不少,依兰达可不信面前这条人鱼会是什么温柔婉约的货色。 这事绝对和它脱不开干系! “你的记性真不错……”依兰达忍不住表扬它,“大陆通用语居然还说的这么流利。” “因为总是会有人来,”人鱼的尾巴不时晃动一下,那美丽的蓝色简直流光溢彩。 依兰达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然后……你和他们说话?” “嗯,”人鱼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博杜安记号的船,我就直接唱歌,有记号的船,我就先提醒一下。” ……于是之前几乎把内脏都震碎的只是人鱼的提醒吗? 依兰达强忍住吐血的冲动,“提醒什么?” 人鱼很自然地回答,“是博杜安的,把记号亮出来,不是……那就他们一个个跳下来,只要他在里面,我总能看见。” “所以……罗斯坟场出去的那些幽灵船……” “人都跳光了之后当然没人了啊,”人鱼道,“我对那些人类的船没兴趣,只是有时候巨章会检查一下。” “但是必须是在离开我的领地之后。”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大部分的船都是幽灵船,而少部分上面有巨章的痕迹……那是人鱼的领地意识以及巨章的开罐头习惯作祟。 但是……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条船,这么多人命…… 天真的残忍才永远最可怕。 人鱼显然根本不当回事。 “他说回去要处理一些事情,交待完之后就会回到这里来陪我,但是他没有回来。” 人鱼充满恶意地看了艾尔的眼睛一眼,“那个人叫卡诺比阿尔贝托。” 我勒个去……居然能听见这样的秘辛,女海盗登时竖起了两只耳朵,朝着艾尔光明正大地看了过去。 听到那个名字之后,艾尔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心中一直的怀疑居然在这里得到了解答。 又是一个阿尔贝托? 想到之前艾尔曾经说过的东征旧事,依兰达的八卦之心大起,看样子还真说不定和艾尔神官有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艾尔的揣测越来越成熟,只差一个最后的结论。 “塔维尔,”人鱼慢悠悠道,“人类都这么叫我。” “那么阿尔贝托呢?”神官似乎难得爆发了刨根问底的精神, “噢,他叫我艾尔。” ……为什么祖父一定要坚持给他取名艾尔,这完全不符合贵族的名字曾经一度让人耻笑,没想到竟然原因是应在这里。 他记得那条一直在等着他的人鱼。 “他不会来了。”艾尔忽然开口。 人鱼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来了,人类的寿命这么短,他肯定早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人鱼沉默了许久,有些不耐烦的扭开了头,“万一……他还没死,会回来呢?” 这哪里是什么凶暴的海洋霸主,分明就是一个天真的小朋友,依兰达简直要啼笑皆非,真不知道那时候的那位阿尔贝托对它做了什么,让它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这里等待着。 那个人,真的记得自己曾经驯养过一条人鱼吗?   ☆、第200章 内情 “不要再等了。”艾尔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 人鱼突然看向他,尾巴在海面上拍起了巨大的水花,它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窗户前面,能轻而易举撕裂巨章的尖锐指甲就这么充满威胁性地搭在船帮上。 他们都能轻而易举地看见那锋利的指甲是多么容易的陷入坚固的船身,就好像那是一块软豆腐一样。 “你是谁?你认识他?” 人鱼紧紧的盯着艾尔,声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尖利,充满了威慑感。 “他从回到奥斯公国的第一天起就被软禁了,”艾尔并没有受到人鱼的恐吓,相反……他的声音中还有些歉意。 神官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他被关了起来。” “为什么?”人鱼有些不解,“他明明答应了我。” “因为在他上面还有更厉害的人,”艾尔深入浅出的解释当中的利益关系,“你太重要了,所以他们觉得抓住他你会更听话。” “东征军一直需要你的引路,当时他们怕你一旦带走了他就不会来帮忙带路了。” 人鱼听到这,很自然的点头,“那当然,我之所以答应带路就是因为他跟我走,那群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就连依兰达都忍不住要为这条天真的人鱼叹息……就是因为你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他们才这样对你。 “所以,为了让你一直引路,他们不准他再来见你,并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只要登上任何一艘船都会被送回来。” 人鱼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可是他说他的上面的人答应了他?” 没有什么能比圣战的胜利更重要,哪怕这条小人鱼有着出类拔萃的价值也是一样。 “那是为了安抚你,”艾尔叹了口气,“他们当时的确是答应了他,但是等一回去他们就反悔了。” “他们每次都对你说下次是他来对不对?” “对……”人鱼显然变得异常的不开心,“我一直在等他,还带了好多船的路,可是都没有看见他。” “带路是很累的!” 人鱼的委屈显而易见,熟知水性的依兰达也不禁沉默了。 即便是对于这片海域的霸主,在塔比斯海湾这种洋流和气候变幻莫测的地方对抗大自然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不管外面的风浪再大,潜入深海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而现在人鱼却因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约定,被迫在这种天气在风浪最大的海上给人类带路。 等着那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约定。 “他很抱歉,”艾尔沉默了片刻,“所以每次都让人给你带了吃的……哪怕他不能来,但他希望能通过这样表达他对你的歉意。” “你说每次他们从船上扔下来的那些?”人鱼回忆了一下,皱着眉道,“但是我觉得都不好吃。” 因为不是那个人丢下来的……只是人鱼并不懂这种情绪罢了。 东征时期甚至教廷为了安抚这条人鱼,每次都专门会安排一条船给它带吃的,甚至每次通过塔比斯海域的时都会直接把船放在这里,任凭人鱼自己取用,等回程再把船带上,反正有人鱼在也不怕丢。 这件事一直被作为特殊注意事项记载在手札中,历次的东征军都牢牢遵守,人鱼甚至也得了守护神塞维尔之名。 可没人知道……这一切的起源不过与一个人类与一条人鱼之间的约定而已。 “那他现在呢?”人鱼迟疑了一会,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在艾尔回答之前还抢先插了话,“我听说你们人类有能活两百来岁的,好像是教皇……我那时候带路的时候,听到好像有主教讲过?” “那只是传说罢了,”艾尔叹息道,也不惮于将教廷的秘辛揭露给这条人鱼听,毕竟……这是阿尔贝托欠它的解释。 “那是一对长得非常相似的父子,通过手段造成了一直没有衰老的错觉,虽然他们的寿命已经算是长寿,但是根本也不可能到两百年那么久。” 不然为什么教廷延续这么多年,就只有这样的一个传说?还不是因为那时候教廷的统治摇摇欲坠,为了营造神迹维护教廷的统治。 “那他呢?” 人鱼很显然没耐心继续听下去,它只是想要听到那个人的消息……这么多年来哪怕是博杜安都没人跟他透露过卡诺比的消息。 那是一个控制这条人鱼的禁忌。 “他……死了。”看着人鱼充满期待的双眼,艾尔头一次觉得祖父的死是如此的难以出口。 卡诺比死的时候年纪并不大,甚至说是艾尔刚刚记事没多久就已经去世了。 在他的描述中,人鱼知道了这当中那些它一直不知道的内情。 幸亏艾尔记事早,这才能依稀记起祖父似乎一直都不算很开心,早早的娶妻生子之后就对手中的事务只是按部就班的完成而已,并不会有任何过多的举动。这和他在少年时期的名声以及不惜冒生命危险雄心勃勃参与教廷东征的行为完全不吻合。 但这依旧不影响他在教廷中位置的日益重要,扶摇而上。 阿尔贝托并不是一直就是大贵族,应该说,就是从卡诺比开始才逐渐迈入贵族的行列,进而成为了奥斯公国贵族圈中不可缺少的新兴对象,但是在那之前,这个姓氏只是卑贱的平民。 甚至连教皇都对卡诺比垂爱有加,众人只知道阿尔贝托家族发迹是因为东征,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却无人知晓。 没有人知道这后面隐藏着一条人鱼数百年如一日的等待,一条低等生物,比起圣战来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如果说这个温和的男人唯一做出的一个坚持而激烈的行为就是一定要给自己的孙子起名为艾尔。 大抵这是凭借此事一跃跳龙门的阿尔贝托家族对他的忍让和补偿。 但是……也仅此而已罢了。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当猜想变为现实的时候,人鱼还是显然的愣住了,它甚至就这么僵硬的浮在海面上,整条鱼都暗淡了下来,连那抹流光溢彩的蓝色都带上了灰暗的死气。 “死了……?” “对,他死的时候很年轻……他一直都记得你,”艾尔轻轻叹了口气,“请容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尔阿尔贝托,卡诺比阿尔贝托是我的祖父。” “从我有印象开始,祖父就不开心,他曾经很多次都企图出海来找你,但是都被拦下了……他最后因为抑郁早死,死之前还一直企图出海。” ……后面的当然来自于神官的艺术加工,但是这种时候没人会对他的这种行为进行指责,毕竟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条人鱼究竟有多么的难过。 ……那是巨大的期待一朝变为泡影的落差。 “早就死了?”人鱼喃喃道,它抬头看向艾尔,仿佛企图从他脸上寻找到旧人的踪迹,“你叫艾尔?” “对……我想他应该也希望有一天我能出海,万一遇上你的时候你能从名字中认出来,他的猜测似乎真的成为了现实。” 人鱼沉默着看着他们,似乎在等着更多的解释。 面对这样一条智慧生物的目光,就算是艾尔也不由得搜长刮肚的回忆自己那一丁点可怜的对于祖父的印象。 毕竟卡诺比真的死的太早了,恐怕死的时候都还不到五十岁,真真正正的英年早逝。 “祖父曾经留下一本手札,那本是被悄悄藏起来的……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到底他们对他的防备有多严密了吧?” “我也是通过手札才知道有你的存在的。” 天知道那本手札中记录是多么残缺不全……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当年的人和事都已经淹没在了岁月长河中,谁又能说出个对错? 艾尔还想说什么,那条人鱼突然抬起了头,“我明天会来找你们,如果今晚你们能熬过风暴的话,那就是他说的……连主都宽恕了人类的无信。” 它说完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了海中,只是那一条直直的水线怎么看都充满了逃之夭夭的逃避意味。 “可是……今晚根本没有暴风雨。”依兰达抬起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道。 口是心非的人鱼,它根本没有想要报复卡诺比的子孙。 等到人鱼走了之后,水手们也陆陆续续清醒了过来,依兰达将情况跟刚才陷入狂乱中的众人一说,众人这才觉得后怕。 如果没有老格纳的人鱼胳膊,现在恐怕这条船上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 当天晚上,艾尔正准备回去休息,勒戈夫喊住了他。 “你还打算隐瞒她到什么时候?”勒戈夫的声音沉沉响起,从背后叫住了艾尔。 银发碧眼的神官停下脚步,略带了些疑惑的回过头来,“勒戈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本所谓的手札……”勒戈夫沉下声音道,“我从未见过,那是阿尔贝托家族世代相传的手札吧。” “毕竟阿尔贝托也是因为东征军而一跃成为了大贵族。” 能记住贵族之间的联姻关系并不算什么,而那些隐秘的家族起源才是最关键之所在。 艾尔,除了你,我也能记住。 勒戈夫都已经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艾尔却对此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只是恰到好处的微微一笑。 “你说完了?那我可以走了?” “艾尔阿尔贝托!”勒戈夫终于忍不住皱起眉。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艾尔礼貌的微微躬身,“抱歉,告辞了。” 看着神官的背影,勒戈夫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第201章 逢魔 当天晚上,就像依兰达所预计的那样,所谓的暴风雨压根就连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让人在对那条人鱼的口是心非有所理解的同时,也让人不由有了些新的担忧………在得知了这样的坏消息之后,那条人鱼还好么? 她的忧虑表现的太过于明显,简直就跟一只炸了毛翘着尾巴的猫一样,其忧心忡忡简直连艾尔都有些哭笑不得,“你很在意那条人鱼?” 听到他这么说,依兰达不免有些诧异,“难道你不觉得它很让人担心?” “就算有愧疚也应该是那位先祖的过错,他自己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却寄希望于后代子孙替他完成这个心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懦夫。”艾尔平静的让人有些吃惊,“我跟那条人鱼说的并不是全部,只是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不得不为之罢了。” 不然船上所有的人恐怕都没有办法从那条人鱼的暴怒下逃脱……哪怕这样的确有对不起那条人鱼之嫌,但是那也是卡诺比的错误了。 依兰达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她已经来不及阻止艾尔接下来的话了。 “先祖并不是真的那样无为不争,”神官平静道,“如果是那样,阿尔贝托也不会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发展到现在的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放任那条人鱼被教廷所利用,根本没有所谓的企图多次出海最后郁郁而终?” “也不尽然,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教廷为了方便操控人鱼不让他出来,但是为了安抚人鱼又需要卡诺比,所以给了他一定的好处。” “然后你的祖父抓住这个机会站稳了脚跟,一步步往上爬,最后到了教廷觉得舍不得这个人才,刚好东征也快结束了,没必要再理会那条愚蠢的人鱼?” 所以………它就在这里一条鱼苦苦的等了两百年。 “也不尽然,”艾尔苦笑了一声,“卡诺比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他是真的有多次出海,但后来再阻拦他的就是家族里的人了。” “因为家族不让他出海,作为交换,博杜安就是他安排过去照顾人鱼的,他们家族一代代生息繁衍,发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依兰达猛然想起,博杜安家族似乎从未插手过黄金航线的真正运作,反而更像是坐收渔人之利,简直像是笃定了黄金航线不会轻易被彻底拿下一般。 那么这样的话……岂不是博杜安和阿尔贝托应该算是主家和附属的关系? “可是我看博杜安并没有对你表示出……当年受过恩惠应有的态度?” 艾尔笑了笑,“他们从未卖身给阿尔贝托,当年之事也没有任何记载,当然不需要对我有什么姿态。” “你没有发现,就我在纳瓦拉时博杜安家主的表现来看,已经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那他们的原始资本是哪里来的?”依兰达狐疑道,她始终想给那条人鱼一个公道……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是一个凭空而生的妄念。 “就像你想的那样,那时候黄金航线还没有开通,来回几次都是暴利中的暴利,除了人鱼的帮助还有什么?” 罗斯坟场那不知多少的沉船,海底数目惊人的珠宝和黄金……哪怕经过海水的侵蚀,但也有不少依旧是珍品中的珍品。 “我听说……伯爵夫人的眼泪也曾经是沉船中的宝石。”艾尔突然道。 依兰达犹豫了片刻,“所以人鱼还认得博杜安的印记……但是恐怕后来博杜安也没有再来见过它了吧。” “没有听说,”神官摇了摇头,“我在纳瓦拉也没有听说这件事。” 所以被利用完的人鱼……到了最后没有人记得它,即便记得的也刻意抹消它的存在。 人类的狡诈轻诺从来比想象中更甚。 “不过,我说的也未必是真相的全部,毕竟当年的事情已经真真假假过了这么多年,就算还有什么真相的蛛丝马迹也已经淹没在了那些逝去的人与事长河当中。” “我想你也知道,任何事情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哪怕只有一个角度发生了偏差,最后的结果也可能是天差地别。”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依兰达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她并不是那些不懂世事的贵族小姐,也知道暮晓之晨光的名声究竟有多么光明无暇,艾尔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将自己在世人面前隐藏的毫无瑕疵的黑暗面暴露出来,这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也继承了阿尔贝托这样的血液,真实的我并不是像外界所传闻的那样是在大陆上行走的教廷晨光。” “我也同样有自己的私心,同样有自己的想法,同样有可能……为了达到某些目的,选择一些并不光明的手段。” 艾尔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双蓝色的眸子仿佛都变得更加的沉暗了起来,在依兰达看不到的地方,他连背部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他在紧张。 “这不是很正常吗?”依兰达忽然开了口,“教廷那种地方,如果你真的从内到外光明无比,那恐怕除非你是圣子,不然都脱不开被人连骨头渣子都嚼干净的下场。” 无论是艾尔的美貌还是别的,都注定了他会是旁人眼中的肥肉,即便是想自保,他也必须让自己变得睿智起来。 神官的双肩稍稍松了一些,可随即他就听到了女海盗丝毫称不上愉快的声音。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生气,你们真是太可恶了!” 神官和依兰达闹矛盾了! 这消息很快风一样地在船上传开了,早知道平常这两个人可是腻腻歪歪无比瞎狗眼,可这下居然完全没有了! 更别说好像还是依兰达生神官的气,这可是意外的消息。 神官那么好的人会做出什么让依兰达生气的事? 这显然不可能,所以一定是依兰达的错! 所以说舆论的力量就在于此,神官平常给人的印象太好,以至于现在大家伙压根不考虑事实就一面倒的倾向神官。 ………好吧其实就是看脸,你漂亮你说了算! 不管依兰达这会对神官究竟有多大的火气,众人也一致认为最多就是吵吵架闹闹小矛盾之类的小吵怡情……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整整一个上午,劫后余生急需寻找乐子的水手们就指着拿着这事情开涮了。 大抵是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人类本能的希望找一个目前来说更靠谱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无论是怪鸟巨章还是人鱼……都是旁的水手一辈子都难得遇到的遭遇,而在这趟堪称改变历史的航程中居然都凑齐了,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段航行被后人给予了多高的评价和定义。 甚至还有黄金教皇那模糊的情愫之所在,大抵在那些旧纸堆中,这是他与猩红玫瑰难得接近的时刻。 不过现在的他们还在哈哈大笑着调侃依兰达,嘴贱的……嘴贱的都被扔下海了! 既然有了人鱼的存在,依兰达等人也就没那么在意所谓方不方向,洋不洋流,航不航向了……这一位可是风暴当中都能轻而易举救出一整条船的彪悍存在,现在连罗斯坟场都没进,还担心个什么? 于是等到第二天的黄昏,人鱼如约出现了。 黄昏黄昏,逢魔时刻。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凶险传说的海域,难得有着极为平静的海面,甚至还有紧紧贴着海平面的夕阳。 传说中美貌凶残的人鱼与黄金主教的相遇。 真正现实与传说交汇的逢魔时刻。 当看到那道蓝色身影的时候,即便是依兰达都忍不住再次被人鱼的美所惊叹,那根本是不应该存在于现世的迷人造物。 人鱼平静地仰头看着梦魇号,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它眼中的黯然,“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在从卡诺比的死讯中醒悟过来之后,人鱼又变成了塔比斯海域的王者。 “我们想离开这里,”艾尔很直率的提出了请求,“请你带我们出去。” “可是我为什么要再次救一个阿尔贝托?”人鱼冷笑了一声,“你们人类全是骗子,统统都该死!” “卡诺比不是不愿意来……” “但是他最终依然是没来,”人鱼冷冷道,“他违背了约定,我不会再为你们做任何事,你们就等着死在罗斯坟场吧!” 说完,鱼尾一甩,它就准备转身离开。 神官沉默了片刻,“那你还愿意和阿尔贝托继续缔结契约么………比如我?” “当然不愿意,”人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这辈子都再也不愿意见到一个阿尔贝托了。” 就算见到了,也不是他。 “等等!”依兰达哪能放它走,紧张地出声喊住了它。 人鱼停下了动作,满脸嫌恶“什么事?” 见它停下,依兰达登时心中一喜……有戏! “你不愿意和阿尔贝托缔结契约,那和我怎么样”依兰达毛遂自荐,“我不是教廷的人,我热爱大海,我能一直往返于这片海域,你喜欢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我没什么想要的。”人鱼不屑道。 “你喜欢美食和美酒……”依兰达紧张地盘算着,“我先拿出我的诚意,给你我最喜欢的美酒,你看看喜不喜欢我们再来谈接下来的事,怎么样?”   ☆、第202章 法则 不知道依兰达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第二天人鱼虽然还是没有什么精神,但是至少肯在前面懒洋洋的带路了。 蓝色的鱼尾不时在海面出现,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方便后面的船只看清它的位置,整条鱼就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让人隔着很远都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 但是……人鱼带路的技术越娴熟,看起来就越让人悲伤。 那样自由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将它彻底束缚? 而那个束缚它的人却早已尸骨成灰…… 有了人鱼的带路,通过罗斯坟场就变成了一件异常轻而易举的事。 无论是巨章还是别的海怪,根本就不敢往前凑,人鱼所过之处,一切海怪都做出了退步,哪怕有个别依旧对这么几条船虎视眈眈的,最后都不过是远远的流着口水看着这几个鲜肉罐头,然后在人鱼的视线投过来时逃之夭夭。 自然界自有一套它自己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而在塔比斯海湾,所有的海怪都知道不要跟人鱼计较。 这是它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生存法则。 在人鱼的带领下,他们平安无事的驶入了罗斯坟场,在经过这片传说中的可怕水域的时候,即便是最小心谨慎的水手,都忍不住从船舱中探出脑袋,如饥似渴地打量着外面的景象。 这里是不少传说中船只们的最后葬身之所。 罗斯坟场并不像众人以为的是巨浪滔天,狂风大作,各种可怕的海兽蠢蠢欲动的末日之地。 相反,这里海水清澈,阳光灿烂,甚至还有游动的活泼鱼类,正常的那种! 依兰达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是罗斯坟场?” 水手们也纷纷表示,罗斯坟场居然是这个画风,这不科学! “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鬼地方。” 人鱼如是说。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那罗斯坟场聚集了这么多的沉船就显得有些不合情理了。 难不成那些船都眼瞎? 对于这件事情,人鱼是这么解释的。 罗斯坟场是所有洋流的交汇处,那些连暴风圈都没过来的早就喂了巨章或者别的什么海怪。 那些侥幸通过的,则统统在它的歌声中跳了海。 说到这里的时候,人鱼的神情依旧是天真无辜,并没有对自己的做法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其实很正常,就像在人类看来死一片海域的鱼也不算什么,对于侵入自己领地的人类,人鱼弄死他们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那里面可有不少都是对罗斯坟场沉船的巨大财富蠢蠢欲动的。 非我族类,适者生存,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 因为海水太过于清澈,甚至可以直接看见海底,眼尖的水手们可以轻而易举看到那底下沉着的古代船只残骸,以及那当中……隐隐约约的金色,在阳光下泛着奇妙彩光的宝石,还有那当中精美的器皿残片。 “看那里!”一个水手激动的声音都变了,“那个船标,那是玛格丽特号!” 众皆哗然,那是一艘相当有名的满载金银珠宝的奴隶船,携带着惊人的财富,却在返回的途中误入塔比斯海湾,从此再也没有出来,没想到居然也沉没于罗斯坟场。 接下来,他们还看见了更多传说中的沉船,那些即便在历史中都是赫赫有名的船只,已经带着巨大的财富沉眠于这片海域之下。 人鱼对他们惊喜万分甚至一个个满脸红晕恨不得跳下海的愚蠢表现表示无法理解,对此嗤之以鼻的用尾巴拍了个老大的水花。 在它看来这些东西简直毫无用处。、 噢还是有的,偶尔它无聊的时候会想在海底布个自己喜欢的场景,拿来装饰用用。 水手们简直看的连控帆都忘了,人鱼挑了挑眉,索性停了下来,忽然想起了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它灵活地潜下水,再“哗啦”一下浮出海面的时候手里已经捧了一大堆珠宝。 “你们喜欢这个?” 美人、冒险、财富……那是所有男人的梦境。 水手们点头如捣蒜,“喜欢喜欢!我们可喜欢了!” 你我们也很喜欢! 看着他们和之前那些它见过的人别无二致的模样,人鱼顿觉无聊,随手就把那捧珠宝砸了他们一脸,然后一甩尾巴游开了。 捡到财宝的水手欣喜若狂,没捡到的捶胸顿足,但他们都从此对人鱼有了更深切的好感。 财神爷啊!!! 有了这么一遭,人鱼觉得这群人类真是更愚蠢了,不过有时候实在是无聊,才会勉强搭理他们两句。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哪怕人鱼明显态度不佳,但是水手们依旧排着队企图和它说话。 大多数的时候人鱼是不予理睬的,偶尔心情好才会说上一两句,这当中,奥斯丁船队的骑士们绝大多数都因为觉得掉了面子放弃了,反而梦魇号上的简直乐此不疲。 不搭理算什么,人家贵族夫人小姐们也没搭理过他们,可她们都没人鱼好看!人鱼至少偶尔还说两句话呢! 噢你说艾尔神官? 艾玛这不是神官天天见人鱼比较新鲜嘛!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美人儿也得换着来! 如果说这段时间有什么人完全不受这段时间诡异情绪的影响,反而是欣喜若狂的话………那恐怕只有康德了。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康德看着面前的景象,忽然间恍然大悟,像发疯一般冲了进来,将几张海图拼在一起,最中间则摆上了那张塔比斯海图。 “我们一直都错了!我们以为要避开莫桑洋流!但是如果我们要离开塔比斯海湾,这里是唯一的出路!” 事情还得原转回人鱼之歌停歇的时候,所有人清醒过来后都是一副如丧考妣恋恋不舍的模样,这位水手长反而是简直如蒙大赦,分分钟如果再在那个美梦当中待下去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那可是能反映人内心深处最深切欲望的美梦! 哪怕是水手们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位究竟到底是梦见了什么,竟然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就连一个真正的纯爷们都有些扛不住。 然而康德打死不说。 其实这也不意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会想起那个简直堪称可怕的美梦。 在那个梦里面,康德夫人忠诚甜美,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这是多么美妙的开始。 然后后来,康德夫人不断的给他生孩子,有儿有女,他虽然总是能有不错的收入,但是却在这庞大的养育费用中消耗殆尽。他有心让康德夫人少生一点,但是康德夫人立马就泪眼婆娑疑心他不爱她,只要康德夫人一哭,他立刻就心软了。 更可怕的是,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别说教育了,连吃饭和穿衣都只是勉强够用。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康德只觉得精疲力竭,但紧接着更严峻的考验来了,儿子娶媳妇要聘礼,女儿嫁人要陪嫁,他简直是疲于奔命,拆了东墙补西墙,每天一睁眼就是儿子女儿到面前哭着喊着让他想办法的可怕场面。 他简直是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咬着牙把所有的孩子都给嫁出去了,结果结婚后的孩子们又开始接二连三的生孩子,而且因为忙不过来把孩子全部送回给了老两口带。 以为能喘过气来的康德简直要崩溃了,但是最终还是屈服于康德夫人的眼泪,已经美貌不再的康德夫人泪眼婆娑。 “欧天哪,你看这些小宝贝儿们多可爱,看到他们就想起了孩子们的小时候,亲爱的,我们帮孩子们带带他们好不好。” 康德还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如果说隔代亲这种东西,一个两个还是稀罕品,那么当他们的孩子们也像他们一样不加节制的生育,孙辈们泛滥成灾甚至比他们的孩子还多的时候,那就是可怕的灾难了。 康德最后是自杀的,在梦中他有着极长的寿命,一直重复着可怕的命运,周围始终围绕着无数的熊孩子以及康德夫人的眼泪,就连呼吸中都带着洗不完的尿片的可怕气味。 当他终于忍无可忍自杀的时候,他的灵魂暂时还没有离开身体,听到来悼念的人还众口一词的。 “这是多么完美的家庭。” “这是多么完美的人生。” ……… 真是想想都要让人做噩梦!   ☆、第203章 冒失 所谓病娇什么的,其实是蠢萌。 随着和人鱼越来越熟悉,它也开始愿意逐渐和梦魇号上的水手交流,甚至连奥斯丁号上的骑士们偶尔也会搭理两句,哪怕是冷面如勒戈夫都能勉为其难让人鱼哼两声,唯独有一个人是它绝对不愿意搭理的。 艾尔阿尔贝托。 水手们其实一直都异常期待这两位颜值爆表的生物能够再次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当中。 要知道,那可是几乎代表着大陆最高颜值标准的一对,简直堪称视觉盛宴的极致! 但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除了最开始人鱼和艾尔说过那一次话之后,它就再也没有理过艾尔,甚至只要艾尔在船上冒头,方圆可见范围之内绝对见不到人鱼的身影,如果艾尔企图和它说话,只要神官一开口,最后得到的结果都铁定是塔维尔毫不犹豫的甩尾巴走鱼。 简直是已经明明白白将不想理你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艾尔打出生以来就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没想到这次居然在一条人鱼身上吃了闭门羹。 苦笑之余也接受了这个先祖留下的“大麻烦”,毕竟现在人鱼肯给他们带路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更别提还没坏心眼的把他们带去绝路以弥补这两百年来它的漫长等待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神官的笑话,然而唯独有一个人始终冷眼旁观着神官的一举一动。 勒戈夫。 自从上次他们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之间就隐隐形成了隔阂,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企图打破。 这也是攻心之术。 如果说之前艾尔和勒戈夫还算是薄有交情的话,那么这件事大概就是他们分歧的开始,历史上黄金主教和他的神之双璧并非从一开始就达成了默契,而是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的磨合。 这就是当中不可忽视的一段必经之路,也是磨难之途。 总有一方会因为信仰的被迫改变而鲜血淋漓,但这同样是新生的开始。 因为人鱼表现出了异常鲜明的对艾尔的不待见,本着艾尔神官好见人鱼难求的原则,水手们纷纷对人鱼的出现抱着更大的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艾尔也非常心知肚明的退让到了船舱,平常没有什么要事轻易不在甲板上露面。 如果忽略掉那条人鱼在艾尔开始不露面的时候反而显得有些焦躁的话……就连依兰达都觉得,人鱼塔维尔大抵是上辈子欠了阿尔贝托,每次都被姓阿尔贝托的人给拿捏的死死的。 如果硬要做个总结的话,这大抵也只能用孽缘来概括了…… 这天,依兰达溜达到了船舱来给已经进化成深度学术宅的神官送饭,顺便腻歪腻歪。 “这是一个机会。”依兰达边托着下巴光明正大的视奸大陆男神,边如是对他说,“虽然不是卡诺比的过错必须要由你来承担,但是阿尔贝托的确欠了这条人鱼不少。” 艾尔的叉子顿住了,上面嫩生生的鱼块微微颤了颤,看着依兰达眨巴眨巴充满心虚的神情,最后还是哭笑不得的放下叉子,“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哎呀边吃边说!”依兰达轻咳几声,莫名的有了几分心虚。 这当中固然有艾尔家教太好,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她接下来的话比较长而且并不确定会不会影响他的食欲。 女海盗觉得自己简直是考虑周到贴心小天使! 艾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索性用餐巾沾了沾唇角,彻底放弃了吃饭。 “你想说的和塔维尔有关?” “呃……没错,”依兰达坦诚地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我觉得塔维尔很喜欢和它觉得放心的人类在一起……这是一条已经被驯化的人鱼,我想,如果能有人定期来看望它的话它会很开心。” 艾尔定定地看了依兰达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塔维尔要的不是偶尔的探望,它要的是长期的陪伴。” “对于一条人鱼而言,两百年不过刚刚让它从幼年期进入成年期而已,这也才是它实力最强横的阶段。” “至于人鱼的战斗力,我想你之前也已经亲眼见过了,它甚至可以抵得过一只最精锐的舰队。” “它并不是有记载的第一条人鱼,但人鱼的确极其稀少,所以想要见到同伴很难,但是人鱼有一个习惯,它们一般都会喜欢人类,可它们喜欢人类的办法就是,带他们一起下海。” 这就是人鱼的爱。 “………等等,”依兰达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假如我没有听错,人类是不能在水里呼吸的?” “没错,”神官看了她一眼,“所以他们都淹死了。” “这样的一个强大助力,背后代表的是无尽的财富,你以为教廷之前没有企图送人陪它?” “教廷曾经选过不少精心培养的人去给塔维尔挑选,这当中甚至不乏狂信徒,愿意为了神之东征奉献自己全部力量的贵族子弟,可以这么说,他们当中的不少都是绝对的精英。” “可是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塔维尔虽然接受了几个,但是最后那些人都失踪了,只有一个幸运儿还留下了泡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你猜猜是塔维尔吃了他们还是淹死了他们?” 依兰达不由得沉默了,这里头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是……这都不过是猜测而已,你们有问过它吗?”依兰达还不死心,垂死挣扎道。 “人鱼不是那么好相处的生物,包括思维方式都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在我之前曾经有不少教廷的大能都惨遭折戟,他们的信仰都无比坚定……当然,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试试,但是不要让它对你产生依赖感。” 说到这里,神官停顿了片刻,握住依兰达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一吻,“哪怕是为了我。” 艾尔的动作温柔而神情,可依兰达却觉得有股蔓延而上的寒意。 她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教廷上,对她而言,所谓的信仰更多的是集中在自身,那些把自己的全部可能都放在他人身上的,实在不是她所能理解的对象。 既然不能理解,那就只理解自己能理解的好了。 比如看似天真的塔维尔真是那么可怕的生物?为何阿尔贝托们似乎都不太感冒? 女海盗向来都是极其有行动力的人,既然艾尔的话在她心中播下了怀疑的种子,她就肯定会去找人鱼问个究竟。 如果要说起来的话,其实塔维尔目前在这群人中最喜欢的人应该就是依兰达。 不过这也仅限在她喊会有回应,不会完全不搭理罢了。 没人能明白它到底在想什么。 依兰达正趴在船头努力朝下看,就看到不远处翻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一道亮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塔维尔!” 女海盗用力挥了挥手,企图引起人鱼的注意。 “什么事?”看见了依兰达的动作,塔维尔有些不耐烦的靠了过来,一副没事少找事的模样。 不得不说,人鱼真的是一种模仿力极为强大的生物,如果说依兰达之前还是在好奇卡诺比是怎么教会它的话,那么从这段时间人鱼展现出来的超凡脱俗的学习能力就已经彻底震撼了她。 它几乎只是听一听,看一看就能模仿个七八成,就这段时间,他居然连水手们的下流俚语都学会了,不懂的地方还会新鲜无比的乱用。 比如:金枪鱼想操我………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依兰达简直吐了一地鲜血,从此严禁水手教人鱼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想问问,之前那些来陪你的人都去了哪里?” 塔维尔很显然颇有些莫名其妙,“陪我的人?这段时间我只看见过你船上的人啊?” “不不,我是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当时不是希望卡诺比来陪你?后来他没来的时候……我听说教廷派了别人来陪你?” 说这段话的时候依兰达很小心地盯着人鱼的表情,这直接关系到她接下来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如果不幸触怒了人鱼,成败就此一举! 人鱼很显然茫然了一下,那张美貌惊人的脸蛋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半晌才不确定道,“那些哭喊着要回陆地的人?” 依兰达从当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试探性道,“对,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噢……他们在海里泡了没多久就受不了了,求我送他们回陆地,说这样他们会死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们送走了啊,”人鱼有些苦恼,“我明明除了第一个被泡烂了之外,其他都把他们放在岛上养着,可他们最后都要走,还一个个哭着喊着一定要带走我装饰巢穴的东西,哭哭啼啼烦死了。” “你没杀他们?” “为什么要杀?”塔维尔奇怪道,“我只是想让他们试试我给卡诺比准备的住处而已,我才不要他们呢,长得太丑了!”   ☆、第204章 古怪 这年头,想要被人鱼不嫌弃还得长得够好看,依兰达在心中默默吐了一口老血之后,重新修正了一下对人鱼本来已经没什么下限的认知。 到底当年卡诺比对它说过些什么? 其实一般来说,记载和实际总是会存在差别,加上以前的人也未必有和人鱼亲密接触的机会,在以讹传讹的情况下,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这种生物除了美丽的外表之外,更多的是留下了可怕的凶名。 不过也不排除这条是个人鱼当中的异端。 比如,它热爱美酒与美食这些压根和海洋不沾半点边的东西,对于骑士们身上的比如怀表之类的东西有着极为强烈的好奇心,虽然“看上去”不太爱搭理人,其实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听人类说话,耳鳍还会随着心情而变色。 不得不说,人鱼耳后透明的薄鳍真是美丽的让人心惊。尤其是……在它害羞的时候还会变成米分红色,简直少女的不要不要的! 随着美酒和美食的收买,这条人鱼的警惕心进一步降低,除了每天会主动和船上的人聊聊天之外,甚至还学会了点单。 比如今天要喝什么酒,明天要吃什么菜,不给还会在外面的海上打个滚,威胁要唱歌逼人跳海……别问我它为什么会打滚,问问是哪个坏心眼的教的,绝对不是依兰达! 才怪! 用一坛美酒教会人鱼打滚耍赖的依兰达边摸着下巴边疑惑非常,这样的一条蠢萌生物,到底当年是为什么没被教廷所收买? 在得知塔维尔并没有对那些教廷送来的人如何如何,反倒是那些被艾尔定义为信仰坚定的狂信徒们接二连三背离了教廷…… 无论是艾尔还是勒戈夫的内心大概都是崩溃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让这两个之前还颇有些不合的人居然还在某种方面达成了共识,至少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大眼瞪小眼,分分钟尴尬一脸了。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当中最崩溃的人大概还要数托尼,这倒霉孩子求知欲旺盛,这段时间可算是着实好好补了一番东征时期的历史,他并不蠢,相反,还相当的聪明……不然也不可能被艾尔选中跟在身边,所依仗的可不仅仅只有忠诚。 这一看,还真被他看出了一些名堂,那些掩藏在光明正大的记载之下的,才是蒙昧不明的黑暗。 那些当年献身于人鱼的狂信徒,多半都最后被挂上了一个东征路上因为各种不幸而以身殉道者的好听名头,可却没有想到,结果压根就是这样……… 不过这也的确相当蹊跷,依兰达或许不知道,但像艾尔和勒戈夫哪还能不清楚,之所以能称之为狂信徒,那自然是有着极大的忠诚和坚定的信念,这种坚定和一往无前,往往连死亡都无法动摇。 狂信者对于教廷的忠诚那根本不是轻易能够抹杀的。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改弦易辙? 这当中……必定有什么古怪。 依兰达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一笔,打算回头找艾尔要要这些人的名单,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去寻访寻访,说不定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众所周知,人鱼喜欢依兰达,讨厌艾尔,甚至到了不爱和他同时出现的地步,而艾尔也向来对这个不成文的规定遵守的很彻底。 也正是因为如此,依兰达放心大胆的用美食将塔维尔诱上了船。 人鱼头几次还很警惕,可后来也就习惯了,船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晚上的梦魇号上竟然会有塔维尔的光临。 “今天的鱼不好吃,”塔维尔对此表示抗议,“酒也不好!” “安啦安啦,哪有每天能让你这么吃的,”依兰达强硬地将人鱼的反抗给压制了下来,“咱们这离出去可还有好一段时间呢,现在全船的酒供应都停了,全部留给你,还不够意思?” 塔维尔嘟嘟囔囔念叨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本着有比没有好的原则捏着鼻子认了。 投喂完人鱼之后,两人开始鬼鬼祟祟的交接人鱼的珍藏,塔维尔可不打算让水手们下水去破坏它的住所,可依兰达又打算大捞一票。 一人一鱼一拍即合,依兰达提供好吃的,人鱼提供金银财宝。 随着交易的增多,人鱼还学会讨价还价了,要是当天的东西不好吃绝对要减量!简直让依兰达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倒霉孩子! “对了,”依兰达边收塔维尔今天拿过来的珠宝边顺口问了句,“你还记得之前那些你放了的人都去哪了么?” “我不太记得了……”塔维尔皱起眉想了想,不确定道,“不过好像有几个让我送他们回安必思山脉附近,说是什么翻过山就能回去。” 这可不对,依兰达楞了好一会……那些人可都没有回去。 “你没记错?”女海盗追问了一句,“我怎么听说他们都没回去?” “这怎么可能?”人鱼比她还惊讶,“绝大多数我都送回去了的,少数几个我是送上了船,不是告诉你了他们都找我要你要的这些东西么?” 依兰达默默地把自己的战利品朝着口袋里塞了塞。 她也不太清楚狂信徒的意思,也就是顺口问了问打算有机会跟艾尔谈谈,如果说一个两个可能是倒霉催的遇到了自然灾祸,但是如果他们全部都没回去。 ……那就是有人不愿意他们回去,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这俩倒是说的开心,可他们都忘了……暮晓之晨光会是那么墨守陈规的人? 显然不是。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深夜正在私相授受的一人一鱼被逮了个正着的时候,不但是依兰达,连塔维尔都僵硬了。 它双手捧着酒坛子,整条鱼以一种颇为可笑的姿势僵硬在了甲板上,连弯起的尾巴都忘记摆动了。 天知道它是怎么上到甲板上来的! 看清来人之后,塔维尔把酒坛子一扔,强自镇定地撑起上身,可显然饮酒过度导致尾巴不那么听使唤,它就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扭动了几下之后,终于放弃了,然后还要硬撑起气势,僵直着尾巴颇为不友善地瞪着艾尔。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人鱼的反应实在是太蠢萌,如果在平时,一旁的依兰达简直要笑的直打跌,可现在她自己都满腹鬼胎,忙着悄悄把东西往身后藏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嘲笑难友人鱼? 艾尔一眼瞥过来的时候,依兰达手一滑,一条金闪闪的东西就掉在了甲板上。 女海盗心中登时暗暗叫苦,神官的夜视能力可比她还好,这下可瞒不过去了。 果然,艾尔走了过来,弯下身,银色的发丝蹭过依兰达的脸畔,再起身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拎起项链,女海盗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那是真心虚。 艾尔好笑地看着依兰达,“你不解释一下?” 见艾尔居然不理它,一直被忽视的人鱼终于爆发了,也不管自己在甲板上活动不方便,拖着尾巴就靠着双手的力量气势汹汹地挪到了神官面前,尾巴还啪啪地敲击着甲板,可怎么听都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那是我给她的,关你什么事!” “噢?是你给她的?她用美酒和美食跟你换的?”艾尔几乎压不下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跟人鱼胡扯。 塔维尔登时不乐意了,“那是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 当然,如果忽略掉它是靠着手臂支撑起来身体的话,大概会更有那么一点点气势。 神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塔维尔这才发现上了当,耳鳍先是变成米分色,然后越来越深,几乎变成了深红色,这是它恼羞成怒的前兆。 依兰达简直要忍不住为这条人鱼的智商扶额了………算了,不是这么单蠢也骗不来这么多珠宝。 “够了?” 艾尔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依兰达一句,后者竟然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颇有些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知道一本万利的时光已经成了过去式,要开始赶回塔兰朵斯了。 “那你就先回去吧,我有话想和塔维尔说。” 依兰达:“???” 塔维尔:“?!!!!!!!” 它下了一大跳,耳鳍顿时变成了血红色,连上半身都变成了米分色,看起来简直随时打算恼羞成怒地冲回到海里去。 “我想和你谈谈,”艾尔放柔了声调,“关于卡诺比,可以么?” 人鱼逃到一半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半天神官,似乎在确定他话的真实性。 其实塔维尔很纠结……它又想问艾尔卡诺比的事情,但是又还在生气,不想和阿尔贝托说话,后来还是依兰达走到它身边,安抚般地顺了顺它的耳鳍。 塔维尔僵硬了好一会,这才点了点头,可还不忘一把抓住依兰达的手,坚持道,“那依兰达也要一起来。” 女海盗:这特么关我什么事?!   ☆、第205章 心爱 不管依兰达心中究竟狂奔过多少头草泥马,现在形势比人强,她也依然得跟着指名道姓点了她的人鱼一起去。 谁让她被神官抓了个正着,不但诱拐人鱼上了船,甚至还拿美酒和美食跟人鱼交换沉船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 要知道罗斯坟场可是塔维尔的领地,它在这什么没见过,能让它留存的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亏她还一本正经天花乱坠的吹嘘,让人鱼坚定地认为这些没用的装饰品能换这么多好东西是它赚了…… 骗了如此蠢萌的生物……真是想想都让人心虚。 “没问题。”神官对于人鱼的要求虽然有些意外,可是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没想到依兰达居然会这么受这条传奇生物的欢迎,要知道……塔维尔可不是谁都能诱拐的了的。 以它的能耐,对它觊觎的人类不知道凡几,你以为死在它手里的人类还少了? 神官答应的爽快,人鱼反而有些犹豫了,它坐在船边,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指甲把船帮的木头轻而易举插成了一堆豆腐渣。 依兰达看在眼里疼在心头,用力捏紧了神官的玉爪,后者连脸都青了。 亏艾尔还能面上神情八风不动,非但不催它,还微笑着看着人鱼纠结,半晌之后,塔维尔总算做好了心理建设,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模样。 “你要和我谈什么?” “我想问问你接下来的打算。”艾尔走近了几步,在人鱼明显露出警惕神情的情况下停住了脚步,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人鱼紧紧地盯着他,耳鳍都变了色,在确定他没有继续靠近的打算后才明显松了口气。 “什么打算?” “你是打算继续留在罗斯坟场,还是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人鱼抖了抖耳鳍,明显没反应过来,“这里是我的海,为什么我要走?”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依兰达和艾尔之间的默契度了。 女海盗反应过来神官这是把她前段时间的话听进去了,在重新考虑人鱼未来去向的同时,也在企图给依兰达拉一个强援。 也算是用心良苦。 “塔维尔,你愿意和我的船一起去四处看看吗?”依兰达正式向人鱼发出邀请,“我接下来会带着水手四处航行,去很多不同的地方,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尝遍美食与美酒,我带你走遍你能去的地方。” “当然,不包括陆地。” 听起来很美好,然而他们有一点都错了,人鱼是自由的生物,塔维尔并不需要任何人替它安排属于它的未来。 “不去。”人鱼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它用异常歧视的神情鄙视了一下二人,“在海里,你们没人能有我厉害,我能去海洋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 依兰达、艾尔:……好有道理竟然没法反驳。 “不过,”人鱼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我不会参与你们人类的争斗,但是万一你们要是遇到了要逃命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然后两个人就看着人鱼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一副有事我罩你的模样……不得不说,那感觉实在是相当的违和。 “我要弄死那群乱教它东西的傻逼。”依兰达喃喃念叨了几句,随手捏断了一根船桨。 艾尔:“……” “对了,你们……想不想跟我去我的住处看看?”人鱼试探性地冲两个人类发出了邀请。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塔维尔的尾巴下意识的左右晃动,“我……准备了那么久,但我不明白人类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准备了这么久,他会不会喜欢。” 那个他当然指的是卡诺比。 它是如此的兴致勃勃,以至于依兰达完全不忍心提醒它卡诺比已经永远不可能来了。 这样的准备,注定是枉费心思。 依兰达和艾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忍。 依兰达努力笑了起来,“去,当然去!” 塔维尔瞥了她一眼,极其嫌弃地指出,“笑的真难看。” 依兰达:……不和你计较。 神官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托尼留了封信,以免自家骑士以为他失踪了。 只可怜托尼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还沉浸在黑甜乡当中不可自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于是两个人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先后跃入了水。 先下水的那个自然是依兰达,艾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来,却被塔维尔一把挤开接住了。 被一尾巴拍了个趔趄的依兰达:“……” 人鱼的耳鳍在夜色中变成了米分红色,可声音却还异常傲娇,“你是个秤砣吗?下来就只会往下沉!” 艾尔却笑了起来,按照手札中所说的轻轻碰了碰人鱼的耳鳍,“谢谢你,塔维尔。” 人鱼的耳鳍闪电般抖了一下,然后登时变成了鲜红色! “哼!” 人鱼住的地方其实不算太远,毕竟已经到了这片海域,塔比斯海湾可不是一个天大地大的地方。 隔的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远处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洞穴,那洞穴极为突兀地出现在海上,周围是一片茫茫大海,根本按理来说不该有出现的理由。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这里居然有个岛?!” 依兰达震惊的连声音都变了!这怎么可能?! “这是珊瑚礁,”塔维尔很骄傲的挺了挺胸脯,“我从别处运来的土壤和珊瑚,下面被我隔水掏出了一个有空气适合人类居住的洞穴,挡风遮雨……噢这儿从来没下过雪,里面用夜明珠照明,足够人住了!” 这无论是结构还是上面的简直堪称奇迹,有谁知道这居然是一条人鱼所为? 而当进入洞穴之后,里面的摆设简直闪瞎了依兰达的狗眼。 金银珠宝就不说了,里面甚至还有床和被褥,天知道它从哪弄来的。 “这……”依兰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是你做的?” “唔,”人鱼挑剔地四处看了看,“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我还准备了好多个呢,他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明年我再去看看能不能直接扣艘船下来,再把里面改造一下……” 人鱼是如此兴致勃勃,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人早已经去世多年。 “塔维尔……”艾尔也不禁有些动容。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人鱼不乐意了,“我就是喜欢这样怎么了!” “哪怕他不在了那有什么关系?”人鱼难得露出了平和的神情,“不管他看不看的到,我总是一直在准备。”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人死后会有灵魂,我总能和他相遇,不是么?” 依兰达和艾尔面面相觑,先不说究竟是否有灵魂这一说,即便是有,卡诺比也肯定去了该去的地方,而不会停留在海上。 而人鱼并不是受主恩宠的造物,这样的生物,漫长的生命后面对的只会是灵魂的消散。 塔维尔的准备和期待,注定只会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永远永远,不可能实现。 自从那晚之后,人鱼和艾尔神官总算打破了王不见王的诅咒,能在一起和谐的相处了。 塔维尔大抵是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连梦魇号上的水手们也沾了光,偶尔卖个萌之余还会唱唱歌,当然,跳海之前人鱼还是会很有分寸的停下来的……鉴于某次真有人跳海之后依兰达朝它愤怒的咆哮了半个小时外加减掉了它当晚的美酒之后,人鱼知道了什么叫分寸。 这可把奥斯丁船队上的水手们给嫉妒坏了,但是就算他们眼珠子羡慕的都要滴出血来也没用,人鱼似乎是对教廷的人打心眼里排斥,压根不爱搭理他们。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明天就是离开塔比斯海湾的时候了。 塔维尔很显然情绪变得低落了起来,哪怕依兰达把所有的美酒都拿出来也没法讨小人鱼的欢心。 塔维尔焦躁的连尾巴上的鳞片都掉了几片,绕着船队来回转悠了好久,看的船上的水手们眼睛都花了。 可是它依然没有提出那个请求。 依兰达一大早就在船边看着塔维尔转圈,艾尔也总算不用在船舱里关禁闭了,一出来就看见依兰达在发愁。 他很清楚依兰达这是在发愁什么,所以也就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塔维尔。 “它还是没想好……”依兰达不死心道。 “别想了,它是不会离开这里的,”艾尔叹了口气,“人鱼是领地意识非常强的生物,除非是择偶期,否则绝不会四处移动……应该说除非恰巧有条雌性人鱼进入它们的领地,否则他们宁可光棍到老。” 依兰达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下面那条还在绕圈的人鱼,“你觉得它现在还会是正常的择偶标准?” “我曾经听说过,那些原本是野生的动物,在经过人类强制性豢养后,会和原本的天性发生极大的偏移,更有可能出现心理认知上的问题。” “你觉得塔维尔是哪一种?” 艾尔:“……” 这边他俩还在窃窃私语,那边塔维尔垂头丧气地游了过来。 “我想好了,还是留在这里。” 这回答并没有出乎依兰达的预料,塔维尔那么喜欢卡诺比,肯定不会离开这片海域。 她弯下腰,冲它笑了笑,“那我路过就来看你。” 人鱼的心情似乎也并没有好上多少,还是有些蔫蔫的,连耳鳍的颜色都黯淡了不少。 “那你说话要算数……”它即便情绪低落还是认真地叮嘱,显然是担心再遇见卡诺比那样的事。 “我一定记得。” “依兰达,”勒戈夫的奥斯丁号靠了过来,人鱼看了他们一眼,一甩尾巴游开了,可想到他们明天就要走了,又舍不得离太远……简直是纠结的不要不要的。 “什么事?”依兰达直起身体。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塔比斯海湾了,你们是打算直接返航,还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击毙黑珍珠号?” 依兰达登时眼前一亮,“你们要去找鲁克麻烦?” “他把我们的船逼进塔比斯海湾,直接导致奥斯丁船队损失惨重,不剿灭他们我没法跟我的骑士们交待。” 勒戈夫淡淡道。 “那你的意思是……想让塔维尔去看看情况?”依兰达明白了勒戈夫的来意。 “这里还是浓雾区,只有人鱼来去最方便,黑珍珠号极为狡猾,塔比斯海域的海盗又格外团结,鲁克在落单时从来都保持着高度警惕,不能让他们发现有情况早做准备,引来附近的海盗船。” “我不会让它白帮忙的,”勒戈夫道,“请转告它,我那里有坛二十年的美酒,只要它能探到合适的行踪,这坛酒就是它的。” “成交!” 依兰达还没回答,下面倒是一声巨大的水花响,塔维尔迫不及待地应了,水花太大还浇了依兰达一脸。 依兰达:“……” 不得不说,诱惑的力量是无穷的,原本有些消极怠工的人鱼在得到消息后简直爆发了无穷的战斗力,当即就冲了出去。 它这一去的时间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意料,几乎是去了大半天才回来。 回来以后,塔维尔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教廷船队在塔比斯海湾外面搜寻他们,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二,因为教廷船队的出现,黑珍珠号这些海盗船压根就是闻风而逃,现在根本就不在这片海域。 没有能够完成任务的人鱼颇有些垂头丧气,它和依兰达“交易”惯了,总觉得自己会像卡诺比给它念的童话故事里那些被后妈凌虐的倒霉继女一样克扣食物。 真是好可怜……人鱼默默的自怜自伤起来,因为脑补过甚险些被酒坛砸了脑袋。 捧着酒坛时还张着嘴整条鱼呆呆傻傻地看着船上的人,一副见了鬼了后娘有良心了竟然没被克扣的神情! 这人鱼的脑洞也是大成了海沟……幸亏依兰达不知道它这会在想什么,否则铁定用酒坛子砸它一脸! 勒戈夫可不是依兰达,当然不会克扣一条人鱼。 在得到消息之后,他沉默了片刻,来到了梦魇号上。 他虽然并不喜欢教廷之内的权力争斗,但是现在看起来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些超出了他的预计……现在的奥斯丁船队损失又如此惨重,即便是勒戈夫,也要好好的重新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走势。 而说到这里,这还有谁能比艾尔阿尔贝托更明白其中的关节?   ☆、第206章 冕下 不管这当中勒戈夫和艾尔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总之第二天当依兰达再次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像从未有过趔趄一般相谈甚欢。 为了各自心中的目标,暮晓之晨光以及第八骑士团团长都默契的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了位置和心理的变化。 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每一个人的愿望固然会有不同,但却总能求同存异找到共同点,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天然的同盟。 对于男人们之间的政治协定依兰达向来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这还是她乐见其成的情况,当然也就不会去多管多问。 依兰达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鱼也归为他们当中心思大大的坏一类……不过大概她就算自己知道了也会对此表示欣然接受? 这是智商的大进步! 按照预定的行程,今天就应该能离开塔比斯海湾了。 在人鱼的通风报信之下,几条船都清楚了外面现在正有一支教廷的舰队在等着接他们回去。 教廷并没有抛弃他们,主没有忘记他们! 船上所有的幸存水手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趴在船头翘首以盼,一个个甚至穿上了自己最干净的衣服,还刮了许久没刮的胡子,力争让自己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同侪面前。 人类世界,我们回来了! 浓雾在逐渐的消散,已经隐隐能看见外面森严以待的教廷船队,水手们难以控制心中激动的情绪,纷纷激动的呐喊了起来,一个个玩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帽子以及一切可以挥动丢上天的东西,简直兴奋的仿佛进入了癫狂状态。 哪怕是奥斯丁船队上的水手们也不例外,他们比梦魇号上的水手在塔比斯海湾当中逗留的时间更长,遇到的可怕经历也更多,每一个人写了都不止一封遗书,悄悄跟自己的东西放在一起,期望万一他们变成了幽灵船,也有亲人能从遗物当中发现自己的信……万一还能传给家人呢?万一还能给他们心爱的情人呢? 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活着出来了! 就在这简直是万众欢腾的时候,塔维尔却在这时停下了。 “我不往前走了,教廷的船就在前面。” “……我讨厌他们。” “你们也一样!讨厌死了!” 人鱼一脸你们终于要滚蛋了的人性化神情,如果它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鱼尾不情愿的来回晃动的话,大概这句话能稍微显得真实一点。 尽管早就知道了人鱼的选择,可当离别出现的时候,依兰达还是感觉到了浓浓的不舍,这段时间以来,塔维尔给他们提供了不少的帮助,而就鱼品来说也是相当过硬,实在是相当好的伙伴。 才不是因为这条鱼长得美又蠢萌好骗呢! 因为人多,依兰达不好把人鱼给捞到甲板上来,只能努力地弯下身,朝着它伸出手。 “我会有空就来看你的!你下次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牛肉兔肉排骨蜂蜜酒……”人鱼下意识张口就报出来了一大串,完了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企图解释。 “我……我才不要吃!” 依兰达故意逗它,“这些都不要?那可可惜了,味道都很不错呢……我说,你是真不要?” 人鱼很明显犹豫了半天,最后才气急败坏地甩了一尾巴,水溅了依兰达一脸。 “骗子!你们走了才不会回来!说这些根本没用!” “反正……反正你们都只是说空话,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一个人例外!” “……以前那些走了的,也一样。” 它的声音逐渐低落了下去。 “我一定会回来的。”依兰达正在伸手擦满头满脸的水,闻言轻轻笑了起来,她坚定地对人鱼复述道,“塔维尔,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人鱼愣了愣,耳鳍慢慢地变成了米分红色,最后恼羞成怒地扭开头。 “快走快走!我才不稀罕呢!” 过了一会,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塔维尔又拍着尾巴游了过来,犹犹豫豫扒着船沿往上望,看着依兰达满脸欲言又止,“依兰达,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来……给我带点他的东西吧?” 仿佛是为了解释什么,人鱼急慌慌地摆手,“要是有他的东西……我,我什么别的东西都可以不要的,吃的也可以!” 它在企图用这段时间跟人类学到的东西进行交换,在人鱼单纯的世界里,依兰达能用吃的换它那些金银珠宝,之前走的那些人也说金银珠宝值钱,那大概食物也价值很高,可以拿来换卡诺比的遗物? 毫无逻辑错误却让人心酸的推理。 随着依兰达的沉默,人鱼越发的消沉了起来,“……不行么?” 这可不是她能做主的东西,依兰达叹了口气,恳求般转头看向艾尔,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 人鱼的眼睛登时亮了! 等到船队已经驶出去了很远,依兰达回头的时候还能看见人鱼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 它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试探性地挥了挥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然后才缓缓沉入海中,彻底失去了踪影。 依兰达转过头,看着迎上来的教廷船队,下意识觉得一场压抑已久的暴风雨即将重重地砸下来。 教廷的船队已经在塔比斯海域转悠了半个月,可碍于浓雾的影响,根本没法进入里面去搜寻和营救奥斯丁船队以及梦魇号。 事实上,要不是里面的人是艾尔和勒戈夫,即便是教廷的人也不愿意来这个鬼地方。 塞壬塔维尔? 别扯淡了,那都几百年了那玩意还会在?再说了,谁能相信人鱼这种鬼东西真的存在? 要有还不早就被贵族们抓回家圈养起来了? “阁下,如果再找不到艾尔神官和勒戈夫团长,我们恐怕就得返航了,根据有经验的水手判断,接下来大概会有暴风雨,在这里继续等会有很大的风险。” “奥斯丁船队和梦魇号都已经陷入塔比斯这么久了,说不定……” “你以为你能质疑冕下的命令了?” 温森神官,不,温森高级神官略带讥嘲地反问道。 这一位枢机团团员可是教皇冕下的心腹,新晋大红人,脾气可是高傲的不得了,有时候甚至连塔兰朵斯的主教都要避其锋芒。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可怜这位其实也是替加西亚主教来试探温森的想法,没想到登时被冷嘲热讽了一脸。 只得悻悻然退下了。 “大人,”温森身边的一个神官有些犹豫地凑了过来,“我们恐怕拖延不了多久了,冕下当时给的时间也就是半个月。” “我知道,”温森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对于眼下的情况似乎没有半点担心,“我相信他一定能出来!” 看到温森如此笃定,那位神官也总算稍微有了些信心。 可平静只是表面,温森知道他现在就是坚持守在这里的唯一支柱,如果他都动摇了,莫罗加西亚一定会力主他们马上返航! 要知道,现在列支敦国可谓是风生水起,急着回去分一杯羹的人可不少……真是一群蠢货,那里的水太深,真是谁都能去插一脚的? 可别到时候整个人都赔进去还不够!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他就觉得依兰达是灾星体质……果不其然,你看!先是勒戈夫,现在连艾尔都赔进去了! 可是…… 温森压下心中对依兰达的不满,顿了片刻,忽然道,“去替我请博杜安小少爷过来。” “是。” 过了一会,一个青涩中带着骄傲的声音响了起来,“温森阁下?” “博杜安小少爷……” “叫我居伊吧。”来人居然是本应该在纳瓦拉的居伊小少爷! 在这个大多数神职人员都因为晕船而吐得面色惨绿的大环境下,金发碧眼的居伊小少爷还能保持面色红润,嘴唇简直像蔷薇花一样艳丽,也算是相当的引人注目了。 “我听说最近会有大风暴,博杜安小少爷你那边呢?” 温森可不是那种随便就会改称呼的人,想和他拉关系的人多了,何况只是阿尔蒂尔的分支小少爷? 如果不是艾尔对博杜安表现得格外看中,就算居伊小少爷也得不到高傲如温森的青眼。 居伊眼底掠过一丝嘲讽,随即又微笑了起来,“没错,估计就是这几天。” “你不是说这几天他们的船一定会出来?” “就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是的。” 大抵是居伊实在看起来太脸嫩,温森有些怀疑地再次确认,“你的消息可靠?” 居伊的笑容中带了几分高傲,“温森阁下大概也看过东征的记载吧,博杜安就是从东征起家,我们的手里总归也会有那么点小东西,能知道那里面的情况。” 他说的语焉不详,温森刚想继续追问的时候,了望台上的水手有兴奋的叫声传了过来。 “有船!有船从里面出来了!”   ☆、第207章 屠杀 于是,等到依兰达等人的船队从浓雾中缓缓驶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严阵以待的教廷船队以及……博杜安船队?! 这怎么可能?博杜安向来不直接参与黄金航线的争夺,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依兰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可对面的船上居然依然还是挂着博杜安的旗帜,更令人崩溃的是……那船的甲板上面居然站着居伊。 女海盗觉得自己简直要哭笑不得了,明明塔维尔只说外面有教廷的船队……等等,在人鱼看来,由卡诺比派来的博杜安当然也要归属于教廷之内,倒也不算说错。 但是这样一来,跟之前的预期全然不符,即便是依兰达也不由得心中犯起了嘀咕,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因为她向来具有乌鸦嘴天赋,说话从来好的不灵坏的灵,为了自我安慰……依兰达下意识看向艾尔,“快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居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哪里?”艾尔还在看教廷那边谁来了,因为完全没往那边去想,外加加西亚主教的身体过于庞大,遮挡住了视线,还真没第一时间发现居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居伊博杜安?他怎么会来这里?” 有了依兰达的仙人指路,艾尔再找人当然就顺畅了不少,可当看见来人时和依兰达一样的惊讶。 别的也就罢了……居伊怎么会和温森站在一起? 而且看起来似乎还相谈甚欢的样子……他可不是对形势并不那么清楚的依兰达,神官的心中登时敲响了警钟,是在他们进入塔比斯这段时间,形势出现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艾尔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不少念头,可它们都在短时间内掠过后被强压了下来。 现在无论怎么猜测都没有意义,一会儿自然会有分晓,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总而言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远处甲板上的温森也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摒弃了一直的高冷外表,在旁人仿佛见了鬼的神情中朝着艾尔用力挥起了手。 “艾尔!” 两边的水手都在船长的催促下加快了航行的速度,双方都有不少旧相识,在逃出生天的狂喜之下,奥斯丁船队上的前骑士现任水手们也纷纷忘记了纪律,朝着对面的亲友们大声呼叫了起来。 他们回来了! 只要能回来!能够从塔比斯海湾中逃出生天,这足够在他们的荣誉簿上书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简直已经按捺不住要回去好好吹嘘这段时间的经历! 无论是人鱼、沉船、巨章还是怪鸟……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们在贵族的宴会上吹嘘几年!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朝他们头上重重浇了一瓢冷水。 “所有人都听着,”勒戈夫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寒意,“不得私自向任何人透露塔比斯海湾内的所见所闻。” “这是为什么?”水手们的热情被莫名其妙的浇熄了,心中并非没有疑问,可勒戈夫长时间的积威让他们不敢直接提出质疑。 勒戈夫不接受任何质疑,只有服从! “以你们的骑士精神发誓,所有的所见所闻你们会严格保守秘密,向主起誓。” “我保证会给你们应得的荣誉,但是不允许你们随便透露哪怕一个字,更不允许作为你们晋身的谈资!” 没有解释,只有命令。 哪怕有人不情不愿,在勒戈夫的冰冷目光中他们也屈服了,一个个乖乖发了誓。 谁都知道勒戈夫这次回来必定立下大功,又保证了他们的荣誉,都是贵族出身,又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会有什么小九九?不过这都是上面的事情了,能被弄到第八骑士团,多半也是家里没那么受到重视的,真要说起来……只有第八骑士团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他们连生死关都闯过来了,又怎能在这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 “你们也是一样。”依兰达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水手们,沉下脸道,“严禁向外透露任何一个字,你们当时跟我签订的都是死契,如果保守秘密,我会给你们足够满意的报酬,不要让我知道我们当中出现了叛徒。” “听见没有!” “听见了!”水手们懒洋洋回答道,边还朝着奥斯丁船队那边嘲笑地打了几个嘘哨。 其实真要说起来,梦魇号比奥斯丁船队更好统一意见,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 依兰达不是个吝啬的船长,而这些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放出了消息给别的贵族的话还能活下来,更别提分成了。 什么?想着捞一笔就跑? 没看见勒戈夫团长他们都内部有了封口令?稍微聪明一点的都会知道这不是他们所能触碰的领域! 想要安安分分的活下来,首先就要管住自己的嘴! 但这并不能排除这当中会有不怕死的人出现,无论是誓言还是死契,都抵不过人的贪欲,依兰达和勒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对的狠厉。 这个消息,绝对不能在他们决定放出之前被透露出去! 两条船迅速达成了共识。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等到双方船队真的靠拢之后,反倒还没有之前情绪热烈,不过那也就只有一小会罢了。随着双方再次气氛热烈起来之后,这次教廷船队的领导者加西亚主教也热情的迎了上来,开始了他们喜闻乐见的虚以尾蛇。 依兰达对这种场面并不感兴趣,除了最开始和温森打了个招呼之外,趁着加西亚主教热情地拉住艾尔和勒戈夫时,悄悄地躲到了一边。 她得弄清楚,居伊怎么会出现在这? 居伊小少爷一直端着站在一边,反正教廷那群人更追捧的是路易莎皇后身后的阿尔蒂尔,对他们这种穷乡僻壤来的没什么太大兴趣,他也就乐得懒得和他们浪费时间。 啧,真是一群蠢货。 “居伊?你怎么会在这?”依兰达抽空溜了过来,如果说她之前还能自我宽慰为眼花的话,那现在白嫩嫩的小少爷就摆在跟前,实在由不得她不相信。 小少爷一听她这话就不乐意了,“我不能来?” “当然可以,只是……”依兰达用眼皮夹了夹纳瓦拉的方向,“小心你哥哥做手脚。”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关心,居伊总算心情好了那么一丁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来这边是有要事,有父亲的支持,他可不敢在这时候闹幺蛾子。” 依兰达理解地点了点头,不吝夸奖,“棒棒哒!” 小少爷下巴一抬,“那当然!” “对了……”居伊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要让你的水手们做好准备,我这里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依兰达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好,谨慎地问道,“是纳瓦拉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们,”居伊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愣了一会才继续道,“……你们是不是得罪了黑珍珠?他们追杀你们不成,悄悄地跑到纳瓦拉,杀光了你船上水手的全部家眷。” 依兰达惊得目眦尽裂,一把抓住居伊的肩膀,“这怎么可能?!纳瓦拉不是博杜安的地盘?” “怎么可能让黑珍珠的人潜伏进去了?!” 居伊沉默了一会,看了看左右才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罪了他,这次豺狗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报复心,他甚至是用的我那蠢货兄长跟他们秘密交易的渠道!” 甚至杀完了人就走,完全不顾及博杜安的颜面,这次打脸之彻底,也是为什么向来不管事的博杜安居然会派出船队的原因之所在! 不把豺狗给料理了,他还真当纳瓦拉是谁都可以来撒野的地盘了! “这是怎么回事?”依兰达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的有些懵,“黑珍珠不是还要靠着你们,怎么突然发疯了?” “……说不定就和我这次来有关,”居伊轻声骂了一句,“总之你小心点,不行就到我这来,塔兰朵斯要出大乱子!”   ☆、第208章 惨案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 得知黑珍珠号居然成功抄了梦魇号上所有水手家眷的老底,而且看起来甚至连一个幸存者都没有的消息之后,依兰达简直是心乱如麻。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那群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水手,他们的父母妻儿,他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的心理支撑,能够回去展示成功的对象,为之拼搏的对象……已经统统都遭了毒手。 要告诉他们是肯定的,只是肯定不能是现在。 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居伊小少爷,轻声道,“你那里应该有他们的家属罹难情况吧?让你的水手们先保守住秘密,等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响了起来,“你说什么?!我父母死了?那……那我的小安娜呢?” 那个被他揪住的博杜安水手满脸的沉痛,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们……都不在了。” 居伊幽幽地看了她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晚了。”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依兰达登时觉得眼前一黑,她忘了这些水手都是来源于纳瓦拉,都是在海上跑生活的人。再怎么样都会和博杜安的水手有几分交情,有个相互通传消息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还是这种天大的惨案。 所有梦魇号上的水手家眷都无一例外,这件事即便是在纳瓦拉恐怕都是残暴空前,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有了第一个不幸的示范,加上博杜安的水手们都是一副同情的神色,这不能不让梦魇号上的水手们心生警惕,吊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纷纷去找自己相熟的水手询问情况。 很快,他们就后悔了自己这个举动……这样的可怕消息,还不如不知道! 接二连三的惨嚎声响起,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连教廷的船上的水手都忍不住纷纷侧目,这群人好不容易从塔比斯海湾里逃出生天,怎么一出来就哭的跟死了亲娘一样? 在这种地方,消息是控制不住的,很快,梦魇号遭到了黑珍珠号报复性打击,所有船上水手的亲属都惨遭灭口的消息传开来,所有人看他们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同情。 这换了是谁恐怕都受不了,以为好不容易能全家团聚了,结果却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噩梦,而似乎还是因为之前从未有过的报复性袭击,这换了是谁能受得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轮到他们的头上? 真要说起来,这里头恐怕除了依兰达和那么几个实在是孤家寡人的,其他几乎都中了彩,只是看家里人死的多少而已。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死人都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但这符号却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念。 大多数人简直当场都蒙逼了。 过了好一会,才看见有水手赤红着眼,发疯一般再次冲到博杜安的水手当中寻找相熟的人反复确认。 他们都不相信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确,海盗血洗仇家这不是没发生过,可这除了血海深仇,都多少年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了? 跟黑珍珠正面集火的那是玛尼!为什么会报复到了梦魇号的头上来? 更别说那是纳瓦拉!有阿尔蒂尔和博杜安的纳瓦拉! 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摸进来杀人放火,那些负责纳瓦拉守卫的人呢?甚至最后居然还让黑珍珠号的那群畜生们嚣张无比的全身而退了! 这怎么可能! 但是,它偏偏就是可能的发生了。 黑珍珠号并没有找玛尼报复,而是不知从哪弄来了梦魇号上水手的名单,他们谨慎地潜伏进了纳瓦拉,丧心病狂地一个个把人的家人找出来,前期事先踩好了点摸清了地形,一夜之间以最凶残的手法杀了个一干二净。 博杜安的水手没有明说,但是豺狼鲁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大家不知道?之所以不说……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家人在死前究竟受到了多么可怕的凌虐。 在反复确认过消息之后……无法抑制的惨嚎和痛哭就响彻了甲板,给这原本应当是非常欢乐喜庆的场景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阴影。 依兰达咬了咬牙,从居伊那里要来了受害者名单,她的手指一个个划过人名,只觉得手指下的纸比火更烫人。 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她可从来没想过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获得全船一致的效忠! 依兰达咬了咬牙,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蒙混过关的人,就算纳瓦拉每日人流量极大,进出港口的人极多,难道黑珍珠号之前的动作就真的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怎么可能? 要是博杜安真这么容易蒙骗过去,纳瓦拉这种地方,是他们能把守得住的?不知道多少双贪婪的眼睛可还在死死盯着呢! “依兰达。”勒戈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沉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和我们先返回塔兰朵斯补充食水,顺便修复船体。” “我不建议你们就这么草率地去找黑珍珠号复仇。” 他顿了顿,“就梦魇号现在这样的状态,想要对付黑珍珠号……根本不可能。” 依兰达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她又何尝不知道勒戈夫说的话是对的? 但是现在熊熊的复仇怒火已经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水手们估计会执意先报仇,别的任何事情,现在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作为一个船长,你要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掌控住人心。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无法接受,现在你的水手们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是你要冷静。” 勒戈夫平静道,“你很清楚,现在你们去找黑珍珠号除了送死,没有任何用处。” “我知道。”依兰达咬了咬牙,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血海深仇……任何一个有哪怕一丁点血性的人都会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报仇,但是……这不可能。 先不说黑珍珠号在这里多年的主场优势,就是火力都不是梦魇号所能抗衡的,想要报仇,必须冷静下来。 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看名单,当看到一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凝固住了。 康德夫人?! 竟然连她都没有逃脱魔爪?! 她下意识看向了康德的方向,后者向来平静的脸上现在也是满脸仓皇,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爱妻竟然就这么死了?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哪怕是噩梦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存在,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能活着! 康德忍不住抱着头,用力的惨嚎了起来! 对于梦魇号上的诸人而言……简直是瞬间信仰崩塌的末日。 “先让他们冷静一下,”依兰达朝勒戈夫道,“一会还要麻烦你,我的水手如果有过激举动的,全部敲晕!我找机会一个个跟他们说!” 勒戈夫点了点头。 很快,依兰达的担心变成了现实,缓过神来的水手们疯狂地叫嚣着要去复仇。 这就是她现在威信还不够的结果了,水手们自由主义极为泛滥,以至于到最后梦魇号上没被敲晕的没几个。、 想到还要一个个劝服他们,依兰达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在和加西亚主教虚以委蛇了一番之后,艾尔自然被安排了一间不错的舱室,加西亚主教还热情地让他早点休息,告诉他回到了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样,可以放心的安定下来。 看起来的确是热情洋溢,充满了关怀和爱护,但是……谁敢相信? 在塔兰朵思现在的乱况之下,就算是教廷……也对这个一直以来在爱德华三世的统治下摇摆不定的国家有了想法。 还有什么比传播主的荣光更重要的事? 两艘船碰头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下午,在经过了刚才的那一场惨景之后,所有人的心情都不算太好,计划中的庆祝也往后推迟了。 艾尔也就借机早点回了房间休息。 温森的房间就在艾尔的隔壁,艾尔才回房间不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来人果然是温森,这位向来知情知趣的好友甚至连换衣服梳洗的时候都没有留给艾尔,而是径直过来找人,可见情况似乎并不太妙。 艾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笑了起来,“还没有恭喜你成为高级神官。” “你也是,”温森对于自己身上的头衔似乎并不太在意,皱起眉道,“等你回到塔兰朵思之后就会把你提升为高级神官了。” “这些都不重要,艾尔,你不是说过不会以身涉险?为什么会陷到塔比斯海湾里去?”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被黑珍珠号逼进去的,”艾尔看似无辜地耸了耸肩,“他们纠集了一条船队来袭击,连勒戈夫都被逼了进来,何况是梦魇号。”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进去的,”温森沉默了片刻,“你明明可以不去纳瓦拉,博杜安的小少爷本来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到底在背后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塔兰朵思已经够乱了,”艾尔温和道,“无论是加西亚主教、西涅斯公爵还是路易莎皇后都有自己的想法,冕下给我们的高级神官……在我看来其实并不算一件好事。” “那你就进塔比斯海湾?”温森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那些都不过是传说的记载!当不了真的!” “不不,我亲爱的温森。”艾尔神官哪怕在海上漂流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依旧是形容整齐,堪称神职人员的模板。 “这一次,坏事说不定会变成好事。” “传说,可从来都不是无根之萍。”   ☆、第209章 隐情 不管艾尔和温森究竟有什么要说,依兰达现在都陷入了一个困境。 她之前能够凭借制衡水手们不往外传消息的把柄就是和他们事先签下的死契以及承诺他们如果有个万一的话会给他们的家人极为丰厚的抚恤金。 虽然有种丑话说在前头的嫌疑,但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他们之所以怕死,很多时候都是因为身后还有牵挂。 而为了这份牵挂,有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拼命,可以做出一些根本令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梦魇号上的水手们也不例外,虽然当时依兰达在招人的时候就已经着意去招那些家室牵挂少的,但也不能因为想要尽可能减少不确定因素好的赖的全招了不是? 比如说康德,他对康德夫人的好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哪怕康德夫人有千不忠万不忠,但她现在已经死了,谁还能去跟死人计较? 其他人也是一样……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惨剧,谁又能保证不会有在仇恨下被冲昏了头脑的水手受不住旁人许下的帮他复仇的诺言,把塔比斯海湾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到了那时候,就已经不是什么金钱收买保住性命的问题了,而是愿意以全部身家性命去报复的死仇! 要怎么样才能让水手们结成利益共同体,从而真正的完全效忠于她呢? 这是困境,也是机遇。 夜晚的大海并不平静,浪拍击在船舷上,整艘船都有些摇晃,换了是那些不适应海上生活的人,这种晃动足以让他们吐的天翻地覆。 而对依兰达来说,这种程度的晃动简直就是摇篮里的爱抚,刚好方便她的思考。 啧……不知道那条蠢人鱼怎么样了? 依兰达躺在船头吹着海风,离开了终日笼罩着浓雾的塔比斯海湾,天上的星星显得格外的灿烂。她正在出身,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女海盗登时警觉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懒洋洋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我还以为你回自己船上去了,过来坐。” “才不要,脏死了。” 居伊小少爷从黑夜中缓缓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晕船引发的不适,他瞧着依兰达就这么大喇喇地躺在船头,满脸的表情简直不能更嫌弃。 这个女人,她就不知道问问他是怎么上来的吗?! “随便你,”依兰达又躺了回去,笑眯眯继续抬头看天,“我真没想到出来之后居然会看到博杜安的船,这次怎么会是你过来?” “顺便船上感觉怎么样?好像我看你还挺适应的?” “聒噪的女人,”居伊哼了一声,站在了依兰达旁边,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坐下去,半晌恼怒道,“你就不能坐起来说话?这样躺着像什么样子?” “一点都不知道事态的紧急性!” “想看淑女赶紧回纳瓦拉,绝对有天多的小姐们哭着喊着在你面前娇弱,”依兰达对居伊小少爷嗤之以鼻。 “再说了,人都死了,难道我着急还能让人活过来?”依兰达口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疑云更甚。 这次居伊出来,博杜安居然没给他派足够强力的船队,就这么小猫三两只,还说是要教训黑珍珠号,也不知道是他那便宜哥哥捣的鬼还是有什么别的内情……也是颇为堪忧。 不过从船只的吃水情况来看,倒也看不太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居伊可不知道她心中在暗暗腹诽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瞧着你的水手已经快哗变了,看你怎么把人给安抚下来。” 依兰达视力好的很,当然能看出来小少爷一副快来求我快来求我的表情,这是仗着夜里她看不见? 女海盗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居伊,你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哗变的事吧。梦魇号这种小门小户的东西,怕是你也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我倒是有一点比较奇怪,教廷的船队可弄不清我们从哪出来,谁给你报的信?” “你从塔比斯海湾出来,难道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居伊小少爷冷笑了一声,“你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我就是怎么知道你到哪里的。” “不过你还真厉害,那条人鱼可从来没干过这么心善的事。” “这不重要,”依兰达不大愿意把塔维尔给扯进来,下意识绕开了话题,“你这次来说是要除掉黑珍珠,但是一般对外那不都是克鲁斯的势力范围?” “要不是他的范围我还不想动呢,”居伊嗤道,“这次黑珍珠太猖狂了,父亲说让我和克鲁斯各带领一支船队出来剿杀黑珍珠号,至于结果你也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你就带着小猫三两只,如果不是跟在教廷船队的后面……等等?教廷的船队? 想到博杜安的发家史,由不得依兰达不在心中打了个突。 不过话说回来了,博杜安城主也是心大,明明知道大儿子和小儿子明争暗斗的厉害,就不怕这么放出来一个找机会弄死另外一个? 依兰达故意问他,“你哥哥没来袭击你?” “怎么可能!”居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冷笑一声道,“我那亲爱的哥哥可是想方设法给我使绊子,要不是我防的厉害,早就被他玩死了。” 所以跟在教廷的船队后面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对于这种人家家里窝里斗的事情依兰达也插不上什么嘴,只能一笑了之。 “那你现在等于是拖庇在教廷的船队下?” “嗯,”居伊点了点头,“再怎么路易莎皇后现在也还算是热门的竞争王位对象,我的继承排位也算靠前,一般来说,教廷是不会拒绝我的求助的。” 居伊说的敞亮,依兰达的脑中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缺了一环,朦朦胧胧有些看不真切。 教廷和路易莎皇后? 教廷不是从来都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悠闲状态,连西涅斯公爵都想拉拢艾尔,怎么这才没过多久,所有的形势都变了? “温森神官和加西亚主教看起来……似乎不太融洽?”依兰达尝试着问道。 “教廷的人都虚伪的很,谁知道他们今天跟谁站在一队,明天又跟谁站在一队?”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教廷要专门派船来找你们?哪怕艾尔阿尔贝托是暮晓之晨光也不值得这么高的待遇。” 看到居伊故意停下来,一副你快来问我快来夸我我才说的模样,依兰达简直是啼笑皆非,非常配合地问了一句。 “那是为什么呢?” 居伊心愿得偿,这才慢悠悠道,“爱德华三世不行了,都说他还没死,但也已经神志不清,塔兰朵斯现在乱的一踏糊涂,都说自己有他之前说的伯爵夫人的眼泪,谁也不服谁。” “可是我们这里还有一条……”依兰达喃喃道。 “没错,”居伊很满意于依兰达的上道,“有了你的证明,我们的才会是最真的!” 如果说依兰达之前一直都不想和这条项链扯上关系,却因为因缘际会在这件事当中越搅越深,现在又有了艾尔……她就更加不能脱开干系了。 虽然一直没有和艾尔直接说起这件事,但是依兰达很确定,艾尔对于教廷继续往上走并非全无野心,虽然并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出于男人的征服欲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这就像艾尔不问原因支持她航海一样,她支持他继续向上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选择。 前面就说过,她并不是婚姻必须论的支持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别的阻碍,婚不婚姻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不说混乱的贵族们了,就连康德夫人……这样的在一起有意思? 当然,可能有的人觉得有,人各有志。 那么既然艾尔想要继续向上,很显然塔兰朵思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跳板,至少从依兰达这个层面来看,勒戈夫的支持他已经得到了,科金博地区的民望也有了。 作为一个神职人员,那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当然是传播教义。 还有什么比把列支敦国拓展为教廷的领域更能展现忠诚和能力呢? 艾尔有他想要的,那么你又是想要获得什么呢?依兰达定定看了居伊一眼。 从再见到居伊的第一眼起,她就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因为黑珍珠号侵犯了塔比斯海湾所以把他和克鲁斯都派出来之类的鬼话。 怎么可能会是因为这样的小事?黑珍珠号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会毫无来由地跑到纳瓦拉杀人放火,他们可还没结下这么深的仇怨……恐怕塔兰朵斯这边才是真正的戏肉。 那么这样一来,先不说惨案到底是不起黑珍珠号做得先两说,恐怕连黑珍珠号是否存在,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是……现在不是揭穿的时候。   ☆、第210章 魂淡 依兰达在心中默默地为居伊来的真实目的打了个问号,就她自己而言,从这段时间在艾尔身边的耳濡目染来看,她更倾向于不利于博杜安的解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明所以的善意和从天而降的救兵? 哪怕这个人是居伊…… 教廷就算是对路易莎身后的阿尔蒂尔以及西涅斯公爵处于两不相帮的状态……当然我们都不知道这不可能。 那么即便是示好,其实也相当的有限。 人心从来都如此难以揣测,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国家的王位更让人为之目摇神夺的存在呢? 只是不知道居伊究竟在这个里面是处于怎样的位置,希望……不要是对立面。 当然,这得建立在他能成功干掉克鲁斯的前提下,又或者居伊小少爷这次不过是为了寻求阿尔蒂尔本家的支持?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和教廷的船队并不熟,加上无论是博杜安还是教廷的人其实都并不会给她提供太多的消息,而当胜利大会师之后梦魇号又和勒戈夫船队的水手们分开,这等于又少了一个消息来源。 ……说什么只言片语的拼凑,别开玩笑了,先不说她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失之毫厘误之千里的问题在塔维尔身上还不够清楚? 这么久以来,依兰达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她久违并且厌恶的无力感。 把命运和未来交给他人去抉择,这原本就是最令人厌恶的事。 没有出乎依兰达的意料,艾尔当天晚上并没有回来。 看着神官的起居用品,在失落之余,女海盗在“深明大义”之余,当然也是满满的失落。 大概在回到塔兰朵思之前,都不会有像之前那样能亲密接触的机会了……真是想想就让人抑郁。 啧……艾尔那个混球,就不知道找机会偷偷溜过来吗! 简直魂淡! 想到这里,女海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艾尔的东西全部统统掀了个底朝天! 教廷的船队既然已经到来,又没有了海怪的威胁,他当然也就没有了再留在梦魇号上的理由。 这让原本就因为极度的信息不对等而导致焦躁的依兰达觉得更不愉快了。 有什么办法能打听到一点别的东西呢? 依兰达这边倒是焦躁得像无头苍蝇一样。 事实上,梦魇号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关注,如果说之前还有伯爵夫人的眼泪的关系的话,那么先是勒戈夫从小白莲那弄来了一条,这边居伊手里也有一条……群魔乱舞之下,她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环。 所以依兰达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能和自己的水手们沟通,这让她在重新了解了一番自家水手的为人和生平之后,对未来也就更有了一些把握。 还有一些道听途说的秘辛,这种一般不过是谈资的东西,既然出现,那么必定有它出现的道理。 依兰达就在试图将这些收集起来,加以总结分析,有针对性对他们当前面临的问题寻找关键点。 比如……黑珍珠号的种种传闻。 这一天,因为天气并不算好,船队也就没有冒险继续前行,艾尔则在温森极其不快的目光中踏上了回梦魇号的道路。 因为风浪的关系,船身与船身之间架着的舢板并不算太牢固,艾尔这种战五渣连站稳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走过去了。 向来风度翩翩的神官登时有些犯难,总不能让人去叫依兰达接他吧? 这也太没面子了! “听说你有事情找我?”温森带了几分别扭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也不知道躲着看了多久了。 艾尔眉头舒展开来,微笑着转过身去,看着自己的好友,“温森?你来的正好。” 本来还颇有些不快的温森看着艾尔难得露出的犯难神情,总算心中稍微高兴了那么一丁点。 看吧,这可不是他上赶着过来……行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别装了。 在温森的帮助下,艾尔总算是险象环生的从舢板上过去了,让周围围观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掉下去。 哪怕是男人,赏心悦目的美人儿也总是能让人格外关照一些。 等艾尔落了地,缓了好一会,才从心惊肉跳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不过这在旁人眼中则是神官神情严肃的沉思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去梦魇号上要做些什么? 是在和温森神官谈论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说……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现在已经这个时候了,”温森瞥了一眼阴沉的天色,“你恐怕要快点回来,不然看不见就糟糕了。” “再说吧。”艾尔笑了笑,“我有事情找依兰达。” 温森实在没有立场去阻拦艾尔神官光明正大的前去商谈事情,哪怕知道加西亚主教正盯着这边……但是艾尔如此坚决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你今晚还回来?” “再说吧。”艾尔脸上微笑不变。 温森沉默了一会,怒气冲冲地转身回了舢板,三步并作两步调回了主船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有种微妙的眼睛被什么刺疼的感觉。 如果用平民的话描述,那大抵可以称之为……瞎狗眼。 艾尔顺着甲板往前走,本来准备去船头依兰达常待的地方找人,不料一路上看到他的水手都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大概是因为之前的祈祷给他们留下了太好的印象,在震惊之后流露出的则是真诚的感激。 “大人……” 艾尔停住了脚步,冲他们露出了微笑,“我来找依兰达。” “噢噢船长这会不在船头,”水手们纷纷热情地指路,“她现在在船长室,我们带您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于是在依兰达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自家的水手们卖了…… 当艾尔到了依兰达的船长室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了些微妙的迟疑情绪。 这几天他一直没过来,很忙的确是一个因素,但更多的则是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继续让依兰达牵扯其中。 如果说他之前可以称得上是毫不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却罕见的出现了不希望她涉足到这可预见的危险当中的情绪。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门。 大抵艾尔自己都没发现,向来对待礼节格外在意的他,居然熟极而流的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他进门的时候,依兰达正正极为危险地坐在椅子上,那椅子只有一条腿立在地上,女海盗修长的腿就这么踩在桌上,晃晃悠悠地掌握着脆弱的平衡。 当然,如果忽略掉她身后满地的狼藉的话。 艾尔微微眯了眯眼睛,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大概是他放在船长室里的起居用品。 看样子……依兰达对他的气性很大。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神官反而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开心情绪。 依兰达并没有回头,但她似乎相当笃定身后的人是谁。 “回来了?” 艾尔笑了起来,进门之后顺手将门关上,打趣道,“我怕要是再不回来,恐怕就连我的床都要被扔出去了。” 依兰达都懒得用眼皮夹他,“扔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睡,放在我这还省得占地方。” “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艾尔一本正经道。 女海盗登时坐直了身子,非常神色不善地将椅子转了个圈,正面盯着神官,“你说真的?” 神官笑而不语,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女海盗忽然觉得面上有那么一点发烧。 肯定是错觉! 为了缓解尴尬情绪,依兰达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准备在那边生根发芽了。” 等等,怎么回事?! 感觉这句话好像说出来一下子变得更尴尬了怎么办! 艾尔忍笑道,“我听说你和勒戈夫达成了一致,准备到时候一起去围剿黑珍珠号?” “我们之间用得着听说?”依兰达嗤之以鼻,“有什么话你不如直接问我。” “所以我过来了。”神官依然是那副温柔微笑的模样,可依兰达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身上有些发烧。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他了,荷尔蒙作祟,一会要去洗个冷水澡……女海盗面无表情的想。 打艾尔进门之后依兰达就没笑过,这可不是常态化的情况。 很显然,依兰达在昭昭然的告知,她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很好。 这一点也不奇怪,任何一个姑娘,在自己最茫然的时候情人跑的无影无踪恐怕都不会觉得太愉快,依兰达也不例外。 “温森告诉我,爱德华三世恐怕日子不长了,”神官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我想,居伊博杜安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恐怕也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我猜也是,”依兰达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现在恐怕路易莎皇后还有西涅斯公爵已经斗的不可开交了?” “哪有那么简单,”艾尔笑了笑,“等着分这块肥肉的可不少。” “公爵和皇后,不过是最明面而且有资格的罢了。” 那你呢?你可也是一块众人垂涎的大肥肉。   ☆、第211章 前兆 “那你呢?”依兰达突然问道,“你也是这当中的一员?” 你也是打算从这次的争斗中从中渔利的一份子? 依兰达并不意外艾尔的选择,她只是想要直接听到来自于他口中的答复罢了……如果连这种天赐良机都不抓住,那也就不是艾尔阿尔贝托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艾尔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 “这恐怕并不由你决定吧,”依兰达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对于神官并没有正面答复感到有点失望,“连勒戈夫都打算以塔比斯海湾的所见所闻做为依仗,我不相信你对此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不如我这么来问一句,如果你不打算从中渔利,那位加西亚主教是不是就会借机上位,甚至有可能除掉你和温森神官?” “如果是这样,那你所支持的,究竟是哪一边?” “坐以待毙。”艾尔一本正经道。 依兰达:“……” “你想的太多了,”艾尔调戏完依兰达,看着她简直分分钟炸毛的模样,强忍住想要伸手去揉一揉她那一头凌乱长发的冲动,笑眯眯道,“那些都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事。” “塔兰朵斯现在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没人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去?”依兰达忍不住反问。 “因为我是一个阿尔贝托,”神官温柔地答道,如果忽视掉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内容之震撼的话。 “卡诺比可以轻而易举的放手,那是他个人的问题以及当时的形势所决定。相信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虽然被称之为暮晓之晨光,可却并没有与名声相匹配的力量,阿尔贝托也是如此,始终缺乏足够有底蕴的积累。这次我们又是从塔比斯海湾出来,这个消息势必遮掩不住,如果不在塔兰朵斯这一战当中获得优势,恐怕……你就要和我一起提前见主了。” 艾尔说的轻描淡写,依兰达却是吃了一惊,她可没想到艾尔看起来如同鲜花烹锦,加西亚主教亲自来接,挚友还是枢机团成员的背后竟然会如此岌岌可危。 “那我……” “没关系,你和勒戈夫他们去搜寻黑珍珠号,我有预感,这次黑珍珠号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梦魇号水手的家属遭到屠杀,黑珍珠号又来去无踪……他们的身上说不定有大问题。” “找不找得到还是两说呢,”依兰达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我始终不能明白,鲁克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看起来简直像在帮助你断绝他们的后路一样?”艾尔替她说完了没有说的话。 “对于这个,我只能说……你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神官顿了片刻,这才续道,“还有……加西亚主教,和那条项链恐怕脱不开干系。” 依兰达的瞳孔骤然紧缩! 艾尔回去之后,依兰达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发了很久的呆。 哪怕女海盗纠结成了狗,这对于船行驶的进度和方向也没有什么卵用。她的确有想减缓到塔兰朵思路程的想法,也好让她再理理思路,可惜在经历了这样的可怕航程之后,无论是水手还是骑士们都热切地渴望着回到陆地上。 人类归根到底,还是陆地生物。 所谓没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外部条件已经注定得不到改变,那就只好从内部解决问题了。 如果说这段时间依兰达有什么不得了的成就,那恐怕就是她居然一个个说服了梦魇号上的水手们。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令艾尔都为之赞叹的是,她非但说服了他们,甚至还让他们冷静了下来,并不打算一回塔兰朵思就盲目地立即出发去搜寻黑珍珠号,而是在当地先看看情况,做做前期的准备,等到有了一定的把握之后再出发。 从来都是兵车未动,粮草先行……哪有去上赶着给人加菜的道理? 更何况女海盗心中一直有着一些模糊的猜测,必须到塔兰朵斯才能去证明。 有人喜,有人忧,有人狂喜万分,有人暗藏鬼蜮……就在这种近似于群魔乱舞的气氛当中,船队朝着塔兰朵斯扬帆破浪而去。 这段时间梦魇号上的水手们情绪一直都不算稳定,虽然暂且被依兰达安抚了下来,但仇恨已经蒙蔽了他们的心灵。 得用个办法把这群火药桶暂时安抚住,不然……多的事恐怕就要来了。 而明天,就要到塔兰朵斯了。 船上的气氛一直透着压抑。 在艾尔的执意推辞下,加西亚主教热情主张的接风宴被推到回了塔兰朵斯再举行,打的名义自然是为梦魇号上水手们的无辜死难家眷祈福。 艾尔并不只是推辞,他是真的这么去做了,而且还不仅仅只是群体性的打发完事,他甚至做到了一个个替他们祷告。 那些骑士们担当的水手们也就罢了,梦魇号船上的水手简直感动的痛哭流涕,恨不得跪舔神官的袍角,从来哪有高贵的神职人员为他们这群卑微的平民祈福的? 这样也方便了艾尔这段时间在两艘船之间的来去,哪怕知道艾尔就是在收买人心,但现在加西亚主教能去说? 显然不行,否则水手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就算不怕,可何必为自己的名声增添瑕疵? 还是在这种不必要的情况下? 那么话说回来了,就算知道艾尔在做什么,加西亚主教也不可能去为那群贱民费这样的功夫。 但是哪怕加西亚主教不说,这可不代表他身边不会有怂恿着起风浪的狗腿子。从来总有一些人,无事也要起三分浪,何况还是艾尔这种光明正大扎人眼的行径? 他们用的当然不会是贱民不配祈福的说法,这是纯粹找抽。 他们用的是要在正规的教堂祷告才有效果……不过水手们纷纷表示这没有关系,只要能有一位大人存在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狗腿子们怂恿不成,后来还是加西亚主教安抚了手下。 “就让他这么沽名钓誉吧,反正等到最后尘埃落定,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手下自然又是一圈溜须拍马,加西亚虽然口上花花的安抚了人,可心中也同样憋屈,他好生闭着眼听了一会,才觉得自己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艾尔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到了后来加西亚主教根本对于此事不再发表看法,甚至都笑容可掬的询问能不能提供帮助,反正都已经注定要被沽名钓誉,那么还不如顺便沾一点。 神官对此并不反对,反正人多得是,大家换着来就行,他每次都光明正大来梦魇号上为死难者祈祷……顺便从密道悄悄摸摸地溜到依兰达的船长室去。 这条密道被隐藏的很谨慎,船上也没有旁人知晓。 依兰达此时正在房间内,皱着眉费着劲,企图通过记忆和康德凌乱的手稿,把塔比斯海湾里头错综复杂的航线给整理出来。 康德凭空遭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打击,哪里还有心思完善航线图? 可偏偏那里头变化太多,要不是趁着现在记性好赶紧结合洋流方向记住,过段时间恐怕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到时候可不一定会再有一条人鱼来救命。 艾尔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依兰达抓狂地又把一张纸团成一团扔到地上的场景,地上已经全是废纸了。 “你在干什么?”艾尔轻轻敲了敲暗道门,提醒依兰达的注意。 顺便也试探一下今日火力……神官表示觉得自己非常的机智。 “你来了?”女海盗一个头两个大,对于神官的出现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致。 “怎么了?”艾尔走到依兰达身边,正好看到她又画废了一张纸,面前画的五颜六色的海图摊了一桌子。 即便是神官也表示……看的有那么一点眼晕。 “啊啊啊啊啊……不画了!!”依兰达怒道,“等康德来画,这些简直是太恶心了!” 神官:“……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塔维尔?” 依兰达更愤怒了,“我问过,那个小蠢货说它答应过卡诺比,不告诉任何人航线图!”   ☆、第212章 眷侣 在依兰达咆哮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刚才的阴郁气氛一扫而空。 其实归根到底这段时间依兰达闹矛盾也是因为闲的,空虚、没有把握外加压力过大,总得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 而这些反正都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明天就要到塔兰朵思了,再去东想西想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反而还会增加压力。 女海盗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到艾尔面前,直到几乎跟他鼻子贴鼻子才停下,她本来就个子高挑,又穿了高跟鞋,虽然还是比艾尔矮上半个头,但是气势却是丝毫不弱。 依兰达单手撑在艾尔耳侧的门板上,气息几乎喷到了艾尔的脸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带上了暧昧的浓厚粘腻。 “我知道你肯定回来找我的。”依兰达在艾尔耳侧轻而又轻地笑了一声,在两个人几乎是紧贴着的情况下,房间内的空气温度似乎都在缓缓的上升。 艾尔的声音较平常也稍低了些,他故意道,“万一我不来呢?” “不会的,”依兰达笃定道,“这次回去之后恐怕我们回不了以前居住的地方,你多半要去教堂居住,甚至有可能住到加西亚主教那里去……别反驳,至少头两天你得意思一下。” “哪怕有温森在也不例外。” “不过说到温森,”依兰达用眼皮夹了夹门外的方向,“就你一个人?” 依兰达这问话此时听起来显然并不是那么单纯,但艾尔却微笑了起来,“温森被我打发回去了,托尼根本就不知道我过来。” “啧,这么听起来,我们的神官大人是半夜悄悄过来的,这可……似乎不太好?” 她的食指在艾尔胸口画着圈,“万一对神官大人的声誉造成了影响可怎么办?那些塔兰朵思的贵族夫人小姐们,不不,说不定还有某些老爷们,可不得吃了我?” “这可是个大问题,”艾尔故意一本正经道,如果忽略掉他搂住依兰达的细腰的手的话。 “难怪说那些夫人们最爱的就是忏悔室还有英俊的神父了,”依兰达把头埋在神官的颈侧,鼻尖暧昧地在他动脉大血管处来回蹭了许久,忽然一口咬了上去! 她咬的其实并不重,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是艾尔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手用力把依兰达的腰搂的更紧了一些。 “依兰达!” 女海盗无声地笑了笑,在他的颈侧用尖牙摩挲了许久,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抬起头来颇带了三分挑衅地看着艾尔。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时就为之心动神摇的对象,是在她最落魄时救她于危难的神祗,是不计前尘为她重金打造属于她梦想的支柱……他给她提供一切能提供的臂助,甚至连塔比斯海湾这种恶魔之地都陪她一起走了一趟。 不管艾尔阿尔贝托最开始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依兰达都已经不准备再放开他了。 如果你想要一步步登上教廷的神座,我会成为你有力的臂助,如果你所图的是尘世的王权,我愿为你驱使,如果你所期望的是无尽的财富,我会为你拿下那片湛蓝的汪洋。 如君所愿,如使臂指! 银色的长发拂过依兰达的脸侧,神官湛蓝的眼睛也似乎变得颜色深了一些,向来圣洁如神祗般的面上也染上了轻微的薄红。 唇上微微一凉,艾尔的体温有些偏低,但那个吻的热度却没有半分减退,唇舌交缠,肌肤相触……依兰达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们情有独钟,实在是因为那种让圣洁堕落的感觉太过于令人兴奋。 而她,也不例外。 等到这一吻结束,即便肺活量强悍如依兰达都有些轻微的喘气,艾尔就更不必说了,但他依旧是牢牢地搂着依兰达的腰,两个人在一起腻了好一会,才甜甜蜜蜜地手拉手坐到了床边上。 至于地上的一地狼藉被两人默契地选择性忽视了。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两个人在一间房住了这么久,虽然有托尼这条忠心护主的贵族猎犬,但即便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总能找到机会你侬我侬一番。 只是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的……好像还真是第一次。 艾尔今天过来其实还是有事情要跟依兰达说的,毕竟明天就要到塔兰朵思,离开了这么久,即便有温森的情报打底,但谁又能对现在塔兰朵思的情形有一个准确的把握? 还是要先预想一番才比较符合艾尔向来缜密的行事习惯。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塔兰朵思。”艾尔道,“你到时候还是和我一起走。” “和你一起?”女海盗之前被神官的美貌迷昏了头,这会智商还没上线,反应有些还迟缓。 “不然你还想去哪?”艾尔忍不住笑了。 依兰达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和你们继续一起。” 眼见艾尔要说什么,为了保持自己的自控力,防止再次沦陷于美色之下,依兰达忙不迭阻止了他。 “听我说,我记得那个爱德华三世快要死了?那么接下来你恐怕主要的精力都会放在加西亚主教或者是塔兰朵思贵族那一块。” “而我不会在塔兰朵斯待多久,我答应了我的水手们要去替他们复仇,这个时间不会拖延很久。如果你担心我的安全的话,勒戈夫的奥斯丁船队很快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找黑珍珠号报复。” “虽然比较直接,但是我还是得说……跟你一起恐怕不太方便,还是我在外面比较放开手脚更好做事。” 艾尔先是有些惊讶,随即边摇头边苦笑,“真是风水轮流转,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还成了你的麻烦了。” 依兰达眨巴着眼做无辜状。 艾尔叹了口气。双手捧起她的脸,和她对视,那双蓝色的眸子让人简直恨不得溺毙其中。 “答应我,要注意安全。” 这也是依兰达最喜欢艾尔的一点,给她完全的信任和宽容。 任何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义务决定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成为某人的附庸。 女海盗笑眯眯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先是热情的吻了神官好一阵之后才颇为恋恋不舍地说。 “我也想保护你,这次第八骑士团势必会抓住这个机会一雪前耻,我总觉得这次黑珍珠的袭击有古怪。” “你担心是博杜安?” “倒也不一定,”依兰达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次居伊来可能是代表别的……如果真是只是为了来塔兰朵思插上一脚,他大可以有别的理由,何必用如此劣质的借口?” 艾尔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但是很多时候,就是劣质的借口,才会让人根本不去防备。 “依兰达,”神官忽然温柔地喊了她一声。 女海盗的思路还没转回来,茫然抬头,“怎……” 接下来未尽的话被温柔缱绻封进了口中,今夜月色正好,没人知道未来的路会有多坎坷,唯有一夕之欢,才能面对茫然的未来。 不知是谁吹灭了灯火,不知是谁的衣服落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谁倒在了床上,不知道是谁的吻,落在了谁的心上…… 极乐中,依兰达仿佛听见了人鱼的歌声。 梦里,人鱼在唱一首久远的童谣。 小男孩对小女孩说,我长大了就来娶你。 那时年少多美好,誓言忘不了。 可是时间比谁都无情,记忆全抛弃。 小男孩长大了,爱上了别的女孩,生活美好又甜蜜。 小女孩默默地被埋在花园里,看他娶妻生子当兵去。 妻子呀,爱上了别人,孩子呀,长大离家里。 人来来又往往,房舍坍塌了。 只有小女孩还在花园里。 孤零零,孤零零…… 可是小男孩早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再也难归来。 答应的承诺呀,永远都不会实现。   ☆、第213章 烦恼 依兰达突然睁开了眼,耳畔传来的是一阵阵拍击船板的海浪声,外面没有任何异样,但她却感觉到了没来由的心悸。 她刚想动一动,却突然感觉到脸下的光滑触感有些怪异,还没清醒过来的女海盗炸了眨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突然间反应过来……她和艾尔居然?! 之前的种种让人脸红心跳的纠缠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即便是依兰达也忍不住有些走神,可当她走了一会神之后突然想起……不对,艾尔这技术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等等,难不成在她之前还有别人捷足先登? 这不科学! 女海盗面无表情的深思了一会,刚企图坐起身来,突然腰上一紧,艾尔带了些困意的声音响起,“你要去哪?” 依兰达保持了片刻静止的动作,随即又笑靥如花地趴了下来,和艾尔鼻子对着鼻子,“我有个疑问。” 神官在讶异她的好精神之余,自己也清醒了过来……依兰达这体力太好也是个问题,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贵族小姐居然在这会还能保持着如此旺盛的精力。 即便淡定如艾尔,这会也不免有些微妙的挫败感。 毕竟是男人嘛…… “这种时候,难道你不应该先给我一个吻?”艾尔冲她挑了挑眉,不得不说,神官在不穿衣服的时候比穿衣服反而更有了些禁欲的美感,何况还是在他有意为之的情况下。 即便他现在背上还在隐隐作痛,依兰达可是留下了不少爱的印记。 依兰达本来对他就没什么抵抗力,这会简直抵抗力彻底变成了负数,抱着艾尔的脖子刚想吻上去,却被神官反客为主一把给压在了身下。 “本来还想体谅一下你,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在再次陷入□□漩涡之前依兰达费了全力才保持了片刻清醒……这么技巧丰富一定不是我家神官! 管他呢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绝对不准任何女人再爬上他的床! 一夜抵死缠绵。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是被气急败坏的敲门声震醒的。 外面倒霉催的骑士托尼在听说昨晚艾尔一晚没归时登时炸了毛,加上又有温森的怂恿,可大晚上又不敢打草惊蛇,生怕给自家大人惹来麻烦。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就来敲门了! 但是等走到了门口的时候,敲门之前即便是托尼也不免有了些莫名的忐忑情绪。 这么早来敲门……不会不好吧? 万一大人还没起来怎么办? 反正他们之前不也是为了安全这么住? 大人的床什么的都在里面…… 托尼的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可最后还是被艾尔的贞操压倒了一切。 依兰达伯纳德这种人,绝对不靠谱! 他极为自欺欺人地想:现在时间还早,过来叫人知道的也少,总比一会人都醒来了再来喊的好……再说了,他这也等于是光明正大的接人,大概会稍微好那么一丁点? 加西亚主教可还在紧盯着,绝对不能让大人的名声受到损坏! 在依兰达昨晚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前提下,艾尔可完完全全的没有放过她,最后……依兰达不得不极为暴躁的承认,她竟然是昏过去的。 竟!然!是!被!做!昏!过!去!的! 简直是耻辱! 房间内一片昏暗,帘子被密密实实的拉下,衣服凌乱地散在床上和地上,整间房内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闻了就让人脸红心跳。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床上有了轻微的动静,依兰达的脸还埋在神官的胸膛上,听到声音后颇为不耐烦地往下埋了埋,企图当那烦人的噪音不存在。 艾尔却在第一时间目光清明的睁开了眼,低头看见还在企图耍赖的依兰达,脸上露出了微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他之前的确是忠诚于主没错,但是现在,似乎有了别的让他同样在意的东西。 依兰达的装死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门外的敲门声依旧执着而坚定,连间隔时间都一致,每次都是敲三声。 “好吵……” 依兰达简直有些抓狂,忽然感觉到紧挨着脸颊的光滑皮肤有了动静,似乎是在低声轻笑,这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充满不耐烦的抱怨。 那笑声更明显了一些,艾尔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充满了歉意,“外面的托尼,抱歉,吵到你了。” 有托尼在外面执着的敲门,这觉是彻底没法睡了,依兰达坐起身来,还是满脸的恍惚,坐了半天才咬牙切齿抱怨道,“他是你的保姆吗,一个骑士怎么可以能比我家附近买菜的中年大妈还烦人!” 怨念可见极为深远,也不知道是积攒了多久,艾尔忍不住失笑,伸手搂住了依兰达,在她的唇上温柔缱绻的送上了一个早安吻。 “亲爱的,早安。” 如果说依兰达之前还有什么不清醒的话,在这一吻之下也就彻底的精神抖擞了起来。 而当她清醒过来之后,下意识伸手把面前的大陆男神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从顺滑的银色长发,到精致无比的面部轮廓,再到精瘦的腹部,直到两人被摸得都有些发热了,这才有些浑身发软地神游天外道。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居然不是在做梦?太幸福了!” 艾尔:“………” 即便伶牙俐齿如神官,这会也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依兰达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登时被剧痛给疼的一个激灵,还没醒?居然是真的? 艾尔叹了口气,认真的双手捧着依兰达的脸,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你不是在做梦,亲爱的,虽然现在可能有点破坏气氛,但是我们大概真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今天就会到塔兰朵斯,如果我们俩不想被人堵在床上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依兰达登时从床上一跃而起,在神官面前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展示着自己的细腰长腿。 蜜色的肌肤闪着健康的光泽,从背后看过去从腰到臀的曲线简直漂亮的惊心动魄。 “噢……”艾尔下意识哀叹一声,依兰达这也进入老夫老妻角色未免太快,她这样一来,他看起来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男人早上惯例的小烦恼。 大概这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 依兰达麻利地穿上了胸衣和紧身裤,弯腰套上了过膝的长靴,紧接着就甩着一头浓密的波浪长发打开了柜子。 她侧过身,“嗨宝贝儿,你想穿什么?” 糟糕……好像麻烦有些更大了。 艾尔颇有些无语地看着活蹦乱跳的女海盗,开始怀疑是不是昨晚自己还不够“努力”。 “你的长袍估计穿不了了,”依兰达完全没留意自己给神官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她从柜子里翻出了神官的衣服,边就这么坐上了床,跟他面对面充满‘情趣’地汇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好消息是,这里有你的备用衣物,坏消息是……跟你昨晚穿进来的完全不一样。” 艾尔默默看了看地上已经皱成一团,还颇有些可疑的衣服,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昨晚实在是………他想着想着,忽然微笑了起来。 “都收起来吧,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依兰达听着听着忽然脸红了,指责道,“你的思想真是太污了!” “宝贝儿,过来。” 女海盗手里还拿着他的衣服,闻言还有些脸红心跳,明明是她调侃艾尔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多了些别的意味。 “怎……怎么?” “我爱你。” 至于外面依然在孜孜不倦敲门的倒霉蛋托尼……这会已经完全被他们忘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当托尼简直敲门敲的都以为自己的手变成了别人的之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艾尔如同平常一样冲他露出了微笑,“早安,托尼。” 托尼简直控制不住目光要往房子里面飘,又想看又不敢看,生怕确定了什么不该确定的事。 “您……这么久才起来?”苦逼的骑士犹犹豫豫问。 “太辛苦了,”艾尔笑了笑,“今天要回塔兰朵斯了,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一会和加西亚主教一起下船。” 敢情您还记得今天到塔兰朵斯……那怎么昨晚……辛苦?等等?什么辛苦!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对吧! 神官站的位置非常巧妙,刚好拦住了托尼全部的视线,托尼又不好光明正大偷看,简直纠结的不要不要的。 听到艾尔说要走,托尼简直如释重负,甚至连艾尔身上的衣服换了都没太留意。 “对了,”艾尔走之前忽然停了下来,“依兰达,你动作快点,一会一起下去。” 托尼只觉得万念俱灰……为什么她还要和他们一起?! 求放过!   ☆、第214章 间隙 我勒个去……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这是依兰达看见塔兰朵思港口的时候心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想法。 又是和曾经一样的人山人海,不……应该说更多。 凭着依兰达超常的视力,隔着老远就看到港口上简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用人头攒动来说根本不为过,甚至还有可怕而恶俗的红条幅。 远远的,他们就听见了港口传来的震天的欢呼声以及鼓乐声,礼炮齐鸣……依兰达忽然在心中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以列支敦国对教廷的不予理睬程度……恐怕就算是教皇来了也不过如此了。 她知道艾尔受人欢迎,可是却没想到居然受欢迎到了这个地步。 这样的密集度,加上之前艾尔曾对她科普过的现在的局势,怎么看起来……都并非如一开始看见的受宠若惊,如果硬要说起来,倒是捧杀或许更加形象一些。 哪怕教皇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神权,可他终究是一个人,如果看到艾尔这样的下级神官居然比他还得爱戴,甚至才到了塔兰朵思不到一年就做到了加西亚主教这么多年都没做到的事,虽然的确有时机凑巧的因素,但个人能力才是关键。 现在艾尔职位低还无所谓,给他一个高级神官也就那么回事,那么真要到了教廷在列支敦国建立起了稳定的信仰,那么还需要艾尔这种扎眼的存在? 殊不知,狡兔死,走狗烹。 依兰达心中一会功夫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船队的队形已经发生了变化,艾尔和加西亚主教等人所在的主舰自然开到了最前方,可怜巴巴如依兰达的梦魇号,在这个时候当然只能苦哈哈的排在最后。 女海盗的神情有一刹那的阴郁,在艾尔刻意接近她以及抹平这种沟壑的时候自然不存在,但只要一个错眼就能看见……他们之间恍若云泥的差距。 她看着看着,忽然冷笑了起来。 教廷口口声声宣传的人人皆为主所爱,那又该如何解释贵族与平民之间天与地的差距? 既然有所偏爱,那又谈什么博爱? 既然连主都做不到博爱,那就由她自己去追求心中所爱! 几乎是普天同庆的热闹气氛下,就连向来沉稳的第八骑士团的骑士们也有些难耐心中的激动,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着港口张望,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听说都赶了过来! 他们是背负着满满的荣耀而归!此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比起奥斯丁船队的欢喜雀跃,梦魇号上的水手们反而反常的沉默了起来。 看到他们有些阴郁的神情,依兰达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是啊,他们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家人全死了,可没有在港口热切期待着他们回家的人,他们也曾想在父母面前扬眉吐气,给妻儿一个安定的生活,但这些现在全成了泡影……而这,仅仅只是来源于一群丧心病狂的海盗们的报复。 如果不是依兰达这段时间以来的开导劝慰,一时半会找不到黑珍珠号出气的水手们一定会记恨在她身上! 如果当初没有上这条船呢? 如果……没有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这些问题在这段日子以来不断地困扰着他们,可最后都在依兰达的劝说下暂且放到了一边。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这些根本毫无意义,一切等到报仇雪恨之后再说! 教廷的人最先上岸,迎接他们的是大贵族们热情的簇拥,权贵们的笑脸,平民们期待的目光,噢那些平民们压根进不来,只能远远在外围看着,这里头这么多大人物,怎么会是这些贱民所能靠近的? 这是第一波。 第二波也是第八骑士团骑士们翘首以盼的亲友们,以及等待和他们攀关系的中小贵族们,当然,本来中小贵族们想要进来也困难,可这次第八骑士团立下了大功,他们的亲友当然可以进来,这帮子善于见缝插针的贵族们也就人模狗样混了进来…… 在一方的刻意讨好,另一方的笑脸相迎之下,他们之间可谓是相谈甚欢,不过这也不奇怪,他们原本就出身于这个阶层,当然多的是话题。 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们,他们的第一身份是骑士,勒戈夫之前连封口令都下了,他们暂时没办法用这方面的谈资为自己增加资本,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抓住时机和这些中小贵族建立起“友谊”。 谁都能看出来,列支敦国对教廷的态度已经变了。 最后,当然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梦魇号了。 比起挺胸抬头,灿烂的仿佛像发情期的公孔雀一样的教廷人士,水手们简直黯淡的就像一条条灰扑扑的小泥鳅,淹没在人群中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不过这不重要,能活着重新踏上陆地,从那种可怕的地方活过来……即便是依兰达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好久不见!塔兰朵斯! 港口上各种各样富丽堂皇的马车,娇滴滴的贵族夫人小姐,各怀心事的男人们,共同构建起了这一副被后世称为两王之争的乱世胜景。 而这时,后来被记入史册的众人们还完全不曾明白,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怎样波谲云诡的未来。 他们都不知道,这幅历史性的画面竟然被当时一个落魄的画家给看在眼里,画了下来。 无论是当时艾尔的衣着,第八骑士团的英姿勃发,权贵们的笑脸相迎,贵族们的拥戴,都被忠实的留在了画纸之上,而彼时应该也出现在这幅画中的猩红玫瑰,此时却只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背影。 这幅画当时并没有卖起多高的价格,被一个画廊的老板看那落魄画家快要饿死了才发善心给买了下来。 多少年后,当史学家们几乎要被艾尔阿尔贝托教皇奇迹般的生平给弄得几欲疯癫之时,无意中在故纸堆中发现了这幅画,登时如获至宝! 这幅画最后拍出了天价,被纳入某个黄金教皇的疯狂崇拜者的收藏内。 这是后话。 这次受到的迎接较之以前更为盛大,一方面自然是现在教廷的地位特殊,两方最主要的势力都企图拉拢他们,另一方面当然也有艾尔之前在科金博地区积累的人望的关系所在。 艾尔和加西亚主教当然是早早就被大贵族们给迎接了过去,西涅斯公爵甚至亲自到场迎接,阿尔蒂尔的人似乎也来接走了居伊,艾尔在走之前还企图寻找一下依兰达,可娇弱如神官,昨晚又被好好采补了一番,很快就被热情的人群给簇拥着走了。 人山人海中哪还能再看见依兰达的踪迹? 看见艾尔和温森等人被弄走了,依兰达悄悄出了口气,带着自己的水手们打算先去找个酒馆好好放松一顿。 至于船上的货物……等回头再说吧! 反正奥斯丁船队这次也和他们停在一块,不怕有人动手脚! 至于那些塔维尔送给她的奇珍……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暂时藏在了船上,反正这里有名震大陆的安普洛斯拍卖会,不怕卖不起价格! “依兰达!”一个娇嫩的少女音响了起来,依兰达很显然愣了一下,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接着惊喜登时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蕾拉?!你怎么来了!” 蕾拉显然也是费了牛鼻子劲才从人群中挤出来,连宽檐帽上的羽毛都被挤掉了,看起来简直狼狈无比。 “还不是来接你,”蕾拉瞪了她一眼,“你都走了那么久,回来我能不来接你吗?” “当然不能!”依兰达一本正经道。 然而这里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来来往往了好几拨人,实在是挤得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蕾拉也是娇惯着出来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简直要被挤得呼吸不畅了,手下意识捂在了胸口上。 眼看着这样不行,依兰达赶紧打发了康德和哈斯勒负责把水手们弄去喝酒,总得有人看着这群火药桶才行。 “依兰达,我要喘不过气来了,”蕾拉捧着下人递过来的鼻烟壶,脸色都有些发白。 “你的马车呢?我们先离开这。”依兰达看着周围的情形不免也有些心头发毛,这人也太多了,看起来甚至有些密集的可怕。 简单安排了一下,承诺酒钱全算她的之后,总算打发了水手们。 “那现在我们去哪?”依兰达瞧着蕾拉的模样有些发愁。 “我家!”蕾拉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中的扇子,“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第215章 内讧 加西亚主教被亲自打发去营救艾尔和勒戈夫,虽然是枢机团过来传达的命令,但是这也同样能看出来那一位冕下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贵族们可没几个蠢货,加西亚主教受了这么一记明晃晃的耳光,现在可还不是要来讨好艾尔阿尔贝托? 即便对教廷的行事并不了解,但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们稍稍弄清楚一点状况,不至于在这而即将汹涌而来的战场上连风都没摸着就被第一时间给炮灰掉了。 艾尔被人群簇拥着,眼看着这就要出港口了,即便以他远超常人的视力也压根没看到依兰达究竟在哪,不得不转过头去跟托尼交代。 “依……” 他的话还没说完,登时就有个热情的男人迎了上来,“大人,您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吗?” 能在这里的显然是贵族,他的热情让艾尔简直哭笑不得,这一位的察言观色能力也未免太灵光了,可是他能跟这位说依兰达的事? 显然不行。 艾尔只能暂且含糊着把事情带过,也不好表露出太过于在乎依兰达的模样,只能盘算着不急于现在就找到她的踪迹,反正在塔兰朵思人也丢不了,等到安顿下来再说。 ……到时候再安排托尼去告诉她上哪找人吧。 没错,现在就连艾尔都弄不清自己可能住哪,而就现在面前人山人海的狂热情况来看,以前的那个地方也是决计住不了了。 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行。 温森冷眼旁观艾尔像一只勤劳的纺织娘一样左右张望,估摸着心中还在想着一会怎么使唤托尼,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在找她?我倒是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她恐怕不太适合继续跟我们一起。” 不得不说……他的估计居然完全正确。 艾尔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打算跟我们一起,我只是通知她而已。” 温森哼了一声,把头扭开了。 别以为他没听见刚才下船的时候艾尔吩咐托尼一会来把依兰达的行头一起带走!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艾尔我爱你!” “我要给你生孩子!” “来操我!操我!” ……等等,最后那句为什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女人的尖叫声当中夹杂了个别男人的尖叫,那种疯狂程度,恐怕要是艾尔真到他们当中打个转,连骨头都要剩不下。 依兰达默默地叹了口气,拉紧了蕾拉,一马当先地从这片混乱当中挤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一件令人崩溃的可怕任务。 好不容易两个人挤过了可怕的疯狂人群,就连跟来保护的护卫们都挤得满头是汗,甚至还有的倒霉蛋连下半身裤子都被拉开了,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蕾拉更狼狈,缀着美丽长飘带的宽檐帽早就不见了踪影,精致的裙摆蕾丝也被扯烂了好几处,更别提拖地的裙摆被踩上了多少个黑脚印。 一群人回头看人满为患的港口都不禁露出了后怕的神色。 “这简直比邪教还可怕啊……”虽然被欢迎的对象是自家男人,可依兰达依旧觉得无法接受。 “早就这样了,”蕾拉气喘吁吁道,“这还是消息被保密的严实,知道的只有塔兰朵思这一带的人,不然你等着看!” 她才走了多久,怎么感觉好像整个塔兰朵斯都被艾尔的狂热米分丝攻陷了! 她……她才不承认自己有一点小小的暗喜和吃醋呢! 等到坐上了马车,蕾拉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给依兰达进行科普。 “你是不知道,之前艾尔神官在科金博地区救了不少人。科金博那里本来就是个穷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行起了疫病,贵族老爷们都不肯去,当地的有钱人早就跑光了。” “当地的神职人员呢?”依兰达不是没听艾尔提过,但是以神官的性子,显然也不会太过于表彰自己的丰功伟绩,托尼倒是知道又想说,可惜他每天都在担心自家大人的贞操,生怕艾尔和依兰达走得近,哪有心思跟她说这个? 也就是说,这算是依兰达第一次从旁人的角度听说当时到底有多凶险。 “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信教也就是这几年才流行起来,科金博那种地方,就算有神职人员也多半是些无赖,别这么看我,这是实话。那地方的神职可没人去干,信徒都没有,吃风吗?” “大概还有些别的,比如魔鬼的初夜权什么的……”依兰达絮絮叨叨念了些显然略黄暴的内容,在蕾拉投来的惊讶视线中默默闭上嘴,“我什么都没说,你继续。” 蕾拉白了她一眼,这才继续道,“最开始甚至只有他一个人带着几个护卫冒着感染疫病的风险进去治病救人,给那些病患和难民们食水和药物,后来大概是主保佑,那些听他传教的人都渐渐地好了起来,等活的人多了,教廷才派人来接替他,那个时候形势早就已经好转了。” “我听说哦,那里有条护城河,没跑掉的人就躲在护城河围起来的那一小块地方,每天往外面扔里面死人的尸体,河里面漂满了腐烂的尸体,别提多吓人了。城里吃的东西早就被抢光了,只有里面有食物,有的人企图渡河往里面跑的,半路就被人打死了……” “那不是等于被人摘了桃子?” 事实上的场景只可能比这更可怕,女海盗即便是事后听都有些忍不住脸色发白。艾尔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最后到收成果的时候却走了,依兰达忍不住为自家神官鸣不平。 “怎么可能?”蕾拉古怪地看着她,“那些平民们感谢的可都是艾尔神官!虽然信奉教廷的平民增加了,甚至连塔兰朵思都多了不少教徒,可他们一方面是感到新鲜,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艾尔神官才信的教,你都不知道,这一次下来他收获了多少人心,连教皇都封了他和温森神官当高级神官呢,再过上几年,说不定主教都不是问题!” “温森也提了高级神官?那加西亚主教呢?”依兰达估摸着这种封赏大抵应该还是会走平均路线,雨露均沾比较恰当。 可没想到蕾拉极为顺畅地接了一句,“这和加西亚主教有什么关系?艾尔神官是自己去的,也没有塔兰朵斯的教廷支持,连补给都是他和温森神官自掏腰包,后来又是教皇冕下直接派了枢机团的人过来,从头到尾都没他什么事啊?” 依兰达:“……那加西亚主教连枢机团那一拨都没捞上?” “枢机团的人根本没进塔兰朵斯就直接过去了,好多人都在猜,说不定啊,这是冕下对加西亚主教不满,所以特意这么打脸,谁知道以后艾尔神官会不会当上主教呢,应该是迟早的事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教皇这明显是违背常规,甚至还有些挑起事端的做法让依兰达不得不多想一些。 这样明显的偏好和打脸显然不应该是一个求稳的上位者所应该做的,在这种列支敦国形势诡谲,正需要一个熟悉当地错综复杂关系的人的时候,现在让加西亚主教提心吊胆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起来简直跟恶意挑起内战没有半点区别,更别提还让加西亚主教带队去找艾尔了。 依兰达真心觉得,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加西亚主教居然没下令弄死他们,也是相当的涵养惊人。 但是……意义究竟在哪? 依兰达想起之前在船上,艾尔告诉她爱德华三世就快要去世的消息,再看看面前的蕾拉还是那样天真无邪的少女神情,似乎根本不曾为这件事感到过担忧,不免有些奇怪。 要是爱德华三世即将去世让蕾拉也成长了不少倒也罢了,以前的她可是少女又少女,哪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按理来说,如果是金主出了什么问题,这种国王的情妇大概会是最惊弓之鸟的,可为什么蕾拉好像半点这方面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心情按照塔兰朵斯最时兴的打扮出门? 毕竟说实话,金主都要死了,再不想办法保护一下自己,真当路易莎王后那些人会是好对付的? 何况蕾拉还没给爱德华三世生下继承人呢! 她的疑问直接写在了脸上,蕾拉一转脸看见她的神情,不免有些诧异。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噢天哪一定是那些花痴的贵族夫人小姐们,真是太讨厌了!” 依兰达默默移开了眼,当做没听见她刚才似乎把自己一块骂了的话。   ☆、第216章 礼物 马车依旧在往前不疾不徐的行驶着,塔兰朵思的大街上依旧车来人往,就像她走的时候一样热闹。 铁血君主的大厦将倾似乎对这个糜烂的城市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夫人小姐们一样花枝招展,贵族们一样仗势欺人……如果说多了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走在街上的传教人员倒是数量增加了不少,就在他们回去的这段路上都见到了好几个身边围绕着一圈平民的布道者。 看,这才是冰冷无情的现实,谁又会在意爱德华三世之前曾经多么的禁止传教,憎恨教廷? 有利可图的贵族们自然会毕恭毕敬的把教廷给迎进来。 蕾拉在爱德华三世即将去世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消息灵通,依兰达可不认为路易莎王后还会对蕾拉进宫大开方便之门。 那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依兰达不得不怀疑蕾拉是不是另外又找了别的金主,可是这按理来说不太现实,毕竟一位国王的情妇可没那么好找下家,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除非…… 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来着? 所有人都在殷切期盼着能够从爱德华三世的死中捞到好处,就像一只只贪得无厌的秃鹫盘旋在一块即将腐烂的肉旁,现在还有什么人会比爱德华三世身边一直宠爱有加的情人更能清楚他的身体状况?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别的消息。 蕾拉自然也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对象。 毕竟这个世界上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在心爱的情人面前在床上留余力,这是一个非常直观的身体状况证明,而且在某些不可说的情况之下,说不定男人的嘴比起女人来更加不严……万一他随口说来哄哄自己的小情人呢? 别把这些看起来地位高尚的男人们看的跟旁人不一样,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依兰达这厢在心中为蕾拉找了无数个借口,可在真正看见庄园之前心里还是高高的提起。 让她松了口气的情况是,蕾拉依旧住在原来的庄园里头。 ……没一回来就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好了下家,简直是感天动地。 蕾拉的庄园依旧是她最迷恋的洛可可风格,一段时间不见,整个庄园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从势必出自于名家之手的设计情况来看,蕾拉似乎并没有出现依兰达最开始所担忧的因为爱德华三世卧病而有人慢待她。 相反,从门口堆积如山的玫瑰看来,蕾拉受到的欢迎还远超出依兰达的想象。 贵族们居然连这种方面的口味都能保持一直,而且看起来还打算薪火相传,就是这份执着的精神都不禁让人感动。 ……脸呢? 依兰达盯着那庄园的神色变化太明白,以至于蕾拉都忍不住来回把自家庄园打量了好几遍,疑惑地问道,“怎么,我的庄园有什么不对吗?” 她甚至还颇有几分紧张兮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记得一定要告诉我!我听人说了,你才从塔比斯海湾那种鬼地方出来,说不定就能看到什么……唔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我跟你说啊我最近总觉得身上毛毛的……” 依兰达:……你当我是阴阳眼吗! “不不,打住!打住!”依兰达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你太紧张了!我只是觉得你家又变了一个样,它和你今天的打扮风格太配了,所以忍不住看久了一会。” 蕾拉看起来却反而好像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我还指望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感情她这是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谣传,打算测试一下所谓险死还生人才能开的第六感天眼……也是醉了。 “亲爱的,如果你真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我想我可以帮你请艾尔来看看?” 跟在艾尔身边久了,这种见鬼的话简直是手到擒来,依兰达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异常诚恳地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真的吗?太棒了!你可不能骗我!不枉费我为了迎接你回来特地好好重新布置了一下!看看你喜不喜欢?” 蕾拉登时开心了起来,她今天穿着嫩绿色的蓬蓬纱裙,配合她的容貌简直娇嫩无比,看着就像春天最明媚的那一支花朵。 依兰达:等等……你是喜欢看见艾尔呢还是爱看见我? “你喜欢它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蕾拉的眼睛仿佛都在发光,闪的依兰达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被同性好友以热恋般情人看着什么的……感觉也是略酸爽。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蕾拉拉起依兰达的手,拖着她径直穿过了花团锦簇的花园,直直走到了大门口,冲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你先闭上眼。” 依兰达有些茫然,可还是依言为之,等到蕾拉喊她睁开眼时,大门已经徐徐打开,即便是女海盗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哪里是惊喜!压根就是惊吓! “这、这是什么?” 面前是一个浑身□□的少年,身上极具□□感的带上了猫耳和长长的猫尾,顺着少年爬行的动作在身后灵活的晃动,全身只有重点部位有那么一条豹纹的丁字裤,穿了比不穿还撩人。 而他每爬行一步,颈上的铃铛都在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充满了□□感的大猫。 依兰达觉得自己的牙齿有点不太听使唤,在最开始的震惊过去之后,她觉得这男孩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好像是当时她曾经在坦丁市场上逛过的那家“塔夫卡宠物店”里的货物?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猫一般的男孩终于爬到了大门口,微微仰起头,露出湿漉漉的湛蓝眸子和纤细的脖颈,甜蜜地唤道,“主人。” 依兰达:“……” 蕾拉还在一旁兴高采烈地喋喋不休。 “喔我听西涅斯公爵说了,你当时逛宠物店的时候看他看了很久,我就买回来送给你当礼物啦!有没有很爱我!” “……我们进去再说。”依兰达一把抓住蕾拉,从男孩身边走了过去,一脚将门踹上,顺便对他发出了警告。 “不要靠过来! 那男孩显然僵硬在了当场,可还是遵守了一只宠物的基本素养,就这么乖乖的跪在了原地,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一下。 可惜,完全对此道没有涉猎的依兰达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究竟下了怎样的命令。 关上门之后,依兰达这才松开了蕾拉,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天知道蕾拉怎么把这么个麻烦精给弄回来了!她昨晚才睡了艾尔!今天蕾拉就给她弄了个小宠物过来,要是让艾尔知道,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其实关键点还不在这里。 依兰达从抓狂中回过神来,颇有些狐疑地看着蕾拉,“跟我说实话,你和西涅斯公爵很熟?为什么他会告诉你这个?那家塔夫卡宠物店是他的?” “那是他的产业,”蕾拉的脸上有过一丝不自在,手也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手中的蕾丝扇子,“你这次回来,我想你再继续跟着艾尔他们住也不合适,所以……所以让你跟我住在一起。” “亲爱的蕾拉,告诉我实话。”依兰达沉默了片刻,“你现在是不是他的情妇,别想蒙混过去,你知道我在问谁。” “这个……很重要吗?”蕾拉更紧张了,她甚至慌乱的低下了头。 依兰达心中一沉,“非常重要。” “我……我在认识爱德华三世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了。”蕾拉迟疑了许久,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哭腔,“我……是他把我送给爱德华三世的。”   ☆、第217章 骗局 依兰达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虽然她已经预料到了蕾拉多半是已经找好了下家,没错她对贵族们的节操就是这么没有信任感。 就她所知道的情况来看,父子、母女、姐弟、兄妹……任何你能想到的组合都会在糜烂的场面中出现。 可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的话……也未免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爱德华三世最宠爱的情妇,竟然是西涅斯公爵身边的人,还有比这个更让人讽刺的东西吗? 不过以西涅斯公爵之前花丛老手的风评,男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得起玩家抛得下节操,这样的人一手献上的……怎么可能不符合爱德华三世的喜好? 以前可没人怀疑过这位荒唐公爵,最多以为他献上符合国王喜好的美人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至于哪天被抹了爵位罢了。 可在现在来看,简直是用心良苦,蕾拉这么得爱德华三世的宠爱,还时不时有意无意跟路易莎王后爆发冲突,在方便吹枕边风的同时,还不时拉低王后方的好感度。 而更可怕的是……爱德华三世还对此深信不疑。 这样一来,很多之前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为什么蕾拉要和路易莎王后抢那套伯爵夫人的眼泪,原来从那时候起,他们身后的两大阵营就已经针锋相对。 只是那时候她还太愚蠢,根本看不出来这背后的门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艾尔对这件事情知情吗? 依兰达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可奈何那时候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么大抵就是西涅斯公爵的调情了。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争风吃醋是假,来看看这个艾尔神官身边的新人有没有利用价值才是真。 女海盗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荒谬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在艾尔身边并不打眼,可没想到从那会就有人已经动起了曲线救国的念头。 甚至连手法都跟送蕾拉去爱德华三世身边一样,虽然招数很有效,但是真是让人想想就忍不住冷笑。 “所以,你来接近我也是因为西涅斯公爵的安排?” 蕾拉下意识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好一会才点了头,“……没错。”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旁敲侧击影响我的想法不是更好?也比现在直接勾起了我的警惕心更好吧。” “不是这样……”蕾拉红着眼圈镇定了下来,努力跟依兰达讲道理,“如果说之前的确是因为他的命令,可是后来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不然我干嘛告诉你?” “我……我还特意带了伯爵夫人的眼泪配套的耳环,以及摆了天体运行的模型提示你……可是你没看懂。” 被歧视了智商的依兰达:呵呵,怪我咯? 不过在蕾拉的提醒下,她倒是想起来了当时的确有这么一个玩意,可那会她比处女还单蠢,哪会明白这个?! 想到蕾拉提醒过她,并没有一味的隐瞒……依兰达也并没有觉得多开心。 事后诸葛亮人人都会做,现在来卖已经过时的乖,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这次接我来也是西涅斯公爵的意思?” 依兰达的好心情已经尽数化为了泡影,没这会就糊蕾拉一脸真心算是涵养惊人了,她也更加充分的了解了当时加西亚主教在海上接到他们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旁的先不说,光这一点就已经很能证明能耐了。 “是我自己的意思,”蕾拉沉默了片刻,“艾尔神官现在身边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多少人都盯着他的动作和人际来往,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依兰达反而冷笑了起来,“这就是你认为面面俱到的保护?你觉得我需要?” 听起来很好,可惜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自作主张,擅自操控她的生活。 蕾拉有些僵住了,她虽然知道依兰达肯定不会高兴,毕竟没谁喜欢朋友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可是她没想到依兰达的反弹会那么大。 “如果……我真的想一直瞒着你,我也就不会一直企图提醒你了。”蕾拉叹了口气,知道依兰达今天恐怕绝对不会进她精心布置的房子了,不免有些失落。 “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神官身边现在就是个大火坑,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我想……你也不愿意成为他的负担吧。” 虽然很生蕾拉的气,但不可否认她的这句话的确正中红心,依兰达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成为依附品,还是在昨晚刚刚有过那样的缱绻情况之下。 她还真得惜命保护好自己,女海盗不用想都知道如果她一旦有个万一,有多少人会来哭着喊着企图接手艾尔! 统统做梦去吧!艾尔是她的!她的! 依兰达生气归生气,但说实话,蕾拉又骗了她什么呢? 无非是没有全然说尽罢了。 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没有秘密,何况是蕾拉? 依兰达停顿了片刻,“我先走了。” 蕾拉本来想要喊住她,跟在后面跑了几步,最后还是悻悻地停了下来。 没用的,依兰达的性子她也大概能估计一些,绝对不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晃点过的人……西涅斯也曾告诉过她,依兰达在艾尔神官心中的地位不低。 如果说她先前是因为公爵的命令才不得不接近依兰达并且讨好她,甚至她还特意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天真和单纯,她也的确做到了,依兰达很喜欢她。 那么到了现在,依兰达有多喜欢她,感受到了深深欺骗感就有多愤怒。 依兰达返回客厅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下登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之前她们进去的时候,那只被买回来的宠物就乖乖地四肢着地跪在地上,一副最乖顺的模样。 而现在她们已经进去了那么久,再出来的时候这男孩竟然还是一样的动作,根本没有动弹过! 他的身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汗水,脸上还有颜色可疑的晕红,看起来除了最开始的妩媚之外,现在汁.水.淋.漓下更有一番情.色的味道。 这个姿势看起来的确好看,但是却相当的违背人体力学,现在这倒霉孩子已经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看起来随时都要晕倒过去了! “你在干什么?”依兰达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猫少年浑身抖的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才颤声道,“主、主人刚才吩咐我……不准动。” 依兰达瞠目结舌,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好像的确说了这么一出。 “你自由活动吧。”女海盗皱了皱眉,看着那个几乎全裸的猫少年险些听到指令后摔倒在地上,却还勉强朝着她爬过来。 “主、主人……” “别跟过来,离我远点!” 依兰达的心情更不好了。 依兰达就这么径直出了门,没有再停留地直接走了,甚至连马车都没坐,马车夫有些茫然地看着依兰达和跑到门口的蕾拉。 “蕾拉小姐?” 看到依兰达毫不留情地走远了,蕾拉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猫少年有些茫然,他被人买回来就被吩咐要好好伺候今天的主人,可是…… “小姐……?” 蕾拉听到他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来,神色中哪还有依兰达见惯了的天真纯善,“你还不算太蠢,她留意了你,别有什么不该有的主意,不然你从哪来,我就能让你十倍百倍的悲惨回去。” “是、是……” 依兰达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自家的伙计们,没办法,他们实在是太闹腾了。 看到依兰达进门,酒馆里的目光登时纷纷投了过来,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接下来的就是大把的惊艳。 依兰达对这种情况见多了,海上一漂那么久,有没有女人,除了个别的相互之间互帮互助一下,或者强迫那些羸弱的,否则那方面还真是憋屈。 正因为如此,上了岸之后是个母猪都变成了大美人,酒馆里出现的姑娘早就被他们的视线舔了无数次,何况还是依兰达这种大美人儿? “船长,你怎么来了?” 看见依兰达进来吸引的大把目光,喝的晕晕陶陶的水手们也还不忘对她兴致勃勃的招手,兼而不往骄傲地在周围环视一眼。 怎么着,这是我们这边认识的漂亮姑娘,羡慕也没用!   ☆、第218章 殴打 水手们的称呼一出,酒馆中登时投来了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这地方船长是多,可他妈都是男的! “船长?”一个男人伸手推了推旁边同样醉醺醺的同伴,“我他妈是不是听错了,这妞是船长?” “嗝……”那人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哪来的妞啊,这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我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看清依兰达长相的时候登时卡回了喉咙里,张着嘴看了好一会,口水都险些流出来。 “我……操,这哪来的这么好的货色?!” 酒馆里多的是人在蠢蠢欲动,要不是看在依兰达他们那一帮人人多的份上,他们早就上去调戏细腰长腿的依兰达了! 要知道这儿的流莺不少不假,可也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这么火辣的! “啧,这妞长得真辣!也不知道那个‘船长’是哪方面的‘船长’,诶嘿嘿嘿难道是下面的水能成河的那个‘船长’?” 那个喝的醉醺醺的酒鬼打看清楚依兰达长相后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张着嘴,眼睛玩命的往她低胸的上衣里面扫,简直恨不得变成钩子钻进去! “你看那胸,那腿……啧啧我敢保证,摸上去肯定比玛丽那两个松垮垮的米袋强,想到这腿缠在身上我他妈都要硬的痛了!” “行了行了,你今天喝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眼看着这醉鬼就打算上去了,他的同伴怕惹麻烦,赶紧把摇摇晃晃就要上前的人给扯住了。 虽然在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也不能指望素质有多高,可很显然他们今天身边的人不多,而梦魇号上的一帮子人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善茬,他们虽然在塔兰朵斯也没多遵纪守法,但是送上门给人当火药桶的事情可还是不要做的。 谁都知道刚从海上下来的水手们火气大,戾气重,一个个简直就像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犯不着在这里跟他们过不去。 那个醉鬼还在执着地往前走,“你今天胆子被狗吃了?!放、放手!少他妈拦我!” 如果说这醉鬼之前还只是见色起意,撩不撩拨也就是那么大的事。那么现在在众人面前被朋友不停的阻拦则彻底让他觉得掉了面子,还非要上去不可了!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 梦魇号上的水手们本来之前就压着一肚子的火,这会居然有人送上门了,一个个登时把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有性子比较急的已经在开始活动拳头了! “快他妈把你的口水擦一擦!没见着他们那人多?这么个女人绝对是有主的!”同伴警惕心已经提升了起来,他可没喝的那么烂醉,这会自然察觉到气氛变得非常的不善。 “谁、谁他妈说的!没看到那都是些异乡人?怕什么!我就不信了,在这还有外乡人敢闹事!”酒鬼用力把人甩开,朝着依兰达的方向就流着口水摸了过去。 现在让我们往前看一看。 “滚滚滚!” 依兰达进门之后就循声朝着自家水手们的那几桌走了过去,连踢带踹的把几个醉成一团烂泥的酒鬼给踢开,大刺刺坐在凳子上,随手抓起一个杯子咕咚咚地往下灌,溢出的酒液顺着修长的脖子往下流,一直流到了深深的沟壑当中去,一桌的男人们看的眼都直了。 依兰达灌完了一杯酒,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拍,随手擦了一把流到下巴的酒液,皱着眉道,“发什么傻,拿酒去啊!” “哦哦哦这就去这就去,”倒霉蛋小汤姆努力把眼珠子捡回来,毕恭毕敬地去给她老人家打酒去了。 虽然在酒馆喝着美酒,可是水手们兴致都不高,一个个简直是不要命地把酒当成水一样往嘴里倒,这倒是让女海盗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一个个喝这么多酒也就算了,要是一会发起酒疯来,还真不知道瘸腿的哈斯勒能不能搞得定。 那些坐的远一些的男人们粘稠的视线让人烦躁,依兰达眯起眼睛趁着这个功夫把周围都打量了一番,还真被她找出了几个不在这里的人。 顺便还记下了几个目光极为不逊的对象。 她另一边坐着的就是哈斯勒,酒馆里光线昏暗,依兰达耐着性子确定了几遍,甚至连地上的几团烂泥都仔细看了,最后才确定真的少了人。 “人呢?”依兰达问哈斯勒,“有免费的酒都不喝,一个个转性子了?” 她可不信这帮子人会有什么替她省钱的好东西!别以为她没看见,这群贱人都是选最贵的酒和最好的菜! 禽兽! 哈斯勒正不紧不慢吃着下酒菜,手里还抓着一根油汪汪的鸡腿,闻言连眼皮都懒得夹依兰达一下。 “他们去找□□去了。” 依兰达虽然不是什么听到黄段子就要脸红的小姑娘,可也没想到哈斯勒说的这么直接,一时间居然愣了一下。 “他们去哪了?” “谁知道,”哈斯勒不以为意道,“有钱的估计找个小旅馆,没钱的估计这会找个没人的角落干起来就是了。” 他甚至还嘲笑地看了依兰达一眼,“怎么,想跟着去学学?” 学你妹的塔卡苏! 依兰达:……她担心的不是他们去哪鬼混,而是担心他们被人套话或者做出点别的什么来。 一群喝多了的酒疯子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我出去看看。”依兰达随便抹了一把脸,心情恶劣道。 要是他们真找了流莺也就罢了,怕就怕在有人给他们下套……连她可都在安倍里险些被人下了套,何况这些人生地不熟的水手? 见依兰达这么着急,哈斯勒总算哼了一声,“没事,就算被掏光了钱袋他们也能逃回来的。” “想再多干几炮,那些□□还不干呢!” 依兰达:谁担心这个? “喂,你!多少钱一个晚上?”一股子浓烈的酒臭传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歪歪扭扭地企图去搂依兰达的肩。 其实打一开始依兰达就看见了这个酒鬼,可没想到他居然真敢朝着她来。 那只手被依兰达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心情不太好的女人向来不会有什么余地,她一闪身一个高抬腿重重砸在酒鬼的后腰上,那酒鬼登时一个趔趄,失去了重心,翻着白眼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连人带桌子都翻倒在了地上,碗碟破碎的声音响了一地。 “贱人!你敢打我!”那酒鬼丢了个大脸,登时愤怒的咆哮了起来,企图起身去打依兰达,可是他醉的太厉害了,连舌头都开始僵硬转不过弯来。 所以说她不喜欢打醉鬼,连反应都要迟钝半拍,可这会既然有人送上门,她也不会介意顺便发泄一下不那么开心的情绪。 “打的就是你,”依兰达冷笑一声,抬脚重重地踩在他脸上,“还有什么人,一起来吧!” 那酒鬼本来还想愤怒的挣扎,可一抬眼看见依兰达修长匀称的腿,简直连口水都要流出来,哪还记得自己想要做什么? 这腿……这腿他能玩一年! 桌椅听令哐啷碎了一地,老板的心也跟着碎了,鼓起眼睛挽着袖子就要从吧台后面出来收拾人! 活腻歪了!居然敢跑到他这里来撒野! 就在这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加斯东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砸在了吧台上。 “没你的事,坏了的东西算我们的。” 老板瞬间变了张脸,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我这就进去,先生还要点什么?” 他的手悄悄伸向了钱袋,却被加斯东一把把钱袋拿了起来,在老板哀怨的眼神中,加斯东把钱袋又揣回了胸口。 想讹他?没那么容易!   ☆、第219章 热闹 如果说酒鬼的同伴们先前还想着的是息事宁人的话,但是当看到酒鬼真的被打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但凡是在这儿混的,为的就是个脸面,要是连这么被人打脸他们都不去争回面子来,以后也不要再在这港口混下去了! 于是他们高喊着“弟兄们给我上”,像一群傻逼一样的冲上来,然后被梦魇号上的众人们给教训得屁滚尿流? 当然不可能。 所谓街头斗殴有时候是拼的一个气势,但更多时候则是匕首铁棍之类的暗底下阴招大行其道,没见到对面的人比较多? 大喊着是想让所有人都防备起来把他们都缴械吗! 所以他们当然是悄无声息地摸出了匕首钢刺等东西,混入看热闹的人群,悄然朝着梦魇号的水手们靠了过去。 酒鬼这会还被依兰达踩在脚下,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的脸突然涨的通红,被女人踩在脚下……闺房里的爱好那倒无所谓,毕竟私密,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的话,他还要不要在这里混下去了! 依兰达突然觉得脚下一阵巨力传来,酒鬼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他抓的位置相当取巧,兼之又来的突然迅猛,用力往后一扳之下,连灵巧如女海盗都失去了重心,也幸亏她反应快,反手在身边的桌子上一拍一按,在这样障碍重重的情况下居然还凌空翻了个身,这利落的身手登时迎来了周围的一片喝彩。 太漂亮了! 那个酒鬼被好好教训了一顿,牙都被打掉了几颗,满口都是鲜血,这一下,把他给彻底打清醒了。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用力挥开身边的人企图扶他的手,恶狠狠地指着依兰达道,“臭□□!你他妈给我等着……” 就是这个时候! 之前潜伏在人群中的酒鬼同伴们相互对了个眼神,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依兰达身上的时候突然人群中爆发而出!各自就近抓住了一个梦魇号上的水手,另一只手抽出凶器就朝着他们身上用力捅了下去! 捅了就捅了,反正在这个地方也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 可惜他们的人不多,又被人群限制了发挥,除了一个人得了手之外,别的都被旁边的水手抓住给拦了下来。 而就那个倒霉蛋还不过是被割了道长长的口子,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我操……” 那个倒霉蛋正是加斯东,这大块头个头大力气大,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却反而伸展不开手脚,到头来成了唯一一个挂彩的。 依兰达空中翻身落地之后就抬腿重重地在酒鬼后膝盖弯踢了一脚,直把这人踢的惨叫连连,这才抬头瞥了加斯东一眼。 “受伤的酒钱自己付,丢人。” 加斯东本来被群众嘲笑已经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结果现在又遭到了暴击,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我这是工伤!” “这是因为你蠢,”依兰达毫不客气地祸水东引,“没看到尼卡就没受伤?” 尼卡:……求放过! 依兰达即便成功打赢了,可这会的心情依然有些微妙,一方面是对连蕾拉居然都对她有所隐瞒和图谋感觉到失望,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能够真正介入此事而升起的熊熊希望。 当然,还有一定程度上对于蕾拉的变化的欣慰。 噢至于打人那不过是顺手。 即便是作为朋友,当然也是希望看见她一步步成长,两人都在往前走,固然有分道扬镳之可能,但留在原地的往往会被时代所抛弃。 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敏感的情妇身份。 不过这一切在把那个没眼色上赶着过来的傻逼给打了之后,一切都阳光灿烂了! 难怪要打小人!简直是利国利民! 对于捆人,水手们都是老手,一个个在酒馆诸人惊讶的目光中把战利品捆了起来,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在看好戏的话,那么当依兰达他们真动手之后,众人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都抓住了?” 依兰达把酒鬼的双手背在背后,熟练地把他捆成了一个粽子,顺手还在他嘴里塞了一块酒馆里不知道哪来的脏兮兮极为疑似内裤的抹布,省得他再乱叫惹人烦。 “跑了一个。”汤姆擦了把头上的汗,满脸兴奋的红晕,“我去抓他回来!” “你抓不到的,”旁边总算有围观的好事者开了口,不过声音中却满是幸灾乐祸,“你们惹麻烦了,他们肯定去找文塔罗了!” ……那是什么鬼?? 酒馆当中看热闹的人不少,既然有人开了口,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要知道,这个被打的酒鬼可还属于在塔兰朵斯码头不太怎么能招惹的人,平常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可没想到居然一上来就被人给放翻了。 何况还是个女人! 虽然说这几个地痞平常仗着城防队的势欺男霸女的事情做了不少,论起身手来也不算什么顶顶厉害的人,但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一般来说对付这些外乡人可是足够了。 可谁能想到,竟然撞上了这么个扎手的硬点子? 那老板之前被加斯东用钱给砸晕了,这会才花容失色地从吧台后面钻出来。 刚才他被糖心炮弹击中了,加上看好戏的心思作祟,压根忘了阻拦,这会那小流氓去搬救兵了可怎么是好? 老板满脸为难,他倒是想把人赶紧弄出去,可是他不敢啊……这些个杀神,谁敢招惹? 他搓着手,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凑到了依兰达身边……没办法,其他人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刚才打人的也是这姑娘,大概,大概能管用吧? “我说姑娘,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刚才你们打的那个人是城防队队长的亲信,平常横行霸道惯了,你们刚才打了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绝对是去搬救兵去了!” 依兰达正心烦,这老板的劝说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就像苍蝇一样,她用力一拍桌子,老板登时闭了嘴,睁大了眼睛缩着脖子惊恐地看着她,整个人就像一只巨大的乌龟。 看着他的样子,依兰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好了你走吧,要是打坏了东西我照价赔你。” “现在,”她声音一冷,“不要打扰我喝酒!滚!” 老板:“是是是是是……我这就滚。” 酒馆中的人可没少多少,反而一个个兴奋地指指点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鉴于依兰达已经成功地把他们给教训得满地找牙,这会实例还在地上躺着,酒馆里暂时没有别的人敢再上来跃跃欲试了。 “喂,你又惹麻烦了。”尼卡朝着她挤眉弄眼道,“干的漂亮!” 依兰达理都懒得理他,自顾自地继续喝起了面前的酒,尼卡讨了个没趣,可他也不生气,反倒多了几分猜测的兴味。 依兰达之前可是和蕾拉一起出去的,女人间一般可没这么快回来,这是遇到了什么事闹翻了? 女海盗倒是真不在意那个一看就没几斤几两的小混混的捣乱,她现在好歹也是抱上粗大腿的人了,当然该甩脸子的时候也不会忍气吞声。 更何况,她接下来的打算是跟着奥斯丁船队去围剿黑珍珠号,总要先准备准备。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总觉得黑珍珠号这次的举动透着一包子的古怪,需要好好的查一查。 按照蕾拉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现在艾尔是肯定指望不上了。这家伙现在可是超级热饽饽,受重视之余有好处也有坏处,其中一大问题就是……他没法像以前一样自由的活动,让他帮忙依兰达还怕引开了不必要的注意,反而把小事翻成了大事。 现在塔兰朵斯可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火星就能爆炸,她可是很相信那些整日里饱食终日的贵族们有多么大的挑起事端的兴趣。 所以,艾尔这条路趁早别想了。 那么接下来如果要自己单干,一大切入点就是这些酒馆里入手。 最出色的情报贩子们可都是这里的常客,有些消息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敏感消息虽然价格高但是受众小,还容易惹来麻烦,情报贩子们都是慎而又慎,宁可这笔买卖不做了,也要保住自己的安全。 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也是需要给这帮子情报贩子一个看看形势的机会。 敢打城防队长亲信的人可并不太多,关键打了还不跑的人,那就更少了。虽然说这亲信归根到底也算不了什么,可现在她这不是正要找个出气的人? 谁让他刚好碰上来了。 不得不说,塔兰朵斯的群众们有着极其强烈而专业的八卦欲望,在消息传来之后,人反而越来越多了。 依兰达可没有被人围观的特殊癖好,可惜现在情况特殊,她也要从人群里面找找有没有胆大先来踩踩点的情报贩子,这才忍了下来。 “来了来了!” 酒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一些显然是跟着来人过来的好事者,这架势之大简直让依兰达啼笑皆非。 这塔兰朵斯的人是有多爱看热闹?   ☆、第220章 献媚 谁来了?救兵来了? 很快,齐刷刷让出一条路的人群就很旗帜鲜明地告诉了依兰达,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城防队。 依兰达简直是啼笑皆非,她还真是和这种配置有着与生俱来的缘分,之前在安倍里也招惹上了这帮人,没想到到了塔兰朵思……命运依然具有相同的重复性。 还真是充满了恶意呢。 “都让开让开!”几个如狼似虎的城防军冲了过来,硬是把看热闹的人群给硬生生犁出了一条道。 在他们身后,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精瘦男子缓缓走了过来,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目光准确地落在了还倒在地上被打成猪头的酒鬼身上,登时极为不悦地皱起了眉。 “谁在这里闹事?” 这时,那个刚才侥幸逃出生天的小泥鳅就开始跳出来指认了,“文塔罗大人!就是他们!他们在港口随意欺凌我们这些平民!” “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被他们打成了这样,我们的同伴现在还在地上躺着呢!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就连围观群众都听不下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呢……谁不知道那就是你们上头的大头目。 搞得好像比处女还纯洁无辜一样,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围观了! 小泥鳅简直喊得声泪俱下,就连文塔罗都神色有了些微妙,不过现在的场景的确不太利于依兰达这帮人,毕竟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还都被捆成了粽子,怎么看都更像是受害方而不是加害方。 “这是你们干的?” 依兰达懒洋洋站起身来,即便是在昏暗的酒馆光线下,文塔罗也依然能看清对面那个女孩儿令人惊艳的相貌。 “没错,这几个人企图袭击我们,被我们抓住了,我们这还有一个受伤的水手,刺伤他的凶器我们也扣下来了。” “大人可得要看清楚,闹事的人可不是我们。”女海盗笑了笑,指间一把匕首转动得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随即准确无误地□□了文塔罗面前的地板上。 文塔罗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这段时间塔兰朵思来了贵人,本国的权贵也云集在此,就连他都是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泰罗这个混蛋又给他惹了事! 他不是没眼力见的人,依兰达这么张狂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什么后台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于这种陌生拿不准的面孔,他还真不太想像平常一样护着这群喽啰。 喽啰再重要,能有自己的位置重要? “把人统统都抓起来!”文塔罗停顿了一会,“不知道今天有贵客来塔兰朵思吗!” “谁要把人带走?”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这声音听着有些陌生,文塔罗刚想怒斥这个居然敢当面挑战他权威的东西,可当回过头之后,简直是立刻就换了一张脸。 “亲爱的勒戈夫团长,见到您真是我无上的荣幸!我是塔兰朵斯城防队的队长文塔罗,乐意为您效劳!” 前倨后恭,令人叹为观止。 没人知道这会明显应该去参加庆功宴会,甚至应该在人群中接受奉承和夸赞的第八骑士团团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这依然不妨碍城防队的队长像一条好不容易被人收养的流浪癞皮狗一样扑了上去,声音要多谄媚有多谄媚,要多讨好有多讨好,简直就像渗入了过量的蜜糖,甜齁了。 勒戈夫也不意外文塔罗居然会认识他,能认出哪些是不能得罪的人这是干城防队的基本要求,还得及时更新消息与时俱进,这可都是要命的吃饭家伙,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哪个瘟神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现在塔兰朵斯还有比他们更炙手可热的人? 显然没有。 “出了什么事?”勒戈夫看了一下有些箭弩拔张的双方,话虽然出了口,可是看着的却是依兰达。 女海盗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有人打算调戏我,被我放倒了而已。” “这都是误会,误会,”文塔罗伸手擦了把额上不存在的汗。 幸亏还没来得及动手!文塔罗在心中悄悄抹了把汗,他就知道这段时间还敢在塔兰朵思嚣张的肯定都有背景! “那现在?”依兰达瞥了他一眼。 “没事了,没事了!”文塔罗忙不迭道,“我这就把这群闹事的带走!”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向勒戈夫,“那您……” “这里不用你帮忙”,勒戈夫挥了挥手,示意文塔罗先走,“我来这里有事。” 文塔罗还不死心,拼命找机会企图能搭上这条线,“那……属下就住在康特福大街,大人要是有什么吩咐,我马上就到!” “有劳了。”勒戈夫点了点头,算是接下了这份好意。 文塔罗眼睛都亮了,“那我不打扰大人办事了,您请,您请。”、 转过身之后,文塔罗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兴奋地在打飘,软绵绵地踩在云端根本挨不着地! 这可是第八骑士团的团长!现在塔兰朵斯谁不以跟教廷的人搭上关系为荣,他今天居然撞了这么个大运,能撞上这样一个平常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简直是祖坟上都在冒青烟! 文塔罗这边当然是乐陶陶,简直都有些不辨方向了,可偏偏有人要来败他的兴致。 之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混混先前可是在人前撂了狠话要找人来收拾依兰达的,这话都放出去了,自己也把文塔罗请来了,眼看马上就能好好把这群不知道规律的东西教训一顿,完了还能把那个火辣的小美人捆回去好好玩玩,他就连第三条腿都要激动的颤抖了! 可现在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过来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干,对面来了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这事就他妈结了? 等到出去了,瞧着勒戈夫等人看不见了,鼻青脸肿的泰罗这才一瘸一拐地就上去找文塔罗上眼药,哪能让他们这么好过! “大人……咱们就这么走啦?” “哟……那可不好吧,他们可压根没给您留面子,要不,咱们还是老规矩,抽空子把人捞出来然后……?” “那你还想干什么?”文塔罗现在心情极佳,考虑到这次还是这个惹祸精惹上的机缘,心中一时有些五味驳杂。 说生气吧,勒戈夫又搭上了话,说留下了好印象吧,那女人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要是一般的也就罢了,可是看勒戈夫居然亲自来接人,文塔罗自然觉得不太妙。 他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多年可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从狂喜中清醒过来之后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王八羔子是死性不改想抓漂亮的少男少女自己玩够了卖掉!可不能让人知道他从这家伙这拿了不少好处! 文塔罗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可面上还是笑眯眯朝他伸出了手,“今天还真是撞了你的大运,这可是大人物的女人!” 泰罗傻了,“大……大人物?” 他居然调戏了大人物来找的人!酒鬼的酒登时全部吓成了汗,面色惨白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抱着文塔罗的大腿。 “大人!大人你救救我!我不是有意的啊!” “没事,”文塔罗笑容可掬地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放心,那位大人不是计较的人。” 泰罗却越发紧张了起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慌乱,“那……” “我回去跟你说,”文塔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酒鬼并没有依言上前,他反而浑身紧绷,一步步往后退。 “你别骗我,我跟你走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一个城防军突然大喝一声,众人一拥而上扑了过去! 酒鬼此时已经退到了河边,闻言轻蔑一笑,朝着文塔罗双手高高竖起了中指,然后一个返身就毫不犹豫地跳了水! 见着文塔罗被下了脸子,围观的众人登时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没办法,酒鬼这人平常嚣张跋扈惯了,仗着有文塔罗给他撑腰,完全忘了自己姓什么,现在看他吃瘪,当然是大快人心。 “走走走走走,都看什么看,赶紧散了赶紧散了!” 文塔罗从窃喜中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不对,登时恼羞成怒地叫人赶紧把人群赶开。 看够了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文塔罗亲自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巡视了一圈之后兴高采烈地回去等着去了,还特意交待人千万这几天要注意勒戈夫那边有没有送消息来,甚至还提前推掉了所有的邀约,像一只孵蛋的老母鸡一样在家里蹲守了起来。 开玩笑!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勒戈夫!能跟他搭上线,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依兰达这边还在自顾自地喝着酒,勒戈夫走过来站在她的桌子旁边。 “我有事情找你。” 他的眼神不易察觉地在依兰达身上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意外才轻轻送了口气。 “什么事?” 可惜依兰达并不怎么领情,蕾拉的事她心里还膈应着,自然不会有好心思来搭理勒戈夫。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种所谓的不爱搭理其实也是另一种形态的恃宠而骄,不过没人揭穿罢了   ☆、第221章 隐晦 比起依兰达的如鱼得水,勒戈夫显然有些不太适应酒馆里嘈杂的环境,不过他向来为人严肃方正,如果不是依兰达和他实在是太熟也没法从他那几乎是纹丝不动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啧啧……这可不太科学,按理来说骑士们不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吧,好歹性格也都个顶个的豪爽,这些场所按理来说也不会太陌生,怎么到了勒戈夫这里就出了意外? 真是个怪胎。 说来也奇怪,明明应该是走高大上路线的艾尔神官对这种地方更陌生,可就依兰达跟着艾尔一块出去的经历来看,恐怕即便是贫民窟也大抵没有哪里是这位道貌岸然的暮晓之晨光不熟悉的了,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展现出来而已。 不过打他们从安倍里第一次相遇开始,艾尔似乎就一直在颠覆神职人员在她心中的印象……可是不管怎么样看着他还是觉得萌萌哒呢! 等等,所以这是上床过后所谓贤者时间的通病吗,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 依兰达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徒劳无功地企图把思想从艾尔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给扯回来,可这显然没有用,她的思想就像一只脱了缰的野狗,欢快地顺着神官的脖颈一路往下…… “你流鼻血了。” 依兰达有些尴尬地回过神,面前是勒戈夫递过来的一块手帕,她顺手接了过来,没注意到勒戈夫脸上含蓄的关心。 那手帕上并没有什么香气又或者是绣花,极为朴素干净,但就料子来看绝对是好东西。 女海盗之前还担心被香气熏的过敏,特意屏住呼吸拿着手帕用力在脸上蹭了蹭,面不改色道,“天气干燥,上火了。” 勒戈夫迟疑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多吃点蔬菜水果,我们之前在海上蔬菜吃的太少,接下来马上又要准备启程,要在这几天多补充一点。” 依兰达觉得自己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强了,这种絮絮叨叨的画风怎么看都跟勒戈夫似乎不太搭配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所以……你这次来是打算跟我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可是这也未免太着急了,他们才刚下船! “呃……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不必那么着急的,毕竟你们的人跟我这里不同,又有亲友在等着,想多留几天无可厚非。黑珍珠号是块相当难啃的硬骨头,我们在这几天多准备一下也不影响什么。” 依兰达边说着边默默在自己心里为她的善解人意竖起了大拇指。 看!多体贴!多善解人意! 然而,勒戈夫却对她摇了摇头,神色中满是不赞成,“依兰达,我想我们得谈谈。” 知道勒戈夫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依兰达也只能叹了口气,怏怏地起了身,“走吧。” 她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哈斯勒的声音,“酒钱还没付!” 依兰达一个踉跄,恼怒地回过头,却听得她身边勒戈夫开了口。 “算在我账上。” 矮油,把妹还是要团长亲自出马才来的给力不是? 神官固然美貌,可是团长更实惠啊! 在水手们的起哄声当中,依兰达白了他们一眼,跟着勒戈夫出了门。 出来之后才发现,最后一抹阳光已经从海面上散去,黑暗笼罩了海面,然而却并没有影响到堕落之城塔兰朵斯。 两边的灯光接二连三亮了起来,周围的人熙熙攘攘,两人就这么走在街上,入眼所及的全是末世盛景般的繁华。 越是堕落,越是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惊人窒息的魅力。 打他们出来之后,先是有人跟了几步,可又不敢跟得太近,大概是怕惹怒勒戈夫。 而走了没多远,两人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负责盯梢的人把烟头重重地往地上一掼,只得咬着牙承认了自己这回居然失了手,他这估计是打一开始就被人发现了,那两个人就是存心逗着他玩呢! “这群有钱的王八蛋!”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可却并不觉得尴尬,其实说起来,但凡在海上久了的人都爱热闹,航程中经常是几个月都只有船上的水手,就那么几张脸看都要看吐了,入目所及全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 再美的美景,看多了也就腻歪了,每次回到港口,水手们最爱去的就是酒馆和妓院,不然在大街上坐着也好……通过美酒和肉体,让他们感觉到这个世界和他们的联系。 依兰达也不例外。 “你很喜欢这里?”勒戈夫打破了沉默。 依兰达眯起眼睛,用力吸了一口空气中的人味儿,这才点了点头,“嗯,这里让我感觉很放松,人多的地方有安全感。” 她突然似笑非笑看了勒戈夫一眼,“至少比那群怪鸟看着靠谱。” 勒戈夫愣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有隐约的笑意。 依兰达本来以为勒戈夫打算随便找个看起来安全系数高,没人偷听的地方说话就行,比如桥上之类视线极佳的位置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两人最后进了个在依兰达看来充斥着浓浓装逼米分红情调的吃饭地方坐下。 当然勒戈夫选的地方不会差,可这看起来实在怎么看怎么像是小情侣约会的地方,实在是太违和了! “你确定要在这?”依兰达努力压下浑身的鸡皮疙瘩,垂死挣扎道,“我觉得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得了。” “你确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我说话?”勒戈夫反问道。 想起他现在的身价,依兰达默默的闭了嘴,最后叹了口气,“这里很安全吧?” “西涅斯公爵的地方,没人敢来闹事。” 听起来勒戈夫好像很镇定对不对? 然而其实严格说起来,比起在酒馆的时候,他显得更局促不安了。 虽然他无论从点菜还是招待女士方面都有条不紊,看得出来是经受过良好的教训,然而那种仿佛背书一般的照本宣科却还是出卖了他。 啧啧,还真是不像一个位高权重的贵族子弟呢……不过,作为骑士倒是很称职。 “我还以为你这会应该在欢迎的宴会上?”依兰达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 “我一会还要赶回去,”勒戈夫如实回答。 “那你是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来告诉我?”依兰达不免觉得诧异,如果说真是很着急的事,勒戈夫肯定见面就说了,哪会还有这种心思过来找个不错的吃饭地方? “有三件事,”勒戈夫还是一贯的一板一眼,“第一,奥斯丁号预计将于十日内启程寻找黑珍珠号。” “这么快?”依兰达登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下意识皱了皱眉。 那这样的话,恐怕连梦魇号上的货物都来不及处理掉,她本来还想在这等一个月之后的拍卖会,没办法,最顶级的安普洛斯拍卖会还要等一年。 要知道塔维尔拿出来的珠宝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便宜货色,如果短时间内急于出手只能忍痛大出血出掉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可能则是会引来那些仿佛水蛭一般的贵族们的注意,从而引来天大的麻烦,甚至把艾尔都拉下水。 早知道,财富足以令人疯狂,何况是这么多传说品质的珠宝,即便因为长年在海水中浸泡失去了一些原本的光泽,但是问题都还不是很严重,能够修复…… 这么说起来,还真的得走蕾拉的渠道跟拍卖会那边连上线,塔兰朵思这里能举办全大陆最顶级的拍卖会,当然也会有相对应的修复师…… “你那边有什么麻烦么?”勒戈夫注意到依兰达的神色不太对,轻声问道。 “可能时间有点太紧,”依兰达如实回答道,“我这边无论是船只的修复,武器弹药的补给……当然,上面那些都不算太大的问题,关键是我的水手们恐怕情绪还不太稳定。” “你的担心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对于水手们来说,现在血海深仇就悬挂在头上,不趁着仇恨还在去报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话,恐怕你会失去他们的拥戴。” 勒戈夫的话说的很直接,然而依兰达却不得不考虑,之前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解决方式之一就是蕾拉,可惜之前才和蕾拉翻了脸……现在看起来,倒是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找她好提前了。 “我接受,”依兰达从来都不是犹豫的人,短暂的思考之后,她做出了决定,“还有呢?” “第二,居伊博杜安已经被阿尔蒂尔的人接走,塔兰朵斯的阿尔蒂尔,背后的人是路易莎王后,”似乎怕依兰达不明白,勒戈夫还特意进行了解释,“蕾拉是……爱德华三世的情妇,她和路易莎王后之间的关系现在非常紧张,我知道你和蕾拉还有居伊博杜安双方都交好,但是现在恐怕你要在双方当中做一个取舍,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但是我建议你最好早做打算。”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她最近也只打算找蕾拉,也压根不相信居伊来这里是为了和克鲁斯争夺那个在她看来不过尔尔的族长之位。 他来这里肯定另有野心……不过,说到路易莎阿尔蒂尔,如果阿尔蒂尔真的对王位有野心,那么寻求低调的博杜安的援助原因又在哪里? 还是这根本是居伊打算来一出空手套白狼?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看向勒戈夫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勒戈夫当然不会说他在听说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找她了,甚至连宴会都抛下不顾,但是这样平白无故来说人长短也的确不是他的风格。 可怜的团长简直是一瞬间就全身都绷紧了,但是依兰达显然不会就这么当没发生。 “勒戈夫,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居伊和蕾拉都和你没什么交情,我这边很快也要和你去追捕黑珍珠号了,你是想通过我提醒谁?” “蕾拉身后的人是谁,他想通过蕾拉做什么?” “更让我觉得好奇的是,这种事情明明你跟艾尔说更好,为什么要来直接告诉我呢?” 勒戈夫沉默了片刻,“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条,我不喜欢宴会的环境,所以借机出来透透气。。” 和你。 他相信他和依兰达的谈话最后都会被她告诉艾尔神官,虽然这件事并不算他难得表现出不喜欢这个情绪当中的一种,但他并不会把这强加在依兰达身上。 而且,教廷并不会乐见骑士团和某个神官走的近,谁会愿意自己手中的枪亲近别人呢,不是么?   ☆、第222章 衬衫 依兰达并不是蠢货,所以,在勒戈夫几乎是难得的泄露了情绪的现在,她也不太好继续接下去。 不然又该说什么呢? 其实那种所谓的对于男女之情的迟钝归根到底是不存在的,人总归是有动物性的一面,这也就代表了能够直觉地感受到周围人对其的喜恶。 如果真有人被人喜欢而宣称毫无所觉的话,那绝大多数可能是没看上对方的借口。 她希望勒戈夫只是一时的错觉,并不希望给对方以希望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看来宴会的确很无聊,”依兰达勉强打了个哈哈道,“那你在外面耽搁太久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今天的宴会你们可是主角,我相信无论是塔兰朵思的神职人员、贵族们抑或是你的骑士们都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勒戈夫专注地看着她,坚毅的面庞曲线只有在听到自己的骑士们的时候才有轻微的缓和,“没关系,宴会会持续一个晚上,短时间的缺席不会有什么影响。” 想来艾尔阿尔贝托的的人望在今天晚上会更上一个台阶,他是那样天生适合这种场合的人。 “对了,”依兰达避开了他的视线,“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她没有用我,而是用的我们……说实话,这种努力避免尴尬的举动在依兰达做来也实在是生疏的很,毕竟她向来都是和水手们打成一片,可没有要保持距离这个道理。 “这很简单,”勒戈夫平静道,“从你们下船开始,塔兰朵思就多的是人在注意你们的行踪,只要注意一下那些打听消息的人往哪去,找到你们并不难。” 依兰达:“……” 她怎么就忘了这会自己这会也算得上是鸡犬升天,她还指望着找到情报贩子,这一位倒好,干脆逆向思维,直接追着情报贩子来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依兰达和勒戈夫所处层面的不同,一个是习惯性去寻找解决办法,另一个则是等着有人送上门,光从主动性而言就完全不一样。 至少从因势利导方面来看,依兰达还差了一截。 该说的虽然都说了,可这顿饭的气氛终归有些微妙,勒戈夫本来就不是善于攀谈之人,而依兰达似乎也无心于此,这样一来,整餐饭的气氛都显得有些沉闷。 比较见鬼的是,大概是因为勒戈夫选的这家餐厅实在是太受欢迎,客人太多,上菜的速度着实有点慢。 等到主菜刚上来,甜点还没影子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彻底黑了,而按照塔兰朵思的惯例,如果宫廷举办欢迎宴的话,那么一定会大放焰火,届时所有的宾客都在到场观看。 勒戈夫当然也不能例外。 “抱歉,我得走了。”勒戈夫毕竟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欢迎宴中途溜号是一回事,但是连观看焰火都不参加就是纯粹给人留把柄了。 加西亚主教可还在火眼金睛地盯着呢! “你在这里继续吃还是……”勒戈夫示意侍者结了账,征求意见地看向依兰达。 “我也要走了,”依兰达站起身来,“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等梦魇号准备好了我会通知你。” 勒戈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话。 两人一起走到餐馆的门口,自然有殷勤的服务生上来把门给拉开了。 塔兰朵斯的夜里温度不算太高,这里又刚好是风口,冷风吹过来,即便是依兰达也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肩上忽然一暖,勒戈夫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他本来身高就挺拔,脱了军装外套光穿着里面的衬衣,紧绷的肌肉线条下那股子雄性荷尔蒙气息简直更加喷薄而出,要是放在宴会上,估计早有贵族小姐夫人们暗送秋波,芳心荡漾了。 依兰达有些诧异,下意识就想把外套脱下来还给勒戈夫,“我不冷。” “你穿着。”勒戈夫拒绝道,“虽然按理来说应该要送你回家,但是我想你应该还有事要做,我在反而是麻烦。” 不得不说,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直接,可是却半个字都没错。 见依兰达没有回答,勒戈夫反而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么,一切顺利。”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他应该在的地方走去。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夜,还很长。 当天深夜,蕾拉的庄园迎来了一位客人。 对于这位大白天蕾拉小姐才刚跟巴巴跑去接人,结果接回来了进门还没多久人就跑了,还弄的蕾拉小姐很不开心的“恶客”,门房自然算不上有多么热情。 但是很显然,他的小小的坚持比不过这位女客人凌厉的气势,他最后还是夹着尾巴蔫蔫地去向蕾拉汇报了。 这个点蕾拉早就睡了,被人从梦中吵醒的时候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最近这段时间的气氛实在是太紧绷了,让人下意识就忍不住朝着最坏的方向去反应。 “怎么了?”蕾拉睡的并不沉,被叫醒之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边问边随手在身上罩上了一件轻薄的丝质外套,亲自拉开了门。 对了,蕾拉也不喜欢有人留在房子里头伺候,所以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实话说起来,看起来竟然有那么点意外的冷清。 “是伯纳德小姐,她深夜过来了,您要不要让她进来?” 侍女在外面小声道,门房当然不可能进房间来传话,只有贴身女仆才有这种荣幸。 “依兰达?”蕾拉显然有些吃惊,白天她才和依兰达不欢而散,可没想到现在就能见到人。 蕾拉并不蠢,事实上,能从西涅斯公爵身边的花丛中脱颖而出,甚至被他送给了爱德华三世,还必须年纪不大,光是这份心机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 而她也的确是真心想要交好依兰达,这和西涅斯公爵交给她的任务并不冲突。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依兰达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深夜来找她呢? 事实上,蕾拉对于依兰达的性格可以称得上了解,也知道她是怎样的别扭,如果不是知道了什么和她紧密相关的大事,又或者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来找她帮忙,估计依兰达的脾气可没那么快下去。 “快点请她上来,”蕾拉虽然心中一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可是反应却并不慢,几乎是立即就对女仆做出了安排。 “哎呀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蕾拉随手将外套的丝带在腰间打了个结,穿着软底的便鞋就轻巧地朝着楼下跑去,动作灵巧如驯鹿,那是爱德华三世最喜欢的轻盈姿态。 依兰达不过在门口等了一会,就看见蕾拉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轻盈地奔了出来,用力抱住了她。 “依兰达!你总算回来了!” “走走走跟我进去,”外面的寒风吹的蕾拉打了个寒颤,奔过来之后忙不迭扯着依兰达往回走。 “这外头真是冷死了!” 说实话依兰达也觉得冻的慌,勒戈夫既然之前来报了和蕾拉有关的消息,当然也就不好把和他在这个敏感时段见面的消息让她知道,更不好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平白惹人怀疑。 “走吧走吧。”女海盗也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抱怨道,“真见鬼,这儿晚上风也太大了。” 两人一起抖抖索索跑回了房间里,蕾拉直接拖着她两人穿着衣服一起跳进了放满了热水的浴池,在彼此减得满脸热水的情况下,同时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之前的种种不快仿佛就在这种类似于小女孩的亲密玩笑中烟消云散了。 和依兰达分开后,勒戈夫并没有直接回皇宫,而是换了个地方走去。 之前他对依兰达所说的只是一部分,梦魇号想要和奥斯丁船队一起出行,多得是人会产生别的联想。 依兰达和艾尔的关系在旁人眼中太过于紧密,哪怕有梦魇号上的众水手被黑珍珠号灭门的惨事在前,可依然会有人觉得这不过是政治筹码而已。 玩政治的人从来心都黑,这些平民的生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事,哪怕是为了依兰达的安全,他也需要先去做一些安排。 这些事情忙完之后,勒戈夫再赶回皇宫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焰火晚会已经开始,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进入了会场,可是依旧很快被喜气洋洋的人群发现,簇拥在了当中。 天空中骤然炸开一朵绚烂无比的巨大烟花,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就好像这就真是一场太平盛世一样。 同样被众人簇拥中的艾尔神官回过头,在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勒戈夫,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意味不明地碰撞了片刻,随即各自收回,仿佛从未发生过。   ☆、第223章 交锋 “阿尔贝托大人,”一个贵族总算找到了机会,从层层叠叠的人群当中费了牛鼻子劲挤到了艾尔身边,“还没来得及恭喜您竟然能从塔比斯海湾那种地方逃出来,甚至还救出了奥斯丁船队,真是太伟大了!” “这都是主的恩赐,”艾尔对他回以一个极为官方的微笑,“我们的一切都源自于主的光辉。” 那贵族被艾尔的一笑迷得有些五迷三道,连艾尔的这种很显然是敷衍的官方回答都没察觉出来,还一叠声的点头,“是是是,大人说的对。” 不得不说,艾尔能被称为教廷的门面不是没有道理的,就他刚才这一笑,不但是这个贵族,连带着周围的好几个人都有些走了神。 “对了大人,”那贵族还算有自制力,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对艾尔颇带了几分讨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有件事想和您单独谈谈,不知道您可否赏脸?” “什么事?”艾尔微微挑了挑眉,今天晚上来跟他‘另有要事’的人实在是太多,即便是神官都忍不住有了些倦怠的情绪。 “是关于和您一起返回的那艘梦魇号的,”那贵族压低了声音,“有人托我带句话给您。” 艾尔的神色微微动了动,这才真正仔细地端详起了这位费了大心思凑过来的贵族……不出意外,是一张陌生的脸。 今天晚上的生人实在是太多,但凡有点手段的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混了进来,爱德华三世病危,由路易莎王后点头组织的欢迎宴简直堪称群魔乱舞,多的是抱着别的心思的人也混了进来。 哪怕艾尔记忆力惊人,可这终究不是奥斯公国的主场,势必会出现相当程度上的遗漏。 那么……这一位是路易莎王后的人,还是西涅斯公爵的呢? 找个借口从人群中和那名贵族一起退了出来,鉴于想和艾尔“聊聊”的人实在是太多,有窗帘遮挡的二楼露台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比起里面混着脂米分和酒香的糜烂气息,外面的空气显然好上不少,被夜风一吹,艾尔的酒意也散去了不少。 “之前围在您身边的人太多,恐怕您也没对我留下什么印象。我想,或许应该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那名贵族微微躬身,“我叫安德烈卡瓦尼,谨代表路易莎王后,热情欢迎您的光临。” 果然如此。 艾尔并不意外路易莎王后会在此时向他抛来橄榄枝,比起早就示好过的西涅斯公爵,这位王后能忍到现在才出手,耐性不可谓不佳。 “请替我感谢王后的热情款待,主会保佑她的。”艾尔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其实王后一直想同您聊聊,可您上次待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匆忙,一直没找到时间,对此她深感遗憾。”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向她当面致谢。”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政客们最擅长的都是睁眼说瞎话,上次艾尔在塔兰朵思待的时间可不短,除了后来去科金博接着就直接去纳瓦拉捞人,哪会没机会? 不过就是看在那时候艾尔的政治利益还不明显,不足以让她费心思罢了。 谁知道后来艾尔在科金博疫病之事上一战成名,教廷枢机团直接派了专人过来,路易莎王后想再拉拢人已经晚了。 这次之所以举办这么庞大的宴会,未必没有重修旧好的意思。 虽然这个旧好有没有还要画个巨大的问号,不过,谁在意呢? “我一定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路易莎王后,”安德烈笑道,“顺便一提,之前梦魇号上的那位您从安倍里救上来的小姐,似乎在港口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艾尔面上神色八风不动,“在塔兰朵思这种治安良好的地方,又有城防队的存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他话锋一转,“不过,梦魇号毕竟在海上漂了那么久,水手们下来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卡瓦尼先生,他们是惹了什么麻烦?” 他话都这么说了,安德烈难道还能当面否认? 加上还要替路易莎王后达到修好的目的,哪怕是依兰达把城防队的队长打了,他们估计都得说成手滑。 听起来很荒唐,但这就是现实。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闹了点矛盾而已,不过勒戈夫团长倒是真对她挺关心的,听说竟然还赶到了现场。” 安德烈眼中那抹探究隐藏的很深,毕竟依兰达这是目前艾尔神官在面上表现出来的唯一的一个可以攻歼的点。 说他们俩之间没什么,艾尔会跑到纳瓦拉那种地方去? 鬼才相信。 想到之前放焰火时候勒戈夫的迟到,艾尔哪还能联想不到? “勒戈夫团长向来是个很仗义的人,”他索性坦诚道,“至于为什么去那里,恐怕你就只能去问他了。” 安德烈虽然没想能一次就从艾尔神官这里套出话来,可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油盐不进,即便他涵养惊人,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王后陛下关于梦魇号想说的恐怕不止这一点吧,”艾尔似笑非笑道,“从我们下船到现在可并没有过去多久,梦魇号的全部行踪就已经在掌握当中……真是费心了。” 在他的笑容中,安德烈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祥的征兆, “不不,”安德烈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搞砸了,他忙不迭解释道,“陛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听说这次梦魇号很快就要跟奥斯丁船队一起去剿灭黑珍珠号,梦魇号在塔兰朵思毕竟人生地不熟,恐怕有些准备工作不会那么方便。” 艾尔无声地笑了笑,“那么……陛下有什么要求?” “她……”安德烈还不算太蠢,把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吞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这个都是再说的事,现在的时间太短了,如果梦魇号需要什么帮助的话,陛下也可以特批特事特办。” “请替我谢谢王后陛下的好意。” 安德烈传达完路易莎王后的意思,这才对艾尔继续笑道,“您可是今天宴会的主角,消失了这么久,恐怕里面已经快要找疯了……” “我刚才喝的有点多,”艾尔单手支着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请您先进去吧,我想在外面继续吹会风。” 这很显然是不想继续交谈下去的信号,安德烈张了张嘴,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艾尔神官,悻悻地进去了。 这招揽还是没想象中有诚意啊……艾尔眯着眼,凉爽的夜风里还带着海水的咸腥气息,让人因为宴会而发热的头脑一点点冷静下来。 看样子,路易莎王后对于教廷的进入并不是那么的友好,这估摸着还是继承了爱德华三世的理念,只要爱德华三世一天不闭眼,他的余威仍在,列支敦国对于教廷的不接受态度就可以继续保存下去。 这样看来,她和加西亚主教之间想必也不会很和谐。 毕竟加西亚主教在列支敦国经营二十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步,真要说起来,对教义的传播还比不上初来乍到的艾尔。 可艾尔的走运又是建立在爱德华三世病重的基础上……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比起一直致力于扩大影响力,甚至连信教都已经传播到贵族当中来的现在,一直墨守成规的加西亚主教说不定也是一个可以合作的选择。 依兰达或许不知道蕾拉是谁的人,但是这瞒不过艾尔。 西涅斯公爵之前曾经企图在拍卖会上直接对他们进行收买,可惜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失效了……暮晓之晨光的名声虽然响亮,但这更像是一个经过美丽修饰拿来给人仰望的装饰物,艾尔相信西涅斯公爵绝对拿得出更好的办法,只是他当时觉得不值得,没必要罢了。 所以现在没有意外的话,西涅斯公爵大概不会再直接派出别的人,而是在蕾拉这一个依兰达很喜欢的棋子上增加筹码。 想起依兰达,艾尔的唇角也忍不住浮起一丝微笑。 就女海盗这种个性,多半这次会要把塔维尔给她的珠宝出手,而且多半为了不给他惹来麻烦,压根就不会把这件事往他面前送。 不信等她明天来了来看,她绝对一个字都不会提。 啧……真是个傻姑娘,不过这样的时候竟然是勒戈夫出现在那里,还是让人有那么一点介意。 窗帘忽然动了动,艾尔循着动静看过去,不料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勒戈夫。 刚才还在腹诽的人现在就出现在面前,还要保持风轻云淡的神情,即便艾尔这种装神棍惯了的人也不免觉得有些牙疼。 “我看到你们说完了,”骑士团的团长显然已经注意了一阵子这边的动静,等到人走了之后才过来。 艾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刚才去找了依兰达,”勒戈夫淡淡道,“我们准备十日后出发去寻找黑珍珠号,我估计这段时间她应该会需要一些你的帮助。” “刚才焰火开始的时候你不在,加西亚主教很不高兴,”艾尔答非所问,“不过,我替你圆过去了。” 勒戈夫的视线和艾尔的再次交汇,前者的带了几分探究,而后者的,则是不见底的平静。   ☆、第224章 珠宝 比起艾尔和勒戈夫那边的暗潮汹涌,依兰达和蕾拉这边可就和平多了。 两人极其弱智的你泼我一蓬水我泼你一瓢水……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半天,直到浴池的水都有些凉了,这才抖抖索索从水里爬起来,双双裹着睡袍狂奔回了房间。 客房? 别开玩笑了,俩姑娘之间整晚话都说不够,哪里会需要那种东西! 当依兰达和蕾拉一起倒在蓬松的羽毛被当中的时候,这才是姑娘们夜话刚刚开始的时候。 其实说实话,依兰达在来到蕾拉家的时候并非没有一点惴惴的情绪的。 毕竟下午才从人家家不欢而散,晚上又要来求助……即便皮厚如依兰达,此时也不免有些轻微的接受不良。 虽然脸面这种东西不那么重要可它至少还是存在嘛。 幸亏情商高如蕾拉压根就对下午的不愉快压根只字不提,仿佛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有效地缓解了依兰达的尴尬情绪。 对于蕾拉的知情知趣依兰达在感动之余,不免也对自己之前看人的眼光颇为唾弃,明明是这样一朵解语花,她到底是怎么会认为人家蠢萌的?! 恐怕真要说起来,蠢的只有她才对。 国王身边最受宠爱的情妇怎么可能没有脑子? 事实上,按照她印象中蕾拉的性子,依兰达已经做好了蕾拉直接给她摆脸色这种颇为不妙的准备,甚至还特意准备了从塔维尔送她的珍藏里弄两件来哄骗一下,没想到居然到头来一样都没用上。 在唾弃自己以前的眼光之余,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蕾拉似乎对于联床夜话这件事情极为热衷,一上床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跟依兰达讲这段时间塔兰朵斯上上下下各种奇闻异事,小道消息……感觉简直像是憋了好久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等等等等,”依兰达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激情飞扬的蕾拉,“蕾拉,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蕾拉被从八卦的玄妙气氛中打断,还颇有几分依依不舍,不过还是抽回了情绪眨巴眨巴眼睛等依兰达开口,一副等你说完我们继续的表情。 “我有一批珠宝准备出手,你能不能帮我联系到靠谱的买家?” “哦对了,我还需要一个修复师。” 蕾拉不免有些诧异,“修复师?那倒不是问题,不过你得大概告诉我需要多好等级的修复师……你知道的,不同的人眼光和信誉都不一样,万一你要是拿出来一块爱德华三世王冠上那么大的蓝宝石,那我恐怕得立马找人把给你做修复的那人给灭了口,不然到时候消息走漏出去了……咱俩就都得一起上梦魇号出海去跑路了。” 她最后一句当然是开玩笑,不过话说的相当实在。 “这么说来,你手头还有不少修复师的资源?”依兰达捕捉到了一点。 “你知道的,公爵大人跟拍卖会本来就有联系,”蕾拉耸了耸肩,“当然,在塔兰朵思,又有哪个贵族对拍卖会不感兴趣呢?” “我的不少东西就是拍卖会上来的,那里头倒是能淘到宝贝,可有时候也需要修复,所以这么一来二往,也还是有几个不错的修复师关系不错的。” 她神秘地眨了眨眼,“不但物美价廉身家背景干净手艺不错……关键是,长得还很英俊哦。” 依兰达:“……” 说实话,拍卖会这种本来就不算太干净的地方,想打听到买主到头来黑吃黑的大有人在,哪怕依兰达现在暂时没有这种风险,可她还能依靠艾尔神官一辈子不成? 蕾拉这么跟她说其实也就是在告诉她,她可以介绍一些能被依兰达所用的可靠的人,还是西涅斯公爵不知道的。 不过蕾拉现在自己还是西涅斯公爵的人,这话即便她真是说的发自真心,西涅斯公爵知不知道还真说不定,权当一个接头人就是了。 反正这次她也不打算把那些真正贵重的拿出来,倒是那些损坏相对严重一些的可以拿出来试试水。 蕾拉的诚意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大限度了,依兰达也不惮于真真假假告诉了她一些东西。 “嗨宝贝儿,你知道我这次误入了塔比斯海湾,在那里面我特别走运的遇到了浅海沉船,我从那里面搞到了一堆相当不错的珠宝。” 蕾拉的眼睛登时亮了,“珠宝?!” 依兰达笑眯眯眨了眨眼,“我如果是你的话,最好现在起来,去拿我今天带过来的那个手袋……” 她的话还没说完,蕾拉登时像一只脱缰的兔子一样从床上窜下去拿手袋了。 还没说完话的依兰达:“……” 矜持呢?! 紧接着,蕾拉的尖叫响了起来,“亲爱的!我实在是太爱你了!” 她手里捧着一条流光溢彩的米分钻项链,跟她奶油般的肤色交相映衬,美得简直不像话。 蕾拉踮着脚直接冲到镜子前面,“美不美美不美!” “美美美美美!”依兰达毫不犹豫道,“好了蕾拉,你的尖叫快要让你的女仆怀疑我对你做些什么了!” 蕾拉边欣赏自己在镜子里的倒影边抽空冲她飞了个媚眼,“放心吧,陛下来的时候比这狂野多了,她们才不会在意呢。” 依兰达:……忽然觉得好像耳朵有点失聪。 等到蕾拉好不容易舍得从镜子前回来,依兰达已经挑起了半边眉,“我现在开始后悔提前拿出来给你了。” “噢宝贝儿!”蕾拉情真意切地抱住了她,“你是我的最爱,好吧咱们继续说!” 说实话,送人礼物最希望的就是合心意,蕾拉表现出来的喜悦让依兰达当然也很开心,后者故作严肃道,“如果你能找到修复师的话,最好是最好的那种,因为我大概过阵子要和奥斯丁船队一起出海,所以时间可能比较紧。” “比较紧?具体是多久?” “最迟估计十天以后就要动身。”依兰达在蕾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耸了耸肩,“别这么看我,我也没办法,勒戈夫今天刚通知的。” “开什么玩笑,你才刚回来!”蕾拉控诉道,好一会才继续道,“我说……你这么急的可是会被严重影响价格的,你确认要这么仓促出手?”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一下子数量太多流入市场的话,价格也会被你自己压的越来越低,如果你的珠宝数量不少的话,还会给人留下廉价的印象。” “毕竟塔兰朵思这种地方最不少的就是有钱人,全大陆的豪客们都聚集在此,珠宝是从谁那里来的不会是永久的秘密。” “你……考虑好了么?” 她没有问哪怕一个字珠宝的来源,却在全心全意为依兰达盘算,即便是依兰达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可惜,蕾拉的好意注定要被辜负了。因为依兰达不但要钱,而且还真的要的比较急,她不可能船只的修缮一直让艾尔出钱,而且梦魇号水手们的抚恤金也必须要给。 ……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我恐怕不能在这里太久,而且船只的修缮和补给要的也比较仓促……” “我先给你?”蕾拉道,“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以先放在我这里慢慢的出货,这样可以用公爵的渠道,因为量小也不会被发现。” “不放心倒是不至于,可是这次我还真要的急,”依兰达无奈道,“不怕跟你说,我现在一船孤寡男人嗷嗷待哺。” “赶紧闭嘴吧你,”蕾拉笑骂道,“嗷嗷待哺,你打算怎么个哺法?我要告城防队了!” 依兰达满脸天真纯洁地看着她,“你告诉我怎么哺?” 于是两人在床上再度打成一团,依兰达和蕾拉互相用枕头互砸,羽毛飘的满床都是,尖叫声连楼板都遮不住。 楼下。 女仆甲:“小姐又在玩那些‘特别’的游戏吗?” 女仆乙:“大概是,你知道的,小姐一向都玩的很‘疯’。” “啧……真让人羡慕呢。” 两人打了半天,最后还是蕾拉悲愤的求饶,顺便还提供了一部分借贷资金。 在确定这件事可以剞劂后,依兰达这才察觉到困倦简直像洪水一般扑面而来,分分钟把她的神智给卷走得一干二净。 “亲爱的,我好困……先睡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连声音都有了七分的含糊。 “晚安。”依然精神抖擞的蕾拉见她实在困的厉害,只好悻悻然放人去睡觉。 羽毛枕头柔软而蓬松,依兰达整张脸都深深埋了进去,惬意地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宽松的睡裙顺着肩膀滑落,露出了大半个光洁的后背…… “依兰达!”蕾拉突然尖叫了起来,“快跟我说说!你背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   ☆、第225章 逼供 依兰达:“??!!!!!” 我了个大槽这死丫头是怎么发现的!未免眼睛也太尖了! 睡意简直是一瞬间不翼而飞,可这时候再拉睡衣也已经为时过晚,她下意识地只把眼皮掀起一条缝,睡眼朦胧地企图蒙混过关。 “明天……明天再说。” “不行!!!”蕾拉一把将她的被子掀了,几乎是双眼放光地摇着她的肩,“别给我装,这吻痕这么新鲜,快告诉我那个野男人是谁!不准用什么蚊子之类的鬼话敷衍我!这会海上可没蚊子!” ……是谁告诉她海上没蚊子这么高端的借口的? 依兰达翻过身,跟她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诚恳道,“打个商量,既然你觉得蚊子不行,那跳蚤怎么样?” 蕾拉:“……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所以说,在八卦面前女人都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蕾拉的好奇心甚至突破了传说中的“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界限,愣是将依兰达提溜起来在面前坐好,而且还异常虎视眈眈,看起来如果依兰达想装睡她还真能干出用牙签把她眼皮给撑起来的事。 知道今天绝对没法善罢甘休,依兰达只得强撑起精神,思考着怎么把蕾拉给糊弄过去。 说实话,蕾拉的经验绝对比她丰富,想从扯鬼话这方面说服她,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是昨天的吻痕,”蕾拉显然已经等着不耐烦了,兴致勃勃地抱着被子开始猜测,“肯定是你船上的人!我可不信你就是跟人来一炮!快说!那个人是谁!” 依兰达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中对塔兰朵思风气的无下限更有了深切的认知……这得是多“久经考验”才能判断出来的眼力! “你觉得是谁?”依兰达决定打马虎眼混过去,虽然这有不够朋友之嫌,但是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至少现在不行。 “你船上那群水手身材都不错,”蕾拉很严肃地回答,“事实上,在海上漂了这么久,我都怀疑你已经毫无节操可言,是个男人就能上。”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依兰达立马抓住了蕾拉的手,情真意切道,“亲爱的,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蕾拉:“……你走开!” 依兰达当然不可能告诉蕾拉吻痕的主人是谁,她只能环顾左右而言他,坚决将不言不实落实到实处。 蕾拉百般逼供未果,最后只得悻悻然放弃。 毕竟好歹差不多也是成年人,有个生理需要相互解决再正常不过,哪怕依兰达兴致来了跟船上的水手打上一炮这也真心算不得什么。 大家大哥别笑二哥,蕾拉自己这边也没干净到哪里去,塔兰朵斯的贵族圈从来以放荡糜烂而闻名,这种程度的简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蕾拉逼供未果,最后只得放过她。 依兰达也确实疲倦了,好不容易回到陆地上,睡梦中也没有海浪的颠簸,更没有随时等着吃人的怪鸟和巨章,她简直是迅速地就睡了过去。 等到确定依兰达睡熟了,蕾拉又从床上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唤来了心腹女仆。 “明天一早你就去联系戴纳,让他把手头所有的活计都往后推,我这里有一桩很急的买卖,千万不能误了时间!” “是。” 等到关上门回到房间里,蕾拉这才看着依兰达,轻轻叹了口气。 依兰达这是真对塔兰朵思的风气不够了解,也没什么地下工作的经验,那吻痕只要认真看,谁找不到? 而只要艾尔身边这个唯一的切入点身上出现了暧昧的痕迹,自然有人会把锅往她身上背,她有些事情也不好说的太清楚,毕竟西涅斯公爵还在盯着。 只希望依兰达能从她这次的反应中知道怎么藏住某些不该有的“小秘密”。 她想着想着,忽然无声地笑了笑……骗谁呢,艾尔和依兰达虽然隐蔽,但是也并不能瞒过她。 暮晓之晨光在塔兰朵思这么久,可是从来没见过会有如此关照之人。 第二天一早,在船上时刻防备海怪来袭的生物钟就准时把依兰达给叫醒了,女海盗简直是气急败坏睁开眼,正要为这被浪费的早晨致以幽怨的问候,不料一睁眼就看到蕾拉在对面简直睡的不能更香,面带微笑地就像天使一样……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趁着蕾拉还在睡觉,依兰达忽然想起了她之前曾经提到过的给她的提示,仗着自己出类拔萃的视力,就这么在昏暗的晨光中打量起了蕾拉房中那个奇怪的天体模型。 之前就曾经说过,她总觉得蕾拉房中这个一直在动的小玩意似乎在运动的轨迹中暗含着某些规律,现在细看起来果然觉得越看越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安普洛斯的路线那只是她当时一瞥而过的下意识心理反应,可如果将那些轨迹连接起来,再按照塔维尔曾经跟她说过的塔比斯天象对应起来的话…… 那条线路图……那竟然是塔比斯海湾的航线图!这怎么可能! 依兰达也顾不得蕾拉还睡的正香,用力把她摇醒,指着那个模型极力控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你说那个是谁给你的?” 蕾拉本来这会睡的正香,被她摇起来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 “那个摆件,”依兰达伸手指过去。 蕾拉简直困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完全不知道依兰达一大早起来抓着她问那个之前就透过底的模型打算做什么。 “那是公爵给我的,说是哪个破落家族败了以后卖出来的传家宝,拍卖又没人要,我瞧着长得好看就要来了。” “那你说我看到就能认出来?” 见依兰达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蕾拉也只能无奈地坐起身来好好回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因为实在没太在意,蕾拉也想了好一会才不那么确定的开了口,“我不太记得公爵当时说了什么了,好像是线路什么的?” “那这个是哪个家族卖出来的你还记得么?” 蕾拉简直连掐死她的心都有,“那是拍卖会,怎么可能连卖家的身份都透露?安普洛斯不做生意了?” “快想想……”依兰达眨巴眨巴眼天真状望她。 蕾拉败退,费力想了半天才终于摇了摇头,“似乎是奥斯公国那边来的,其他的我就真想不起来了。” “怎么?你问这个有用?” 依兰达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这玩意绝对和黄金航道有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居然落到了公爵手里。 不过要说出自于阿尔贝托也不是不行,毕竟塔维尔虽然替东征军带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路,但是真正信赖的人只有卡诺比,塔比斯海湾是它的老巢,它是绝对不可能把路线告诉卡诺比以外的人的。 所以,卡诺比肯定没有把人鱼给忘掉,他甚至还想办法做了一个这样的东西,是为了以后回去找塔维尔么? 依兰达想到此,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心酸。 塔维尔要的是那么的少,可惜却是这一生都无法完成的夙愿。 和蕾拉约好了下午再来见修复师,精神抖擞的依兰达就出发去骚扰艾尔神官了。 想也知道,按照塔兰朵斯的惯例,昨天晚上的宴会多半又是通宵,想要拜访艾尔的人多半会知趣地把行程安排到中午以后,刚好方便依兰达现在去找人。 也幸亏艾尔的位置现在今非昔比,加上昨晚又有路易莎王后的示好,他最后也没有住到加西亚主教所在的教廷区域去,而是直接被枢机团的人给接到了他们的住处。 也就是说,他又和温森住在一起了。 因为这段时间教廷的传教在塔兰朵斯这块处女地上可谓发展的如火如荼,连带着枢机团的住处都相当的不错,艾尔之前原本还有的担心在看到住处之后登时成为了泡影。 还有什么比塔兰朵斯贵族云集的东区里一栋临河的小三层更安全的住处呢? 当然,愿意给艾尔神官提供庄园的贵族仰慕者不少,但除非艾尔脑子进了水上赶着在这个爱德华三世分分钟就要咽气,整个东区随时有可能被彻底封锁的情况下离开这里的。 骑士团倒是没有和他们搅在一起,晚上直接回到了船上去睡,看样子在勒戈夫的严密盯控下,无论骑士们想还是不想,他们的家人打算闹怎样的幺蛾子,这群倒霉催的都彻底在临走前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没法插手这摊子破事了。 托尼还是办事有道的,在确定了艾尔神官最后的住处之后,哪怕不情愿,他也还是乖乖的把地址给送了过来。 依兰达昨天就已经得到了住址,今天也就顺畅无比地直接找了过去。 关于那些拍卖物,她还真的和艾尔有话要说。   ☆、第226章 潜伏 不出所料,依兰达到的时候艾尔和温森都还没有起床。 神官昨天晚上铁定是被围攻的重点,即便艾尔的酒量堪称千杯不醉,可双拳难敌四手,在贵族们的人海战术之下最后还是不幸中招倒下……什么你说托尼?那倒霉蛋早八百年就不省人事了,酒量还比不上温森呢!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依兰达到的时候房子里能当家做主的人都还没能恢复清醒状态,她没急着去敲门,而是在外面好好的看了看,不料却引来了门卫的警惕,看起来简直再要靠近一点就要出手赶人了。 她顺着门卫的视线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果然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在企图往里面偷窥,中间甚至还有许多衣着华丽的男女,一看就是得了消息企图围堵神官的仰慕者。 依兰达:“……” 不至于吧?!搞得这么夸张?! 在这样的情况下,女海盗去敲门的时候,来开门的仆人展现了极高的警惕情绪,先是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开了口。 “请问有邀请函么?没有的话请到外面去等。” 依兰达:“……邀请函?” 见她没有邀请函,仆人也就没了一开始的好态度,指着外头那群还在挤挤擦擦的男女,“他们都是没邀请函的,跟他们一起等吧。” 开玩笑,之前温森神官可是特意交待过要严防死守,谁都知道艾尔神官这次可是贵族们的重点狩猎对象,哪怕是枢机团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出什么意外……谁让这是作风糜烂,贵族们简直堪称胆大包天的塔兰朵斯? 谁让住在这里的神官实在是太让人尊敬了,关键是还风度佳样貌好,一点都没有大人物的架子! 一想起还在上面休息的艾尔神官,仆人们登时觉得责任心重大,昂首挺胸,坚决要把这群企图套近乎的家伙给拦住! 女海盗楞了一下,她还真没遇到过来找艾尔的时候被拦住的情况,以前托尼就算哼哼唧唧可终究也不敢违背艾尔的意思,没想到居然在塔兰朵思遇上了这么个拦路虎。 开什么玩笑? 依兰达真正房伯纳德简直要啼笑皆非,虽然这个安排对于艾尔的安全的确很有保障,可也不至于连她都拒之门外才对,这当中肯定有人捣鬼。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温森神官。 “等等……”依兰达忍不住道,“我认识艾尔神官。” 仆人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外面每个人都说认识阿尔贝托大人,可大人认识他们?” 见依兰达还想说什么,仆人看向依兰达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好像她是哪里派来的奸细一样。 “行了去那边等吧!” 紧接着门就被重重关上了,险些砸扁了依兰达的鼻子。 女海盗:“……” 看到依兰达被轰出来,那群在外头蹲着的人登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嘲笑又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出现了。 ……好像他们自己不是被赶出来的一样。 哪怕温森是个贱人,眼下这种找人算账的事都可以容后再议,依兰达抬头看着完全没有进去可能的大门,心中犯起了嘀咕。 她站了一会,仔仔细细把房子看了一遍,然后就在那群围观者的目光中走远了。 围观者们当然还借此再次嘲笑了一下依兰达这种没恒心的追随者,哪像他们,可是一大早就来守着了! 万一艾尔神官出来看中了他们呢! 于是依兰达真的自怨自艾艾尔居然没有给她留门哭着转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当然不可能! 半个小时之后,临河的那一面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依兰达悄悄潜伏到房子的后面,躲开了那群碍事者的视线,然后迅速地攀登上了二楼一个打开窗户的房间,灵猴般窜了进去,就地打了个滚,藏身在了窗帘后面。 不是她不想在外面仔细看看里面的情况再进来,实在是这一块富人区巡视太密集,基本上每十分钟就会有一拨人马走过,这该死的建筑外墙上还有防止攀援的尖刺,依兰达能迅速地上墙甚至还能抽空瞄一眼确定里面有人但是正在熟睡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依兰达躲在窗帘后面,小心翼翼朝着床上打量,床上的人显然并没有被她的动作惊醒,但不太妙的是,他的脸正朝着窗帘这边,也就是说,如果依兰达想要走到门前面溜出去的话,必定要经过他的视线范围。 当然不全是坏消息,至少面前床上的是个大熟人。 按照依兰达的性子,温森并不可怕,她也不需要解释为什么要悄悄溜进来,甚至在艾尔在的情况下……甚至需要解释的是他才对。 然而,还有什么比看温森震惊失态更让人开心的事? 依兰达瞥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温森,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摸去,就在她的手即将搭上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咳嗽声,女海盗挑了挑眉,转过身看着温森。 温森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向依兰达的方向,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依兰达:“……” 她是该夸奖温森神经粗壮,还是该说自己运气太好?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开门溜出去没多久,温森再次睁开了眼,神情中还有些宿醉未醒的茫然。 “……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依兰达?” 他环视房间一周,并没有看到任何蛛丝马迹,下意识认为这是梦里的幻觉。 依兰达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这真是太可笑了……一定是之前特意交代仆人时留下的幻觉! 幸亏这栋房子的前任主人忠实地继承了塔兰朵斯的奢靡之风,简直恨不得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地上迷宫,结构极为复杂,依兰达这才能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四处忙碌的佣人们。 阁楼、走廊、储物间……一栋三层房子愣是被打造出了古堡的效果,依兰达简直要叹为观止。 在感受到神官地位上升的同时,不免也产生了忧虑……啧艾尔上升的速度太快,何时她才能包养他? 房子太大找不到艾尔在哪怎么办?依兰达当然不可能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碰运气,她悄悄跟上了几个一看就是准备打扫卫生的佣人们,从她们的口中听到了艾尔所住的房间,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去。 简直一气呵成,不能更熟练。 依兰达推开门的时候,艾尔还在熟睡,银色的长发月光般从床单上铺下,那一瞬间依兰达忽然明白了睡美人存在的意义。 依兰达王子伯纳德挑了挑眉,反手轻轻将门关上,走到了艾尔睡美人阿尔贝托的床前,仔细地打量着他。 喝多了酒当然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体验,艾尔微微皱着眉,身上的衣服还是宴会时的正装,手搭在领口上,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 看样子居然没允许佣人们给他换衣服? 想到昨晚被蕾拉逮了个正着的经历,依兰达登时对神官的高瞻远瞩表示了由衷的钦佩。 连喝醉了还不忘防止露出马脚,真是天生的政客。 看艾尔睡的并不舒服,依兰达准备伸手帮他把衣服脱了,可是手还没碰到他的衣领,艾尔突然睁开了眼,准确无误地看向了依兰达的方向。 女海盗的手还停在半路,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才醒过来的神官就这么一脸庄严肃穆的神色看了依兰达好一会,最后似乎才认出来对方是谁,登时□□着倒回了床上。 “这群见鬼的贵族,昨天晚上简直糟蹋了一整个葡萄园的美酒!” “葡萄酒你还醉?”依兰达的神情中不无鄙视。 艾尔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含着血泪控诉道,“他们居然灌我混合酒,还不让我吃东西……” 絮絮叨叨了好一会,艾尔突然反应了过来,狐疑道,“等等……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醒了?”依兰达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伸手帮他揉了揉太阳穴,后者惬意地眯了好一会眼睛。 宿醉未醒的神官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坚持,依兰达的温柔攻势持续下,他还依然能记得追问,“是下面的佣人放你直接上来的?” 按理来说无论是温森还是托尼都不会这么干,他昨晚回来太晚加上又醉的厉害也没来得及吩咐…… “我爬窗户进来的,”依兰达耸了耸肩,“你都不知道温森恨不得把你打造成城堡里的公主,也只好我这个骑士来吻醒睡美人了。” “吻呢?”艾尔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再次闭上眼,“王子陛下,公主刚才只是在梦游。” 依兰达叹为观止,居然还有人能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谁在意呢?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正在亲吻的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第227章 归宿 说起来,恐怕还真没有比依兰达跟艾尔更凄惨的小情侣了,之前好不容易突破层层阻碍两人相互交心在船上来了一发,结果还没来得及多腻歪腻歪,目的地到了,紧接着就是催命一般的抓奸现场……然后这俩还因为现实情况不得不各自分开,出卖色相,好不容易这会才喜相逢,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酸。 艾尔被灌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不忘交代托尼去告知地址,最后横着回来也就罢了……更苦逼的则是依兰达,来一发的第二天没有男友的温馨嘘寒问暖不说,居然还被男友的基友给拒之门外,最后还得自己翻墙爬上来鹊桥相会。 这要是换了别的姑娘恐怕早就能糊艾尔和温森一脸了……当然这也就是温森的目的,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依兰达的抗压强度。 在这种重重阻碍之下,还好这俩都不是矫情的人,更没有一般小情侣的作天作地,能喜相逢就已经是万事大吉。 和艾尔见面之后,依兰达也就没了之前怕被人发现的隐忧,俩人开开心心抱在一起啃了半天,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昨晚各自的见闻对了一遍。 艾尔倒是没想到蕾拉这边居然透过依兰达传出了并不打算全然托庇在公爵身下的野心,而路易莎王后的示好则更让他们了解了现在形势的严峻性…… “所以说,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爱德华三世什么时候咽气了……”依兰达耸了耸肩,“但愿在我剿灭黑珍珠号回来之后这位再闭眼,不然恐怕你这边枢机团和加西亚主教都会各自为政,你想要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都不容易,更别说独善其身了。” “所以说……宝贝儿,要不要考虑赶紧祈求我来保护你?” 艾尔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故意严肃道,“亲爱的王子阁下,你打算带着一条船来对抗整个列支敦国吗?” “当然不是,”依兰达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一副女巫诱骗白雪公主的神情,“我怎么会用这么粗暴的办法,当然是用万恶而腐朽的金钱来收买。” “至于小可爱你,就等着被我拿金钱铸成的鸟笼关起来吧!” 艾尔大笑起来,“好的我等着,不过在此之前,恐怕王子得先收服自己的跟班才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从艾尔单方面的教导转变为互相讨论了。 其实任何事情都是如此,想要得到尊重,必须要能够站到和对方平等的位置上去。 从来只为攀援而存在的菟丝花是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得到所期待的尊重的。 玩笑归玩笑,在走之前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跟艾尔谈谈。 “我觉得,这次居伊过来恐怕也和路易莎王后有关。”依兰达简单地把她这边掌握的情况告诉了艾尔,“毕竟路易莎王后也是出自于阿尔蒂尔,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共同体。” “我不这么认为,”艾尔摇了摇头,“如果是为了路易莎王后,他应该是代表阿尔蒂尔,但现在他只来了一个人……” 依兰达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拉大旗作虎皮?” “多半是,说不定他想要的还更多,”艾尔笑了笑,“没关系,很快就能看出分晓。” 依兰达皱起了眉,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而且不同于艾尔,她和居伊好歹也还算有共过生死的交情,所以并不能像艾尔一样纯然就事论事。 可人本来就是最复杂的生物,连两年前的她自己都无法预计到现在的她非但有了一条船,甚至还野心勃勃的想要推倒啊不已经推倒了大陆男神,更在兴致勃勃地谋划如何帮他更进一步……又哪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 所谓没有变化,一是没有能力,二是没有动力……如果两样都有了还不能成功,好吧运气也是成功的一种。 依兰达很庆幸幸运之神似乎并没有抛弃她。 不过,很多事情如果真的像艾尔一样事事周密,提前预算,在确保了可行性的同时也就少了惊喜,更不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就像她和居伊的相识。 有得必有失,不同的处世态度罢了。 “你这次跟着勒戈夫他们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以前可能还没什么,毕竟有勒戈夫压着,他们也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当然也就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 “但是这次塔比斯海湾的事情最后肯定至少在教廷高层当中不会是秘密,而某些贵族们估计也能打听到风声,你和塔维尔的消息肯定最后会被人所知,想想卡诺比,我一点也不希望你遭遇这种事情……” 艾尔看着依兰达,苦笑了起来,“这话虽然我说不太合适,但是教廷里头的消息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干净。” “我知道,”依兰达挑了挑眉,“塔维尔在船队当中亲近的人就是我,估计肯定会有人想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回罗斯海湾去发家致富……要知道,那可是足以让全大陆垂涎欲滴的财富。” “难道阿尔贝托对这笔财富没有动心过?” “当然不可能,”艾尔很坦诚,“只是你也看见了塔维尔只认卡诺比,怎么可能把人带到它特意为卡诺比准备的住处去?” “他们不是不动心,只是比起缥缈还需要讨人鱼欢心才能得到的财富,教廷能直接给他们的更多而已。” 所以,牺牲品一直都存在,无可避免。 依兰达干笑了一声,就事论事道,“其实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选择虽然对卡诺比和塔维尔很残酷,但是对阿尔贝托而言,真的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你能想通就好,”艾尔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我总觉得这次的屠戮事件太过于巧合,我们都去过纳瓦拉,也知道那里的城防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刚上船没多久,没什么意外的话还得好好带着船跑上几年才能真正在黄金航线闯出名头……在之前不知道你还能从塔比斯海湾幸存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急于想要针对你呢?” 这件事情根本不能往下细想,标准的细思恐极。 依兰达能引起什么注意?如果是针对艾尔的话她还不够格,只有可能是伯爵夫人的眼泪……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么塔兰朵思的政权斗争有多白热化简直是可想而知,这次出海的风险也只会更大。 如果水手们的家属是被人刻意指使去杀的。那么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为什么黑珍珠号在办完这一桩惨案之后下落不明……有很大程度上的可能是黑珍珠号已经被人灭了口,这世上没有比死人更能保管秘密了。 “找西涅斯公爵举办一次拍卖会吧,”艾尔一锤定音,“把伯爵夫人眼泪的消息放出去,然后你们趁早离开这里。” “可是……”依兰达还有些犹豫。 “你在这里什么用处也没有,勒戈夫那里肯定也会提交给教廷相应的东西,接下来孰真孰假不是你能插足的。” 依兰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这里不是她的战场,想要做些什么,只能从别的地方着手。 黑珍珠的失踪里透着一番蹊跷,既然有人想要针对梦魇号的话,那么当然要早做防备。 依兰达这边还在盘算着走之前去跟居伊见上一面,她当然不会自恋到企图说服居伊做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总觉得应该去看看。 或许能够从里面得到一点别的线索。 “对了,”依兰达忽然一拍额头,“我都差点忘了,那个塔卡苏在哪?之前咱们诓骗哈斯勒来这里可就是用的他的名头,再不把人弄出来,恐怕哈斯勒得造反。” “现在?”艾尔有些讶异,“我本来还想等你们剿灭黑珍珠回来再让他们见面……你知道的,哈斯勒对于在船上并没有太大的执念,我担心如果他见了塔卡苏不会再继续在梦魇号上待下去。” 如果少了哈斯勒,现在士气低迷的黑珍珠号还真说不太准。 “不不,你不了解水手,”依兰达微微笑了起来,“所有水手最后的归宿都是海洋,他会继续跟着我们走下去。”   ☆、第228章 转手 “既然你坚持的话,”艾尔沉吟了片刻,“我还需要稍微安排一下,其实我建议你再观察一下哈斯勒。” “虽然这话说起来可能不太厚道,但是现在你要打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不能有任何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神官顿了一下,湛蓝的眸子变得有些沉暗,“你知道的,如果必要的话,我不介意一直控制住塔卡苏……”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依兰达伸手捂住了嘴,“听我的亲爱的,永远不要企图用这种方法去控制人心。”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在海上这种孤立无援的地方,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水手,而人心从来都是最易变的。用这种胁迫的办法,万一哈斯勒什么时候突然头脑抽风,那比现在更危险。” 艾尔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你可能不知道,这条老黑鲨……是疯的。” 依兰达瞪大了眼睛。 “你一直只知道他在寻找塔卡苏对不对?” 艾尔循循善诱,依兰达情不自禁的点头。 “塔卡苏之所以落得现在断了一条腿和瞎了一只眼的下场,全是哈斯勒的功劳。” “这是怎么回事?”依兰达诧异道,她下意识联想到哈斯勒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外加一只眼睛,神色古怪道,“别告诉我是因为哈斯勒自己缺胳膊短腿所以也要这么对他,塔卡苏又不是他什么人。” “哈斯勒的残疾是为了保护塔卡苏落下的,后来塔卡苏打算要结婚的时候,哈斯勒就发疯了,说要塔卡苏把欠他的全部还回来。” “本来还要原样砍掉一条腿的,后来还是塔卡苏跑得快,顺便偷走了他们全部的钱才没丢了性命。” “噢……这俩曾经是一对。” 依兰达:“……开什么玩笑。” “所以现在你确定还要让他见塔卡苏?”艾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恐怕见了就是一场陈年旧怨的了结,说不定还要出人命……依兰达登时纠结了起来。 “不要急,好好想几天。”艾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还有时间,大不了暂时不带哈斯勒上船就是了。” 依兰达思来想去暂时还做不了决定,只能先打算去探探哈斯勒的口风。毕竟海上水手们常年混在一起,这压根就不算是什么事。 只是弄成这么难看的,还真是相当少见。 把哈斯勒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依兰达跟艾尔提了提自己的外快事宜。 “所以你最后是找蕾拉帮忙?”艾尔的头脑从来都转的很快,加上依兰达接下来会有很多事,自然不会继续废话。 依兰达还没从刚才哈斯勒的苦情史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对了对手指道,“呃你知道的,塔维尔送了我不少珠宝,我打算这次出手一部分换点钱花。” “蕾拉帮我联络了修复师,我接下来打算少量抛售其中的一部分。” 看着艾尔不太赞成的目光,依兰达连忙补充道,“放心吧,保证修复的只要八成就好,绝对不闪瞎狗眼光芒夺目惹人眼!” “既然要出手,当然就要做精品。”艾尔否决了她的建议,“你这种出手方式,一看就是急着等钱用的贼赃,反而会吸引人的注意。” 依兰达:……贵族的世界穷苦人民不懂。 艾尔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生气的不是这个。” 看依兰达还是一副茫然表功脸,艾尔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教训道。 “你那么爱找蕾拉帮忙,为什么就不能像蕾拉学学,有什么东西直接找我要?” “因为如果那样,我始终都没办法和你平等的在一起,”依兰达眨了眨眼,坚定道,“你注定以后位置越来越高,如果我不加快一点脚步,又凭什么拿下大陆男神?” 既然依兰达要坚持如此,艾尔当然也就不会再对她的做法置喙,转而为她出起了主意,尽量将转手这件事情做得更加不留痕迹。 这就是依兰达最喜欢艾尔的一点,他从来不会企图操控他人的生活,也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进行批判,相反,假如你想要做什么而又能得到他的认同的话,他反而会替你想方设法填补漏洞。 简直是居家必备杀人越货小能手! 两人腻歪了一阵子,依兰达下午有事要出去,艾尔这边也开始陆续有了访客,虽然仆人们尽职尽责的履行了拦人的职业,可是总有他们没法拦的大人物。 而现在,楼下就来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仆人们没有上来敲门,来的人是温森。 谁都看到昨晚艾尔神官几乎是被抬回来的,而温森神官好歹还是竖直的,加上这里之前做主的人一直是温森,仆人们当然会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命令。 倒霉催的温森其实喝的也不少,加上还恍恍惚惚间疑似见到了依兰达,一大早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他颇有些迷迷瞪瞪的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揉着太阳穴把房间里全检查了一遍,确定没看到依兰达之后,这才嘲笑自己喝太多竟然连幻觉都当真了。 不过哪怕他再不舒服,对于光明正大来借着看房子是否合心意的名义来拜访的西涅斯公爵再一万个不满意,这会他也只能起来接客。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枢机团代表的其实是教皇冕下的意思,连冕下都已经隐约表明了态度,难道温森还能违背?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作出一点小小的变通,比如…将这潭水搅得更浑浊一些。 温森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艾尔,西涅斯……” 他还没说完的半句话卡在了嗓子里,打开门露出脸的居然是他压根没想到的依兰达! 她是怎么进来的?! 可怜的温森瞬间想到了自己刚才以为的做梦,简直恨不得晕过去。 “刚才我看到的真是你?你是从我房间的窗户翻进来的?!” 艾尔挑起眉看着这两人斗法,无声地摇了摇头。 温森的思维还有些迟钝,他不是明明特意要求了要把一切“没有邀请函”的人拒之门外 当然,即便是艾尔问起来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托尼没有准备这个,而他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才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么? 但是这样的自我安慰依然无法安抚温森现在的沮丧,毕竟他是真心不那么希望艾尔和依兰达走的太近。 虽然从现在看起来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可怜的温森神官难得表现出了情绪的波动,大抵是受到的刺激太接二连三,他有些接受不良。 更让人觉得噎的慌的是,他还不能为此责怪依兰达。 他能说什么?下面的人为什么没拦住? 虽然说以依兰达的能耐,他也知道想凭着那几个仆人就拦住她纯属做梦,可这依然无法阻拦温森因为宿醉而有些难以控制的憋屈情绪。 他总不能当众自打脸,一会还得帮依兰达这诡谲的出场找个借口,谁知道他出去这段时间,房子里面的仆人有没有被人收买? 他可不相信金钱至上的塔兰朵斯会有什么好风气。 看着温森的脸色变了又变,依兰达简直要忍笑的肚子痛,甚至还不忘耸了耸肩,“没错,我还以为你睡迷糊了,这么看起来很清醒嘛。” 温森的脸色阴沉的能拧出一盆水来,“你真是胆大包天,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等等……你真的确定要在这里声讨我?”依兰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楼下,“我想,如果你声音再大一点,恐怕楼下那一位很快也会找借口上来的。”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沉默了,他们可是都见识过西涅斯公爵不要脸的本事,这种时候还真是不想挑战他的底线。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打发走西涅斯。 要见客,当然不能穿昨天的衣服。 温森既然在场,艾尔和依兰达当然不可能再那么随意,艾尔只得欲盖弥彰的去盥洗室换了身衣服,结果出来转头却看见依兰达跃跃欲试地打算爬窗,登时吓了一跳。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我可不打算跟西涅斯公爵说为什么我在这。”依兰达耸了耸肩,反正温森这一局她也算出了气,现在还是少惹事为妙。 艾尔登时意会了她的意思,不能转手卖了蕾拉,于是温森只看到眼前一花,随即依兰达就失去了踪影。 温森愣了愣,随即诧异地瞪大了眼,接着快步走到了窗边,探头朝外看去。 依兰达已经安然落地,回头看见面无表情的温森,登时笑眯眯朝他眨了眨眼,抛了个飞吻。 温森转过头,紧紧盯着艾尔,难以置信道,“她就这么下去了?” 艾尔却只是微笑着朝他挑了挑眉,温森登时哑然。 是啊,是谁造成这个后果的?   ☆、第229章 底线 在联系戴纳见依兰达之前,蕾拉当然还是自己先和他沟通一下,透露了那么一点基本情况,也好让这位这段时间才声名鹊起的修复界新秀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多好的机会。 同时这也是一个考验。 蕾拉相信,只要依兰达从戴纳这里出去,后面肯定至少会有艾尔神官对后续进行关注,至于那位勒戈夫……恐怕也就是依兰达没在意了。 她这次身上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小事,关键在于她所处的关键位置,蕾拉想到这里,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 能次次都这么精准的踩到火药点也是够了! “蕾拉小姐,真是太感谢您了!我都……我都不知道,您竟然会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我,我简直是………简直是……” 戴纳简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地搓着手,声音因为或许激动而有些含糊。 “没事的,戴纳,”蕾拉回过神后微微笑了起来,“好好干,我保证你面对的会是一个好主顾,当然……这是建立在你的手艺能打动她的基础上。” “相信我,她绝对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彼时他们都还不知道,这是一个传说中珠宝盛宴的开端。 而戴纳和血腥玫瑰的合作则让他非但声名鹊起,更永久留名在了传说级的修复大师排行榜上。 在蕾拉的牵线搭桥下,依兰达和那位修复师也接上了头,在介绍人同时被双方所信任的情况下,这桩生意成的非常的迅速和愉快。 当然,在蕾拉已经说了这是一桩大买卖的前提下,依兰达提出要检验戴纳的手艺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金钱的光辉下,哪怕依兰达的态度比现在恶劣一百倍,恐怕修复师都只会笑容满面,丝毫没有被怀疑能耐的不快。 如果说之前戴纳对于蕾拉的话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话,那么当他认出了这位看起来有些挑剔的顾客是谁之后这份信任登时提到了最高点。 依兰达伯纳德! 只要关注过暮晓之晨光相关消息的人,就没人不知道这一位在他身边身份成迷的女人,她这次来会不会是代表着艾尔神官? 谁都知他们前阵子刚从塔比斯海湾出来,那里头可有那个传说中无数宝船的最后葬身之地的罗斯海湾,谁知道他们从这里面捞了多少,以后会不会有一条长期的现金流呢? 既然是这样,他当然要抓紧这个机会牢牢抱住依兰达的大腿,使劲浑身解数进行修复,以便依兰达能对他的技术产生信心,进而形成长期的合作关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感激地看了蕾拉一眼,塔兰朵斯的手艺人千千万万,有名气的更不止他一个人,如果不是蕾拉的引荐,这么好的活会落到他头上来? 他需要的是一个机会,只要能修复一件损坏严重的闻名珍宝,他的身份和地位也会发生质的变化,真正进入业界大牛的行列。 “这是………”戴纳瞪大了眼,看着依兰达随手拿出来的一条项链,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窜出来。 “柯度拉的迷梦,”他喃喃自语道,“以秘银为链身,米分色碎钻为辅料,围绕着鸽蛋大的整颗米分钻……于两百年前随着主人一起遭遇海难,从此下落不明。我的老天,它比记载中美的多!” 虽然对于着名的珠宝有所认识是每一个修复师的基本素养,但没想到他居然对这种冷门珠宝都信手拈来,柯度拉的迷梦是一个小贵族倾尽家当为妻子打造的项链,虽然美,可知名度却真不高。 这也让依兰达对戴纳作为修复师的素养更信任了一些。 当然以依兰达的平民出身不可能知道这段传说,这还是塔维尔跟她哼哼唧唧换鱼吃的时候的佐餐故事……至于故事的讲述者还能有谁?当然是卡诺比。 “请把它交给我!”戴纳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他并没有伸手直接去拿项链,而是很诚恳地看向依兰达,“我保证让它恢复……不,比之前更美!” 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依兰达和蕾拉对视了一眼,后者无辜的耸耸肩,示意自己还什么都没说。 “更美?不不,你不需要让它比原来更美,”依兰达心疼的犹豫了一会,“你只需要让它变得正常,不要让人看出它曾经在什么地方待过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哪怕是对珠宝稍微有点认识的人都能做出基本的判断……”修复师忍不住激动道,“您这是对我素养的亵渎!” 一袋沉甸甸的金币砸到了他面前,依兰达双手抱着胸,冲他抬了抬下巴,“说吧,你能不能干。”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依兰达笑了一声,“这个价格在塔兰朵斯也能请到不错的修复师,而我也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的修复师。” “跟着我,我保证你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好东西,但是你要知道,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依兰达故意拉下一张分分钟就要走人的□□脸。 不得不说,她也开始逐渐热爱上了用钱砸人的快感。 修复师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咬牙把自己的底线给抛到了一边。 “干!”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依兰达那里只是检验他的手艺,出手就是柯杜拉的迷梦这种等级的宝石,她藏着掖着的只会比这个更好! 依兰达本来以为要等很久,结果戴纳兴致高昂的表示,请两位女士在这里等一段时间,他很快就能修复出来。 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既然戴纳这么有信心,她们当然不惮于表现出支持。 戴纳匆忙地打了个招呼,亲自给她们端上了两杯茶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工作室。 他没有说假话……两个小时之后,他再次捧出来的那条柯杜拉的迷梦简直让依兰达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这条在光下周身弥漫着梦幻般光晕的项链真是她之前给出的米分钻项链? 简直像魔法一般不可思议! 依兰达当即就拍了板! 不得不说,戴纳的确很配得上他的工钱,当然,如果他不要总是用那种哀怨等待投喂新首饰的犬类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就更好了。 即便是依兰达也忍不住有些压力山大。 既然戴纳修复首饰的速度很快,在蕾拉的建议下,依兰达从库存当中找出了了一些最近塔兰朵斯时兴的热门种类去进行修复。 蕾拉这次为了帮依兰达可谓是尽心尽力,在出谋划策走某些地下渠道出售的同时,她也神神秘秘地请来了几位和她交情不错的贵族女性,用的则是从海外最近新来了一个不错的珠宝商,手中的货物品种多品质好,她瞅着也还不错,故而好东西当然要好姐妹一起分享的名义。 为了方便姑娘们,她干脆直接把那个所谓的“珠宝商”请到了家里来,一起挑选珠宝首饰。 这在塔兰朵斯是很正常的事,珠宝商们将珠宝送上门去,任贵族们挑选,而蕾拉则也能借机联络一下自己的朋友圈。 女人们如约而至,依兰达和蕾拉则早已暗搓搓亮出了獠牙,就等着这群“天真的小羊羔”上套。 谁都知道,女人们的钱可是最好赚的,何况还是蕾拉的推荐……这位爱德华三世新宠的品位从来都在贵族圈中相当有名气。 哪怕现在爱德华三世已经随时有可能咽气,但只要这股时尚没过,女人们就一样会围绕着蕾拉……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因素,那就得看蕾拉和西涅斯公爵了。 反正依兰达也从来没指望这会是一个纯粹的聚会。 那个珠宝商是尼卡扮的,这位难以驯服的水手又给了依兰达一个新的惊喜。 至少装成一个不那么懂风情却又很能激起女人们征服欲的肌肉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还能迅速的记住这些珠宝的相关信息并熟练地拿来忽悠这些被他的胸肌迷的五迷三道,已经给他暗送了无数秋波的女人们。 而在依兰达的默许下,他还真和她们当中一个看的顺眼的来了一炮,权当是这次假扮的福利了,反正和这些寂寞的贵妇人们有某些“特殊”的关系这在大商家当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你情我愿,又有什么大不了? 在留下了暗示之后,尼卡好不容易才从女人们当中脱了身,如约到了休息室。 而哪怕就是这么一点时间都有人等不及了,就在房间内的洗漱间,那位风韵十足的贵妇人简直饥渴的像一匹野马,迫不及待地就扑向了之前早就让她心猿意马的猎物。 这两人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那位出了名风骚的贵妇人满面晕红,当即就砸重金买下了不少珠宝,甚至还恋恋不舍地邀请尼卡再去她的房子好好的“谈谈生意”。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在尼卡和蕾拉的卖力下,这批珠宝就以这样的方式在女人们当中售出了不少,其他一些敏感的则走了见不得光的渠道。 简直是出人意外的顺利。   ☆、第230章 娇惯 手中有钱好办事,通过出售首饰大捞了一笔的依兰达这会才是真正感受了一把财大气粗的感觉。 无论是船只的修复还是补给,女海盗都得到了大客户级的优先待遇,简直不能更愉悦。 难怪没人不热爱黄金……依兰达边感慨着边又计划着给塔维尔带去的金枪鱼罐头货单上又加了一箱,她看着那价格单心都在滴血。 开玩笑,这会的金枪鱼罐头简直是抢钱一样的高价,也不知道当年卡诺比究竟给它吃了什么,硬生生喂出了这么一条口味娇惯的娇生惯养人鱼! ……说的好像这会惯着它的不是她一样。 “喂,女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几日不见的居伊小少爷不知道何时下了马车,屈尊降贵地走到了正在梦魇号的船下指手画脚的依兰达身边,朝她冷哼了一声。 啧,这死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长得比她还高了,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依兰达眉毛都不挑一下,“什么事?” 居伊小少爷登时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于一个下了船就拍拍屁股把可怜的依兰达以及她的梦魇号甩在一边的人,我实在是没什么话说。” 居伊停顿了一会,脸上突然浮起了可疑的红晕,少年特有的变声期嗓音带着轻微的沙哑,听起来分明带上了几分迟疑和雀跃,却偏偏还要故意端着,哼了一声道,“真麻烦,艾尔神官他不也先走了,你怎么就对着我发脾气,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吧。” 女海盗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居伊究竟是在哪里学的这些鬼话,怎么听起来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总感觉有种微妙的醋意一定是她的错觉。 “你想太多了。”依兰达瞥了他一眼,“我最近忙着呢,没空想这些。” 居伊原因不明地心情好了点,昂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忙碌不堪的梦魇号,罕见地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梦魇号修复的速度还挺快,看着物资补充的态势,你是打算和勒戈夫一起再去剿灭海盗了?” “当然。”依兰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次来难道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居伊耸了耸肩,“不,我只是打算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哭鼻子而已。” 依兰达斜了居伊小少爷一眼,打心里冷哼了一声:上次被捅了一刀哭鼻子的是谁啊? 不过碍着打人不打脸的原则,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对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见居伊还在东拉西扯,依兰达索性把人直接拎到船舱里,开门见山道,“居伊,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居伊自从被拉进门就开始脸红,现在简直已经红成了米分嘟嘟的苹果。他的身形和脸型也已经逐渐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拉开,美少年脸红倒是别有一番青涩的韵味。 “你……你想问什么?” 依兰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天知道他到底在心里脑补出了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居伊简直有堪比黑洞的脑回路了。 完全无法沟通! “我想问你,黑珍珠号潜入纳瓦拉有博杜安的推手么?” 这话其实问的相当无礼,但依兰达其实也在赌,赌居伊对情分的看重。 居伊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发白,连刚才的那点雀跃也失去了踪影。 “依兰达,你是在怀疑我?” 他沉下脸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绝对在这件事情里面是无辜的。” “那你的意思是,博杜安在里面有一手?”从来玩心黑这个手段的,锣鼓听音都是最基本的配置。 居伊只说了他无辜,可没有说博杜安无辜,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我也没说博杜安,”居伊没好气地看了依兰达一眼,“纳瓦拉再怎么也是博杜安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地盘,怎么可能说被侵入就被侵入?” “如果没有内鬼,你以为他们怎么能上的了纳瓦拉?早在外海就被轰成一堆废渣了!” 没想到居伊居然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可想到之前他在船上时候的表现,依兰达总疑心他有做戏的嫌疑。 她现在可不敢相信居伊是什么纯情小王子,这孩子跟艾尔一样是颗桂圆! 别看着外边又白又嫩,里头全是黑的! “你这次来的目的和内鬼事件有关?”依兰达孜孜不倦地继续问道,“别嫌我烦,我知道你既然能来这里,肯定打着和我有关的主意,倒还不如咱们直接摆在明面上说,也省得相互猜疑。” “相互猜疑?和你?”居伊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艾尔神官可能还算一个,就你……还是算了吧。” 依兰达:“……” 不过幸亏居伊傲娇归傲娇,说到正事的时候还是知道一个限度,“说我来的目的跟内鬼有关也不算错。” “我知道你要跟着勒戈夫一起出海去找黑珍珠号,这次来找你也是为了证实一件事……根据我掌握的消息,你很可能找不到他们,注定要铩羽而归。” 这和艾尔的猜测不谋而合,依兰达也顾不得他刚才欠抽的话,“如果是内鬼的话,黑珍珠号为什么一定要袭击梦魇号的家眷?按理来说,梦魇号才刚刚组建,又借了艾尔的东风,而在海上黑珍珠号也把玛尼的船给击沉报复了……再说了,这海上跟黑珍珠号有仇怨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为什么就轮到了梦魇号? “谁让你们离得最近,刚好又好捏跟软蛋一样?”居伊哼了一声,“他们要传递一个信号,但又不好太过于明目张胆,没有什么比刚和睚眦必报的黑珍珠号结下仇的梦魇号更好下手的对象了。” “他们想表达的无非是他们有能耐直接侵入纳瓦拉,也有能力及时在海上传递消息……” “他们,哪个他们?”依兰达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居伊转头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阿尔蒂尔。” 还有哪个阿尔蒂尔? 依兰达可是记得,居伊的母亲,那位美丽的博杜安夫人就是出身于阿尔蒂尔,而借着这个缘故博杜安才和阿尔蒂尔进入了蜜月期,并共同享受黄金航线带来的福利。 这么看起来……是阿尔蒂尔不满足于目前所占的份额,打算抢班□□了? 那么这样居伊则会处于一个相当不利的局面,阿尔蒂尔对博杜安虎视眈眈,博杜安城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当然会奋起反击,不管阿尔蒂尔是输还是赢,居伊如果再想要继承那个位置,都会有来自于城主本人的不快。 毕竟居伊身上有一半阿尔蒂尔的血脉,如果将位置给了居伊,那和交给阿尔蒂尔有什么两样? 比起来当然还是流着土生土长纳瓦拉血液的长子克鲁斯更合心意。 就这么一会功夫,依兰达已经把前前后后的线索给理了一遍,转头向居伊道,“所以你这次出来是背负了博杜安城主给你的任务?” 居伊不太情愿地犹豫了一会,这才开了口,“嗯……他要我证明我能和阿尔蒂尔断开联系,不会被他们所操控。” 依兰达挑了挑眉,“这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城主还是有考虑将位置传给你的。” “放屁,”居伊难得的爆了粗口,“如果他真的想要把位置传给我,会放任克鲁斯对我进行追杀?” 依兰达哑然。 这的确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任何一个宠爱幼子的父亲都不会放任这种追杀,而就居伊当时见到他们的情况来看。 ……的确还挺惨的。 “那你现在还和阿尔蒂尔的人走的那么近?”依兰达的眼皮夹了夹门外的方向,“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刚到塔兰朵思的那天,就是博杜安的人来接你的吧?” 居伊嗤笑了一声,“这不就是克鲁斯最希望看见的,我和阿尔蒂尔走的越近,他就越好回去鼓吹我和阿尔蒂尔一伙准备回来侵占博杜安。” “听起来真是感觉煞费苦心,”依兰达耸了耸肩,“那阿尔蒂尔里面也有克鲁斯的人?不然他哪来那么灵通的信息……” “这得感谢路易莎王后,”居伊感慨了一声,“我从未见过如此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女人,对权势的贪婪也太难看了,竟然想着两边下注。” “那你这次来找我是想做什么?”依兰达道,“确定黑珍珠号真的被灭口?” “嗯……我相信应该会有证据,如果你们真的确定黑珍珠号失踪,请务必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快醒醒,我可是在海上,”依兰达吓了一跳,“你打算让我怎么告诉你?” “我会安排一艘船跟着你,其他时候你可以随意差遣,如果消息一旦证实他们会立即返航。” 用一艘武装到牙齿的船来确认一个不确定的消息? 对此,依兰达诚恳地总结了一句,“你们博杜安真会玩。” 居伊:“闭嘴。”   ☆、第231章 信仰 没想到居伊竟然这么直接到把自家丑事摊出来说,依兰达在意外之余也不是不感动。 毕竟她也很清楚居伊小少爷究竟是怎样一种别扭又难以讨好的生物,能让他主动示弱并且寻求帮助……至少证明依兰达在他心中还是具备相当程度的可信性的。 虽然得到一只傲娇小猫咪的示好让人的成就感并不是很高,但考虑到他现在几乎是四面楚歌的处境,这份信任那就是相当的难能可贵了……毕竟,这背后一个疏忽说不定换来的就是以命相搏。 虽然这份信任相当一部分最后还得着落在艾尔身上……依兰达一念及此,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看事情不能光看一面,别看着现在居伊小少爷被挤兑的简直凄惨的不要不要的,外有父亲和兄长的打压,内有路易莎王后居心叵测的欺骗,但是换而言之,他现在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当然也就更说明了纳瓦拉和博杜安的重要性。 如果真能协助居伊把博杜安给搞到手,那意味着不仅仅是黄金航线的合伙权,更是以后朝着更远大陆发展的中转必经之路的通行权以及全方位的支持。 纳瓦拉之所以能发展成现在的地位,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功不可没! 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也是任何一个赌徒都不会舍得放手的赌注。 依兰达也不例外。 她的目标征途以后肯定是更辽阔的星辰大海,这样一来,得到纳瓦拉的好感甚至支持也就显得尤为重要。 她根本不可能拒绝这个饵,哪怕里面被下满了毒也不例外。 居伊既然敢拿得出来,自然也就确定依兰达肯定会上钩,这会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的走了。依兰达看着这只小孔雀骄傲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总有种被坑的感觉怎么破? 这边居伊自去准备自己打算跟着一起出海的船不提,依兰达也做好了基本的安排,打算跟勒戈夫好好谈谈。 居伊透露出来的情报很有参考价值,她相信勒戈夫肯定也或多或少得到了相关的情报。 以奥斯丁船队的战力,多少人对这股武力如鲠在喉,想方设法都要把他们给打发出海,这样一来,奥斯丁船队也就无异于被架在了火上。 谁让现在塔兰朵斯已经无异于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火药桶,只要一个火花就能彻底引燃它。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谁敢把这样一只精锐的海军留在身边? 勒戈夫的尴尬处境并不难得知。 他是那种很有自己想法和坚持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绝对效忠自己的信仰派,这样的人,即便是教皇也不一定能得到他的全部效忠。 唯独信仰,才是让他们能为之侧目的根基。 枢机团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得塔比斯海湾的消息,而列支敦国的人又希望他能赶紧离开,当中还有不少搞风搞雨的贵族,简直不能更混乱。 依兰达去见他的时候,向来仪容都十分标准的团长脸上都冒出了一层青灰色的胡茬,眼睛下方有着疲惫的青色,而身边还围着几个苍蝇般的商人嗡嗡的转着企图讨好又或者是打探消息。 ……也是不容易。 依兰达的到来得到了奥斯丁号上众人的热烈欢迎,毕竟每天被关在船上的日子实在是无聊,勒戈夫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在训练上自然是异常的铁血,在这种明显应该是休息的日子非但比平常更要加量,甚至还训晕倒了好几个。 根本不准他们松快下来,简直比在海上的日子还要更难熬! 现在既然能看见依兰达到来,哪怕是看看船长的笑话,也比成天傻乎乎的训练强。 依兰达才刚上船,那边就有好事的水手朝勒戈夫的方向兴高采烈的招呼,“嗨团长,依兰达来了!” 那些一直饱受团长铁面待遇的的商人们循声望去,谁说男人们不八卦? 依兰达?那不是艾尔神官身边的女人? 而当他们在将视线转回来的时候,即便是最冷静的商人也忍不住惊呆了,勒戈夫团长的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了温柔的神色,甚至还有微微的笑意。 “我的主啊,这一定是幻觉……”一个商人喃喃自语道,传闻中出了名的冷面团长竟然会对人露出微笑? “这个女人难道是被上帝亲吻过吗?为什么会得到这样多的青睐?”另一个商人诧异道。 不过他们很快就没有了八卦的机会,因为勒戈夫只是随意敷衍了他们几句就打发他们离开,这帮倒霉商人被“请”下船时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则是勒戈夫正快速的朝着依兰达的走去。 他们被毫不留情地抛到了一边……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不过被赶下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都是打算过来跟勒戈夫套套近乎谈生意的中小商人,对于自己得到这个待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毕竟只要能跟勒戈夫搭上话,以后也就有了合作的机会。 ……至于依兰达,他们当中已经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这个女财神这段时间正在港口打算修缮自己的船只,转而开始打算把目标定在她身上去了。 既然团长这么看重她,那么能够得到依兰达的认可应该也算是曲线救国! 更何况,那位艾尔神官可是出了名的财神爷,科金博地区的散财义举现在想起来都还让人热血沸腾呢! 不不,这当然不是说明他们打算给艾尔打折,他们只是找到了新的商机而已。 这边商人们各自有了新的想法不提,完全没想到自己变成新目标的依兰达还朝商人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你好像正在谈事情。”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你来了我刚好有理由把他们赶走。”勒戈夫道。 依兰达:“……” 真不知道该不该为那几个自以为找到机会的商人掬一把同情泪…… “你这次来是?” 勒戈夫虽然很开心依兰达的到来,但是也知道这段时间里她是最忙的时候,没有特殊的情况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得到了一个新消息,”依兰达左右看了看,犹豫道,“黑珍珠号有很大的几率已经被灭口了,我们这次出去剿灭海盗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是徒劳无功。” 勒戈夫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是谁告诉你的这件事?”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依兰达耸了耸肩,”反正来源绝对可靠。” “那你是来找我确认?”勒戈夫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只是一个方面,”依兰达并不惮于和勒戈夫分享信息,毕竟居伊的船还要跟着出去,不可能瞒的过勒戈夫,倒还不如一开始就摊开了说。 “我担心我们这次出去只是调虎离山之计,最好能够做两手准备。” “你不是爱管这种事情的人,”勒戈夫探究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打算,还是有人把什么托付到了你这里,你要一起带走?” “这不重要,有人想第一时间确认黑珍珠号的消息,而这和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不行,”勒戈夫斩钉截铁道,“我的船队里不能出现不可控的因素,除非你说清楚来历。”   ☆、第232章 吾爱 事情的变化往往来的让人措手不及,依兰达还在兴致勃勃地为自己的船准备补给,筹备着怎么多哄哄那条被宠坏了的人鱼,顺便研究塔兰朵斯这段时间的流行倾向,可没想到突然接到勒戈夫的通知,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有人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见到了黑珍珠号。 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这是黑珍珠号在当日离开后第一次传来消息。 所有原本已经在紧锣密鼓进行的准备工作登时变得更加繁忙,奥斯丁船队中的水手们之前被黑珍珠号以那样戏弄的姿态逼入了绝境,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加上还有立功的心态作祟……谁都知道现在塔比斯海湾相关的一切都是热门中的热门。 整支船队处于一种空前的骚动状态,勒戈夫不得已再次加大了训练量……然而很显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至于梦魇号上的水手们,他们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海去找黑珍珠号报仇雪恨,比起奥斯丁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依兰达根本无法阻拦的事情,她之前能够将他们安抚下来还能够以准备尚未充分的理由,但现在众所周知黑珍珠号简直滑溜的跟泥鳅一样,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再看见它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常年在海上跑的人都知道,这些海盗船都是打了就跑的战略,所以,这次黑珍珠号的消息传来,几乎梦魇号上所有的水手都在催着赶紧出海,这样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奥斯丁号。 依兰达虽然觉得情况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她根本无法阻拦,也并不打算阻拦。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手上没有沾上共同的鲜血,怎么可能形成一个毫无瑕疵的共同体。 但是在离开这里之前,她还必须要先去见一见艾尔神官,也好跟他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还有一点,哈斯勒和塔卡苏的事情,必须要解决了。 当天晚上,依兰达名正言顺的来拜访神官,自从那天之后,温森再也不便叫的仆人将她关在门外。 毕竟这种事情有了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意外,但是如果次数多了,那就是明摆着跟艾尔做对了。 他只是不喜欢依兰达,可不是打算要和艾尔翻脸。 再说了,盯着黑珍珠号的人可不少,能进入这支队伍……依兰达或许还不觉得,多的是人摩拳擦掌,想借机捞一把。 想搅浑水的,想坐收渔人之利的,想趁机站队的……女海盗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这场战局中不可忽视的一员。 艾尔也得到了依兰达马上就要出海的消息,见到她的来访,并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这情报来的太急,怎么看里头都带着有些引蛇出洞的古怪。 “你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依兰达犹豫着问艾尔,“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巧合,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但是你不能不去,这个消息明摆着把你架在了火上,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最后都不能摆脱要离开塔兰朵斯的结局。”艾尔叹了口气。 “我倒是有些奇怪,明明那些人想让勒戈夫走,为什么到头来总是落在了我头上?”依兰达挑着眉,一脸严肃地抓住艾尔的胳膊摇了摇,“亲爱的公主陛下,有人打算驱逐你的王子。” 艾尔瞥了她一眼,淡定道,“公主现在被巫婆诅咒了,等着王子从海外带着吻回来吻醒他。” 他冲依兰达露出雪白的牙,笑容中颇有几分阴森,“要是回不来,公主就要改嫁了。” 你妹!!! 人不要脸则无敌! 依兰达默默抱住胳膊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居伊的人要跟着就让他跟着吧,我已经说通了勒戈夫,”依兰达想起了那艘船,“反正你要是看见那艘船提前返回,那就是黑珍珠号已经被灭口了。” “勒戈夫这次可是付出大代价了,他同意了一个博杜安,阿尔蒂尔要加入同不同意?”艾尔道,“这个人情可真不小。” “也未必,”依兰达耸了耸肩,“据我所知,第八骑士团也有不少人的家里对这件事相当的有兴趣……在我看来,教廷里面看来也不是铁板一块。” 她的声音中满是调侃,艾尔连脸皮都不红一下,淡定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连梦魇号上都有人为了争你的宠恨不得打起来……” 依兰达扬了扬眉,骄傲地挺了挺胸。 艾尔面不改色继续道,“所以那艘船我多半‘看’不到,很快你就能过上虽然你不在塔兰朵斯,但是塔兰朵斯满是你的传说的生活了。” 依兰达:“……” 艾尔调戏了一把等待表扬的依兰达,在后者充满怨念的目光中继续道,“全塔兰朵斯多少人盯着你们这支船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艘船回来的消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依兰达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居伊根本就是打算趁着这件事情把塔兰朵斯的水彻底搅浑?” “这位小少爷可不简单,”艾尔轻轻地笑了笑,“他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从纳瓦拉逃出来,甚至还能得到阿尔蒂尔的支持……既然他现在求助到了你这里,不妨和他结下一个善缘。” “可是我总觉得有一种被利用了的感觉,”依兰达觉得心塞的感觉更明显了,虽然知道居伊肯定不是小白兔,他这次也并非没有利用她的打算,甚至还能说的上是互利共赢的诚意之举……比如艾尔能够得到这个消息的话,对神官本身的地位也更加有利。 “我有个想法,”依兰达的眼珠子转了转,“反正这个消息注定要传出去,不如我们在这当中打一个时间差……我想,你肯定能够和我们的小少爷达成协议。” “毕竟,他之所以走我这条路子,归根到底的目标还是你。” “错了,宝贝儿。”艾尔双手捧着她的脸,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他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你的关系。” “你可能并不知道阿尔蒂尔在塔兰朵斯的地位,他在这里都能够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这件事其实是他在向你示好。” “他想通过对我示好从而得到你的好感,”神官吻了吻依兰达的额头,故意严肃道,“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吃醋比较好?” “你够了,”依兰达都懒得对他翻白眼了,“那么你的意思是和居伊的合作还是很有可行性?”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能够利用这个时间差做很多的事情,”艾尔道,“但是这当中有一点需要注意,勒戈夫对此究竟是什么态度?” 毕竟第八骑士团和枢机团也有分歧,即便是勒戈夫也不能不为自己的骑士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考虑。 现在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如果说之前他的骑士们还是家族里面没人疼没人爱的后娘养的小可怜,那么当他们从塔比斯海湾出来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多少人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勒戈夫现在和依兰达一起出海本身就已经隐隐透着站队的意味,这里的明眼人可不少。 这份人情,相当的不小。 因为时间仓促,依兰达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对于未尽事项当然就是一件接着一件,毫无停顿的空隙。 “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女海盗道。 “你决定让他们相见了?”艾尔不用说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依兰达清了清嗓子,“我能承受可能出现的后果,但是我必须要言而有信。” 哪怕可能后果严重也不例外,猩红玫瑰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我早就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把人带来。”艾尔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只是时间方面可能会比较仓促……” “没关系,让他们俩单独见面吧。”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我先去把人带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看着依兰达离开的背影,神官笑着摇了摇头。 宝贝儿,他真的是为你而来,虽然居伊年纪还小,但这位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就这么养虎为患,哪怕是他也不是没有犹豫的。 但是,看着依兰达一点点绽放出属于她的光芒,哪怕注定前路险阻也未尝不能克服。   ☆、第233章 旧爱 依兰达急匆匆跑回了自己的船上,沿途踹翻了不少碍事的挡路对象,径直找到了正在尽职尽责监工的哈斯勒。 “快,现在马上跟我走!” 哈斯勒我行我素惯了,连刀子比到脖子上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此时竟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平常那么镇定的人,现在都突然变得迟疑了起来。 “现在?” “对,就是现在。”依兰达站在他面前,因为跑的太急,脸上还带着匆忙的红晕,“如果不是现在,恐怕就要等到我们回来以后了。” “但是不妨实话跟你说,黑珍珠号那样的凶名才外,之前玛尼的惨状你也看到了,你真的保证自己还能够活着回来?” “这次我们跟着骑士团的船没错,但是黑珍珠那是一个组织,少了一个鲁克,多的是蠢蠢欲动的新海盗头子顶上来,我们总有不能和他们结伴同行的时候……你也知道,在海上归根到底靠的还是自己的实力。” 依兰达挑了挑眉,又补了一刀,“当然,哪怕你回来了,万一我没有回来,你认为神官还会让你见到他?”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要是放在平常,哈斯勒早就恶狠狠收拾了依兰达一脸,可是他现在心烦意乱,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良久,他咬了咬牙,“走吧。” 依兰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由分说一把拉住这位残障人士,简直是飞一般的朝着约好的地点跑去。 当然不可能是艾尔现在住的地方,全塔兰朵斯都盯着那里,无论是寻仇还是解释,恐怕都不会是一个交换秘密的好场所。 以艾尔的性子,从来做事都是恨不得妥当再妥当,怎么可能出这种疏漏? 马车是特意乔装过的,跟街上跑的寻常马车并没有什么区别,很容易就混入街头失去了踪影。 等她到了门口,艾尔早已经等在了那里,出乎意料,他并没有让女海盗进入房间,反而留她在客厅等候。 而他自己则带着哈斯勒进了一间卧室。 百无聊赖的依兰达只好打量周围的陈设,这并不是一间多么豪华的房子,相反,还显得有些陈旧,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人生活了很久一样,却没有很明显的个人风格……这很符合神官向来谨慎的性格,但是塔卡苏呢? 他也会有这样的习惯? 她继续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果不其然让她发现了特别之处。 这里的摆设有些特别,似乎是为了方便某个在某些方面有障碍的人使用,想到之前艾尔说过的塔卡苏曾经身受重伤,依兰达忽然朦朦胧胧察觉到了神官的想法,不过这念头一闪即逝,快的好像就是她的幻觉。 直到一杯茶都彻底放凉,里面的人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如果不是因为对艾尔的极度信赖,依兰达早就破门而出看看情况了。 这两人多年不见,当中的恩怨怎么可能几句话就能说清楚? 恐怕拔刀相见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女海盗登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蓄势待发地准备冲过去。 可眼前和睦的场景让她吓了一跳,很显然不知道艾尔跟他们说了什么,至少现在从表面看起来两个人还算是能和平相处,她还特意探头看了看,可惜房间里面光线昏暗,塔卡苏一直都没有露面,这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这已经比她之前做的最好的想象还要好很多了。 两人最后再说了几句,平静的相互道别。艾尔还有事先忙,出去之后特意交代了依兰达早点回去,明天出发的时候他再来看她。 ……事情是不是有些进展的太过于顺利了? 在回去的路上,依兰达忍不住左右打量哈斯勒,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不耐烦的一个白眼。 “你想问什么?” 依兰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还会继续跟我们一起去寻找黑珍珠号吗?” “为什么不??”哈斯勒奇怪地看着她,“我有说过要离开梦魇号?” “可是见他不是你的心愿?而你的心愿已经达成,难道你不打算留在这里?” “当然不,”哈斯勒随手一张,准确地抓住了一只飞过的苍蝇,“我喜欢这条船,不打算离开它。” 依兰达重重地松了口气。 “难道你以为我会和他拼的你死我活?或者复仇不成留在这里?”哈斯勒竟然难得的开了个玩笑,“我又不是年轻的莽撞小伙子,之所以一直想要找到他也不过是为了要一个真相而已。” 他顿了顿,“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故事对吧。” 依兰达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不过不得不说,哈斯勒这么爽快的给出了回答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老黑鲨虽然说到体力的确比不上年轻人,但是他的经验是无可取代的。 哪怕是在面对怪鸟的时候,也是靠着他的经验才救了不少鲁莽的倒霉蛋。 这样的人如果离开了梦魇号,那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哈斯勒今天倒是难得的谈性很浓,大概是属于压抑了许久,今天终于实现了夙愿,见到了那个念念不忘已久的人……心情激动之下才多说了几句。 错过了这个时间段,他绝对又会闭上嘴,当一个把秘密全烂在肚子里的老蚌壳。 “我和塔卡苏……”他顿了好一会,“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约好了一起出海,一起喝酒,一起娶老婆……” “我的胳膊和腿,就是为了救他所以才没有的,我想你大概也听说了,他在我的婚礼上放了一把火,拿走了我全部的积蓄还有那张该死的海图,至于后来……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又穷又瞎,老光棍一个,要不是你和艾尔神官找到了我,估计以后就是烂死在哪个垃圾堆里的结局。” 依兰达没试图安慰他,因为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的确是大多数残疾水手以后的结局,听起来很惨,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我本来很绝望,我对他那么好,我们是那么好的兄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弃我的女人……”哈斯勒突然停住了话头,双手用力捂住脸搓了搓,“他为什么要这样!” “但是,他不是也跟你一样少了一条腿一直胳膊……还有一只眼睛?” 其实依兰达更想问的是另外一句,难道你们俩不是一对?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微妙了! 哈斯勒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他跟我说腿和胳膊是还给我的,但是他实在无法接受我结婚,那天他本来有机会逃走,但是……” “我一直奇怪,他比我长得好看,那么多女人喜欢,可他就是不结婚……” “可是今天我见到他,什么都还没说,他就跪在了我面前哭起来了……我忽然觉得,我不恨他了。” 依兰达发现,哈斯勒一直显得有着苦大仇深的眉间皱纹似乎稍稍松快了一些,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中一直纠结的重担。 她没有去问哈斯勒和塔卡苏究竟谈了什么,只是给了哈斯勒一个用力的拥抱。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塔卡苏上船。” “让他上船干什么?!”哈斯勒提高了声音,吹胡子等眼睛道,“梦魇号是残疾水手收容所吗!” 他别扭了好一会,大概觉得是辜负了依兰达的好意,这才继续道,“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就让他在塔兰朵斯继续待着吧。” “他现在做什么都不方便……他的花费,到时候从我的薪水里面扣就行了。” 依兰达瞥了一眼同样装了假肢的哈斯勒,忍住笑意道,“没问题,我会跟艾尔说的,你就放心吧。” 哈斯勒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浅淡的喜悦,但很快又消失在了更加深的皱纹当中。   ☆、第234章 建议 第二天,梦魇号如约离开了塔兰朵斯。 这一次来送行的人比起上一次依兰达乘坐奥斯丁号离开塔兰朵斯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上一次有多冷清,这一次就有多人声鼎沸。 勒戈夫一大早就被包围了个严实,依兰达只来得及从人群的缝隙中看了一眼船长苦大仇深的脸就被挤了出去。 她这边消息倒是早就光明正大的传了出去,艾尔、蕾拉以及居伊都来了,当然居伊是肯定要来的,毕竟他也有船要跟着去套消息……不过当看见人山人海当中的勒戈夫,居伊小少年的脸黑了。 依兰达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打算上去聊聊?” “那也得要挤得进去啊……”小少爷的声音中难得透出了几分虚弱,甚至还带了些气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大概和你的目的差不多,”依兰达耸了耸肩,故意逗他,“不过他们可没你的好运气。” 居伊回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白眼。 大抵是为了米分饰太平,这次温森也依然露了脸,不过从之前他的态度来看,依兰达可不会还像上次那样认为温森不过是口不对心而已。 枢机团的人或多或少都存在门户之见,更讨厌规则的破坏者,女海盗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谁让她现在没有表现出足够令温森改观的实力? 倒不是说温森的看法有多重要,而是因为他是艾尔最好的朋友,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艾尔这边当然不会知道依兰达竟然想了这么多,温森对他倒是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了他就是来送艾尔的。 万一他又像上次一样在依兰达额头上亲吻一下怎么办?! 不过他的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勒戈夫对于这种浪费生命的寒暄简直是不厌其烦,他甚至还特意提早了集合时间,就是准备着提前出海,可这根本防不了提前一个晚上就在这里守着的投机者们。 即便是不看脸色如居伊都能感觉到团长的内心是崩溃的低气压,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郑重托付把自己的船给了依兰达,早早退散了。 啧,何必在这惹人烦? 出乎依兰达意料的是,塔卡苏居然也来了这里,很显然他并不是和艾尔他们一起来的,因为当看见他的时候,艾尔很显然的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当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即便是依兰达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可惜。 真的是相当英俊的男人,即便因为长期的潦倒生活而有些过于消瘦,但底子摆在那里, 女海盗颇有些八卦意味地来回看了看哈斯勒和塔卡苏,哈斯勒还有些强撑着的镇定,而塔卡苏则是平静地回望过来,那目光的淡然甚至让依兰达都有些不自在。 真是完全看不出来竟然是会做出那样疯狂举动的人。 塔卡苏和哈斯勒说了几句话之后,似乎安抚住了因为他的出现有些吃惊的大副,朝着依兰达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依兰达挑了挑眉:真是可惜……那么英俊的男人,不过想到他和哈斯勒之间的爱恨纠缠,那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望其项背。 看看就好。 “伯纳德小姐,感谢你对哈斯勒的照顾。”塔卡苏的声音很温柔。 依兰达愣了片刻,随即微笑了起来,“很高兴见到你,塔卡苏。” “您果然认识我,”塔卡苏笑了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不过估计不是什么太好的印象。” 在依兰达否认之前,这个同样命运多舛的男人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在握手的时刻,她感觉到掌心被塞进了一张纸条,依兰达不动声色地收起手,塔卡苏朝她又笑了笑,好像真的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一样。 人越聚越多,眼看着这已经有些不像话,勒戈夫直接下令开船,甚至连有些准备都只是仓促完工,根本来不及复查。 船队比计划的时间提早了不少就离开了塔兰朵斯,压根就没等人都来齐。 这样自然招致了部分贵族的不满,不过依兰达却觉得他做的很对。 勒戈夫这种教廷的剑,越是表现的不通人情世故不与人结交才越符合那位冕下的心意。 谁会需要一把剑有自己的思想呢?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这是猩红玫瑰最后一次以光明正大的名义出现在塔兰朵思,而在那之后,她就彻底从明面上的史书记载中消失,成为了神学家们一直揣度的黄金教皇的暗之面。 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离开塔兰朵斯之后,船队一路朝着之前听说黑珍珠号曾经出没的地点快速驶去。 之前曾经沟通过具体的地点,他们出发的日子又相当不错,即便是晚上星星也很明亮,能够方便他们辨认出方向。 既然这样,依兰达也就没有再去船队的主舰上,而是留在了梦魇号上。 奥斯丁船队打头,梦魇号和居伊的船在船队中后方的位置,既方便船队对他们的保护,也便于控制方向。 等到了晚上,依兰达才有空打开了那张纸条。 纸条的内容不长,塔卡苏的一手字也写的相当漂亮,让人越发的怀疑他的出身背景。 除了惯例感谢依兰达对哈斯勒的照看之外,这位浑身是谜的男人竟然还针对那张她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海图提出了一点建议。 “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离塔比斯海湾远一点,那里面的水太深,你们现在所能接触到的不过都是表面。” “不管那里有什么,忘记它,然后远离它。” 一路上都相当的风平浪静,就是因为太风平浪静了,所以反而让依兰达觉得不太适应。 毕竟如果一个人从头到尾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突然间运气爆表也只会自以为是有更大的灾难正在前方酝酿。 简称……命贱。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路真的一直到了当时发现黑珍珠号的地方,都一直没有见到有任何奇怪的船影。 更奇怪的是,能从海中不时发现人类的生活用品残骸,这对一艘训练有素的海盗船是不可想象的。 毕竟黑珍珠好恶名在外,多少海防军等着抓住他们好好记上一大功,他们在不少临海城市都有着巨额的悬赏,这样一来,只要但凡黑珍珠好想要再多活久一点,都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线索。 但是,如果不是黑珍珠号,那又会是谁呢? 依兰达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那艘神秘的船一直没有出现过,这会是黑珍珠号故意抛出来的诱饵,引诱他们上钩吗? 对于这种老奸巨猾的海盗船,任何防备都不会嫌多,玛尼船只的惨烈教训近在眼前。 没人希望成为冤魂当中的一个。 随着越发的靠近目的地,生活垃圾变得更多了起来,但是没人敢放松警惕,谁说我们反而比平常更加的紧绷起了神经,随时防备着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黑珍珠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不是黑珍珠号可以放下的饵,都让人觉得心生疑窦。 这种时候,谁会在黄金航线上出没呢? 依兰达心中有一个隐约的猜测,但她必须要见到那艘船才能作出最后的判断。 等来到那片传闻黑珍珠号最后出现的海域时,毫无意外地一无所获。 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内,如果黑珍珠这么久一直还在这一片海域的话,那它早就被人击沉了十次八次了。 但他们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这片海域出奇的地方在于,海面上居然不时会飘过木头的残片,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破碎,哪怕是以依兰达的眼光都只能判断出这是某艘船的残骸,但是具体要判断出来船只的类型,那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哈斯勒和尼卡也是一样。 梦魇号上的众人虽然着急,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打算乘坐小艇先去周围搜寻。 之前塔比斯海湾的教训摆在眼前,这海底还藏着许多让人敬畏平常却又难以察觉的巨型生物,他们对于人肉可并没有任何忌讳,那些但凡是自作主张的,最后都进了鱼肚子。 在这片海域飘荡的第三天,他们终于有了突破性的发现。 一个幸存者。   ☆、第235章 失踪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幸存者? 看着那个飘在海面上,正在朝他们大呼着救命的男人,哪怕是依兰达都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 呃……难道这就是当初艾尔在海上看到她的时候心中的第一反应吗? 女海盗用嫌弃的目光透过时空看着当时的自己,啧,被水泡的像浮尸一样,见到来船了迫不及待地摇头摆尾,恨不得连内衣的扯下来当旗帜摇晃吸引注意力……亏得她自己一直还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想想当时在船头光芒万丈,简直浑身都笼罩着圣光的艾尔神官……依兰达默默翻了个白眼。 算了吧别想了,这种蓬头垢面,远远看去简直男女不分的坑爹人生。 不过腹诽归腹诽,人还是要救的,毕竟大家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就需要旁人来救。 海上毕竟不同于别处,没人救的下场铁定是死路一条,大家伙总想着给自己留一条活路不是? 这样的风气已经延续了很久,哪怕梦魇号不出手,向来作为道德楷模的奥斯丁号也肯定会救人。 毕竟,谁让勒戈夫是勒戈夫呢? 人被救上来之后,依兰达等人也到了奥斯丁号上,毕竟她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不说,之前在塔比斯海湾也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当时那条人鱼之所以肯救他们,看的到底是谁的面子。 他们暂时可离不开这里,毕竟没人可以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一次陷入塔比斯海湾……而那个鬼地方,只要是去过一次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想再去了。 再说了,虽然说海防只是这段时间的临时任务,他们以后未必还会在黄金航线继续跑下去,可这里究竟是多么暴利的航线,但凡见过的人心里都清楚的很。 哪怕是再正直的骑士最终也是要吃饭的。 既然依兰达很显然是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为何不趁此机会跟她结一个善缘? 这段时间一来,大家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以前的一文不名到现在的样子,到底有没有能耐心里也有个数。 说句不好听的,你没枪没子弹,谁脑子有病跟你干? 但凡是有能耐的人,没人会不愿意结交。 女海盗在船上得到了众星捧月一般的对待,哪怕抛开依兰达的个人能力不论,水手们也不是瞎子,勒戈夫对她可是各种刮目相看,他们的招子可都明亮着呢,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作出什么得罪她的事。 有那么些不那么笔直的水手也不是没想过:勒戈夫现在正当红,艾尔神官也不差,无论哪边……啧为什么自己就不是个姑娘呢!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幸存者身上,这个倒霉蛋显然已经泡了好几天,之前的求救已经差不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被从海里捞出来之后,像一滩烂肉一样在甲板上躺了好半天,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格纳船医过来看了看,指挥着人给他粗鲁的灌了几口水,“没事,先给他喝几口水,缓缓就好了。” 大老爷们能有多细致?加上被灌的人还是个死胖子……那人简直被灌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咳的惊天动地,让人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把肺给咳出来。 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那个幸存者浑身都被海水泡得起皱,上船之后又被狠狠的灌了大半桶淡水,还算他思维清楚,知道找人道谢,说话甚至还有几分条理。 这可不容易,要知道她当时被救上来的时候紧张之下乍一放松,可是神智都不那么清楚了呢。 依兰达听着他自我表述是一艘商船的船长,突然遭到了海盗的袭击,除了他的主船外,其他护卫船只以及货船都不幸遇难。 “你的护卫呢?”埃迪安跟依兰达大大咧咧打了个招呼,也从自己的船上过来凑热闹,勒戈夫对好友越俎代庖的举动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 “都被海盗打死了”,幸存者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用脚底在地下用力碾了碾,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依兰达想起之前听说的,但凡大商人出入都是左拥右抱身后跟了十几个护卫,没想到眼前居然就这么出现了一个光棍。 看起来也真挺巧的,不是么? 但是说实话,这人出现的着实有些蹊跷,他的任何一个护卫都应该比他的存活几率更高,但是为什么就偏偏是一个肚满肠肥的他得救了呢?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海上漂了几天的样子,皮肤也因为海水的浸泡而有些发皱,但是他的精气神比起在海上过了几天的人来说,实在是差的太多……一个商人,可能有这么好的体质吗? 依兰达还不死心,“你们遇上的是哪家海盗?” “除了杀千刀的黑珍珠号还能有谁?”那商人愤愤不平道,“老子的船可是特意打造的最新型船只,这样居然都没能逃过那帮孙子,真他妈见了鬼!” “你大概是在什么时候遇到的黑珍珠号的袭击?”勒戈夫一直在一边旁听,此时终于开了口。 “哎?这位不是??”那胖子还算有几分眼力,之前被捞上来的时候大概也注意到了这是教廷的船只,而当看清楚了勒戈夫的长相之后,也就明白了自己究竟被谁救了上来。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叫托尼,托尼万德鲁!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这份变脸功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所应当具备的。 胖子市侩的表现让众人不得不相信了几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继续问。 比如他的船上装着什么货物,现在幸存者还有什么人……零零总总。 “您可能奇怪我为什么认识您,”万德鲁擦了一把胖脸上的油汗,天知道他怎么还能晒出油,“我也是从纳瓦拉出发的!” “您和您的船队之前在纳瓦拉的时候我一直想找机会认识您,可是港口被阿尔蒂尔的人把守的太严,我根本进不来,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您!” 这离他们离开纳瓦拉已经很久了,加上他们被困在塔比斯海湾的时间,这胖子未免时间也间隔的有些太久? 万德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您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肯定是能多省钱就多省钱,这不是看着之前伯纳德小姐走的时候找的是玛尼么,我想着大概您找的也不会差……” “可没想到走了一半就听说您的船进了塔比斯海湾,这是平安出来了?真是太恭喜了!” 海上的消息向来传的慢,这位已经算是消息相当灵通的了。 竟然连依兰达请的玛尼都能打听到?那可是居伊小少爷亲自找的下家! 这一下,就连依兰达都多了几分兴趣。 毕竟这一位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而居伊既然能被克鲁斯追杀的这么惨,想来在商会当中应当也没多少支持者。 “你是商会的人?”依兰达挑了挑眉。 “哎哎,没错!”万德鲁点头哈腰道,“我就是商会的人!” 商会的人也难怪找玛尼了……阿尔蒂尔和他们可是不共戴天,说是跟着依兰达,事实是什么可不一定。 “不过说起来您可能不知道?”万德鲁小心翼翼地看了依兰达一眼,“卡桑和托马失踪了。” “怎么回事?”依兰达有些诧异,虽然这两人并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没想到竟然会失踪。 “大概是您走了以后,就再也没人看见过他们了。” 依兰达的心中突然打了个突,随意敷衍了几句,也就错过了万德鲁眼中的那一丝探究。 等到万德鲁把前后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后,众人的疑惑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加浓烈了一些。 而说到玛尼,还有什么人能够比在纳瓦拉当了多年地头蛇的博杜安了解当地的情况呢? 依兰达当时并没有直接给出回答,她先是回到了梦魇号上,然后才让人去居伊的船上把人给叫过来。 大概是为了投桃报李,居伊这次特意在他的船上安排了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老水手。 可以说,他就是纳瓦拉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活地图。   ☆、第236章 稳重 依兰达回去之后,就把这个人从人群当中给提溜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在出发前小少爷特意交代过,他船上的水手们都一个比一个乖得像鹌鹑,生怕引来旁人的注意。 就连刚才捞上幸存者的时候,别的船上的水手都在好奇地探头探脑,唯独这艘船上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评价小少爷驭下有方? 居伊安排的这个老水手其实年纪并不大,大抵是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小少爷特意弄了个忠厚老实的过来。 这个水手据说是正儿八经的在黄金航线上长大,跑过的海里比走过的路还多,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年纪现在撑死也就四十,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透着一股老年人的暮气感……就是属于那种标准的看脸就绝对不会出现有抢班□□嫌疑的。 “汤普森?你是叫汤普森对吧?”依兰达有些抱歉地看着他。 最近这段时间忙得□□乏术,连带着记忆力都下降了不少,偏偏这人又长了张风吹日晒的水手路人脸,即便依兰达不脸盲都有些认不太清人。 “没错,不知您有什么吩咐?”汤普森的态度很恭谨,一看就很训练有素,而这是在向来性子狂放的水手们中很难见到的,考虑到这多半是专门为了居伊小少爷特意培养出来的能人,加上他又是那样一个性子,这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稳重的人,说不定分分钟就要被居伊那头脱缰的野马给带着跑,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坑了谁呢! 依兰达沉吟了片刻,“刚才他们从海里捞上来那个幸存者,你应该已经见到了,我听居伊说你在黄金航线上跑了很多年,对这里的水文条件也很清楚,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想问问你。” 汤普森耐性极佳地看着她,等待她说接下来的话。 “我想知道,一般来说黄金航线上遭遇黑珍珠号袭击的几率有多少?而黑珍珠号一般重点袭击的商船有多少可能性会留下活口?这些活口中究竟是商人的比例比较大,还是护卫的比例比较大?” 汤普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作出了回答,“黑珍珠号一般都不会留下活口,鲁克做事向来没什么规矩,黄金航线上的海盗船那么多,他们之所以能赖以成名甚至成为领头羊就是因为他们够狠都狡猾,能对所有船都赶尽杀绝。” “至于商人和水手存活的几率当然是商人更低,水手还有可能跳进海飘出一条生路,而商人除非是要拿来换更高的赎金,否则当场就扔下海喂了鲨鱼。” “那么遭遇袭击的频次呢?” “一般来说,黑珍珠号不会过于频繁地袭击黄金航线上的商船,因为他们一般都会有玛尼或者阿尔蒂尔的护卫……”他停顿了片刻,“不过一般来说,袭击玛尼的几率更大。” “这么说,黑珍珠号的关键其实在鲁克身上?”依兰达突然发问,“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黑珍珠号袭击玛尼的更多……” “阿尔蒂尔他们也一样袭击,”汤普森那张平凡朴实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心虚,“鲁克聚集起来的那群人都是亡命之徒,哪怕没有了鲁克,狼群中也会迅速的选出新的头狼,他们不会在内耗上浪费太多的实力。” 他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黑珍珠号上的人都很清楚自己只要被抓住妥妥都是绞死的下场,当然会紧密的扭成一股绳,所以想通过擒贼先擒王这一点是行不通的。 女海盗也很清楚最开始黑珍珠号的起因,那是真正的养虎为患,阿尔蒂尔本来想仗着有海盗的威胁,从商人的口袋中多掏出一点钱,所以故意扶植起了一条家犬。 可没想到自己豢养的根本就是一条狼,结果到头来养虎为患,就连自己本身都被袭击过不少次,连人带财物都损失了不少。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可以证明黑珍珠号更加倾向的是阿尔蒂尔,不单单是受到的劫掠更少,就连这次纳瓦拉遭遇的袭击,都能从中看出一点端倪。 如果小少爷真是想得到黑珍珠号的消息,想来他大可不必亲自派人上船,女海盗相信阿尔蒂尔肯定有门路得到黑珍珠号所在地的消息。 那么问题来了,小少爷这次的举动究竟路易莎王后知不知情?而阿尔蒂尔在此当中又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这次出来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海上老手,船与船之间的交通根本不需要舢板这种费时费力的东西,只要两艘船稍稍靠得近一些,他们自然能够抓住缆绳从一条船荡到另一条船,不过勒戈夫向来驭下管的严,哪怕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们个个都有这个能耐,也不敢轻易四处溜达。 这在海上可是大忌讳,谁没那么点自己的小心思呢? 依兰达问完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她只是就某些方面向汤普森询问,至于黑珍珠号的消息也是任何一个在航线上久的人都会清楚的消息,谈不上什么秘密不秘密。 但是她不说,自然会有人来找她。 也不知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但凡是她所在的地方都一定能跟当今最热门的政治问题扯上关联,加上依兰达又是艾尔身边出来的人,身上天然的就带着他的的印记。 比起温森受尽荣宠的枢机团身份,骑士团当然也是独立的势力,而艾尔这种教廷的门面又是另一方势力,不过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们更加倾向于枢机团而已。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目前在那位冕下面前一地鸡毛的主要就是这两方势力,在足够的利益驱动之下,无论是倾向哪边都不奇怪。 毕竟主教还有可能出自于底层神官的晋升,但红衣大主教们无一不是在枢机团当中历练一番再晋升上来,而这就让他们天然的和出身平民的底层神职人员有着矛盾。骑士团当然和他们也有矛盾,但是谁让骑士团的出身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好歹也能稍稍的平衡那么一点点。 至于艾尔……谁让他现在是如此的炙手可热,而刚刚好主教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个空缺呢? 这次得到的最新消息,奥斯公国的主教突然因急病去世,这个让多少人红了眼等着的位置就这么突然间被让了出来。 这里面固然有不少资历老的存在,但是艾尔这次在列支敦国开拓新教徒的活实在是开了个好头,自然而然也就有了一争之力。 虽然教皇还不至于插手到这种相对低端的事物决策当中来,各国主教的位置依然默认是十二红衣大主教的禁脔。 但是很显然这段时间艾尔被教皇提起了数次改点名进行表扬,这对于所有的红衣大主教都是一个信号,动作最快的则是枢机团背后的红衣大主教科拉尔西莱斯,他已经坦诚地展现出了善意。 而这位红衣大主教又是出了名的在十二大主教中长袖善舞,支持者甚众的。 更有甚者,一直有传闻他才是教皇属意的继任者。 但是有了一方的支持,也就代表这势必会得罪另一方。 艾尔现在虽然身上功劳光芒浓厚,可毕竟根基还是不够深,虽然听起来阿尔贝托还算不错,但当年阿尔贝托真正是成也人鱼,败也人鱼。 东征结束,塔维尔失去作用之后,他们被迅速的挤出了核心圈,虽然有了丰厚的赏赐,可却失去了必要的权势。 这也是为什么艾尔竟然只能以花瓶代言人身份四处游历的原因之所在。 阿尔贝托已经露了败落之相。 在这样的前情提要之下……这样一来,自然更加不会有人认为她能够置身事外了。   ☆、第237章 约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依兰达回到梦魇号上没多久,勒戈夫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勒戈夫就这么直接来了依兰达的船上,也不管自家船上的水手有多么的挤眉弄眼,嘘声四起。 当然是真不管还是放任,大家自行领悟。 在难得有机会以下犯上的水手们眼中,这也大概是晚娘脸的团长唯一对手下失去控制力的时候了……向来简直跟圣人一样的团长居然也有能被人起哄的时候,简直放过就不是人! 再说了,勒戈夫难道还能因为他们起哄罚他们?别骗小孩了,自家团长那心思简直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说不定还要感谢他们助攻呢! 加上依兰达又在塔比斯海湾的冒死营救下在水手们心中刷了简直高的惊人的好感度,他们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 咳咳当然艾尔神官也不错,不过人总有个亲疏远近,这样一来,神官也就只有靠边站了。 勒戈夫是典型的实干行动派,无论是询问那个万德鲁消息还是来找依兰达都是一气呵成。 之前万德鲁与依兰达的对话他也听见了,商人似乎也并没有打算瞒着他,对在海上漂了这么久的第八骑士团团长而言,纳瓦拉这种地位特殊的中转岛屿的势力结构他并非毫无了解,对教廷的小九九也只会比依兰达更清楚。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商会其实就是城主长子克鲁斯的后花园。 但这样一来,其实就很奇怪了,联想到之前梦魇号的遭遇袭击,商会这次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企图激起依兰达同仇敌忾情绪的意思。 就拿万德鲁来说,无论是落水还是遭到黑珍珠号的袭击,和女海盗的经历都惊人的相似。 他们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梦魇号的事情和他们没有联系? 当然不可能,阿尔蒂尔虽然手段激烈,可商会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然怎么能和阿尔蒂尔拼斗这么久? 商会也不可能不清楚依兰达和居伊交好,那么他们的举动究竟是想得到依兰达的好感进而拉拢艾尔神官,还是打算对付居伊? 从塔兰朵思出发的时候,居伊的那艘船可是被不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 “你觉得万德鲁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勒戈夫上来并不拐弯,直接问她关于这件事的看法。 “首先他应该是商会的人没有错,但是至于他到底是跟在我们身后再出的海,还是根本就是黑珍珠号放出来的诱饵,这可就说不定了。”依兰达摊开手,一副无辜的模样。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可能是针对你而来?自从踏入了这个肮脏的圈子之后,就没有轻而易举脱身的可能了? 虽然知道艾尔肯定不会害她,而她多半是热爱这海上的冒险,但是……勒戈夫忽然觉得手心有些发痒,很想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摸上一摸,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用力才压下了自己那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冲动。 “我的看法也是这样,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的可疑,之前商会也曾经派人来跟我打过交道,他们无意中提到一点,黄金航道现在被阿尔蒂尔的人把持的很紧,他们的生意简直要做不下去了。” “不过他们的话也不可能全信,但至少证明阿尔蒂尔对航线的把持非常的看重,毕竟安全才是他们存在的生命线和意义,梦魇号遇到一次黑珍珠号已经算是撞大运,这人不但被抢劫了,甚至还能活到我们来救他,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还有更巧合的呢,堂堂教廷的奥斯丁船队被海盗船逼进了塔比斯海湾……女海盗在心中默默腹诽了一句。 依兰达掰了掰手指,似笑非笑地看了勒戈夫一眼,“那么现在的初步结论就是,第一,这个人肯定出身于商会,第二,这个人很有可能与黑珍珠号相勾结,第三,说不定我们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你还记得当时是谁传出了发现黑珍珠号消息的信息?” 她早就怀疑居伊在里面不单纯了,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故意让他们离开塔兰朵斯的圈套一样,当然是内外勾结。 这是勾结的究竟是哪个层面上的人,甚至连勒戈夫都被哄骗了出来……路易莎王后肯定脱不开干系,说不定教廷也在里面插了一脚。 看起来勒戈夫的树敌也不少,哪怕抛开塔比斯海湾这个万一不论,他这又是挡了谁的眼? 枢机团?还是他们骑士团自己的人? 勒戈夫沉默了片刻,“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出来?” “因为我认为黑珍珠号可没那么容易给人赶尽杀绝,我们现在正在找他们复仇,说不定他们也在盼着和我们见面呢。” “对于豺狼鲁克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说现在鲁克会不会非常乐意见到我们并且愿意给我们提供一些当中的消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万德鲁说不定就是引路人。” “这件事情不能你去。”勒戈夫毫无商量余地地开了口。 “我也正发愁怎么说服船上的水手呢,”依兰达耸了耸肩,“你知道的,他们对于黑珍珠号简直是血海深仇,我不认为他们能接受与黑珍珠好谈一谈,哪怕是暂时性的虚以尾蛇也一样。” “你们愿意接手这件事情当然最好,不过这样的话,那我们两边的船估计需要暂时性的分开了。” 勒戈夫还是不放心,“你们能够独自对付黑珍珠号?” “只要你能够说服万德鲁,让他相信你们还是有话要谈的,我觉得应该就有希望。” 因为你们在的情况下,有些手段她可就没那么方便用了,哪怕骑士并非真正都是骑士,但这世上还是有些至少看上去正义的东西或许会让人觉得更加美好一点……依兰达在心中默默的补了一句。 虽然似乎有点蠢? 依兰达的面上虽然带着微笑,但这笑容并没有达到眼底。 从来只有血债血偿,黑珍珠号现在知道后怕了,想要来通过跟奥斯丁号合作换取活命的机会,毕竟在这片海域,等着当头狼的船可多的是,不单单就他一个鲁克。 当然她不反对现在暂时性的和鲁克合作,从他那里得到应有的消息,但是等一切结束之后,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刽子手。 见面就杀人,那是愚人的行径,如果不调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黑珍珠号袭击了他们的话,那么以后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接二连三的继续发生。 能使唤得动黑珍珠号这种头狼的人,一定是背后有着深厚的实力。虽然欺负梦魇号实在是最下作的手段,柿子捡软的捏,光是这份心性也注定了难成大器。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群海盗狂妄的很,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可不会像一只只乖顺的绵羊一样接受别人的指令。 第一次只是警告,第二次,恐怕就要将他们彻底打入无尽深渊了。 她相信黑珍珠号也是发现了这当中的不对劲,但是已经骑虎难下,所以打算以那个人的身份作为依据换取活命的资本。 可是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居伊对此到底知道多少?有没有可能是枢机团那边的人?温森可对她是相当的不喜闻乐见。 如果说之前有所软化的话,那么随着现在艾尔地位的水涨船高,他也就越发的要为艾尔的政治前途考虑了起来。 啧,真是狗拿耗子。 这一次,她没有家眷,黑珍珠号杀的是水手们的家眷,但是以后呢,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把主意动的艾尔头上? 她不能冒任何一点风险。 依兰达沉吟了片刻,“这里离比尔萨斯不远,之前万德鲁不是也提出请我们他到那里去,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先一起开过去,然后到了那里再看情况要不要分头行动?” 勒戈夫本来不放心他们单独行动,对这个建议当然是一万个没意见。 他们的决定下的迅速而又直接,甚至可怜的胖子万德鲁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在来往比尔萨斯的路上了。 万德鲁:“……信任呢?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你们这么快我们还怎么玩下去!!!”   ☆、第238章 白干 船队的速度很快,尤其还是在终于有了目标的情况下。 自从上次塔比斯海湾的不幸遭遇之后,奥斯丁船上的水手们就特别讨厌毫无目的的在船上瞎转,他们在那片泛着浓雾的海湾已经受够了苦头,实在是不想再来一遍。 眼下总算有了转机,整支船队的水手们都洋溢写的前所未有的斗志,一鼓作气的朝着比尔萨斯开去。 在一干热火朝天的水手当中,唯独面色苍白的万德鲁显得格外的沮丧。 没安好心的汤姆特意打他身边绕了一圈,旁边还跟着刚好‘路过’的尼卡。 “哎哟,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万德鲁干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肥脸,“水、水泡的。” “小心点,被水泡坏了身体没什么,可别把心给泡坏了。” 勒戈夫并不会时时刻刻担任指挥,很多时候都是埃迪安代劳,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这次本来也就是跟着过来捞功劳的。 骑士团可不是别的地方,是要拿真刀真枪说话的。 之前一直光在海上转悠没见着黑珍珠号他也发愁,可是无论是勒戈夫还是依兰达都不是他能劝的动的人,现在刚好有人送上门来,简直不能更喜悦。 不管万德鲁心中究竟作何感想,船队都以极快的速度抵达了美酒之都比尔萨斯。 这船还没有进港口之前,梦魇号上的部分水手们就像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一样绕着依兰达,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谄媚。 毕竟不是每个人的家人都遭到了黑珍珠号的屠杀,总有那么一两个光棍到无人可杀的地步,那么对他们也就不存在什么影响了……当然也有那么些是抱着随时要拼命,能享受一次是一次的想法。 海上的生活枯燥无味,水手们回到港口之后最大的放松除了美酒就是女人。 很显然,现在大多数的水手们并没有多大的心思在发泄欲望上,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愿意去用美酒来好好的买一买醉。 毕竟他们过的就是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酒馆也不失为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船长,我们可以……” 加斯东带头蹭了过来,这个大个子在被女海盗好好的教训了几顿之后,终于在毫无胜算可言的强大实力压迫下改变了看法,成为了她忠实的马仔。 依兰达当然也乐得收得这样一个在水手中有着一定威信的属下,对她也方便了不少 毕竟总不能真一不听话就揍,一条船没问题,如果是船队呢?哗变了怎么办? 有张有弛,这是艾尔以身作则的驭下之道。 依兰达之前早就和勒戈夫商量了这件事,结果也是让梦魇号上的水手们上酒馆里去探听消息。 毕竟身处的层次和受教育程度完全不一样,奥斯丁号上的水手们虽然不能说是少爷兵,但和梦魇号这些出身底层的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那些眼尖的老水手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受到过的正规训练以及在他们看来‘娘炮兮兮’的少爷出身,认为他们估计一受了委屈就会哭着回去叫妈妈,根本就不会搭理他们。 “你们很想去?”女海盗似笑非笑看了他们一眼。 “都到了比尔萨斯,当然要去……”加斯东很困难地把喝酒两个字给吞了回去,一本正经道,“打听黑珍珠号的消息,毕竟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幸存者说黑珍珠号是在这附近最后失去了痕迹,如果他们需要补给的话肯定会来这里。” “如果他们真的来过?我想我们肯定可以打听到什么。” 美酒的诱惑往往比女人还大,依兰达也不意外他们的反应,但是也有些担心他们喝酒误事。 毕竟比尔萨斯也是公共海港,那么治安想当然也不会很好,打听消息是一回事,但是赔上自己的水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去倒是可以,不过你们要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依兰达不紧不慢道,“你们之前也说了怀疑黑珍珠号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那么……如果万一他们就埋伏在港口等着我们上去的话,喝得醉醺醺的你们,简直比送上门的猪还不如。” 依兰达嫌恶地补充了一句,“猪大概都比喝醉的你们警惕性高。” 那这是要个能保持清醒的探子? 水手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时候成为唯一一个不能喝酒的望风者,但是依兰达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们想要去的话一定要能够保证安全。 加上他们之前的借口就是去打听消息,那么势必证明他们这次不可能开怀痛饮了。 依兰达不用想都知道他们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严正警告道,“不要想着偷偷带酒上船!谁让我抓住了就全部扔下海!” 水手们不由暗暗腹诽:可是你自己当时不就带酒了,不然怎么哄骗人鱼? 女海盗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这条船上由她做主,必须要让这些下去的人保持清醒。 最后依兰达也没松口,水手们垂头丧气地下了船,朝着酒馆走了过去,还被迫答应了保证一个人不得喝酒,随时跟她保持联络的承诺。 简直比老妈子还烦人。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水手们也只能苦哈哈的自我安慰,毕竟能放松的机会可不多,没看到隔壁奥斯丁号上的倒霉兄弟们,这会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走,他们的团长那么冷血无情,压根一个都不准他们下船! 依兰达委派康德跟着这群不太靠谱的人,哈斯勒这种自由行动派也当然跟着下去了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依兰达,女海盗被他看的不免有些心虚。 好像……没暴露什么吧? 万德鲁自然也被从船上“请”了下来,这个死胖子一直到现在还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当中。 他的任务似乎也完成太过于顺利了……不是都说梦魇号的那个女人和奥斯丁船队的勒戈夫不好打交道吗?为什么他甚至都没多说什么,只是略提了提去比尔萨斯看看,他们就像不假思索的初生牛犊一样跟着过来了呢! 可是好歹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油汗,满脸诚恳地朝着勒戈夫道谢 “真是太谢谢您了,居然这么快就把我送了回来,我简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可惜我的货物都被黑珍珠号抢空了,不然……” “没关系,救人救到底,”一个万德鲁绝对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了起来,“送你到这里我们可不放心,毕竟这里还有可能有黑珍珠号的人出没,这样吧,我们好人做到底,一直送你到你跟你接头的人见面,这样也好保证你的安全。” 依兰达的笑容甜美,可是落在他的眼中无异于恶魔的微笑。 万德鲁在心中暗暗叫苦,可是面上还得强撑着露出感激的神情,“这,这怎么好意思,已经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海盗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我想你既然在这里有接头人的话……那么应该也不会让我们白干吧。” 什么?! 竟然这么直接的要好处?!万德鲁不住瞪大了眼,但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在海上救人是有好处的,但它都是一些商船,谁能想到教廷的船居然也干这个? 他有些求助地看向了勒戈夫,可是后者根本就不看他,显然对依兰达的说法默认了。 钱倒是小事,万德鲁的内心是崩溃的:这,这该怎么办?!   ☆、第239章 白狼 万德鲁本来以为遇到的是一群天真好骗的肥羊,可没想到到头来遇到的竟然是一群强盗! 他之前以为自己最多只是在水里泡泡,装装可怜,哭诉一下海盗的凶残以及自己损失的惨重也就没什么问题了,那群压根不支民间疾苦的少爷兵们肯定会被他精湛的演技所打动,说不定还会同情心爆发给他一点捐助呢! 那可都是一群大少爷! 显然这是他想太多,非但梦魇号上的水手们对他嗤之以鼻,就连奥斯丁号上的少爷兵们都对他基本视而不见。 万德鲁默默的忍了,这明显之前黑珍珠号给他提供的资料恶意隐瞒,奥斯丁号并不是之前传闻的只是凭借着教廷的名头作威作福,反而是真正凭着自己的能耐的铁血之师,这群人不跟他计较也就罢了,还想捞到好处? 这也不能怪他,奥斯丁船队之前打下的赫赫名头都是在列支敦国左近,还真没太往纳瓦拉这边来,更别提在勒戈夫看来会腐蚀人心智和信仰的美酒之都比尔萨斯了。 至于纳瓦拉其实反而在这群出身贵族的骑士眼中也只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他们更感兴趣的大抵是被□□好的高端货色,对于这些尚未发掘的“原石”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可怜的万德鲁简直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他想着这都到了比尔萨斯,这么多人看着,奥斯丁号的人为了注意影响大抵不会对他做什么 可事实证明,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听到依兰达说的话的时候,万德鲁的眼中简直满是热泪,原本就被肥肉挤得有些紧张的眼睛看起来就更小了,眼泪简直要夺眶而出。 “您……您是说真的?” 一把锋利的匕首贴着他的鼻子落在了地上,在石板地面弹跳了好几下之后这才不情不愿地在他脚边停了下来,几根头发这才从他的眼前飘落。 依兰达异常没有诚意的从地上用鞋尖挑起了那把匕首,还特意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闪着寒光的匕首从裤裆前划过,吓得万德鲁更加夹紧了双腿,生怕匕首往不该去的地方去。 “不好意思刚才手滑了,哦,顺便你刚才说的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女海盗的声音不大,可话语中的含义简直比恶魔的微笑更恐怖,他登时打了个寒颤,狠狠地缩了缩脖子,“没、没什么,我这就带你们去!” 依兰达极其具有流氓色彩的用匕首在他脸上碰了碰,笑眯眯道,“这才乖。” 船刚靠岸,万德鲁悄悄摸摸的缩在最后,企图混在人群当中下船,可没想到船上的水手竟然纹丝不动! 连他都闻到酒香了!那群水手们脖子都伸长了可他妈就是不下船! 是不是有毛病! 正在他缩头缩脑找出路的时候,高跟皮靴踩在甲板上的恶魔之音在他身后响起。 “还不走?” 万德鲁登时下意识缩了缩头,赔笑道,“我这不是在等你们?” 他假模假样四处张望了一下,寻找着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接头人”,诅咒道,“该死的吉米,人到哪里去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哪天回来?”依兰达似笑非笑道。 万德鲁心中登时打了个突,忙不迭圆谎,“这小子是我在这里的接头人,每天都要来港口接货的,今天肯定是偷懒了!” 依兰达好整以暇地听着他满嘴跑马车,耸了耸肩道,“既然他不来,那我们就过去找他好了。” 万德鲁:“哈?” 他本来想装傻充愣混过去,可没想到女海盗和勒戈夫的决心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他之前的盘算全部都落了空,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能暂时拖延这两个人的地方? 天知道本来先前的计划是他的任务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一般来说教廷的船只哪怕救了人也肯定不会出现要什么讨要好处费之类的情况,所以只要他把人带来了比尔萨斯,接下来的任务自然会有黑珍珠号的人接过去。 可按照他们的原先计划,他们至少要取得勒戈夫的基本信任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而女海盗和勒戈夫的神来一笔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以至于他现在完全不敢确定先前约好的地方他们有没有布置妥当?如果现在就这么带人过去会不会遇见什么不该遇见的东西。 万德鲁在脑海中迅速转了几个念头,可你还到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还不走?” 被这么突然一催促,想起刚才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万德鲁终于下定了决心。 管他呢,既然黑珍珠号敢让他来当这个中间人,那么他们那边有没有准备好关他什么事? 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最多只是提前一天把人带过去了而已,他已经暗暗在心里盘算了附近可以用于逃跑的小路,打算一会儿万一两边的人真的干起来,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逃命。 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哲学,不管两边的人闹的多么的起劲,总之他的酬劳是到手了,既然酬劳到手了,但要有命花才是。 不然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既然下定了决心,万德鲁也就一本之前拖拖拉拉的态度,反而变得相当的积极了起来,甚至主动在前面给二人引路。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海上漂了太久……还没有缓过来,所以反应有些迟钝。这次航行我之前和同伴约好的见面地点又换了一个,我刚才就是在想新地点究竟在哪,请千万不要见怪。” 言下之意,万一他们要来找人或者以后想再通过这个渠道来找他的话那可就说不定了 毕竟商人嘛,见财起意的人又多,他们又不是什么大商人,没法有一个固定的基地,当然见面的地方总是得更换。 难道穷也是错?有钱谁他妈还请玛尼? 话说回来了,依兰达自己也请的玛尼还被黑珍珠号追成了过街耗子,勒戈夫也差不多,他们也不能通过这个方面来定他的罪……如此企图强词夺理的找理由,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像万德鲁这种人依兰达见多了,纯粹的拿钱办事,也不存在什么节操和信誉。 所以她之前也就做好了吓一吓估计这人就会招的思想准备,现在看到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也不意外。 “带路吧。” 勒戈夫显然也不是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对于女海盗使用这样子的威胁手段也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虽然依兰达知道他肯定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迂腐小白羊,可看他接受得如此之快倒也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她第一次见勒戈夫时的情形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团长跟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 是这段时间海上的经历改变了他吗? 万德鲁之所以能被黑珍珠号选中肯定不会是因为他蠢,鲁克是条谨慎的豺狼,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要的就是这个小人的应变能力。 其实从依兰达的态度就能猜出来,人家这根本就是在逗他玩呢,早就已经看穿了他根本就不是这所谓真正意义上的大商人。 既然已经暴露了,他也就懒得再继续这么装下去,也更不害怕暴露他其实对比尔萨斯非常熟的事实,带着两人在各种街道小巷中三绕两绕,很快就离开了港口闹市区,朝着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走去。 他边走还边不忘回头继续演戏,“就在前面了,因为港口那块来往的人太繁杂了,我们也嫌不安全,还吵的要死,那群喝多了的酒鬼成天的打架闹事,所以就特意换了一个地方。” “换到了这么隐蔽的地方?我记得比尔萨斯的港口租金可不算贵,比起纳瓦拉简直便宜到哪去了。”依兰达故意道。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万德鲁神色不变,“您就当我爱吹牛,只是这次刚好换到了这里而已。” 怕不是吹牛,是空手套白狼才对。 他回头看了看勒戈夫,朝依兰达笑了笑,“请您放心吧,团长还跟着呢?我哪敢在您面前耍什么花招?” 你不敢就怪了,依兰达也不是之前没来过这里,而她偏偏记路的能力特别的强悍,怎么看都觉得万德鲁带着他们去的是这里的贫民窟。 不是才说了嫌人员杂乱不安全,这里可没有被贫民窟更加乱更加危险的地方了。   ☆、第240章 欣喜 万德鲁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态度倒是一万个良好,还不时还道歉道路不好请多谅解云云……可是随着他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房子也越来越破旧,污水遍地,臭气熏天,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难得找到。 他们今天本来到港口的时间就比较晚,之前依兰达预计着黑珍珠号为了逃跑方便,毕竟他们是以海上的灵活机动性取胜,估计他们准备埋伏的地点就在离港口不远的地方。 可没想到随着路越走越远,天色也开始逐渐擦黑,更令人警醒的是,已经开始有鬼鬼祟祟的人躲在暗处朝着他们窥视。 这倒不一定是黑珍珠号的人,那些衣着破旧的男女老少,眼中的光芒依兰达简直再熟悉不过,那是在她生长环境中遍地都是的……贪婪和残暴。 这种贫民窟里多的是趁火打劫的人,而现在很显然,他们俩被看成了肥羊。 依兰达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的勒戈夫一眼,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有些疑问地看过来,女海盗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天色越来越黑……勒戈夫走在队伍的最后,忽然回过头,朝着他们刚才走过的一个街角看了过去。 “那是什么?” 依兰达也循声看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万德鲁突然停下了脚步,以一个胖子绝不可能有的敏捷度闪进了一旁的黑暗巷子里,依兰达下意识回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糟糕……” 她刚想追着万德鲁逃跑的方向给过去,突然被勒戈夫一手拦住了,“等等。” 依兰达本来也就是故意做个样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女海盗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提高了嗓门抱怨道,“真见鬼,那死胖子为了不给钱竟然跑这么快!这里的路太复杂了,我都绕晕头了,压根不记得回去的路!团长团长,这可怎么办?” 哪怕知道是做戏,但难得听到依兰达这样团长团长的喊,向来正直无比的团长依然有些压不住微弯的唇角,还是在强大的意志力下才保持住了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大概还记得一些,不过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是赶紧离开这里……” “勒戈夫团长,伯纳德小姐,你们既然来都来了,走那么快干什么?倒是怕我们招待不周吗?”一个略有些沙哑的男声响了起来。 从刚才商人逃跑的那条黑暗小巷中,慢慢地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他们已经等了很久的人,豺狼鲁克。 依兰达皱了皱眉,脸色也沉了下来,“怎么会是你?”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冷静冷静,美丽的女士,”豺狼本身长得就很英俊,此时故意彬彬有礼地朝依兰达弯了弯腰,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我听说你们之前在海上已经找了我很久,所以才特意出现,现在看起来……你们似乎并不太欢迎我?” “真是想起来就让我有些难过呢……” 依兰达向来不惮于自黑,此时的人设也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好运女孩儿而已。 她毫不掩饰地嘲笑了一声,“那没办法,谁让现在你就是条落水狗人人喊打呢,除了躲到这种贫民窟,恐怕哪怕是比尔萨斯的海防也不会放过你。” “你说如果现在我放大嗓门喊一声,会不会有巡逻队过来?”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满是得意,“不知道如果他们发现恶名昭着的豺狼居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欣喜若狂呢?” 不得不说,鲁克的心理素质的确是相当的过人,在听见依兰达如此□□裸的当面嘲讽下居然也能忍得下来,甚至连面上的神情都没有变上一变,还能露出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 “我不怕承认,现在的黑珍珠号的确很虚弱,但这虚弱并不是毫无意义,我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这消息完全值得伯纳德小姐所说的落水狗。” “毕竟常在岸上走,哪有不湿鞋的?但是我敢肯定,如果你真的叫来了人把我们抓走,你们一定会很后悔……因为现在我的下场就是未来你们的下场。” “请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鲁克朝勒戈夫笑了笑,“团长大人,您和您的奥斯丁号可是给我们造成了不少麻烦,不得不说你们的确是船坚炮利,人员素质也是一流,这么优秀的一支队伍,你打算让他们在内耗中就这么白白地牺牲掉?” “少卖关子了,”依兰达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不耐烦的鲁莽模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可没这么多时间在这陪你耗着,如果你拿不出足够说服我们的理由,我相信比尔萨斯的绞架上一定不介意多一群臭名昭着的海盗!” “哦?既然如此,那请问一下伯纳德小姐,您又是为什么急匆匆地离开了塔兰朵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到那里恐怕还没有多久吧?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你们急匆匆的赶过来呢?有没有人在得知黑珍珠号出现的消息的时候,特意跟二位中的某一位交待,要赶紧过来斩草除根呢?” “不然的话我想就凭着我这么一艘小小的黑珍珠号,实在是不值得第八骑士团的团长亲自出马,当然梦魇号是肯定要来的,我也是为了见到伯纳德小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手段可能稍稍激烈了一些……不过我想就长远来看,其实更方便您掌控您的水手,毕竟有家室拖累的人总是做事容易优柔寡断,不那么干脆,而在海上这份犹豫可会害死一船的人,这是我发自内心为您做的一件事,希望您不要见怪。” 依兰达简直要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他杀了梦魇号上水手的家人,竟然还敢美其名曰乃是为她好? 天知道,这种一个人是神经病就认为周围人都是神经病的疯子,她可是一点都不愿意打交道。 她知道豺狼为人极端,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极端到了这种地步,女海盗心中默默将他的危险等级向上提了一级。 毕竟一个有头脑,又无所畏惧的疯子将会是一个非常麻烦的对手。 “对了,”鲁克将食指放到嘴边,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在海上见到黑珍珠号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很荣幸见到二位,不是现在两位可否有心思跟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 “当然,环境可能稍稍恶劣了一些,不过我的诚意可是十足的。” “就在这里?”勒戈夫终于开了口。 鲁克一直在关注他的神色,见勒戈夫终于露出了愿意谈一谈的松动,当时笑容也变得更加真诚了一些。 “真是很抱歉,只能在贫民窟这种地方招待两位,不过考虑到黑珍珠号的现状,想来二位肯定不会在意。” 他嘴里说着抱歉,可脸上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反而多了几分因为兴趣来了而跃跃欲试的亮光。 “还要请二位跟着我再往前走一段,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相对干净,而且‘安全舒适’的地方,当然和奥斯丁号上是没法儿比的,希望二位不要嫌弃地方过于简陋。” “毕竟刚才伯纳德小姐已经说了,在这里只要你们放开嗓子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一大群人过来企图抓住我们捞上一把,虽然我们并不害怕这种程度的袭击,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两位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和我见面的消息被着更多的人所得知,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斗篷。” 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晚,从他们进入这片贫民窟开始多少人就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头,说不定一会就会有意图讨好的进来找人了。 当然,是找人还是勒索,那可不一定。   ☆、第241章 驻地 勒戈夫和依兰达对视了一眼,作为男士的团长当先迈出了一步。这落在鲁克眼中,则更加落实了两人之间的确是由勒戈夫做主,之前依兰达的喧宾夺主多半只是因为团长宠爱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罢了。 豺狼还特意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依兰达和艾尔神官关系密切,没想到现在看起来竟然比传闻中更加四处逢源,连勒戈夫对她都很不一般。 想想之前在塔兰朵思的所见所闻,以及现在在贵族们当中真正得势的那些女人们……鲁克也收起了一贯对女人的轻视之心。 是个人物。 不得不说,脑补着实是害死人。 依兰达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鲁克居然已经联想出了这么多东西,她还在留意看着周围的环境,速度自然就稍微慢了一些。 勒戈夫看了她一眼,示意女海盗不要和他离开太远的距离,这才朝着鲁克带路的方向走去。 鲁克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比刚才万德鲁带的路还要复杂了不少,幸亏依兰达记路的能耐从来都是一等一,这才没在他故意的拐近绕远当中迷失了方向。 每一次拐弯的左右建筑物对比,在类似环境当中的判断鉴别,哪怕天色已经越来越暗,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露出他所期待的茫然表情。 鲁克在前面带路的时候一直在留心身后的动静,豺狼能在那么多海盗中脱颖而出成为头狼,自然不会是什么愚蠢的人。 发现了势头不对,他停下来转过身,朝着两人极为坦然地耸了耸肩,“我本来以为能把你们两个绕晕,现在看起来还是直接走吧。” 他哪还能看不出来,勒戈夫还稍稍有些迟疑,但依兰达这种连暗号都不需要做,判断路简直是出自于本能,整个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地图导航! 鲁克以前倒是听说过这种人,还以为只是老水手们编出来故意唬弄人的,可没想到现在竟然真见着了这样一个,在海上这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 可惜竟然是个女人。 依兰达耸了耸肩,一副你早就该这样的神情,勒戈夫对于她的这种态度也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这种在向来以冷硬闻名的第八骑士团团长身上从未见过的纵容态度让鲁克更加坚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定不一般的猜测。 真是没想到…… 现在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贫民窟的晚上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灯光,刚好今天晚上的天气又不太作美,天空阴沉沉的,一点月光和星光都看不见,基本上等于漆黑一片。 哪怕鲁克不打算继续在路上绕,也没有再存心隐藏他们的落脚点究竟在哪里,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依旧难得看清楚道路。 不能不说是典型的无心栽柳。 不过女海盗也没指望着在这样子的情况下还能够一网把黑珍珠号给兜了个干净,至少在鲁克说出他知道的情况之前不行。 三人就在这么各怀鬼胎的情况下,来到了黑珍珠号的临时驻地。 不得不说,黑珍珠号混的比她以为的还要差很多,如果说之前她以为黑珍珠号之所以选择躲在贫民窟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的话,那么现在她所看到的就已经完全让她的看法产生了动摇。 她甚至有种直觉,这次黑珍珠号是栽了大跟头,被人扎扎实实的给黑了一把,现在是躲到这里来苟延残喘了。 恐怕他们这会连海都不出了,即便以前有积累也动用不到,难怪只能请得起万德鲁那种级别的说客。 贫民窟的房子并不大,他们住的这间房子跟旁边的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因为这里实在是过于破旧,哪怕只是用小块的石头在房子周围垒起了一堵矮小的院墙,就已经在这一块贫民窟当中显得异常的凤毛麟角。 房子很破旧,依兰达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人竟然还不少。 聊天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了,说是聊天其实也不那么恰当,更像是窃窃私语,每个人都看起来疲惫又憔悴,神情都是下意识精神绷紧的神经质,看起来哪里还有当时在海上那么意气风发的饿狼模样。 看到有人进来,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一个个都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有的反应快的已经从后腰摸出了武器,眼睛就盯着走在最前面的鲁克,只待他一声令下,这群人立马就能拿着武器扑上来,把他们剁成肉酱。 这样的惊弓之鸟居然是黑珍珠号,甚至当中还有看到不少缺胳膊少腿的,还有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的……当然不排除这是鲁克故意示敌以弱营造出的假象,为的就是让她轻信现在的黑珍珠号已经被打残了。 你看,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他们居然还向梦魇号伸出了橄榄枝,是不是足以展现出他们的诚意? 但是依兰达很清楚,只要有鲁克在,黑珍珠号想要重建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鲁克就是黑珍珠号的魂。 “欢迎来到流放之地。”鲁克拍了拍手,做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欢迎动作来。 他这显然是模仿的贵族,可惜无论如何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总是透着股不伦不类的意味。 他的目光过处,黑珍珠号的海盗们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朝他们勉强以看不清动作的幅度点了点头。 这种和曾经从他们手上逃出生天的猎物站在一起的感觉当然很奇妙,只是现在猎手和猎物的位置发生了完全的变化。 当时他们在海上作威作福的时候,哪能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你就是要带我们来这里?”依兰达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鲁克。 “我相信我已经对二位展现出了最大的诚意,这就是黑珍珠号目前的落脚点。”鲁克摊开手,“之前在塔比斯海湾是我们的不对,将两位的船队逼进了海湾,没想到二位果然有着超出常人的气运,竟然从那种有来无回的地方逃脱了出来。” “所以?”依兰达挑了挑眉。 “黑珍珠号也将拿出自己的诚意,我们之前在海上犯了错,我们当然会为此作出赔偿,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我们能够看一样东西。”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海盗小心翼翼地捧上来,一个黑盒子,而当鲁克伸手打开的时候,即便是勒戈夫也不禁变了颜色。 那是一枚耳环。 倒并不是说耳环本身有多贵重,而是那耳环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那是路易莎王后最爱戴的一枚蓝宝石耳环,依兰达都曾经在宫廷晚宴上见她戴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 实在没想到鲁克竟然一出手就拿出如此具有震撼性的信物,即便是勒戈夫也不免吃了一惊。 他比依兰达更清楚某些事情,路易莎王后可不是个草率轻忽的人,能拿到这个,不是鲁克背后还有高人,就是他比之前想象的知道的更多。 “这是某位贵人的东西,我相信二位肯定曾经在某个场合见过,鉴于现在目前的环境我也就不明说了。” 洛克显然并不意外两人能够认出这个耳环的来历,相反,他们俩能越快的认出,就证明这个信物本身的可信度。 毕竟谁都知道王后陛下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鲁克“啪”地一声合上了盒子,将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我相信现在二位应该相信我的诚意了。” “诚意,我可并没有看见。”依兰达冷笑了一声,也不怕鲁克当场和她翻脸,“谁知道你这耳环的来路,光拿着这耳环出来谁知道是不是贼赃?” 她的话说得可谓是相当的不客气,以至于房间内其他本来正在密切关注这边动静的海盗们简直忍不住纷纷站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内,桌椅移动的声音人的脚步混在一起,风雨欲来。   ☆、第242章 筹码 紧张? 别开玩笑了,就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先别说鲁克这会还有求于他们,就算真刀真枪干起来,她和勒戈夫两人都堪称人间凶器,还怕这个? 与其说依兰达觉得紧张,倒还不如说是为了黑珍珠号的海盗们竟然如此草木皆兵而有些郁郁……毕竟都是海上混的人,其他的不说,就黑珍珠号的凶名在海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而这竟然抵不过一场政治上的阴谋。 这当中固然有鲁克贪心不足的成分在,但是同样也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之前一直觉得跟着勒戈夫和艾尔虽然说卷入了不少麻烦,但是实质上的影响并没有什么,还甚至因此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现在的梦魇号,塔比斯海湾的奇遇……哪一样和他们无关? 但是这样话说回来,她也就一步步陷入了比鲁克更加深的纠葛当中。 当然,她和艾尔本来就干柴烈火,不清不楚……这也并没有什么关系,管天管地,她还真不信主会管到神官们和谁上床。 但她真的想就这么成为艾尔的附庸? 显然不会。 没有什么甚于自由。 依兰达皱着眉头,一副有些纠结的模样,勒戈夫以为她是在担心,上前一步将她不动声色地护在了身后。 女海盗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堵高大的人肉墙壁之后才从走神中回过神来,看着勒戈夫挺直的后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把她当成需要保护的小姑娘了? 她上前一步,拍了拍勒戈夫的肩膀,朝鲁克颇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还以为你能拿出什么,真没意思……团长,我们回去吧。” 其实从一开始的震撼当中清醒过来之后,就会发现一个耳环并不能说明什么事情。 比如说,任何一位名副其实的塔兰朵思贵妇都会有多的如同天上繁星的首饰,而很多仅仅只会出现屈指可数的几次,女人们从来都是花心的,不可能总带着某个没有特殊意义的首饰,这样招人嘲笑之余,还会让人怀疑家里是不是出现了经济困难,这可对这群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贵族们是天大的问题。 不带的东西虽然有人保管,但谁能保证贵夫人的下人们不会鬼迷心窍把主人家的东西偷出来呢? “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得了?”鲁克耸了耸肩,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伯纳德小姐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在他身后,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虎视眈眈的海盗们已经掏出了武器,之前被压抑着的凶性总算有了爆发的出口,被一再的轻视,这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这是属于海盗的骄傲。 “你们敢动手试试?”依兰达嗤之以鼻。 “现在的黑珍珠号根本就被打残了,你们之所以躲在这里,不过就是因为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对你们虎视眈眈的人。” “塔比斯海域想着鲸吞掉黑珍珠号地盘的海盗可不少,想要你们项上人头的城主们更多,你觉得你们现在在比尔萨斯还能够一手遮天?” “我要是你们早就乖乖地夹起尾巴找个地方来暂时休养,等到恢复元气之后再去夺回地盘……你现在威胁我们有什么用?还是你认为之前在我们来的时候身后没有跟上足够多的人?” “这里可是比尔萨斯,最近教廷的声望如日中天,等着讨好我身边座位的人可排成了长队,你以为消息会传不出去?” 依兰达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压根不以自己狐假虎威为耻,甚至还颇有些仗着勒戈夫在身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 如果换了旁人敢这样,早就被勒戈夫叉出去了,然而,这是依兰达。 他只怕她要刻意保持距离,之前在塔兰朵思就是如此。 现在在离塔兰朵思这么远的这里……应当,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去。 依兰达的话说的海盗们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有脾气暴躁的当场就已经扑了上来,“贱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鲁克冷冰冰的一眼给扫的钉在了当场,“这可是我们的‘贵客’,谁让你们对他们动手的?” “不过是个玩笑,想必二位不会当真。”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依兰达看的很清楚。 只是鲁克朝他们扫的一眼,那些拿着刀枪蓄势待发的海盗登时像一群咩咩叫着的小羊羔一样乖乖地缩了回去。 依兰达在心中对之前众人传闻的黑珍珠号不过是靠着鲁克的强行打压树立威信打了一个问号。 如果他真的只是这样的人,真能把人管得这么令行禁止? “行了,你们都出去。”鲁克“啪啪”地鼓了两下掌,“伯纳德小姐口才不错。” “不打算给我们下马威了?”依兰达嘲道。 “首先,我要郑重地对当时在塔比斯海湾朝你们发起的攻击表示遗憾,当然,我是不会道歉的。” “黑珍珠号本来就是海盗船,狼也当然不可能向羊道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才是海上天生的食物链。” 鲁克耸了耸肩,他是真的对此不以为意,有资格和他说话的字能幸存下来,而那些死去的,早就应该成为塔比斯海湾下的鱼饲料。 他可是很仁慈的,不是么? “你的遗憾恐怕是当时没有能够彻底的干掉我们吧。” 等人都出去之后,鲁克这才笑了笑,“刚才伯纳德小姐的确说的没错,如果当时我冒冒险,冲进塔比斯海湾把你们给处理掉,而不是只是用玛尼的那群废物来进行威慑……我想现在黑珍珠号还能在海上自由的航行,而不是像你说的像老鼠一样躲在这个肮脏的臭水沟里,还要向你们摇尾乞怜。”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当时把人逼近塔比斯海湾就已经等于是判了死刑,这么多年来,可没人从里面出来过! “我可没看出来你哪里摇尾乞怜了。”依兰达嘲道。 她对于黑珍珠号毫无底线的行事手段依旧无法释怀,虽然这种所谓的底线对很多海盗而言毫无存在的必要,但依兰达始终坚持人之所以能称之为人,当然还是要有最后的坚持的。 “对于黑珍珠号的人来说,只要没有自由,就是摇尾乞怜。” “不过,我要感谢二位有着足够强悍的实力,现在才让我们有了坐下来谈一谈的机会”。 依兰达简直要被他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勒戈夫突然说话了,“没什么好谈的,我们走吧。” 他说完就示意依兰达跟上,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看起来竟然压根不打算再给鲁克说一句话的机会。 “你确定?”鲁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看起来竟然是丝毫都不担心。 “耳环是真的,有人想要你们的命也是真的,而那个人就在你们的身边。” 他的话成功地让二人停下了脚步,鲁克露出的笑容更让依兰达觉得有些刺眼。 哪怕这是建立在刚才他们成功辨认出了鲁克的试探的情况下,但成为被人刻意引领的猎物依旧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如果刚才我们没有对耳环的事情提出质疑?” “那证明你们是个蠢材,对我当然更有利。”鲁克狡猾的笑了笑,“不过我知道你们显然不是。” 依兰达:呵呵哒,恐怕如果没有发现的人早就被你玩的团团转,被卖了还要自己数钱,说不定现在凑一凑都够一个鲸落了。 想要杀他们的人就在身边……虽然这句话有很大的可能是鲁克在故弄玄虚,甚至在挑拨离间,但是依兰达,还是下意识想起了最开始给他们提供这条消息的人。 居伊。 居伊从表面上来看的确可疑的程度相当大,先不说最开始消息的来源就是他,就拿现在他竟然能派一条船跟着整支船队,能及时获取消息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的往外传来看,没有人比他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了。 哪怕这建立在依兰达给他的特殊关照前提下……但是,真的会是他吗? 鲁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说出了一个多么具有轰动性的消息,他只是在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的反应,显然企图从他们的表情变化中发现什么。 依兰达顿时惊醒过来,这才惊觉自己竟然险些中了他的计。 这个人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提高警惕固然很有必要,但是如果将每一个人都视为可疑的对象,那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连一片叶子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都会有所差异,何况是人的行为这种特别容易被故意扭曲解读的东西? “看来二位心中应该有一个答案了,”鲁克显然对自己刚才抛出的炸弹成功地能够收到如此显着的效果非常的满意,女海盗甚至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笑容。 “现在我想我们既然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找一个合作的机会?” “合作,恐怕是单方面的借势才对吧?”依兰达瞥了他一眼,索性坐实了恃宠而骄的花瓶名头,压根不知道自己早就在鲁克的心中被重重地打了需要着重关注的记号。 “我可不认为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合作的权利,换言之,我们完全可以把这当做是你们的一个陷阱,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和你们合作?” “你问出这句话就代表着其实你已经相信了,”鲁克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勒戈夫团长,我相信您之前在谈很多事的时候应该对此也略有耳闻,毕竟第八骑士团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出风头,加之还有暮晓之晨光的助威,你们这些新生代崛起的太快,这次开辟新领地的功劳又实在是太抢眼,即便是教廷里面看你们不来的人可也还多的是,更何况还有那个让人那么虎视眈眈的位置。” 听到这个,依兰达越发肯定了之前自己对于鲁克必定跟教廷的人有勾结的猜测的正确性。 虽然这件事并不难猜,但是它有一个最基础的准入门槛,如果不是这里头的人,根本连知都不可能知道。 不过很显然鲁克也在试探,那个位置就是一个饵。 他也想知道依兰达等人究竟对这件事情已经知道了什么样的地步?这个位置到底是爱德华三世的王位,还是红衣大主教的座位? 勒戈夫到底站在哪一边?他之所以把艾尔神官身边的依兰达带在身边,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因为另有所图,这只是一个幌子? 这其实就是所谓的博弈了,看谁先让步,看谁先露出底牌。 不过现在着急的可不是依兰达。   ☆、第243章 圈套 “鲁克,”勒戈夫平静地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了这样不尽不实的消息,但很显然,在我看来你这其实就是诽谤。” 一个杀戮成性的海盗头子,根本没有良知可言,一个卑鄙的欺诈者和投机者,说实话如果按照勒戈夫原来的性子,早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拔刀相向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听他说那么多废话? 这根本就是和他一直信奉的骑士精神背道而驰! 但是……人总是会变化的,尤其在当他有了牵挂和想要守护的东西之后。 勒戈夫所执掌的第八骑士团,哪怕在骑士团里都是有名的固执纯粹,可随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他也逐渐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教廷之剑……听起来只要信仰忠诚就够了,但实际呢? 真正刚正不阿的,早在长成之前就已经被各种外力所摧折,艾尔阿尔贝托被誉为暮晓之晨光,实际上不过是被以一个好听的名声放逐,如果不是科金博一战成名,谁知道他还要在外面漂泊多久? 更有可能的……是被作为交易的对象来换取可能的利益。 勒戈夫的神情异常冷淡,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鲁克一眼。 这样其实才更加符合他第八骑士团团长的身份,圣骑士们向来以忠诚为最基本的守则,都是一群信仰坚定之辈,不可能因为这样轻而易举的几句撩拨就改弦易帜,轻信这些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更像是拼凑而来的传闻。 鲁克很显然也不意外勒戈夫会作出这样的发言,毕竟这才更加符合他一开始对于梦魇号以及奥斯丁号的猜测,依兰达是一个误入的意外。他的反应,也被鲁克认为是观测艾尔神官下一步举动的有力证据,但这一次,他很有可能会押错宝了。 “证据已经摆在这里,至于具体相不相信那还要取决于两位,当然我就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毕竟,教廷向来以光明磊落闻名于世,但是事情是否真正是这样,我相信团长你比我更清楚。” “那个位置究竟有多么的重要并且有人垂涎……我想,肯定有人跟你们说过如果拿到了我的人头回去就能立下大功,但我敢保证,哪怕你们真的能带着我的人头回去,当然这绝对不可能,你们的未来道路也未必会更加平坦,说不定还在路上就会被人劫杀。” “毕竟他们只是想要把你们打发离开塔兰朵思,可不是真想让你们再立一大功。” “你们完全可以认为这是我在替自己开脱,但是事实上树大招风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先是有艾尔神官的接二连三的立功,再由他们特意为了安排出来消耗他实力的你们又取得了新的成果,这样只会让你们更加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想杀掉你们的人。” 不得不说,他这句话说的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从勒戈夫停下的脚步就能看出来,他这句话说的其实并不是无的放矢,至于那个耳环其实应该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形势下偷到了这个,这只能作为一个揣测的引导,而不是一个实际上的证据。 “你们也可以完全不相信我,因为毕竟之前我们一直处在对立的立场上,现在我突然来向你们示好,你们不相信我也是理所应当。”鲁克似乎并不太在意他们的反应,耸了耸肩道。 “不过为了展示我的诚意,勒戈夫团长不妨想一想,当时是谁让你们立即出海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鲁克就异常笃定地站到了一边,丝毫不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勒戈夫沉默了一会,“我们先回去。” 依兰达挑了挑眉,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首先,他不愿意也不合适在这里跟鲁克直接的交谈。 其次,有些事情还是要好好想想比较好,这里处处都是被人故意设下的语言的陷阱,很容易在人有心的引导下被带进笼子里去。 “恭候二位的再次光临。”鲁克并不意外受到勒戈夫的冷遇,他似笑非笑看着二人的背影,完全没有任何诚意地意思性说了一句。 依兰达回头看了他一眼,对勒戈夫道,“你觉得他会等候我们的光临?” “当然不,”勒戈夫毫不犹豫道,“最迟后天,他一定会再来找我们。” “???” 看着依兰达满头雾水的模样,勒戈夫的手指动了动,又强行压了回去,“他的处境比我们之前以为的还要更加艰难,我之前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路易莎王后的走狗,这样一来,他能接触到的秘辛实在是太多,做过的肮脏事也不在少数。” 现在王位的竞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他这种知道的多却又不能被置于保护之下的污点证人,当然还是要杀掉最放心。 只有死人才能永久的守住秘密。 然而,鲁克会是这么坐以待毙的人? 显然不可能。 依兰达发现,她甚至低估了鲁克的跃跃欲试。 见面比她以为的来的更快。 之前已经和水手们约好了相见的酒馆,等到从贫民窟出去之后,两人就直接朝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他们去的地方一点也不高大上,相反,那里头遍布着小偷和□□,以及整日里无所事事坑蒙拐骗的流氓地痞。 打架斗殴在这里根本就不算是个事,酒馆的老板对此都是习以为常,只要最后打输了有人赔酒钱和桌椅费就行了。 如果换了是奥斯丁号上面的那一群贵族骑士,他们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他们要去当然是要去比尔萨斯最有名的酒馆,喝最贵的酒,睡最美的女人,反正他们也不少钱,而这里多的是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流莺。 不过这要是换了梦魇号上的水手多半要对此嗤之以鼻了,最美这倒是还有可能,但如果说到最浪,那可是还要他们去的地方才是王道。 现在,梦魇号上的水手们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依兰达之前在招人的时候特意做了选择,现在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汤姆之外都是对海上的航行有一定经验的老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到了当地的酒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融入人群,并且能和他们聊到一起,打听消息。 依兰达推开门的时候,一股混合了浓烈的人身上的体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也亏得她从小习惯了这样的地方这才能够面不改色,如果换成旁人……多半当时就能被这味道给熏得一个跟头。 水手们早就喝的人五人六,她进去的时候还能看见有人在兴奋的翻跟头,“喝喝喝”的拼酒声简直要把房顶都掀起来了。 那个嚎的正开心的见到她来了登时兴高采烈地跟旁人嚷嚷,“看!那就是我们船长,比爷们还爷们!” 依兰达:“……” ……这话怎么听着让人那么想一脚踹死呢? 入眼所及全是这种群魔乱舞的景象,依兰达挑了挑眉,开始在人群中找她之前交代过的需要保持清醒的对象。 她边冷笑着边四处张望,要是他们留了人负责望风传递消息也就罢了,如果他们要是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今天晚上,梦魇号上绝对会有人要下海去尝尝夜泳的滋味了。 她抱着胳膊四处张望了片刻,中途踹翻了好几个企图揩油的大汉,凭借着惊人的武力,甚至都没让勒戈夫有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勒戈夫:“……” 依兰达这动静可不小,只要是清醒的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酒保自顾自地擦着杯子,喊了一声,“输的人赔钱啊!” 一声巨响,一个醉鬼被扔到了他面前,重重地砸在吧台上,年久失修的吧台登时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酒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比刚才更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接二连三飞了过来! “咚,咚,咚”,几声巨响之后,吧台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塌了。 这时,那个女恶魔的声音响了起来,“看看他们几个身上的钱够不够,不够我再扔几个过来。” “对了,是在场全部人的酒钱。” 见到有人买单,酒馆中顿时爆发出了声呼海啸一般的嘘哨声。 “这女人真他妈太辣了!” “船长!” 在几乎掀翻了房顶的声浪当中,倒霉催的清醒者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满头大汗的来报到。   ☆、第244章 照顾 把几个大汉揍的嗷嗷叫之后依兰达还有些手痒痒,可惜酒保已经发现了这个女人不好惹,立马识趣的闭嘴,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这简直是活下去的必备技能! 他不敢拿依兰达出气,可面前可还有几个被教训的连自个妈都认不出来的倒霉蛋,酒保活动着手脚,骂骂咧咧的把那几个被扔过来的倒霉蛋狠狠收拾了一顿,充分发挥了一把移情作用。 不过打归打,从他迅速的把那几个倒霉蛋的身上摸了个精光来看,这种事情他之前估计也没少做过。 那几个倒霉蛋醉了的也就罢了,清醒的几个也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被殴打的鼻青脸肿,相互搀扶着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赶紧冲出了酒馆,身后还是酒保对他们没钱就不要充大爷的嘲笑。 这次好不容易能出来放松放松,大家伙谁都不愿意当那个倒霉蛋。 被安排来进行望风工作的当然是可怜的小汤姆,谁让他年纪最小,胳膊腿儿又细,根本拼不过那些五大三粗的老水手,只能坐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海吃山喝,口水都快流到地上去了。 眼瞎看到船长亲自到来简直是喜出望外,可惜酒馆人太多,依兰达又实在是太能够招蜂引蝶,等到他好不容易冲过来表忠心,已经连第一回合都结束了。 “船长,你真是太棒了!”汤姆冲过来兴奋地摇了摇尾巴,“帅哭了!” 依兰达笑骂着踢了他一脚,“怎么?他们今天把这事安排给你了?问到什么消息没有?” “他们都不理我……”汤姆一提到这事立马就蔫了,他本来还指望着从这件事里面多打听一点消息,进而在依兰达那边刷一刷好感度,说不定就能偷偷摸摸带几坛酒上船,说不定……说不定他也能碰上一条像塔维尔一样好看的人鱼呢! 虽然塔维尔好像连尾巴都懒得甩他一下…… 谁知道那群老水手压根都不打理他,嫌他年纪太小没话题! 他、他也是什么都知道的! 汤姆边想边愤愤不平道,“简直太欺负人了!” 依兰达上下扫了他几眼,在某个位置还特意停留了一下,果不其然立马把小少年给看的红了脸。 汤姆眼睁睁看着自家流氓头子船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满脸同情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可怜的小处男,难怪他们和你没话题。” 汤姆简直目瞪口呆定在了当场,这、这是什么情况?! “起开起开,”依兰达挑了挑眉,大刺刺往梦魇号上水手们占的位置当中一坐,两条修长的美腿晃花了水手们的眼,“欺负小屁孩儿,你们真够牛的啊。” 汤姆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 他才不要这么出气! 不过这事也轮不到他做主,醉醺醺的加斯东看见依兰达登时一个激灵,挣扎着站起来还险些摔了一跤,甚至努力企图把自己的步伐走直了,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实在是喝得太多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个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汉相当没有同僚爱的一把把水手长推到前面挡灾,还振振有词道,“不是我一个人,康德也这样!” 依兰达转眼一看,简直是啼笑皆非,这群人为了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就连平常最忠厚老实的康德这次都被灌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被拎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打飘,口里还在絮絮叨叨地拒绝着:“不行……我不能喝了,一会船长要把人扔下海了……” 他顿了一会,有些茫然地看着依兰达,忽然间仿佛惊醒了过来,手脚并用地推开搀扶他的加斯东,踉踉跄跄地冲过来,“贝蒂,贝蒂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对不对!他们都是骗我的……” 依兰达:“……” 向来稳重的康德,竟然哭的不能自已……简直像发疯一样谁敢阻拦他就朝谁动手,完全失去了理智,就连加斯东都躲闪不及,被一拳砸成了熊猫眼。 加斯东:“……” 众人都看的目瞪口呆,还是依兰达翻了个白眼,“你们就这么看着?还不把人弄回去!” 没想到康德居然当了这么一回猪队友,加斯东连忙慌慌张张从后面一拳头把人砸晕了,再又给塞了回去,生怕再次激起梦魇号必杀技——船长的愤怒。 “你们在这里打听到什么消息?是打算在这里就跟我说,还是打算回船上慢慢说?” 依兰达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她的意思很明显,她对水手们在这里的表现一点儿都不满意。 谁能觉得满意呢?他们就光顾着喝酒去了……众人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心虚。 “现在就回去?”所有人的脸都顿时变成了苦瓜脸,他们在船在海上漂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下来好好的享受一番,这才出来没多久,就要回去了? 这让他们回去怎么才能够光明正大的嘲笑奥斯丁号上的那群难友? 都没来得及干一炮! 这时候当然生姜还是老的辣,哈斯勒的及时出现拯救了这一群即将被打发回家的找妈妈的可怜孩子们。 “依兰达,你过来一下。” 依兰达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哈斯勒她一般都是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的。 那是凭着他的资历也是凭着他的能力,在塔比斯海湾的时候险象环生,如果不是哈斯勒足够镇定,几次紧急情况之下的应急处理都足够快速又靠谱,现在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在海湾里沉底喂鱼了。 勒戈夫当然早就被她打发了回去。团长也是相当知情知趣的人,哪怕舍不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可也还是明白现在这是属于梦魇号自己的时间。 依兰达肯定不会是这么任人鱼肉的人,她心里肯定还有自己的想法。 勒戈夫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比尔萨斯的海风带着潮热的咸腥,他边想边自嘲般笑了笑。 依兰达这样,他又有什么区别呢……每个人,都一样。 像去纳瓦拉路上的纯粹,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毕竟奥斯丁船队天生带着教廷的印记,而依兰达如果打算继续发展了自己的实力,那么,即便是借助教廷的力量,也要有最基本的领域划分。 如果只是小恩小惠,教廷也不会在意,但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势必不可能只是一点点……依兰达注定是要在海上的人。 她不可能让勒戈夫参与到她这边所有的日常活动中来,信息共享是一回事,但是内部事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酒馆中嘈杂无比,让人根本连说话都听不清楚,但是这也成为了天生的防止窃听的防护墙。 两人找了张背靠墙角的桌子挤在一起,那个角落里只有那一张桌子,刚好够坐两个人,视野又足以看清楚酒吧当中的任何变化,实在是谈事情最佳的场所。 他们已经喝完一轮,现在面前摆着的是这家酒馆最有名的黑啤,依兰达抱着一个足有四十公分高的大杯子压根舍不得放手。 比尔萨斯的无论是哪种酒都太特么够意思了! “你们已经见到鲁克了?”哈斯勒上来就开门见山,之前依兰达和勒戈夫的举动并没有瞒着他,都是海上的老人了,像万德鲁这样的‘商人’的可疑难道看不出来? 这里可没有人可以依靠,随着时间的推移,勒戈夫和艾尔能提供的帮助也越发的有限,依兰达要和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做事也越发的谨慎了起来,留在这里的哈斯勒就是另一步暗棋,万一他们俩失踪了,至少梦魇号不会群龙无首,能够组织起一场有效的营救。 “见到了,”依兰达耸了耸肩,“和我们猜测的差不多,他现在的确是躲在比尔萨斯,有人想要他的命。” “刚才我们在这里也打听了一下消息,这段时间黑珍珠号在这段海域虽然出现过,但是并没有人看见他们最终去了哪里,这段时间城防军也在加强巡逻的密度,所以说情况对他们应该相当的不利。” 那当然,那可是有一位贵人想要他们的命,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鲁克看起来气势满满,不过也就是色厉内荏而已。 “那么,你可以看看这个了。”哈斯勒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条塞给她。 依兰达倒是不诧异,“塔卡苏给的?他还真是对你周到。” 她总觉得塔卡苏手里还有别的底牌,这人太过神秘,不过只要哈斯勒还在这里,他就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她边想着边伸手去拿那张纸条,一扯……没拿动? 依兰达也没在意,以为自己没拿稳,又用力拽了拽,结果纸条还是纹丝不动,她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哈斯勒竟然难得的显得有些尴尬,甚至还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简直可以说是有些暴躁道,“爱看不看!” ……那您也得先把手松了我才能看啊喂!   ☆、第245章 圈地 依兰达也不再逗他,毕竟把一个老家伙给逗的硬生生炸毛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成就感,再说了,她这会怎么折腾哈斯勒,指不定回去塔卡苏还有什么幺蛾子呢。 ……没错她就是这么欺软怕硬。 艾尔对塔卡苏的了解也未必详实,倒不是说神官会对她有什么刻意的欺瞒,而是像他们这样从出生起就处在高层的人,有时候根本无法理解底层人的思维。 这是出身背景不同导致的必然差别,她是,塔卡苏和哈斯勒也是。 女海盗伸手把那张纸条给取了过来,出乎意外的是上面的字迹居然相当的漂亮,纸条也被哈斯勒保管的相当好,他们已经离开列支敦国那么久,这张纸条还能被保存的如此整洁平整……这对于这群平常连胡子都能刷锅的糙老爷们来说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她颇为诧异地看了哈斯勒一眼,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简直是大写的尴尬……还真是意外的纯情呢。 依兰达:“……” 你俩当年干嘛不在一起结婚算了,还省得后来折腾这么多年,简直是一只没有胳膊,一只没有大腿……真奇怪,真奇怪。 塔卡苏的字条写的很简单。 伯纳德小姐,感谢你一路对哈斯勒的照顾。 我相信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得到了黑珍珠号的消息,甚至说不定已经跟鲁克见过面,大概也明白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鲁克应该会和你们谈及合作事宜,但是我建议你慎重,之前他曾经有数次同样陷入危机,也有人和他达成了短时间内的联盟,但最后他们都变成了替死鬼。 觊觎黑珍珠号的人很多,这是我能为你提供的几个名字。 祝一路顺利,另,请帮我照顾好哈斯勒。 依兰达一眼扫过最后的那几个名字,都感觉到了似曾相识……不过想来也是,能在纳瓦拉那片海域混出名头的,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措辞还是语气,都完全不像是一个底层水手出来的人呢……不过当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就连非单身狗的依兰达都觉得有点甜瞎眼的感觉,瞬间了解了为什么刚才哈斯勒那么尴尬。 这换了谁估计都得尴尬上一整年……还得被拿出来给人看。 这不会是老年狗给人的圈地示威吧……啧啧啧真是这种情趣真心不懂呢。 依兰达合上字条,“哈斯勒,我想……” 哈斯勒面无表情的看过来,神情中充满了浓浓的威慑感。 女海盗轻咳一声,“这几个人名你应该都见过?刚才我听你说你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是这几个人的情报?” 哈斯勒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下来,只要不是提那最后一句话就好。 “没错,”哈斯勒迅速转移了话题,“这几个人我都听说过,在塔比斯海域除了鲁克之外,就属他们几个的势力最大了。”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依兰达停顿了片刻,“塔比斯海域这一片算是海盗窝,黑珍珠号又是如何从这么多海盗当中脱颖而出的呢?” “他们之间的竞争机制究竟是什么?” “在鲁克之前,塔比斯海域一直都处在一个混乱无序的状态,”哈斯勒喝了一大口酒,“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一带都可以算得上是黄金航线最混乱危险的海域,即便是阿尔蒂尔和玛尼这种大的护卫船队,有时候也会吃亏。” 他用下颔朝着塔比斯海湾的方向抬了抬,“毕竟你也看到了,塔比斯海域这一带基本上是看天吃饭,水文条件稍微差了一点就有可能被冲进海湾,在这里多年的海盗们肯定对海上的情况比商船甚至是护卫船只清楚很多,有时候他们会故意把船给屠杀完之后送进塔比斯海湾,反正也死无对证。” “那一段时间,黄金航线上的货物都是天价吧,”依兰达嗤笑一声,“追逐利益的天性会让这些贵族和商人们简直像见血的苍蝇一样……所以为了保证他们货物的安全,他们把手也伸到塔比斯海域来了?” 哈斯勒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从表面上来说的确是如此,因为这一带的竞争无序,导致海盗之间的内斗也相当厉害,但是这里的海盗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流窜到这里也是因为不会有人来管辖,根本不可能愿意屈服在旁人的管制之下。” “但是他们既然想得到要躲,那肯定还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的……至少不会愿意做无谓的牺牲,如果有一方的武力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压倒性优势的话,他们当然也会选择更适合生存的暂时屈服。” “所以,鲁克就在这时应运而生了,”依兰达摇了摇头,“他出现之后,据我所知,至少塔比斯海域这一块太平了不少。” “不过他能统筹好这一群海盗,也算是他的能耐……不过,他真的不是这里的原生海盗们和阿尔蒂尔联合扶持起来,以此作为傀儡来攫取更大的利益的?” 毕竟再怎么说,现在的情况是当有硬骨头的时候塔比斯海域的海盗会有所联合,平常则是各自为战,不至于向以前一样被海防军追在后面打,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么大一块蛋糕,内部分配起来总比外面一群人疯抢来的更好不是? 至少这样,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像以前一样在塔比斯海域放开了膀子进行哄抢了。 “他们可是交了不少的私掠费的,”哈斯勒冷笑一声,“列支敦国为什么能成为大陆的繁华之都,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禁海盗!沿海的主要港口的市长城主都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吸血鬼,可从黄金航线上捞了不少好处。”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列支敦国这种金钱至上的地方,想要得到什么不要付出金钱呢? “我之前也一直在这条航线上,说实话,黑珍珠号统合了以后这一带比以前好跑了很多,对于原生的海盗也是巨大的打击,”哈斯勒道,“跟你说的也就是我看到的实际情况,至于你看到的几个名字都是原来在这一带呼风唤雨的老海盗,可是现在……呵,像你这样的年轻一代都仅仅只是觉得这个名字眼熟罢了。” 依兰达不仅有些汗颜,因为哈斯勒说的一点都不错,回想起来之前黑珍珠号这股势力实质上是阿尔蒂尔的养虎为患……再联想起现在的情况,真是不能不感叹世事的巧合。 “那么现在他们还在海上?” “当然还在,”哈斯勒嘲笑地看了她一眼,“他们不做海盗又还能做什么?” 老水手悠悠叹了口气,“以前没有黑珍珠号的时候,他们还能指望年轻的时候多捞几票,到了老了就上岸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最后能死在床上。” “呃……他们之前难道没积蓄?”依兰达有些诧异。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那群港口的城主都是吸血鬼?”哈斯勒恨铁不成钢道,“海盗们的利益,绝大多数都是被这群吸血鬼攫取了,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不会遭到海防军的剿杀?为什么每次都徒劳无功?” “本来生意就已经一落千丈,大的肥羊都被黑珍珠号以及和鲁克亲近的海盗们瓜分了,蛋糕只有那么大,黑珍珠号团队的火力增强了,护卫船只和商船的火力都跟着水涨船高,他们想要跟上形势就必须不断的升级船上的火力。” “海盗们想得到军火可不那么容易,即便是走私都是要付出天价的。”哈斯勒嘲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弄到一整艘最新火力的船,连到塔兰朵思进行船体修复都有人迫不及待地代劳,甚至还为了讨好教廷给你低价中的最低价么……阿尔贝托小公主?” 依兰达悚然一惊,她眯起眼打量着哈斯勒,从对方的眼中却并没有看出来任何不对的地方。 难道……哈斯勒看穿了她和艾尔的关系? 哈斯勒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所以,他们这些老海盗混的越来越差,支出也越来越多……” “不不,”依兰达抬起一只手,打住了哈斯勒的话,“我并不认为是这样,他们能在塔比斯海域横行那么久,之前肯定还是有所隐藏的。” “那些新人如果是跟着黑珍珠号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那么也就决定了他们不会有太多自己成长的空间。” “按照你说的,老海盗们只是被刻意打压的话,那么积蓄了这么多年怒火的他们,如果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抓住机会推翻黑珍珠号!” “还有……你之前说黄金航线都是靠钱开道,虽然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肯定也没人愿意把这个拿到台面上来说。” “现在多的是人想要黑珍珠号的命,这些城主肯定也不会再念所谓的‘旧情’,说不定还会乐得送黑珍珠号上西天……我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你打算找那群老海盗?” “先去打听一下他们现在的近况,等我大概了解之后我们再决定找谁,让他们都别喝了,最迟明天我要看到消息。” “那勒戈夫……” “放心吧,至少在现在……教廷是不会与我们为敌的。” 还没到那个层面,不过是一群经不起风浪的小喽啰而已,还入不了那一位冕下的眼。   ☆、第246章 折腾 哈斯勒在黄金航线上跑了这么久,自然也有不少属于他自己的老关系。 虽然他在纳瓦拉蛰伏了这么多年,之前的那些老伙计在海上也死的死,金盆洗手的金盆洗手,可总还会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哪怕已经不那么活跃,但姜总是老的辣,不是么? 塔卡苏既然都敢把赌注全压在依兰达身上,哈斯勒当然也就完全相信他的判断,对于依兰达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保留。 其实就依兰达来看……他们俩身上所受的伤和残疾,纯属这两人之间相互折腾作死,真要说起来,在当时的黄金航线上谁还能不知道他们这样一对搭档? 一个死活不说,一个迟钝难明……一定要弄到最后鱼死网破,人走他乡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然后又是没有任何解释的远隔重洋,一个蜗居在纳瓦拉从此不再出海,一个在塔兰朵思等死,都以为此生无法得到对方的原谅。 最后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艾尔神官为了替依兰达拉班底,这才把脑筋动到了名噪一时的黑鲨身上,这两人大概到死都没机会再见一面,更别说解释清楚误会了。 所以说……脑补害死人,有什么话还是趁早说出来的好。 这边哈斯勒自去联系以前的老朋友不提,这边依兰达才离开酒馆没多久,那边就已经有人找上了门来。 说来也奇怪,依兰达简直是天生自带了招惹是非的体质,每次到酒馆必定会惹事,就连自家水手们也都习惯了这种灾难体质,从依兰达一进门就开始坐等好戏开场。 ……好吧他们就是欠揍。 水手们一直在心心念念等着自家团长再惹来一次事,也好让他们抓住机会活动活动手脚发泄一下。 海上的生活毕竟无聊,在被依兰达和勒戈夫穷极无聊男女双打进行□□之后,无论是梦魇号还是奥斯丁船队,都觉得自己得到了“新生”。 当然要来检阅一下成果……可惜这次竟然一直到依兰达把他们一个个踢着屁股拎走都没见到人来,还颇有些不习惯呢! 他们离开了酒馆没多久,有感知还没彻底被酒精浸没的察觉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梦魇号上的水手们虽然看似喝的醉醺醺的,但是最基本的警惕心理还是有的,真要是进了酒馆喝了点酒就晕晕沉沉,看见这女人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早就被沉海喂鱼了。 “要不要告诉船长?” 汤姆是唯一一个没喝酒的,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会儿简直兴奋得像一只刚刚偷了油的耗子,来回的蹿上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病了呢…… “先不急,咱们先继续往前走,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咱们这么多人呢,难道真要打起来还怕吃亏?刚才一直就手痒痒,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松快松快筋骨了,谁敢拦我跟谁急。”一个还带着酒意的水手小声嚷嚷,被旁边的一巴掌拍在头上,老实了。 汤姆:“……” 是不是画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说好的严肃紧张活泼呢! 在回港口的路上要经过一处贫民窟,那里就像之前依兰达和勒戈夫去过的地方一样,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如果真要有人埋伏的话,那里是最好的场所。 一群海盗们心知肚明,装着醉醺醺的样子朝着回去的路线走过去,一路上还不忘大声喊叫,时不时还要讲两个荤段子,简直是热闹喧天,根本就不像发现了身后有人跟踪的样子。 他们毕竟人多,身后跟着的那群人权衡了一下,又舍不得放这样一群肥羊走,只得继续暗搓搓的在后面跟着,看能不能在什么别的地方找回脸面。 海盗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毫无所知的继续往前走去,在来的时候会经过一段漆黑的路,那里周围全是破旧的房屋和污水,如果是他们选择偷袭人也会选择那个地方。 随着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越来越提了起来。 幸亏那群跟踪者还不算太愚蠢,没有突然跳出来大喊一声“站住”,然后再举起武器扑上来……站住什么啊,脑子有病吗,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准备的时间? 他们就像是一群毒蛇一样悄悄的从后方摸了上来,依兰达夜视能力极佳,但即便是她,都没有能判断出跟踪者究竟躲去了哪个位置。 倒不是说跟踪者的技术有多高超,而是这一带的地形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们紧紧堆叠在一起,还有本身此地居民们的声音,混着港口时不时传来的装卸货物的声响,干扰了众人的判断和听觉。 依兰达走在最前面,汤姆紧紧跟在她后面,小少年倒是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场景,加上又是第一次来比尔萨斯,整个人都安静如鸡。 女海盗一转头就看见跟在她身后汤姆的样子,忍不住失笑,“你这是在干嘛?” 汤姆手里早就已经握好了腰间的匕首,警惕地四处张望着,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条跃跃欲试的小公鸡。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我要保护你!” “团长说了,女士都是要被保护的!” 依兰达:……她是不是不该把汤姆和圣骑士团的混养?这要是教出来一个小骑士这以后还要不要在海上混了! 女海盗忍了又忍,“……你回去以后少去奥斯丁号那边。” “啊?”汤姆天真无邪地回望过来,“那伦萨先生那边呢?” “他还邀请我这次回去之后好好去他船上跟他聊聊天的……”小少年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的红着脸道,“他说,团长这次不让他们下船,想等我们回去之后跟我好好聊聊。” “我……我觉得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比如、比如要保护女士!” 依兰达眼前一黑,仿佛看见埃迪安身后几条巨大的狐狸尾巴得意的摇了摇……我跟你不共戴天啊魂淡! 女海盗默默咽下了一口即将吐出去的凌霄血,“你很喜欢跟他一起?” 汤姆小少年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 依兰达轻咳一声,慈眉善目道,“那我把你送到了奥斯丁船上好不好?” 幸亏汤姆还不算太笨,一股子本能的不妙感席卷了他,硬生生把他点头的欲望给打回了肚子里,立马坚定地表起了忠心。 “不不不不不,我最爱梦魇号!” “生是梦魇号的人,死是梦魇号的鬼!” 依兰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一个抬头,厉声警告道,“小心!他们从上面来了!” 之前还在聊天打屁的水手们登时警觉抬头,可已经晚了,那些跟踪者并没有企图上来跟梦魇号的海盗们硬碰硬,他们直接从上空抛下来一张巨大的网,直接将十来个人一把罩在了网里面! 依兰达还算是反应最快的,她甚至抽出了匕首企图把网划烂,但那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用匕首根本割不开! 这是打算把他们都留在这里? 加斯东等人的酒现在也全部都醒了,他们之前本来还打着反围剿的打算,等那群鬼鬼祟祟的跟踪者一旦出现就把他们狠狠的揍一顿! 可没想到突然之间竟然猎物和猎人的角色发生了倒换,他们一行人竟然完全被罩在了网里! 网被抛下罩住人之后迅速收拢,连让人冲出范围的时间都完全没留,可见是做惯了这种事的。 依兰达等一群人被完全裹成了粽子,那抛网的几个人动作一致,配合娴熟,在把人罩住之后迅速跳下来甚至还围着他们转了几圈,死死的把人扣在了当场! 这时依兰达只有一个侥幸,幸亏当时把哈斯勒给派出去联系自己的老朋友了! 不然还真要被称得上一网打尽! “让我看看,这不是刚才在老贝利酒馆里可嚣张的那伙人?怎么现在像条咸鱼一样不动了?” “啧啧啧,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能耐,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几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牙齿还有点漏风,刚才在酒馆里被依兰达狠狠教训过的大汉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刚才够嚣张哈,”一个一只眼圈被打的乌青的大汉冷笑一声,“真是出够了风头,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底盘上!” “谁让你们来的?”依兰达的眼皮都没抬一下,被绑成粽子对女海盗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甚至还能朝他们冷笑一声,“鲁克?” 为首的大汉的脸色登时变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谁是鲁克?以为随便牵扯人老子就会放过你……” 依兰达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人是你带的出来的?” 她的声音中满是轻蔑,“就刚才你们在酒馆被我打的哭爹喊娘的德行,身后能有这样一群人也是瞎了眼了。” 她随便指了几个方向,“东边、西边、还有那边,那几个人的配合显然是应对大风浪时的急转舵配置,就你们几个这种酒色过度,脚步虚浮,在女人肚皮上耗干了身体的人,也配跟我提这个?” 那几个大汉被她骂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想要撩起袖子上吧,又顾忌依兰达的能打,投鼠忌器之下,看起来简直分外的难堪。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让开吧。” 一个才听过不久的声音响了起来,依兰达反而松了口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来,“鲁克船长,连这几个没用的混混你都用,黑珍珠号真没人了?”   ☆、第247章 陷阱 “真是不好意思,”鲁克从暗处走了出来,诚恳地朝依兰达摊了摊手,“本来不想这么没礼貌的,可惜你之前一直和勒戈夫团长在一起,我实在找不到机会和你单独说话,只好出此下策。” 依兰达本来以为被教训过的几个人会来报复,从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没想到鲁克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利用这几个人吸引开她的注意力,进而设下自己的埋伏。 依兰达耸了耸肩,没有接话。 “看起来你好像还打的不够满意,”鲁克毫无悔改的意思,“等到时候事情完了之后我保证让他们来一个个好好让你教训一顿,怎么可以对一位小姐这么没有礼貌呢?” 不过他自己可是半点没有打算给依兰达松绑的意思,也算是表里不一的典范。 “所以,鲁克船长是打算就这么说话了?”依兰达也懒得就这件事和他继续纠缠,索性摆在明面上摊开说。 “当然不会,怎么能怠慢了美丽的小姐,”鲁克笑了起来,朝着旁边的水手摊开手,“这可是我们的阿尔贝托小公主,谁敢得罪她?” 他慢慢走了过来,在依兰达耳边轻轻笑了一声,“不然,等着被投喂金枪鱼罐头的那条……恐怕会第一个不答应才对。” 依兰达登时眯起了眼。 不过鲁克显然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人鱼的兴趣,毕竟这种强大到妖异的生物,从来都是被刻意隐瞒的对象。 不论是教廷还是王权都不会乐见有这样的生物出现,教廷方自然不会承认这种没有灵魂,漫长的生命之后就是毁灭的生物也是主的造物,至于王权,上哪找一个能让人鱼俯首听命的卡诺比? 鲁克但凡聪明那么一点,就不会想冒这样的泄露消息被灭口的风险。 “现在,或许你认为可以和我谈谈了?”鲁克笑容十分诚恳。 “可以,但是你先把我的水手们放走,我跟你去。” 鲁克诧异地挑了挑眉,一副惊讶的神情,“真是没想到我们的小公主居然有如此高尚的情操,但是把他们放回去,然后让勒戈夫船长得到消息施加压力救人?” “恐怕他亲自来还是好的,万一他直接告诉贝尔斯克斯城主,让他来救人……我这里可是伤的伤残的残,好不容易逃出一条命来,万一全一锅给包圆了,那可就糟糕了。” 依兰达个人英雄主义的面具被掀了个底朝天,也亏得她也是皮厚如山,这才能纹丝不动道,“那是你想太多,我的水手可都是我的心头肉,比不上你那黑珍珠号可以随意挥霍。” 黑珍珠号向来以翻脸不认人闻名,此时听到依兰达说出这样的话,那几个负责拉绳子的脸色都没变一下。 这群海上跑的船长,嘴里说的有几句话能当真? 你看现在梦魇号的船长这么说,到时候真要遇上事了肯定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真能指望她做些什么? 不过随便说说罢了。 鲁克也没再给依兰达继续废话的机会,使了个眼色,把除依兰达之外的人统统给蒙了眼睛捆了,扔上马后面拉着的板车上,上面再堆上干木柴,谁都看不出来。 当捆到汤姆的时候,一个海盗还有些疑惑地反复看了几眼,总觉得似乎看着有点眼熟。 “拖拖拉拉干什么呢?就差你了!”他的同伴捆完了那边的,不满地走过来横了他一眼,给汤姆头上也照葫芦画瓢套了个袋子,捆起来往马车上一扔。 那海盗忍不住道,“我说……你不觉得刚才那小子有点眼熟?” “眼熟个屁!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是不是和你昨晚睡的那骚货长得像?” 这个可是个走后门的,喜欢男人胜过女人,周围登时传来了几声窃笑。 “你他妈……我是说真的!”那海盗气急败坏道。 “是是是,你说的都真,哈哈哈……” 依兰达的眼睛上也被蒙上了黑布,不过她当然是鲁克亲自动手。 他带了几分遗憾的声音响了起来,“本来我没准备这么快就把你请过来,可惜勒戈夫动作太快,他一回去就直接找了城防队……啧,现在奥斯丁船队到的地方,当地的官方可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卖好,如果你要怪的话,就怪他好了。。” “这次那个城防官刚好是城主亲信,”他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狰狞,“等他一出来,恐怕马上就要去向城主汇报了。” “那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依兰达冷笑道,“这样可是更坐实了黑珍珠号现在的虚弱无力,居然连比尔萨斯这种中立的不能再中立的港口都害怕……” “那还要拜你们所赐,”鲁克阴沉沉道,“如果不是你和勒戈夫,现在塔比斯海湾可还是黑珍珠的天下。” “你又不相信我们,又想和我们合作,还企图盯梢每一个从你那个所谓‘据点’出去的人。让我猜猜,你这是和几个人已经说过了相同的话?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既然你这么有闲情逸致,那不妨我们现在来猜猜,今晚你还会不会活着怎么样?鲁克不以为意道,“要是勒戈夫真的找了官方的人………” “那我建议你还是趁早把我放了,”依兰达压根没察觉到什么压力,而且还抽空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颈,“我敢肯定,即便他之前不打算惊动城主,那么如果他发现我失踪了,这件本来不可能的事就会变成肯定了。” “你还真是肯定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鲁克嘲道。 “那当然,因为现在你身后效力的那一位……大概是路易莎王后?她之所以能有这份能耐指使的动你,当然是因为阿尔蒂尔的存在,而阿尔蒂尔的发家,原本靠的可就是黄金航线。” “目前还算是阿尔蒂尔一家独大,你信不信,只要没见到我,那条人鱼一定会把塔比斯海湾变成绝境?” “到时候不用提她所依仗的阿尔蒂尔,就连你们也一样会成为牺牲品。” 鲁克没有再说话,应当是在估计她所说的真实性……毕竟对他们来说,人鱼塔维尔对依兰达的亲近并不是什么秘密。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被这么突然一停,鲁克忽然笑了起来。 “差点被你就这么骗过去了,那条人鱼就算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可能是对你,刚才你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谁又会知道是我动的手?” “从勒戈夫对你的关心程度来看,所谓关心则乱,说不定我还更有和他合作的机会。” “所以,只好委屈委屈你了。” 下车的时候,依兰达依然被蒙住眼睛,只能从马车行驶的速度和时间来判断远近。 可很快,她就被单独关进了一间地下室,甚至没来得及再和梦魇号上的水手们交待一个字。 哈斯勒能找到机会来拯救他们吗? 当天晚上,哈斯勒并没有回到梦魇号上,他的那些老关系也失去联系已久,一时半会想要找到人可没那么容易。 再说了,又有多少人还会念念不忘当年的旧交情? 人可是健忘的生物。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才回到梦魇号,而当他上船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神色颇为不妙的勒戈夫。 “你有没有见到依兰达?” 哈斯勒有些诧异,“昨晚她不是早就带着人回来了?” 勒戈夫的脸色更沉了几分,“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哈斯勒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勒戈夫肯定已经找过了周围的区域,他现在之所以亲自在这里等,恐怕也只是为了做最后的确认。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找过了这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但是都没有收获,他们昨天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离开的酒馆。” “我也是那时候一起走的,”哈斯勒坦白了行踪,“一般来说,依兰达那时候只会把人直接带回来,不会再去别的地方。” 比尔萨斯可没有宵禁这种东西,对于美酒之都而言,任何时候,都是沉醉在美酒的怀抱中的好时候。 不过这也就等于切断了勒戈夫对于依兰达另有要事的猜想。 如果是他尚且还有可能顾及到背景不同的因素没有得到依兰达送回来的消息的话,那么哈斯勒没有理由对此完全不知情。 “你们在酒馆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勒戈夫询问道。 哈斯勒皱了皱眉,“就教训了几个小混混,那几个人酒保应该认识,我带人过去问问。” 他并不希望勒戈夫走官方的渠道,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了老朋友,那可都是些身家不那么清白的人。 本来取信于人就不容易,这立马就跟官方混在一起又算是什么事? “还是我去吧,”埃迪安在此时笑眯眯地冒了出来,“反正在船上也没什么事,船长,你不是还要和官方那边有些事情要办?” 哈斯勒眯起了眼,“不用你们费心,梦魇号的事情,我们自己能解决。” 埃迪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色很明显:就凭你?   ☆、第248章 草蛇 哈斯勒向来对教廷的人不太感冒,尤其还是埃迪安和勒戈夫这种明显衔着金汤勺出生的贵族子弟,更是不在他的待见范围之内。 见到埃迪安这么跳出来,哈斯勒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应该说,如果不是之前建立起来的交情,他连勒戈夫都不愿意搭理。 可是万一不说的话,又怕这群少爷兵们折腾出祸害。 哈斯勒压下心中的不耐,对勒戈夫道,“勒戈夫团长,你们用别的办法我不管,但我希望尽可能的不要惊动官方。” “抓走依兰达他们的人,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应该是鲁克,只有他现在才有这个动机,按照海盗们的行为守则来看,如果真要牵扯上了官方,那最后见到的就只有撕票。” “鲁克?”埃迪安诧异地扬了扬眉,“你们已经见到他了?” “昨天晚上,那个万德鲁就是他派来的带路人。”勒戈夫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噢噢我就说了,怎么你昨晚一定不准我们下船……”他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哈斯勒眼中怎么看都有几分落井下石的意味。 虽然哈斯勒不会真认为让梦魇号去做诱饵是勒戈夫的想法,但是心中的不快却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哈,那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带人去昨晚你们见到他的地方吧,”埃迪安挑了挑眉,“虽然很大可能是人去楼空,不过也比现在没有线索的强。” “毕竟鲁克抓人终究有目的,不可能在这种几乎是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关头还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肯定想要得到什么,或者交换什么……” 哈斯勒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埃迪安朝着勒戈夫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可惜心急如焚的第八骑士团团长压根没接到他的这个点。 早知道就不让依兰达冒这个风险了! 虽然之前他们在商量的时候有曾经提到过让依兰达的梦魇号负责当铒诱出梦魇号,他也相信依兰达应该不是毫无准备。 ……但是,计划始终是计划,当它真正发生在身边的时候,竟然让他油然而生了一股无力感。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办法?难道就不能使用别的更稳妥的手段? 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乱如麻。 哈斯勒还没来得及走远,比尔萨斯的城防队队长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满脸惊慌。 “勒戈夫大人,勒戈夫大人,城主、城主找您有事!” 勒戈夫的心中猛地一沉,有什么事会需要这么惊慌? 与此同时,沉重的几声炮响在港口上方炸响,众人下意识顺着炮响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几面向来高高飘扬的旗帜发生了变化。 因为比尔萨斯亲列支敦国,所以在港口也高高挂着列支敦国的国旗,此时那面向来高高飘扬的旗子也被降成了半旗。 哈斯勒站直了身体,神色莫测难明。 ……要变天了。 “城主请您过去一趟。”城卫队队长跑的满头是汗,直到这会,勒戈夫才看见他后面远远的还“吧嗒吧嗒”缀着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瘦子。 “等、等等我……” 队长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这么一位,忙不迭介绍,“这位是我们的书记官汉斯,城主让他来请您,因为事情太紧急所以……” 话说到这会,那个倒霉的汉斯总算追了上来,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喘了好一会,浑身都被汗湿了,整个人都在颤抖,歪歪斜斜的险些晕倒。 都这样了,还在敬业无比地企图对着勒戈夫行个礼。 “勒、勒戈夫大人,城主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教廷有消息给您。”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勒戈夫微微皱起了眉,他本来就生的高大严肃,此时板起脸来简直气场能压死人,那书记官之前还能勉强说说话,到后来干脆只敢闭上嘴。 ……这……这要是团长不去,他也没辙啊? “埃迪安。”勒戈夫沉声道。 “我知道,”埃迪安打了个哈哈,“你放心去吧,我会去的。” “哈斯勒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是是是,我知道,不会有差池的。” 竟、竟然敢这么和勒戈夫大人随意的说话?!真是太厉害了!汉斯和城卫队队长双双以景仰的目光看着埃迪安,只把直的不能再直的伦萨少爷给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他妈……又不是年轻美貌的小姑娘,俩大老爷们这么看着,瘆人不瘆人! 交待完埃迪安,后者简直是用送神的态度恭恭敬敬地企图赶紧把他送走,勒戈夫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跟两人一起去了城主府。 “您……不用带几个随从?”汉斯有些诧异。 “不必。”勒戈夫冷淡道。 汉斯默默闭嘴,他这种在城主身边久了的人,看多了出来要前呼后拥的,还真没见几个这么朴素的。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艾尔神官来这里的时候,身边也都还带了骑士。 啧……这几年真是出的事情太多了,本来以为一直风风光光的黑珍珠号被打落云端,听说艾尔神官还在列支敦国传教,教廷也是越来越风光了。 估计不久之后,奥斯公国的船也会多起来吧? 城主府。 比尔萨斯的城主府并不像塔兰朵思的那么奢华,同样也不像纳瓦拉的那么中规中矩,整体看起来都比较随意。 毕竟一个盛行美酒的港口城市,无论如何也正经不到哪里去。 比尔萨斯的城主卡沃贝拉斯克斯早就已经亲自等在了这里,见到勒戈夫上来之后登时笑眯眯的亲自上千迎接。 “欢迎欢迎,勒戈夫团长。” “贝拉斯克斯城主。”勒戈夫点了点头,“昨天来的时候时间太晚,没来得及跟您报备,真是抱歉。” 贝拉斯克斯是个看起来就精明利落的中年男人,闻言登时打了个哈哈,“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你们这是有任务在身,我听说你们是来找黑珍珠号……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他的眼睛偏长,眯起来简直就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暂时还没有。”勒戈夫道。 “黑珍珠号一直是塔比斯海域的巨大毒瘤,”贝拉斯克斯笑道,“听说这次教廷是下定决心要铲除黑珍珠号,要是真能一举成功,那就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以后黄金航道也会更加通畅。” 他的话中带着隐秘的试探。 事实上,为什么黑珍珠号选择的落脚点是比尔萨斯而不是别处,为什么以比尔萨斯为核心会建立起这么一个海盗圈? 如果说比尔萨斯的城主在这件事里面毫不知情,那绝不可能! 比尔萨斯的城主位置可不像是纳瓦拉的博杜安那样属于家族的私产,也没有什么父死子继的传统,但这样反而更加助长了大量敛财的歪风。 要知道,一任城主可就这么几年,比尔萨斯惯来是以优厚的政策闻名,收取船只的过路费以及美酒的税费……哪能比得上海盗们直接一船彻底搬空来的更加收益丰厚? 塔比斯海盗圈这种怪现状只存在比尔萨斯左近,比尔萨斯当然可以号称自己完全中立,不参与这些鸟事……但那么多中立港,怎么就偏偏这里出了黑珍珠? 再说直接一点,哪怕在黑珍珠号之前,比尔萨斯也一直是海盗们热衷的补给港口,因为这里的位置实在是太特殊了,加上政策又好,补给品包括美酒比起周围的港口都有优势,这样一来,当然也就吸引了更多的商船……以及海盗。 当然,在比尔萨斯范围内海盗和商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可要是一旦离开了这一块海域……呵呵。 所以说,比尔萨斯历任城主都对黄金航线大力扶持,大开方便之门,甚至和阿尔蒂尔关系相当不错,进而依附上列支敦国这兜大树。 归根到底不过是他们在吃两边而已。 如果这次勒戈夫真的带人来把黑珍珠号剿灭,黑珍珠是小事,扶植起来什么黄珍珠红珍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有唯二的两个不能忽略的方面。 第一,这次的剿灭是针对黑珍珠号,还是以后比尔萨斯周边所有的海盗。 第二,鲁克实在是太过于不好驾驭,如果真要动他,还要担心他鱼死网破……要知道,黑珍珠号真正是比尔萨斯起源,在阿尔蒂尔的扶持下上位的海盗船,真要说起来,比他和路易莎王后还要更亲近,万一让他抖了什么不该抖的东西出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我听书记官说,不是教廷有事情找我?”勒戈夫心中还记挂着依兰达那边,对贝尔斯克斯这种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打算浪费太多的时间。 “教廷的特使已经来了,”贝尔斯克斯登时假笑了起来,“是我忽略了,这边请。” 他状似无意的带过一句,“听说,列支敦的国王陛下是三日前过世的,昨晚特使才赶到,今天就急着来见团长,真是得信任呢。” 勒戈夫脑海中如电光闪过,昨晚?   ☆、第249章 窃听 奥斯丁船队和梦魇号是昨天下午抵达比尔萨斯,依兰达等人失踪是在昨天晚上,而教廷的特使也是在昨天晚上抵达……因为有居伊博杜安的人跟在船上,和塔兰朵思的消息一直都保持畅通,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不会存在绝对的秘密,那么在塔兰朵斯的居伊肯定也不会拼着得罪人,硬是藏着掖着不把消息放出去。 这也是之前依兰达之所以同意他带人上船之前提前想到的,这样的话,他们的行踪等于在塔兰朵斯的贵族圈当中根本不是秘密,也正好符合了他们之前准备拿梦魇号当做诱饵的计划。 要知道……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诱饵,当然要能体现出基本的价值,要知道一个廉价没有吸引力的诱饵,可是不可能钓上大鱼的。 特使能这么快的赶到比尔萨斯,很显然,居伊的消息功不可没……但话说回来,既然特使昨晚就到了,还是爱德华三世去世这么大的消息,他为什么到了港口都没有直接知会奥斯丁号,反而是先来找了贝尔斯克斯城主呢? 这让勒戈夫不得不心中升起了疑窦,他知道这段时间教廷内斗的厉害,他们算得上是被排挤出来的,谁会在这种时候来通知他们呢? 理论上来说,艾尔的可能性比较大,但特使竟然没来找他们的话……这就让勒戈夫不得不往坏处去猜想了。 “这边请,”贝尔斯克斯笑容可掬,“特使早就已经在等着了。” “这次来的特使是哪位?”勒戈夫边跟着他往前走,边顺口问了句。 “是我忘记说了,这次的特使可是枢机团的大红人,”贝尔斯克斯闻言笑了起来,“不过我估计团长你应该和他认识……说不定还很熟。” 他也没继续卖关子,痛痛快快道,“是温森神官。” “兰萨斯温森?”勒戈夫这下是彻底的诧异了,他没想到居然会是温森亲自过来,那艾尔呢? “没错,就是他。” 城主府虽然修建的风格比较随意,但占地面积可一点都不含糊,贝尔斯克斯在前面亲自领路,走了好一会才到了会客厅。 温森在那里已经恭候许久了。 “温森神官,我把勒戈夫团长给你请过来了。”贝尔斯克斯城主是个相当会与人打交道的人,哪怕是自来熟也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只会觉得此人热情。 “实在是抱歉,本来作为主人我应该作陪,可刚才突然有件急事……”他寒暄了几句之后就笑道,“你们继续聊,我有事先离开一会。” 不管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贝尔斯克斯的识趣离开给他们创造了良好的沟通机会。 初到一个地方,勒戈夫并没有急着上前说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谨慎打量了周围,直到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朝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温森。” “勒戈夫,好久不见。”温森矜持地点了点头,“放心吧,这里很安全,贝尔斯克斯办事很可靠。” 放心?这让人怎么放心? 虽然对面的人是温森,但是勒戈夫实在是见了太多人的变化,加上温森昨晚的拖延,这让他本能地产生了警惕。 “你和贝尔斯克斯城主很熟?” “谈不上,”温森微微一笑,“不过你竟然没一上来就问我昨晚为什么没来找你,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勒戈夫注意到,温森的神色有几分迟疑,似乎还在有些犹豫地四处张望,这种只能称得上古怪的表现,他当然察觉到了不妥。 这是……? 勒戈夫压下心中的疑惑,“你难道不是走的港口?昨天晚上巡夜的水手并没有说有教廷的船只进入港口。” “因为我根本乘坐的就不是教廷的船只,”温森打量了勒戈夫好一会,这才,“我是乘坐的商船过来,现在塔兰朵斯已经全面封锁了。” 他边说话边示意勒戈夫往下看,在他自己的手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贝尔贝斯特有问题,这里有人在监视。 勒戈夫登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温森一副人嫌狗憎的贵族做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来这个鬼地方可不容易。”温森故意提高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跟踪你而来?”勒戈夫的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温森冷笑了一声,“我想你大概会怀疑为什么昨天晚上我没直接去港口找你,那是因为我身后一直跟着有狗,我的船甚至都没能停进比尔萨斯的港口,我是先换舢板到的商船,然后才混进来的。” “就你一个人?” “难道你以为一条舢板能坐多少人?”温森嘲道,“如果不是为了传递消息,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你为什么要让贝尔特斯特将爱德华三世的死讯公诸于众?” “公诸于众?”温森用那种奥斯公国的贵族特有的矜持看了他一眼,仿佛他说了什么粗鲁的话。 “不不,我只是让贝尔贝斯特城主降下了半旗,可没有说是哪一位去世。”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塔兰朵思病重的只有爱德华三世,突然挂了这样的半旗……一个月的时间,哪怕是爱德华三世过世之后立刻就往这边赶,时间也是相当的勉强。 温森神官就跟着一艘商船,他真的能这么快的速度赶到? 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说不定爱德华三世早就已经过世,这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人暂时走了,”勒戈夫突然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温森显然很相信勒戈夫的能耐,迅速道,“有两点,第一,爱德华三世去世,现在塔兰朵思已经被彻底封锁,消息只能从外向内反侵。” “第二,西涅斯公爵和路易莎王后已经开始为争夺王位大动干戈,现在谁能取得足够强力的兵力支持,谁就能取得胜利。” “爱德华三世的遗训不是说要找到伯爵夫人的眼泪?” 温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明显哄小孩儿的话你也信?不妨直接说了,现在无论是西涅斯公爵还是路易莎王后都能拿出这条所谓的‘项链’,当年那块大钻石可拆分成了好几条。” 所以……依兰达之前受到的那些无妄之灾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见勒戈夫一直沉默,温森左右看了看,颇有些疑惑道,“说起来,怎么没看到依兰达?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来?” 他声音中的疑惑不似作伪,勒戈夫停顿了片刻,这才道,“她失踪了,就在昨晚。” “什么?!”温森难得的有些失态,“这怎么可能?” 勒戈夫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真实发生了。 温森的神色相当的古怪,他沉默了好一会,“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这次看到我的神情这么古怪了。” “你以为是我把消息泄露出去,从而害得依兰达被抓走?” “你以为昨天晚上我刻意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温森边说边摇头,连一贯的矜持都有些挂不住了。 “亚历克斯勒戈夫!我这次来还要把这个麻烦精给带回塔兰朵思,你以为我会希望她出事?” “现在根本不是拖延的时候!” 难道一直的猜想都是错误的?根本不是温森放出的消息? 勒戈夫之前的猜想被全然推翻,可他反而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即便他能够以最坏的恶意对人进行揣测,但那并不是他所希望的本性……如果艾尔阿尔贝托真要把依兰达留在身边的话,连他的死忠兰萨斯温森都无法拿捏住,那他说不得也要用一些别的手段了。 但是……这依然无法阻碍勒戈夫对于温森将火引到依兰达身上的不快。 勒戈夫是知道温森对于依兰达的不待见的,大抵是因为一直在枢机团待着的缘故,这位同样是贵族出身的神官对于依兰达这种平民的容忍度低的可怕。 哪怕他并不讨厌依兰达,但是如果在他看来,依兰达未来会成为艾尔神官的阻碍的话,那么他的下手也不会容情。 典型的我为你好,所以可以替你做一切决定的伪圣母心态……倒不是说这样的心态在枢机团当中有什么不对,事实上,说到能活下来,温森这样已经算是相当有良心的了。 “那现在的情况呢?”温森追问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勒戈夫看了他一眼,“埃迪安已经在追查了,现在估计和黑珍珠号脱不开联系,还要继续追查。” “贝尔斯克斯……”温森沉默了片刻,“这个人虽然目前暂时是亲近我们的,但从长远来看,我无法保证。” “历来比尔萨斯的城主就没有手下干净的。”勒戈夫道,“这件事情我不打算由官方出面,一会你也不要提。” 温森犹豫着点了点头,毕竟这里不是他的主场,之前以为凭借自己带来的东西能在这里派上用场,可没想到竟然会横生枝节。 枢机团从来惯用的都是官方的力量,还真的罕少单方作战。 “对了,你说教廷的消息是什么?”勒戈夫忽然看了一眼左右,提高声音道。 从小对这种隔墙有耳戏码比吃饭还熟悉的温森瞬间懂了勒戈夫的意思,故意摆出了那副之前应付贝尔贝斯特的神情。 “如果找不到就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 “海盗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即便抓到了黑珍珠号也没什么意义,黄金航线的事情,你不要再继续插手了。” “可是……”   ☆、第250章 图穷 不得不说,枢机团这种地方,内斗的能耐从来都是一等一。 至少温森在装出一副碧池的神情的时候,那简直是如同天赋技能一般招人不待见。 很显然,教廷不插手黄金航线不可能,但是作为一个目前受宠的枢机团成员,他的反应也就可以代表了一部分的教廷的意见。 比如……教廷是不是现在也更加倾向于先拿下塔兰朵思,再徐徐图之黄金航线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教廷在塔兰朵思的行动本身就会引来无数的对抗者,那些不希望自己的利益被染指的深水大佬们,都会逐渐地浮出水面。 至少勒戈夫很确定,贝尔贝斯特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个前哨。 直到确定外面的人走了,勒戈夫这才对温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不用再这么没形象的装下去。 温森微微皱眉,“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我宁可跟你们住到船上去。” “到底是什么情况?”勒戈夫问道,“你能从塔兰朵思逃出来可不容易,难道之前乘坐的是教廷的船?” “并不,”温森道,“教廷的船只的确有,但那些都被控制了,我是打着特使的名义出的门,但是还没出港口就已经换了商船。” “……艾尔的情况现在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温森沉下了脸,“现在枢机团在拿着艾尔当枪使,弹劾加西亚大主教尸位素餐,在塔兰朵思待了多年都毫无建树,应当让贤。” “这怎么可能?”勒戈夫皱眉道,“之前不是奥斯公国才空出来一个红衣主教的位置,再怎么样也不会现在就来动加西亚主教,主教发生变动太过的话,不利于……” 他的话默默的收了回去。 是啊,在现在,谁还在意什么原来的根基呢?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新的信众,新的黄金之地……如果加西亚主教不能及时展现出他的能力,被从这块所谓的“处女地”上推翻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追杀温森的人……很大可能和加西亚主教会有联系了。 勒戈夫沉默片刻,“你昨晚坐的商船是怎么回事?” “是博杜安那边的船,”温森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愿意提起,“没有船敢在这种时候送我出海,最后还是依兰达的人情。” 勒戈夫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接下来恐怕还要麻烦你在这里暂时住几天,依兰达被黑珍珠号的船长鲁克给抓走了,你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绊住贝尔贝斯特。” “我怀疑,依兰达的失踪和他脱不开联系。” 一墙之隔的密室。 贝尔贝斯特关上窥视镜,若有所思道,“果然……教廷那边出了问题。” 他从密室中走出来,外面已经有了心腹在等着。 “大人,黑鲨出现了。” “哈斯勒?他还没死?”贝尔贝斯特很显然也是听说过黑鲨的名声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为梦魇号效力。 “他现在还在四处寻找依兰达的痕迹,之前有见他去找人,但他去的地方都是荒废了很久的,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继续跟着吧。”贝尔斯克斯随口道。 他猜到哈斯勒肯定在找人,但是……黑鲨已经隐退了那么久,就算以前有什么老人脉现在也已经死的死,不干的不干。 他还真不担心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比起勒戈夫那边的心急如焚,鲁克这边简直可以用闲适来形容。 他根本没有一般绑架犯的着急神情,甚至连去联系勒戈夫换取赎金的动作都没有,就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抓住依兰达而来。 他这样的做派,反而让依兰达有些奇怪了起来。 “你把我抓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么坐着?” 鲁克这时已经拆了依兰达蒙眼的布条,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外面刚好传来了几声炮响。 一般来说,在港口是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这种敏感的声音的,依兰达几乎是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竖起了耳朵。 鲁克却仿佛等到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给依兰达进行科普,“比尔萨斯一般不会有炮响,一般来说,除非是有重要人物去世,又或者是遭到了袭击。” “但是很显然,现在连□□的根源都在我面前坐着,”依兰达毫不客气道,“是谁死了?” “你猜?”鲁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猜猜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抓你,猜猜勒戈夫可能的应对,猜猜……到底死的人是谁。” “我觉得你有妄想症,”依兰达嗤笑一声,“你要是真想恢复黑珍珠号的地位,那当然选择的人就不应该是我。” “勒戈夫的应对?你既然知道我们从塔兰朵思出来,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至于死的人和为什么抓我,恐怕这两个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吧,你之所以选在昨晚,是因为死人的消息昨晚才到……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鲁克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相反,他听得越发的愉悦了起来,甚至到最后还不忘给依兰达鼓了鼓掌。 “不错不错,我最担心的就是不小心抓了个蠢货回来,现在看起来,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依兰达:“……” “其实我之所以请你过来,也和昨晚来到的人有关系。”鲁克似笑非笑道,“爱德华三世去世了,可是针对黑珍珠号的剿杀令依然没有结束,你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家主子打算兔死狗烹?”依兰达嗤笑了一声,“黄金航线的利润这么大,你们捞了那么多票,劫了那么多艘商船……其实这本来也不算什么,毕竟你们好歹也算是‘合法’的海盗。” “但是你们错就错在,不该企图把手伸到宫廷当中去。” “说教对你可没什么好处,”鲁克伸手捏住了依兰达的脸,英俊的面容上带上了几分阴霾,“难道你以为,一直当列支敦国的狗就足够了?” 依兰达用力把下巴从他的手里抢救了出来,鲁克的手劲很大,捏的她到现在还觉得有些隐隐作痛。 “当你每天看到来来去去的都是无尽的财富,可却还要被掣肘管制,有的能动,有的不能动……哪怕他们当中有的人实在是罪该万死,手上全是奴隶的鲜血,却因为和那些贵族们有所勾连得以发家致富,甚至子孙绵延。” “你觉得这样公平?” “不对,”鲁克抬起手捂住额头,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也是这个见鬼制度的受益者,你的梦魇号,包括你的水手,最开始有多少不是来自于艾尔阿尔贝托的支持?他的经济来源也未必干净……”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依兰达反唇相讥道,“艾尔拿着自己的钱救了科金博,甚至为他们带来了疫病的治疗药物,总比你只会在这里放嘴炮来的更好。” “你口口声声他们都是有罪的,那么,你又为那些无辜的羔羊做过些什么?” 他们该不该死,并不该由你来判断。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么? 并不,你只是一个自以为自己是上帝的刽子手而已。 “教廷还真是驯养有方,”鲁克挑了挑眉,“如果我没记错,你以前可也是有艘破烂的小船,还有些老弱病残的水手,他们是怎么死的,你都忘记了?” 依兰达终于变了脸色! 她的老汤姆和德比叔叔……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海盗,本来都已经彻底不干了,后来也是为了让她能够出海才重新上了船。 可是后来……全部死在了内奸带来的灾难之下。 “啧啧啧,可怜的小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那艘船上那个内奸?” “你以为他是被人收买了,一时见钱眼开……然而你就没想过,就凭你那艘破船,凭什么拿到伯爵夫人的眼泪?” “这海上的确有捡漏,可也没这么大的道理!” 鲁克的话说的依兰达哑口无言。 如果说她之前还天真又愚蠢,以为天上会掉馅饼的话,那么在海上跑了这么久,她自己也了解了如果真是这种级别的宝贝,还他妈是在黄金航线上,怎么可能能落到他们手上? 除非从一开始就是有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局! 但是……她那艘又小又破烂的梦魇号,又凭什么会被人注意上? “想起来了?”鲁克可完全没有揭人疮疤没道德的自我意识,还在继续道,“你们那艘船的确又旧又破烂,人也都是些老弱病残,可就是因为它够小,哪怕就这么沉在了海上也不会有人再追究,所以才被人选中了。” “谁想到你竟然运气这么好,不但没死在那个大漩涡里,甚至还搭上了艾尔阿尔贝托这条大船。” “真是可惜……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教廷的船会这么巧合的出现在那里?你那艘小破船可是不敢上主航线抢劫的。” “……是谁?是谁干的?!”依兰达的眼底都泛起了红色。 鲁克的怜悯也带着几分微妙,“你难道还不肯承认吗?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当然是因为教廷需要一个能够插手列支敦国事件的理由?” “伯爵夫人的眼泪哪里值那么多?”依兰达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进行了反驳。 鲁克嗤笑了一声,“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那你不如说说,为什么后来伯爵夫人的眼泪又被爱德华三世指定成了信物?” “这些东西,不过就是这些大人物一句话的事情,你还真把它们当成了什么至理名言?”   ☆、第251章 钩子 依兰达紧紧咬住了牙,鲁克的话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没想到自己之前一直以来的坚持……眼下听起来竟然完全是一个笑话! “……爱德华三世不是一直坚持想要让列支敦国独立于教廷的控制之外,甚至不惜引入大量的商人来打造商业之都,他为什么要顺从教廷的意思?” 鲁克有趣地看了她一眼,“爱德华三世当然不乐意,但那也得建立在他有清醒的意识和足够的操控里的前提下。” “他强势没错,列支敦国在他的手上也的确是一直与教廷绝缘,但是一个人总是会有生老病死,而他一直也没有一个足够强势的继承人,反而有蠢蠢欲动的王后以及弟弟。” “想从一个铁血君主的手中□□,最快捷方便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让他死。”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蕾拉对她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依兰达面沉如水,当时伯爵夫人的眼泪一事蕾拉也是极力在帮忙的,但是如果按照鲁克这么说,这主意根本就不是出自于爱德华三世,而是来自于王后或者西涅斯公爵的手笔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蕾拉一直在欺骗她? 蕾拉是西涅斯公爵的人,又是爱德华三世的情妇,这双重身份让她不可能是没见过爱德华三世的那个人。 如果她见过,那就更加不可能相信伯爵夫人的眼泪这个纯粹的骗局。 谁想要引入教廷,谁就是合谋真凶。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依兰达为蕾拉默默开脱。 这主意的确是爱德华三世的,为的就是引出到底谁才是引入教廷的真凶,可没想到竟然被人暗害,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就已经见了主。 哪一种,才是真相? 鲁克饶有兴味地看着依兰达的脸色变化,悠悠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请你单独出来谈谈了吧?” 连在那种时候出现在海上的艾尔神官都可疑,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教廷的人都脱不开联系……这是鲁克想要给她造成的印象。 但是如果真要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现在走到这个位置,那个朝她第一次伸出手的人是谁? 她自己长了眼睛,也有判断能力,被这么一句两句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改弦易辙……那也活该就这点出息了。 艾尔绝对不会是什么单纯的小天使这毫无疑问。 毕竟教廷到底有多肮脏依兰达也很清楚,就光她在艾尔身边的时候见到的龌龊事都不少,虽然它们无一例外都有光鲜的外衣。 但实际……呵呵。 “你既然对我之前那艘船的遭遇那么清楚,”依兰达紧紧盯着他,“又一口咬定是教廷所为……那看来是有知道真凶的把握了?” “我的确知道,但是为什么要这么轻而易举的告诉你?”鲁克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我为了得到这个消息可是费了大力气。” “你既然拿到我面前来,难道不是想换取你想要的东西?”依兰达直接堵了回去,“我知道你肯定要拿这个来作为筹码,说吧,你想从我这里换到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证明你的确知道这个消息,不是随便拿什么过来坑骗我的……虚假言论。” “你不相信我那是肯定的,”鲁克耸了耸肩,“我既然敢在你面前说,当然是因为我有人证。” “人证?!”哪怕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露出过于迫切的神情,可依兰达根本无法控制住疯狂的心跳,“……是谁?是梦魇号上的水手么?!” 她每到一处都会四处去寻找那些叔叔伯伯们的踪迹,为的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可惜一次次都无功而返,她也逐渐接受了其他人可能都已经葬身大海的事实。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希望能见到幸存者,让她如何不激动?! “没错,”鲁克风度翩翩地点了点头,“如假包换的梦魇号水手,而且是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 即便依兰达的心脏在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锻炼的非常强韧,此时也不禁“砰砰”地用力跳动起来。 是谁?是谁从那个几乎是必死之局中也逃了出来? “你想见见他么?” 鲁克的笑容在此时看起来竟然分外的顺眼了起来,依兰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能把梦魇号上的任何一个人……”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只要不是杰夫……她那时候明明一匕首已经□□了他的眼眶,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活下来了。 “带出来,我都答应你。” “痛快,”鲁克赞扬了一声,“你都不问问我想让你帮我做什么?” 依兰达嗤笑了一声,“鲁克船长,你肯定是要我做能做得到的事,现在我人在这摆着,最坏的结果不过撕票,然后你被勒戈夫和艾尔追杀而已。” “你看,你的命肯定比我值钱,你还不想折在这,而且也不是涸泽而渔的人,聪明人是不会干出那么愚蠢的事的。” 先是高帽子,再是威胁……鲁克听了也不过是笑了笑。 “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一个你很熟悉的人”的桥段在两处不同的地方同时上演,但是看到的人反应却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温森和勒戈夫算是地下党披着各种伪装终于见面的话,依兰达这边简直就是……含蓄一点吧,翻身农奴把歌唱。 之前在听见鲁克说“过去见”的时候,依兰达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因为按照鲁克的性子,他可绝对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 鲁克直接带她去了地下室。 大抵因为黑珍珠号现在落魄,租的房子都十分的破旧,更别说地下室了。 依兰达跟在后面走的时候都顺手摸了把墙壁都觉得是湿漉漉的,心也下意识的提了起来……这么差的环境,下面的人会怎么样? 至于那些同样像鹌鹑一样被关着的壮汉如加斯东就被她彻底忽略了……啧关关也好,省得喝那么多,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下去的楼梯并不长,鲁克手里拿着一根蜡烛,走了一段后突然停了下来,“到了。” 依兰达没有防备,险些一头撞到他背上。可她没来得及抱怨,只是举高了手中的蜡烛四处张望,迫切感一望即知。 “人呢?” “……依兰达?是依兰达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响了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这是狂喜之后的难以置信。 依兰达登时木在了当场,她虽然夜间视力极佳,但此时还是小心翼翼地举起蜡烛朝着那个方向照去。 “……是德比叔叔?” 烛光照了过去。 苍老的水手蜷缩在地上,烛光照过去的时候半点不耐光照的反应都没有,他之前在船上还只是瘸腿,现在那条腿已经彻底没有了,只在大腿根部留下了惊心动魄的缺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快步走到老德比面前蹲下仔细打量他。 “你的眼睛……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一边只剩下了一个可怕的黑洞,另一只则是黯淡无光,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真的是依兰达,你还活着就太……”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股淡淡的腥气弥漫开来,眼尖的依兰达一眼看见了他手上的猩红! “德比叔叔!” “小依兰达,”老德比闻言竟然笑了起来,“竟然能听见你喊叔叔真是不容易,虽然不能看见你了,但是还能听见你的声音,我就能和巴特交代了。” “德比叔叔……”依兰达忽然心头一酸,“我一直在各处找你们,但是一无所获……” “那种情况下能逃出来的人不多,”老德比倒是很洒脱,“我的眼睛是在海水里泡的太久瞎了,一条腿也喂了鲨鱼,这样还能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毕竟当时爆炸太突然,那个漩涡也太大,我在海上漂了好几天,除了几块碎木头什么都没看见。” 他说的轻松,但是依兰达却从当中听出了深深的风险。 海上,没有足够大的浮木,泡在海水里导致眼瞎,再被鲨鱼袭击……这当中任何一项都足以让人死去好几次。 而他竟然还顽强的活了下来。 “……那你后来是被过路的船救了?”依兰达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老德比的手,入手简直全是骨头,苍老无比。 “我被黑珍珠号救了,如果不是鲁克船长,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在当时就喂了鲨鱼了。”老德比道,“他把你找来了?” 依兰达有些狐疑地回头去看鲁克,他有这么好心? 鲁克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好像这件事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252章 豺狼 老德比毕竟伤到了根本,就算养了这么久其实也就是废人一个,根本无法支撑太久的交谈。 在和依兰达久别重逢的兴奋劲之后,他很快的就感觉到了无法支撑的疲惫。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依兰达了解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比如当时在她跳船逃生之后,那几艘围捕他们的船也因为漩涡的缘故沉了五艘,最后只有一艘逃出生天。 比如大胡子哈利侥幸的就在那艘逃出去的船上,并没有死,又比如他的眼睛一开始还没瞎,只是需要休养,可他被救回到安倍里之后却无意中发现哈利去了教堂,老德比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悄悄跟了上去…… 再然后……没有然后了。 他企图跟踪大胡子哈利,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一番毒打后再次扔到了海里,被黑珍珠号救了上来,一直到现在。 “德比叔叔,那你好好休息。”依兰达转头看了鲁克一眼,“鲁克船长,我理解你现在想要节省开支的心情,不过,请给他换一个好一点的环境。” “还有,我们的交易条件里要加上一条,我要把德比带走。” “没问题。”鲁克答应的很爽快,甚至并没有跟依兰达讨价还价救命之恩的意思,这对于一个奸猾似鬼的海盗头子来说是不可能的。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鲁克笑的更加愉悦了。 本来他留着德比一条命也就是为了后来的用途,达成了目的之后他难道还要继续养着这么一个废物? 现在反正在和依兰达谈合作,还不如拿这件事换一个好印象,鲁克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相反……为了能够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可以拿来付出和交换。 不然黄金航线上那么多海盗,阿尔蒂尔凭什么选中他? 鲁克能把德比养活那么久,当然不可能是照顾的细致周到,真要说起来,德比本身的身体素质和求生欲望才占了绝大部分原因。 可现在他既然要讨好依兰达,当然也就好歹要对人好那么一点。 “我们先上,一会再来把他弄上去……” 依兰达纹丝不动。 鲁克看了她一眼,忽然领会了她的意思,摇着头耸了耸肩,“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对我不信任。” “来人,把他抬上去。” “找人来给他看病,”依兰达回头看着鲁克,“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让我把他带走……” “为什么不让?”鲁克睁大了眼,满脸无辜,“难道还要让我继续养着他?” 依兰达:“你让我带他走?” 鲁克竟然不打算让德比当人质?这完全出乎了依兰达的意料! “只要你能离开这里,他你当然可以带走,”鲁克耸了耸肩,“你应该感谢黑珍珠号够结实,不然你还没见到他,现在恐怕就已经在海里喂鱼了。” 依兰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到德比被好生安置了之后……说是好生其实条件也有限,医生也摆明了说必须要换条件好的地方疗养,如果在这里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不管这医生是不是鲁克找来的,德比的状态不好都是肉眼可判断的因素,这也就等于逼着依兰达早做决定。 哪怕这无异于给一头驴子面前钓上胡萝卜,可依兰达能拒绝么? 显然不能。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鲁克笑眯眯道。 依兰达挑了挑眉,“直接说吧,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鲁克道,“本来比尔萨斯是自由港,不允许任何方面的禁止商船进出,现在因为勒戈夫要找你,所以贝尔贝斯特顺势在明面上封锁了全部的港口出入……我需要你解除这个封锁。” 依兰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情况不是你自找的?如果没你抓我,贝尔贝斯特怎么会这么做?” “封锁一直都存在,只是被伪装起来了而已,”鲁克道,“等你回去之后可以和勒戈夫交谈一下,我想他应该会得到消息,比如你们那个所谓的教廷的特使究竟是怎么才混入的比尔萨斯。” “如果我没有预计错,恐怕那位特使应该也算是经历了千难万险,啧啧……这份执着和友情真是令人动容。” “顺便我还有一个友情建议,你们那个特使最好不要住在贝尔贝斯特那里,你们之前在船上留了一个传消息的这很不错,比尔萨斯和塔兰朵思的消息并未完全闭塞,这也让贝尔贝斯特暂时不好动那个特使,但是但凡时间长了,给了他机会,你们还能不能见到那个小可怜可就说不定了。” “那个特使是谁?”依兰达听着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兰萨斯温森。” “等等……”依兰达狐疑道,“你说的那个封锁是怎么回事?特使混进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选择比尔萨斯落脚,甚至还找了个那么蹩脚的万德鲁引你们过来?你以为我们在比尔萨斯附近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鲁克嗤笑了一声,“用用你那漂亮的脑袋,别让它光长在你肩膀上增加高度。” 依兰达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之前都以为黑珍珠号是被追到穷途末路才黔驴技穷露出行踪,眼下看起来似乎还不止这样。 她回忆起最开始得到黑珍珠号消息的时候,之前一直杳无行踪的海盗船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了塔比斯海域,在之前那么多搜寻的船只都全无线索…… “我们把你们逼进塔比斯海域,教训玩玛尼的船之后……”鲁克突然顿了顿,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依兰达,“你看到我给你们的‘礼物’了吧。” 想起当时那副血肉模糊的场景,即便是依兰达也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这实在是……太不像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了,简直是兽性极致的凶残。 “我本来想把你们吓出来,可没想到你们实在是太能忍了,跟奥斯丁船队一样,”鲁克耸了耸肩,“我在外面等了几天,没等到人,于是就带着黑珍珠号返航了。” “本来还想着之前听说最近有不怕死的商船路过,想着顺便再去捞一票……” 依兰达忍不住反唇相讥,“三艘玛尼还不够你们抢?” “傻丫头,说什么呢?”鲁克慈祥地看了她一眼,“就那么点钱,连给贝尔贝斯特塞牙缝都不够,不去再捞一点,黑珍珠号吃西北风?” “……比尔萨斯的买路钱这么贵?”依兰达难以置信道。 “这还是优惠价,”鲁克嘲道,“这年头,你以为海盗好当?” 依兰达:……他还有理了! 不过大家干的都是差不多的活,也别大哥嘲笑二哥了。 “问题就出在我们打算捞一票上,看起来是艘吃□□的商船,可没想到竟然是诱饵,上面装备了最新的火器,还找了十艘船来包围……啧,贝尔贝斯特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 “然后你们就被逼回来了?” “怎么可能,如果跟他们回来,现在你们就能在港口的绞架上看见我的人头了,”鲁克笑道,“刚好还能在你们面前博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 他话锋一转,“但很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依兰达:“……” “我带着黑珍珠号从包围圈里逃了出来,悄悄偷渡上了比尔萨斯,”他摊开手,“别看我,我也想跑远一点,可黑珍珠号不行,我的宝贝儿受损伤太严重了,所以我只好先把她藏起来,然后用备用的船只逃了过来,当然,也是为了等你们过来。” “贝尔贝斯特找遍了周围的海域,没想到我会来比尔萨斯,当他回过头来再封锁的时候,我已经混进来了。” “现在就是,我们也出不去,他也找不到我们。”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解除封锁?”依兰达诧异道,“你想混成水手出去?反正看你们也是备用船只过来,黑珍珠号的修缮和维护怎么办?” 倒不是说多关心黑珍珠,而是现在贝尔贝斯特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易与之辈,万一被他困在这里……怎么看这个城主都像和路易莎王后更亲近。 那几声炮响简直是迫不及待,感觉整个比尔萨斯上空都弥漫着浓浓的喜悦气息呢! “其实不算太难,”鲁克道,“你们不是要返回塔兰朵思?你之前也在比尔萨斯的美酒倒卖中赚了一笔,这次再多几艘商船应该也无所谓。” “你的黑珍珠……?” “只要有钱,什么不是黑珍珠,”鲁克嗤笑了一声,“不过你可能会受到一定的阻挠。再次友情提示一下,多问问你们那位特使他是怎么进来的,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为什么总觉得不会是喜,一定是惊才对。   ☆、第253章 德比 鲁克能混到这个地位,赌性和凶性从来都是齐头并进。 这和所受的教育无关,像他们这种人,捕捉时机简直是铭刻在血脉中的本能。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能获取最大的利益,下定决心之后就不会再做任何犹豫。 在把德比交给依兰达之后,他相当干脆利落的就放了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迟疑,爽快的连依兰达都有些吃惊。 连带着满头雾水的还有新梦魇号上的一众水手。 这是……做什么? 把他们抓过来关了会,除了关的环境差了点,也没打也没骂,连食物和水都没少给他们,就这么把他们放出来了? ……亏他们还相互鼓励做好了宁死不屈的心理建设,打算跟这群血海深仇的强盗们决一死战! 这简直太不真实了……这特么是黑珍珠号!是杀人不眨眼的黑珍珠号! 不不……还是有区别的,他们出来的时候人数比进去的时候多了一个,而那个多出来的一个非但压根没人认识,还要让他们给找担架抬着,看起来还是一副分分钟要断气的模样,可他们船长却是一副捡了宝的神情,根本连他们这群饱经苦难的倒霉蛋都不打算搭理了! 还一出来就赶紧指挥着他们找车,再派人提前去奥斯丁船队找老船医格纳,简直是忙得不亦乐乎……人性呢! 到了这个点,之前哪怕是喝了再多酒的也已经酒醒了,一群人傻乎乎的看着依兰达忙前忙后,殷勤的不得了,惊讶的连感慨自己的苦逼际遇都忘了。 这么尊老爱幼一定不是我们船长! 依兰达把一干目瞪口呆的人指挥的上窜下跳,然后热热闹闹的离开了,看起来根本就没打算低调的夹着尾巴做人。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黑珍珠号这边不禁有人开始担心了起来,“船长,他们就这么出去了……我们的位置会不会暴露?” “怎么,你还在这里住上瘾了?”鲁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叫所有人都收拾东西走,这个地方留不得了。” 那个海盗不敢再多说,唉声叹息的去传话让大家伙收拾东西跑路。 他们在海上漂泊了那么久才回来,好不容易才有个地方养伤,实在是被打怕了……鲁克说的轻松,但他们究竟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逃回这里。 其实……当时并不是像鲁克跟依兰达说的那样完全没有别的选择的余地,但鲁克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比尔萨斯,根本没做任何别的考虑。 他们都觉得比尔萨斯不是最好的选择,这段时间哪怕是一个普通海盗都感觉到了黄金航线上的不对劲,怎么还会愿意往这种必死之局上凑? 可鲁克积威太重,他们根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没有人敢反驳他的命令。 哈斯勒把话都说到了那个地步,加上后来温森的事情,勒戈夫自然没有惊动当地官方的力量,就是发动着能发动的力量去寻找。 可这里他们毕竟人生地不熟,哪怕所有的水手都发动,用钱买一切能买到的情报,可终归能耐有限,勒戈夫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但老船医格纳大早上从他旁边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一转头。 “哟呵,小伙子火气很旺啊,我看你嘴里都长燎泡了吧,来来来过来吃点药。” 勒戈夫:“……” “我说您就别招惹他了,”埃迪安哭笑不得的冲出来,赶紧把老头儿给攒把攒吧弄离自家船长视线,连带着自己也滚得远远的,生怕这会成了替罪羊。 如果说之前他还处于时不时想打趣一下勒戈夫的状态的话,那现在他简直是恨不得离这个火药桶越远越好。 埃迪安简直觉得自己已经不像是个伦萨了,在海上漂的时间太久,简直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家族天赋技能是什么。 一个合格的伦萨,从来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这会他可心烦……”埃迪安边把老格纳推着往他自己的舱房走,一边小声道,“他现在可是□□……卧槽?!” 老格纳:“……操谁?你吗?” 埃迪安:“卧槽槽槽槽!勒戈夫!你看外面!” 其实不用他说,勒戈夫自己也听见了声音,第一时间扑到船舷边往下一看,下面梦魇号诸人正浩浩荡荡地往港口来。 埃迪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之前找了那么久都一点消息也没有!” 紧接着,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被拥在当中的担架上,依兰达紧紧陪在那个担架旁边,一副紧张无比的模样。 然后就是梦魇号上那个小汤姆“登登登”冲上来,径直跑到他们面前,一把拉住老格纳,“格纳叔叔快来!我们这有个重伤号!” 老船医格纳平常都是被人绕着走,什么时候得到过这种类似于救世主的待遇,登时眉开眼笑。 “哎哎哎好,你跑慢点,我这把老骨头跑不动了。” 完全被无视的埃迪安:“……” 与他同样遭遇的还有勒戈夫,忙的劳心劳力甚至还长了一嘴燎泡的第八骑士团团长虽然目前表情很淡定,但埃迪安却一眼看见了他手下的船栏杆,那上面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轻微的凹痕……登时觉得牙酸异常。 啧,有本事你就上啊,光这么看着有什么用,难道以为就这么傻乎乎的干瞪眼就能从艾尔神官那里把人抢过来? 然而埃迪安虽然并不承认自己是个怂包,但也实在是不想插手到这档子糟心事当中去,这些想法只是在头脑里冒了冒又缩了回去,并没有什么卵用。 当然,说了也没有卵用就是了。 把老德比交给格纳船医,格纳再咋咋呼呼地让人把他抬到他的房间去,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会,依兰达再打发没事做的自家水手回去压惊,这才有空来跟奥斯丁号的负责人打个招呼。 ……不然这么大一群人你以为是上来打群架的吗? “嗨,勒戈夫。”依兰达伸手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我这边老德比……” “你到哪里去了?”勒戈夫难得没有听她说完,迈开步子几步走到了她面前,男人高大健壮的身形有着生物本能的压迫力。 依兰达挑了挑眉,她异常讨厌这种落在下风的感觉,反而站直了身体和他对视,“是鲁克,我跟他谈了一笔交易,至于定金……你刚才已经看到了。” 勒戈夫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迫切了,有些懊恼地轻咳一声,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说实话,勒戈夫的压迫力还真是越来越重了,他这样退一步,依兰达也轻轻出了口气,“没事,我听鲁克说温森来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勒戈夫简直有些意外于她那灵通的消息了,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失踪了一个晚上的人应该知道的! “还在贝尔贝斯特城主那里。” “让他到我们这里来,立刻,马上。”依兰达毫不犹豫道,“贝尔贝斯特有问题,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待的太久。” “你已经找到你想知道的消息了?”勒戈夫皱了皱眉,“那个你带上来的老水手是什么人?” “那个……”依兰达并不想对勒戈夫说谎,但这涉及到旧梦魇号,如果真要说出来,那就等于辜负了艾尔的苦心。 “一个我的长辈。” 勒戈夫并非对依兰达的陈年旧事一无所知,只是现在依兰达摆明了不打算跟他剖明心迹,他也不会苦苦相逼。 但是,这是建立在私事,而不是目前关系到整支奥斯丁船队的命运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他这样的处理态度反而让依兰达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到时候我会送他去安倍里……不,塔兰朵思养老,不会对你们产生影响。” “这是鲁克支付给你的定金?”勒戈夫询问道。 依兰达:“……是的,我不能放弃他,这应该算是我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 “那你的梦魇号上水手的亲人们呢?”勒戈夫的问题相当尖锐,“他们可是死在了黑珍珠的手上,你打算怎么对他们说?” 没办法对他们说,这也是依兰达一直在犹豫的地方。 现在的梦魇号上的水手的家人全死在黑珍珠之手,而她却要为了一己私利放鲁克等人离开。 “……你想带鲁克他们出海?”勒戈夫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直接猜到了依兰达的意图。 不过女海盗本来也没想着瞒着他,直接跟他摊开了说,“我知道这是放虎归山,但是鲁克这次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关系到我之前那艘船的背后主使,而且定金我已经收下了。” 勒戈夫静静地看着她,依兰达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新梦魇号的灭门之仇,但是现在我们连自己都快要保不住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254章 扣押 这件事情当然不会是就勒戈夫和依兰达两人一拍脑袋就定下了,要知道,贝尔贝斯特城主那可还有个活生生白嫩嫩的人质呢! 勒戈夫和依兰达两人都没有能够说服对方,毕竟两人都各有出发点,当然要各自为自己的身后负责。 这是作为一个领导者应尽的义务。 在第八骑士团团长的眼中,依兰达是被那个从鲁克手上救回来的老水手给迷昏了心智,甚至失去了仔细思考的本能,这让她的意见变得并不是那么的值得完全信任。 首先,黑珍珠号实在是穷凶恶极,在塔比斯海域简直是一大祸害,从奥斯丁船队都能被他们逼进塔比斯海湾就知道他们的火力多先进,平日里的作风有多么的胆大包天。现在好不容易把他们困在比尔萨斯,依兰达竟然打算把他们放走? 更别说还有梦魇号的血海深仇了。 其次,鲁克所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黄金航线上的海盗之所以如此猖獗,这跟列支敦国以及沿线港口的大力纵容绝对脱不开干系,黑珍珠号既然愿意合作,也直接拿出了诚意和证据,如果可以的话,顺藤摸瓜还能找出究竟教廷中谁也参与在其中。 以勒戈夫的性子,除恶务必除尽,当然能够一次彻底斩草除根解决后患最好。 他并不打算也插手到列支敦国争位的泥潭当中去,但是如果有人打算用第八骑士团作为晋身的阶梯,那就万万不可原谅了。 因为这个问题的确存在而且不可忽略,鲁克提出的也都是些能过得了台面的干货,这才让勒戈夫没有下定决心当场就否则依兰达的提议。 这时候,第三方温森神官的意见就至关重要。 勒戈夫不是拖延的人,当天就打算让人去把温森给请过来,顺便知会了一声贝尔贝斯特城主依兰达回来了。 反正梦魇号诸人回来的时候简直堪称兴师动众,根本不可能不惊动贝尔贝斯特,还不如直接说清楚,至少面子上能过得去。 但是,这些都建立在温森那个人质能顺顺当当的被放出来的前提下。 不过根据墨菲定律,会出错的事总是会出错。 勒戈夫的担心果然成为了现实,之前他见到温森的时候,后者虽然憔悴了一些,可身体却相当的不错,堪称无病无灾健康宝宝的典范。 可这不过就是两天之后他们再去贝尔贝斯特那找人,得到的回复却是温森神官因为水土不服,现在卧病在床,根本没办法见客的消息。 依兰达:呵呵哒,好歹温森也是教廷的人,什么时候轮到比尔萨斯来决定教廷人员能不能“见客”了? 不过这至少说明一点,温森现在已经被软禁了。 贝尔贝斯特的无耻连勒戈夫都开了眼界,没错,他的态度一直良好,给船队的待遇也很优厚,无论什么时候都堪称是合作的楷模,可那都是假大空,一说到见温森的时候他就开始各种推诿,反正就是打死不让见人。 勒戈夫也是一直以来被教廷超然的地位给宠坏了,完全没想到居然区区一个中立港的城主竟然敢软禁教廷枢机团的成员,要知道他们可不是孤立无援,奥斯丁船队就在港口停着呢! 这消息一传出来,就连向来天塌下来当被盖如埃迪安都被震惊了。 “不让我们见温森?这是什么道理?” 依兰达显然已经想到了他没说的话是什么,白了他一眼,“别想了,哪怕现在你把主请出来贝尔贝斯特都不会让你见的,他就是找个机会把人扣住而已。” “他为的就是把我们留在比尔萨斯。” 老格纳这会也忙完了过来,听到依兰达的话倒是并不意外,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奇怪不奇怪,黄金航道上的这群城主们一个个可是胆大包天,一个枢机团的人还真算不得什么,他现在就一个人,死在了这里又怎么样?谁还能相信是一向毕恭毕敬的比尔萨斯做的?” “再说了,就算不推给你们,比尔萨斯还不是他说了算?海上死一个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他脸上皱纹纵横,此时看起来竟然莫名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你们骑士团不是一向和枢机团不对付?一个温森就算死了,对你们又有多大的影响” “你们要是真为了救温森各种不遗余力反而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贝尔贝斯特这是在等着看你们的真实打算呢。” 要知道老格纳平常看起来可是异常的不着调,现在竟然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依兰达和勒戈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诧。 今天这天上是下红雨了? 老格纳作为第八骑士团的镇团之宝,当然不会专门只是为了折腾这些小年轻们练医术而存在的,不过他在这里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即便是勒戈夫也没法让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没想到今天竟然破了例。 不过让这只老狐狸正经起来可不容易,依兰达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 “格纳叔叔,你之前有和贝尔贝斯特打过交道?黑珍珠号应该不是黄金航线上的第一个试验品?还有……比尔萨斯和阿尔蒂尔有什么关系?” 老格纳登时白眼一翻,装起了糊涂,“哎呀呀,我都是老人家了,你说了那么多问题我哪记得住。” 依兰达:“一坛美酒,放在梦魇号这边,可以带上船,你随时可以喝。” 老格纳,“你打发叫花子呢。”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眼睛里的亮光已经出卖了他。 依兰达默默再举起一只手,“十坛,我们回塔兰朵思不要太久,足够你喝了。” 老格纳:“我考虑考虑。” 依兰达:“团长,我们走吧,再不去找温森我怕出事了。” 老格纳登时急了眼,“哎哎哎哎我答应还不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尊老爱幼了!” 说得好像每次折腾梦魇号和奥斯丁船队上的小年轻的不是他一样……依兰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老格纳的脸皮从来比城墙还厚,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贝尔贝斯特吗,这个小朋友我倒是没打过交道,毕竟教廷的船在比尔萨斯这种地方停留的少,沉迷于美酒违背教义。但是历届比尔萨斯的城主都是一个调调,简直跟不倒翁似的处处讨好,说起来,能像他们一样就凭着美酒一样做起来,甚至还能成为一个不可不去的中立港,海盗和商船都能在这里和平共处的,那就真的都是历届城主的本事了。” 依兰达追问道,“历届城主?我知道比尔萨斯的城主不是世袭,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传承?” “那当然,这是每一任城主就任时就必须要宣誓遵守的,也是比尔萨斯的立身之本,”老格纳嘿嘿地笑了起来,“保持低廉的税收,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敞开大门,提供一个安身之所,和各方势力都搞好关系……这个听起来简单,想要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光是要打通各方的关系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 “虽然比尔萨斯每一任城主就任的时间都不算短,但是关系方却是说不准会经常变化,所以你说贝尔贝斯特会为了路易莎王后那边把你们卖了,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倒不是说贝尔贝斯特本人会有多么的讨厌你们,而是这是他必须遵守的准则,再说了……也只能说是现在的奥斯丁号实在是太弱了,根本不具备让他们考虑的资本。” “比尔萨斯不是和阿尔蒂尔有什么关系,它是和各方都有关系,只是看谁的拳头大,它就支持谁。” 不得不说,老格纳的话虽然伤人,但说的却相当的中肯。 现在无论是奥斯丁船队还是梦魇号都没有能和列支敦国较劲的资本。 艾尔?艾尔现在自己都还是泥菩萨过河,那个主教的位置一天空着就一天多的是人想要把他拉下水,不可能还能够再引来各方视线再多关注别的事。 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那么……鲁克呢?”依兰达道。 “黄金航线上从来没少过冤魂,”老格纳嗤笑了一声,“你们现在是只知道黑珍珠,要知道我们那时候……” 他刚想自吹自擂的话在勒戈夫的视线中默默吞了回去。 “总而言之,一朝天子一朝臣,鲁克能上来,靠的就是贝尔贝斯特的赏识。” 老格纳的话在依兰达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是贝尔贝斯特提拔的黑珍珠号?” “就算不是,渊源肯定也很深厚,”勒戈夫突然开了口,“阿尔蒂尔远在纳瓦拉,怎么可能会对比尔萨斯周围的海盗一清二楚,肯定是有人提出了人选。” 依兰达把他的话补全,“所以,那个提出人选的人就是贝尔贝斯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鲁克表现出的好像和贝尔贝斯特并没有什么关系……相反,看起来还异常的苦大仇深,不死不休?   ☆、第255章 前狼 格纳的话给依兰达等人提供了新的思路,他们本来以为贝尔贝斯特倾向的是路易莎王后,没想到比尔萨斯压根就是墙头草,根本不存在倾向可言。 既然是这样的话反而好办了,既然有奶就是娘的话,那么也不算是没有突破口。 不过这话说的简单……关键是,拿什么来打动贝尔贝斯特? 依兰达和勒戈夫面面相觑了好一会,直到一旁的埃迪安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来,“勒戈夫……” 他的话还没说完,竟然硬生生从自家向来面无表情的团长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威胁。勒戈夫转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甚至从自家团长眼睛里看见了一句清晰明了的话。 打扰者死,滚。 我勒个去……团长您什么时候进化出这功能了? “怎么了?”依兰达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一眼就看见被勒戈夫威胁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埃迪安,登时奇道,“他又把酒偷上船了还是又鬼混的过头了?” 埃迪安彬彬有礼地站直身体:“……依兰达小姐,请容许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出身于伦萨,是奥斯公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 依兰达瞥了他一眼,淡定道,“哦?那上次在纳瓦拉是谁玩群p玩的腿软,最后还是让人抬上来的?” 这招狠!埃迪安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勒戈夫:“……一会去对练,和我。” 埃迪安:……我错了还不行吗求放过! 其实这也不奇怪,很多水手在海上漂了几个月之后都会有着放浪形骸的夜晚,像埃迪安这样的也不罕见。 毕竟怎么说……要玩花样可还得花钱,骑士又不要求禁欲,这帮子二世祖们都是早早偷吃过禁果的存在,憋了这么久,摆着的还都是异国美人儿,偶尔玩脱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当然知道要遮掩身份,一般来说也不会太弄出事端。 最初的教义已经早就被人所遗忘,如果太过于苛刻,那反而得不偿失。 人总要学着妥协,各种意义上的。 勒戈夫虽然自己克己守礼,可却也不会太过于干涉下属的享乐,只要别往船上带,别动真格的弄出什么事来就成。 说实话,又会有几个贵族出身的骑士对贫民女子和流莺动真感情?他们的人生中摆满了饕餮盛宴,从来都是享尽了各种诱惑,就那么点一般的小伎俩他们还真看不上眼。 什么百合一般小清新的真爱,快醒醒,就算灰姑娘以前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小姐!阶级带来的差距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这边勒戈夫自去把埃迪安拖出去不提,依兰达也回了梦魇号上,当然还有老德比。 之前请老格纳看过之后得出的结论和当地的医生的结论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他是受伤之后一直没得到好好的照顾,所以身体的根基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必须找一个气温适宜的地方好生疗养。 至于能再活多久,那就要看老德比自己的意志了。 其实按照老德比自己的意思,他当然愿意回到安倍里,那里毕竟是他待惯了的地方,无论是环境还是气候也都很适合养老。 但是……当时他就是在安倍里遭的毒手,如果不把大胡子给干掉的话,他哪怕回到安倍里也是分分钟等死的节奏。 再说了,不除掉大胡子和他背后的教廷主使,别说老汤姆他们的在天之灵了,他就算死也闭不上眼睛! 等等……安倍里?! 想到这里,依兰达的眼睛忽然亮了。 鲁克不是想要离开比尔萨斯?没问题! 但是离开比尔萨斯之后的目的地可还没定,不如把黑珍珠号给带到安倍里?她相信这个之前的海盗头子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梦魇号当时遭遇袭击就有问题,当然,以那会梦魇号的等级根本不足以入那些大佬们的眼,不过是走了背运刚好碰上了,加上又有杰夫那么个吃里扒外的货,也不会撞了这种邪。 但要反推起来,教廷竟然想插手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值得投资的要点,而按照教廷一贯的尿性,他们必然不会直接站在台前……至少在现在不会。 他们会首先扶植一个傀儡,然后一点点掌握蚕食王权,末了再把国王的加冕权收归在教皇手上,进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操纵者。 当然,名义上他们会把列支敦国称为自愿臣服于主的教廷属国,看,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不要脸。 那个当时对梦魇号动手的教廷人员,肯定知道一些当时的□□,如果能找到他进而再逆推出来,那就能知道真正有这个意思的主教乃至于枢机主教究竟是谁! 现在可是刚好有一个主教死了,艾尔也同样属于在竞争这个位置的候选人,依兰达微微眯起眼……如果能找到这个主教的支持者,进而得到枢机主教的支持或者掌握把柄的话,应该对艾尔更进一步更有利。 艾尔能当上主教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互利共赢的结果。 依兰达本来就不追求婚姻,艾尔则是不能结婚,反正主教又不影响他俩光明正大的来一炮,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目标始终是在海上,如果以后想要朝着更远的方向走去,一个强大的后盾必不可少。 噢可千万别被那些三流言情小说给看傻了,这世上可从来没有无限制的自由。 这是一个多好的投机机会,要知道,能插手教廷内讧的机会可不多。 她相信奸猾似鬼如鲁克一定能发现这当中的商机,进而兴致勃勃的打算加入大干一场。 黑珍珠号手里肯定还有没拿出来的底牌,在彻底榨干剩余价值之前,鲁克不能死。 安顿下来之后,老德比看着依兰达,深深地叹了口气,“依兰达,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女海盗已经逐渐养成了一心二用的习惯,听到老德比这么说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没有啊,你看现在我又有了一艘新船,比以前可好了不少呢!” “你赶紧养好身体,到时候再上船和我一起!我船上还有个缺胳膊少腿的一样当大副!” 还没赶回来的哈斯勒:……缺胳膊少腿招你惹你了?这是情趣! “……我才不要,”老德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那时候要不是你招不到人我才不会上船。” 依兰达:“……我还以为你会谦虚一下。” “老命都要被玩没了,”老德比叹了口气,“幸亏又见到了你,不然我觉得我这辈子能死在床上的心愿恐怕是没法实现了。” “瞎说什么呢!” “我真的想回安倍里,那么多老伙计……”老德比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身体实在太差,支撑了一会就睡着了。 依兰达轻轻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盖上,转身出了房门。 会有机会回到安倍里的,她一定会让梦魇号名正言顺的重归安倍里! 依兰达回来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的哈斯勒耳中,梦魇号的大副又不稀罕和奥斯丁船队的一块,比起至少还有钱的教廷船队更单打独斗,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一得到消息即刻赶回梦魇号,即便是依兰达也不禁为他的能耐有些吃惊。 哈斯勒扎扎实实在外面不眠不休跑了两天,眼底全是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却意外的精神还不错,不过语气就相当恶劣了。 “你们居然被鲁克抓走了?” 依兰达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家大副竟然还能在一句话中夹杂了譬如嘲讽、惊讶、担忧等等一系列情绪,她酝酿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放心吧,我们不会抛弃你的。” 哈斯勒:“……滚。” 于是依兰达圆润的滚走了,毕竟在这个点上跟毒舌模式全开的哈斯勒对上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哈斯勒只用一句话就又让她乖乖的滚了回来。 “我联系上老朋友了。” 说到正事,依兰达登时正经了起来。 “他们还在比尔萨斯?” “还在,不过他们已经不太想继续出海了,”哈斯勒道,“他们之前留下的联系地址,包括曾经的驻地之类的我都找了一遍,可是都没有找到人。” “我估计应该是时间久了换了地方,就扩大了寻找面积,按照他们之前喜欢选择地点的方式寻找,总算在今天早上找到了一个。” 依兰达沉默了。 要知道,哈斯勒的腿脚并不方便,在他们几乎被一网打尽而黑鲨并不愿意寻求教廷帮助的前提下,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一处处一点点去寻找。 也就是说,这两天他不眠不休几乎跑遍了整个比尔萨斯。 “哈斯勒……”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黑鲨阻止了,“行了,别的话都别说了,我懒得听你说那些没用的。” “现在就跟我过去,他们提出要亲自见见你,有事情毕竟要和你当面谈才行。”   ☆、第256章 风起 依兰达再次离开梦魇号的时候,勒戈夫显然有些紧张,以他从来不婆妈的性子都再三跟依兰达确定是否需要有人跟着一起去,完全无视了旁边哈斯勒不善的目光。 幸亏勒戈夫还有个好帮凶埃迪安,团长不好意思说的他还能插科打诨无所不用其极,倒霉催的伦萨少爷一边厚着脸皮一边默默为自己哀悼。 他当年好歹也是风流俊秀一枝花,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这种老妈子的地步? 后来还是哈斯勒烦了,以极其有威力的一句话直接把埃迪安连带勒戈夫都给打发了。 “这是梦魇号的事,她有我跟着。” 勒戈夫再管天管地也实在是不好插手梦魇号自己船上的事,只好极其不放心的任他们去了。 哪怕依兰达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这方面再迟钝,现在勒戈夫的关注也好像有点太多了。 诚然,作为朋友他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但现在他似乎并不想只是做朋友,依兰达也不能跟他直接坦白说自己和艾尔才是一对,虽然知道勒戈夫人品过硬,但总不能在人家没任何表示的情况下就直接拒绝,怎么看都有点自作多情的意思……这种一直憋着没法排解也是闹心。 哈斯勒不是喜欢多话的人,依兰达虽然觉得略尴尬,不过哈斯勒不多话那当然更好,乐得和他边走边说那个他的老朋友。 “话得说在前面,”哈斯勒言简意赅地交待道,“我的老伙计基本已经洗手不干了,你能说动他的可能性很小。” “不需要说动他,”依兰达摆摆手,“你的老伙计能够在比尔萨斯安稳下来也不错,毕竟说实话,海盗里头本来活到老的就没几个,能退休后安安静静过日子也是很不错的结局了……不过他竟然会选择比尔萨斯?” 哈斯勒显然有些意外,“你……” “你以为我会强迫你一定要找朋友帮忙?”依兰达有趣地看着他,“放心吧,即便是你……如果不是塔卡苏在塔兰朵斯,我和艾尔都不会把你拐上船的。” 哈斯勒动了动嘴想说什么,罕见的沉默了……也亏得依兰达视力惊人,这才能看出他的耳垂下竟然有淡淡的红。 啧啧啧,要不要这么少女! 哈斯勒的老朋友住的地方倒是符合了依兰达的猜测,就在比尔萨斯一个很老的平民居住区,每日里就感受着最平常的柴米油盐,好像自己也能就这么甘于平淡。 这些人年轻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算是享尽了冒险和富贵,到了老了反而希望过过平常人的生活。 她见过的那些老水手老海盗无一不是这样。 但他们最后依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回到海上,比如金钱,比如追杀……依然不得善终。 在去的路上依兰达听他以异常平铺直叙的口吻说了一下当时他这个老朋友的丰功伟绩。 简而言之就是,在鲁克突然蹿起之前,塔比斯海域的海盗头子孔塞林就是一会他们准备去见的那个朋友。 依兰达表示了一下瞻仰。 要知道,鲁克身后好歹还有阿尔蒂尔支撑,孔塞林他们就是实打实的暴力打遍天下,顺便还会玩上一把合纵连横,海盗之间彼此相互呼应,对前来剿杀的海防军合伙设伏,进而策应围杀。 智计百出,手段狠辣。 他们不是靠给比尔萨斯这种海港交高额的税金换取自由通行,他们是纯粹靠强横的战力杀的海港装聋作哑,比起已经变了性质的黑珍珠号这才是真正意义上肆意妄为的海盗。 黑珍珠号?那算什么,不过是被养熟的狗而已。 从来就没有一条狗能真正翻身做主人,沿海港口之所以和他们关系好,收取天价的税金,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它背后的阿尔蒂尔? 黄澄澄的金子谁不喜欢?可也得要拿着不烫手才行。 如果不是阿尔蒂尔在背后顶着,回过头来再来从他们这里瓜分一笔,这种钱谁敢要? 黑珍珠号自以为自个各种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说到底不过是蹦跶不了几下的秋后蚂蚱而已。 依兰达听的简直是心潮澎湃,可想想之后又发现了其中的矛盾之处。 哈斯勒说的可和老格纳全然不同,当然……教廷本来之前虽然垂涎黄金航线可也始终没拿到手,东征是打着圣战的名义,传教之后在教廷还没继续找到把持的理由之前,就已经飞快的被列支敦国等诸方势力瓜分了。 理由还异常的冠冕堂皇,让教廷尽管开战圣战,不用担心身后,他们为教廷守土。 教廷被坑了一道简直怄的吐血,因为军队力量不够,没能留下足够的兵力防守,这才让这群狼崽子摘了桃子,当然对这种陈年旧事也是讳莫如深。 也正因为如此,道听途说未必有这些跑熟了的老油子清楚。 老格纳说低税率四面逢源是比尔萨斯历任城主的惯例传承,其实这也和讨好阿尔蒂尔不冲突,认真琢磨之后又发现反正都是赚钱,能一口吃几家的话谁说逢源不能跟海盗? 不过这样说起来倒是能明白为什么比尔萨斯之前会这么支持黑珍珠号了。 又给钱又稳定又安全,这么好的家犬上哪找?! 哪怕现在变成了狼,可之前赚的也相当不少了! 因为有了前面这么波澜壮阔的开端做铺垫,依兰达本能地就脑补了一个大杀四方的形象,这也就导致了她真见到孔塞林的时候产生了极其强烈的落差感。 ……这个邋遢的老头儿是谁?! 孔塞林正躺在椅子上以一种看起来极为引人遐想的动作逗旁边家里的小女孩儿。 “叫爷爷,叫的话就给你吃糖。” 那个被逗的小姑娘虽然穿着破旧,但看起来很干净,此时正双手背在身后,满脸涨得通红,显然在犹豫要不要接过那个一看就很有诱惑力的棒棒糖。 孔塞林把糖又往前面递了点,那笑容在依兰达看来都觉得充满了猥琐,“来嘛,叫一声,一声就好。” 那小姑娘嘴一扁,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一把抢过孔塞林手里的糖,一边号啕大哭边哭着朝旁边的院子里跑了过去。 “妈妈……呜呜呜隔壁的怪人好可怕呜呜呜……” 哦哟哟,居然这种情况还不吃亏,是个人才! 孔塞林挑了挑眉,非常一本正经地抬手捂住耳朵。 几乎是在他捂住耳朵的同时,一个泼辣的女声尖叫了起开,“老不死的你又在吓我家宝贝儿,你要死啊!” 依兰达看的目瞪口呆,半晌才诚心诚意夸赞道,“能屈能伸!” 孔塞林这才回过头,冲他们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干什么都被嫌弃,连糖都被个小丫头抢走了,干不下去喽。” 这话显然是另有深意,依兰达回头去看哈斯勒,却见对方眉毛都没挑一挑,不由得在心中轻轻打了个突。 这是真要让她一个人挑全场啊,退役的老虎也是老虎,回去一定要扣这个老混蛋的薪水! 还想不想好了! 见依兰达看了半天戏依然没有打算挪窝的意思,孔塞林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进来吧,现在的小姑娘啊,真麻烦。” 依兰达真麻烦伯纳德默默看了哈斯勒一眼,在后者全然不关我事的深情中翻了个白眼,跟在孔塞林身后进了房间。 说好的引见呢! 她进门之后,孔塞林随手就关上了门,依兰达不免有些诧异,“哈斯勒不进来?” 孔塞林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哦没事,就算一会我把你赶出去也不影响我和他之间的友谊,还省的他看起来尴尬。” 依兰达:……您还真是考虑周到啊。 “随便坐吧,”孔塞林招呼了一声,自顾自地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了,可看起来依旧还是一个猥琐的老头儿。 依兰达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头简直乱到令人发指,这里头唯一算的上是整洁的地方大概只有孔塞林旁边那张椅子了。 她刚想坐过去,旁边孔塞林突然咳嗽了一声,依兰达坐下来之后才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之前还懒散疲沓的老头儿突然之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目光凌厉而审视,这才是之前纵横塔比斯海域,硬生生打服了一片海港的海盗头子。 “小姑娘,胆子倒是不错。” 依兰达觉得背后密密麻麻冒出了一片白毛汗,她之前就估计到孔塞林会给她下马威,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突然。 幸亏她刚才坐好了才去看,不然这会说不定得被那毒蛇般的目光看的腿发软。 比起来……鲁克的那种所谓的种种血腥手段真是连尾巴尖都算不上,她也总算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真真正正意识到了自己面前坐着的是怎样的一个曾经的风云人物。   ☆、第257章 遗孤 “我听哈斯勒说,你想要突破比尔萨斯的防御?”孔塞林随手摸出了一个烟斗,往里面随便填了点烟丝,点燃之后吧嗒了好几口。 他也就是吓吓依兰达,那之后就又恢复了一个老头儿的形象,变脸的简直不能更自如,依兰达都要为他这手绝活跪了。 “没错,”依兰达还有些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现在贝尔贝斯特坚决抱上了列支敦国那边的大腿,打算把勒戈夫的船队留在这里。” 孔塞林突然嗤笑了一声,“他只是不想让奥斯丁船队走,和你有什么关系?” 依兰达登时愣住了。 “亏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孔塞林叹了口气,无趣地伸出烟斗在椅子的扶手上磕了磕,一点不挑剔地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继续道,“贝尔贝斯特不愿意让教廷骑士团的人走,那你就让他们留下得了,反正等列支敦国那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他照样要好吃好喝送他们走,要你操什么心?” 依兰达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还有些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她这段时间来一直都跟教廷的人混在一起,哪怕是去安倍里这种事情也下意识习惯性打算和勒戈夫一块,这当中固然有觉得安倍里一事和教廷有关,勒戈夫去能更多的争夺利益的因素,但又何尝不是因为习惯了借助奥斯丁船队的力量。 这样一反思,她登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她脑海中的计划倒是满满当当,早就已经远到了不仅仅局限于黄金航线,以后一定要开辟一条新的航线,甚至要去遥远的东方看看云云,但现在实际却依然还是和奥斯丁船队绑在一起。 这种依赖的心理对她的未来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益。 孔塞林是真正在海上久了的老油条,看东西的眼光毒辣得让人心惊肉跳。之前哈斯勒只是大概跟他说了一下梦魇号目前所处的情况,他既然就能够凭此推测出来他们现在所处的尴尬状态,甚至精准的给出建议。 当然也不排除是哈斯勒不方便说来借他之口提点,毕竟有些话绝对是陌生人比熟人来做更好。 如果考虑到孔塞林的建议的话,这样逆推起来依兰达之前的担忧绝大多数都是杞人忧天。 列支敦国现在担心的是什么,是教廷的力量横插一脚,而教廷占了大头这对比尔萨斯也没有半点好处,他们是天生的利益共同体。 有了这么个大前提在前面摆着,他们之前也知道了比尔萨斯就是墙头草,又拿不出足以说服贝尔贝斯特的诱饵,被关在这里简直是理所当然。 但是如果换一种思路,梦魇号跟奥斯丁船队分开行动呢? 那当然就没什么影响了,反正梦魇号一艘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比尔萨斯也不愿意和艾尔交恶,谁都知道依兰达是艾尔神官一手栽培的人。 说起来也是让人心酸,到头来说是要单飞,始终还是要和教廷勾缠在一起。 还真是借势借惯了,哪怕去安倍里复仇也想要接奥斯丁船队。 如此不好,不好。 真要过去了,那简直是一个大写的打草惊蛇,真不怕惊动了主使,到头来鸡飞蛋打一场空? 孔塞林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因为他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 黑珍珠号和梦魇号如果真要比起来,还真是不乏相似之处。 “这事情本来我都懒得开口,要不是哈斯勒在你船上,又把你带到了我这来,我在这每天晒晒太阳还惬意的多。” “听着小丫头,我现在年纪大了,兄弟们也散了,这把也老骨头随时要散架,可跟你们玩不起了……只想着每天能晒晒太阳喝喝酒,等死就好。。” “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几个联系方式,帮助你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别的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依兰达诚心请教道,“我能把鲁克他们一起带走吗?” 孔塞林嗤笑一声,“带他们?你不怕到时候船是谁的都不知道?” “黑珍珠号最开始可就是黑吃黑开来的,我怕你们还没到安倍里,船长和船员就都换人了。” “我倒是想只带鲁克……”依兰达叹了口气,“但是估计他不会答应,他那种人最怕死,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谁说要带上整支黑珍珠?”孔塞林奇道,“你那小破船才能放几个人,当然要让他们自己选。” 谁愿意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地方等死?不先内耗一番,怎么对得起他们手上那么多被玩弄而死的亡灵? 前任海盗头子惬意地眯起眼睛,觉得自己简直太英明神武。 “先这么办吧,”依兰达道,“我看看能不能把博杜安的人给捞走,毕竟有人可是专门交代我看着他们。” 这不过是个托词,她总觉得到后来她用得上这条还算是畅通的消息渠道。 她估计贝尔贝斯特也会希望她把人带走,毕竟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置身在那个巨大的漩涡下。 哪怕一点点注意也不行。 “勒戈夫这人倒是不错,”孔塞林点评道,“不过他毕竟和你天生的阵营不同……别这么看我,你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我,你天生就该在海上,不是像鲁克那样吃相恶心的丧家之犬。 倒是没想到孔塞林会这么讨厌鲁克。 说完了话孔塞林就要开门送客了,可依兰达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孔塞林有点似曾相识,临走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我想请问一下,你有子侄辈或者亲戚的孩子吗?” “死光了。”孔塞林没好气道,要不是他的人生简直是一个大写的鳏寡孤独,何必去逗隔壁那个并不怎么可爱的小丫头! “……那估计是我看错了。”依兰达抓了抓头发,总觉得哪里特别不对,后来被哈斯勒在孔塞林暴发前一把拎走了。 回去的路上依兰达还在苦苦思索,哈斯勒却开了口,“以后少在他面前提这个。他一直子嗣艰难,好不容易中年得子还失踪了,最恨人提这个……” 依兰达脑海中终于跳出一个人,兴奋地转过头看着哈斯勒,“你有没有觉得汤姆和他有点像?” “一点都不像。” 回到船上之后,依兰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最后还是把小汤姆给提溜了过来好好询问。 哈斯勒这种大老爷们,说实话你能指望他能看出来什么相似不相似的纯属扯淡,但她总觉得好像哪里看着特别的……不对。 不过本来找丢失亲人这种事情就不适合大张旗鼓,尤其还是听哈斯勒说的这么凄惨的情况下,当然还是要大概问一问比较妥当。 毕竟来说,依兰达虽然不排斥借用外力,但现在哪怕孔塞林肯给她提出建议甚至帮那么点小忙,这都是看在哈斯勒的面子上。 不然她根本找不到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退役大佬指点迷津,帮忙都是小事,意见才是决定性的要素。 她还在琢磨的时候,汤姆被从奥斯丁号上被喊回来了。 他是正儿八经贯彻了“很喜欢”埃迪安,没事就爱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的原则,也亏得伦萨大少爷耐心好,在船上也没啥事,与其被这段时间很显然气不顺的团长拎出去教训,倒还不如跟这个小朋友玩玩。 再说了……他可是在帮依兰达培养未来的顶梁柱! 这总不能骂他了不是! 一想起上次被勒戈夫“好好练练”,倒霉的埃迪安就觉得自己的腰还在断裂般的疼痛……根本别想起任何坏心,哪怕去了都要被流莺给嘲笑回来。 谁说自家团长是骑士的典范的?!这么心狠手辣,这么黑心! 这段时间根本不能下船去好好娱乐了有木有! “船长!”小汤姆从奥斯丁号上一回来看见依兰达,登时双眼发亮,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随着在船上待的时间越长,小汤姆也就越发的讨人喜欢,不然的话,哪怕埃迪安耐心再好,可也好不到这个程度,当然还是小家伙本身招人喜欢占了绝大部分的因素。 说的不好听一点,这也算是他的立身之本,在这里,都是一群死了老婆孩子的壮年汉子,真要折腾起他来又能怎么样? “乖。” 依兰达颇感欣慰的伸手摸了摸他的狗头,还好这船上还没到全是一群不招人喜欢的大老爷们的地步。 真是让人老怀甚慰。 “你又去奥斯丁号上了?” “嗯,”汤姆重重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能学不少东西,那上面有些炮咱们这都没有,虽然不能真上手,但是学学也很不错!” 一提到炮就让依兰达想起了自己当时仗着奥斯丁号上的少爷们肯定罕少用罗斯小炮这种穷逼专用,彻底阴了他们一把的旧事,登时轻咳一声。 “我问你,你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吗?” 小汤姆显然楞了一下,因为之前上船的时候水手们都大概填写了自己的家庭状况,向他这样的肯定也就写了个无。 不是不想写,这是真没有,赤条条的光棍一枚。   ☆、第258章 罪 依兰达这个问题问的汤姆也有些茫然,可还是老老实实答了。 “我也……不太清楚,打我有印象开始,我就在纳瓦拉满地跑了……” 说满地跑还是含蓄的了,如果真要说起来,大概是四处讨饭,风餐露宿,还要跟成年乞丐抢地方……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万幸中的万幸。 要知道纳瓦拉这种地方,长得好看的小孩儿多半活不到成年,不是被人当奴隶拐走卖了,就是被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下了黑手。 在这种地方,美貌从来都不是加分项,而是原罪。 “等等,你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小汤姆登时苦了脸,哪怕他是个乐天性子,现在说起来也不禁是满腹心酸,“……谁会要我啊,哪怕我吃得少干得多,可他们还是认为带个小孩儿上船除了添乱浪费粮食压根没用。我可是打小做梦都想着能出海,幸亏遇到了美丽善良的船长你!” 这话说的有几分油滑,可大多数还是出自于真心。 对他们来说,在纳瓦拉本土混出头的可能几近于无,更可能的则是默默无闻的枉死在某处,成为港口外海面上漂浮的尸体……只有上船当水手,才有最后的一丝生路。 瞧瞧这逻辑,瞧瞧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一看就是跟埃迪安学来的! 依兰达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竟然把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经验,还打算上船来偷师加实践的青皮小子给放上来了,这可不划算啊……你看看,你不但能向我们这边最优秀的税收请教,甚至还有一个老奸巨猾的伦萨给你单独上课,亏大了真是。” 小汤姆登时急了,“我我我我我……我可以不要工钱的!只要让我继续在船上!” 半晌,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给我一点生活费可以吗?” 他那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依兰达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脸蛋上拧了一把。 “行了,逗你玩的。” 小汤姆登时长长出了口气。 眼见从汤姆这里看不出什么来,依兰达也就决定暂时把这件事给放放,毕竟她仔细看了一下汤姆的长相,的确也和孔塞林没挂什么相,也不知道当时她那种奇怪的“这俩人有点像”的错觉是哪来的,要知道,真要像的话好歹黑鲨在纳瓦拉待了这么多年,会不帮老友寻找失去的亲人? 逗完了小朋友,依兰达挥挥手就把人给打发了,在和勒戈夫沟通之前,她先召集了梦魇号上的水手,和他们就目前面临的情况进行了沟通。 其实真要说起来,她面临的最大阻力并不是来源于勒戈夫,而是梦魇号本身。 这些有着血海深仇的水手凭什么要帮助仇家脱困,还是在明明可以把凶手绳之以法的情况下? 其实不是不能把人藏到博杜安的船上,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居伊的船上自己还有跟黑珍珠号有血仇的呢……这群人就是天生自带惹祸技能,她可不相信他们上了船就能安分了! 先不说依兰达并不希望欺骗自己的水手们,再说了,哪怕一万个一万鲁克在船上不轻举妄动,但你指望他安分老实那决计不可能。 既然如此,与其事后被鲁克揭发,从而和兄弟们产生嫌隙,不如现在就把话说开,也好彻底除掉这个隐患。 说实话,哪怕依兰达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想到要和自家水手们谈这个……也不是不心虚的。 该怎样说才能让他们接受并且合理呢? 梦魇号上的纪律松散,水手们难得见依兰达这么正经的把人全召集起来,一个个到的还算及时整齐,个别两个偷懒没来的也被拎着耳朵揪了过来,哪怕是在岗的也一样。 水手们相互看着心中不免犯起了低估,这阵仗,是有什么大事啊? “有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一下,”等人都到齐了,依兰达这才开了口,“你们也都见到了,豺狼鲁克现在就在比尔萨斯,黑珍珠号的主力并未如我们预计的一般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他们的整只战力还保存的相当完整。” “……只要鲁克能离开这里,随时能重建一艘黑珍珠号。” 虽然之前见过,可也不是全部人都被一网打尽,当时的情况太过诡谲,鲁克也没在水手们面前冒头……所以现在再提起来,水手当中依然爆发出了一阵骚动。 “他是血洗纳瓦拉的直接凶手,也是造成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大恶棍。”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知道所有人都想对他杀之而后快,但现在就我得到的最新消息,鲁克只是一条被人使唤的狗,那个真正下令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鲁克提出,让我们带他离开比尔萨斯,他告诉我们谁是主使。” “我们不能在比尔萨斯问出来吗?他这样的恶棍……一天都不该多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双眼通红的康德,从依兰达一开始说起,他浑身就在微微的颤抖。 他的妻子,每天对他微笑,亲手为他打理行装的温柔女人,就这么死于非命……鲁克那种人,凭什么还能活着! “不能,”依兰达摇了摇头,“鲁克非常狡猾,在比尔萨斯他根基深厚,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我也不想把你们耗在这种没有意义的牺牲上。” “我的建议是,让黑珍珠号自己内斗决定离开的对象,留下的我们暗杀,那些一起走的,等我们到了安倍里。查出真相之后再斩草除根。” 这话一出,水手们简直炸了! “那就这么放过那群王八蛋?!” “凭什么!谁知道这不是鲁克编出来的借口!就是为了骗我们带他逃出去!”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过他们!一定要血债血偿!” …… 这些质疑也是依兰达之前预计过的,说实话,水手们这都还是看在依兰达的面子上,如果是换了个人,早就跳起来跟人不死不休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条伯爵夫人的眼泪?”依兰达提示道,水手们纷纷点头,这群在纳瓦拉混了那么久的人不可能没听说过在港口闹出那么大乱子的项链。 “那条项链最开始出乱子就是从鲁克这里,运送项链的船被黑珍珠号击沉,可惜项链没弄到手,然后鲁克就开始扩大搜索面积……没想到,最后那条灾星到了纳瓦拉。” “奥斯丁船队之所以遭到袭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面你们也知道了,不过伯爵夫人的眼泪被视为列支敦国继承王位的信物,鲁克又怎么能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就想着抢夺这条项链?” “他一个海盗一没有必要,二不可能这么消息灵通,国家机器足以把任何海盗碾成灰烬。”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执着的去抢?” “就是因为他背后的人想要,而那股势力可能远超你我想象。” “我也不瞒你们,”依兰达深深吸了口气,“我以前有艘船,也是因为安倍里的败类导致家破人亡,想去安倍里也有我本人的私心杂念在内……所以我郑重的征求各位的意见,你们是想在这里就地格杀鲁克,还是放长线钓大鱼,找到真正的主使者?” 她说完之后就静静站在原处,等着梦魇号诸人做出最后的选择。 说的好听是选择,说的不好听当然是裁决。 这其实也是一场豪赌,看梦魇号上诸人对她的信任足不足以支撑起跟她一起去安倍里赌上这一遭不知生死和未来的绝命局。 船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僵硬,除了海浪拍击船板的声音之外悄然无声。 刚才还在义愤填膺的水手们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个个神色沉黯,这是他们自从塔比斯那场灾难中出来之后最大的寄托,可没想到现在竟然连这寄托也说不定要变成幻影。 这还是他们心理承受能力过硬,如果是不过硬的话,当场崩溃也说不定。 不能杀鲁克只是一个方面,鲁克说的是假的也就罢了,如果背后真的像依兰达所说的那样是更大的人物的话,他们真的能复仇? 真的不会在几乎付出了一切之后,最后依然逃脱不了无力的结局? 为一个猜测赔上所有的性命,到底值得不值得? 许久的沉默之后。 康德第一个站了出来,“我……支持。” 紧接着,水手们一个接一个点了头。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依兰达看着他们,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她迅速地背过身,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后才朝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很清楚,这些人纯粹是为了她才相信这个也许根本不会有未来的赌局。 “谢谢……谢谢大家。”   ☆、第259章 自由 这世上什么最感动,性命交托最感动。 依兰达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得到这样的全然信任,这些在海上漂过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次风浪,身上还因为她(的船)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水手,竟然都还能对她交付出这样的信任。 这让她在感动之余,更加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之重大。 绝对不能再让老梦魇号的悲剧重演……呸呸说什么呢! 既然自己这边已经统一了认识,彻底拔除了后院失火的隐患,那么这样一来,赶紧跟勒戈夫沟通也就成了必然。 依兰达这边还在盘算着怎么跟勒戈夫说要抛下他们的船先行一步,自家这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水手们就已经把天真单蠢的小汤姆先派去给奥斯丁号上的另一个倒霉蛋送消息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对自家女船长可不一般,这帮子坏心眼的已经开始有人吆喝着开赌局赌勒戈夫的态度了。 毕竟嘛,不能光他们一群人心情不好不是。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依兰达还没跟勒戈夫说,就看见两边船上都传来了等着看好戏的目光……真是太不友好了! 其实跟勒戈夫说这事倒不算什么太难的问题,虽然哪怕他自己并不愿意,但他也一定会以大局为重,只要你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说服他,他就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限制他人举动,甚至还会尽可能的提供臂助。 再说了……依兰达提出的也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勒戈夫从来就不希望依兰达处于危险之中,何况这危险本身和她并没有关系。 有人能出去总比所有人都被关在这里强,梦魇号本来就更加适合灵活机动的单独行动,一直让依兰达在身边,固然能保证她的安全,可也同样限制了她的发展。 她是生而自由的。 之所以同意依兰达走当然还有勒戈夫自己的私心……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教廷的盘算全军覆没,说不定他和温森两人的头颅还在港口旗杆上挂着,至少依兰达逃过了一劫。 对于奥斯丁船队来说,他们可没忘了究竟是谁从那样可怕的魔鬼之地把他们救了出来,万一这次又出了什么事,至少还有个可以指望的地方不是? 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但梦魇号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更偏向于一个传说了,不是吗? 团长和奥斯丁船队上他的骑士们的想法完全相左,大抵这就是在意与不在意的区别。 梦魇号上的水手们虽然暂时放弃了取鲁克狗命的计划,可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相反,这反而意味着更大的盘算正在酝酿。 比如,绝对不能让给黑珍珠号好过。 甚至都不用依兰达说,他们自觉自愿就开始凑在一起盘算着如何限制黑珍珠号在最弱的情况下,什么样的底线必须遵守,什么样的前提必须达到,其间种种不友好,简直让人听了就恨不得紧紧夹起双腿…… 依兰达压根就没资格参与到里头,水手们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以康德为首的水手们头碰头正在详细的研究,唯一安排给依兰达的任务就是去向贝尔贝斯特要到通行证。 啧……也是够了。 城主府对于他们是一贯的大门常打开,依兰达本来以为会受到刁难,可没想到大概是借了列支敦国的东风,贝尔贝斯特松口的异常爽快,只是提出需要由他们的人检查一遍船罢了? 依兰达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有奥斯丁号摆在旁边,她的梦魇号简直就像灰姑娘一样毫不起眼。 武器吧,虽然不错可也不打眼,夹带的私货么……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这其实也是一般港口的传统,会对出港船只进行抽查,比如有没有夹带没有上税的私货,有没有以好充次,有没有超量运输……但现在贝尔贝斯特提出这个要求,一是为了看看有没有黑珍珠号的余孽藏在船上,务必剿杀殆尽。 附带的就是打算看看梦魇号的实际火力情况,万一在海上遇到了什么事能不能自保,又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不准勒戈夫一起出海……要知道,八面玲珑的比尔萨斯可不愿意得罪任何人,万一梦魇号出海出了什么事,艾尔阿尔贝托会不怪罪到他的头上? 显然不可能。 至于那些货物反而还在其次了……他们连奥斯丁船队的补给和维修都出了,梦魇号就那么一艘小船,白送都行! 拿那么一点东西换来好感,实在一点都不亏! 因为这个原因,贝尔贝斯特的人来的也很爽快,本着以上的指导原则,他们的重点压根就在人上……至于货舱,里头只要没藏人,管你放什么都行。 黑珍珠号的人已经潜伏上了船,很显然贝尔贝斯特也在防着这件事,非但亲自到了场,更是要求梦魇号检查完就出港。 这要是换了旁人,说不定就要被查个底儿掉了,可那也得看他们遇到的是什么人! 梦魇号上的这帮子水手,个个可都是经验丰富,尤其是在对付贝儿贝斯特派来的盘查人员的情况下。 他们很清楚什么样的吃水深不显眼,什么样的地方是死角,什么样的货物能装人又能卖高价,多高的价码可以在万一的时候买通检察官。 开玩笑,这里头的名堂可大了! 当然……用在这里他们就是成功地把上十个人藏上了船,竟然还没让任何检查人员发现,要知道,就连依兰达看着检查人员下去舱底的时候都下意识冒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一无所获。 见检查完毕,贝尔贝斯特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本来打算给依兰达行一个吻手礼,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改成了握手,笑容也不见任何尴尬。 “这段时间真是慢待了,希望伯纳德小姐一路顺风。” “感谢贝尔贝斯特城主的照顾,”依兰达的笑容同样看起来异常的真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的笑容是来源于贝尔贝斯特作为伴手礼送上来的整整一车美酒以及其他的补给!就是这么肤浅! 一边埃迪安看着勒戈夫纹丝不动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啧啧”感叹,“这区别对待,要是行贿送到咱们船上恐怕早就被你扔下去了吧。” 勒戈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很闲?” 埃迪安顿时闭嘴,心中简直对自己怎么如此嘴贱,明知道勒戈夫心情不好还要去撩他后悔不迭。 “我们现在反正走不了,你既然这么有空的话,去把船上所有的物资盘点一遍。” 埃迪安一眼瞥见依兰达正走过来,登时如蒙大赦,指着那边道,“团长!依兰达来找你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拜拜!” 勒戈夫微微眯起眼,埃迪安来不及吐槽这和依兰达简直如出一辙的表情,迅速拔腿就跑的没了踪影。 开玩笑,这会还不跑真等着被抓苦力吗! 可惜他还没跑几步,身后勒戈夫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别忘了,我明天检查。” 埃迪安登时腿一软,险些摔了个跟头,回头愤怒小声道,“难怪打光棍!” 依兰达上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登时奇道,“埃迪安怎么了?” “上次被抬回来之后还没恢复,腿软。”勒戈夫平静道。 还没走远的埃迪安简直要凭空喷出一口血,这种对他男人能力的质疑绝对不能忍,可他能回去么? 显然不能! 没想到竟然会得到勒戈夫这种答案,依兰达登时咳嗽了几声,一时间还没能接受向来严谨的第八骑士团团长画风突变这个诡异的现实。 “……啊?” 勒戈夫神色异常平静,“没什么,他最近可能有点损耗过度,忙一点就没空去想那些不利于修养身心的事。” “……请替我向他表示哀悼。”依兰达诚心诚意道。 埃迪安在船尾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心中莫名有些心慌,还是黑着脸下去清点存货了。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勒戈夫看向她。 与此同时,依兰达也开了口,“你帮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失笑,勒戈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对向来极有风度的他来说已经算是罕见的失态了。 “是这样,”依兰达整理了一下语序,“我们已经和鲁克达成共识,只允许黑珍珠号上来十个人,其他的人都只能留下来……” 她的话没说完,勒戈夫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 依兰达点了点头,“拜托了。” “等这件事情了结以后,我会尽快来安倍里,”勒戈夫沉默了片刻道。 “不必了,”依兰达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比尔萨斯放人,你就赶紧回列支敦去吧,如果不放人……放心,我会回来救你的。”   ☆、第260章 狼群 历史从来都是各种各样巧合的集合体,一个齿轮的错位就会带来整个趋势的全然变化。就像梦魇号那样以一个礼物一般的笑话出身的船,有一天竟然能走到那样的地步。 彼时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个看似只是随意开玩笑一般的约定,在后来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作用。 史称,里海之盟。 交待勒戈夫务必要斩草除根之后,哪怕对他的为人处事相当有信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依兰达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要知道黑珍珠号实在是太过于老奸巨猾……可没办法,这种事情孔塞林肯定不会插手,他把自己从这些事情里摘出来都来不及,哪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之后,依兰达当然就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安排着赶紧开船。 毕竟鲁克等人可还藏在船上,实在不好再多待下去,万一待久了被发现了,那可是多的事情都来了。 哈斯勒从一开始就在甲板上旁观顺带镇宅,眼看着依兰达完成了应酬寒暄等等一系列工作之后这才缓步走到了她身边,跟她一起看下面的人群,虽然看的方向并不相同。 下面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副精彩的众生相了。 贝尔贝斯特,勒戈夫,人群中躲躲藏藏心有不甘的黑珍珠号海盗,还没来得及闹出什么动静就被埋伏在一旁的人按倒拖走,也不知道是鲁克自己的安排还是贝尔贝斯特……反正现在人还藏着,可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依兰达站的位置把这一切看的格外清楚,那些黑珍珠号的海盗们被掩藏的不甘反而让她站的更加笔直了一些……她之所以一直在努力,为的就是终有一刻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而现在至少她已经站在了路上。 依兰达朝哈斯勒笑了笑,“总算可以走了。” 哈斯勒没有接话,他只是朝人群中一个异常普通的老头儿看去,孔塞林朝他挥了挥手,就像任何一个过来看热闹的闲杂人等一样。 希望下次还能再相见,我的老伙计。 船锚被一个个扯了起来,出水时激起了巨大的浪花,铁链被绞紧,风帆一张张被海风鼓满,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梦魇号缓缓动了起来。 依兰达之前早就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充分发挥了孔塞林提供的资源,尽可能的提前打通了出港的通路,确保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可不想菜都已经下锅了,结果到头来却被人一锅端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依兰达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模糊的人群的时候,总觉得看见贝尔贝斯特脸上莫名的笑意,可定睛再看时已经连人脸都模糊了,快的仿佛是错觉。 一直到船彻底驶出比尔萨斯海湾,依兰达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可紧接着当她看见正朝她走来的康德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放松的太早了。 康德是过来问她打算怎么安置鲁克等一干人等的。 说是问,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来得个口头许可,这段时间以来,水手们真正对她有了认同,也不会再鲁莽的凡事都不经过她就自作主张。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很显然,跟着依兰达并不是一个坏的决定,而她的运气和手段似乎又让他们都有了更好的结果。 那么,为什么不呢? 之前梦魇号的条件开的也不可谓不高昂,天价的赎身费和船资,简直是无异于文明版的黑珍珠号劫掠方式,不过是劫掠方和受害方对调罢了。 但是让水手们异常不开心的则是,对于他们的这种种行为,鲁克竟然都是全然接受,非常没有任何异议,就连说话都没有半句大声的,这让本来打算挑起事端好把鲁克揍一顿的水手们异常失望。 依兰达之前说过,真凶还要着落在鲁克身上,所以哪怕水手们现在就想要杀人灭口也得忍着……能跟着鲁克上船的当然也不会是善类,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优势之所在,虽然不会当面和梦魇号的水手冲突,但神情当中难免会露出嘲笑。 这是高级猎食者对于曾经猎物的蔑视。 出乎依兰达意料的是,最后竟然是尼卡出面安抚住了众位激动的水手。 这段时间她在别的方面花费的心力太多,上次被集中设伏抓住的人当中也没有尼卡,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尼卡已经隐隐成为了除去康德和哈斯勒之外水手当中的话语者。 他们之间并没有出现所谓权力划分不均所导致的争端,这更像是一个狼群当中的自发性补位,依兰达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 “就让他们住在底舱。”依兰达也没打算给他们多好的待遇,那些偷渡客们可还住在渗水的舱底呢,好歹梦魇号还是一艘完完全全的新船,哪怕之前被巨章袭击过可也修复完好,绝对不存在漏水的现象,比起那些船底板长满了藤壶甚至生蛆的简直好了不能太多。 不过潮湿肯定是难免的。 依兰达这边命令才下去没多久,那边鲁克就带头找上门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满脸不满意的海盗。 很显然,鲁克这种在黑珍珠号上作威作福惯了的人是不可能甘于在底舱那种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人居住的地方待下去的。 不过这阵仗……这是来打群架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依兰达面前,“伯纳德小姐,我想就黑珍珠船员的居住条件跟你讨论一下。” “有什么可讨论的,”尼卡刚好在老地方钓鱼,闻言登时嗤笑着插了句嘴,“我们这又不是客船,能有个底舱都不错了……刚才从比尔萨斯出来的时候可没看到嫌底舱环境不好,这不是让你们住到隔板上来了?” “又没说让你们继续待隔离层。” 海盗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尼卡面不改色地继续甩竿,粗大的钩子险些勾住一个海盗的鼻子! 黑珍珠号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当时就要炸了! 鲁克冷淡的一眼将这一切都压了下来,他压根懒得搭理尼卡的挑衅,在他看来,这种小喽啰根本都不值得搭理,他挑了挑眉看着依兰达,等着她的回复。 “刚才尼卡说的的确属实,”依兰达充分拿出了在商言商的专业素养,“梦魇号并不属于客船,环境也有限,底舱虽然恶劣了一点,可还是满足基本的居住条件,我们也按照之前的约定将你们带出了比尔萨斯,并没有任何违背条约的地方。” 换了个人估计要开骂了,我特么掏了天价的偷渡费你居然让我住这种地方? 不过鲁克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达成了协议……” 看着依兰达的神情,鲁克哪还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索性摊开了说,“我们不如直接说吧,还要多少钱?” 本来之前依兰达就没认为鲁克会乖乖的继续在舱底待着,其实也有为水手们出气的意思,不过现在既然他这么上道,当然也就不介意捞上一票。 就算想要弄死他也不是现在,安倍里还远着呢。 经过一番交涉之后,鲁克付出了比之前的价格还要多出两倍的钱来换取正常的居住待遇,不过也还是不能跟船员比拼。 毕竟有句话她是真没说假的,梦魇号真不是按照客船的设计来的,客舱并不够。 客舱并不够,也就意味着黑珍珠的人需要和梦魇号的水手比邻而居,住得近的甚至只隔了一块舱版。 从比尔萨斯到安倍里这一段的海路不算远,黑珍珠号的人估计是得了鲁克的指示,轻易不往甲板上来,哪怕是透气也是成群结队,压根不落单。 ……这让一群换班等着把人制造成“意外坠海”的梦魇号水手异常的不快,要不是依兰达严令禁止他们祸害船体,梦魇号的舱板早就不知道被凿了多少个对穿了! 依兰达对自家水手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可惜实在鲁克奸猾似鬼,压根就不给他们机会,让一群什么都准备好的人简直徒呼奈何。 不过这其实无所谓,哪怕他们再躲着,等到愤怒被压抑到一定程度的水手们爆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会被揪出来打一顿的。   ☆、第261章 互利 都是老水手,这条路也是他们跑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水路,这段时间又是出海的黄金季节,种种因素叠加起来,船一路行驶的简直是顺风顺水,半点不和谐的因素都没出现,这让原本还跃跃欲试的水手们纷纷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 鲁克上船之后也曾经提出来过想要去指定的地方,可是都被依兰达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既然都已经上了船,还指望能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把梦魇号当成了什么地方! 他被告知,这艘船的目的地有且仅有一个,安倍里。 如果他们觉得不满意,大可以现在跳船下去……这要是平常也不算什么,毕竟那时候离他们开出比尔萨斯才一天一夜,这里又是热门航线,有条小舢板他们就有信心活下去。 然而,这是建立在他们的船只后边不要总跟着鲨鱼群的前提下。 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鬼,从离开比尔萨斯开始,他们的船后面就一直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甩都甩不掉! 这让原本打算离开比尔萨斯就和梦魇号分道扬镳的黑珍珠号海盗根本没有了任何办法。 两三条鲨鱼也就罢了,这是两三十条,根本就超出了常见的鲨鱼群大小,早知道,鲨鱼的确爱闻风而动跟在海盗船后面捡现成的,可这并不代表它们会出现在主干航道上! 动物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喜欢鱼翅和鲨鱼皮的贵族可还是不少的! 不过哪怕他们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万次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鲨鱼群并不肯走,而他们最迟后天就要到安倍里了! 对,这就是最见鬼的地方,那群鲨鱼竟然真的跟了他们一路,哪怕到现在都还摇头晃脑的跟在船后头,完全没有半点想要走的意思! 他们都曾经听说过梦魇号在塔比斯海湾有奇遇,而那奇遇与依兰达和艾尔脱不开干系……总不至于还能蔓延到这里来? 虽然说这都是些不怕死的浑人,但是在海上待久了,人总是会或多或少信一些听起来无稽之谈的东西。 太多的诡谲之事,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依兰达倒是不着急,反正安倍里也是她待惯了的地方,就算退一万步,本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她也有办法不声不响的摸上去。 反而眼看就要到安倍里了,即便鲁克看起来再不慌不忙,也势必要来找依兰达谈谈。 怕的就是他不谈,现在谁先迈出这一步,谁就是弱势的那一个。 “依兰达,”鲁克亲自来找了在甲板上看尼卡几年如一日的钓金枪鱼的依兰达,“我想和你谈谈。” “什么事?”依兰达正惬意的吹着海风,烈日把她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蜜色,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头健壮的鹿。 不过这头鹿可一点都不天真纯洁,那是被海洋所洗礼过的杀戮生灵。 鲁克看了一眼尼卡,后者老神在在,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专心致志地钓鱼。 反正从上次的情况来看,也能判断出尼卡是依兰达的心腹,不过就老梦魇号的事而言,恐怕还真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讨论。 “你确定在这里?” 鲁克的停顿非常有技巧,足以让依兰达提起警觉却又不会太打眼。 依兰达这才看了他一眼,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走吧,到你的房间去。” “不好意思,梦魇号的船长室不接待外人。” 鲁克哪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他闻言不过随便笑了笑,“走吧。” 谁家的船长室不是机要重地?像依兰达这样能在奥斯丁号的主舰船长室如入无人之境得可不多。 想到这里,鲁克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可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平复下来。 梦魇号和奥斯丁号是真正共过生死的船,依兰达和勒戈夫关系亲密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艾尔和骑士团的人如此亲密,温森又代表枢机团。 这和他一直认为的泾渭分明有着明显区别,可代表的趋势却又说不上坏,毕竟克莱门特大主教也并非没打过骑士团的主意。 勒戈夫为人太过刚直,艾尔又太过于圆滑,根本无处下手,甚至还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中能够渔翁得利,足见其能耐。 也难怪是克莱尔西查斯大主教不惜和克莱门特大主教闹得不愉快也要保住的人……要不是西查斯大主教执意阻拦,艾尔阿尔贝托哪能活到现在? 阿尔贝托家族那么外厉内荏,他早就该死在那个所谓的大陆巡查当中了。 鲁克的房间还算马马虎虎,依兰达也没在这种方面弄得太下作,不过要说有多好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她可没那么大度。 “明天就要到安倍里了,我还以为鲁克船长记性不太好,刚打算提醒提醒你呢。”依兰达剔了剔指甲,大大咧咧在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么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 鲁克没有急于回答,他只是同样回看依兰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一直都在等着依兰达你的随时问话,又是限制我们的目的地,又是让你的水手们死死盯着我们,你一直想把我们带到安倍里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鲨鱼从来不可控,鲁克都要怀疑那群鲨鱼是依兰达弄来看守他们的,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当然是要当面对质,”依兰达笑靥如花,“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达成了友好的协商协议?” “如此天价的盟友。”鲁克嗤笑了一声,“如果从定金的额度来看,那还真是诚意满满。” 依兰达厚着脸皮道,“没办法,谁让鲁克船长你前科太多,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万一你随便给我个名字,把我整艘船都坑在了这里,那我岂不是亏了?” “教廷的你有什么好怕,以你和勒戈夫还有艾尔神官的关系,到时候出了事也就是他们打个招呼的事。”鲁克不以为意道,“放心吧,这种方面我还是有信誉的,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砸了招牌。” “我既然说和教廷有关,肯定就能提供相应的证据,但我绝对不会和你一起去安倍里,在我下船之前我也不会给你信物和人名。” “别企图自己去查,那除了打草惊蛇以外没有半点好处,你要知道,当时他们能用几艘船围剿你,难道现在不行?” 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显然激怒了依兰达,什么叫做到时候出了事?到时候天大地大她上哪再去找这个杀千刀的鲁克? 再说了,她总觉得鲁克这话里带着试探。 骑士团和艾尔可不是一条心,是他还是他身后的人想从这里面看出什么? 结盟? 还是别的更深层的…… “说得倒是轻巧,”依兰达嘲道,“你说完就跑,为什么不指望你当时那群教廷的朋友来救你?” “你觉得,如果现在我把你的水手扔下海,扔到第几个的时候你会告诉我实情?” “你尽管扔,”鲁克丝毫不在意,“你扔一个,我就给你一条假信息。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的话……恐怕就没什么机会再有第二条梦魇号了吧。” 依兰达倒是没想到鲁克竟然还会这么维护他那群炮灰水手,不过想了想登时暗骂自己愚蠢,现在下面那么多鲨鱼漂着呢,哪怕他真不把人命当回事,现在好歹也也要在面子上做做工夫。 就算到时候真要跳海,也总得有几个人吸引鲨鱼的火力不是? “既然都说是合作,当然最后还是要本着互利共赢的原则,”依兰达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鲁克船长不必这么在意。” “我也希望这是一个玩笑。”鲁克道,“毕竟被依兰达你摆了这么一道,我剩下的可也就这么几个宝贝了,当然要好好保护。”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就安倍里的那件事开始友好的谈话了?” “当然。” 老梦魇号的陈年旧事一直是依兰达心中的一个疙瘩,鲁克每次提起来都让她心中有着强烈的波动。 杰夫那个叛徒被选中是意外没错,但是谁能想到,这背后的起因竟然会是因为教廷想要插手列支敦国的皇位继承,从而扩展宗教信仰范围? 老梦魇号的确贫穷又积弱,可这并不是他们就能白白被牺牲的理由!   ☆、第262章 挣扎 哪怕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眼中,梦魇号不过是一群蝼蚁。 但是即便是蝼蚁,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你说你知道当时的实情,”依兰达坐直了身体,“当时到底是谁下的令?伯爵夫人的眼泪又是谁弄来的?” 看着依兰达已经变换了之前懒散的坐姿,鲁克的声音怎么听都带了些虚伪的善意,“其实我建议你还是最好忘记之前的问题。” “因为那个人你肯定对付不了,哪怕赔上现在这艘新船也一样……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我们就事论事。你要弄出这样一艘船可不容易吧?” “这艘船再没了,你还能好运再找到下一个艾尔阿尔贝托?要知道他现在可也是自顾不暇。勒戈夫倒是和你关系不错,可就算你运气再好,也真不一定能找到现在这一船忠心耿耿的水手了。” 鲁克笑了笑,这才继续道。 “而且这些水手还很信任你,还在比尔萨斯的时候,你在我身边那段时间,可是有好几个你的水手企图冲出来救你。” “真是忠心可嘉,连我都忍不住有些羡慕了……我想你也清楚,哪怕我船上这些人跟我上了船,可他们的心里可都是始终有自己的想法的,只要我一旦死在这,他们马上就能选出新的豺狼,你信不信?” “当然相信,”依兰达嘲道,“从你在比尔萨斯那么轻易迅速地就能选出跟你走的人,抛下那些老弱病残以及伤患,我就明白了。” “但是那不是你要的吗?”鲁克似笑非笑看着她,“不是你想要杀一部分黑珍珠的人也好平息你船上水手们的愤怒吗?” “我这可都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拿出来的诚意不可谓不厚道。至于那些留在比尔萨斯的人,我相信他们的人头应该这会儿已经在港口的桅杆上挂着了。” “他们是生是死,不难道都是由你造成的吗?” 但这难道不是原本黑珍珠号就恶贯满盈?如果他们之前不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又怎么会落得现在的结局? 这分明是狗咬狗之后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依兰达从未见过能将主动抛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甚至还能将理由推到对方身上的人。 简直是叹为观止。 鲁克顿了顿,感叹道,“我听说上次你那艘船是因为上面出了叛徒,才导致后面的结局。我以为你会更珍惜现在这些肯为你出生入死的水手,而不是之前那些老弱病残。” “我就不信你一辈子都能过身强力壮,你终归也会有老弱病残的那一天。”依兰达嘲道,“到那一天,你还能像今天这样说出事不关己的话?” 鲁克奇道,“开什么玩笑,到了那一天还不死是想老而不死是为贼吗?” 依兰达:真是对自己好有认识她竟无言以对…… 依兰达执意要问个一清二楚,哪怕之前鲁克故意告诉了她风险也一样。 她越是想要追本溯源,越是能更有利于他的盘算。 想到这里,鲁克的笑容也越发诚恳了起来。 “你也见过你的老水手了,他应该告诉了你他当时回来是追踪了谁?” 依兰达在安倍里长大,哪怕不信主,对神职人员究竟是谁当然还是很清楚的,这也就是她一直想不通的点。 安倍里实在不是什么很大的港口,也一直除了那几个和善的神父之外也没见到什么新的神职人员,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好像成了秘密基地一样? 再加上安倍里是海港,出入多半是通过海路,他们这种常年在海上跑的,实在是没有理由从来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我一直很奇怪,”依兰达皱眉道,“那个神职人员我也认识,平常也不怎么出门,和城防队也没什么联系……” “因为那个消息是大胡子带回来的。”鲁克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那颗宝石本来不会从安倍里走,大胡子在出海的时候救了一个神官,那神官是被海盗抢了宝石后自己跳海逃生的,跟大胡子把实情一说,又许诺了重谢,大胡子再帮忙传递了消息,顺便让你们抢到那颗宝石……你们就没想过,这种宝石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廉价的船上?” 依兰达简直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那会穷,什么都不懂。 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可没想到掉的根本就是老鼠药。 “那神官叫什么名字?”依兰达问。 “萨夫卡科里,”鲁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过他现在人是不是还活着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我和你一样,已经很久没来过安倍里,像科里这样知道了不该知道东西的低级神官,说不定尸体早就喂了鱼。” 他说的坦然,依兰达却反而生出了一丝狐疑。 鲁克会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这么个把柄的人?显然不会。 那他为什么要急于撇清和这个科里的关系?总不至于当时那个科里是他弄过来的吧? ……要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新仇旧恨,更要好好的跟他算一算了。 “他们必须要找一艘哪怕消失了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船,而刚好你船上那个老海盗又在大胡子的赌馆里连内裤都输掉了……你知道的,一个赌徒为了钱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何况他还是输了那么大的一个数字。” “这种送上门来的人,只要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筹码,就足以让他把灵魂都出售给魔鬼。” “虽然那点钱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连新船的一门炮都比不上,但人生不就是这样?”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恶意,仿佛贵族们那种天生贱民就没有存活的意义,活该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 谁给他们的权利?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对了,阿尔贝托当时从这附近经过,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去列支敦国,另外也是要找到那个被救的神官……啧啧早知道,这可是教廷秘辛,可没想到竟然把你给救上来了。” 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有水准有层次的黑人,豺狼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从杰夫在赌坊输光了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红着双眼签下了巨额的账单开始,整艘梦魇号就陷入了无法回头的死亡之旅。 一环套一环,简直就像命运开出的巨大玩笑。 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的艾尔是来找那个被救的神官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并不是代表教廷走访各地?” 鲁克嘲笑般看了她一眼,“走访?他凭什么?” 依兰达还真愣了一下,暮晓之晨光名声太大,就像吟游诗人都能在大陆上随意走动一样,她还真没想过艾尔为什么不能这么走。 “他的名声……” “他连主教都不是,哪怕现在的温森兰萨斯已经是高级神官都只能作为枢机团的代表,根本没有资格代表教廷。想要代表教廷的名义,最最勉强也必须是主教,一般来说只有红衣大主教才能履行这个职责。” 鲁克嘲道,“加西亚主教主管列支敦国地区,你什么时候见他代表过教廷?” 依兰达还真不太清楚这些教廷的弯弯绕绕,可这并不妨碍她刨根问底。 “如果不是以暮晓之晨光传播教义的名义,那是凭什么?” 鲁克笑了一声,“你就没想过,伯爵夫人的眼泪本来就是艾尔亲自押运的?” “这怎么可能,”依兰达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真要送东西的话,明摆着你都说了这里的那位马修主教和艾尔不合,骑士团又就在这附近,哪怕是为了保密都不会让艾尔来押运,更别说他还要找那个神官……” 见没能晃点过去,鲁克只得耸了耸肩,不甘不愿继续道。 “那个神官的确跟阿尔贝托不算关系好,他也不是特意来抓人的,只是受人之托,如果看到了就把人带回去。” 以一个号称是故人的拙劣借口,让暮晓之晨光也踏入了这个局。 如果真的艾尔把人带回来了,那当然是破坏了教皇冕下的好事,必然会受到厌弃。但是如果没找到人的话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样横竖都不吃亏的局,为什么不呢? 依兰达在心中紧张地盘算,从鲁克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安倍里的事真要追到底,甚至是能够追到教皇的…… 如果不是他一直对列支敦国蠢蠢欲动,也不会有后来的事……这当中如果说有什么庆幸的话,那大概就是艾尔真的和这件事情无关。 因为……当时的场景实在是太巧合,后来艾尔又对她太好,由不得她不心生疑惑。 在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无关的人在不带目的的情况下对她这么好过,这是基于自我保护本能的揣测,哪怕她再爱艾尔也一样。 命运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263章 强盗 “当时老德比上岸之后追的就是那个神官?那是谁差点杀了他,把他直接扔下了海?” “具体谁动的手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这么说,安倍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消息也要灵通的多。” “当时在安倍里的是马修主教,把你那个老水手处理掉的也是他。” 依兰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马修主教?按照你的说法,处理老德比这么一个小人物用得着他亲自吩咐?你也未免太小看教廷了。” “你以为这种事情能闹到人尽皆知?”鲁克毫不示弱,“谁让你那水手实在是太有能耐,竟然真能混进教堂,还让他抓了个现行?” 依兰达:……她还真不知道老德比竟然残了这么猛。 她忍不住道,“那马修为什么还要留他一条命?” 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难道不是斩草除根更符合实际?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当场弄死他。 鲁克对此是这么解释的,“他们是把人弄到海上丢的,黑珍珠号那会刚好打那经过,那个老水手求生意志又强,这才把人捞了上来。” “不然大晚上的天那么黑,悄无声息沉了底,就连人鱼也没法把人弄上来。” 早不来晚不来,就赶在那个点赶巧? 说不是蹲点塔维尔都不信! 鲁克满嘴没一句真话,对这件事情也就是一笔带过,也不给依兰达打断的机会,继续往下扯。 “列支敦国现在乱成一团,马修主教他们也不会示弱,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现在肯定想方设法都要往这边来。我听到的最新消息是这段时间他刚好在自己的辖区巡查,估计这几天就会到安倍里……如果我是你,为了不引起他的警觉,能够在熟悉的环境进行伏击。我一定会改头换面悄悄潜伏进入。” 安倍里可不是比尔萨斯那种大海港,向梦魇号这样的船已经相当显眼,要想悄无声息的上岸还真有点难度。 依兰达古怪地看了鲁克一眼。 这厮之前不是在比尔萨斯跟条丧家之犬一样?这会居然还能言之凿凿跟她说最新消息? 对于这种跟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鲁克不大可能撒谎,加上现在还有鲨鱼群坦荡荡的跟着,他暂时也没有下去跟它们坦诚相见谈谈心的想法。 所以应该是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是不是该对他当时在比尔萨斯装出的困境打上更大的问号? 他真的一定非要她带出来? “我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了你,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吗?”鲁克坦然地继续道,“我留在这里也没用,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会走露消息……” “你在威胁我?”依兰达淡淡诶瞥了他一眼。 “就事论事而已。” “鲁克船长,我很有兴趣的一点其实是,你这么急着走,是打算回塔兰朵斯支持路易莎王后?” 鲁克的神色登时微微一变。 “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你之所以想去找路易莎王后,不过就是为了分好处,现在情况不明,过去说不定就是白白送死,你也没有达到最开始扭转乾坤的目的。”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换一种玩法呢?” “反正教廷对这次也是志在必得。为何不趁着这次搭上马修主教那根线,如果能和列支敦国那边接上头,就凭你掌握的消息,绝对比给路易莎卖命好的多!” 鲁克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依兰达,你究竟有没有弄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指了指自己,“和路易莎王后?黑珍珠号在塔比斯海域横行了多久?你这艘船又出来了多久?” “你打算怎么和马修主教认识?凭借你那老水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建议你还是趁早现在打道回府,找勒戈夫给你救命还来得及。” 简直就要把一个大写的“撒泡尿照照”拍在依兰达脸上。 依兰达不免有些诧异了。 鲁克为什么要这么反感和马修主教合作?他难道之前和伯爵夫人的眼泪没任何关系? 那他为什么又要如此关注这里的现状? 在这种几乎是充满了前后矛盾的情况下,想要做出解释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鲁克是为了掩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他想要看到马修的下场,可又不敢现身在他面前。 但令人惊异的是,他并不在意将这件事透露给依兰达,是笃定她会有来无回,还是有别的依仗? “最后一个建议,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到安倍里。”鲁克淡淡道,“依兰达你在安倍里长大,恐怕熟人也不少,哪怕现在你带着这一船陌生人,即便你还特意准备了货物……说实话,都很难能够瞒过去。” “安倍里可比比尔萨斯受到教廷的影响大多了。” 鲁克这句话说的是事实,安倍里离奥斯公国本身也比比尔萨斯更近,在这片大陆上,越是靠近奥斯公国的地方,也就越受到教廷的影响。 这也就代表着教廷的势力越大,但很不幸,这方势力并不眷顾艾尔,曾经在此处出现过的马修主教,他是教皇最宠爱的红衣主教,孔查克莱门特的支持者……而对艾尔释放出善意的科拉尔西莱斯,他的手可伸不到这里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鲁克如此的有恃无恐,因为在这里,艾尔神官并不能给依兰达提供任何庇护,而他既然能得到这些消息,在这里肯定比依兰达吃的更开。 虽然听起来残忍,但这就是海上的生存法则。 依兰达最后还是采纳了鲁克的建议,悄悄地找了几艘小渔船,分批登上了安倍里的土地。 博杜安的船也没法光明正大的进港,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跟着梦魇号走了,现在出现只能是暴露身份。 她对这周围的一切海路都了如指掌,加上还有老德比的指点,最终定下就在这附近找了块比较平静的海域让他们先待着,在海上先等其他机会。 反正他们登不登安倍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至少在现在的依兰达看来,任何可能传出去消息的行为都是坚决不被允许的。 博杜安的人是居伊小少爷特意选的,个个知情知趣,乖巧懂事,听到这个安排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一个个都表示绝对服从安排。 之前看到鲁克那么糟心,再看看现在博杜安船上这群乖巧的小羊羔,依兰达登时觉得舒心了不少。 那种闹心的,有鲁克一个也就够了。 依兰达等人自然是去安倍里,但鲁克等人怎么办? 梦魇号上的水手是决计不肯把他们就这么放跑了的,就地处决也显然不行……不过很快,依兰达发现她可以不用为这件事发愁了。 她这边还在跟老德比商量,顺带对博杜安船上的人进行安排,那边汤姆已经大呼小叫的冲进来。 “团长!不好了!” “鲁克他们抢了博杜安的船跑了!” 依兰达:“!!!” 她千防万防,然而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稍稍松懈一点的时间段就被鲁克给钻了空子。 因为依兰达要通知博杜安的船安排,两艘船自然靠在了一起,也不知道鲁克是什么时候通知的黑珍珠号的海盗们,他们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集结在一起,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冲上了博杜安的船! 鲁克这次带的全是精锐,博杜安船上的主事又好死不死全部聚集在了梦魇号上,一时间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来有效的反抗! 几乎就是那么半根烟的工夫,黑珍珠号的海盗就迅速抢占了博杜安的船,并且立即扬起风帆借着风势迅速的拉开了两条船之间的距离! 好死不死的是,现在刮的风刚好和梦魇号行进的方向相背,博杜安的船又是本着追求速度不增加负担的原则,跑得比梦魇号都快,哪怕临时换方向都来不及! 等依兰达出来的时候,博杜安的船早就拉开了距离,鲁克甚至还有闲心在船尾朝她飞了个吻。 “宝贝儿,谢谢你的船!” 依兰达:“……” “等等!船上的人呢?”现在追船肯定追不到了,依兰达也只好掉头来干脆处理目前最紧急的问题。 “那混蛋不会把人给杀了吧!” “没,”哈斯勒也赶了过来,示意船尾的方向,“他们最后把人都捆着扔了过来,一个都没杀。” 依兰达蓦然转身,怒道,“他都有时间丢人了你们居然没能把他拦下来?” 尼卡慢悠悠晃荡了过来,闻言登时笑了,“你行你上啊。”   ☆、第264章 旧地 然而现在吵架并没有什么卵用,谁都没想到鲁克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暴起,精准的选取了防备最薄弱的时段,然后一举偷袭成功。 果然是在塔比斯海域横行多年的豺狼,要是他真的安分守己等到依兰达来处理的话,恐怕早就被沉海了不知几次了。 不得不说,鲁克的这飞来一笔对依兰达其实是件好事,这有效地转移了水手们的视线,让他们不至于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黑珍珠号上……尤其是现在依兰达并不能处理他们的情况下。 要是她不在船上,又把鲁克这帮子人留在船上才是真正的烦心事,还得担心他们把梦魇号给弄跑了……现在虽然博杜安的船被偷走了,但至少也从某种程度上解决了依兰达的心腹大患。 她必须要和教廷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她不想给勒戈夫或者艾尔带来麻烦,被他人作为把柄的话。 ……实话说了,到现在这个地步,蕾拉也未必像以前那样可信了。 尼卡最后之所以那么说,也未尝没有这个因素的意思。 依兰达可能去追? 显然不会。 既然大家都想立牌坊,有些事情还是遮遮掩掩的比较好,做做表面功夫也就罢了。 不过看着尼卡的脸还是很想打啊……自从跟那些贵妇人们睡过之后,自家大副好像越来越讨厌了呢! 既然都说过安倍里是依兰达的大本营,对于这附近能找到什么便利,依兰达当然是心知肚明。 她之所以选择把船停靠在这片海域,当然是因为这一带她最熟悉。 再次踏上安倍里的土地的时候,依兰达忍不住有些失神。 方式她曾多么信心满满的在这里筹措那艘在现在看来简直是破旧不堪的小船,她曾怀抱着多少梦想,后来又遭遇了多大的坎坷,仓皇离开的时候,可没想过回来的那一天会这么快来到。 今时今日,昔年昔月。 真要说起来,大概从遇到艾尔的那一天开始,她的人生就走向了彻底不同的道路。 “很感慨?”哈斯勒走在她身边,他甚至都不需要什么伪装,天然的一副落魄模样,身上穿的也是破旧邋遢,简直就是一副标准落魄中老年水手德行。 “对,”依兰达笑了笑,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我只是没想到回来的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而和她当年走的时候,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天翻地覆。 “这不过是个开始,”哈斯勒看着她有些愣愣的神情,忽然有些不忍心说出后面的话,“当年,我也曾以为自己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实现自己的目的,后来却发现……那不过是我井底之蛙的痴心妄想而已。” 他和塔卡苏,两个人兜兜转转,充满那么多误解,遭遇了那么多的前尘过往,现在虽然谈不上彼此彻底原谅,可好歹也还算是能相对而坐。 还有别的?没有了。 “不不,”依兰达回过神来,“我只是太久没回来有点感慨而已,港口那个卖烤肉的好像没看到了,我有点饿。” 哈斯勒满腔怅然登时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才和着血吞了下去,一言不发地当先朝前走去。 依兰达:“更年期?” 在刻意的打扮了一番之后,梦魇号诸人先后抵达了安倍里,他们选择的是一处比较偏僻的,一般只有渔民才会走的海岸。 这也就是海港的好处了,只要你对这里够熟,任何地方都能悄无声息的摸上来。 安倍里。 这里和她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在这种小地方,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几年不见,他们经常去的酒馆还是一样破旧,酒保半死不活地擦着杯子,精准地在每一个要酒的人面前重重地砸上一杯劣质杂酒,准确地糊每个人一脸,再喷着唾沫星子收钱。然后就是有人抵赖要赊欠,再被酒保轰出去…… 可惜……当时和她一起喝酒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上岸之后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依兰达和尼卡离开安倍里也有几年了,倒不是说找人安排是什么难事,反正他们那么多老哥们都已经死了个一干二净,剩下的房子也不愁住不下这么几个人。 ……但他们都忘了一点,空了很久的贫民窟房子会有什么? 流浪汉。 于是当依兰达和老德比带着一干偷偷摸摸的人趁着天黑潜伏回了自己的老住处,第一眼就看见门锁已经被破坏,大怒之下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吼抓贼,里头的人比他们还愤怒,挥着把破烂刀子就朝他们咆哮。 “什么人?滚出去!” 当然很快他们就被打了一顿连人扔了出去,甚至连殴打他们的人的长相都没看清,流浪汉们只能骂骂咧咧的自认倒霉,再另行找地方睡觉。 反正对他们来说被赶来赶去也习惯了。 “晚上暂时在这里安顿一下,”依兰达朝康德使了个眼色,“吃的你们一会派人出去随便买点,这里都是熟面孔,出去的人不要超过三个。从这里出去往北边走,第三个路口第一家,那里的烤肉还不错,对了,不许喝酒。” “尼卡,你跟我来一下。” 里头那群猴子还是要交给一个靠得住的人比较放心,至于外出的人,哈斯勒终归不太方便,老德比又不好露面,带的顺手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尼卡。 其实直到现在依兰达都还不太能肯定,尼卡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跟她一起出海。 他看起来并不缺钱,之前那场大灾难下也同样没有他的家人损伤,但现在既然尼卡愿意全心全意为梦魇号工作,和他的合作又尚算愉快,那就不必去太过于刨根问底。 反正她那会也不过是一棵比草稍微高那么一丁点的杂毛树,引不来金凤凰。 “怎么,你打算把那群流浪汉给处理掉?”尼卡出来之后就活动了一下手脚,颈部的骨头在他的故意动作下发出了“卡拉拉”的声音。 几乎是他这话一出,不远处的墙角登时传来了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慌乱的脚步声。 依兰达:“……” 尼卡耸了耸肩,“这可不怪我,谁让他们胆子太小?” 依兰达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多人来了,我还真担心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但是你让我来不就是为了给他们这个消息?”尼卡奇道,“别告诉我到了现在你反而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对,动了所谓的恻隐之心?” “当然不是,”依兰达嗤道,“任何地方都是这群流浪汉消息最灵通,我是在想,能不能干脆找来他们的头子汉克谈谈,我们在这里可还要待上好几天,懒得惹来新麻烦。” “那是你的事。”尼卡道,“我倒是觉得,你与其现在在这里担心这个,为什么不想想黑珍珠号偷了博杜安的船之后会去哪里?” “……他们会不会直接去找那个所谓的马修主教?” 依兰达:“?!” 她还真忘了,万一鲁克直接把他们给哄骗到了安倍里,转头又去马修主教那里卖他们,那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当机立断地一把揪住尼卡,“跟我走一趟!” 她的动作有些粗暴,连尼卡这样的壮汉都被拉的一趔趄,忍不住抱怨道,“慢点慢点,你要去现在也来不及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依兰达蓦然地一回头给封回了肚子里。 “谁说去找鲁克了?” 暗夜中总有那么几双躲在暗处偷偷窥伺的眼睛,依兰达很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当时就把目的说出来。 她罩上宽大的兜帽,将整个人都深深的埋在了黑暗当中,和尼卡一前一后穿行在几乎闭着眼都能熟练行走的安倍里的大街小巷。 这里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可真的回来了,却并没有太多的亲切感。 那些给她亲切感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而这个她以为很熟悉的地方,其实遍布罪恶。 两人的动作很快,依兰达选的又是相对而言人比较少的偏僻路线,七拐八拐之下,很快就甩掉了身后跟着的眼睛。 看着依兰达前进的方向,尼卡先前还有些疑惑,可后来却只是挑了挑眉,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倒是他想岔了,高高在上的神职人员怎么会关心几个流浪汉被赶出了屋子?反正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垃圾,哪怕是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可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明他们是外来户,就依兰达刚才这一手不假思索的找路技术,谁会看不出来这是彻彻底底的本地人? 要信就怪了!   ☆、第265章 赌注 依兰达带着尼卡来到了安倍里最热闹的酒馆,这里以前是大胡子最喜欢待的地方,如果他真的如同老德比说的那样同样逃出了生天的话,那在这里一定可以找到他 果不其然,依兰达才到门口,就从酒馆中喧天的吵闹当中准确无误地听见了大胡子的声音。 大胡子哈利显然是有些喝多了,依兰达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大着舌头跟周围的人唾沫横飞的斗酒。 “喝,喝一杯” “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是就喝” 依兰达死死盯着他,这个当年的凶手看起来过的相当滋润,红光满面不说,甚至比之前还要更胖了一点。 老汤姆他们都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的这么快活 两人都罩在斗篷里头,在透着股狂热的气氛中并不显眼,没人有心思关心他们是谁,来做什么。 这里每天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多得是不想露出脸的人,谁知道那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该惹的人 尼卡有些好奇依兰达来这里做什么,可他不是鲁莽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刻意跟依兰达完,手就被按住了,大胡子眯起眼,手臂上的青筋迸起,“你说谁没种” “那就来比一场,我赢了,金币和去的机会都归我,我输了,金币你拿走,其他我认赌服输。” 大胡子还没说话,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疯狂的起哄了。 “跟他赌,干死他娘的” “哈利,弄死他” 凭着大胡子在这的人气,变成这种情况简直是理所当然,尼卡往椅背上一靠,抬起了下巴。 “来不来” “来就来”哈利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搓了搓手,一把握住了早就等着的尼卡的右手。 在他自己还没注意的时候,他已经拿出了认真的态度,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 这脸他可丢不起   ☆、第266章 钥匙 “三局两胜?还是一盘定胜负?”尼卡再比之前突然问了句,这是老江湖了,充分斩断后路,以防汤姆耍赖。 “当然是三盘两胜,这可是为了照顾你。”大胡子哼了一声,特别义正言辞地开了口。 至于真的是不是照顾?那可没人在意,反正他也一点都不吃亏。 两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一个黝黑,一个褐色,紧绷的皮肤下都充满了肌肉和力量,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黏在那两只手上,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白热化! “预备!”负责裁判的人高高举起手,然后猛然用力挥下。 “开始!” 两只手同时发力,青筋从胳膊上迸出来,双方居然直接跳过了试探,从一开始就用了全力! 两只手紧张地僵持在空中,没有半分移动的迹象,势均力敌! 依兰达在心中默默为尼卡捏了把汗,她在安倍里长大,当然听说过大胡子的大力,他可是能一个人扛起一头牛的怪力! 尼卡……这哥们虽然钓上过金枪鱼,可他真的能赢吗?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手逐渐从中线发生了偏移,一点点朝着尼卡的方向偏去,周围的鼓噪声也大了起来。 “干死他!” “给他点厉害瞧瞧!” “要倒了要倒了………” 眼见得手就要偏到那个最关键的点,大胡子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取得胜利,周围人眼都不错的盯着那双手上,等着他狠狠压下去一决胜负! 就在这一刻! 尼卡额上青筋突然暴起,大喝一声骤然发力,反败为胜重重地将大胡子的手给反扳了过来,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周围的人原本都已经准备庆祝大胡子的胜利,嘲笑都已经挂在嘴边了,可一下子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大一个逆转,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周围的一片寂静在喧闹的酒馆中显得尤为奇怪,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下一局下一局……这人爆发力不错啊。” 依兰达也一口气提在嗓子眼,被尼卡这神来一笔给噎住了。 她都差点忘了,尼卡也是一个人能拎起一条一人半高金枪鱼的角色,那种肉食性鱼类在海里疯狂挣扎起来的力气可一点都不比一头蛮牛小。 她忽然更加有了兴趣……女海盗环视了一圈四周,手痒痒的险些就要上去开个赌局,如果不是她身份敏感,一怕暴露二怕被人当做仙人跳,早就去开盘了! 大胡子被尼卡突如其来的摆了一道,在众人面前开局就丢了个大脸,脸色变得非常的不好看。 “再来!” 尼卡朝他颇为挑衅地勾了勾手指,再次把手放在了桌上。 大胡子沉着脸坐下来,用力握紧了尼卡的手。 第二局他刻意提防了尼卡的突然发力,这次僵持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大胡子赢了。 大胡子赢了之后立即站起来高高举起手,得意洋洋地跟围观的人击掌,周围的人也很给面子,起哄声简直要把酒馆的房顶都给掀了! 不是自己的主场,仗着这对于任何比赛的对手都是极大的心理压力,可尼卡却八风不动,那边大胡子去炫耀的时候他还能抽空喝了杯啤酒,他实在是太冷静,硬生生的把神情夸张的大胡子给比成了一只大猩猩…… 因为有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汤姆的炫耀也没有持续很久,第三轮很快就要开始了。 决胜局开始了。 酒馆里别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围观,周围的气氛也越发火热,本来以为这又将会是一场鏖战,可没想到一开始大胡子的手就被再次重重砸到了桌面上。 简直猝不及防!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震天的欢呼声才响了起来,力量从来都是最好的□□,尼卡被抬起来用力抛向空中,七手八脚的接住之后又被丢了上去,简直像欢迎得胜的英雄一样。 他们有节奏地喊着,“胜利!胜利……” 大胡子面色铁青,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神父也显然有些吃惊。 在震天的喧哗当中,大胡子忍无可忍,带着人摔门就走了。 那个神父却停了下来,等到尼卡总算被放下来的时候,他的手里被人塞进了一张邀请函。 在男人们充满暧昧的羡慕目光中,尼卡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得到了一张怎样的桃色邀约。 在大胡子离开之后,酒馆中登时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还有不少人企图上来和尼卡套近乎的,不过依兰达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很快就拖着尼卡离开了酒馆。 开玩笑,这种时候还不跑路,是等着大胡子到时候回过头来埋伏他们算账吗?! 别以为不会有碧池在这种时候去煽风点火通风报信,大胡子哈利最有名的可就是心眼小还睚眦必报! 一出酒馆门,依兰达立即将斗篷给尼卡罩上,拖着他飞快地冲进了小巷,果不其然,他们刚跑了没多远,就开始有人追了上来。 “就是他们!给我追!” 尼卡大惊:“这他妈也太输不起了吧?” “嗯哼,”依兰达狂奔之中还不忘朝他促狭地眨眨眼,“你现在知道那张邀请函有多宝贵了吧,反正刚才我在一边也听说了,那可是个桃色宴会,举办的次数也相当的少,邀请函流出来的就更少,不管你是谁,只认邀请函不认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敢于挑战大胡子?在酒馆里可就有人盯上你了。” “等等……”尼卡突然道,“刚才那个邀请函不是神父给我的?难道他不怕?” “怕什么,”依兰达嘲道,“那可是个正正经经的慈善宴会,他发邀请函有什么不对……卧槽这后面跟的人属狗的吗怎么还能追上来?!” “……你怎么不说是你带的这条路太不保密?” 依兰达打鼻子里喷了口气,“我不带你跑?你在酒馆就能让人围了,蠢货,大胡子可是留了眼线盯着你的。” 这里是依兰达打小长大的地方,对路线自然熟悉的不能更熟悉。 在跑过当时和艾尔曾被人误会的巷子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唇角露出了微笑。 ……真是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那样的结局,啧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他推了的,还浪费了那么久,真是太亏了! 等等! 奔跑中依兰达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到了腰间的一个硬硬的东西,在带着尼卡躲开了追兵之后让他一个人先回去。 “我还有事,天亮前会回去找你们的……等等,你记得回去的路吧?” “少瞎操心了。” 尼卡挑了挑眉,可也没有多说什么,志得意满的拿着邀请函走了。 反正他今晚可谓是收获满满,至于别的……等到了教堂之后再说。 在跟尼卡分开之后,依兰达一个人去了艾尔在安倍里的房子。 在她离开塔兰朵思之前,艾尔就特意把自己在安倍里那栋房子的钥匙交给了她,当然神官之前并没有提前预料到依兰达的行踪,只是按照他惯来的凡事留三分的提前准备习惯给她以防万一。 不知道艾尔究竟在房子里放了什么? 依兰达忽然觉得久违的少女心变得有些期待。 艾尔的房子似乎并没有人定时打扫,幸亏锁还算灵活,把钥匙塞进锁孔之后转了转门就开了。 只是扑头盖脸掉下来的灰把依兰达呛的连连咳嗽。 这也是她的小心思,虽然艾尔的房子位置隐秘,也肯定不会有旁人来打扰,但是……那是她和艾尔的小秘密,怎么能随便拿出来! 当时的处处提防,事事小心,现在再回想起来倒也不是没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小情趣,就连粗枝大叶如依兰达这会都难得的有些少女心了起来。 啧……真是有点想艾尔了呢。 她在房子里四处转悠了一圈,上次她来的时候还充满了警惕,自然说不上对艾尔有多信任,对房子当然也没有好好的看一看。 现在换了一种主人心态,哪怕是依兰达也难免流俗地开始在里头找起了别的痕迹……没办法,谁让安倍里神官的斑斑劣行摆在这里,着实让她忍不住不多想。 尽管她心里很清楚,就算在塔兰朵思这种销金窟艾尔都能独善其身,在安倍里这种小地方就更加不可能了。 ……好吧就不能让她可劲作一下?何必要说的那么清楚!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依兰达很满意,自娱自乐一番还顺便找到了艾尔留在这里的一点东西。 这东西如果在以前当然是废纸一张,可在正愁不好打入安倍里教堂内部的时候,那简直是神器。 那是艾尔在安倍里教堂里的秘密联系人。 艾尔甚至还在里面提到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尽管找他,以艾尔的名义,而那把钥匙就是信物。 依兰达忽然想起曾经有人跟她提起过的对艾尔有所赏识的科拉尔西莱斯红衣大主教,她听鲁克说,马修主教支持的是孔查克莱门特,那么科拉尔西莱斯真的在克莱门特大主教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任何手脚? 她不相信。   ☆、第267章 教堂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艾尔这个只能算是一个惊喜,毕竟依兰达之前本来就已经做了准备,种种巧合之下,尼卡那里既拿到了邀请函,这边艾尔又给了她新的消息渠道,没有哪个是缺一不可的,她也就更有了信心。 拿到名单和联系方式之后,依兰达在艾尔的房子里又换了一套伪装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最普通的洗衣女工。 其实依兰达在换装的时候心里并不是没有犯嘀咕,艾尔这里怎么会连这种都有? 难不成他……女海盗猛地打了个哆嗦,将这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忙不迭甩了出去。 等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她悄悄从房子里溜了出来,混在三三两两别的已经早起的女工的队伍当中出了门。 女工们的工作相当的辛苦,往往前一天都要洗衣服到深夜,一大清早又要上门给人送熨烫好的衣服,一个个都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而疲惫不堪,根本没有心思留意旁边的人是圆是扁。 她们之间彼此熟识,有的小声聊起了天,但更多的则是神色麻木,哈欠连天。 可她们又是信息最灵通的人,主人家的八卦一个个了如指望,说不定那些消息就能换来钱! 正因为如此,现在她们简直是走在路上都恨不得梦游,一个个尽可能的养精蓄锐,这样到了主人家才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说不定就是个机会! 反正天黑也看不清谁是谁,依兰达跟着走了一段之后就逐渐落到了队伍的尾部,打算一会有空就悄悄走到了教堂去。 如果她没记错,教堂的神父们每天都会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交给洗衣女工,再把干净的拿回来,这就是她今天打算下手的目标。 为了掩人耳目,依兰达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在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刚准备抄近路去教堂,没想到刚好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两个走在她前面的女工突然小声地交谈了起来,还四处看了看之后刻意压低了嗓音,一看就有鬼! “你听说了吗,那个晚宴?”左边那个年轻的丰满女工用胳膊顶了顶旁边的雀斑姑娘,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嘘你小声点,”雀斑姑娘立即警惕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才不满道,“你想让她们都知道吗!” “娜娜,亲爱的,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丰满姑娘小声撒娇道,“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也想长长见识。” 你是想攀上某个大人物吧……雀斑姑娘在心中冷哼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珍妮之所以那么讨好她,为的还不是她的那点关系! ……可偏偏那些该死的男人们还真有看上这个小碧池的,谁让她一头金发,胸大又年轻? 她已经答应了德尔瓦,要把这个蠢丫头带过去……凭什么,那明明是她好不容易才搭上的关系! 她心中愤愤不平,可又忍不住卖弄道,“德尔瓦跟我说了,这次会有个大人物来。” 丰满姑娘登时眼睛都亮了,一把死死抓住珍妮的胳膊,要不是珍妮死命捂住她的嘴她真的会因为兴奋而尖叫起来! 珍妮简直一肚子火,死死捂着她的嘴警告道,“不准叫!” 娜娜玩命地“唔唔”哼着点头,又用双手讨好地捂住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出声,生怕惹怒了珍妮不带她去。 珍妮对她反复叮咛嘱咐,“我跟你说啊,要不是咱俩关系好,你又求了我那么多次,别人我可不会给这个机会的!你可要好好表现,真要让哪个大人物看上,可不要忘了我!” “是是是,我的好娜娜!” “这次听说可能城主也会来,大胡子……” …… 两个女工在前面窃窃私语,可没想到自己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后面依兰达的耳朵里。 女海盗越听越惊异,之前那几年可从没听过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这种宴会是什么时候开始办起来的,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非但教廷在安倍里势力发展迅速,甚至□□主府也在迫不及待地讨好他们! 看来那位叫孔查克莱门特的红衣大主教势力比想象中更大,这是个坏消息,可也不是无利可图。 和野心勃勃的珍妮约好今晚来接她,让她以女佣的身份混进去之后,那个叫娜娜的女工快步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快到的时候还不忘停下来收拾了一下头发,拉低了一些胸口,把丰满的胸脯露的更多了一些,这才往后门的方向去了。 到了之后,她轻轻敲了敲门,一个男人猴急地拉开门,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门都来不及关就猴急地伸手在丰满的胸脯上用力揉捏,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 “小骚货,怎么这个点才来,天都快亮了,大人们的衣服耽误了你赔得起吗?” “哎呀,德尔瓦你烦死了,”艾玛嗔怒地推了推他,实际把胸脯更往前凑了凑,“进去再说,在外头都让人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现在这么黑,谁他妈长了狗眼能看见?”那人依依不舍地在她屁股上用力拧了一把,“急什么,卡曼神父还没起来,这会没空满足你,要不要跟我先玩玩?” “谁要理你,唔……” 依兰达狗眼伯纳德:“……” 两人就这么推推搡搡,连门都忘了关,打情骂俏地到花丛中办起事来,简直是战况激烈,异常忘我。 啧啧啧……这年头连干个女工都要十项全能,也是非常拼呢! 不过不堵在门口正合她的心意,她悄悄趁着机会从忘我的两个人身后溜了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安倍里的教堂,依兰达颇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了片刻,随即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听动静居然是那两个人进来了。 那个短平快持续时间之短连依兰达都目瞪口呆,她好像才进来站了会,气都没喘匀,那边就完事了?! “你先等等,我去把大人们的衣服拿下来。”那个叫德尔瓦的男人意犹未尽道,还不忘调戏娜娜,“你可别着急,卡曼神父昨晚‘祷告’的可辛苦,累的都是大胡子哈利把他送回来的,不过大胡子脸色不太好。” “我听说是什么邀请函输了,”娜娜小声询问,“是那个最近要举办的宴会的邀请函吗?” “嗯,”德尔瓦耸了耸肩,“听说还在卡曼神父面前丢了个大脸,啧……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把邀请函丢了,是个男人都得发疯。” “抢不回来吗?”娜娜好奇道,“不对……安倍里居然有人能赢大胡子?!” “天知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油滑的很,出了酒馆就找不到人……不说这个了,那个珍妮呢,你晚上记得带她过来。” “你就知道珍妮!”娜娜登时不满地推开他。 “哎呀小骚货,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德尔瓦嬉笑道,“卡曼神父点名要她来,今晚还是老规矩。” “知道啦知道啦,”娜娜不耐烦道,“我会按照卡曼大人的要求做的。” 德尔瓦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靠你了宝贝儿!” 娜娜任他亲着,心里却在冷笑:先等珍妮那个蠢货能活过今晚再说吧,德尔瓦还指望靠献上珍妮得到卡曼神父的好感,安倍里等着爬他的床的女人可多得是! ……之前可有好几个都到最后不知下落,估计多半是死了被扔下海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莱……莱达神父?”德尔瓦吓了一跳,忙不迭把娜娜推开,“刚、刚才我在帮她吹眼里的沙子!” 娜娜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尊敬的莱达神父,我……我……” “都滚出去,”莱达的脸色不太好,带着疲惫的苍白,“别让我说第二次。” 见莱达神父没有想要处罚他们的意思,两人登时如蒙大赦,一溜烟地爬起来冲了出去,生怕晚了再被这个脾气不好的神父给惩罚。 依兰达却是眼睛亮了。 这就是艾尔在名单上写的那个联系人,莱达神父! 之前她听说他最近出海去了,没想到竟然也赶回来了,简直不能更顺利! 莱达嫌恶地看了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一眼,转身上了楼。依兰达挑了挑眉,见左右无人,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刚好现在有机会,可以仔细看一看教堂里面的布局,马修主教是一定要除掉的,旁人再怎么描述也闭不上自己的实地考察来的更妥当。 打开自己的房门之后,莱达突然僵住了。 他的脖颈上突然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冰凉的金属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莱达神父,闭上嘴,进门,不要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音。” “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第268章 盛宴 出乎意料的,哪怕被这么用刀抵着脖子,莱达神父依旧很镇定。 甚至说有些镇定过了头,他甚至还有余裕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愿主宽恕你的罪,阿门。” 依兰达:“……” 他毫不反抗地打开了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依兰达用脚轻轻地把门关上。 现在,房间内真真正正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莱达神父的过于镇定反而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女海盗下意识地更谨慎了起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哪怕依兰达这种远超常人的视力也经过了短暂的不适期,等她看清楚周围的情形之后,神情变得越发古怪了起来。 房间内的摆设简单而质朴,最奢华的大抵就是那个整整三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神学书籍,房间内到处都是圣经里头的神话壁画,看起来简直是个标准的清心寡欲的苦行僧房间。 也没有依兰达以为的种种糜烂的用具和摆设……她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之前看到娜娜和德尔瓦的种种丑态,依兰达还以为整个安倍里教堂都已经变得同流合污,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朵遵守教义的奇葩? 这年头还真有这种神父? 想到塔兰朵斯的种种糜烂,再想到她跟艾尔……啧啧啧,猩红玫瑰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为教廷点了一排蜡烛。 莱达神父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依兰达似笑非笑地动着匕首,故意恐吓他,可匕首尖丝毫没有离开神父脖子的意思。 哪怕这个人是艾尔告诉她可信的人,但随着时间推移,人是会发生变化的,她可不一定还能找到这么一个除掉仇人的机会! 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能让她原本还有些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我是莱达,你打算参加宴会?还是对里面的某个人有什么想法?”莱达神父异常冷静,“那很遗憾,你来错时间了,宴会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匕首尖在脖颈上滑动,准确地停在了喉结上,“说的轻巧,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莱达神父忽然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抢了大胡子邀请函的人?” 依兰达登时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了马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全安倍里都知道我不会参加这场所谓的宴会。只有外来人才会不清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了,想要参加宴会你真的找错人了。我不知道你拿了邀请函是打算做什么,我也可以当成没见过你,宴会要晚上才开始,我保证不会因为一个根本不参加宴会的神父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影响。” 啧,还真是装无辜装的像模像样,完全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现在外面没人,你要走还来得……” “是艾尔让我来找你的。” “及……什么?” …… 于是当两人能够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时候,莱达神父还对之前依兰达这举动耿耿于怀,明明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何必要用那么血腥暴力的方式来解决? 不过对于试探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安倍里今非昔比,要是真有人憨憨地一上来就认亲,莱达神父也会毫不犹豫地做掉这个蠢货。 蠢人没有活着的价值。 “于是你想要做什么?”莱达神父知道艾尔现在人不在,也知道这位是前阵子惹来不少麻烦的依兰达,有些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 他一心苦修,忠心侍奉主,忠诚于教义,一生为了宗教的纯洁而努力,身处堕落的环境可心向光明,把这当成是主降下的考验,可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这种命运。 ……也是哔了狗了。 “我想和马修主教谈谈。”依兰达笑眯眯道。 神父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跟马修主教?为什么?” 马修主教这几天就要到安倍里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他并不待见艾尔神官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得弄清楚这究竟是谁的意愿。 要知道,这个依兰达伯纳德,实在是前科满满,让人不得不防。 他的目光中充满审视,依兰达最头疼的就是这种坚定的宗教人士,如果你没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服他,那他真能跟你拼上一条命也要维护自己的信仰。 但是,老梦魇号的事情并不能这么跟他说出来,这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艾尔。 说不定还得加上一个勒戈夫。 “因为马修主教违背了教义。” 依兰达这义正言辞的话一出,正喝着水打算安抚受伤心灵的莱达神父登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你说什么?” “马修主教企图染指他国内政,从权力的争夺中获取好处,鱼肉人民,并未给安倍里带来任何信仰,沉迷于享受,玩弄权术……他根本配不上现在的位置。”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神父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虽然依兰达说的每个字都对。 但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是教廷的人,更没有资格来进行审判。 “难道和你没有关系?”依兰达咄咄逼人的反问,“教义曾说我们每个人都带有与生俱来的原罪,现在显然他身为神职人员,非但不打算进行赎罪,更准备将这罪恶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如果不阻止,你就是帮凶。” 虽然这话乍一听似乎有理有据,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道理。 按照这样说,那现在大路上燃烧战火的地方那么多,罪恶之地那么宽广,是不是也要一处处都走到,一个个阻止,不然就是犯罪? 显然这不可能。 莱达神父既然能被艾尔选中,当然也不会是蠢人。 他镇定地坐回了自己的桌子前,越过宽大的书桌审视地看着依兰达,“不用跟我谈教义,真要说教义的人现在也留不了安倍里。” 依兰达:……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我想知道的是,你是自己想见马修主教,还是艾尔有事情?”莱达神父十指交叉,在熟悉的地方让他找回了上风感。 作为一个柔弱的神职人员,体能不是他的强项,但是嘴炮绝对是! 你见过哪个神父不会夸夸其谈收买人心的? 那还传个屁的教! “你越界了,莱达神父,”依兰达冲他甜美的微笑了起来,“艾尔只是给我联系方式,让我来找你,但并没有说要告诉你内容。” 她这里故意表达的有些含糊,可真要深究起来也不算错,毕竟的确她有艾尔提供的信物,而很显然,艾尔并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告诉他。 有些意图,并不能就这么直接昭告于人前。 莱达神父被依兰达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了,说实话,之前的确是他问的越界了,但他又实在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艾尔神官现在在列支敦国简直是大放异彩,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莫桑公国主教,这种时候抱上他的大腿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前提是抱的是他的大腿,这个依兰达…… “按照道理来说,我是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依兰达欣赏了好一会莱达神父的纠结之后,这才不紧不慢道,“但是现在安倍里就只有你和我,我想,我们之间当然还是先互通一下有无更方便合作。” 莱达的不快在即将到来的消息面前根本微不足道,他自己都能把它消灭掉,这就是和聪明人合作的愉快之所在。 他总能分清什么更重要。 “洗耳恭听。”莱达神父冲着依兰达露出了一个诚恳的微笑,他站起身来,走到依兰达面前,略略躬身,“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莱达昆塔特,安倍里教堂神父,很高兴认识您,美丽的小姐。” “依兰达伯纳德,我相信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会有很愉快的合作。”依兰达拒绝了莱达神父的吻手礼,平等的和他握了握手。 “我必须要见到马修主教,是因为马修主教打算对艾尔不利,”依兰达一开始就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莱达神父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静候依兰达继续说下去。 “艾尔现在在塔兰朵思,如果这次塔兰朵思的夺位的最终结果真能如那位冕下所愿的话,他就能更进一步。” “但是马修主教要阻止这件事。” “你需要我做什么?”莱达神父没想到依兰达说的如此□□直接,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先要见到他,以后的事情下一步再看。”依兰达顿了顿,“马修主教今晚会不会出席宴会?” “……这场宴会就是为了他而举办。”   ☆、第269章 马修 依兰达虽然知道马修主教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不顾身份的参与到这样的淫乐宴会当中来。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迎接?”女海盗简直觉得身为神职人员家属的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这也太不讲究了! “当然不是,”莱达神父估计也觉得这事实在是欠妥,可还是努力为安倍里的教堂拉上了一块聊胜于无的遮羞布。 “对外宣称的就是举办用于欢迎马修主教的欢迎宴会,城主他们都会亲自过来,是非常正常的欢迎宴会,也会有对贫苦人民进行捐助的慈善义举……” “嗯哼?” 莱达神父没说完的登时卡在了喉咙里,半天才含含糊糊道,“至于你说的那些,都是欢迎宴结束后的事情了。” “但是人还是那群人,”依兰达努力按捺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这难道有什么区别?” “当然,”莱达神父一本正经道,“那只是民间谣传而已,官方从未承认过。” 简直是一个大写的不要脸。 “今天晚上他肯定会出席欢迎宴会,但是后续的就不一定了……” 莱达神父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依兰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没说完的遮羞布登时挂不住了,轻咳一声,“好吧他一般都会参加。” “那你呢?”依兰达挑了挑眉,“我看好像之前的女工他们都很怕你,刚才你自己也说了,这活动一般你都不参加,既然如此……你要是晚上出现在宴会之后不会让他们觉得警觉?” 不知道为什么,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依兰达总觉得莱达神父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彼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问了一个多么天真的问题。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莱达神父道,“你今晚打算怎么进来?需要我给你提供一张邀请函么?” “要,”依兰达毫不犹豫道,“不过这邀请函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那倒无所谓,反正每次邀请函都是打的鸡飞狗跳,转了几道手之后压根没人知道最开始的主人是谁。” “………真是竞争激烈,”依兰达诚恳道。 “过奖过奖。” 既然和莱卡神父搭上了线,之前打扮成洗衣女工的计划自然作废,依兰达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这样刚好还能再多带两个人进去。 尼卡一张,她一张,刚刚好够四个,为了增加乐子,宴会是允许携带男伴或者女伴的。 什么?男人的同伴不能是男的? 今晚玩的比这疯的多的是,人多了乐子还大,怕什么? 女士礼服的由来当然还是来自于艾尔的秘密住所,至于几位男士就是现买了,实在买不到了……莱达神父表示他可以解决。 因为他们带了加斯东,很显然这个作为打手的大个子一般贵族的礼服是不可能穿的进去的。 也不知道莱达神父从哪弄来的衣服,竟然连加斯东也能穿,而且打扮出来卖相还不错! 于是到了晚上,原本慎重考虑打扮成女工的依兰达,加斯东、尼卡以及康德这样三男一女,略显古怪的组合就这么按时出现在了会场。 会场的地点当然不会是教堂,再怎么样最基本的脸面还是要要的,哪里有信奉主的神职人员竟然举办这样的淫乐宴会? 又不是告解室! 四人先后从马车上下来,依兰达和尼卡还好,其他两个土包子简直下来就要被周围的衣香鬓影给闪瞎了狗眼,简直连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因为要分别持不同的邀请函,所以搭配也就成了依兰达和康德,尼卡和加斯东,依兰达和尼卡都朝着前面走了,那边康德和加斯东还傻傻地立在当场,看着周围露出白腻胸脯和脖颈,时不时朝他们飞来媚眼的贵妇们发呆。 这待遇可是前所未有! ……以前这些夫人小姐们看着他们可都是要拿扇子挡着脸,生怕被熏着了,现在竟然正眼看他们? 那边那个,竟然在对他抛媚眼?! …… 依兰达面无表情走回来,和尼卡一边一个挽起胳膊拖走,太丢人了! 显然每次宴会都会出现新鲜面孔,也会出现这样的呆鹅,所以那些熟客们对此都是见怪不怪,反而对这些鲜肉们有着更加浓厚的兴趣。 再说了,康德和加斯东两个人一看就是健壮勇猛的,尤其是加斯东,胸肌都要把丝质的衬衫都撑破了,简直让她们看了都要心跳加速! 更别说还有些兴趣爱好“特殊”的贵族了。 于是一路走来,依兰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估计失误? 本来打算带来的打手,结果到头来反而成了场上目光的焦点?尤其是加斯东,不但是女人们朝他抛媚眼,就连那些少年们也不时过来挨挨蹭蹭。 依兰达:不但要和女人抢男人,还要和男人抢男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这也就是在刚开场,众人都还在物色猎物的时候,等到正主儿到场的时候,之前还在四处猎艳的各方也就纷纷各回各位,一个个摆出了一副比谁都正经的模样,好像刚才媚眼乱飞,四处勾搭的场景根本就是一个假象。 这一个个变脸之快让还沉浸在受宠若惊当中的加斯东和康德压根没反应过来,他们完全不明白明明之前还紧紧粘着他们的人怎么一瞬间就个个都一本正经,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贵族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 依兰达却在这时开始四处张望了起来,之前莱达神父承诺过他会出场,可现在好像还没见到人? 眼看着马修主教就要来了! 安倍里的城主亲自到场进行迎接,兴致高昂之处竟然亲自迎到了门口,将马修主教恭敬地给迎到了台上。 其谄媚之处简直看的依兰达瞠目结舌。 什么时候安倍里竟然这么完全变成了教廷的天下?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依兰达很快意识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教廷的势力究竟发展的有多快……或者应该说,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列支敦国的局势变化,打算借机搭上教廷这一条大船沾光。 看这个架势……应该是艾尔和枢机团等人在塔兰朵思的战绩斐然,连带着马修主教这边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 安倍里的城主依兰达也很清楚,那绝对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角色,否则也不会纵容大胡子等人在外大肆捞金,现在既然能搭上马修主教,那当然是尽可能的满足这位大金主,从而期盼能在以后有更大的收益。 说是慈善宴会,当然在最开始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依兰达等人当然不准备慷慨解囊,也就趁着机会悄悄地溜到露台上去透透气。 之前她在人群当中总算找到了莱达神父,完全超出她预想的则是神父受欢迎的程度! 她本来以为莱达神父不苟言笑,多半不出现在宴会上是因为他恪守信仰,举止有度……现在看起来这恶意简直是满满的糊了她一脸。 他哪里是不解风情,简直是万花丛中过的老手? 但凡是莱达神父出现的地方,简直女人们都要为了他发疯,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要求跟他预约“告解”的时间,看这架势简直要排到明年去了! ……呵呵哒。 这样一来,她原本想着低调行事的想法完全泡了汤,带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受欢迎,她自己身边也不例外。 哪怕特意临时染了头发,又在肌肤上抹了油,是一种和当下流行趋势完全不同的风格……可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她气势逼人,依旧有人上赶着过来,简直烦不胜烦。 ……为什么没人认出她是依兰达? 谁还能把现在的女海盗跟当时那个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凑出来一条船的小丫头凑在一起? 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都已经长开,完全不同的气质,任何人都不会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依兰达出来透气当然也是因为身边的狂蜂浪蝶让人心烦,她给在花丛中依然游刃有余的莱达神父打了个暗号,先行到了约定好的地方等他。 之前莱达神父没给她一个可行的见到马修主教的计划,因为那时候人还没到,至于具体的行动计划还在筹备。 但是说到底……马修主教必须要死!   ☆、第270章 调戏 依兰达等了好一会,莱达神父依然没有出现。 不过这也不奇怪,就他刚才身边那里三圈外三圈,不动声色的你推我搡,转移注意力,撒娇弄痴……简直明争暗斗地让人叹为观止的女性圈子来看,没争风吃醋到打起来简直不科学! 她之前还以为这是个古板无趣哪怕出现了也不引人注目的苦修士,结果……呵呵哒。 这压根就是个情人无数以泽被天下为己任的花花神父! 她透过帘子的缝隙往里看,莱达神父的受欢迎程度显然有些超出依兰达的预料,但这位从花丛中脱身的技能显然也已经达到了满点,每一个围绕着他的女人都被他安抚的相当到位,甚至没有半个人企图恋恋不舍的追出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他最重要的那一个…… 光是这手技术都让依兰达叹为观止,感慨果然万人迷也是个技术活。 真不知道艾尔是怎么从比她可怕几倍的狂蜂浪蝶中支撑到现在,就不说狂蜂浪蝶了,被那么多充满狂热的信徒们围着也是相当可怕的感受,一双双热切的眼神……虽然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适应的。 “嗨。” “你就出来了?”依兰达有些诧异诶看着从帘子后头溜达出来的莱达神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了探头去看一看的冲动。 人才啊! 莱达神父显然是个人精,看到依兰达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很不希望看见我?” “怎么会,”依兰达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比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期待你的到来。” “被一位淑女如此期待,我真是荣幸备至……” “等等,假如我没听错,你称呼我为淑女?”依兰达下意识掏了掏耳朵,忽然间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真是忍不住想要挺挺胸呢! “噢……”莱达神父立即从善如流地接了话,“不好意思说错了,称呼身边的淑女习惯了。强悍如你,连一般的男人都要甘拜下风,也是非常的……特立独行。” 依兰达:“……” 淑女什么的,她才不稀罕呢……哪怕现在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但是依然对当年塔兰朵斯的宴会留下了浓厚的阴影,一点都不想再看到宴会这种见鬼的东西,更别说交际花一般翩翩出风头了。 “今天晚上马修主教怎么安排?”为了不在弱项处持续受到暴击,依兰达当机立断转移了话题,“他今晚确定会参加后续的活动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莱达的神色变得更加微妙了,“不不,他当然没有别的安排,马修主教一向是这种场合的常客,不到尽兴是不会走的。” “那具体的行程出来了吗?”依兰达挑了挑眉,“他身边跟着的人怎么样,能有一个独处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莱达神父阻止了,“听我说亲爱的,你会跟他有一个私密的,独处的,环境,安静,保密性高,并且只有你们两个人。” “然而?” 莱达神父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其实我过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马修主教看上你了,打算一会宴会结束后邀请你……共度一个愉快的晚上。” “抱歉,”依兰达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如果我没有听错,你现在是在帮一个主教……拉皮条?”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定义的话,我宁可你把它称之为代为转告的邀请。” 依兰达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荒谬透了,她想方设法想要见到并且干掉的人,竟然打算跟她来一炮? “还有别人吗?”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莱达神父含蓄道。 “有,还是没有?”依兰达瞥了他一眼。 莱达神父迅速投降,“没有。” “那好,你回去转告他,我答应了。”依兰达道,“但是我需要一张这里的守卫力量分布图,这有密道吗?” “或许有,但我不知道,这种古堡你知道的,除非是主人……” “停,”依兰达举起一只手,示意莱达神父闭嘴,“去给我找来,还有,尽量不要让人靠过来,你只要能给我创造一支舞曲的时间就够了。” “一支舞曲?”莱达神父犹豫了一会,“一般来说马修主教都起码会玩一个晚上,你有充分的时间,太短的话反而会引人生疑。” 依兰达翻了个白眼,“马修主教当然会要求一个足够隐秘且隔音好的场所,我相信他应该也不会有安排人在外偷窥的癖好,既然这样,我当然越早走越好。” “可是你的容貌……”莱达神父指出,“这样的话,你想要离开安倍里会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并没有提到自己一起走,看样子,是打算着连带相关人等也一起解决了……能量不小嘛,还真会藏拙。 “他死了你什么都不做?”依兰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亲爱的莱达神父,在这里安倍里教堂没有人比你更受欢迎,我想,马修主教如果死了,能够迅速稳定下来局势的你或许会更进一步?神官,甚至高级神官?” “需要我提示你一下,神官的委任是由主教下令……我美丽的伯纳德小姐?” “能当主教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马修。”依兰达朝他勾了勾唇角,“枢机团里有这个能耐的可多得是。” 莱达神父的瞳孔瞬间紧缩……这说的是,温森神官? 的确,他也是高级神官,离主教只有一步之遥,离安倍里又不算远,来救救场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选择。 “修改一下之前的说法,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你能保证我安全的出来并且不被人发现吗?” “又或者说,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告诉我的?”依兰达微微扬了扬下颔,“我想,一个白天应该足够你查到不少东西了。” 莱达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并没有,只是问了一些陈年旧事而已,没想到伯纳德小姐竟然会是安倍里的老居民,真是让人毫不意外。” “马修主教……”他的笑容中有不易察觉的轻蔑,“等你真的做完了自己想做的,后门那里拐出去一条巷子,我会提前为你准备好马车。” “就这样?”他答应的太过爽快,让依兰达反而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样,”他点头道,“你的人会在车厢内等你。” “成交。” “其他我倒是不担心,不过……真的不需要你的人帮你吗?”莱达神父最后还是忍不住提示,“马修主教一直有锻炼身体,体能很好。” “还有某些……特殊的爱好。” 依兰达:“……” 这个特殊的爱好当然就要让人心生警惕了,谁都不是小孩子,贵族圈的糜烂也是心知肚明,虽然有不入虎山焉得虎子的说法,可要是对方的武力值高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你说的特别的爱好不是我以为的那一种,对吧?” 莱达神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那他的武力呢?”依兰达沉默了片刻,“之前我好像并没有看见马修主教身边有很多护卫的骑士。” “没错,因为他本人就有相当于一个大骑士的实力,身边一般来说只会带两个人,而那两个骑士,”他示意依兰达往大厅里看,“他们也是荤素不忌,今晚我会让人拖住他们,不过他们的房间离马修主教不会很远,等等……” “那个大个子是你带过来的?” 依兰达在心中哀嚎一声,顺着莱达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在被上下吃豆腐的加斯东。 “……没错。” “看起来他好像被一个骑士看上了,”莱达神父笑了笑,“怎么样,他有没有现身的想法?” “恐怕还是算了,”依兰达觉得有些牙疼,“我怕我这边还没解决,他那边已经把房子都砸了。” “真可惜。” 至于真可惜还是假可惜,依兰达一点都不想知道! 莱达神父和她聊了几句之后就说要去安排,提前撤退了,依兰达也从露台上进了房间。 果不其然,一进门,她就感受到了有人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而等她看过去的时候,那视线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啧……真是假正经。 她直接去找了尼卡,并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勾连,有一个人去传话就够了。 谁让这次反而是忠厚的康德和加斯东更受欢迎,还打算继续走雅痞路线的尼卡并不吃香,被调戏了一会之后就放在一边喝风了。 也是造孽。 宴会进行到这个地步,男男女女们之间已经开始有了些不可说的化学反应。可至少还能披着人皮外衣。 再过上一会,他们就要开始变得不像人了。 依兰达注意到,已经开始有迫不及待的男男女女已经开始就这么在柱子后,甚至有开放一点的直接就在会客的沙发上亲吻了起来。 整场宴会已经开始弥漫着浓浓的□□气息……很显然,这气息是会传染的。 之前只是一个开始,但很快,这里就会陷入□□的海洋……又一个糜烂之夜的开始。   ☆、第271章 诱饵 要做什么就得趁现在了……毕竟哪怕之前不那么受欢迎的尼卡,这会都开始有酒精上头的女性朝他发出了邀约。 看他们个个都是一副被迷的头晕眼花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呆头鹅形象,真是让人不得不担心万一这几个混球到时候从女人床上爬不起来怎么办? 啧……她默默从一只刚依依不舍从康德屁股上移开的男人手上移开了视线,或许还要加上个男人。 基本的吩咐是完了,可她还在左顾右盼,打算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可很显然,有人等不及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可否有荣幸邀请你喝一杯?” 一个略有些粗粝的嗓音响起,依兰达闻声回头,毫不意外地发现并不是马修主教,而是刚才莱达神父特意指出来的两位骑士当中的一个。 说是邀请,但他脸上的不耐和轻视却是毫不遮掩,看来估计是把依兰达当成之前那些企图抱住马修主教这条粗腿一样的人了。 骑士看着面前花枝招展的依兰达,轻蔑的神情就差摆在脸上。 也不想想那些女人有几个能活下来,还一个个上赶着攀附主教大人,真是嫌活够了。 反正面前的女人估计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骑士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屈尊纡贵了。 要不是大人的命令,谁耐烦和这种蠢货说话? 像马修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自己出马,他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就算想要做什么也不会光明正大的直接邀请。 手下是拿来做什么的,当然是顶锅的。 “我不认识你。”依兰达故意移开了视线,一副不那么耐烦的模样。 那个骑士愣了一下,暗示道,“莱……” 他的话被不耐烦的打断了,“来什么来,我在等人,别烦我!” 她故意把莱达的莱曲解成来去的来,反正这两个的读音是一样的,而那个来还是底层才会用的粗俗说法,就连那个奉命的骑士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更难看了。 长这么好看的姑娘说话居然这么粗俗,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依兰达故意昂起下巴,审视地看了他好一会,这才不屑一顾道,“一会有一位大人物要来邀请我,你还是趁早走吧,我可不会跟你走。” 骑士:“我是……” “是什么是?”依兰达皱起了眉,“好心提醒你还不知趣,快走快走!” 骑士:“……”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倒霉催的骑士怒气冲冲地回到马修主教那里,刚想跟自家主子控诉依兰达究竟是有多么的愚蠢和不识抬举,莱达神父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还在这里?之前我都和她说好了,安德烈竟然还没把人带来?” 不好,被黑了! 安德烈登时觉得不好,刚想解释却又再次被莱达神父抢在了前头,“看来恐怕是吓到她了,那是个天真的小姑娘,还是我去带过来吧。” 连个小姑娘都拿不下,还被马修主教看了一眼,安德烈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莱达这个混蛋! 他想说什么,可是莱达神父已经朝着依兰达的方向走去,根本没给他机会。 “大人……” “闭嘴,”马修主教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骑士简直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玩耍了! 莱达神父走过来的时候,依兰达正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边正被上下其手的加斯东,啧啧……真是艳福不浅。 “玩的很开心?”莱达神父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会之后忍不住笑了。 “难道作为一位男士,想要邀请谁还要通过第三者?”依兰达嗤道,可也没有转过来跟莱达神父关系亲密状的打算。 很显然,她刚才才坑了马修主教的骑士,现在再来和莱达神父关系亲密,那不是铁板钉钉的告诉人家这是两人唱的二人转? 坑队友也不是这么玩的。 莱达神父对于依兰达的知情知趣也很满意,友情附送了一个别的消息,“我刚才在马修主教面前说你天真单纯,这是他最喜欢的调调。” “开什么玩笑,”依兰达白了他一眼,“他喜欢的难道不是丰满的金发美人儿?” 莱达神父楞了一下,“你从哪知道的?” 依兰达耸了耸肩,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偷听了什么,“总之,知道他喜欢美丽却愚蠢的女人就可以了。” “你刚才就做的不错,”莱达神父不吝夸奖,“如果不是我认识你,简直要以为是本色出演。” 依兰达:……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是在变着法的骂她蠢! 不想混了是不是! “行了,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 就这么一会功夫,莱达神父就满脸遗憾地推辞了好几个充满桃色的邀请,那几个美人儿走的时候可都是恋恋不舍回头了好几次,就等着这位回心转意呢。 “如果再拖下去,恐怕这里就要变成……”他含蓄的顿了顿。 “那就按照之前的约定,”依兰达抓住机会多说了几句,可面上却还是敬业地从之前的装模作样的高傲立马换成了惊喜万分的羞涩虚荣。 其变脸之精湛,就连莱达神父也忍不住默默竖了竖大拇指。 在她转身的时候,手里突然被人塞进了一小包东西,莱达神父的声音恰时出现在耳侧,“这是强力麻醉药,下在酒里就行,以防万一。” “谢了。” 依兰达提了提裙摆,有些过火地演绎出了一个突然得到惊喜,以至于有些举止失措,没见过什么市面,可又企图着一步登天,努力在大人物面前表现的优雅,可实际在他们面前全是破绽的的底层女孩形象。 ……其实她压根不用演,拿出她前几年还在安倍里的模样就是本色出演了。 “茉莉图尔旺达小姐,”马修主教冲她风度翩翩地点了点头,“你真是和我想的一样美丽。” “谢……谢谢!”依兰达眼睛是带着雾气的湿润,充满了崇拜,“马修大人,我一直很敬仰您,能见到您我简直太高兴了!” “真的?” “那当然!” 来自于美人儿的讨好很显然取悦了马修主教,他甚至还有闲心逗弄依兰达。 “那怎么刚才我的骑士去请你的时候,你不太愿意过来?” “怎么可能?!”依兰达有些慌忙的解释,“他又不说清楚!之前莱达神父告诉我您要见我,我都高兴的要飞起来了!当然要乖乖等您的吩咐,怎么可以谁喊我都去!万一……万一见不到您怎么办?” 她的眼里闪着的光芒带了些自以为聪明的欲擒故纵的小心思,马修主教也懒得戳穿,反正这种小姑娘……呵。 马修主教显然对今晚的猎物很满意,像他们这样的人,小贵族们已经玩腻了,大贵族么,能碰的当然碰了,不能碰的终归没那个能耐碰,想也别想。 贵族们玩多了总会容易有麻烦,那些女孩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而随着玩乐的时间久了,马修主教发现了自己开始更加热衷于一些“特殊的”爱好。 这些爱好都相当的具有危险性,不小心就会玩出人命,当然不可能在贵族男女身上玩,可他又迷恋年轻的肉体又不愿意放弃爱好怎么办? 多的是怀抱梦想企图一步登天的女孩儿送货上门。 这些人一般都没什么背景,就算玩死了也不必负责,越是花瓶就越没有后患。 很显然,现在的依兰达很符合他的喜好。 “那么……”马修主教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少女娇滴滴的“哎呀”一声,脚被地毯绊了一下,朝着马修主教就摔了过来! 不得不说,她的角度找的相当好,刚好能看清她惊慌如小鹿的蓝色眼睛,金色的长发以及丰满的简直要挤衣欲出,充满了逼人青春活力的白腻胸脯。 这是马修主教最喜欢的调调! 果然,马修主教伸出手,接住了这个送上门的金发尤物。 “小姐,你没事吧?” 金发少女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这个动作让她本来就有一大半露在外面的胸脯变得更加醒目了。 马修主教的视线在那片深的几乎能让人溺死的□□上停了片刻,眸色变得更深了。 “我……我不小心扭了一下,”少女抬起头,满脸带着讨好的低级无辜,“谢谢您,马修主教。” “你认识我?”马修主教有些诧异。 少女依然柔若无骨地抓着马修主教的胳膊,而很显然后者也没有松开她肩膀的意思,“整个安倍里,有谁不知道英俊的马修大人呢?” 她的声音变得又甜又腻,带着显然的讨好和勾引,“大人,我叫珍妮。” 没想到竟然突然冒出了个竞争对手,还不幸跟她撞了一样的表演路线,啧……还真是。 依兰达挑了挑眉,和莱达神父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要做好别的准备了。   ☆、第272章 艳.遇 马修主教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黑发黑眼,神色中总带着几分阴翳,鼻子两侧的法令纹极深,放在平日里,配合着那一身庄严的主教长袍,那还真是威严有加。 可但凡是男人,对于主动在面前献媚的年轻女孩,大抵都不会是态度太不好的……而且尤其还在一方看起来更主动更天真的情况下。 他的注意力已经发生了很明显的偏移,从依兰达身上挪到了后来的珍妮身上,一个活色生香并且主动的尤物,怎么看都更有吸引力。 他的视线已经顺着珍妮的脖颈移到了她的胸上,很显然珍妮相当知道自己的优势,就这么会工夫本来已经很低的胸口被她越发拉下了几分。 然而令珍妮觉得失望的是,马修主教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都没让旁边碍眼的依兰达走。 是她还不够努力吗? 两个骑士看着她在努力卖弄风骚,脸上嘲笑也更明显了一些,依兰达在一旁看着,心里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因为之前莱达神父也说过,马修主教向来玩的相当开,对于现在的情况当然是更加乐见其成。 连莱达神父这种万花丛中过的角色都说他玩的相当开,那肯定不会是一般的等级……说不定明天早上,这个叫珍妮的小可怜就已经渣都不剩了。 那么既然这样,喜欢刺激的马修主教会放过这个机会? 显然不可能。 “珍妮,你是叫珍妮吧?”马修主教冲那个满脸期待的金发姑娘露出了一个实在称不上和蔼的微笑,“我们一会换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好啊!”珍妮简直欣喜若狂,连脸上的小雀斑似乎都变得更加鲜活了一些,带着十五六岁少女特有的鲜嫩。 依兰达注意到,在某一瞬间,马修主教的手有些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他并没有征求依兰达的意见,在他们这种人看来,依兰达她们接受简直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能够攀附上他们简直已经是天大的运气,难道还想挑三拣四? 至于玩死了,到时候大不了给她们的家人一点钱就行了,反正她们就算嫁出去能补贴家里的也并没有多少,大概卖价可能并不会高过一头牛。 再过一点,一分钱不给,说她们伺候主被选走了,谁还能说什么? 莱达神父早就知趣地到一边去了,他们站的位置本来就比较隐蔽,这里但凡懂点行情地都不会冒死朝上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寻欢作乐。 比如现在从依兰达的角度看过去,层层叠叠的帐幔后,已经开始出现了交缠的身影,大厅里的光线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一道道薄透的帘子也放了下来。 之前那一对对尚且还算遮遮掩掩的男男女女,现在已经毫不顾忌地就这么滚在了一起,沙发上,餐桌上,柱子旁……甚至还有几对凑在一起,不时交换一下伴侣的。 简直是糜烂到了极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让人闻着闻着就有些腿软脸红……以及有股难言的燥热。 依兰达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究竟是什么。 卧槽……这也太特么不讲究了,这种强力催情香竟然在这种公开场合用,分量还不轻,这是就算他们不打算群p也要玩起来的节奏。 难怪大胡子丢了邀请函之后会那样的暴跳如雷,感情这真的是一张桃色无边的邀约……不限量的美酒,鲜嫩的肉体,毫无下限的娱乐,他好不容易拿出来展示一下,结果还被人赢走了。 换了谁恐怕都得抓狂。 马修主教这种时候还要维持自己的体面,朝自己的两个骑士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走了出去,而珍妮和依兰达则被一个骑士带着一个,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珍妮已经开始有些头脑发晕,满脸晕红,见到马修主教和他们走的方向不一致,登时有些慌了起来,转身就要朝他的方向追过去。 “大人……” 她还没来得及喊出第二声,就被骑士捂住了嘴,“闭嘴,我们从另一边走,你要是再多说出一个字,现在就滚出去。” 珍妮忙不迭的点头,双手捂住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 一边的依兰达则是做出一副晕陶陶的模样,伪装自己压根就已经被熏的不大清醒,可为了务必真实,还是要装模作样的往架着她的骑士身上靠,一边还要留神两边的地形和环境。 从刚才马修主教的话里来看,他肯定不会离开这里,因为这栋庄园附近也没有什么别的适合他这种身份的人的宅邸。 马修主教那么要面子的人,肯定也不会乘坐马车现在就走,带着两个女孩总有人会看见,更加地落人口实,那么肯定就是在这个庄园的某个地方。 但是之前莱达神父也说了,他对这座庄园里是否有什么别的密道并不清楚,很有可能为了掩人耳目,马修主教光明正大的回房休息,而她们走的就是所谓的秘密通道。 连搭讪都不愿意自己上,落人口实的主教,又怎么可能让人看见他带了两个少女进房间? 哪怕早知道那两个骑士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依兰达依然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虽然因为这是马修主教的猎物,他们肯定不敢造成什么太明显的痕迹,以免激怒自己的上司,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借机揩油。 反正只要不要太明显就好,而且她们也活不到明天。 事情就如同依兰达预料的一样发展。 他们现在走的的确是如同依兰达所预料的密道,架着依兰达的骑士扳动走廊的一盏灯,一旁的壁炉登时缓缓地移开,露出一个下去的洞口。 那里面竟然还一路都燃着火把,没什么异味,空气的流通做的不错,一路也都被打扫的很干净,她用鞋底蹭了蹭也没有什么灰剩下,看样子应该是条经常有人打扫的通道。 走着走着,情况就变得越发的不对起来。 过道中是粗糙的方砖,因为年代久远加上照明不足的关系,深一脚浅一脚,走起路来总有些磕磕绊绊,更别说其中的一个还被催情香给燃的有些上脑,几乎整个人都黏在了身边的骑士身上。 抓住依兰达那个就是之前对加斯东念念不忘的那位,估计是因为“性致”的关系,倒是还没对依兰达做什么,可抓住珍妮的那位简直是整只手都已经伸到珍妮的裙摆里,脸贴在少女的脖颈上□□地舔着,珍妮本来就被那催情香薰的神智模糊,现在压根有些认不清人,抱着那骑士回应的相当热情。 抱着她的骑士被她撩的有些按捺不住,把人压在过道的墙上按捺不住地就往上用力的连顶了好几下。 “嘿,”依兰达身边的骑士小声朝珍妮的那位警告道,“那是大人要的,你注意点!” “没事,”珍妮的骑士喘着粗气又用力蹭了几下,“该死的,赶紧把这两个送进去,一会我们快回大厅。” “你就不能忍忍?跟条发了情的公狗似的,”头一个骑士抱怨,“明知道大人在等着,别找事。” “你倒是不着急,”珍妮的骑士哼道,“那个大块头身边可有好几个女人,你还未必轮得到。” “闭嘴!” 依兰达听得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她简直要被这个世界打败了,要是艾尔这种秀色可餐的被惦记也就罢了。 什么时候……连加斯东的贞操……她都要担心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记住一路的路线,包括骑士们究竟走了哪条密道,又扳动了哪里的机关……没错,正如她之前所预料的一样,这是一个地下密道复杂的简直可以比拟蛛网的古堡。 她甚至有一瞬间有想法改变一下主意。 这里很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娱乐场所,而是藏了一些更多更深的东西。 不过她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先不说安倍里现在并不是那么好出入的地方,就说她能从马修主教那里拷问到消息也有限。 幸亏两个骑士的对话也透露了一点,他们一会就会回到大厅继续寻欢作乐,这也就是说,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跟这位所谓的大主教……好好玩玩。   ☆、第273章 地狱 他们在密道中走了不短的一段时间,那下面本来路线就相当的曲折,中途还因为珍妮的骑士按捺不住死死按着她在好几个墙角都用力磨蹭了好一会,俩人简直好几次都要擦枪起火就地真刀真枪起来,如果不是依兰达身边那骑士还能把得住分寸的话,还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昏暗的甬道,半遮半掩的情.欲气息……依兰达还要在这种情况下费神去记路,在谨慎之余,也有一点紧张。 她在装模作样的时候试探过骑士的体格,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轻而易举打发的……想到马修主教比他们还能打,啧……真是让人想起来就兴奋。 远在塔兰朵思的艾尔阿尔贝托:呵呵。 四人就这么挨挨蹭蹭,好不容易走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之后,终于停下了,这时的珍妮已经从最开始的影响中稍微缓解了一点,看到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样登时惊慌失措地低头整理,中途还不忘愤恨地瞪了依兰达一眼。 女海盗:……怪我咯? 两位骑士也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互相确认仪容整齐之后这才上前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门缓缓打开了。 进入房间的时候,即便依兰达一贯的心理素质强大,也不禁被眼前的情况给惊吓了一下。 她之前对马修主教的房间做过种种猜测,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因为之前莱达神父曾经提示过她,马修主教有着某些不可言说的爱好,这里既然是他的秘密基地,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纯洁的地方。 可她没想……这里简直是地狱。 珍妮本来有些晕晕乎乎的,看清楚眼前的情况登时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惊慌,“这、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尖叫显然让马修主教觉得有些不快,他是想找一个温顺听话有情调的宠物,可不是一个喜欢尖声大叫哭的鼻涕眼泪一把的倒霉蛋。 但是谁让珍妮的长相实在是太符合他的口味了,这让他决定再给这个愚蠢的女人一次机会。 马修主教示意两名骑士关上门,亲自走到了还在惊慌张望的珍妮面前。 “这是我今晚邀请你和茉莉度过一个愉快晚上的地方,怎么,你不喜欢?” 依兰达默默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各种用具,从带着尖刺的项圈,到闪着寒光的乳.夹,以及各种不同大小的性.器模型以及长短质地不同的皮.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实在是称不上愉快。 所有的器具都闪着极其不友善的光芒,看的出来价格不菲……可也看的出来肯定很疼。 至少从依兰达个人来说,她更倾向于享受而不是疼痛,幸好,艾尔和她在这方面的爱好也相当的一致。 情.趣当然可以有,但虐待还是免了。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急于讨好金主的坏处,门只有那么大,很显然珍妮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甚至还故意挡住了门不想让依兰达那么快进来。 其实这也就是底层洗衣女工的小心思而已,洗个衣服的话,衣服只有那么多,后面的人进不来了主人当然也就给她了事。 但是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战场,她这种小家子气的行为除了把她自己这会推上风浪尖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珍妮下意识看着房间里琳琅满目的摆设,面色越来越白,她下意识想往后退,可身后却被依兰达和骑士堵满了。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一心想要借此机会勾搭上大人物的洗衣女工才有些后悔了。 “……就在……这里?”珍妮的牙齿都有些打颤,她企图通过这样的询问来给自己增加勇气,可很显然这并没有用。 “就在这里。”马修主教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了,“看起来珍妮你并不乐意?” “我……我……”珍妮还在犹豫,忽然想起身后的依兰达,反手一把抓住她,用力就把她拖了上来。 “茉莉你觉得呢!” 依兰达是真没想到一个洗衣女工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她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拉了个趔趄,向前冲了几步之后刚好停在了马修主教面前。 男人的神色更加阴翳了,“茉莉,你也这么想?” 这种时候其实珍妮在不在根本无关紧要。 这房间显然是个大秘密,马修主教把她们弄进来,肯定也没想着再让她们活着出去,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就在房间的角落,她似乎看到了一具铁处.女? 甚至那下面还有一个浴缸……总不至于马修主教也是拿铁处.女榨取少女鲜血,然后拿来洗澡可以保持青春这个扯淡理论的支持者? 呵……这样的神职人员也能当上主教,也敢号称拯救世人,她的梦魇号,就是毁在了这样的一个恶棍手上! “并不……”依兰达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反而还有几分跃跃欲试,“这些东西……真是太迷人了!” “我可是试试它们吗?” 马修主教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没问题宝贝儿,一会我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可以一样一样地慢慢感受……” 然后,明天就可以去见主。 因为光线的缘故,之前还有些意乱情迷的珍妮的骑士其实不是不紧张的,他生怕马修主教注意力集中在珍妮身上太多,发现了她嘴唇不自然的轻微肿胀,以及身上……可能有他刚才没拿准力道的痕迹。 能把珍妮带出去的话,那骑士登时眼睛亮了……至少今晚他能好好的玩一玩,这女人可真是太够意思了! “把她带出去吧。” 珍妮眼睁睁看着马修主教大笑地搂住了依兰达,而两个骑士抓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打算把她带出去? 珍妮突然反应过来,这才着了慌。 不不不,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机会,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弃?! 连那个茉莉都能接受的,她肯定一定能接受! 要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次能来的可就不是她了!这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抓住她的骑士,一把扑倒马修主教面前,紧紧地抱住他的膝盖。 “大人,大人,我愿意,我愿意!” 马修主教有了依兰达之前那一席话,心情大好,也愿意听这个蠢货多说几句了,“你又愿意了?刚才不是还害怕?” “我我……我那是狂喜乱舞!”珍妮找到了理由,也不管用词准不准确,一股脑地说下去,“欢天喜地其乐融融……” 依兰达忽然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疼……如果没遇上艾尔,估计她的水准比这也好不了多少。 知识改变命运。 “行了行了,”马修主教也听得有些牙疼,在珍妮说出更多的奇葩言论之前赶紧挥手阻止她,“你留下来吧,你们俩,明天早上再过来。” “是。” 珍妮惊喜地抬头,错过了依兰达怜悯的眼神。 门被关上的时候,珍妮和依兰达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前者是吓的,后者是装的……开玩笑,真有个小姑娘看见这么多这种玩意还神情自若充满好奇……那肯定不正常。 马修主教感受到了手下肩膀的颤抖,心中却反而更愉悦了一些,果然就是个为了讨好自己强撑着也要装的小姑娘,不过只要有配合度,一会的愉悦程度应该也不会太差。 “你们两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才险些被赶出去的珍妮立刻跳了出来,“我,我先来我先来!” 马修主教本来打算在依兰达身上先开始,毕竟好歹表现的配合度高一些,可没想到珍妮竟然这么不要命的往前凑,想着先给依兰达长长见识也好,胆子大一点一会也玩得更开不是? 于是他点头答应了珍妮的请求。 依兰达:“……”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她现在出去,因为看到了马修主教的秘密,肯定会被两个骑士马上处理掉。 现在不出去,一会不是被马修主教弄死,就是被她弄晕或者弄死,如果是死就不用说了,如果是晕的话,那等到明天骑士回来,为了掩护主教的秘密又或者为了应付教廷的调查,把她交出去,哪怕最后审问出了依兰达,为了维护教廷的名誉也一样都要死。 从踏上密道的第一步开始,反正无论哪种选择都是死,也就无所谓了。   ☆、第274章 禁忌 猩红玫瑰和黄金主教充满禁忌和谜团的传说从来都是吟游诗人最爱的段落,曾经有诗歌中提到过,猩红玫瑰为人风流放荡,行事百无禁忌,她甚至将一位教廷的主教勾搭到手后再处死,就为了自己早年的不快。 而这件事情,也是促使猩红玫瑰和黄金主教最终发生分裂的□□。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房间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刚才人多,还一直有珍妮在喋喋不休,气氛倒是还没那么可怖……可等到两个虽然内里全是糟粕可至少从外观上还是很有正义感的骑士离开之后,门被关紧落锁,那股子一直压抑着的暴虐气息终于肆无忌惮地散发开来。 刚才有些傻大胆的珍妮,现在也不禁有些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转身打开了一个大箱子的马修主教。 “把衣服脱了,穿上这个。”马修主教亲自从箱子里取出了两套东西,直接扔到了依兰达和珍妮面前,原本就有些惊慌失措的洗衣女工在东西砸到脚面的时候吓得险些跳了起来,一把死死抓住了依兰达的胳膊。 依兰达:……谢谢厚爱我和你不熟。 依兰达低下头,可等她看清面前的东西的时候,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口.塞、脖.套、手.铐、脚.铐、捆.绳、乳.夹、羽毛、十字扣、眼罩、尾巴、头饰……一应俱全。 扔到依兰达面前的是一套全黑的皮质用具,而扔到珍妮面前的,则是一套全白上面还镶着毛的,但它们无一例外,看起来都绝对称不上贤良淑德。 不过还好,那些器具还不算太过于狰狞,比起墙角挂的那些上面有各种尖刺的简直不能更友善。 她应该感谢马修主教好歹考虑了她们的承受能力没一上来就上猛药? 依兰达:……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因为之前珍妮上赶着要当第一个,马修主教当然也就直接走到了她面前,拿起配套的鞭子挑起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脸。 “穿上。” 看来马修主教算比较喜欢欲遮还羞,至少给她们的这两套都是三点齐全的,看着面前两个显然被吓得有些面色发白的女孩儿,马修主教显然颇为享受这种主宰一切的快感。 他一身黑袍,鞭梢有节奏地一下下敲击着手掌,皮质鞭具与皮肉相击打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分外的响亮,给人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依兰达和珍妮对视了一眼,前者的手刚动,珍妮简直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忙不迭地把裙子往下脱。 甚至因为着急,连裙子背后抽带都险些拉断,脆弱的蕾丝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租来的裙子,珍妮登时心中一紧,可又因为着急,担心依兰达抢了先机,一时间简直有些手忙脚乱。 在这种时候依兰达当然不会跟她抢,马修主教居高临下地看了好一会,这才纡尊降贵地走到珍妮旁边,后者登时更紧张了。 “大大大大大人您等等!我马上就好!” “傻丫头,”马修主教蹲下身来,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别着急,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们有很长的一个夜晚。” 他的手指搭上了珍妮白皙的胸口,颇有暗示意味的揉捏了好一会,“而以后,你会有更多比这更衬你的美丽裙子,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在天堂,如果你能去的话。 被马修主教亲自安慰,珍妮原本有些紧张过度的动作也被安抚了下来,黑衣的主教亲自替她解开一团乱的抽带,先是繁复的外裙,再是重重叠叠的内裙,接下来就是被胸衣勒的极细的腰肢,挤衣欲裂的丰满胸部以及修长纤细的双腿。 不得不说,珍妮的身材的确是相当的有资本,她也很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青春资本,不然……她也没办法以一个洗衣女工的低贱身份出现在这里。 她双手捂住胸口,回头羞涩地看着马修主教,“大人,能请您帮我解开胸衣么……” 马修主教看来也很享受这个拆礼物的过程,“当然。” 这边珍妮吸引开了马修主教的注意,那边依兰达也很自然地开始脱自己的裙子。 并不是为了别的,参加舞会穿的裙子总是复杂的让人头疼,她一会可还有大动作,可不能被这麻烦的裙子给拖累了。 至于脱衣服? 反正一会马修主教肯定是个死人,那个珍妮又是个女人,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在马修主教的帮助之下,珍妮带上了毛绒绒的白色兔耳,白毛的颈.圈,丰满的胸部则是被一条毛绒绕颈后从胸前一路笔直往下,险而又险的挡住胸前两点嫣红,内裤则和毛绒系带连体,在背后跟丁字裤延伸出来的部分固定。 不得不说,看起来真是相当的天真又诱惑。 穿完其他配件之后,珍妮有些呆呆的看着另一端是狰狞巨物的兔尾,脸色都有些发白,“那……那个放在哪里?” “你说呢?”马修主教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小白兔,手顺着她的后背一直滑进丁字裤遮掩的神秘之地。 “你觉得放在哪里,才能看见你可爱的毛绒绒尾巴?” 珍妮垂死挣扎,伸手勾起股缝中那根细带,“可……可这里有这个挡住了。” 马修主教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没关系,拨开就好。” 依兰达这边在好整以暇地脱着裙子,顺带看马修主教和珍妮的活春宫,如果说之前马修主教还有一半的注意力在她身上的话,那在珍妮这么一作死之下,那简直就连四分之一都不算了。 现在反正手头就有一个可以玩的,那个留着后面慢慢来也完全不急。 珍妮一直在努力吸引马修主教的注意,依兰达那边的动静他也没太注意,所以当他再次回头看过来的时候,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因为之前主要想着玩珍妮,所以扔给依兰达的也就是一套最基础的小恶魔服饰,黑色的皮质挂脖在胸前连颈部构成一个三角形,背后则是一条皮质扣带,同样黑色的内裤仅有重点部位有蕾丝遮掩,再往下则是两条蜜色修长的美腿,上面扣着两条黑色的皮质吊袜带。 配上黑色的恶魔尖角,红色的指甲,浓密的黑色长发以及碧绿的眸子,她拿起黑色皮鞭的时候,即便是马修主教也忽然有了膝下一软的冲动。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呼吸也一点点灼热,比起珍妮这种随处可见的货色……他可能发现了一个极品! 比起马修主教很显然的愣神,珍妮则是那个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快的人。 “大人……” 她跪坐在地上,充满哀求地抓住马修主教的长袍,手顺着长袍一路滑下,再顺着内里一路往上…… 当她的手摸到长袍下之后,整个人忽然兴奋了起来,在马修主教禁欲的长袍下,他竟然什么都没穿! “大人!” 马修主教原本想推开她走向依兰达,被她这动作登时拦住了手脚,“放开。” 可那只手却丝毫不肯松开,反而极尽手上功夫之能事,就连马修主教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站住,停在那里,谁让你动的?”那边的依兰达举起手中的皮鞭,指向还是准备朝她走过来的马修主教。 “你算什……”马修主教的话还没说完,依兰达突然用力一甩鞭子,鞭子在空中炸出一声脆响,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马修主教竟然突然觉得腿一软,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跪了下去。 更吃惊的则是珍妮,她刚才努力了半天,马修主教都没见什么动静,可依兰达举起鞭子的时候,他竟然就立起来了! 在她面前还各种颐指气使的马修主教,现在竟然在一声鞭子的炸响中非但腿一软,甚至她手中还湿湿黏黏了一大片! 看着珍妮的表情,依兰达登时猜出了对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哪怕有长袍的遮掩,可依旧无法阻拦马修主教对此简直是乐在其中这个事实。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主教简直难以面对这个现实,屈辱和快感的双重□□下,他只觉得双腿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朝着马修主教一步步走了过来,高跟鞋叩击在地面踩出“哒哒”的声响,马修主教还企图维持刚才的趾高气扬,可随着依兰达越走越近,他的腰也越来越软,等依兰达走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简直都要趴在地上。 “茉……茉……” “闭嘴!”依兰达抬手一鞭重重地抽在他身上,“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 马修主教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完全不一样了,他没想到依兰达竟然如此符合他的梦想,这让他简直就像一只柔顺的狗,恨不得跪在地上舔她的鞋以表示自己的忠心。 “陛下……我的陛下!” “这才乖,”依兰达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去,先把珍妮绑在她应该待的地方,然后你知道该做什么。” 其实说实话,依兰达自己也没玩过这个,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做,可她好歹跟在艾尔身边这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马修主教这种外厉内荏的,就应该在一开始就打服他! 可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简直s气十足的马修主教,竟然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鬼德行。 “是。”马修主教企图亲吻依兰达的鞋尖,却被她一脸嫌弃的踢开了,他反而更加诚惶诚恐,扇了还在目瞪口呆的珍妮一耳光,“还不给我站起来!” 珍妮被打的有些莫名其妙,兔耳朵也因为这一巴掌有些歪斜,可好歹她还不算太蠢,被打了之后赶紧听话地爬到了马修主教指着的床上,有些好奇地看过来。 啧……真是不怕死。 看依兰达皱了皱眉头,马修主教登时懂了什么意思,很快地,珍妮的嘴里被塞进一个口.球,用系带在脑后固定住,眼睛上也被蒙上了眼罩,身上则被五花大绑,像一块白猪肉一样被捆在了特殊的床上。   ☆、第275章 迷药 马修主教显然是个中老手,捆.绑珍妮的绳索打法简直花样百出,幸亏依兰达原本就是打水手结的好手,这种绳结的捆法只要看一看就能学会。 珍妮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在马修主教翻飞的双手下被捆成了一个五花大绑然而赏心悦目的……粽子。 珍妮本来以为被自己被捆起来只是因为情.趣,毕竟哪怕她无比不甘心,可形势比人强,很显然那个该死的茉莉已经完全吸引走了主教大人的目光,她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这愚蠢的女人很显然还没搞清现在的状况,还在“唔唔”地叫着企图挣脱束缚,可很显然这并没有用。 珍妮的内心是崩溃的:她是过来勾.引马修主教的,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依兰达异常淡定的看着马修主教捆珍妮,脸上甚至还能摆出一副极为不以为然的神情,就像马修主教那即便在塔兰朵思都能排的上号的捆.绑技术实际上就是一团垃圾。 这份高贵冷艳反而让马修主教更加对她有信心了一些,毕竟正常人光是看到他的手法就眼花,更别说还能像依兰达一样冷淡地指出了他哪里动作最凝滞。 开玩笑,给人打结还能难过给一艘风暴中的船? 自从跟在艾尔身边之后,依兰达别的没学到,艾尔的装腔作势,处变不惊倒是学了个七八成。 明明她对这些压根半点都不会,可至少从外表看起来还是一贯的高贵冷艳,压根看不出半点怯意。 啧……要是能让马修主教心甘情愿地被绑上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本来只是一闪而过,可很快就牢牢地赖着不走了,之前她本来想着的是凭借武力打败马修主教,然后再给他灌上一点教廷秘制的吐真剂…… 她还担心这玩意好歹出自于教廷,说不定马修主教都已经产生耐药性,到时候再说出一些什么故意误导的可就不好了。 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虽然自己不玩,可教廷这么糜.烂,对艾尔感兴趣的人又那么多,多得是人想把这缕教廷之光拉下云端。 既然要防人做手脚,当然还是要或多或少有点了解……偏偏教廷里头也不知道是因为为什么,也许是越是身处号称最圣洁的地方,人反而越向往堕落,以至于这个感兴趣的人又特别的多。 ……这也就导致了即便艾尔没有刻意去教,可依兰达也总还能知道一个大概。 比如……对于主奴来说,主的命令就是一切。 她信心满满地在心中盘算着,可却好像压根没发现自己从跟脚上就发生了错误……那就是s.m和主.奴压根就是两码事。 “茉莉。” 捆完珍妮之后,在手下的白皙肉.体熟悉的呜呜声当中,马修主教似乎找回了一点刚才在视觉的冲击力下带来的下意识臣服当中的理智。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男人终究是视觉动物,对于符合眼缘的美人儿总是会有格外的宽容,对于符合自己癖好的那更是完全无法忍耐。 依兰达并没有回答他,她手中敲着鞭子的动作和刚才马修主教的如出一辙,可落在他眼中,却别有一番让人心悸的味道。 每一下,仿佛都敲在他的脊椎上,勒令他臣.服和听从。 女海盗抱着双臂,下颔微微扬起,傲慢地看着他,她本来就身材高挑,马修主教在男人中也不算矮,可现在竟然跟穿了高跟鞋的依兰达也只能达到一个平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片刻之后,马修主教忍耐不住了,朝着依兰达就走了过来。 他才刚抬腿,一鞭就精准地抽在了他面前,鞭梢擦过他的脸,精准地砸在了他的鞋尖前。 “放肆!” 脸上忽然一痛,马修主教下意识伸手去摸,没想到竟然摸到了湿意。他把手拿到眼前,手上赫然是殷红的鲜血! “你!” 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脑中两种情绪在激烈地斗争,一种是叫嚣着让他赶紧跪下臣.服的情绪,另一种则是这贱.人怎么敢如此大胆的忿怒……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一步步逼近,马修主教努力按捺住自己想要跪下的冲动……他之前玩了那么多男男女女,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是被他玩弄的对象,可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主导起来简直给人超凡的快感。 那种什么都不用想,任何压力都不必承担,尘世的烦恼都抛到脑后……极致的痛苦之后极致的放松,整个大脑都一片空白的畅快感…… 但那些人,都是身居高位。只有常年在人上的人才会有那样的气质,面前的这个贫贱的女人,凭什么,凭什么来做他的主宰! 高跟鞋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依兰达几乎和他鼻子对着鼻子,从这个角度看去,对面的女人那双绿色的眼睛颜色变得越发的深沉,仿佛最浓郁的祖母绿,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你以为你是什么。” 对面的女人冷淡地开口,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路边的垃圾,说出的话异常的居高临下。 “你……”马修主教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觉得膝盖越发的软了,脑海里的臣.服念头已经喧嚣尘上,逼的他迅速做出屈服! “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依兰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她停顿了片刻,冰凉的鞭.梢在马修主教的面颊上滑过,极为带有屈辱性地拍了拍。 “卑贱的奴.隶,跪下!” 最后两个字出来的时候,马修主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连脖子似乎都有千斤重,压根无法承担抬头的压力。 他的面前是依兰达的高跟鞋以及诱人的黑色长袜,他企图顺着长袜往上看的时候,依兰达的手指按在了他的脖颈上,充满了威慑的意味。 “听话。” 这一声让马修主教的腰都有些发酥,下意识匍匐在地面,不敢再抬头往上多看一眼。 “乖,这才是条听话的狗。” 依兰达口中说着冷冰冰的训诫,实际却在趁机四处打量这房子的内部情况,她之前本来猜测这里估计就是马修主教的一个销金.窟,根本不会在这里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毕竟这里只有举办舞会的时候才来,而马修主教又不是常驻安倍里,真要有什么东西的话当然也不可能储存在这里。 可是……这一切的猜想都停止在她发现角落有可疑的情况下。 她曾经在艾尔那里看到过这种类似的暗记,那是教廷人惯用的手法,必须要本人预留的特殊方式才能打开,有着充分的安全性。 马修主教操纵了这么多起肮脏的罪恶,安倍里这里又是他的一个中转站,真的会什么都没有? 教堂那里也未必可信,毕竟不是还有莱达神父这么个鲜活的例子就这么摆着? 如果是这样,这里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紧紧趴在地上的感觉并不好受,马修主教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让他一时在地上趴着还行,可时间久了,这里又为了某些特殊的用途没有铺地毯,地下的阴寒顺着地砖渗透上来,让人觉得简直从骨头里都在发寒。 他刚想抬头,高跟鞋的鞋跟就这么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依兰达微微用力,在他的后脑勺碾动,“真是大胆,谁让你动了?” 鞋跟在后脑勺不断地挪动,扯着头发甚至有些疼,可马修主教却仿佛从这种屈辱的动作当中得到了异常的快感,甚至全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是、是……请您惩罚我,请您惩罚我!” 想得美! 这种时候惩罚其实是奖励。 依兰达嫌恶地皱了皱眉,可脚下却继续用力,“把衣服脱掉,我讨厌你这一身假惺惺的打扮。” “高贵?你凭什么高贵?脱了这身衣服你还不如一条狗!” 马修主教就怕她不下命令,现在这种越是屈辱的姿势他反而越发的兴奋,额头重重地摩擦着地面,似乎已经破皮了,他能感觉到似乎在依兰达的大力下头脑都有些要被踩穿的炸裂感,“轻点轻点要炸了……” “还敢反抗?”依兰达压根没停他的,脚下越发用力。 马修主教浑身都颤抖起来,他边剧烈喘息着边努力脱下自己的衣服,不多时就脱得清洁溜溜……在依兰达的目光之下,除了寒冷,他感受到了浓烈的羞耻感。 不多时,他经常颤抖着,身下弥漫出一股骚味,竟然兴奋的失.禁了。 依兰达:“……” “请……请主人责罚。”马修主教被强烈的羞耻感冲昏了头脑,跪着就打算抱住依兰达的腿,被后者嫌恶地一脚踢开。 “滚到那边去,把自己捆起来,不听话的奴.隶要受到教训!” 她的声音极其严厉,马修主教被一脚踹翻之后压根不记得什么叫反抗,什么叫理智,乖乖地像条狗一样爬到了另外一张床上趴好,充满期待地看过来。 “主人……请惩罚你的奴.隶,把我好好的捆起来吧。” 依兰达:“……” 她甚至觉得,如果现在马修主教身后有一条尾巴,那一定已经摇成了风火轮……真是哔了狗了! 她面无表情走过去,拿起一边的绳子,用最复杂的水手结打法把马修主教跟一边的珍妮一样捆成了一个人肉粽子。 在这途中,马修主教还不时发出享受的□□声,好像在感受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 没想到茉莉竟然会这么新鲜的打法!捆出来之后一定很美!明天不杀她了!要把她带走!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享受! 捡到宝贝了!真的捡到宝了! 等到依兰达在他身后打好最后一个结,他非常期待地努力回头,口里却被塞进了一枚药丸,然后再塞进了一个口.球。 她给我吃了什么?! 然后他惊恐地看着依兰达竟然又把自己的衣服给穿上,又是一副华丽美艳的参加宴会形象。 是要衣冠整齐地来羞辱我吗?马修主教只觉得脑海中开始有些混沌,羞耻感带来的快感和兴奋却更加强了。   ☆、第276章 密室 很快,他发现……这不过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依兰达压根没准备如他所愿,狠狠地羞.辱他、鞭.打他……相反,她甚至丢下了正在以期盼的热切眼神盯着她的马修主教,径直走到了珍妮面前。 马修主教:“唔唔唔唔唔!” 等等!快回来! 依兰达走到了珍妮身边,她之前虽然被塞了口.球捆了眼罩,可好歹听力还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还在拼命地挣扎。 依兰达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当然停在了东北角落里那堆一看就让人浑身发寒的物事上。 居然是那种东西。 马修主教这里各种器具齐全的很,当然也包括让人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耳塞,有时候为了增加奴.隶对主人的依赖感,剥夺奴.隶的五感之后把他们关在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触觉都没有的地方……那种感觉简直让人发疯。 但这样的好处就是,等奴.隶出来之后会特别的依恋主人,有极其可怕的肌肤饥渴症。 那是从根基上彻底摧毁一个人。 依兰达走到那堆东西前,顺手掏了几个耳塞,走回来之后直接一把塞进珍妮的耳朵,在她耳边连拍了几下巴掌见她都毫无反应,除了嗷嗷叫之外没有任何听见她说话的迹象。 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珍妮连人带床一起推到了另外一边放着,反正她被捆的结结实实也不担心别的,马修主教的手艺还是相当的过硬的。 至于可移动的床,那当然就更要感谢马修主教为了自己的特殊爱好,不管是为了方便毁尸灭迹还是使用铁处.女,床的设计是活动的,另一处可固定的地方就在铁处.女之下,而铁处.女的旁边……似乎就是焚尸炉的入口。 啧,这里究竟玩死过多少男女? 在把珍妮拖到铁处.女下的时候,依兰达恶趣味发作,特意拉开了珍妮的眼罩和耳塞,在她耳边冷冰冰道,“听话一点,不然一会我就把你塞进去,再把门一点点关上,你会有机会体验一把钢钉从眼眶里直接入脑的感觉,铁钉一点点插入你的眼球,在你因为疼痛而张开嘴的时候,钢钉会从你的口腔插入后脑,我保证这个过程里,你不会死的太快。” “当然,其他地方也一样……看见了吗,那下面的浴缸就是拿来接你的鲜血的,我相信马修主教会很愿意以这种形式跟你来一场鸳鸯浴。” 珍妮原本还在哼哼唧唧,可当她看清铁处.女内部密密麻麻的铁钉和它们的长度之后,确定它们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扎个对穿,加上依兰达的讲解,整个人都僵硬了,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点着头,示意她绝对不会半点不乖! 在打发完了珍妮之后,她才再次走到了马修主教面前,刚才还期待着今晚有一场艳.遇的马修主教现在哪里还会没反应过来? 他这根本就是被人下了仙人跳! 他沉着脸看向依兰达,“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马修主教并没有企图通过大声叫喊引来人求援,他打算弄清楚依兰达的目的,如果是为了求财那反而简单,就怕这女人是怀着别的目的前来! ……真是色令智昏。 更现实的情况则是,这里是他自己定制的销金窟,一开始为了隐蔽就特意加强了隔音,加上之前又特意吩咐了两个骑士明天早上才过来……该死,那个茉莉肯定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让她更加放肆了! 不过……以为他就这么点能耐? 马修主教低下头,掩盖住了眼中的嘲讽。 他稍微挣扎了一下,无奈地发现刚才他自己充满欣喜祈求依兰达给他捆上的绳结现在成了最大的桎梏,甚至依兰达为了保险起见,直接上了最复杂的水手结系法,保证和马修主教擅长的绝对属于不同类目。 之前马修主教觉得依兰达有多技术精湛,现在就觉得有多打脸。 “马修主教,”依兰达衣着整齐,充满嘲讽地看着面前赤.身.裸.体的男人,离开了刚才的淫.靡环境,只要是正常人,都会为在衣冠整齐的同类面前裸.露而感觉到羞耻,像马修主教这样的“大人物”更加不例外。 马修主教心中虽然同样有羞耻感,可这种时候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异常的镇定,只是配着他现在被五花大绑还□□着的状态,这份严肃也变得可笑了起来。 “你想得到什么?” “这个宴会不容易混进来,你拿的也不是之前他们流失出去的邀请函,是在我身边有内应?” “不管那个内应是谁,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我想我们还有一个能够谈话的机会,你说出你的需求,我满足你。” “当然,是在可能的范围之内。”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教廷的大人物依旧能保持冷静,甚至准确地捕捉到依兰达可能的破绽,不得不说,心智实在是相当的坚定。 “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讨价还价,马修主教,你也未必把自己的命看的太不值钱了,”依兰达冷笑了一声,压下心中的惊讶,嘲讽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会特别爱惜自己的性命。” “说你的条件吧,”马修主教道,“只要你提出的条件合适,我甚至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你能混进来着实不容易,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趁着机会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如果不是依兰达早就知道马修主教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相信他。 但现在他很显然是在企图转移注意力,他是想拖延时间? “马修主教,你还记得那艘被你嫁祸伯爵夫人的眼泪的船么?”依兰达把马修主教的下巴高高挑起,后颈被绳结所束缚,这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药力的关系,他总觉得有些晕眩…… 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这还真让他想了好一会,大脑似乎开始变得有些迟钝了起来,“……伯爵夫人的眼泪?” 看到马修主教的眼神开始迷茫,依兰达庆幸自己从艾尔那里弄来的药效果还不错,“对,就是那艘被你们买通人藏伯爵夫人的眼泪的船。” 马修主教尽可能地晃了晃脑袋,“我……记得。” “当时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是你安排人买通了梦魇号上的人,把项链藏上去,再让大胡子去围剿他们的吗?” “是……”马修主教的眼神越发有些对不上焦点,“那艘船又小又破,我安排人先提前袭击了一艘商船,再把它开到他们要经过的海域,让安排好的内应把项链找到,最后让汤姆围剿他们。” “但这都不是我做的,我只是下了命令,具体的操作和我没关系。” 真凶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承认的如此爽快,依兰达却听得如堕冰窟,从马修主教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回答态度来看,他是真的没把梦魇号上的人当人,也更不会有什么所谓的负罪感。 这种时候竟然还不忘第一时间撇清关系,他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手中的鲜血?! “你不觉得罪恶吗?他们是无辜的!”依兰达简直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音量了。 “罪恶?”马修主教奇怪的嘟哝道,“那些人本来就是罪恶的,他们杀了那么多人,作为海盗也都该死。” “能够为主奉献出自己的力量是他们的荣幸。” 可是……梦魇号上的海盗们从来没有杀过哪怕一个人。 依兰达简直有些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她伸手掐住马修主教的脖子,直到把后者掐的翻起了白眼,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一定要找出他的弱点,对于这种人,只有身败名裂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你的笔记在哪?”依兰达问他,“你做过的那些事,记录在哪里?” 马修主教显然刚才被掐的有够呛,可剧烈的疼痛让他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刚才说过的话他都有印象,现在看起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打算为他杀掉的那艘愚蠢的海盗船复仇了? 亏得大胡子还一口咬定已经斩草除根,竟然让她回来了! ……他依稀记得艾尔阿尔贝托曾经在安倍里附近的海域救过一个姑娘,甚至把她带回了塔兰朵思,如果这个茉莉就是那个幸存者,那还真是巨大的情报信息失误。 这么久的时间竟然还没有传到他这里来,如果今天不是这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 他的身边,肯定有艾尔阿尔贝托的暗哨! 依兰达并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让马修主教清醒了过来,其实她之前预料的不错,教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对这个吐真剂的耐药性训练,显然马修主教也不例外。 马修主教继续维持住自己之前的浑浑噩噩状态,边咳嗽边回答道,“有,就在那边那盏枝形灯下面,你按第三块砖,连续按三下再左右各转动一圈半,我这次带来的东西全部在里面。” 剧烈的咳嗽声掩盖了声音的不自然。 依兰达不疑有他,按照马修主教的指示朝着那个密室的方向走去,找到那盏灯,下面的那块砖果然是松动的! 她伸手按了那块砖三下,果然,墙面传来吱吱呀呀移动的声音,一个漆黑的密道出现在了面前,依兰达伸手取过旁边燃烧的蜡烛,在预留的油线那里燎了一下,一条火线迅速燃起,片刻之后,每隔两米就有一根蜡烛亮起,一个并不宽敞的密室出现在面前。   ☆、第277章 老鹰 依兰达回头看了一眼马修主教,后者还是一副回答了主.人的问题有些得意的神情,看见依兰达回头的时候还满脸渴望奖励,期待着接下来的惩罚……啧,他平常有多高高在上,现在就有多不正经。 真是伤眼……要是自家的艾尔能露出这幅神情多好?依兰达忍不住默默想。 看在他刚才还有问必答地回答了打开密室方法的情况下,依兰达决定暂且相信他。 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完全放下对马修主教的警惕……就像她之前曾怀疑过的,教廷的吐真剂对他们自己的人来说,究竟有多少作用。 他们会产生多少抗药性,以及会如何利用这一点。 可很不巧的是,密室是顺着阶梯逐级而下,而且坡度极陡,如果她打算把马修主教连人带床一起弄下去的话,那很可能的结果就是血溅三尺。 而在她看完密室里的东西的时候,他还不能死。 依兰达把人给推到了密室的入口处,并没有对床进行固定,保持在一个只要稍稍动一下整张床就立马会滚下台阶的微妙角度,还把人的头给调出了床的边缘,确保万一滚下去后一定是个脑浆迸裂的结局。 顺带还充满警告地恐吓他,“现在床就在楼梯边上,你只要敢随便乱动一下,床立马就会滚下去,然后你的头就会像西瓜一样,‘砰’!” 马修主教:“……哈哈?砰、砰砰!” 他说完之后还渴望地看着依兰达,“主.人……奴.隶不乖,请惩罚奴.隶。” 依兰达:“……” 看他还是一副神智不太清醒的模样,依兰达想了想,把床往里面稍微挪了一点,万一这傻逼还神志不清自己作死滚下去了……至少一会再让他死。 确认马修主教和珍妮都动弹不得之后,依兰达随手把马修主教敲晕,再从旁边的墙上取下来一根火把,照着脚下的阶梯朝下走去。 这个密室其实并不大,可随着光芒逐渐扩散满整个密室,站在阶梯上的依兰达险些脚一扭从上面滚下来。 宝光四溢! 箱子随意的敞开来,那里面全是堆得满满的金币和珠宝,在烛光的照耀下,简直让人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它们带走。 那满满一密室的金币和珠宝,简直让她以为登上了传说中的金银岛,找到了某个海盗头子遗留下的宝藏! 她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去看马修主教,后者还处在昏迷状态,她简直无法想象,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安倍里就能堆积这么多的黄金,他就能搜刮这么多的民脂民膏,要是在别的地方……那还了得?! 即便跟在艾尔身边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可贫农如依兰达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黄金屋。 在短暂地失神之后,依兰达摇了摇头,把自己从闪瞎狗眼的情况下摇回神来,反正这些金子多半也拿不走,就算能拿走也不会是现在……她边这么想边不受控制地弯下身去,用力抓起一把金币再松开,听它们落下时相互撞击发出的叮叮当当声。 简直是天籁! 土鳖依兰达忍不住连抓了好几把,扎扎实实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感觉,可就在她继续抓金币的时候,忽然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下意识把那长条形的东西拿起来,却发现这是一根有些古怪的金条。 密室内光线并不算太好,加上堆成山的金币总有分散注意力的嫌疑,依兰达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看清上面的图像。 那竟然是爱德华三世登基时的那一批金条! 依兰达忽然感到一股浓重的寒意弥漫上后背,爱德华三世登基时的确打造了一批金条,可因为是作为纪念意义且严格限定赠送人数的一批,所以数量极少,后来随着列支敦国的日益强大,铸造出来的金币也越发的多,但当年的那一批金条只作为赠送最亲密的朋友,具有极高的纪念价值,又因为爱德华三世曾经说过,持有纪念金条的人可以在列支敦国及附属国的港口享受税率优惠,正因为如此,这金条在世面上一度被炒到有价无市。 马修主教可从来没听说过和列支敦国有多少关联,这里的金子到底是教廷的储存还是马修主教的私产?为什么艾尔居然会在安倍里有一栋自己的房子,甚至在安倍里的教堂里还有他的人? 这里面真要深思起来疑点众多,依兰达完全不敢再细想下去。她匆忙地弯下腰,仔细地在成堆的金币里寻找上面还有爱德华头像的金条。 如果说只有一根的话还能说是马修主教的私藏,可随着她越找越多……甚至从里面找到了整箱还未开封的金条,打开之后里面甚至有爱德华三世亲自写的礼单以及致词……她没来得及多想,一把将那张致词拿到手上,再拿了一根金条,急忙忙地四处继续搜寻。 她没想到,竟然一进这里面就发现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如果说当时爱德华三世登基的时候就和教廷交好,那为什么后来列支敦国会如此反对教廷在国内进行传教? 难道说最开始其实是教廷扶持爱德华三世上位,但这个铁血的君主两面三刀,表面上答应教廷的交换条件,甚至还热切的交换了蜜月期礼物,可一旦真的坐稳了王位之后立刻翻脸不认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教廷会始终对列支敦国不予放弃,甚至视为心腹大患,可偏偏就在塔兰朵思这个列支敦国理应最支持君主政策的地方还能有加西亚主教的存在了。 这应该不仅仅只是马修主教一人的手笔,先不说那么多年前他还不知道在哪,就凭这件事的隐秘程度应当也不会是他所能涉及的。 那为什么教廷还要留下这些金条?当然这些金条并不能作为任何根据……除非用于马修主教个人。 那么这里如果真的归属于教廷的话,其他的不说,教廷所谋甚大、野心勃勃,从那么多年前就一直致力于这一点,作为向来以主在人间代言人自居的教廷,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所做过的这一切。 可他们为什么把这些东西放在了安倍里,这是一个巧合,还是一个必然? 艾尔从未对她提过这件事,应该对此也并不知情……但考虑到阿尔贝托家族曾经在教廷的地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这件事说不定更加的隐秘。 马修主教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把这么大的秘密说出来?依兰达本来只是想从里面找到他的罪证,可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大一个秘密! 一股本能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依兰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感觉到密室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人在企图关闭密室! 这时间繁复的裙摆就成了极大的累赘,哪怕依兰达身手惊人,第一时间弹跳而起,朝着门口一路飞奔,眼看着那门依然在一点点合拢! 缝隙越来越小! 依兰达提起一口气,一步蹬三级的朝上飞奔,眼看那门已经逐渐缩小到只容一人通过的大小时,她拼死一个鱼跃,硬生生在最后关头从密室中窜了出来! 可人是出来了,庞大的裙摆以及裙撑则被牢牢夹在了密室的缝隙当中,依兰达被死死钉在了墙上。 幸亏依兰达早有准备,在狂奔的时候就已经从腿上摸出了匕首,可是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裙摆去寻找,而那匕首就隔着一层层布料摸得到拔不出来简直让人窝心! 这时候她不禁暗骂自己干嘛要作死,如果早穿着那套见鬼的情趣恶魔装早就找到了! 密室门不会没来由的关系,她在鱼跃出去的同时就把匕首拿在了手上,一冲出去之后立马就飞快地割断了自己的裙摆。 ……然而龙骨的裙撑可没那么容易弄断。 她一边飞快地割着裙撑,一边朝着马修主教的方向看去,令她没想到的是,刚才还迷迷瞪瞪的马修主教竟然已经清醒了过来! 眼下他正在努力地解着绳子,朝她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微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全身而退?太愚蠢了。” 马修主教还没能从床上下来,估计是门是定时自动关的,如果不知道出来的密码也会被卡死在里面。 现在依兰达被卡在门上动不了,马修主教在床上努力挣扎,双方都在企图扰乱对方的情绪,尽快让自己脱身。 “而且在我看来,你似乎是在特意拖延时间,不如我们来聊聊看,你还有什么后招?” “是定时地有人来查看,还是别的什么?又或者……直接在这张床上?” 话音未落,马修主教骤然从床上挣脱,他的身上竟然不知何时藏了一块极其锐利的刀片,趁着依兰达被卡在那努力割龙骨的工夫彻底挣脱开来! 成年男人健壮的身躯直接朝着依兰达扑去!   ☆、第278章 刑具 依兰达眼睁睁看着他手上拿着一把刀扑过来,可她却还牢牢地被夹在墙上!被勒的死紧的龙骨成了夺命的牢笼,她越是用力挣扎,那见鬼的玩意就勒得越紧! 马修主教看起来可不像是打算和她还有什么打算好好沟通的地方! 在她看来,对于马修这种刚愎自用惯了的人来说,他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查出来自己身边究竟还有谁是奸细,对于依兰达这种见到了他刚才丑态的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幸亏吐真剂上带了些麻醉的效果,这让马修主教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依兰达切割那见鬼的裙撑未果,眼看着马修主教的刀就要扑到眼前,当机立顿直接反手一刀把自己从内裙到外裙一剖而下拉成了两半! 因为莱达神父太负责,弄来的裙子质量太好,以至于依兰达在割的时候都有些控制不好力道,在腰侧划了不短的一道血痕。 可她根本无暇顾及! 马修主教扑到的时候,她刚好险险借着撕扯裙子的力道往一边滚开,身上就剩了那么一丁点最后的小可爱! 她只来得躲开最致命的穿胸一刀,锐利的匕首同样在她的胳膊上开了一条绝对不浅的口子,依兰达闷哼一声,就地一滚单膝跪地稳住身体后,右手登时捂在了左胳膊上。 鲜血顺着指缝滴了下来。 马修主教倒是毫不在意地站直了身体,看起来压根也没有穿上衣服的打算。 不得不说,哪怕到了他这个年纪,他的身材还是足以傲视大多数完全不事锻炼的贵族的,肌肉块垒分明,就连某个部位也相当的令人脸热。 然而,这人的心是黑的。 “竟然让你躲过了?”马修主教将那柄锐利的匕首举到面前,充满陶醉地闻了闻上面刚才沾上的依兰达的鲜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可惜太少了,人体的温度才是最让人温暖的温度。”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肩膀,骨骼之间相互摩擦发出了卡拉拉的声音,马修主教享受般地深呼吸了一下,“小可爱,你凭什么以为能制得住我?” 他是真的有了点兴趣,这个女人胆大包天,但是……如果留下来说不定能有更大的用处。 他可不相信她会只是为那艘船而来,多半只是个幌子……她的身后肯定是艾尔阿尔贝托! 刚好“暮晓之晨光”最近的声望简直如日中天,如果在这种时候曝出一桩丑闻的话,对奥斯公国主教的竞争也就不存在了。 房间里似乎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马修主教的神情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弄,大凡是男人总有着某种奇怪的表现欲,尤其在感兴趣的异性面前。 更别说像马修主教这种遇强则弱的伪s,对依兰达的兴趣足以让他不立即下杀手杀了她,更别说她身上还能榨取的别的价值了。 比起现在就杀了她,马修主教现在更想生擒了依兰达,虽然这种思维看起来简直有些难以想象……但你从来就不能和一个热衷于虐杀的变态谈论理智,不是么? 依兰达这会才注意到,似乎已经很久没听到珍妮的声音了? 房间内的空气味道有些古怪,弥漫着一股熟悉的甜腥,似乎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朝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刚才还敞开着的铁处女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上,正从各个孔洞中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黑红色的鲜血! 她心中一惊,朝着她之前放珍妮的角落看去,那里赫然已经空无一人! 马修主教那时还被捆在床上,是谁把她放进的铁处女?! 难道还有别的人? “猜猜看,她是怎么进去的?”马修主教察觉了她的视线,冷笑了一声。 她紧紧盯着马修主教,没有急于回答,之前珍妮可是被绑起来的,没人帮忙她绝对解不开绳子! 总不至于是她自己解开了绳子再走进去关上铁处女的门吧? “你对她做了什么?”依兰达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她实在没有察觉第四个人的存在,这件事实在是透着诡异。 ……她甚至没有听见任何尖叫声。 “我可没对她做什么,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我还要感谢你,”马修主教戏弄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你打开了密室门,我可没那么快清醒过来。” 依兰达的瞳孔骤然紧缩。 “密室是通风的,你点燃蜡烛的时候,里面也就有了吐真剂的解药,”马修主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本来有机会可以全身而退,怪只能怪你太贪心了。” “对了,匕首上可是有吐真剂的,一会你可以尽情享受一下它给你带来的快乐,千万别着急。” 她就知道马修主教不会这么好心……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之前的话里又有多少真假,一股子微弱的眩晕泛了上来…… 不过这都不重要,她咬了咬牙,浑身肌肉绷紧。 只要把他杀了!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凶手! 马修主教虽然在言语上一点点企图激怒依兰达,可本人实际上却是异常的谨慎,从依兰达的身材来看,这个女人绝对是练过的,敢孤身到他这里来,身手一定不差! 哪怕有吐真剂的帮助,他依然很警觉,刚才险些就让依兰达得手了!要不是这个女人居然对他的所谓记载感兴趣,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也不动脑筋想想,他才多久来一次安倍里,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放在这里?! 至于看到了那些东西……那也无所谓,反正真要抓住了她,这只小野猫肯定会被他拔掉了爪子之后好好疼爱,至于死人,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至于那个珍妮…… 就在马修主教分神的一瞬间,依兰达骤然从地上闪电般扑出,手中拿着刚才藏在腿上的匕首,快如闪电! 女人一般以灵巧和敏捷见长,跟马修主教硬拼力量绝对是不智的选择! 拼的就是他还没从吐真剂的麻痹效果中恢复过来! 真快! 马修主教没想到依兰达竟然有这么可怕的速度,一股危机感登时笼罩了全身,他几乎是下意识把头往旁边一偏,可锐利的匕首依旧割掉了他的一缕卷发。 马修主教反手企图去别住依兰达的关节,却被后者就地一跪一滚躲了过来,再从地上弹跳而起,企图借助双腿的力量夹住马修主教的头部! 空气中似乎传来凌厉的风声,那腿的速度和力道让马修主教勃然变色,他这时候抬腿已经来不及,可他却并不慌乱,竟然硬生生抬手抓住了依兰达从空中扫来的腿,抓住她的脚腕之后借力在空中抡了一圈之后重重地扔了出去! 一声巨响! 依兰达被一脚踢得重重的飞出去,正好撞在了铁处女上! 紧闭的盖子被那一下骤然撞开,珍妮被戳成筛子的尸体从里面重重砸下来,原本就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头骨像西瓜落地一样碎开,脑浆和着鲜血流了一地。 她果然死的和依兰达说的一样,面容可怖,艳丽的五官扭曲得比厉鬼更可怖! 可是她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看见了?”男人示意了一下铁处女的方向,“那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没可能打过我的,乖乖的听话,我还能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否则,那就是你的下场。” 她才不要跟那个愚蠢的女工一个下场! 这一脚相当重,依兰达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开始往外泛起了腥甜的气息,口中已经直接溢出了鲜血,这绝对是受了内伤! 还是低估了他! 她刚一想动,只觉得浑身都像散架了一样的疼痛,她强撑着努力爬起来,警觉地弓着身,沿着墙根缓缓的移动。 马修主教竟然比大胡子汤姆的力量更惊人! 不,应该说他甚至可以跟勒戈夫有得一拼,教廷手下的这些主教,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还不死心?”马修主教朝她勾了勾手指,“来,过来,让主教大人教教你该如何做人。” “人”字话音未落,马修主教竟然突然电射而出,朝着依兰达就扑了过去! 这个贱人! 依兰达猝不及防,马修主教已经拿着匕首扑到,这一刀则是朝着她的眼睛而去! “不听从主人吩咐的野猫,都应该挖掉眼睛!” 依兰达只来得及架住他的手,可刚才受了伤,被他借力扑过来之下根本拦不住他的力道,只能眼看的那锐利的匕首尖离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死死跟马修主教绷住,这才将那匕首尖险险悬在了离眼睛不到一公分的位置,依兰达额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她突然膝盖一抬,重重顶上马修主教的裆部,硬是把一个大男人给活生生踢飞了出去!   ☆、第279章 禽兽 能够轻而易举一脚踢断栏杆的依兰达,她的腿力绝对是一个不可小视的数量级。 可惜,在即将狠狠命中的时候被马修主教给拦了一下,卸了绝大多数的力道,可余力依旧能让一个男人变色许久,他的额上冒出了冷汗,双手捂住自己的裆.部,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息。 依兰达自己也不轻松,在她把马修主教踢出去的同时,他一把抓住了她那只受伤的胳膊,借着依兰达把他飞踹出去的腿力,硬生生一折一拧,骨头发出了清脆的“咔擦”声,要不是刚才为了卸她的力,她的境况恐怕还要更糟糕。 现在的情况就是,依兰达和马修主教各在房间的一段,都是面色惨白,大汗淋漓。 离奇惨死的珍妮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疙瘩,没想到马修主教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依兰达简直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一刀把他杀了了事! 可现在就算再后悔也没用,马修主教已经充分体现出了他之前曾经引以为傲的体能优势,而随着依兰达的受伤,这优势也将会进一步拉大。 她还是看轻了教廷的人,尤其是马修主教这种级别的小boss,连艾尔这种人都尚且在里面活的艰难,一步步上位,还要加上机遇和家世缺一不可。 这样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没心机没手段能活到现在甚至还游刃有余? 显然不可能。 依兰达被刚才他那一下砸的眼冒金星,胳膊已经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剧痛却反而让她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哪怕现在和马修主教依然处在对峙阶段,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开始琢磨起了逃跑路线。 刚才那个门并没有从外面锁上,可钥匙在马修主教身上,刚才让马修主教脱衣服的时候,钥匙还在他的衣服里…… “你在找什么?”他捕捉到了依兰达四处逡巡的视线,伸手颇为猥亵地揉了揉自己的胯.部,似乎从刚才的剧痛中缓了过来,举起了一串还在左右晃动的东西,“是这个吗?” 依兰达:“!!!” 那赫然就是大门的钥匙,他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 不过那一下并非徒劳无功,马修主教微微吸了一口气,他的后背上也被依兰达的匕首划出了一道十公分长的口子,皮肉像婴儿的小嘴一样往外张开,不浅,可也绝对到不了致命的地步。 “够意思。” 马修主教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腰,看着满手的鲜血反而露出了一种颇为享受的神情,他是真的能从疼痛中享受到快感……这个变态! “你的身手不错,怎么,是阿尔贝托教的?” “真可惜,跟他还不如跟我,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他看着依兰达不太好看的神色,故意诧异地睁大了眼,“怎么,你还真看上了他?那个靠卖肉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小白脸?” 他这么快就能联想到艾尔丝毫不让依兰达意外,她可是见识过艾尔超凡脱俗的记忆能力的,他的大脑简直精密的像机器一样,可以牢牢记住之前经历过事情的每一个细节。 马修主教显然也具备这项基本能力。 剧痛让她浑身有些乏力,她在努力拖延时间,争取恢复一点是一点。 “总比你这个刽子手好,”依兰达嗤之以鼻,“身为神职人员却在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你在主面前忏悔的时候不会觉得愧疚吗?” “怎么可能?”马修主教诧异道,“能够为主奉献自己那是他们的荣幸,开辟信仰的道路上,因为总有异端邪神存在,那些恶蒙住了人的心灵和眼睛,蚕食了他们的内心,这样的罪恶根本无法救赎,注定要想让主的光辉传播到世上前会由这些肮脏的鲜血铺路。” 他的嘴唇翕合,说出的全是振振有词,“那些不洁的信仰,必须由鲜血洗净,这样才能有机会在来世赎罪。” 可那些最底层的人,一辈子归根到底从未享受过所谓教廷的福利,更没有遇见过什么所谓的救赎。 他们又凭什么要为这个完全扯淡的虚无缥缈的来世白死? 难道生而贫贱就注定他们的命都不是命,只是那些达官贵人可以随意取乐的玩具? 简直荒唐! 依兰达忍不住冷笑了起来,“那你杀害这些少女,用她们的鲜血沐浴,沾染了你所谓的罪恶,又穷奢极欲,这又该怎么解释?” “我就是主在人间的行走,”马修主教越说越面容神圣,如果他现在身在教堂的话,说不定此时已经在信徒的眼中自动加持了圣光,“我让她们流尽一切污秽,牺牲自己亲身洗净她们的罪恶,她们应该为此对我顶礼膜拜。” 从这时其实还是能够看出来,吐真剂里的致幻成分对于马修主教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他们这种人最忌讳在人前留下把柄,尤其是在不需要的情况下逞言词之快,如果是他正常的清醒状态,哪怕他一直这么极端的认为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这是一个机会……不过这也从各种意义上反映了到底他有多么的罪恶。 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而就在这时,马修主教做出了一个更加下流的举动。 他似乎在药力的催动下有些难以自控,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可还是把钥匙挂上了已经在兴奋下□□的那一处,朝着依兰达暗示性地挺了挺腰,“你不是想要钥匙,自己过来拿。” “你们不是最喜欢这个?” “哭着喊着,无论是平时多么端庄纯洁的女人,现在也像是条发。情的母狗一样匍匐在我面前,归根到底就是下贱!” 果然是还没清醒,依兰达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槽道,真以为自己的“哔”是金子做的? 老男人想太多了。 他不知道是透过依兰达看见了谁,面上的神色既有些恍惚又有些狂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是想到了谁? 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她不动声色地把散落的长卷发挽成一束,当中马修主教还在不满地喋喋不休斥责。 “把头发放下来,谁让你扎上去的,跟那些下贱的女工一样。” “你们这些女人,放纵你们一点简直就无法无天!明明就是一群贱货,所有的,全部都是!” “过来,跪下!” 依兰达本来不打算理他,后来动念一想,伸手把头发散了下来,借着整理头发的低头机会,在舌下和指缝里各藏了一片刀片。 她朝着马修主教走了几步,后者得意地示意她跪下来拿,可依兰达刚刚有准备动的倾向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突然不见了! 好快! 她的双手被人死死压在背后,马修主教轻松单手制住了她两只手,从指缝里把刀片给拆了出来,“这爪子怎么就这么利,被割了一刀还学不会乖?” “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我对吐真剂有瘾,服食后力量会变成原来的两倍。” “如果你没给我吃,说不定我还打不过你,现在……”他侮辱性地拍了拍依兰达的脸 突然脸色骤然一变,两腿之间被依兰达反手用力抓住,一掐一拧! 女人的指甲本来就是最尖利的刀具,鲜血四溅! 在马修主教抬头惨叫的时候,依兰达迅速一回头,齿间的刀片准确地划上了他的颈部,滚烫的血喷了她一脸。 形势在骤然间发生完全的逆转! 马修主教倒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嚎叫,依兰达嫌弃地从钥匙上摘下他的那根东西塞进了他嘴里,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谢谢款待。”   ☆、第280章 鬼蜮 钥匙才刚戳进锁里,她才刚刚转动完门锁,大门突然被人一把朝外拉开,刚才出去的骑士之一蹑手蹑脚打开门进来,“大人,您让我去拿的……” 那个女人穿着极为清凉地站在门口,满脸的天真和无辜,看见进门来的他的时候,甚至还能有余裕对他留出一个微笑,甚至纯稚的让他也忍不住还以一个微笑。 天堂和地狱,只有一线之隔。 在她身后,马修主教倒在地上痛苦的无声哀嚎,他嘴里似乎堵着什么,满脸崩溃的恶心,努力将一团可疑的软肉从口中吐了出来,地上的已经侵染开了一大团血迹,再看他双手捂住的位置以及指缝中汩汩流出的鲜血,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骑士登时觉得□□一寒。 ……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会,怎么就完全变了一个样? 马修主教为人谨慎惯了,为了防止遇刺,之前在让骑士走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了他们中的一个一会抽空回来一趟。 等到刚才依兰达下去暗室之后,那个被下了命令的骑士刚好跟着返回,看到马修主教被捆在床上吓了一跳,这可是他们自形成惯例一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大人真的遭遇袭击了?! 他刚想声张却被马修主教用眼神阻止,骑士是知道马修主教特别的爱好的……可却不知道他居然迷上了自己成为受虐的那一方? 不过既然主教大人自己都表示没关系,骑士当然也就不敢再发表多余的意见。 再说了,安倍里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事,这里的城主可是恨不得跪下来舔马修主教的脚趾头。这座古堡又一直是教廷的所有物……还有谁能比主教大人更清楚这下面弯弯曲曲的密道以及报警方式呢?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大人一定会及时发出信号的,可千万不能影响了他的兴致,毕竟这次的少女看起来真是相当的令大人满意,如果被打扰的话,一定会受到非常严重的惩罚。 在这样的心理前提下,骑士当然也就不会再多加注意。 “大人?”骑士眼睁睁看着马修主教那张铁床险而又险地停在密室的阶梯上,总觉得异常的危险,“我帮您拖进来一点?” 马修主教自己实际上也是绷得一脊椎的鸡皮疙瘩,可他又不好直接要求骑士这么做,现在骑士既然主动提出来,高傲的主教大人当然也就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虽然在他浑身□□被捆成一团五花肉的情况下,这份装腔作势的骄傲简直显得可笑无比。 但是,谁会去说呢? 在权势面前,面子,尊严,信仰……又算的了什么? 在下面依兰达像一只小蜜蜂一样辛勤地翻箱倒柜的时候,上面的骑士和主教也并没有闲着。 依兰达打的结实在是高难度,马修主教自诩为这方面的行家,可依然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可他又不愿意在属下面前露出自己的弱势,转而吩咐道。 “去准备沐浴。” 骑士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珍妮的方向,在得到马修主教的首肯后这才走了过去,这才符合大人一贯的做法。 等到骑士走开以后,马修主教挣扎了半天依旧无果,最后只好费了大力用刀直接将手腕上捆的皮绳挑松,只留下一刀就可以割开的程度才停了下来。 说实话,依兰达的手法不算专业,但是这绝对新鲜的手法却让马修主教起了见猎心喜的意思。 在这里,他自信有绝对的掌控权。 按照马修主教的示意,骑士敲晕了珍妮,把她塞进了铁处女之后再颇为粗暴的大力拍脸弄醒。 倒霉的珍妮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虽然被松了绑,可却被放在了铁处女当中,她还记得之前依兰达的警告,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当看清面前的人是骑士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以为她是被骑士从那个女魔头的手下解放了!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她愿意永远信仰主,感谢伟大的骑士对他的拯救,她愿意……可迎接她的却是骑士用力关上了铁处女的门。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无数铁钉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朝她插过来,浑身上下同时爆发出可怕的剧痛,那“噗”地刺破球体的声音让她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铁钉如同依兰达对她曾经描述的那样从每一个柔软的骨缝或者凹陷中刺入少女年轻的身体,那个笑容则被几个钉子同时插入了她的嘴死死钉入上颚,将这份讨好永远的凝固了下来。 痛……好痛……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只是想过的好一点,不想再过着每天要洗衣服到深夜,大冬天都要在冰冷的水里洗衣服,手都被洗出一道道裂口的艰难生活,她那么年轻美貌,拿出了她所能拿出的一切资本…… 卑微,祈求成为上等人,费尽了一切心思的洗衣女工……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表情。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事先预留的管道汇拢,最后再积攒到下面的浴盆当中…… 骑士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处理的程序一丝不乱,他边将铁处女上的铁钉缓缓转动方向,让血流的更多更快,一边还有些好奇。 大人今天竟然没有使用自己一贯喜欢的淋浴,这是打算来个鸳鸯浴? 啧……真会玩,没想到那姑娘竟然那么能适应大人的爱好,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能多活上几天。 骑士以为是马修主教的又一个情调,对比当然不会多发表评论。 那些话多的,早都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嘴。 马修主教虽然□□熏心,可好歹最基本的智商还是在的,他虽然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可也要放着万一这个女人发疯了怎么办? 于是在马修主教的示意下,骑士拿了一把房间的钥匙,并在主教的要求下再去拿了一些催情的蜡烛以及冰桶……可没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依兰达并不知道,那间密室下去的盘旋楼梯,足以掩盖住上面传来的大部分声音。 加上那会她正在被大堆的金币迷惑分散了注意力,根本没察觉上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面前鲜血遍布的场景实在太过于可怖,骑士两只手都被占满,再松开根本来不及,他的笑容还甚至还挂在脸上! 一只手里还拿着蜡烛,另一只手则是抱着里面放了比尔萨斯美酒的冰桶……依兰达毫不犹豫地一脚扫去放倒了他,手里的黄铜钥匙被她一把□□了骑士的喉咙。 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鲜血咕嘟咕嘟从他的喉咙冒出来,随着刚才那一下,喉结也被插的米分碎,骑士倒在地上抽搐,鲜血很快在地上淌了一大滩。 过了一会之后,他就再也不动了。 杀了骑士以后,依兰达担心还有人,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没有动静之后,立即把骑士的尸体拖进了房间。因为披风的领口已经被鲜血打湿了,依兰达颇为嫌弃,可又没有别的衣服,她只好随手割下一块披风的布料在身上裹了裹,权当是件超短的抹胸内裙,穿上鞋之后就准备往外走。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整栋房子警铃大作,她从门缝中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马修主教正满口边喷血边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按钮,他一只手捂住喉咙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喷血,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朝着她的方向看来,满眼都是怨毒的目光。 大意了。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时,依兰达就听见了走廊中隐隐约约开始出现了脚步声,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过来的那条密道走了回去。 她相信另一个骑士不会胆敢暴露马修主教的秘密,他肯定是和其他的大部队一起过来搜寻这些所谓的“贵客”。 依兰达相信,除了那些大厅里当场就鬼混起来的,大多数大人物就算想这么玩也肯定只能限制在非常有限的场合,所以,一会肯定会有别的人出来。 像她这样衣冠不整的,才是最正常的。 她还没走到密道的时候,就在之前的一个丁字路口的时候,依兰达听到有喘息和奔跑声传来,那声音零碎而笨重,一听就不是受过训练的骑士或者护卫……那就应该是今天的客人了? 她躲在墙角,发现那边的动静不但繁杂还隐约有些暧昧的声音,登时大感惊讶。 不是吧,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玩? 听着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她挑了挑眉,悄悄看过去,果不其然,那边大概三男四女,这会正抱在一起啃的正欢。 其场面之荒。淫简直让人觉得没脸看。   ☆、第281章 做梦 依兰达犹豫了一会,这几个人刚好挡在了她逃出去的路上,现在再选择别的路,一是来不及,二是……她也的确不认识路。 论信息不对等的悲哀。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干脆就混在这批人里面算了,可很不幸的是,并没有更多的人加入给她浑水摸鱼的机会。 大家又不瞎,要知道这里的光线虽然不算太好可也能看得清人,平日里多加一个人进来玩当然没什么,可现在很显然警铃大作,她一个陌生面孔突然冒出来,哪怕她长了艾尔那张脸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这边还在犹豫,那边有人就已经完全等不及了,因为哪怕警铃大作也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当然也就不会影响他们继续寻欢作乐。 啧啧啧……要不要这么饥.渴。 “哎呀别闹了,”一个女人娇嗔着伸手去推埋在她胸前犹自不肯放的男人,可看那动作,与其说是往外推,不如说是更加的往里面用力按,“警铃都响了,一会该有人来了!” 那个埋首在她胸前的男人根本头都不抬,伸手在她屁股上重重地拧了一把,含含糊糊地调笑道,“放心吧,有人来也没关系,反正来这的大家目的都一样,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而已。” “就是,安吉拉,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另一个男人正享受着胯.下女人无微不至的服务,抬起头时满脸的愉悦,“你那老头丈夫又满足不了你,过了这次可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昏暗中几个人调笑了一番之后,急促的喘.息和呻.吟再次响了起来,看样子是他们彼此说服了。 “那就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啊!” “讨厌!” …… 她刚准备走,突然听见安吉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当中就带了显而易见的愉悦和肉.欲,“我、我听说马修主教玩、玩的很开?” 她被人面朝里按在墙上,身后之人显然对于她在此时居然还在想别人异常的不满意,一个用力挺.身,“你现在还能想到他?” 安吉拉的声音登时更媚了一些,身后的男人耕耘的也更加卖力,“他你就别想了,但凡马修带进去的女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这下是四个女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真的吗?”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你们是在忏悔室好好享受了吧。” “哎呀讨厌……” “那里的话,你们既然送上门,神父们当然也就顺便传播一下主的荣光,顺便留下一点主的‘馈赠’,被这么看我,我可是知道好几个人祈祷完之后就怀孕了的……听说那几个神父可是被你们缠的够呛,每天走路腿都在打颤,你们也好歹收敛一点。” “你们还不是一样,”另一个女人嗔道,“家里的侍女恐怕刚长毛就被你们玩遍了吧,还有那些上赶着送上门的贫困姑娘们,上周可就有好几个不小心滚到马车轮子底下的呢。” 女人娇笑着打趣道,“你们的马车夫可得千万眼睛放亮点,我可是听说上周亨利的马车夫就压断了一个小女孩的腿。”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那些贫民们上赶着送上来,死了也白死。” “再说了,我们和你们可区别大了,我们也就是玩玩外面的,可没玩到神父身上。” “啧,要是什么时候能玩到暮晓之晨光就好了。”一个男人小声道。 “你就做梦吧。”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充满了雄性的自豪感。 “安吉拉,”那个男人小声笑了起来,“你们口口声声念叨的马修主教,他喜欢的从来都是虐待,你们也愿意尝试?” “死在他手下的少女,说不定比你们见过的男人那玩意还多。” 没想到马修主教的荒.淫竟然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是怎么做到不被问责的呢? “这怎么可能,主教看起来根本不是那样。”另一个金发女郎边被人抱在身上颠动边娇笑着开口,“不过我们可是听说,主教大人特别喜欢金发碧眼的美人儿,据说和某位大贵人有关?” “想活的久一点就闭嘴,”抱着她的男人警告道,“宝贝儿,我可不希望哪天看见你漂亮的脑袋被挂在旗杆上。” “知道了,就你多嘴。” 某位大贵人?那会是谁? 地位一般的人多半在大厅,现在会在这种地方的人,听语气还是常客,对于马修主教等人的密事又知之甚多,甚至还能彼此取乐对方的癖好…… 这样的人,身份必然不低,那么从他们口中说出话的可信度当然也就要相应的提高。 对于这种风流韵事依兰达向来不会太放在心上,可是她现在手中刚好拿着爱德华三世送给教廷的纪念金条,以及所谓的致辞……再联想到这几个男女刚刚提到的那个人。 有几个符合猜测的人选都浮上了她的心头。 爱德华三世显然对于金发碧眼的女郎情有独钟,他身边的情妇个顶个的金发碧眼,第一个就是蕾拉。 宫廷的风尚不然就是由君主的喜好来决定,不然就是由某个极为美貌出众的贵妇人来主导,很显然,列支敦国的宫廷是前者。 就连路易莎王后都是金发碧眼,不是么。 依兰达倒是有心再听几句,可很不幸的是,留给她的时间并没有这么充裕。 前面也说了,大家又不瞎。 如果她能躲到密道里去那自然另当别论,可她现在走不了,而这里出现的人也多半衣冠不整没错,但难道是所有人都能出现在这里? 显然不可能。 那就意味着一点,除非她跟在某个身份得到认证的人身边,不然像她这样一张陌生的面孔,哪怕穿的再清凉,也逃脱不了一看就是有内鬼的嫌疑。 听着那边的动静又开始大了起来,依兰达眯起眼睛,偷偷看了一下离他们最近的那根火把,计算了一下距离,摸出了一块从刚才的密室里拿的金币,朝着那火把就砸了过去。 她的动作又快又准,那火把被她砸得当场就熄灭了,甬道登时变得一片昏暗,那几个男女登时惊叫连连! 能在这里出现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的尖叫显然为前来搜索的人指明了道路! 依兰达迅速就听见了那些被派出来搜索的人的脚步声,更何况那几个该死的男女还在持续不停地尖叫!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刚才不还在指点江山吗,怎么才受到了这么点惊吓就受惊的跟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样! 一群嘴炮! 她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等到马修主教和骑士的死亡被发现的时候,就是整栋庄园被彻底封锁的时候。 她必须要赶紧离开这个要命的鬼地方! 趁着一片黑暗,依兰达迅速冲过了路口,躲进了之前的密道当中。 密道的刚刚合拢,追兵就已经出现在了巷道的拐弯! 带头的人还在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刚才是不是有声音?” “你幻听了吧,”他身后的人抱怨道,“这见鬼的铃声吵得我一个头两个大,都要出现幻听了,估计你也一样。” “也不关,什么动静都也听不到,真是见了鬼。” 在他们吵吵嚷嚷过去之后,依兰达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又从密道里钻了出来,顺着他们的来路悄悄的摸过去。 密道只有在最开始可以借用,随着那三具尸体被发现之后,另一个骑士肯定会来搜索密道。 要出去必须就现在趁着混乱赶紧回到大厅! 铃声不停,就证明马修主教的尸体还没被发现……依兰达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在每支搜寻队伍的缝隙中穿行。 横梁上,窗帘后,巨大的自鸣钟内部…… 幸亏她记路的能力极强,这才在简直如同蜘蛛网一般复杂的道路中分清了方向,朝着她的目的地,一楼的厨房摸去! 随着情况的变化,依兰达当然也就需要不停的变换自己的选项。 之前她是准备一路跑到大厅,混到那群惊慌失措的男女当中一起跑出去,可很显然随着她遇到的巡逻越来越密集,那些人也越来越谨慎来看。 铃声停了下来……估计下面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她曾经往大厅的方向去过,很不幸的是,那里面现在已经被严密看守起来,一个都不准离开! 只可惜了那些满地白花花的*以及惊慌失措四处找衣服的男女。 刚才脱的多肆意玩的多疯狂,现在彼此找起衣服甚至打架就有多脸面尽丧。 “那是我的!”一个少女抓着一条裙子尖叫道。 “贱人!那是我的!”另一个少女叫的更加大声,“那是我租来的你这个强盗!” …… 因为毕竟格调不高,不少人是混进来打牙祭的,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太多的素质可言,要不是还有脸色铁青的守卫看守,场面还要更加混乱。 依兰达默默叹了口气,再次缩回了过道当中,警醒地四处张望,看有没有机会混到下人里去。 看来只好混在那里面才能趁乱逃出去了,   ☆、第282章 致命 大厅里简直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趁火打劫的,有想往外冲的,还有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甚至还有被挤倒哭嚎不止的……毫无任何预兆警铃给这群人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而森严的守卫让一部分人根本抛弃了平日里所谓的风度翩翩,只图着自保。 是出了什么大事?! 看到这么多护卫出现,某些自恃有些身份的人则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他们一点都不想在这种地方惹祸上身。 这段时间以来教廷可谓是风头极盛,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卷入和他们和有关的麻烦当中去。 再说了,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宴会,更加不是谁出事都能惊动警铃……这样一来,他们当然就更加恨不得避而远之。 但是,他们任何人都走不了。 大厅外面已经被闻讯赶来的护卫给层层封锁,之前在警铃大作时一片混乱的场景,在众多的护卫力量的加入后终于得到了控制。 毕竟包括城主都出现在了这次的狂欢当中,当然守卫力量也就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还是出了主教遭到致命袭击,另一名骑士当场身亡的情况下!当地的教廷以及护卫队当然都会倾巢出动! 消息现在估计暂时还没传出去,因为凶手肯定还在庄园之内! 教廷从来行事都强硬无比,看奥斯丁船队的装备就知道,一个正常的船队怎么会有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 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安倍里这边,尤其是在马修主教的纵容之下,那简直只能用嚣张跋扈来形容。 那些之前在大厅当中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现在简直就像一群被剃光了毛的鹌鹑,一个个瑟瑟发抖地站在大厅当中,被护卫们毫不客气地赶在了一处,他们只来得及穿上最基本的衣服,一个个衣不蔽体,看起来简直狼狈无比。 小贵族和平民们混在一处,他们本来这次是想来攀高枝的,没想到高枝没攀上,看起来甚至可能连自己都要赔进去……有惊吓过度的已经当场嚎啕大哭了起来。 如同马修主教一般在下面的大人物们,待遇倒是比这一波好了不少,不管在听到铃声时有没有反应的,被彬彬有礼地“请”到了一个房间集中起来. 他们当中的不少甚至在事发时都还没有任何反应,被人敲门打断时还在怒不可遏的喊他们滚蛋。 可很显然,外面的人比他们更坚决,当他们一个个被坚决地从房间中“请出来”,并且集中在一起之后。 他们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这是有大事发生了。 想闯出来的被拦了回去,想混进去的被关到了一边……眼看着外面的混乱被一点点平息,依兰达登时觉得有些发愁。 这对于打算浑水摸鱼跑出去的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她躲在走廊的阴影当中,谨慎地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可以借助的机会。 所有的客人都被严密的看守了起来,现在能够自由活动的也基本上就是一些下人了……那些能够出入大厅的现在也已经被赶到另一个角落抱头蹲了下来。 还有哪里是相对而言出入比较自由的呢? 她四处张望着,企图找到别的机会……现在所有可以通向大厅的路都被封死了,护卫首先会把这群人稳定下来,然后另外的人会在庄园内部四处搜索。 他们迟早会找到她……该死的莱达神父,这里既然一直都是教廷的领地,他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她简直恨透了这种所谓的考验! 依兰达正在发愁该如何找到这个该死的庄园逃离路线的时候,她眼前忽然一亮,看见了一个“熟人”! 娜娜! 那个那天晚上和珍妮一起的洗衣女工! 娜娜的内心也是哔了狗了。 她好不容易才缠着德尔瓦把她给弄进来,之前珍妮那个小贱.人,她也就是随便答应几句也就把这蠢妞敷衍过去拉倒,谁想到德尔瓦这个色中饿.鬼居然真的把她给带了进来,听说那个小贱.货的裙子和首饰也是他去租的……简直太过分了! 那个王.八蛋,她让他白睡了那么久,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唯一的所谓优点就是包揽了教廷的衣服。 但那有个屁用! 更过分的是,德尔瓦居然让珍妮直接进了大厅,而把她真的直接扔进了厨房帮佣!亏她还特意打扮,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裙子! 对于一个洗衣女工而言,她最好的裙子,对于这种宴会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穷酸无比的笑话,更别提这些见惯了各种贵妇小姐们的女佣了。 她简直浑身都写满了不合时宜、老土、肮脏和贫穷……把她带进来的德尔瓦也觉得看不过去,匆匆把她打发进了厨房之后就逃也似的走了。 真是的……他怎么会和这样没有品位的女人在一起! 结果被扔进厨房的时候,所有的厨娘都在嘲笑她,她们见惯了这样企图一夜上位的女人,加上这女人似乎还真以为就凭她那点可怜的姿色会有什么眼瞎的老爷看上她似的,对于娜娜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扔给她干,还故意把油碗、酱汁之类的往她身上甩。 娜娜也是泼辣惯了的人,对于这种故意欺负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反击回去,可很显然她忘记了现在她所处的环境。 所有的厨娘简直同仇敌忾。 哪来的傻逼?被扔进这种地方竟然还看不清形势?居然还想着报复她们?!简直是脑子有病! 有人“不小心”绊了她一跤,有人抱着脏兮兮的熏猪腿从她身上蹭过去,有人拿着破破烂烂的铁滤子把她的裙子给撕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那是她最好的裙子! 娜娜忍不住朝她们大声咒骂尖叫!这群该死的女人,她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然后……脑子有病的娜娜就遭到了更加可怕的对待。 一盆满是血水的洗内脏的水直接把她从头淋到了脚,身上还挂着没洗干净的动物脏器,简直恶心到了极致。 之前特意为了舞会准备的妆容彻底化成了泡影,身上的廉价香水味也被可怕的血腥味笼罩,娜娜简直崩溃了,当场就尖叫了起来。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厨娘们嘲笑她,厨子们之前还来占占便宜,后来看她一身简直脏臭的令人发指之后也不再搭理她。 最后,总算认清了形势的娜娜意识到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除了让她自己受到更多的悲惨待遇后并没有别的任何用处,她委委屈屈地去找了一套肮脏破旧的厨娘服穿上,乖乖地按照吩咐干活,简直委屈的要哭出来。 之前既然有这么不愉快的交道,她的活当然是最脏最累的,更别说有机会来上面看看了。 等到她好不容易干完所有的活,努力把自己稍微收拾的干净了一点,好说歹说才被人嫌弃地放上来看看。 反正就她现在这个模样也没可能被任何人看上。 不过她还是被警告了一句,“别冒犯了任何一个大人,不然多少个你都不够死的!” 如果说之前娜娜还尚且有那么一些跃跃欲试的幻想的话,那么随着这一系列不幸的遭遇,她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懊丧。 她也听说了,马修主教带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走了,听他们的描述她就知道肯定是珍妮! 都怪德尔瓦那个混蛋,如果进去的人是她,现在肯定是她! 娜娜的心中满是怒火,可她依旧不死心地跑到了大厅外面往里面看,可那完全不是她之前预想的金碧辉煌,奢靡□□的场景。 ……为什么有这么多卫兵? ……为什么他们都被抓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娜娜虽然迟钝,可好歹不算太蠢,看到这种情况她哪里还敢往里面继续走,赶紧忙不迭往自己帮佣的厨房跑回去,生怕晚了被人抓住惹祸上身! 她们……她们可也还是听说过,这种贵族们的宴会,是不把平民的命当命的! 她跑了没几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冒出来的人简直让珍妮浑身汗毛倒竖! 是谁?!是谁会拦住她! “我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我就是来上面看看有什么要来帮忙的。”娜娜简直要哭了出来。 她早在厨房好好待着多好,干嘛一定要到这里? 看清楚面前竟然是依兰达的脸,想起之前在莱达神父那里的可怕遭遇,珍妮简直要被吓得尖叫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依兰达亮出匕首,成功地让这个聒噪的女人闭了嘴。 “你要回厨房?” 娜娜简直欲哭无泪,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厨娘装,哪怕说不,也恐怕没人相信。 “……是。” “带我过去。”   ☆、第283章 娜娜 哪怕娜娜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现在哪怕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依兰达说一个不字。 那柄匕首现在可就顶在她的腰上,金属尖锐的寒意隔着衣服都足以让她浑身僵硬,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能神出鬼没地抓住莱达神父……天,那现在她还能出现在这里,是莱达神父已经被她杀了吗? 自以为已经窥见了事实真相的娜娜更加灰心丧气,她相信那个女魔头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大厅里的莱达神父默默地打了个喷嚏,旁边惊慌失措的女伴伸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丰满的胸脯毫不吝啬地贴了上来。 “神父……我……我好冷。” 莱达神父反手搂住她,好言安慰道,“没关系,一会我们就能出去了,来,我们往那边去坐下,你看你的手都冰凉了。” 女伴战战兢兢地点头,莱达神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着她往人少的角落走了过去。 依兰达可不管娜娜的内心活动究竟有多么的丰富,她现在还在警惕着周围会不会随时再冒出来一支巡逻小队。 现在眼看着她就能离开这里了,可千万不能再招惹来是非了! “厨房离这里有多远?”依兰达突然开口。 娜娜被吓得一个哆嗦,立即把手举了起来,“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依兰达简直要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少废话。” 娜娜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不远,从这里过去,下了楼梯之后往左边拐两个弯就到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我保证什么都不说出去,不要杀我好不好?” “那要看你带的路对不对了。” 娜娜点头如捣蒜,“我保证带对!” 在小命的威胁之下,娜娜简直爆发出了超常的状态,一路小心翼翼地把依兰达往厨房带。 她现在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愚蠢的女人自作聪明。 她心心念念的永远都是往上爬,得到足够的赏赐,过上富足的生活……娜娜在前面带着路,可心中却一直有个念头在蠢蠢欲动。 这女人肯定有问题,她说不定是杀了或者胁迫了莱达神父才进来了这里。看大厅里一团糟的样子,肯定是她闯了什么大祸,如果想办法检举她!她一定能得到不少的报酬! 娜娜默默在心中盘算着,她刚才来的路上有见到巡逻的护卫,现在离她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如果她现在把这女人往骑士巡逻的地方带,那么肯定可以把她抓起来! 她和德尔瓦拿这女人没办法,难道教廷的骑士还能抓不住她? 其实放在平日里的话,娜娜是不会冒这种风险的,可是这次德尔瓦对她的嫌弃,厨娘们对她的欺侮,骑士对她的轻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珍妮被马修主教带走的消息。 凭什么……凭什么珍妮会被看上?那个机会明明是她的! 人往往最怕自己给自己设笼子,尤其还是在这种一方突然有了翻天覆地变化的机会的情况下……没能得到马修主教青眼的娜娜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连刀抵在身后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心! 娜娜越走牙咬的越紧,神色也越坚定。 这个当口其实依兰达也在犹豫,之前在大厅当中看见她被马修主教带走的人可不少,除了已经死了的马修主教和骑士之外,另外至少还有一个看清她脸的骑士存在。 但是没人知道她是凭借着莱达神父的邀请函进入的这里,因为所有发出的邀请函都是不记名的,为了保证神秘性和乐趣。 那么等于说,现在曾经在莱达神父那里见过她的人就还剩娜娜以及那个德尔瓦。 她既然已经答应了给莱达神父提供机会,现在又好巧不巧逮到了娜娜,娜娜现在如果死在这里,那么带她进来的德尔瓦肯定也会被顺藤摸瓜找到。 话说回来,她这次还要借着娜娜的身份脱身,肯定不可能让她有机会说出去凶手的行踪。 很显然,无论是娜娜还是德尔瓦都绝对不会是什么保守秘密的人,像他们这种整日里期盼着的就是能继续往上更进一步,能够攀附上权贵的大腿的人,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们都会像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一样疯狂的扑上来,把能说不能说的一股脑全部吐出来,为的就是赏赐。 哪怕现在她不动手,莱达神父也不会让他们继续活下来。 既然这样的话,为了自保……她并不介意手上沾上无辜者的鲜血。 真是抱歉,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娜娜战战兢兢地带着依兰达到了最后一个拐弯,朝着里面指了指,“再拐个弯就到了。” 她刚一抬头,一个骑士迎面走来,指着她的鼻子斥道,“什么人?这种时候还敢乱……” 那个穿着有些奇怪的女人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竟然是个大美人,那骑士显然愣住了,语气也放柔和了一些。 “你……” 他眼睁睁看着那美人儿像一条鬼影一样摸到了他面前,他还没来得及惊讶于她的速度,一柄冰凉的匕首就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直到这个时候,娜娜的声音才响起来,“她是那个你们要抓的…… 最后一个字和骑士的尸体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做的很好。” 这是娜娜在这个世界上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依兰达在那个骑士的斗篷上擦掉了匕首上的血迹,换上了娜娜的衣服,把两具尸体拖到了一边藏好。 揣摩了一下娜娜的语气,用脸在那肮脏的衣服上蹭了蹭,看起来简直狼狈无比了,这才往厨房里走去。 一推开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里面简直是欢声笑语,一群男男女女坐着*,地上桌上摆了一大堆碗碟等人清洗,上面的慌乱还没有传达到这里,他们偷吃着之前扣下来的食物,喝着上等人才能喝到的葡萄酒,别提多惬意了。 哪怕他们在厨房帮忙,从来没有短了吃喝,可也难得能像今天这样改善一下伙食! 依兰达低着头进了厨房,才一进门,怀里就被人塞进了一大筐垃圾,恶臭扑鼻。为首的厨娘还极为不满地抱怨道。 “喂,去把垃圾丢到外面去。” 那筐垃圾真的还挺重,依兰达故意做了一个趔趄的模样,仿佛差点被这堆垃圾给弄的摔了一跤。 之前塞给她垃圾的厨娘忙不迭后退几步,生怕被弄到身上,尖声道,“你瞎了吗!小心一点,弄洒了一点我就塞你嘴里去!” 看到依兰达唯唯诺诺,缩头缩脑的样子,那群男男女女顿时嬉笑了起来。 “跑到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天哪!她不会真的跑到上面的大厅去了吧。” “哈哈哈她浑身那么臭,肯定被上面的大人们教训了,你看她连头都抬不起来。” “有些人啊,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明明是只乌鸦,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上面可有那么多美丽的小姐,轮也轮不到她。” “就是,还一脸麻雀屎,大人们看着恐怕都要吐了。” …… 满是恶意的流言蜚语简直扑面而来,打扮成娜娜的依兰达把头低的更低了,她抱着那筐垃圾,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喂,别走啊哈哈哈……让我们看看你有多美。” “还做梦呢。” 依兰达走了没几步,突然被人拦了下来,“站住,你要去哪。” “丢……丢垃圾。” 她把头低的更低了,感谢怀里的垃圾一直散发着恶臭,厨房外的走廊上光线昏暗,那里头的男女们听见有人来检查了登时忙不迭地跳了起来,不小心撞翻了好几样东西,里头“听听框框”响个不停。 看依兰达一身脏兮兮还抱着垃圾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那骑士也懒得再盘问她,直接朝里面走了过去。 “丢了立即回来。” “都不准动!”骑士走了进去,大声宣布道,“从现在起,庄园进入戒严状态,所有人一概不准离开!” 看样子是被发现了。 依兰达低眉顺眼地快步抱着垃圾走了出去,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灰不溜秋的小厨娘,还是总被欺负的那种。 骑士按照名单清点了一下厨房里的人数,下意识皱起了眉,所有的人都在这里……那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在、在啊。”那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厨娘头子也看出来是出了大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刚才那个厨娘是谁?” “那个啊……”厨娘头子犹豫了一会,“是今天来帮忙的,教堂的德尔瓦把她送了进来。” “拦住她!” 可等一群人追出去之后,外面哪里还有依兰达的踪影。 “追!”   ☆、第284章 逃杀 走到丢垃圾的地方,依兰达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登时将怀中那筐散发着恶臭的垃圾随手一扔,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朝着事先和莱达神父约好的地方跑去。 虽然对于莱达神父居然不提供庄园内部的地形图以至于给她凭空添加了不少麻烦之事一肚子火,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拿到了比之前预想的更加有利的证据,而且现在大仇已报,必须赶快离开安倍里! 她边跑边回头看,同时尽可能地朝着遮蔽物比较多的地方跑,同时将身子埋的尽量低……这也多亏了她柔韧性和平衡性都不错,这才能在保持高速的情况下身子压得极低,换了个人恐怕早就摔了个大马趴了。 那些人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追出来,连马修主教都嗝屁了,教廷的人同样也一个都脱不开干系,到时候整个安倍里就会变成一个现场的斗兽场。 胜者为王。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搜查还主要集中在庄园内部,但是也已经有训练有素的护卫开始在庄园外进行巡查,如果被他们抓到……不管依兰达是脱了外面的厨娘服穿着清凉的三点式小可爱,还是灰扑扑的厨娘打扮,都不是一个出现在外面的理由。 现在里面都已经全部被封锁了,居然还有人能在外面溜达?再说了……哪怕万一有出来野战的,另外的人呢? 那不是显然等于昭昭然告知天下这人有问题。 依兰达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挺正常的。 她跑出去没多远,身后就已经传来了杂乱的声音。 “快快!别让她跑了!” 依兰达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一队人举着火把从小门里跑了出来! “倒垃圾的地方没人!” “分头去找,她才出来没多久,跑不了多远……都给我警醒一点,这女人身上说不定有武器,如果抓到她不要当场弄死,务必要抓住活口!” “头儿,我能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吗?”一个护卫忍不住抱怨道,“这突然就开始警铃大作,又开始让我们找人,实在是搞不清干什么……我那会好不容易才捞了个闻了香发.情的小妞,那胸那腰啧啧啧……哪是我们这种人平常有机会摸得到的。” 他的话登时招来了旁人艳羡的目光,“你小子不错啊,这么有艳福。” 先前那人抱怨道,“艳福什么啊,才提.枪进.洞就被喊出来了……”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抓住那个女人,给你的赏赐绝对会让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到底什么事啊……?” “嘘,听说主教大人被刺杀了!” …… 真是要庆幸这庄园足够大,主楼的光线就算透到外面来也实在有限,更别提为了增加某些方面的“野趣”,还特意设了小树林,里面还有隐蔽的树屋……不得不说,真是荒.淫。 安倍里全年都是夏天,如果一会时间再晚一点,肯定有熟客会把阵地转移到树屋这里来,而现在这些为了淫.乐而准备的设施就成了这些倒霉蛋们的大障碍。 “你们几个,往树屋那去。” “你们,跟我往这边来……” “湖边西北和东南各有一条船,你们去看看。” …… 可惜庄园实在太大,而一次次的宴会组织下来,设备设施也就越发的完善,就连面积都扩大了不少。 为的就是让他们宾至如归。 依兰达回头看了一眼,一头钻进了小树林,果不其然,分工之后的队伍迅速也追了过来。 没办法,庄园也就这一块为了增加情趣才特意种了树,爱的的地方都是一马平川,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人。 依兰达按照莱达神父提供的线路,从小树林中曲折而上,最后躲进了树屋下面那棵大树的缝隙内。 这缝隙极为隐蔽,只能容一个人蜷缩着躲在里面,外面则是被树屋挡的严严实实,根本发现不了。 因为之前已经预料到出来的时候会是追查最严密的时候,毕竟厨娘的目标太大,也不可能把人一直放在主楼里头搜索,前面也说过了,教廷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干出这种明显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为了保证安全性,这庄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这的人全是自己带着马车,现在马车肯定已经被集中看管了起来,幸好之前已经找莱达神父另外做了布置。 至于康德他们几个,只要他们不是太蠢,就应该会在警铃一开始的时候就立刻逃出来,在那里的别人可能查出来身家干净没什么,但是像他们这样摆明了的最近才来的黑户,加上还有个得罪了大胡子哈利的尼卡存在,那简直是注定了肯定会被作为背黑锅的存在。 ……梦魇号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在安倍里长久停留的,哪怕艾尔的黑屋也一样。 等到排查完庄园内部,护卫队就会开始把搜寻范围朝着外面发展了,而她的失踪只会把这个进程加快而已。 现在要等待的空隙就是这一波小队搜寻过去之后以及下一波大搜寻之前。 她窝在缝隙当中,按照之前看到的距离对自己从小树林跑到约好的地方的时间进行估算。 可令人头大的是,好像无论怎么算,总是差那么一丁点。 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吧。 依兰达还在算时间的时候,连接树屋的木梯上突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是有人上来了! 从她躺的位置,透过模板的缝隙刚好可以看见来人的脚底。 随着他们的脚步,灰尘扑簌簌地往下落,依兰达用手挡着,勉强数了数人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自己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只来了三个……是因为树屋不能承受太大的重量么? 因为之前听说可能有武器,加上还有重赏的诱惑,那三个人也很小心谨慎,拿着武器小心翼翼地逼近了树屋,一脚把门踹开! “滚出来!” 木屋里鸦雀无声,仰躺在下面挺尸的依兰达:“……” “好像没人?” 人在你脚下面躺着呢,依兰达默默翻了个白眼。 三个人进去翻了个底朝天,其中一个抱怨道,“还以为这边最近,肯定能有收获,看样子肯定是往湖那边跑过去了。” 他们的动静很大,灰尘洒了依兰达一脸,那喷嚏差点就没憋住,还好她死死捂住了! 我勒个去这几个人是故意的吧……躺在下面吃了一鼻子灰的依兰达简直泪流满面,这简直堪比生化武器啊。 那三个人在树屋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他们还不死心,绕着树屋又看了几圈,好几次都差点发现依兰达藏身的那个缝隙了……幸亏光线够暗,厨娘服又灰扑扑的,什么发现都没有。 如果说过真有可能有影响的,那大概是厨娘服身上的油烟味和血腥气了,幸亏在树屋的树木气味遮掩下,他们虽然觉得好像有点怪味,但想到是在树上也就没在意。 “我说,这里的味道怎么怪怪的……”一个骑士左右闻了闻,抽了抽鼻子道。 “这有什么,说不定是玩花样的人留下的,”另一个人不以为然的接过话,“上次也是这,萨拉伯爵带了两男一女上来,我负责清理的。” “萨沙伯爵?!”另外两个人同时发出了艳羡的惊呼,“上次他来了?” “天,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一般不来这,如果来的话肯定是全场焦点,你小子真是太走运了!” “嗯,”之前那人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压低了声音道,“哎,你们不知道吧,那天萨沙伯爵他们可能晚上玩的太过了,我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没起来。” 另外两个人眼睛都亮了,“快说说快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你都不知道那里面简直了啧啧……满满一地都是各种各样的那玩意,还有道具什么的……那气味就别提了。” “少卖关子了,”另外两人抱怨道,“你知道我们感兴趣的不是这个。” “我进去的时候啊,莱达伯爵……”那骑士用手作了个极为下流的手势,“前面是那个女人,后面是那两个男人。” “啧啧啧啧……果然不愧是莱达伯爵。” “看见我的时候,莱达伯爵还朝我招招手,让我一起来呢。” “吹把你就!” …… 依兰达:“……” 感情还是她太纯洁了?! 等到这三个人走了之后,依兰达从缝隙里摸了出来,四周看了看,确定暂时没有其他人,顿时像一只灵猴一样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事先约好的地点狂奔而去! 简直见了鬼了,那几个人在树上起码待了十分钟,大部队马上就要出来了! 果然没有出她的预料,等到她跑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举着火把的巡逻队……再次感谢乌糟糟的厨娘服,这才让她一次次化险为夷。 这一路跑过来,树她也上过,草地她也趴过,最惊险的一次甚至就直接躲在了有一块大石头冒出水面的湖底。 巡逻队走过去的时候,水面还在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泡…… 于是这样一来,等到莱达神父终于接到人的时候,依兰达已经简直可以深刻演绎出难民的神髓。 至于向来以涵养极佳着称的神父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这是刚才遇见了十条发疯的狼犬吗?” 依兰达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不,我只是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犬类群.交。” 莱达神父:“……辛苦了。”   ☆、第285章 悬崖 “怎么样?”莱达神父矜持地发问,但显然是对这件事情异常关心,所以即便外表无比矜持,可也还是在第一时间问出了个这个问题。 依兰达朝他点了点头,食指对准脖颈干脆利落地一横。 居然真的成功了? 莱达神父的神情有片刻的失神,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开心,反而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愣怔。 是不相信不可一世的马修主教竟然死在了一文不名的依兰达手上,还是对自己即将迎来的光明未来有些难以置信?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依兰达能够置喙的。 “哟,这是被狗撵啦?”尼卡从莱达身后的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依兰达一副狼狈的厨娘模样,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依兰达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翻着白眼嘲讽他,“是啊,狗这不是正看着么?” 尼卡:“……” 依兰达一直担心的就是尼卡等人没从里面出来,毕竟是在那种场合,又不能提前离开,又不能迟迟不动…… 在他身后,加斯东、康德都纷纷探出了头,看见依兰达的尊容也是吓了一跳。 “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当看到人都齐了之后,依兰达才真正松了口气,幸亏这几个人都还不算太蠢,在第一时间都跑了出来。 “我还怕你们被那群姑娘们缠住了出不来,看来还算聪明,下次可堪大用。” 加斯东登时怪叫了起来,“我谢谢你了!有花姑娘也就算了,几个大老爷们也来摸我屁股是什么意思!” 依兰达:“……那是看你壮夸你肌肉结实,没别的意思。” 加斯东:“你当我傻?” 谁夸肌肉结实总往那里面摸! 她几步跳上马车,朝着莱达神父招招手,“上来吧,一起走?” 莱达神父却反而后退了一步,朝他们微笑地摇了摇手,“你们快走吧,我还得回去。” 加斯东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见状还伸手抓了抓短短的头发,诧异道,“神父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啊?” 尼卡在一旁却是似笑非笑,什么话都没说。 依兰达先是一愣,随即迅速明白了他的打算,还有什么比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现场擒拿凶手更加来的稳定军心,掌握权力的呢? 无论如何,他在这个时候都不会离开。 “你们快点走吧,”莱达神父道,“最迟今天黎明必须要离开安倍里,我要叫人了。” 依兰达:“哈?” 紧接着,她就听见了从莱达神父口中发出了气壮山河的叫喊,“快来人啊,他们在这!” 卧槽?! 四个人在车上手忙脚乱的挤成一堆,后来还是诚实可靠小郎君康德杀出一条血路,顶着一脸的唇膏印子艰难地抓住了马车缰绳,用力一抖,两匹马登时长嘶一声,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车里面的三个人登时又八爪鱼一般的滚做一堆,好不容易才挣扎起来,从彼此群魔乱舞的四肢当中找回自己的,再坐直身子。 虽然这在这条简直把人的屁股都要颠散架的山路上来看,这件事实在是存在着相当大的难度…… “我勒个去,这人他妈有病吧,”加斯东体型大,刚才那一下登时在脑袋上撞出了一个鸡蛋大的包,捂着额头龇牙咧嘴道,“说翻脸就翻脸,教廷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省省吧你,”尼卡哼道,“勒戈夫团长呢,艾尔神官呢……” 加斯东:“他们是例外!” 依兰达懒得听他俩鸡飞狗跳,把头探出窗外,看向莱达神父的方向。 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意外,因为刚才她已经能看见追查的追兵朝着这个方向赶来了,如果他不喊,甚至不做任何举动的话,那他该如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的有决断,甚至到了狠心异常的地步。 “小心!” 正当她还在出神的时候,车轮突然撞上了一块石头,依兰达的头重重撞在了车窗上,登时忍不住尖叫道。 “康德,你就不能看看路吗!” 外面的老实人简直泪流满面,这不是他不看路,而是这压根到处都是石头,防不胜防! “这里到处都是石头!” 依兰达也发现了这一点,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她! 如果这里根本就不是路,本来就是陷阱呢?! 如果从一开始莱达神父就没想着让她活下去呢?! 与此同时,一枚长箭重重地射在窗框上,如果不是刚才那一下颠簸,那射中的就是依兰达的脑袋! 依兰达瞳孔骤然紧缩,朝着康德大叫道,“快!他们追来了!” “快!他们往那个方向跑了!” 那是莱达神父的声音!依兰达在狂奔的马车急转弯之前最后瞥了一眼,刚好看到莱达神父放下手中的长弓,朝着追来的护卫队大声喊着指向他们的方向。 如果她没有看错,莱达神父那收弓的动作中还透着一股遗憾? 依兰达简直要震惊了,她和此人平日无怨素日无仇,为什么竟然要害她到这种地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可她现在已经没有问出这个问题的机会了。 莱达神父高高举起手,用力朝下一挥! 箭只简直像狂风暴雨一般朝着马车射过来,依兰达匆忙地把头缩回去,迅速把窗户关上,几乎是瞬间,马车的尾厢就被射成了刺猬! 他们是动真格的! 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加斯东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反应性,在车厢木板被射出一个大洞的瞬间,他一把把尼卡和依兰达压在身体底下,用自己的身体替他们再筑起了一道防线。 “这神父也他妈太狠了……之前还有说有笑,谁知道说翻脸、就翻脸。” 加斯东的声音有片刻的凝滞,随即又表现得和平常一样。 外面的康德忽然发出一声闷哼,那一波箭雨还在继续,加斯东一咬牙,一把把外面驾车的康德也拉了进来,自己像一床大棉袄一样压在三个人身上。 “我来!” “你他妈疯了吗!”依兰达怒道,“快让我出来,教廷的人就在后面,你压着我们干什么!” “别动……”加斯东咳嗽了几声,用力把依兰达的头按下去,“这马车不结实。” 他用力抖了抖缰绳,让那两匹受到惊吓的骏马加速奔跑……也真是走运,刚才那么可怕的一波箭雨居然都没射到两匹马身上。 依兰达一直被按在身下牢牢地不准动弹,可她却隐约感觉到背上有湿意传来,这让她登时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 “加斯东?加斯东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加斯东应了一声,可声音中却透着一丝颤抖。 依兰达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安,“加斯东?!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有几支箭好像射中我了,我不知道现在后面他们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所以你们都先不要动。” “你……” “听我说,”这个健壮的大个子头一次爆发出了完全的不容置疑,“现在我先顶着,一会我顶不住了你们再换人替我。” “没必要一次消耗掉所有人!” 依兰达还想说什么,却被尼卡拦住了,这位加斯东的好友默默摇了摇头,在他的脖颈上,已经是殷红一片。 加斯东所受的伤,绝对不仅仅只是他轻描淡写的那一点点,从外面的情况来看,只会比这更严重! 后面已经隐约传来了马蹄声,那是追兵已经赶上来了! 他们没没想到莱达神父居然会做的这么绝,而那群追兵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更可怕的是,两匹马受到了惊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而面前就是悬崖! “快下去!”在靠近悬崖的最后一个拐弯的时候,加斯东一把抓起他们直接往旁边跳下去,而那两匹惊马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长嘶着带着破碎的车厢一头冲到了悬崖下面去! 几个人在地上滚做一处,险险靠近悬崖了才勉强停了下来。 “蠢货,在这里跟我比对安倍里的熟悉……”依兰达一眼就看见加斯东背后几乎已经被箭射成了刺猬,登时咬紧了牙。 “尼卡,你和康德扶着他,跟我走!”   ☆、第286章 离别 “不……”加斯东重重地咳出几口血,颤抖着抬起手,阻止了两人再继续搬动他,“咳,康德也受伤了,你和尼卡带他走,我留下来。” 他宽阔的背上已经插满了箭,甚至还有两根穿胸而过,在胸口把他钉了个对穿,鲜血已经把他前后的衣服都彻底浸湿,甚至让人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咳咳,这辈子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没想到居然是最后一次了,”加斯东咳嗽了好半天,这才虚弱地笑道。 依兰达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那个一开始跟她逞强斗勇的大个头,已经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变成了一个值得托付生死的同伴。 他们一起面对过黑珍珠号的追杀,一起度过过塔比斯海湾的绝望,一起跟那群见鬼的海妖拼命,再一起踏上未知的征途…… 可他为什么竟然倒在了这里?!这让依兰达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她对莱达神父的毫无防备,如果不是她对教廷的无耻认识不够彻底……如果不是她太过于依赖艾尔。 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这里我知道路了。” 依兰达站在加斯东身侧,忽然有些茫然。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对不起……” “咳咳……没什么对不起的,”大个子加斯东笑了笑,努力拍了拍依兰达的手,“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死在塔比斯了,根本不可能活这么久。” “带你们来这里………是我的私心。” 加斯东阻止了她继续自责,“在海上的,谁没点以前的破事,你……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了吧?” 依兰达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我相信你。”加斯东企图笑一笑,可随即就被剧痛把那笑容扯得变了形。 “听着依兰达,我这个人很笨……也不会说话,除了这身肌肉也没什么能做的,我当你和梦魇号上的人都是兄弟……现在我没法跟你们继续走下去了,我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你有办法。” “答应我…带着他们活下去。”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伸手抓住他的手,“我发誓,永远和他们同生共死。” 加斯东有些疲惫地侧靠在山壁上,不远处再次传来了追兵的声音,几人终于忍不住色变。 “这他妈真没完了”,尼卡暴躁道,他和加斯东是好友,现在大个子变成了这个模样,他的心情当然恶劣非常,连带着情绪都有些不受控制。 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后腰,却被加斯东按住,大量的失血让他已经有些说不出话,看到尼卡回头看过来,他摇了摇头。 “……你们快走!我拦住他们。” 他的胸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还要如何拦住他们? 他和尼卡不愧是多年好友,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能明白加斯东的意思,进而完成他的意志。 活下去,兄弟,替我一起活下去! 依兰达还在犹豫,尼卡拉住了她,声音几乎是和着血发出来的,“跑!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康德瘸着腿也靠了过来,依兰达用力闭了闭眼,朝他深鞠一躬,和尼卡一左一右挟着康德飞快地朝着一边的小路跑去! 加斯东靠在石壁上,面前是一条几根匆忙撕破衣服拉出来的绊马索,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缓缓地喘着气。 一阵马匹惊慌嘶鸣的声音响起!那条绊马索起了作用! 加斯东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力割断了好几个追兵的喉咙,他还想再捅下一个,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几人同时回头,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眼,却是加斯东被几柄刀透背而过的场景。 加斯东被死死钉在地上,他最后看向的方向却是大海。 没能死在海上……还是有点遗憾呢。 他张了张口,视野里最后留下的是那片无边无际的蔚蓝。 依兰达的眼睛微微发红,可是被她自己给压了回去,她从未想到最后付出代价的竟然会是加斯东,而那份信任到了后来竟然变成了一命换一命的结局。 如果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也……依然会这么做。 她咬着牙,扶着受伤的康德,和尼卡一起朝着她印象中的那个方向跑去。 也幸亏这是在安倍里,依兰达的老巢,哪怕教廷是在她离开安倍里之后才崛起,而这里之前因为太冷门根本不为人知……但她只要能弄清楚方向,就能把人都带回安倍里。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身后的追兵,之前也说了,教廷这段时间在安倍里简直是财大气粗,为了让这群达官贵人们玩的尽兴,安倍里城主自然也会提供尽善尽美的安防。 何况这次出事的人居然是马修主教。 所以,当追兵们开始寻找谋杀主教大人的凶手的时候,迎接依兰达等人的不仅仅是喂养的精良的骏马,武装到牙齿的武器……这些对这些深谙逃命技巧的海盗来说其实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真正的威胁其实来源于那些猎狗。 在远远听到狗的叫声的时候,依兰达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低声咒骂了一句,“这群该死的,怎么会养了猎狗?” “怎么?”尼卡回头看了一眼,因为依兰达要找路,所以康德也变成了主要由他来承担,“安倍里以前没猎狗?” “他们之前可不兴用这个,”依兰达低声咒骂道,“见鬼……要不是康德受了伤,我就带你们直接走水路。” “我就不信那群该死的狗还敢下海。” 康德身上的鲜血是那些猎狗们最好的引路标,哪怕在路上其他的痕迹都看不分明,但只要有狗的存在,他们被找到简直是迟早的事情。 “没关系,”康德勉强站直了身体,“我们走海路,我可以的。” “你可以个屁,”依兰达暴躁道,“这里的确有海路可以直通安倍里,但是有足足五十海里,你要是健康的那当然没关系,但你现在穿成了一根烤串……你想下海,我还不想被你连累着喂鲨鱼呢。” 尼卡:“……那下面有鲨鱼?” “嗯没错,”依兰达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没有血倒是没关系,它们一般不爱过来,但是那里的水流方向就是往它们的聚集区,只要下去被它们发现了。” “我想我们就可以提前和加斯东喜相逢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尼卡质疑道,“安倍里你好歹待了这么久,难道就这么点能耐?” 依兰达翻了个白眼,“我已经离开了几年了……” “那为什么艾尔神官的人还能继续用,当然并不那么保险就是了……”尼卡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依兰达可以轻而易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嗤之以鼻。 这也难怪。 “办法也不是没有,”依兰达咬了咬牙,“敢不敢和我一起赌一把?” “什么?” “回庄园去。”依兰达眯起眼,“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回去。” “算了吧,我觉得还是走海路比较靠谱,”尼卡哼了一声,“咱们好不容易跑出来这么远,按照现在的洋流方向,应该和你之前记忆中的相反才对。” 依兰达:“???” 康德喘了口气,也加了进来,“尼卡说的没错,我们航行来的时候我看过洋流方向,这里大概前年新加入了一股暖流,和原有的洋流发生了冲撞,导致在这个季节流向会发生改变。” 他停顿了片刻,“这大概是今年才开始有的变化。” 说到洋流的话,其实在这里真的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康德,在塔比斯海湾当中,一直负责主导和判断的就是他,有时候连哈斯勒都会考虑他的意见。 但是……依兰达顿了片刻,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两人,“你们为什么对回去这么反感?” 康德是个老实人,被问到这种问题居然有些脸红,而尼卡就皮厚多了,大喇喇地回答道,“因为回去我们估计就得精尽人亡死在那了,还是走海路的比较好。” 依兰达:“……”   ☆、第287章 同生 选择摆在面前,回庄园还是走海路? 两边都有风险,真要说起来,走海路的话,她并不能真正确定洋流已经按照康德所说的发生变化,风险反而更大。 该不该相信康德? 可她之前才因为对艾尔安排人的信任,将加斯东送进了地狱……一命换一命,可马修如此罪该万死,他的命怎么配! 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犹豫了,追兵随时可能追上来! 这两个人之所以故意说不愿意回庄园,其实也就是不想再给她太大的压力,故意插科打诨而已。 真要回到庄园,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真正有风险的其实就是依兰达,那些追兵本也不是冲着他们而来……应该说,如果之前他们留在庄园里,到时候找机会再跑出来,说不定也不会遇到后面的事情。 ……这归根到底,其实都是他们在陪她同生共死! 依兰达咬了咬牙,现在最终的决定权都落在了她头上,他们几个人最后是死是活,全部在她一念之间。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她心头发慌。 其实康德提出的意见也不是不能参考,既然洋流的方向都变了,那么如果运气好一点,那群鲨鱼不在他们所在方向的下游的话……冒险似乎也不是不行。 活下去,才能够报仇。 可是这仇恨……又该算在谁头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挑了挑眉,“你们决定了?宁可去海里跟鲨鱼亲密接触也不愿意和那群美丽的小姐们好好‘深入沟通’?” “不去!”另外两个人极其一致地摇头。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之前在说这个话题的时候那个嚷嚷地最凶被人摸屁股了的大个子。 加斯东,我们不会让你的血白流。 既然下定决心了就不再犹豫,依兰达蹲下身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康德腿上的那根箭,那箭直接穿透了大腿,鲜血还在顺着腿往下流,这也亏得是康德身体强健,如果是换了别的人,别说走了,就连在原地动弹一下估计都要惨叫不停。 她伸手戳了戳那根箭,由衷地感慨了一声,“真像一串烤肉啊。” 康德:“……” 在他没注意的方向,依兰达和尼卡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同时动手! “按住了!” 康德失血过多有些晕晕乎乎,这会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依兰达突然手起刀落,把一边的箭枝给砍断了下来!这一下完全出乎了康德的意料之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迅速地将箭杆从腿里拔了出来。 鲜血飚了正按住康德的尼卡一脸,后者低头在肩上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用力按住康德的大腿上缘。 “快!” 依兰达迅速从尼卡的衣服上扯下一长条布条,在康德的伤口上打了个结包扎好,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换了旁人说不定都还没反应过来。 康德也是硬气,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还不忘朝二人苦笑了一下,“你们想要拔箭直接拔就行,不用还帮我分散注意力。” “这会没麻药,一会带你下海不处理的话反而更麻烦。”依兰达解释了几句,活动了一下身体,带着二人走到了一个暗洞前。 在二人充满了怀疑的目光中,依兰达耸了耸肩,“别这么看我,我好歹在安倍里待了这么久,如果都要海边了我还不认识路,那就可以趁早去死一死了。” “顺着这里下去,我们可以至少节约三分之一的路程,只是里头可能会有相当一部分路程是在水下,需要屏住呼吸游过去。” “到时候我们两个人轮流带他。” 这会也不是什么好推脱的时候,再说了,梦魇号上的水手既然肯接受依兰达来当这个船长,当然也就是承认了她的能力。 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哎呀是女人就不要来逞强了纯属扯淡……多少男人都没他们的船长强。 信任从来是压力,也是动力。 依兰达负责在前面开路,尼卡扶着受伤的康德跟在后面。 先前在刚进洞的时候好歹还算道路干燥,虽然总有崎岖不平的怪石,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加上康德本来就是吃苦耐劳的性子,被依兰达和尼卡这么乡下庸医的三脚猫方式处理了一下之后居然也能勉强跟上。 三人就这么艰难地一路往下走去。 石洞里越来越黑,幸亏尼卡身上还带了照明的东西,勉强照着路往前走,可这里头真心安静的有些吓人。 “这个洞不会被追兵发现吗?”尼卡跟着依兰达,摸着两边的山壁越来越潮湿,忍不住开口道。 “一会过了水就不会了,”依兰达在前头探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还不忘提醒,“这里头以前被水泡过,很多坑,现在涨潮还经常……” 话音刚落,尼卡一脚踩进坑里,险些扭了脚 依兰达:“……” “涨潮?”这次说话的人是康德。 “嗯,”依兰达应道,“这一带每天都会涨潮,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我们再往底下走就会看到之前的水印了。” “如果是涨潮的时候,水位大概会到哪里?持续时间有多长?” 依兰达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忽然察觉到一个异常不妙的情况,“等等……你之前说来的时候看到水流方向发生变化,是朝向哪里?” “东北方向。” 依兰达在心中默默暗骂了一声:“你们俩动作快一点,我之前没考虑到洋流的方向变化因素,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涨潮时间大概会比之前提前四个小时。” 很不幸的是,以前的涨潮时间是八点。 “现在几点?”尼卡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妙。 “……我们进来之前我留意了一下月亮的位置,大概差不多快四点了。” 尼卡:……呵呵哒。 “行了,都别啰嗦了,咱们得动作快一点,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就算是涨潮也得下去。” 听着尼卡似乎总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依兰达忍不住有些好笑,挑了挑眉道,“你怕黑?” 尼卡:“……谁怕黑!” 只是这话里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色厉内荏。 啧啧,好面子的男人。 洋流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会有偶然,依兰达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比如康德等人乌鸦嘴,根本就不是这种情况云云,可惜当她很快就一脚踩空,溅起了不矮的水花。 “怎么了?”因为照明的只有一个,视野范围不算很好,后面两个人探着头追问。 依兰达哭笑不得,回头告知这个不幸的消息。 “咱们恐怕得提前下水了,涨潮已经涨到了这里。” 她的面前,通道直转而下,看上去简直像一口深井,在黑暗的环境下更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诡谲,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浑身发寒,更别提跳下去了。 “涨潮之后,我们需要在水下待的时间长了一倍,”依兰达沉默了片刻,开始转身跟后面的二人大概描述一下接下来他们会遇到的问题。 “现在的水位差不多是最高点,我之前的估算是中间我们大概会有三处地方可以换气,那里都是通道的最高处,现在水已经涨到了这个位置,高过了当中的两处。”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屏住呼吸潜游过去,只有一次换气的机会。” 尼卡和康德听的都很认真。 这时候没人问什么到底这条路对不对之类愚蠢的问题,他们更关心的是,在涨潮的情况下,他们需要在水坚持多久。 尤其还是在带着一个伤员的情况下。 “明白了……”尼卡长长出了一口气,“到时候你在前面开路,等到我觉得力气不够的时候再换你来带他。” “恐怕不行,”依兰达摇了摇头,“水涨的超过了我的预料,这里面有一段距离只能一个人通过。” “康德,你能坚持下来么?” “我……”康德还没说完,尼卡突然打断了他。 “一会康德在中间,我最后,如果万一他出现力气不够的情况,我负责把他往前推。” “我最后,”康德摇头,“万一我跟不上了你们都不要管我,继续往前,我应该能坚持住。” “不行……” “你们都闭嘴,”依兰达翻了个白眼,打断了这两个喋喋不休的男人,“你们就不会拿绳子全捆在腰上?” “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她斩钉截铁道!   ☆、第288章 溺水 两个人像三条死狗一样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康德是被拖上来的,伤口还是影响了他的发挥,在还剩最后五十米的时候,他溺水了。 溺水的人简直比一块石头还沉,更别提还是康德这种壮汉,依兰达和尼卡觉得自己简直要累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怕满是沙子的地面此刻也比得上最柔软的床。 可是……他们还不能倒下去。 新鲜的空气简直比最迷人的美酒更让人疯狂,依兰达大口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缺氧的肺部疼的几乎要炸裂,她身后的尼卡也差不了多少。 两人合力把康德从水里拖出来,用力在他胸部挤压了好一会,这才把这个被灌了一肚子海水的倒霉蛋给救了回来。 等到他开始咳嗽吐出了几口海水之后,两人这才瘫坐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真是死都不敢死啊!” “真是见鬼了,”尼卡喘着粗气道,“那水涨的也太厉害了……” 依兰达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他们憋着气在漆黑的水道中摸黑前进,依兰达在最前面带路,可当她游到预定可以呼吸的那个点时,一时撞到山洞顶也全是水的时候……那一刻她比谁都恐慌。 幸亏腰上的绳子的重量及时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责任,她不能就这么憋屈地死在水道里! 她往下游了几米,按住企图往上去换气的康德,抓着他的手摇了摇,示意上面没有地方换气,需要再往前游。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经验丰富的水手的好处了,哪怕是之前依兰达已经给了他们预计量,但康德和尼卡都保留了余量。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虽然震惊,可两人还是继续跟着她往前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也没给依兰达制造更多的压力……哪怕是带着人的尼卡都十分的冷静。 后来几个人实在都要憋不住了,等到过了最窄的那一段,还是尼卡游上来给两人一人渡了一口气,这才坚持到了最后。 康德吐出几口水之后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挣扎着伸手去解裤子,脸色忽青忽白,看起来极为扭曲。 依兰达登时花容失色,“尼卡你快来,康德好像不对劲!” 尼卡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看见可怜的大副脸色都变了,可因为刚醒来没力气又动不了,只能用眼神求助。 尼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的裤裆处竟然有着奇怪的隆起,甚至还在微微的移动。 卧了个大槽……这是依兰达和尼卡心□□同的想法,到底什么玩意钻进去了。 尼卡黑着脸伸手摸过去,心情极为复杂,“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脱男人的裤子。” 康德声音都变了:“……轻、轻点……” 依兰达瞪大了眼,看着尼卡的手伸了进去,然后脸色变得颇为古怪,他的手动了好一会,缓缓地抽了出来。 那上面赫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一个钳子死死地夹尼卡的手指上,另一个钳子……坚定不移地夹在小康德身上。 看着那青黑色的大钳子,即便依兰达都忍不住幻肢一疼,这玩意到底是怎么钻进去的?! 等到最后解决了那只螃蟹,康德的脸都变成了雪白的颜色。 疼的…… 尼卡把那只螃蟹打了个包,颇为贴心地塞进了康德手里,“交给你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毕竟……啧啧啧。” 喂那个啧啧啧是什么意思! 经过了这么一场水泡,康德的伤口有了感染的迹象,依兰达和尼卡不敢再耽搁,离开海岸之后就租了一辆马车,朝着他们之前的驻地赶去。 天已经开始亮了。 从庄园赶回的护卫已经把马修主教遇刺的消息给带了回来,依兰达等人返回的时候,街上已经开始出现了巡逻队,遇到可疑的人则让他们取下兜帽,当众接受检查。 整个安倍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康德已经陷入了昏迷,依兰达犹豫了片刻,跟尼卡说,“我在这里下车,你带着康德直接上船,其他人我把他们带过来。” “但是康德需要接受治疗,”尼卡并没有耽搁太久,干脆地点了点头,“这样吧,我把他送到船上就去弄药,你去把人找齐了带上船。” “我可以……” “不,”尼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你去找人的时间不会短,告诉我哪里可以买到需要的东西,然后我们船上见面。” 在这种时候想要掳走一个医生是非常不靠谱的行为,尤其还在城门是封锁的情况下。 依兰达想了想梦魇号上那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水手们,想着说不定还要从哪个流莺的床上把人给找回来,忽然觉得有些头大。 这绝对不是夸张的猜测,因为之前她并没有知会水手们他们需要这么快的离开安倍里,更没有别的要他们收敛的安排,甚至还示意他们去多打听打听情报…… “好吧……”她最终妥协了,“你小心一点。” 和尼卡分开之后,依兰达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一户破旧的农户家,趁着天还黑,悄悄翻过了低矮的篱笆,从人家外头挂着的竿子上摸下来了一件脏兮兮的外袍往身上一裹。 不料,一股堪比生化武器的可怕味道登时险些熏了她一跟头,汗臭味、鱼腥味……种种可怕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差点没吐出来。 但是现在要的就是这种让人嫌弃,可怜的女海盗屏住呼吸摸走了人家的脏衣服,最后想了想,还是丢了点钱在衣架底下。 ……虽然一点都不甘心! 那身衣服果然取得了奇效。 这个时间段,除了早期打鱼的渔民以及洗衣女工之外,绝大多数的人都还没起床。护卫已经开始在城中巡逻,按照时间推断,他们现在也已经赶回了安倍里。 所以说,只要出现在街面上的,都有嫌疑! 依兰达身上的衣服散发出浓重的体味,加上她自己本身个子又高,昏暗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落魄的削瘦男人,还是那种喝多了的,真要有那种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衣服拢一拢直接往街角一倒,看起来简直就像个醉死了的流浪汉,更不会有人去注意。 要知道,这里的贫民区经常有流浪汉就这么死在街头,直到发臭才会有人注意到拖走,简直不能更平常。 不得不说,安倍里的反应速度还是相当到位,依兰达本身准备衣服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没想到不过是短短三个街口的路,她居然就已经碰到了两拨搜查的人员,甚至连早起的洗衣女工都扣下来盘查。 ……教廷竟然已经对安倍里的渗透到了这种地步。 就这么一路惊险地回到了他们之前的驻地,幸亏事发突然,护卫们还没查到这里来,但只要他们真的开始查找起来,这里肯定是瞒不住的。 还有什么人能够比流浪汉更清楚一个并不大的城市里究竟有没有混进什么陌生人?之前是他们不屑于去查,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动作起来……那根本就是一清二楚。 不但他们逃不掉,就连好不容易回来的老德比都会被拖下水。 想到这里,依兰达突然停了下来……德比叔叔,这次要不要带他一起走?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哈斯勒一眼看见她的神情,登时皱起了眉,“出什么事了?别的人呢?” 依兰达觉得自己的嗓无比的干涩,“……你先通知所有人集合,我们连夜赶回梦魇号上。” “马修主教已经死了。” “……加斯东也死了,康德受了伤,尼卡先送他回船上,教廷和城主府的人已经开始了搜查,如果我们的动作不再快一点,就会被困在这里。” 哈斯勒显然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加斯东死了……马修主教也死了?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们边走边说,”依兰达咬了咬牙,“集合所有人!” 哈斯勒沉默了片刻,还是服从了依兰达的命令,将在房间内的人都集合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依兰达一直保持着沉默。 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水手们看见她的神色也聪明地保持了沉默,但是他们彼此之间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尼卡他们呢?” “我们为什么突然要走?” …… 等到所有人都集合起来之后,依兰达点了点人,竟然意外地发现一个都没少,她有些诧异,“你们都没出去?” “哈斯勒不让我们出去,”汤姆愁眉苦脸道,:“说是你们出去有事,让我们在这里乖乖呆着。” ……这个哈斯勒出于稳重起见做出的决定,在这个时间就是生命的时候简直救了所有人的命! “你带着所有人先往船上去,”依兰达不再犹豫,“我和汤姆去接尼卡,你们准备一条小船在岸边接我们就行。” “德比呢?”哈斯勒问道。 “……我留在这里,”老德比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安倍里是我的家,我也不想再去别的地方。” “这里不安全……”依兰达企图劝服他。 “别管我了,”老德比意志极其坚定,“我好不容易才能回到这里,就算遇到了什么事也是能和老伙计们早日相逢。” “去吧,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要辜负你父亲的梦想啊,依兰达。”   ☆、第289章 返程 和哈斯勒等人分道扬镳之后,依兰达和汤姆就火速朝着之前跟尼卡说过的药店赶去。 虽然老洛克的药店向来都是不问来路,做的就是四方生意,可谁知道这几年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会不会愿意为一张陌生的面孔冒风险呢? 连艾尔给她指路的莱达神父都会翻脸不认人,何况一个老洛克? 人心险恶如此,让人越发怀疑自己所曾经历和看见过的一切。 这个时候在街上跑依然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护卫已经出动,任何在街道上表现出可疑行为的都会被逮捕。 哪怕依兰达心急如焚,可她依然谨慎地带着汤姆往最不引人注意的小巷抄近路靠过去,尽可能的避开城防队。 马修主教的死应该让她暂时没有暴露……毕竟只有一个骑士还幸存,而那个人并不认识她。 珍妮的尸体并不能隐藏多久,只要按照线索反查过去,倒推回那个德尔瓦,进而找到莱达神父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她忽然涌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感,莱达神父可是第一个发现他们跑掉的人,有德尔瓦的指证,恐怕他想要收拢权力也不会那么轻松。 可她自己也知道,这对于莱达神父而言,多半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麻烦,一个有这样决断力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她现在并不想去多想艾尔,不管到底是是不是迁怒,人终归到底还是要靠自己,不是吗? 那个药店在一个很隐蔽的小巷里,这也是为什么依兰达会让尼卡过来的原因,但再隐蔽,它毕竟是药店,哪怕做的不是一般人的生意,可总还是会被人知道。 之前在袭击的时候有人受了伤,所有的药店都会是重点盘查盯控的地方。 他们现在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有依兰达这个熟悉地形的地头蛇带路,两个人很顺利地赶到了药店,依兰达还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守在外面,这才带着汤姆,就像两只深夜路过的野猫一样轻巧地翻过了围墙。 一进院子,她就听见了尼卡压低的声音。 “快点!别啰嗦!” 幸好赶上了! 依兰达并没有急着进房间,而是在外面仔细观察了片刻,这才倒挂在窗户上往里头看,整个过程悄然无声。 汤姆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可这并不影响这个乖孩子听话,就像一条毛绒绒的小尾巴一样跟在依兰达身后,随时等待着她的吩咐。 尼卡显然也才刚到不久,他提着显然是才从床上被吵醒的老医生,用匕首比在他的脖子上,“快,把这些药找出来!” “我看不清啊,这里太暗了,让我点根蜡烛。”老医生很冷静,他在这里做的都是这群刀头舔血的人的生意,对于这种人见过的不要太多,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办,一般都没什么事。 毕竟……谁不会受伤呢? “不行!”尼卡的匕首比的更紧了一些,“少玩花样!” “你也要体谅老人家,”老医生叹了口气,“我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清,拿错了药害的还是你们的人。” “放心吧,像你们这样的人我每年都要见无数个,我不会叫的……那个让你来这里的人难道没跟你说过规矩?” “只要有钱,没有我不敢接的伤患。” 老医生的声音太过平静,尼卡犹豫了片刻,匕首依然横在脖子上,但是还是默认他点燃了蜡烛。 “没关系。”依兰达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洛克医生什么都不会说的。” 尼卡吓了一跳,可手里的匕首还是很稳,“你怎么来了?” 他们俩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其他人,更没有提到别的安排,尼卡将匕首从洛克的脖子上取了下来。 洛克医生摸了摸脖子,叹了口气,“幸亏你的手还够稳,不然我这条命就交代了……等等,依兰达?” “你不是跟着暮晓之晨光走了?怎么还在这里?” 他边配药边絮絮叨叨的抱怨,“你让人来就让人来,也把规矩先说说,老年人经不起吓。” 依兰达耸了耸肩,“有点事,麻烦帮我拿上这些药,我有用。” “老规矩。” 依兰达将一个钱袋放在了桌上,“是贯穿伤,麻烦给我药效强的药,伤口感染了。” 洛克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为什么不把伤患带过来之类的问题,在他们这种地方干久了,最先学会的就是不要多话。 老洛克的手脚很利落,他借着烛光看了一眼单子之后就直接当着依兰达等人的面开始抓药,一点都不给顾客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两袋药就摆在了依兰达的面前。 “一袋外敷,一袋吃掉。” “你们一会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老洛克道,“大概一个小时之前城里突然开始全城搜索,我年纪大了,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很清楚外面的人是来找依兰达他们的麻烦的,所以提醒他们不要惹来祸端,至于别的,这种老狐狸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今天晚上你们没有来过,我也没见过你们。” “承蒙惠顾。” 全部的过程简直顺畅无比,汤姆毕竟是少年心性,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临走时忍不住探头探脑看了一眼,脸自然也就暴露在了昏暗的烛光下,可就在这时候,洛克医生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吃惊地看着汤姆。 “那个孩子……” 依兰达和尼卡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了警惕。 “怎么了?”依兰达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把汤姆拦在了身后。 老洛克向来以万事不管着称,可这次他竟然罕见了变了脸色,朝依兰达严肃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可不符合规矩,”依兰达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老洛克难得的表现出了一丝急切,“你的后腰上……是不是有块红色的胎记?” 汤姆头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一时间有些诧异,在那炽热的目光下连连退了好几步,“……有?” 老洛克浑身跟被火烫了一般抖了起来,他上前走了几步,死死抓住汤姆的肩膀,在少年有些惊恐的目光中急切道,“你的父母,他们现在在哪?” 汤姆有些愕然,下意识看向依兰达,其实说起来她并不比他大多少,但这个时候他本能地觉得依兰达才是可以相信的对象。 “这孩子是我捡回来的,”依兰达笑眯眯地把汤姆给往身后扒拉了一点,“怎么,看着眼熟?” “……我可能认识他,”老洛克有些愣愣的,想要伸手去摸摸又有些不敢的样子。 老洛克说话藏头露尾,依兰达本来实在是有些懒得搭理,可看到汤姆满心期待的样子,又忍不住还是松了口。 “听说我很小他们就死了,你是……?”汤姆试探性地问道,“你认识我的父母?” “死……死了?” 然后,他亲眼看着老洛克眼中的熊熊光芒燃起又熄灭,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光凭一个胎记可算不得什么,”尼卡突然插话进来,“我们该走了,天都亮了。” 在他看来,老洛克这整个一出都显得格外的莫名其妙,不论是胎记还是什么别的……都透着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依兰达也有同感,“我们该走了,汤姆。” 老洛克愣了好一会,这才从自己的情绪当中回过神,颤声道,“等等……你能不能再听我说几句?” 两人本来要走,可看着汤姆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让了步。 算了……反正哈斯勒已经替他们节约了不少时间,既然突然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线索,还是这孩子一直心心念念自己的身世,不管是真是假,先听听看吧。 “你身上除了胎记,是不是脚底还有三颗痣?”老洛克毫不停顿地继续说了下去,“你的父母是不是曾经出现在纳瓦拉过?” 说的一点不差,可依兰达却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她去纳瓦拉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人打听都能知道这艘梦魇号组建于纳瓦拉,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可汤姆却整个人眼睛都亮了,“是的!” “那就应该没错了……”老洛克却难得的迟疑了起来,“依兰达,你去过比尔萨斯吧。”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问问那里曾经的海盗头子,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孩子,可没想到你居然会把他带过来……这孩子是一个□□烦。” 汤姆:“……” 你调戏我这么久不告诉我我爸妈是谁反而还说我是个□□烦? 走的时候,老洛克仿佛老了好几岁。 “你们走吧……和教廷有关的事情,不要再扯上了。” 然后,他就像一个闭嘴的老蚌壳一样,什么都不肯多说了。 他莫名其妙的开了头,又莫名其妙的赶他们走,可依兰达却觉得,这当中似乎隐藏了什么大秘密。 时间不容他们再耽搁下去了,依兰达和尼卡对视一眼,把气鼓鼓的汤姆给拖走了。 他们估计如果不再把汤姆给带走,这货当场就能暴走把老洛克就地正法! 这不是玩人吗! 三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赶到了之前预定的集合地点,惊讶地发现非但哈斯勒给他们留下了一条船,甚至还打发了专人过来接应。 ……那是个和加斯东关系很好的水手,他一直在期期艾艾地企图见到自己的好哥们,可最后等来的却是失望。 “船长……加斯东呢?” 依兰达简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该说什么呢?因为她而死的加斯东…… 尼卡想要替她回答这个问题,却被她阻止了。 加斯东是因为她而死,她当然要把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肩负起来。 “他死了。” 老哈斯勒好歹在海上混了这么多年,就算自己不是医生,可也多多少少勉强知道一些,康德的伤势来的异常凶险。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情绪外放的人,自从纳瓦拉的惨案之后也一直没有能够好好地发泄一下心中的郁结,这样一来,伴随着这次的伤势感染,简直是以一种要命的凶险姿态爆发了起来! 幸亏有了依兰达和尼卡弄回来的药,这才保住了可怜的大副的一条命。 整艘梦魇号都沉浸在一股郁郁的情绪当中,这段时间以来,如果说有什么人一直还算抱有期待的话,那恐怕就只有汤姆了。 自从那天老洛克跟他说了一席话之后,这倒霉孩子就一直念念不忘,对于一个从小就没见过父母的人来说,能得到一点这样的消息,那简直比什么都更让人期待。 ……但是,她又怎么忍心告诉他,哈斯勒可是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消息。   ☆、第290章 蝼蚁 因为康德的伤势作祟,加上还担心后面有追兵追上来,梦魇号一直都是出于全速前进的状态。 之前依兰达本来还认为莱达神父应该会忙于收拢马修主教留下的势力,大概不会这么快就能腾出人手来追逐他们……再说了,谁又会知道他们马上就会出海远遁?梦魇号可是从来没靠过岸的! 但是考虑到之前莱达神父说变脸就变脸的尿性,天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完全排除自己的嫌疑,多方同时下手,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并不是说莱达神父对艾尔不忠心,而是对他来说,依兰达并不算什么需要顾及的对象。 在安倍里那种地方,贫穷的少女们尽可能地使尽一切办法往上爬,失去了任何的底线……对于同样出身的依兰达,莱达神父自然不会加以青睐。 这样的人出现在艾尔神官身边,将会是一个阻碍。 这一刻,他和温森达成了高度的共识。 因为拿不准莱达神父的尿性,依兰达还是本着保险的原则,尽可能的保持着最高的航速。 眼看着明天就能赶到比尔萨斯了,她的情绪却非但没有任何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 已经是夜深了,可是依兰达根本无法入睡,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平日里听起来分外催眠的浪花声此时听起来却是无比烦躁……在床上烙了半天的大饼之后,最后还是决定起来到甲板上走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事情会发生,而这种预感曾经在不少次危急的关头救了她的命。 ……好歹死也要死个清楚明白。 今天晚上的浪有点大,船身有些颠簸,依兰达先是到舵那里看了看,确定当班的水手没有打盹之后,这才去了船头那个她待惯了的地方。 可等她到了地头,才发现风水宝地居然被人给抢了?! 尼卡正坐在船头钓鱼,可等依兰达走过去之后才发现他并没有把心思放在钓竿上,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的面前摆着两坛酒,都是打开的,很显然是在祭奠谁。 加斯东是他的好友,之前为了不给依兰达增加负担,他之前并没有任何表示,但是私下里依然会对他的去世感到伤心和难过……但他甚至不能在船上表现出来,给本来就已经很低落的气氛更火上浇油。 因为虽然依兰达已经取得了船员们的信服,但这只是就她的个人能力而言,并不是代表所有人都会对她的做法表示认同。 更别说这次她杀了马修主教,硬要说在报纳瓦拉的仇也没错,但更多的是私仇,真正血海深仇的黑珍珠号早就被放走了。 就光是这一点,都让依兰达没少被腹诽。 她凭什么代表我们所有人? 现在死的是加斯东,以后呢? 惹上了教廷,我们真的还能活下来? …… 梦魇号上的情绪非常的不稳定,依兰达也清楚,这些水手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海盗,他们更多的只是想当水手而已。 黑珍珠号杀的他们的亲属没错,但是再往上追呢?他们真的有那个能力去追查凶手? 显然并不,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愿意为他人付出一切。 这是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 见到依兰达来了,他还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耸了耸肩,“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依兰达轻巧地跳上船头,在他身边坐下,一起看着漆黑的海面。 “你在担心什么?”隔着黑暗,尼卡的声音平静而冷漠,不知道是不是咸腥的海风带来的错觉。 “我在想,我这样把所有人都卷进争端中,是不是做错了。” “一群傻逼,”尼卡毫不留情道,“他们难道以为留在纳瓦拉那种地方,他们能比现在活的更久?” “无论是疫病还是饥饿,我敢保证,他们绝大多数都会在五年之内死的干净彻底。” “他们之所以能上这艘船,就是因为他们和其他船磨合不了,不能组成长久的队伍,所以才被剩下来,这才被你捡了漏。” 依兰达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你也一直没组队啊。 尼卡没察觉她的目光,大喇喇道,“当然还有一些是刚好机缘巧合,比如我,比如康德,比如哈斯勒……” “但是可以这么说,如果不上这条船,他们在别的船上也未必能活这么久,这种零散拼凑出来的团队,最先牺牲的就是他们。” “至于他们的家眷,恐怕早就喂鱼了。” “话说回来了,”尼卡笑了笑,“你开始在意他们的看法了?” “我一直很在意你们的看法,”依兰达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最开始选择我只是因为待遇高,但是并不算真正服从。” “但现在我们都承认了你,”尼卡难得的有了些温柔的意思,“依兰达,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黑珍珠号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真正的元凶是就是教廷。”尼卡突然说了句让依兰达瞪大了眼睛的话。 “什么?” “你在比尔萨斯打听到了什么?”尼卡反问她,“鲁克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跟你说,指使他的人是阿尔蒂尔?”尼卡看都没看依兰达一眼,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说那是什么渔翁得利……其实都是鬼话。” “我们这跟一般的商船比起来算什么?玛尼每年护送那么多船,为什么偏偏他们就要对梦魇号念念不忘?” “艾尔神官只是一个引子,当然,我们任何人都逃脱不了这个可能的引子,无论是救命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因为我们被绑在了这条船上而已。艾尔神官是个好人,勒戈夫团长同样,但那些他们之间的争端并不是我们能涉足的,比起来我们简直比一只小小的虾米还不如,就连牺牲都毫无意义。” “如果现在我们是阿尔蒂尔的规模,或者哪怕是老黑珍珠号的影响力……” “……我想很认真的问问你,”尼卡认真地看过来,“依兰达,你还打算继续这么和教廷,和艾尔神官绑在一起吗?” 依兰达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尼卡,你是把老格纳的话给听进去了吧。” 尼卡爽快地承认了,“从那天听到他这么说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梦魇号能更强大,我们是不是能脱出这个怪圈。” “我实在是受够了每天为了这样的事情奔波不休,”他耸了耸肩,“你难道不想往更加广阔的地方去看看?” “我想,任何向往大海的人都生而自由,不会愿意为了这些事情劳心劳力,而那曾经以为的困难,在你变得足够强大之后都会变成可以随手碾死的蝼蚁而已。”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不得不说,尼卡的建议实在是相当的有诱惑力,现在她的大仇已报,而黑珍珠号并不是现在的梦魇号能轻易抗衡的。 哪怕是艾尔那边……真的悬殊的实力差,对他开说也不会有任何助益。 没错,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怀疑过艾尔,说实话,他真想要做什么早做了,根本不会是这种小偷小摸。 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放过莱达神父。 而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梦魇号强大起来的基础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依兰达仰面躺在甲板上,夜空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星星,不得不说,简直美丽的让人心醉。 但它们永远都是这么的无情而冷淡,照耀着人世间的悲喜。 “恐怕你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吧,”尼卡嗤笑了一声,“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看……我会和那些女人调情,我知道那些贵族的基本礼仪,甚至我还知道那么一点小小的秘辛。” “当然,这和我的出身有关,我曾经是个贵族,但随着我的父亲死在塔比斯海湾之后,我母亲改嫁,家产被亲戚侵吞……至于我,当然就成了个流落在外的倒霉蛋。” “我一直想知道的不过是父亲究竟是真死在塔比斯海湾,还是只是那些亲戚为了谋夺我的家产而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依兰达回想起来在塔比斯海湾的时候,尼卡的确似乎依然一直坚持着在船头钓鱼的传统,当时他是打着什么借口来着…… “给大伙钓鱼改善生活。” 改善生活是假,找遗迹才是真。 “那你找到了?” 看现在尼卡安心待在梦魇号上的样子,恐怕结果应该是前者。 “嗯,”尼卡伸了个懒腰,“还记得你拿给蕾拉的那条柯杜拉的迷梦?那就是我父亲那次船上的货物。” 依兰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告诉她的话,当然不会拿给蕾拉修复卖出,而是会留给尼卡。 “有什么必要?”尼卡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这样我父亲就会活过来?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还为此让我睡了几个贵族女人……” “……那里头有你的故交吧?” “啊呀,被你发现了。” 尼卡打了个哈哈应了过去,可依兰达却反而更加新生疑窦……蕾拉的身边不会有什么寻常货色,尼卡之前到底姓什么? “如果是后者呢?”依兰达忍不住问道。 “噢,那大概是像你对马修主教做的那样,死的透的不能再透吧。”尼卡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好像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捏死一只蚊子一样简单。 当然,也的确就是这样。   ☆、第291章 变故 两人就这么在甲板上一直闲扯到了东方发白,依兰达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顺便习惯性地朝着远处张望了片刻。 可这一张望,她登时愣住了。 “那是……勒戈夫的船?” 尼卡闻言登时也爬了起来,他的视力不及依兰达,看了好一会才捕捉到那一点小黑点。 “……你这视力也太逆天了,不过他们是来接我们的?”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笑,他们的行程根本没有提前通知过梦魇号,博杜安的船也早就被黑珍珠号偷走,上面的人也被他们严加看管,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通知身处比尔萨斯的奥斯丁船队。 而比尔萨斯的城主如此忌惮奥斯丁号,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放出船队中的船。 那么……现在的可能只有两种。 一是安倍里的消息已经提前泄露到了比尔萨斯,奥斯丁船队上的人是为了替教廷清理门户的名义而来。 二是塔兰朵思出了什么变故,比尔萨斯的城主不得不放奥斯丁船队出来找人,毕竟依兰达是艾尔救出来的人,骑士团又从来以教廷的剑的身份存在,地位超然,那么这个代表的结果应该就是艾尔在列支敦国的大战中攫取了胜利的果实…… 依兰达在心中默默列出两条,心中固然期待是第二条,但经验告诉她,肯定是第一条的可能性更大。 不然为什么来的只有一条船? 怎么看起来都更像是报信而不是迎接,没看到船头勒戈夫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吗……等等?!勒戈夫! 依兰达瞪大了眼,伸手戳了戳旁边的尼卡,“是我看错了吗?那个人是勒戈夫吧?” 比尔萨斯的城主怎么可能放这个杀神出来! 尼卡费力看了半天,也是诧异的模样,“……好像还真是。” “去,通知所有人起来,”依兰达站直了身体,亲自爬到了了望台上,打起了旗语。 她看的很清楚,勒戈夫的神色绝对称不上好看,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梦魇号就算再改造,可之前的先天条件摆在那里,根本不可能比得过专门的快船,他们本来打着的就是时间差的想法。 可现在看起来……消息还是泄露了。 但她相信,对面的勒戈夫不会是她的敌人。 梦魇号停了下来,等待着对面船只的靠近。 船靠的越近,依兰达就越感觉到了不妙,这艘船上竟然是武器齐备,看起来分分钟就要出海去干上一场。 等等……那个做上一场的对象不是她吧? 两艘船才刚刚平行,甚至舢板都没来得及搭好,向来稳重的勒戈夫竟然亲手甩了钩子钩在桅杆上,不顾风度迅速荡了过来! 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那艘船她认识,是奥斯丁船队中最快的那艘! 勒戈夫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在依兰达面前站定,男人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在安倍里做了什么?” 依兰达的心中登时打了个突,可她并没有随便找个借口蒙混过去,而是平静地承认了,“没错,是我。” “果然是你,”勒戈夫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为什么要杀马修主教?教廷有哪里对不起你?” “你这样滥杀无辜,和你平时最看不起的黑珍珠号有什么区别?!” “无辜?”依兰达冷笑了起来,“马修的手上沾满了平民的鲜血,他为了一己私利,嫁祸于人,甚至可以让海防军假装成海盗,嫁祸给无辜的船只,就为了满足自己的目的。” “对了,你知道这次我是在什么环境下杀掉他的?”依兰达嗤道,“纯洁无垢的教廷,竟然在安倍里为讨好一个主教硬生生组织了一场打着慈善名义的淫乐宴会,我们去的那栋庄园是多年前就已经修建完成的,那里面真是别开生面。” “不妨告诉你,当时和我一起去陪马修主教的那个女孩儿,被塞进了铁处女里放干了全身的血液,据说是为了主教拿血液洗澡可以永葆青春。” “这样行径简直无异于恶魔的人,你竟然对我说他无辜?” 依兰达的质问一句句仿佛敲在了勒戈夫的心上,他不是不知道教廷当中有不少人行事极为糜烂,可他没想到竟然糜烂到了这种地步! “你说的是真的?”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勒戈夫沉默了片刻,“安倍里那边传来的消息,你因为贪图教廷的财宝,在打听到了消息以后,悄悄潜入了安倍里官方为了迎接马修主教到来而举办的慈善宴会,甚至还挟持了一名平民女子,马修主教和他的骑士为了阻止你杀害平民女子,不惜以身犯险,结果都被你杀害。” 依兰达简直要被他们的无耻气笑了,“我贪图教廷的财宝?我杀害平民女子?” “马修主教在那庄园有一间专门用于淫乐的□□室,他以为我是企图通过和他上床上位的平民,所以把我和那个叫娜娜的洗衣女工带去了那里,至于后来的结果……呵。” 对于依兰达避重就轻的回答,勒戈夫显然并不满意,他的声音极为沉冷,“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宴会?” 依兰达和他认识这么久,什么时候被他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过? 她心中没来由就是一噎,旁人也就算了,连你勒戈夫都这么不相信我? 勒戈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依兰达伯纳德,人为了复仇,很多时候都会做出一些跟平日里的本性完全违背的事情。” “你之前的那些事情,包括曾经的海盗生涯,哪怕艾尔阿尔贝托有意为了掩盖,但对我来说依然不算秘密。” “我之所以一直放你在身边,甚至帮你的梦魇号复仇,是因为相信那并不是你的本性,你之所以选择海盗也是因为生活所迫,可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 “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话听起来简直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不分青红皂白地进行指责,按照古老东方的老话,就像“何不食肉糜”一样的可笑。 依兰达怒极反笑,“你失望?你凭什么失望?” “我从来都不曾以我曾经的经历为耻辱,之所以有隐藏也是因为不能让艾尔好心救了我,却反而因为这种事情被连累。” “在你看来,我现在攀上了艾尔的高枝,就会对以前的事情弃如敝履?现在你跟我出来报复黑珍珠号,也无异于主人对宠物的放风?” “我热爱这片大海,此生也从未想过局限在某地,更不用提成为某个人的禁鬻。” 勒戈夫的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 她嘲讽地看了勒戈夫一眼,轻而又轻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能找到和你们那个马修主教独处的机会,当然是因为他想上我,难道你真以为,一个热衷于开□□的派对,甚至对路易莎王后都有着遐想,说不定还真有一腿的主教,会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的那艘梦魇号,我们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却因为他的一己私利,为了达到嫁祸和□□的目的,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 “难道贫民的命就不是命,只有贵族的命才金贵?!” “马修主教?路易莎王后?”勒戈夫的神色变得越发的阴沉,“你说这句话有证据吗?” “我现在准备去比尔萨斯,”依兰达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体,“我相信,马修主教的死亡会给路易莎王后带来重重一击,而我手里刚好有一些足以说明当年爱德华三世成功上位是有教廷支持的证据,她既然为了夺取王位能和马修主教狼狈为奸,那现在当然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马修主教这种人,我杀了他,对你信奉的教义没有半点坏处,这种借着神明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耽于享乐,甚至还和一个皇后不清不楚的女人……或许也许是教廷需要的,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你所乐意看到的。” 她伸手摸上勒戈夫的脸,满脸遗憾,“你真的是一个好骑士,但是这教廷,至少现在的教廷……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绝对是不应该存在的。” 勒戈夫的手动了动,下意思想去拉住那只手,却被她轻描淡写地抽了回来。 “怎么,你打算阻止我?” 勒戈夫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他们俩之间的东西似乎发生了改变,但是……他无法阻止。 她自顾自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不,你应该不会,你要是真想抓我的话,就不会只带这么一艘船过来了。” “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解释,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你们现在已经被教廷所通缉,所有的人都是逃犯……”他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道。 “你们现在赶紧走,”勒戈夫冷冷道,没有人注意到他那绷紧的下颔线,“我从来没有在海上看到过你们,你们根本没有走这条航线。” 他毫不留恋地回到自己的船上,下令开船。 在他身后,埃迪安满脸遗憾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依兰达,再见。 从此再会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第292章 黑暗 在猩红玫瑰堪称肆无忌惮的航海史上,曾有几次险之又险的经历,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那次自安倍里逃脱后勒戈夫的失手。被誉为“光之圣剑”的骑士团团长向来以铁面无私闻名于世,可却在涉及到猩红玫瑰的几次遭遇上屡屡破戒,有人传闻他们早年曾有过命的交情,但更多的人则认为这是黄金主教早已展开的布局。 猩红玫瑰与光之圣剑,一明一暗,虽然前者并不被承认,但在其所代表的历史意义下二人依旧并称为黄金主教麾下的神之双璧。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耳边忽然传来尖锐的破空风声,依兰达骤然转身,一枚上面系着东西的长箭死死地钉在她的面前,箭尾还在微微地摇晃。 这是计算好距离的射法,可也未尝没有一些别的意思在……依兰达伸手把那上面的包裹取下来,眯起眼看向对面,收起弓的人正是勒戈夫。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依兰达面无表情把包裹打开,这时候尼卡已经转悠了回来,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奥斯丁船队的伤药?效果特别好,之前我本来还想多要一点,可惜老格纳不给。” “这是……” 依兰达将包裹塞给他,“去给康德用吧。” 尼卡费了牛鼻子劲才把“分手礼物”四个字给吞回了肚子里,他们一转身,身后已经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群。 “……为什么勒戈夫要射一箭?” “奥斯丁船队不是来接我们的吗?” “那个逃犯……究竟是什么意思?” …… 船上的所有人都被尼卡给折腾了起来,这会哪怕是睡眼朦胧的人也都被可怕的现实给彻底弄清醒了过来。 他们……不是马上就要回到比尔萨斯,而是从此要彻底进入流亡生涯,成为无家可归的海盗。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当场就咆哮了起来,“我们不是就去了一趟安倍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教廷为什么要追杀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 这样的质问不绝于耳,尼卡想要上前说什么,却被依兰达阻止了。 如果任何事都需要尼卡来解决,先不说尼卡的威信足不足以压下来,这本身就是她身为船长的失职。 她从人群中看到了哈斯勒,这个船上的定心丸现在也是一副并不赞成的神色,甚至并没有任何替她说话的意愿。 当然了,黑鲨在海上什么没经历过? 大风大浪,分分合合,生生死死……他都已经见得太多,现在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和塔卡苏一起的安生晚年,可谁想到竟然这次跟着出来剿灭黑珍珠却遇上了这种事? 梦魇号竟然成为了教廷的敌对面? 那可是教廷! “我想,你们应该都在等我的解释。”依兰达神色凝重,可却并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没错,这件事的确是我在安倍里的所作所为导致的结果。” “你究竟做了什么?”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杀了马修主教。”依兰达淡淡道。 她这句话一出,除了尼卡之外,所有人都变了颜色,他们都和艾尔神官等人熟识,对教廷的印象也不算太差,可谁想到自家的船长竟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说什么……?”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是凶手。” “不妨我们这么来说一遍,之前纳瓦拉你们的亲人之所以遭到屠杀,是因为黑珍珠的肆意妄为。” “但黑珍珠号之所以选中了我们,之所以在纳瓦拉都敢这么猖狂,是因为受到了阿尔蒂尔的指使。” “阿尔蒂尔这么做,是为了路易莎王后能够成功上位。” “而从你们踏上梦魇号的时候起,就已经卷入了这一场争端当中。” 依兰达的声音并不大,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只说的水手们一个个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其实从他们的家人被无辜杀害开始,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黑珍珠号什么时候敢在纳瓦拉如此放肆? 但那背后的原因他们不敢去细想,一是没有能耐,二是不敢。 就算查到了又怎么样呢? 如果真的是大人物又能怎么办呢?倒还不如就把仇恨建立在黑珍珠号上,那至少是他们有机会报复回去的对象。 “因为梦魇号?”人群中再次骚动了起来,“为什么?” “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之所以死,是因为你们,是因为你们做出的选择。”依兰达嗤笑了一声,“你们选择了梦魇号,也就是替他们选择了死亡。” “凭什么?!” 依兰达这话简直如同投入水面的一枚石子,众人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因为他们是贱民,所以生命根本不足以被那些人看在眼中,”依兰达的神情充满嘲讽,“所以,他们就活该死。” “也因为你们,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家人,没办法和这见鬼的人吃人世道去拼。” “就算你们不选择梦魇号,不论今日还是明日,他们总会死在疫病、饥饿又或者是另一场袭击当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的无能。” 她的声音冷漠无比,这是梦魇号众人们从未见过的依兰达。 “根本不是这样……”有人企图反驳,“按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平民都没有活路了,他们天生就应该认命?” “难道不是?”依兰达尖锐地反问,“如果不是这样,你的父母为什么死在黑珍珠号的袭击下?” “他们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安安分分的过好他们的日子,哪怕清苦,可也充实,他们应该子孙绕膝,安稳地走完这一生,最后在子孙环绕中走完这一生。” “可结果呢?他们身首异处,死的无比凄惨,这是他们的过错?” “但是……不是还有主?” “连自己都不能相信,难道你还能指望虚无缥缈的神灵?”依兰达轻轻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么久以来你能够明白,现在看起来,还是一样的愚不可及。” “如果真的有神灵,那为什么马修那种人还能当上主教?” “如果真的还有庇佑,为什么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分,为什么贵族们能随意决定我们的生死,为什么我们的想法根本无人在意?” “因为从来不会有人在意一只蝼蚁的看法,要想改变这个命运,除非让自己也成为这无理规则的制定者。”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弭。 这些原本安分守己当一个水手,只是希望能够混个温饱,最好能在身体彻底因为海上的劳累败坏之前挣够足够的钱,娶一个女人生一堆孩子,安安分分的过一辈子的人,他们原本甘于自己的命运,从未想过跳出这份与生俱来的限制,更不要说做出改变。 依兰达的这席话,从根本上让他们对自己一直认定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我们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 哪怕起早贪黑辛劳一生,依旧无法逃脱被人视为蝼蚁的命运?挣来的一切随时可能被那些身处高位的大人们随意米分碎。 他们已经尝到了鲜血的教训,难道还要让他们的后人依旧走同样的命运? 当然不! “回去好好睡一觉,除了轮班的水手之外,其他人都去休息,我和尼卡负责值守。” 依兰达并不打算继续给这群已经被新鲜的说法冲击的对前路一片茫然的水手们继续填鸭,挥挥手让他们先走。 哈斯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许久,摇摇头,把一众还在懵逼的水手们给带走了。 尼卡是留到最后的一个,他看了依兰达一眼,后者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去舵那里看着,见依兰达的确不打算和他再说什么,他轻而又轻地叹息了一声,也跟着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依兰达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其实她的说法并不算很能站住脚,因为最开始立意的根基就完全不对。 但这其实是梦魇号最艰难的时刻,如果人心一旦散了,那就根本没办法带了……她所做的,只是把人稳住,给他们心中种下火种。 一个真的向往自由的人,一旦看到了光明,是不会再甘心回到黑暗当中去的。 一阵海风吹过,依兰达直到这时候才感觉到满背全是冷汗。 刚才真要压制不住的话,暴动的水手们随时可以制服她然后开回比尔萨斯脱罪!勒戈夫可以在海上放她一次,但是马修主教遇害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了比尔萨斯,哪怕勒戈夫再想维护她,也是决计做不到的了! 她趴在船头的栏杆上,东方已经渐渐泛起了白色,她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能看见泛起金色的朝阳正在缓缓地露出头来。 依兰达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轻松。 她已经坚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并且打算组建起一只属于自己的船队……从根源上摆脱这种可怕且愚钝的命运。   ☆、第293章 机遇 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依兰达一晚上没睡依然精神抖擞,她随手揉了把脸,打算好好盘算一下怎么把手上的有生资源利用起来。 毕竟现在是明摆着的我方太弱小而敌方太凶残,她跟她的水手啊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海盗们虽然说的言之凿凿,但归根到底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哪怕给人家添盘菜人家都还不屑一顾。 一艘小小的梦魇号,就连奥斯丁船队都造不成威胁,一轮齐射就足以让他们去见主,连黑珍珠号那么有号召力,面对上战争机器时依旧只能望风而逃。 虽然现在她手里握着某些决定性的证据,但是……如果她连到塔兰朵思的能耐都没有,那东西拿了又有什么用处? 本来之前曾听老洛克提到过汤姆可能和比尔萨斯的前海盗头子孔塞林有所关联,因为之前哈斯勒对此事已经是不假思索地进行了否决,依兰达也不希望汤姆本来对此怀抱着满满的希望,可到头来却又失望。 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的话……任何的可能性都要抓住! 依兰达可不相信这些个以前靠着武力打天下的海盗们会真完全不留任何底牌,对于他们而言,任何东西都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才是真的。 再说了,孔塞林之前手里可也是不少人命的,这种人指望他们真的从此解甲归田?倒还不如想想晚上怎么不被寻仇的人鬼敲门来的更恰当。 如果真的可行……就连依兰达都不禁怦然心动。 老洛克虽然见钱眼开,可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们这一行的人,深谙知道的少比知道的多活得长久,话少比话多更值得人信任。 他这么多年的老口碑,也从来没有过出卖顾客的先例,这一点来看,依兰达还是很信任他的。 那么问题来了……勒戈夫已经明摆着拒绝了她再回到比尔萨斯,她又该怎么联络上在比尔萨斯养老的孔塞林呢? 那一位可是打一开始连这趟浑水的边都不愿意沾,指望他主动冒头,比登天还难。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因为天亮了,甲板上有人来来去去是常事,可也没有站这么久的道理。 见她回头,为首那人上前躬了躬身,“船长,居伊少爷有封信交给您。” 倒是把他们忘了,依兰达在心中暗暗腹诽。 要知道梦魇号上除了有他们原本的水手,还有的就是居伊小少爷本来安排跟着的那艘船上的人,他们之前简直深谙安静如鸡的原则,绝不招惹是非,乖的让人都几乎忘了还有这群人的存在。 尼卡当然不会把这消息第一时间传达给他们,但当浑浑噩噩的新任海盗们回去之后,这消息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在得知消息后,他们也围拢了过来。 依兰达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本以为会畏畏缩缩,就像最开始刚被鲁克等人赶下来的时候一样,没想到他们竟然神情极为淡定。 其实长了脑袋的都会知道,现在但凡和梦魇号扯上关系的都等于被下了必杀令,就算依兰达把他们放下了船,他们也多半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真正的聪明人会选择对自己最适宜的选择,哪怕这选择现在看起来简直充满了愚蠢。 依兰达一直觉得居伊小少爷不会这么傻白甜的就安排一艘船跟在她身边,就为了随时传递对黑珍珠号的剿灭消息。 她最开始也估计了这群人有古怪,可她还是没想到居然会应在这里。 她的心中不由得浮起了一个古怪的猜想,总不至于打一开始居伊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从而安排人在她身边? 不不不,应该不可能,她去安倍里是临时起意,更别说刚好堵到马修主教,居伊又怎么会知道她一定会杀了马修? 马修主教和路易莎王后的桃色绯闻如果掌握的好,对艾尔那边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助力,甚至能一举将阿尔蒂尔打入死地……居伊一直受到路易莎王后的拉拢,说不定真知道一些什么别的消息。 这人跟在她身边,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请容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那个之前一直畏畏缩缩的青年站直了身体,冲她彬彬有礼地弯下了身体,“我叫卡伦博杜安,是居伊的远房亲戚。” 依兰达微微眯起眼,“你是代表居伊,还是代表博杜安?” 卡伦微微一愣,深蓝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你觉得我是代表谁?” “我是我问你的问题,”依兰达好整以暇道。 卡伦微微躬身,“我建议您可以先看信,看完之后,我想对我们之间的谈话将会更有帮助。” 依兰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依言打开了那封信。 第一眼她就确认了这封信的确是出自于居伊的手笔,出乎她意料的是,居伊竟然告诉她,他的很多作为都受到了路易莎王后的限制,让她如果有办法能得到路易莎王后的把柄带回塔兰朵思,他就能够有效地摆脱控制。 他甚至直接告诉依兰达,路易莎王后跟教廷的某个贵人有勾结,那个勾结现在是西涅斯公爵正在寻求的切入点。 简直是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依兰达仔细打量着卡伦,而后者彬彬有礼地任她打量,可依兰达很清楚,这位内里也绝对是个衣冠禽兽。 “因为我也需要作出判断,这样的求助居伊发出的并不多,关系也实在深重,”卡伦道,“我有义务为他,也为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毕竟……最开始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选择您都更像是一场豪赌,而现在从安倍里这件事来看,您不但热爱豪赌,身上似乎还带着不错的运气。” “运气?”依兰达眯起了眼睛,“我还以为你会说决断。” “运气这种东西其实很玄妙,”卡伦笑了起来,“很多人无论做了多么精密的安排,可最后依然无法成功,差的就是那一点虚无缥缈的运气。” “而您在安倍里这种简直是必死之局中非但能成功杀掉马修主教,甚至还能全身而退,这已经证明了您具备成功最基本的条件。” “不妨直说,居伊身上什么都有,可就是缺乏了那一点运气,”卡伦耸了耸肩,“他对您印象相当不错,之所以派了我跟在您身边,也是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我可以直接动用属于他的力量。” “我已经很坦诚的拿出了我的诚意,您不妨考虑一下,我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合作对象。” 他眨了眨那双深蓝的眸子,“当然,也可以是别的。” 依兰达回忆了片刻,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说的相当对,居伊博杜安不可谓不算是一个出色的合作对象,可他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似乎依然总是在什么方面差了那么一丁点。 总有那么或多或少的影响因素让他不能一帆风顺,在关键时刻总会突然冒出来捣乱的……各种奇葩猪队友。 真是想想都替倒霉的居伊心塞。 “可我并不能感受到直接的诚意,”依兰达冲他歪了歪头,“这样吧,给我一个证明你能力的机会。” “愿闻其详。” 依兰达对他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微笑,“回一趟比尔萨斯,把孔塞林请过来。” 艾伦的脸色变了。 “孔塞林?前黄金航线的海盗头子?” 依兰达冲他鼓了几下掌,“不错不错,果然不愧是博杜安出来的人,就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人物都清楚。” “何止是清楚……”艾伦低声苦笑了一下,“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那你接不接受呢?”依兰达笑眯眯道。 她并不担心艾伦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博杜安的船和她一起去的安倍里,这是所有人亲眼可见,现在她都被通缉,甚至连比尔萨斯都回不了,勒戈夫会放别的人进去? 显然不可能。   ☆、第294章 引狼 就像依兰达笃定艾伦一定会接受这个条件一样,艾伦也对于依兰达会提出考验毫不意外。 怎么说呢……毕竟在他看来,梦魇号现在并没有非要紧急拉拢人的迫切需求,虽然扩大是必然,但现在这种轻便的组队形式反而更加利于逃脱。 并不是怀疑孔塞林手中力量的精锐度,而是他很怀疑依兰达是否能驾驭的了这股力量。 艾伦博杜安是一个很相信运气的人,也因为这个,最终促使他接受并去努力完成这个任务。 他相信依兰达能说服孔塞林,也能成功收拢他手中的力量,话说回来了,他艾伦不也是这么被收服,哪怕怀疑,可也不能不说算是死心塌地? 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出身于博杜安,哪怕只是远房,可如果不是对海战以及航线有足够了解的话也不可能被放在居伊小少爷身边,破船还有三斤钉,何况还是颇为受宠的博杜安小少爷。 要知道,没有经过磨合的水手和海盗是完全两种概念,这就是为什么黑珍珠号能一直在塔比斯海域横行无忌的原因之所在。 并不是其他的商船和护卫舰火力不强,配合不好……而是他们练出来的多半是海上应对风浪和海难的技术,而不是海战。 在艾伦看来,现在如果贸然扩大队伍,还是那种没经过实战操练的……那除了尾大不掉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再说了,艾伦自己也愿意去和孔塞林打这个交道。 只要是对塔比斯海域有所了解的人,就不会不认识这个靠武力征服了大半个塔比斯海域的海盗头子。 他们手里漏出来的人和船,那绝对都不可能是什么肉角色。 他也并非没有私心,依兰达伯纳德既然能够被暮晓之晨光选中,并且还能得到第八骑士团团长的认同,这本身就是一种能耐。 其实依兰达所依仗的好身手在他看来反而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加分项……怎么说呢,她本人的运气其实更让他看中,要知道,如果真能混的很好的话,哪怕船长只是一个智囊,那也并非坐不稳这个位置。 当然能打是更好的。 现在很显然是梦魇号的转型期,那么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带来孔塞林以及他身后的支持,那么他也就能成为这只船队的缔造者之一。 无论怎么说,合伙人和下属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如果不是所谋甚大,他直接去混阿尔蒂尔的船队不是更好,何苦要来上这艘船? 在这样的双重原因下,艾伦虽然面上十分为难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可心中却对此毫不反感,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 ……没有冒险精神的人是不可能当好海盗的。 既然是真心想要拉拢,依兰达自然不会用坑人的心去祸害艾伦,她甚至还颇为可心的提供了信物。 当然不可能是哈斯勒写的信,他连自己都不愿意在海上继续干,又怎么会坑自己的老朋友? 她只是亲手给孔塞林写了一封信,上面详细描述了汤姆的身体特征、年龄、对父母的模糊印象……虽然这样做有点可耻,但就她亲眼所见孔塞林对孩子的喜爱的话,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还有什么比一个活着的后裔更能让一个波澜不惊的老头儿欣喜若狂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依兰达甚至都没有告诉艾伦碰头的地点,她相信……如果真的艾伦能说动孔塞林,凭着老头子的能耐,追上来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相反,如果艾伦叛变,那么对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孔塞林……放心吧,对于他们这种老姜,从见到哈斯勒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绝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干掉。 这是多少风浪里历练出来的保命技术。 艾伦并没有让依兰达失望。 梦魇号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一夜之后,有几艘浑身漆黑的船把他们给拦截了下来,上面还张狂无比地挂着血红的海盗旗。 船上的新任海盗们压根还没来得及适应新身份,一个个已然变成了惊弓之鸟,见到被陌生的船只包围了,第一反应就是惊慌失措地去找依兰达汇报。 船长!有海盗追来啦! 依兰达在船上当了许久的定心丸,一个个安抚下来也是颇费心力,好不容易抽个空回床上睡一觉就被人喊醒,可她却没有半点被吵醒的不快,反而充满了期待。 如果一切按照她预料的那样,那么勒戈夫非但不会离开比尔萨斯,反而会在一定程度上继续驻守比尔萨斯,以便限制其余人随意出海寻人。 再说了,现在勒戈夫留在比尔萨斯本来就是当地城主所乐见其成的,就算为了安抚勒戈夫,也不会太过于直接与他的意愿相冲突。 其实在他们看来,不管是马修主教还是艾尔,都不过是教廷内部的狗咬狗,他们只要双方都不得罪,到时候自然能继续当他们的美酒之港,犯不着去招惹别的什么。 话说回来了,如果真的抓到了人,那是让勒戈夫带走还是不带走,审问还是不审问? 马修主教已经死了,谁都知道他和艾尔神官不对付,万一到时候是艾尔神官上位的话,那他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比尔萨斯的官员们都不会主动地加入搜寻的行列当中来。 这样的话,对依兰达反而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 因为勒戈夫自己不会离开比尔萨斯,就等于为离她最近的海港树立了一道屏障,而他并不是个愚蠢的人,这也就代表着他虽然不会放任某些人的偷偷离开,但也不会断然阻止。 他知道她在比尔萨斯的所作所为,至少孔塞林他是绝对会视若不见的。 “船长!我们被人包围了!”外面来喊门的水手是个慌慌张张的青年,脸上还因为上火长了老大几颗痘痘,看起来简直像只气急败坏的□□精。 “吵什么。”依兰达拉开舱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倒霉孩子登时闭上了嘴。 依兰达闭了闭眼,朝着那个未知的未来走了过去。 她刚到甲板上,孔塞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可现在这声音听起来却没有了半点之前在哈斯勒的引见之下的和善,反而带了隐约的阴森。 “依兰达。” “孔塞林,”依兰达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见到你很高兴。” 孔塞林刚想说什么,眼角突然瞥见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本来打算以势压人,可现在既然哈斯勒都出来给她撑腰,那这压恐怕也是难得压得下去了。 在他身后,艾伦露出了一个微笑。 依兰达也有些意外,哈斯勒之前明显看她并不算太顺眼,可现在竟然过来撑腰……其实她真没打算让他一直跟着在海上浪荡下去。 哈斯勒自己心里也清楚,但这份情她还是领了。 “其他人都先走,”哈斯勒左右环视了一下,把那群企图留下来看热闹地统统赶走,“除了汤姆。” 这船上毕竟还是依兰达和哈斯勒的天下,这些水手们本来就人心惶惶,被呵斥之下也就乖乖地夹着尾巴走了。 艾伦本来还想仗着自己的功臣身份,可也被哈斯勒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你也走。” “可是……”艾伦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了看现场的情况,最后只得耸了耸肩,“有事叫我。” 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场,留下来的汤姆反而有些两股战战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而现在这种夜黑风高的场面,还被几艘一看就来者不善的船围着……傻子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可幸亏他还不算太蠢,脑子里突然灵光一动,朝着依兰达满脸期待地看了过去。 “是……” “闭嘴。”依兰达轻声呵斥道。 汤姆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哦……” “这就是那个孩子?” 从依兰达留下汤姆开始,孔塞林的视线就错也不错地停在了他的身上,对于依兰达呵斥他的行为竟然本能地就有了些不快。 “没错,”依兰达把人往前面推了推,“之前就是他符合那些条件……不过这孩子之前跟我去过你那里,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闻言,汤姆登时有些渴望地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孔塞林的方向。   ☆、第295章 子嗣 之前在比尔萨斯的时候,孔塞林并不是没有见过汤姆,但那时也没太在意,毕竟孙子丢失的年纪实在是太小,除非撞了大运跟父母长得很像,否则压根无法认出来。 更别提他那个孙子……打从娘胎里出来他还没见几次就已经丢了,但从婴儿期就能看出来,无论是发色还是瞳色,都和父母完全不像。 小孩子这种生物简直是一天一个样,天下那么大,又不知道落到谁手里,养死比养活可容易的多……这样一来,找到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这样一来,哪怕孔塞林再挖空心思去找,可毕竟先天条件在那里摆着,除了几个不明显之处的胎记,根本没有半点眉目。 他找了这么多年以后,心思也就逐渐淡了。 可这次的消息来源于哈斯勒带来的人!那个女人竟然还准确地提供了那两处胎记之所在,这可是他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的,众人只知道孔塞林在找孩子,可真知道有什么特征的少之又少。 他也担心有人故意按图索骥照着胎记炮制着来,养虎为患可是比背叛更可怕的事情。 孔塞林虽然是海盗,可以前也是塔比斯海域这一块的头儿,哪怕能从他指缝中捞一点,那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也正因为如此,多的是冒充的来他面前晃悠,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孔塞林也觉得找累了。 谁知道来的下一个是不是又是骗子呢?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个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尚在人间……找下去恐怕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打一开始,孔塞林的心中对这件事就是排斥的,如果不是哈斯勒的名义,哪怕一百个艾伦都没法把这尊打定了主意不问世事的大佛给请动。 依兰达悄无声息地挑了挑眉,看样子还不算太蠢,是个可造之材。 “你是汤姆?”孔塞林站在有些畏畏缩缩的小海盗面前,第一反应就是不太满意。 这种缩头缩脑、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他孙子…… 他的雷马杜拉……一想起壮年时原本是最有希望统一塔比斯海域,却因为鲁克串联那些平日里对他不满的海盗,使手段集体围剿袭击死在海上的爱子,孔塞林下意识就是心头一痛。 那也是他彻底决定离开塔比斯海域这摊浑水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是他费尽全部心思教育出来的儿子,他以他为骄傲,指望着他以后接过自己的事业,就像一头雄狮培养出来合心意的继承人一样。 可是……鲁克彻底毁了这一切。 那件事本来并不应该发生! 雷马杜拉虽然性格豪爽,可却从来不缺乏应有的谨慎,鲁克不知暗中窥视了多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后来,他收买了雷马杜拉身边的一个老伙计,打听到了他前去接应自家妻子和儿子的航线,暗地里联系了不少海盗船,企图一次截杀到位! 雷马杜拉带的船不可谓不多,可双拳难敌四手,鲁克甚至早有准备,特意安排了船只守在他们求援的必经之路上! 硬生生断绝了最后一点希望! 鲁克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全力对雷马杜拉所在的主船进行截杀! 等孔塞林得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他发疯一般地带着船队赶去出事地点,可却只看到残破的木片漂在海上。 有人说他们没死,只是跳海了,在那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那一家三口的消息。 然后的然后,就是两颗变色的人头,那是鲁克送给他的“礼物”。 对于这份“厚礼”,鲁克还托送礼的小乞丐留下了一句话,“年纪到了就该退位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再出什么事可还不得活活气死?” 如果不是鲁克,雷马杜拉怎么会那么早就死?! 他不是不想报复,而是就像鲁克说的那样,他已经悄然联合了不少势力,加上雷马杜拉的惨死,现在胜利的天平已经不再站在孔塞林这边,现在再冒头,不过是无谓的牺牲罢了。 他还不能死,还没有找到雷马杜拉唯一的孩子! 孔塞林越想越是心痛,再看汤姆则是一百个不顺眼。 “你多大了?”他挑剔地上下看着汤姆。 “十……十六。” 汤姆自从那次见过洛克之后,就一直对于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充满了期待,现在看孔塞林的目光在躲躲闪闪中还有难掩的期待。 这个人……可能就是他的爷爷吗? “这么矮?”年纪倒是差不多,可个子却看起来比十四岁的还要矮小,孔塞林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会,“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汤姆,”小海盗有些战战兢兢的,可还是努力挺起了胸膛,“我真的有十六岁了!” 孔塞林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这些年来他见过的冒牌货简直不要更多,哪怕是几乎跟他儿子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都有,更别提这个只是稍稍有一点相似的。 他也懒得再废话,亲自出手抓住了少年单薄的脖子,像拎小鸡仔一样单手拎起来,把后腰的衣服一掀开,那一块红色的胎记登时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也就是看在哈斯勒的面子上才亲自验货,这要是换了别人,他连来都不得来,更别提出手了。 汤姆是刚下的桅杆,脚上也没穿鞋子,孔塞林直接把人倒提起来,果不其然又在脚上找到了那几颗痣,脸上的神情终于凝重了起来。 他的手开始有些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两个特征知道的人可不多,更别提还同样都符合的…… “伯纳德船长,请给我和汤姆一个私人的空间。”孔塞林把人轻手轻脚地放了下来,他毕竟是在海上风浪中过了半辈子的人,这点最基本的镇定当然还能保持住。 依兰达挑了挑眉,可却并没有马上走,她似笑非笑看了汤姆一眼,“小家伙,你在这一个人害不害怕?” 汤姆说实话其实对孔塞林还是有恐惧感的,毕竟平日里邻家老爷爷模样也不过是个伪装,这人的真正身份还是曾经叱咤塔比斯海域的海盗头子。 可他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我留下来。” 依兰达倒是毫不意外,笑眯眯朝着孔塞林打了个招呼,“别吓坏小朋友哦。” 然后她就毫不犹豫地走了。 现在很显然孔塞林需要和汤姆单独谈谈,至于是不是要用上什么特别的鉴别亲属关系的方法她也不清楚……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但谁知道这些人手上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像老船医格纳一样? 她问心无愧,归根到底也就是问问,要是是当然更好,不是也不至于结仇。 虽然对于后一点哈斯勒并不赞同。 依兰达才刚晃悠回了船舱,那边哈斯勒早就阴沉着脸在等她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让他们祖孙团聚啊,”依兰达耸了耸肩,“这次回安倍里有人提供了线索,刚好小汤姆也想找自己的亲人不是吗?” “然后你就用了我的名义?”哈斯勒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不用看都知道,如果不是用了他的名义,孔塞林根本不会来! “安啦放宽心,”依兰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提供消息的那人很可靠,现在孔塞林没有当场走人而是需要一个私密空间就证明有戏。” “我可不认为你这位老朋友会就凭着两处胎记认孩子,这也未免太敷衍了。”依兰达笑了笑,“怎么,难不成你还不相信他?” 哈斯勒定定地看了依兰达好一会,最后才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和她一起等结果。 ……他也希望汤姆真的是孔塞林的孙子,这些年老友找人找的太苦了。   ☆、第296章 通缉 老海盗做事从来都相当的谨慎,在关系到自己的血脉的事情上尤甚,这样一来,就导致判断的时间也变得有些甬长。、 依兰达倒不是没生起出去偷看的念头,可却被哈斯勒严厉阻止了,只好哼哼唧唧地退了回来,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蹲守。 不过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反正汤姆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就是她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罢了。 依兰达和哈斯勒两人蹲在她的房里蹲了半天,两人大眼瞪小眼,后来哈斯勒对她如此上蹿下跳不够稳重表示了浓重的嫌弃,自顾自地从书架上取了海图出来继续标记。 依兰达:“……” 其实时间拖的越久,哈斯勒反而越坐不住,他越画越是心烦意乱,最后干脆把海图一扔,对依兰达道,“我出去看看,你不要跟来。” 依兰达翻了个白眼,“凭什么?” 哈斯勒:“凭我比你资历老。” 依兰达:“呵呵,他要想让你旁观就不会把你赶开了。” 哈斯勒,卒。 等到孔塞林简直是眉飞色舞地来找他们的时候,哈斯勒已经满脸阴云,分分钟要和完全没有尊老爱幼意识的依兰达打起来。 前巨擘迈着方方正正的步伐走到门口,矜持地敲了敲门,哈斯勒简直像被狗咬了一样跳起来去开门,总算可以摆脱那个倒霉丫头了! 等关门之后,孔塞林分分钟甩掉了自己矜持的面具,简直是欣喜若狂地冲进来,一把抱住加斯东转了好几个圈,在后者嫌弃无比的玩命挣扎中用力亲了好几口,“我找到孙子啦!!!!哈斯勒!那真是我孙子!”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雷马杜拉,我总算找到你儿子了哈哈哈哈哈!!!!” 那种狂喜分外的有传染力,连依兰达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不过在孔塞林看向她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她可不想被一个发疯的老海盗给啃上好几口! 绝对不要! 幸亏孔塞林一会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他轻咳几声,转身打开门把被关在外面的汤姆给放了进来,然后朝依兰达非常郑重地伸出了手,“非常感谢你,依兰达!” 依兰达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笑眯眯道,“能让你们祖孙团聚是一件大好事,汤姆一直做梦都想找到自己的亲人,这真是太好了!” 在他身后,汤姆眼睛亮亮地跟了过来,简直快乐的快要摇尾巴,他一见到依兰达就扑了过来! “船长,我找到我的家人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分明的喜悦,就连依兰达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了起来,用力地抱了抱他,“恭喜!” 他们并没有问孔塞林到底是如何确认汤姆的身份的,但现在既然皆大欢喜,而汤姆和孔塞林看起来也并没有任何不乐意的地方,那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汤姆进来的时候,孔塞林已经放开了哈斯勒,所以现在两人看起来都颇为人模狗样,甚至孔塞林还不忘兴致勃勃地介绍。 “快,叫哈斯勒爷爷。” 哈斯勒:“……” 依兰达:“……” 一下子被升级成爷爷的哈斯勒心情有些复杂,毕竟他才娶了老婆就被塔卡苏干掉了,还没来得及当爸爸,这会就连爷爷都当上了……升级太快有点承受不来。 幸亏汤姆还楞了一会,这才把惊喜过度进化成傻爷爷的孔塞林给挽救了回来。 “很高兴你们祖孙重逢,”依兰达轻咳一声,“不过,不知道您是否介意把外头的海盗旗给卸了?” “我们的海盗才新上任,现在还有点惊慌。” 孔塞林大手一挥,“怕什么,你们现在都已经在教廷的通缉榜上注册在案的海盗船了,我当年都没你们的排行那么高,这点小阵仗都习惯不了,那可怎么行?” 依兰达:“……等等你说什么?” 孔塞林还有些诧异,“你还不知道?” 依兰达心中浮起了一抹异常不详的预感,直接了当道,“我到现在为止还没上过岸……所以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孔塞林看了她一眼,眼底一抹精光一闪而过,“我不是听说,勒戈夫来找过你们?” 依兰达挑了挑眉,“这我就不清楚了,教廷的通缉榜?那是什么东西?” 孔塞林显然有些诧异,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个都不清楚,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可哈斯勒在这时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孔塞林有意继续的试探。 “那个是教廷对于渎神者的一个排名,随着重要性和影响力的大小决定排名,越靠前面危害越大。” “那梦魇号现在排名多少?”依兰达颇感兴趣地问道。 “一百二十八名。”孔塞林见哈斯勒实在是护短,只得耸了耸肩如实回答,“因为马修主教现在身上担负的责任重大,不然一般杀一个主教最多排名在两百名。” “毕竟神职人员那么多,主教也不少,空出一个位置多得是高级神官往上去,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内部狗咬狗呢?” 这种熟稔的语气,你们当时是杀了多少神职人员检测出来的排名标准…… 依兰达思索了片刻,“那你当年呢?” 老孔塞林登时露出了有些牙痛的神情,“大概也就是个三百名左右,那时候我就抢了几条教廷的船而已,可没向你一样盯着头目杀。” 依兰达简直啼笑皆非,如果不是马修主教欺上门来,她又何苦去和教廷这个庞然大物对上? 如果没有之前老梦魇号的冤仇,她甚至和教廷沾边的都压根不会去碰,在海上做一艘自由自在的海盗船多好? 哪怕不做海盗船,就算跑跑远程航线也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 虽然她的这种梦想在任何航线都存在垄断的情况下并没有太多实现的可能,而她又不愿意投入譬如阿尔蒂尔或者玛尼的麾下。 这样完全的压迫和不公,最后势必造成反弹。 只是那时候如果她再和居伊合作的话,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现在刚好是艾尔在争夺奥斯公国主教之位的关键时刻,而她手中握着的马修主教的把柄,既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致命的凶器。 一想到艾尔,依兰达原本开心的心情登时蒙上了一层阴霾,她现在甚至连教廷的通缉榜都上了,那当时救下她的艾尔现在会背上怎样的惩罚? 她是见过的,艾尔身上光芒最耀眼的时候,就是他传教之时。 那种简直不应当存在于人间的美貌,在传教之时自带让人目眩的圣光……依兰达从未见过比他更适合站在神坛上的人。 她一点都不想看见离开神坛的艾尔,哪怕她知道艾尔的内在并非如此,但是她始终记得当她在海上漂流了几天濒死被救起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神官的微笑。 那是她愿意为之守护一生的珍宝。 “现在有一个问题,”孔塞林继续道,“我很感谢你提供的我们祖孙重逢的线索,为了表示我的感激之情,外面的那几艘船连带着上面的人,都作为我送给你的酬谢礼物。” “船上的所有武器都已经更新到了最先进的火炮,这些人也可以保证绝对的忠诚,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当然,也没有教廷的探子。” “这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退回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现在梦魇号最少的恐怕就是人,哪怕给你三条船,你也不一定有足够的人能驾驶,那样反而会比较麻烦。” 孔塞林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依兰达挑了挑眉,等着他后面的话。 “但是,我希望能够带走汤姆。” 果然来了,像孔塞林这种奸猾似鬼的老江湖,当然希望一次性能够偿还情分,最好能够从此和依兰达两清,他已经根本不愿意再涉足海盗之间的争端,更别提好不容易找到的孙子。 之前爱子的惨死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教训,他现在没能力也没心力再接受一次这样的失去了。 其实从孔塞林的反应就能看出,依兰达这次究竟惹上了多大的麻烦,不然他也不会明知道依兰达和艾尔神官交好,而艾尔神官现在正在冲击主教位置的时候把汤姆给带走。 上了教廷的通缉榜的人,可从来就没有下来的机会,势必会受到骑士团不死不休的追杀。 他艾尔阿尔贝托又不是能一定干到教皇,就算干到了教皇也没法跟人解释为什么要把梦魇号从通缉榜上撤下来。因为马修主教的死因不可能对外公布,这对于教廷的面子和公信力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这样的话,那就注定无法替梦魇号洗白,这样的一艘船,有什么必要让自己的宝贝孙子继续跟着去玩命? 还是在永远不可能解脱的情况下? 他顶着依兰达,视线如同鹰一般锐利,“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提供一处宝藏的藏宝图,相信我,绝对不是那种被三流海盗洗劫过的水准。” “不是这个意思,”依兰达耸了耸肩,“我当然相信你的水准。” “但是,这是不是该征求一下汤姆的意思?毕竟他才是当事人,不是吗?”   ☆、第297章 伪善 孔塞林闻言登时皱了皱眉,“他当然是和我一起走。” 这样一个强力臂助根本不愿意加入她的小破船队也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凤凰还要选择梧桐树呢,孔塞林当年自己的船队就算比起奥斯丁船队来也分毫不让,现在哪会让自己来之不易的宝贝孙子继续在梦魇号这种……在他看来撑死了算块小舢板的破地儿耗费下去? 最大的可能是他从依兰达这把人给弄回去,如果汤姆想学,那当然是把这一辈子的本事情倾囊相授,如果汤姆不愿意,也能保证他富贵一生。 如果最好的情况,汤姆日后还想着出海,难道孔塞林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留给他? 比起给人瞎使唤,当然还是自己当船长来的更好……更别说他手里还真有一票能人异士,当年可不是所有人都真的甘心就这么洗手不干了的。 小船当然容不下这种级别的巨鳄,依兰达也没露出什么非要挟恩以报的嘴脸,这让孔塞林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于情于理,依兰达都可以狮子大开口,这要是按照他全盛时期的价码,他现在拿出来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寒碜。 可是吧……她不提要求,孔塞林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打从第一眼见到依兰达开始,孔塞林就从来没觉得这姑娘会是一个省油的灯,更别说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去打听过依兰达过往履历。 那也真是一份金光闪闪,充满了运气和能耐的履历了。 艾尔阿尔贝托在那些平民眼中当然是教廷曙光,但是在孔塞林这种老鸟眼中真不算什么。 教廷向来喜欢推出一些这样长得好看又好控制的小朋友来做出一副慈悲的表象,实际里……难道他打的交道给的好处就少了? 黄金航线由教廷东征而出,当然也就没谁能比教廷掌握更多第一手的资料。 说来也奇怪,自从救了依兰达之后,阿尔贝托也一路扶摇而上,从一个普通神官升到高级神官,现在竟然连竞争主教的实力都有了? 再说了……这依兰达也是个狠角色,连马修主教这种也敢杀,不知道这当中有多少是艾尔神官亲自的指使。 他估计她手中应该有一些了不得的东西,不然教廷不会这么迫切地对她进行追杀,甚至连榜单名次都这么靠前。 通缉榜那是渎神者的排名,老孔塞林打心里哼了一声,颇觉得有些不以为然,这样的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凭什么比他当年排名还靠前? 他手里可也没少教廷那帮孙子的人命呢! 彼时孔塞林还不清楚,依兰达带去的消息何止只是让她排名靠前? 说是颠覆了教廷的认知都毫不为过! 那些尘封已久的秘密自然有其需要被尘封的理由,并不是所有的秘密被揭发出来都可能是沉冤得雪,更多的可能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罪恶。 “汤姆,你觉得呢?”依兰达可不知道这一会工夫孔塞林想了这么多,她只是笑眯眯看向了汤姆。 “你是愿意继续待在梦魇号上,还是跟你爷爷回比尔萨斯?” 汤姆很显然的犹豫了。 孔塞林简直忍不住在内心咆哮:何方妖孽,不要在这种时候来诱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孙子! 汤姆犹豫了好一会,除了在纳瓦拉港口的那一场奋不顾身的冒险之外,他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多关注的情况。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场冒险,竟然带来了如此丰厚的回报……这会工夫,亲情还是冒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做出抉择。 半晌之后,他问道,“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比尔萨斯了对么?” 在得到依兰达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沉默了好一会,转身用力地抱了抱孔塞林,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坚定地朝着依兰达走去。 “我想跟船长一起。” 孔塞林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他还算相信科学,这会真要怀疑自家刚走马上任的孙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迷住了! 不愿意好端端地跟他在比尔萨斯享福,反而硬要上那艘一看就没什么前途的海盗船! 孔塞林这一惊非同小可,半晌才古怪地看着汤姆,“你真的确定?” 紧接着,他就用类似于诱骗三岁幼童的语气对汤姆道,“你先跟着我回比尔萨斯,以后等你们船长回来之后你再上船。” “我有很多很多东西可以教给你,你到那时候再上船的话,会比现在又用的多……”为了增加诱惑力,他还继续添砖加瓦,“你看,到时候我的力量你都可以接手,你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开辟更辽阔的航道,劫掠……” 我去!差点说漏嘴了!孔塞林立即住口。 汤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现在是船长最艰难的时候,我不能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 孔塞林简直想掐住他脖子摇醒他的心情都有,这孩子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他简直所剩无几的牙齿都要被这蠢孩子给咬碎。 “你现在能做什么?” “我现在会最基本的升降帆,掌舵也开始接触了!”汤姆挺起胸,他在梦魇号上学了不少东西,也真心喜欢船上的这些水手,他们是和那些纳瓦拉对他们充满恶意的人群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不必担心有人接近是为了把他卖掉,不用担心朝不保夕,这样的生活他很满意,并且希望能一直过下去。 可惜他还不够强大,要是能够为大家多做一些该多好? 要是强大一点……是不是加斯东就可以不用死了? 所以只是打算陪着送死?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这蠢孩子到底捡了谁? 前大佬表示异常的心累。 但是这个其实也算得上是仗义,孔塞林咽下了到喉咙口的一口凌霄血,可也知道汤姆和他没什么感情,真要说起来,肯定还是和梦魇号上一票人更熟悉。 这样至少证明这孩子心术不坏,不是为了富贵就会抛下同患难的人,至少从根本品质上没有长歪。 他又不能强行把人给带回去,依兰达还在这盯着呢。 到了现在他要是还不明白依兰达打着的是什么算盘,他也就枉活了这么多年了。 孔塞林最后再问了汤姆一次,“你真的确定不跟我走?” 汤姆摇了摇头,可眼眶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发红,他说的虽然仗义,可他年纪只有这么大,好不容易找到亲人却又马上要分开。 他难道不希望跟在亲人身边?难道不希望过安定的生活? 当然不是!他又不傻! 但是现在船长他们在最危难的时刻,等船长他们过了这个坎之后,他再回去找爷爷……到时候爷爷应该还会要他的吧? 孔塞林一眼看见汤姆红的像兔子似的眼睛,本来想呵斥的,可心不知道为什么又软了。他叹了口气,从狂喜到失落,一瞬间好像老了好几岁。 “你已经是大人了,当然能够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都自己带了一艘船了。” 抛开对孙子的顺毛之后,前巨擘不满地瞪了依兰达一眼,“既然汤姆坚持要跟你走,除了这三艘船之外,我会再给你准备一些别的东西,别的不说,应该基本保命是够了。” “我也不会再给你们更多的船,给你们多了,你也掌控不了。” “这三艘船上的人都是训练好又足够听话的,掌控船是够了,但要指望应变之类的恐怕难以胜任。” 这话其实还有潜台词,要是多来几个像埃迪安那样自我意识强烈的,那依兰达一个小姑娘当真压得住? 这是实话,与其尾大不掉,中途反水,倒还不如一开始就来一些听话的。 依兰达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孔塞林的意思。 孔塞林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陈旧的羊皮纸,异常不舍地塞进了……哈斯勒手里。 “小姑娘年纪太小,你先看了再决定要不要给她。” 正准备伸手去接的依兰达:“……” 哈斯勒和孔塞林多年老友,知道他这人从来都是豪爽大度的脾气,能这么让他舍不得的,肯定关系重大。 不过从他连这种压箱底的都带出来,证明他对这次的认亲还是有着相当大的期待……依兰达看在眼里愁在心头。 要不是这是汤姆的爷爷不好下狠手,这要真敲一笔得是多肥一只金母鸡啊! 孔塞林朝着哈斯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后者抬起手放在胸口,看见他的这个动作,前巨擘长长地松了口气,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好兄弟。 “拜托了。” 接下来,他像来时一样一阵风似的走了,好像不愿意在海上多待哪怕一分钟,“对了,忘了说了,现在你在通缉榜上叫什么猩红玫瑰。” 依兰达:……什么鬼?! 在经过依兰达身侧的时候,孔塞林轻声说了一句,“如果有什么实在危险的境地,我给你的保命要保证汤姆用上。” 这是他的私心,哪怕有掉价的嫌疑也要说出来。 依兰达看了他一眼,轻而又轻地点了点头。   ☆、第298章 险地 两个月后,梦魇号抵达塔兰朵思。 在海上的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忙于收拢人心的依兰达来说,那时间简直是飞一般的就这么过去了,尤其是在她还要彻底收服孔塞林送来的人和船。 船倒是好说,可人往往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生物,哪怕孔塞林说他们忠心,可那也是对他自己而言,谁知道换了个主子之后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那么忠诚? 人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狗自己本身也当然是会挑选主人的。 遇到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船长,同时也知道了如何在现实和理想中取得平衡。 命运让她走上了一条注定不会平坦的道路……有舍有得,富贵险中求,自由如是。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孔塞林对那些送来的船的教育多半应该是做好分内的事,没什么事的情况下当然是听依兰达的话,可如果有个万一的时候,那当然是优先保护汤姆。 依兰达虽然答应了孔塞林绝对会把保命的杀招给汤姆用上,但是话说回来了,她之所以要人,就是因为现在梦魇号的处境险恶,朝不保夕……压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塔兰朵思。 如果真要遇上一帮平时里连个屁都不放,关键时候只知道带着他们的汤姆小少爷跑路的人,那她这船也不要带了! 于是在这两个月里,依兰达简直是操碎了心,又要安抚自己这边还没太适应海盗以及被通缉身份的新晋海盗,又要将那边新加入的力量融入整体,还要让新晋海盗们明白自己没有被抛弃…… 简直是提前过起了当妈的生活。 在这种时间不等人的情况下当然只能下猛药,为了彻底收服这帮子新生力量,依兰达甚至还不惜带人去了一趟塔比斯海湾,让他们彻底好好感受一下所谓无回之地的真正魅力。 当然,新来的倒霉蛋们当然不知道居然还有塔维尔这种大杀器在保驾护航……他们简直要吓尿了! 如果不是孔塞林强令他们要保护汤姆的话,他们脑抽了也不可能走这条所谓通过塔比斯海湾的“捷径”! 见鬼的塔比斯海湾这么多年来就只有梦魇号一条船走了出来,谁知道这是不是祖上烧了高香的结果,真要进去了他们还能那么好运的走出来吗? 鬼才知道! 可孔塞林选人当然也是有技巧的,那些都是极端忠心之人,再不然就是有无法舍弃的把柄在他手中,这样一来,不去也得去。 他们提心吊胆地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前几天还算风平浪静,只是雾浓了一点,可很快,噩梦之地就朝他们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 他们第一次看到怪鸟和巨章的时候简直要彻底吓尿了,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 梦魇号上的海盗们简直对此不能更经验丰富,他们之前可是正儿八经凭着本事在这些怪物下存活了的人,在这些第一次对付怪兽的菜鸟面前,梦魇号上一众新晋海盗在孔塞林带出来的队伍面前简直光芒万丈! 无论是从怪鸟的捕食时间,还是巨章惯用的陷阱……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孔塞林的船员们简直要跪了……这可是塔比斯海湾!果然不愧是能从这种可怕的地方逃出生天的船队!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依兰达还是一进入塔比斯海湾就用塔维尔留下的联系方式召唤来了人鱼。 在生命危险的阴云之下,原本还泾渭分明的两支队伍简直是迅速地黏合来了一起,尤其是在彼此之间经常出现你拉他一把,他帮你一刀削断了怪鸟的脑袋等等之类的救命情况下……男人之间的友情往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 生死关头也更能看出人品,那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被暴露的纤毫毕现,依兰达提前就清理出去了几个人品十分不过关的人。 她甚至还给了他们足够的机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惯生死,到底是一时脑热还是本性如此,多测试几次怎么都看出来了。 这毕竟是自个的力量,要是损失了依兰达自个儿也心疼,所以一直有塔维尔在暗中监测,以防出现什么无法应对的极端情况,造成无法接受的惨重损失。 塔维尔才是塔比斯海湾生物链的顶端,有它在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敢于挑战它的权威,最开始几天甚至压根就没有怪物敢靠近,后来还是塔维尔着意隐藏了自己才有了后续的历练。 当然,这样耗费它力气的话,收买绝对不能少! 依兰达特意交代艾伦在带人来的时候记得带比尔萨斯的美酒派上了用场,可人鱼还是表示不满意,哼哼唧唧地表示抗议。 “没有蜂蜜,没有熏肉……当时卡诺比也说了给我带,后来他一直没回来。” 依兰达的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当即就伸手揉了揉人鱼顺滑的长发,“我这次是遇到了危险临时跑来避难的,等我能回去买了之后一定给你好好准备,好不好?” 塔维尔虽然天真软萌,可猛兽究竟是猛兽,听依兰达说避难,登时整条鱼都冷肃了起来。 “避难?你为什么要避难?谁在追杀你?他们进了塔比斯海湾吗?我这就去干掉他们!” 面对人鱼一连串的问题,可内里却是满满的回护之意,依兰达不由得有些感动,之前被艾尔介绍安倍里的莱达神父坑的不愉快也减淡了不少。 这世上终归还是有人(鱼)对你真诚相待,并且愿意把你纳入它的保护圈。 ……可为什么这样的生物却有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那些人……”依兰达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塔维尔实情,“我是被教廷的人追杀。” “教廷的人?”塔维尔湛蓝色的眸子瞬间紧缩,就连因为愉快而微微抖动的长长美丽耳鳍都收缩了起来,“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艾尔阿尔贝托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 “他和我不在一起,”依兰达摊开手,“我杀了一个教廷的主教,他们要找我复仇。” “你和艾尔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要杀教廷的主教?” 依兰达简直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 见鬼,它怎么会知道她和艾尔的事?! “这不是很明显吗?”塔维尔古怪地看过来,“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虽然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伴侣,但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教,卡诺比也告诉过我。” 依兰达的内心是崩溃的,卡诺比为什么要教你这个! 你俩根本……根本没法做不是吗! 依兰达捂着额头,把自己越来越污的思想给收了回去,努力把话题给拉回正轨,绕过刚才那个尴尬无比的话题。 “因为我以前也有一艘船,那个主教让人杀了我船上的人,所以我要对他报复。” 塔维尔对此表示理解,“那艾尔知道吗?” “应该知道了吧,”依兰达表示不确定,“我杀了主教之后就一直没上过陆地,不知道教廷的消息传递到哪里了。” 塔维尔湛蓝的眸子看着她,“你需要我替你拦截下来教廷的船只吗?他们的船我认得,有特殊的标记。” 依兰达显而易见的犹豫了……不得不说,塔维尔这个建议相当的不赖,如果把马修主教死亡的消息能压下来一段时间,对于她的安全会是很大的保证。 可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教廷想要传递消息有很多办法……”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塔维尔能理解的方式,“他们不会只采用一种办法,有时候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会让几波不同的人做相同的事情,消息是瞒不住的。” “那你杀了那个主教,会让艾尔不喜欢你吗?”塔维尔孜孜不倦地询问。 “应该不会,”依兰达耸了耸肩,坦然道,“我杀了那个人,对他有帮助。” “噢……”塔维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人知道它到底明白了多少,“那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那些人却不让卡诺比来看我了呢?” 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依兰达无言以对,只好又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塔维尔侧过脸,把脸放在她的手心,抬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很想他,很多很多时候。” 它抓起依兰达的手放在心口,“想的这里都痛了。” 之后的日子里,塔维尔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依兰达和它规避了这个话题,专心于船队的磨合以及她本人威压的强化。 这当中,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居然有人鱼在保驾护航。 直到依兰达觉得磨合足够了,这才最后决定离开塔比斯海湾,朝着比尔萨斯全速前进。 他们并没有走惯常的黄金航线,而是走的塔比斯海湾当中的一条近路,这个时间刚好有一条塔比斯海湾内的洋流通向比尔萨斯,刚好可以避开外面的教廷船队。 唯独一个人是个例外。 当第一次看见塔维尔这种美的简直不像人间造物的生物的时候,艾伦简直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人、人鱼?!!!!!“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鱼?这东西不是只存在传说中? 不过塔维尔压根没理他,尾巴一拍水转身就走了,只留下艾伦傻乎乎站在当场,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反正这里是塔比斯海域嘛,什么都有可能看见。 连比一艘船还大的巨型章鱼都有,人鱼什么的……又有什么稀奇呢?   ☆、第299章 篇章 通过塔比斯海湾的一段魔鬼般的历练生涯,依兰达彻底征服了老汤姆送来的这一群菜鸟,现在这群人对依兰达基本达到了说东不往西,说撵狗绝不追鸡的地步…… 眼看着马上就要离开塔比斯海湾抄的近路,依兰达有些发愁,她现在既然已经上了教廷的通缉榜,那港口肯定光明重大的话没法去了。 难道又要用安倍里那一招悄然潜伏进去? 其实潜伏过去倒是无所谓,可关键的地方在于,该留谁在船上? 哈斯勒是肯定要跟她一起上岸的,康德身体还没恢复……尼卡肯定也不会愿意留在这里,更何况他还算是属于应变比较快,依兰达还想着带他上去帮忙呢。 这样一来……带谁不带谁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汤姆带着孔塞林指派给他的大副找上门来,彻底解决了依兰达的这个担忧。 穷苦人民出身的女海盗发现自己压根没跟上形势和节奏,纯属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事实上需要这么担心的也就只有梦魇号而已,其他三艘船都是光明正大在官方注册过的,甚至连每年缴纳税金的凭证都有……哪里需要悄悄摸摸的靠近塔兰朵思? 孔塞林安排来给宝贝孙子的怎么可能是黑船?对于这位前任巨擘来说,这些当然本来就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依兰达应付种种倒霉催的事情惯了,遇事从来都是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没想到今天突然变成了简单模式,一时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她干脆指派汤姆带着三艘船光明正大的从海港进入塔兰朵思,而她自己则带着一船通缉犯想办法上岸。 谁都知道她和艾尔神官的关系,那么现在艾尔身处塔兰朵思,又是主教的有力争夺者,想也想得到塔兰朵思究竟会受到多么集中的重点关注。 一个两个大概可以蒙混过关,但是主谋比如依兰达等人,那是绝对没戏的。 众人合计一番之后,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塔比斯海湾的这个点是离塔兰朵思最近的地方,并不在惯常的航线上,所以遇到别的船只的几率也基本为零。 塔比斯海湾和外界交界处常年弥漫着浓雾,可却在分界处戛然而止,说不出的诡异……乘着夜色,一艘船悄然地从塔比斯海湾的浓雾中穿出,朝着塔兰朵思快速行驶过去。 梦魇号上的全员跟着依兰达一块行动,因为他们都在教廷的通缉榜上挂了号,而汤姆则负责打扮成一个中二期的小少爷,带着自己祖辈留下来的三条船趾高气扬的进城来。 ……其实就是土鳖进城。 依兰达很确信,这次孔塞林应该不会像对之前自己的儿子那样把孙子找到了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这老狐狸还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家孙子给拐骗回来,哪里还会想着真让他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 既不安全,前途也堪忧。 少年期本来就是一个形貌飞速变化的时期,汤姆之前还是个蔫不拉几的小豆丁,现在打扮起来也算是一个……穿金戴银的土包子。 依兰达忍着笑安抚了一下还浑身都不自在的汤姆,“以后你要习惯了,孔塞林大少爷。” 汤姆一张脸登时变成了红苹果,“开、开什么玩笑!” “总之,你就把船带进去,然后在我跟你约好的地方等我,怎么样,做的到吗?” “当然!”汤姆昂首挺胸。 依兰达顺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乖……” 小可怜汤姆默默地看了一下依兰达的身高,再踮着脚比了一下自己的,满脸都是菜色……他明明也在努力长高了啊? 为什么船长一直都比他高! 告别了塔维尔之后,梦魇号就像一条灵活的游鱼一般在夜色中潜行,依兰达对塔兰朵思周边的海域相当的熟悉,加上还有塔维尔的指正……还有谁能比一条生活在水中的人鱼更加抢出洋流的变化情况呢? 甚至连风向都帮助了他们,依兰达按照塔维尔的指路,找到了一处隐藏在峭壁下的山洞,把船停在里面藏好之后,这才施施然带着一众海盗摸进了塔兰朵思。 许久没踏上塔兰朵思的土地,之前在海上像野人一般过了三个月的梦魇号众人简直都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 尤其是曾经冒充过珠宝商的尼卡,这个蓬头垢面的大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道,“我感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贵妇们白嫩胸脯的芬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被依兰达一脚踢了出去。 “闭嘴,生怕你的老相好们不找你麻烦吗?” 之所以一个个都留着大胡子就是为了遮脸,尼卡还在那嚷嚷,依兰达简直觉得自己要操碎了心。 分分钟要老到八十岁! 幸亏塔兰朵思本来就是销金窟,每天进入港口的人不知凡几,依兰达这群看起来就像刚从海上下来的土包子,也没什么人注意。 反而因为他们身上特殊的“味道”,导致人们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会用手捂住鼻子,嫌恶地恨不得离开几米远。 一群人大摇大摆地上了街,混在来来往往的人流当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汤姆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简直等成了望夫石,因为依兰达这群人实在是蓬头垢面,所以他们索性分了两边。 一边是挥金如土的小少爷带着下属来见世面,另一边才是真正的落脚之处。 一得到依兰达他们抵达的消息,早就在豪华的住处待得坐立不安的汤姆简直屁股上像长了刺,拔腿就想往落脚处跑。 可惜……被阻止了。 那么大一群人没有必要聚在一起,更何况真要动手的本来就只有几个人,塔兰朵思最不少的就是有钱没处花的傻白甜。 汤姆简直能完美演绎土包子这个角色……依兰达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孔塞林肯定还是给自家孙子好好准备了一笔足以让他花天酒地的花费的。 梦魇号上的那群人都是老手,不需要依兰达怎么吩咐他们,从来都是道德楷模的康德自然能把他们□□的服服帖帖。 她无视了汤姆哀怨的眼神,挥挥手打发了哈斯勒带新上任的小少爷去见识花天酒地。 哈斯勒自己也很清楚,他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现在这种场合,更别说塔卡苏现在是艾尔一手救回来……他为什么会有那张图? 该站在谁那一边? 他为了塔卡苏上船,塔卡苏现在效力于艾尔,依兰达还指不定会不会和艾尔翻脸…… 他势必是要去看塔卡苏的,既然如此,那干脆就不要掺和进这件事情来,无论是依兰达还是艾尔……对这件事都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既然哈斯勒被排除了出去,康德又要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尼卡简直迫不及待地昂首挺胸,就等着依兰达点将了! 要是依兰达再去找上次那个蕾拉夫人就好了,啧……那里的贵妇人真是太够劲了! 一想起那个最如狼似虎的……哪怕彪悍如尼卡也忍不住后腰一软,这得是积了多少年的陈年饥渴,不过想想还真是让人浑身发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依兰达一个人都没带。 对于简直是臭不要脸凑上来的尼卡,依兰达一巴掌就把那张还算英俊的脸给糊到了一边。 “走开,要玩姑娘自己玩去。” 尼卡垂死挣扎,“没钱……” 依兰达伸手拎起一点他脸上的皮肉,左右扯了扯,嫌弃道,“卖脸都没女人要,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我要给你钱去嫖?” 她如此直接的话简直惊呆了还想耍混卖蠢的尼卡,他震惊了好半天才单手指着她:“你你你你……” 依兰达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就这么扬长而去。 她出门的时候顺手裹了一件斗篷,这在塔兰朵思简直是常见地不能再常见的打扮,可奈何人实在是身高腿长,就算是穿着斗篷罩着兜帽都让人有些错不开眼。 哈斯勒看着她的身影,微微地点了点头,这朵玫瑰终于在这些年的历练当中彻底地得到了绽放。 教廷的势力在塔兰朵思已经得到了长足的拓展,较之她上次来的时候简直已经算是换了一番天地。 之前的塔拉朵思只有一间教堂,负责人就是加西亚大主教……而现在简直是任何一个街区都有教堂在拔地而起,哪怕是在路上都时不时能看见神职人员在传教。 这当中固然有枢机□□了人过来辅(抢)助(夺)的功效,其实追根溯源当然还是要归功于科金博那场疫病的救治。 那是一个契机,在枢机团的操作下迅速扩大,在某些高层人士的故意放纵下进一步发展……可以说,如果没有路易莎王后的阻拦,教堂的发展会比现在更可怕!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难看出多半是西涅斯公爵占了上风了,依兰达将兜帽拉的更低了一点,加快了往前走的脚步。 蕾拉……再见还能是朋友吗?   ☆、第300章 遇见 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早在从科金博疫病开始,这一切已经进入艾尔阿尔贝托谋划的局面当中。 故纸堆中从来只说黄金教皇算无遗策,可没人知道他从一个被视为吉祥物一般的低级神官一步步登顶,这当中究竟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和步步杀机。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身为全大陆最有名的销金窟,塔兰朵思从来都以繁华奢靡闻名。 至少在人来人往的主城区,大街小巷都是繁华无比……至于那些肮脏低矮的贫民窟? 要是向贵族们提起他们都会嫌恶的皱起眉头,小姐夫人们则会举起扇子遮住脸,仿佛听见都会脏了她们高贵的耳朵。 那都是早就该被铲除的肮脏毒瘤,在塔兰朵思多一秒都是污染空气……啧,不过现在大概不一样了,因为教廷那些迷人的神官们在传教的时候可都和他们说过,这辈子努力做善事,才能够上天堂。 至于天堂里有什么? 呵呵……难道还能比现在的塔兰朵思给他们带来更多极致的享受? 那些愚蠢的贱民……就让他们暂且期待一下来生吧,看着蝼蚁们的挣扎也不失为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趣味,不是么? 不管那些城市的毒瘤是多么的污浊,可主要的街道上从来都是繁华无比,来来往往简直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在街上行走的人也是穿着光鲜,风度翩翩……和刚才依兰达过来时经过的贫民窟简直是天壤之别。 盛世的繁华和腐烂同时在一个城市中并存,孳生出无比罪恶的花。 依兰达冷笑一声,把兜帽再拉下了一点,遮住了精致的面容,从侧面看过去,最多看见一点尖细的下颔。 现在塔兰朵思已经进入了冬天,海滨城市总有着有些过大的海风,朝着人衣领嗖嗖地往里面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浑身有点发冷。 估计可能是感冒了? 女海盗缩了缩脖子,伸手把斗篷再往里拢了拢,抬头朝前看去,第一眼先是被拉车的高大白色骏马吸引住。 毛色油光水滑,肌肉流畅……能用得起这种等级的良驹拉车的,哪怕后面的车厢再看起来低调无比,依兰达也不会相信。 这样的好马在塔兰朵思的贵族里头可也都不少,依兰达挑了挑眉,继续打量着后面的马车,这一留意,就发现了门道。 车厢内隐约传来女人略带了三分矜持的声音……等等,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眯起眼,刚好马车已经行驶到了面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一下她登时愣在了当场,耳边仿佛平地里响起惊雷,刚才的三分寒意瞬间将她整个人冻成了一块冰。 车里赫然是艾尔! 那辆马车的车窗并没有拉下窗帘,只是挂了一层聊作遮挡的米分色薄纱,从外朝里看虽然有些朦胧,但对于熟人而言当然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举着扇面半遮着脸笑着的路易莎王后,另一个则是艾尔阿尔贝托。 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甚至连路易莎王后都一改之前依兰达见到她时候的种种高贵冷艳,看向艾尔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妩媚。 他们……似乎相当的相熟。 艾尔的追求者甚众,可他虽然对任何人都是温柔可亲,但却从来没有和人传过绯闻,更加不会和人过于亲近,虽然不得罪人,但某些人甚至在背后阴暗地诽谤他不过是待价而沽,假装圣洁。所以要把自己的价码抬高,不是任何人都能亲近……简称假清高。 可这样的艾尔,竟然都同意了和路易莎王后坐上同一辆马车。 这在之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出了什么事……这是什么情况? 依兰达忽然有些茫然,她一路上走来,遇到了多少刁难和风雨,甚至冒了有些水手一辈子都不可能冒过的风险,做出了那么多艰难的抉择……她看起来比谁都坚强,可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一个甚至才刚刚成年的小姑娘。 她之前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见到艾尔的场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手段获得了前任海盗头子的支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整合出了一支船队,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判断决定他人的生死…… 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她的肩上,她扛下了梦魇号的质疑,面对了勒戈夫的逼问,可却还要面对路易莎王后这个最大的幕后黑手…… 一波连一波简直目不暇接,而这都发生在短短的三个月内,让她整个人都发生了不知是好是坏的脱胎换骨。 但这些话她不能和船上的任何人说。 包括她对自己的质疑?她真的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她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和艾尔说,可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有谁可以告诉她,当她千辛万苦的回到塔兰朵思,见到心上人的第一眼他却和自己的仇人在一起应该怎么办? 他……怎么会和路易莎王后乘坐同一辆马车?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已经亲近到了这种地步? 暮晓之晨光的美貌向来都极具震撼人心的效果,那是一种仿佛自带圣光一般上天的恩赐。 人总是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尤其是对于美人。 之前在科金博地区就已经将他简直有些神话,这对于在列支敦国万年都看不到任何传教进展的教廷来说简直是重大利好! 艾尔毕竟就是个高级神官,阿尔贝托也毕竟积弱,加上终归和人鱼这种禁忌的生物扯上了关系,注定无法进入核心……教廷不是没企图重新树立一个新的代言人以便褫夺这份胜利的果实,甚至哪怕换掉加西亚大主教都可以。 但是很不幸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根本就不认他们企图树立的新代言人,那位倒霉的“代言人”所出现的任何地方,都遭到了强烈的抵制。 甚至那些原本对教廷还算有好感的平民,都不知道为什么反应异常强烈,他们异口同声地咬定这并不是主的代言人,他们要艾尔神官! 这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逼宫的意思了,谁都知道现在列支敦国的宫廷内部争权夺位还嫌不够,哪有时间管这些吃饱了撑的突然想着要信仰的平民? 他们并不是看不到教廷发展强大会带来的隐患,可谁让现在最当头对立的就是路易莎王后以及西涅斯公爵,其他还有别的大小贵族在虎视眈眈,随时等着扑上来撕扯下一块肉! 他们之前本来只是想引入教廷的第三方势力对对方进行打击,各自都仗着自己有那么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认为自己比对方更有把握,企图驱虎吞狼,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变成引狼入室! 自从马修主教遭到袭击之后,教廷的军队已经昭昭然打着平定匪患,保护神职人员安全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停在了塔兰朵思的港口, 这时候后悔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打掉了牙和血吞,非但承认了教廷传教的合法性,甚至还同意了他们在塔兰朵思大量修建教堂,吸收信众。 幸亏爱德华三世因为死因成谜,死后干脆被一把烧成了灰,假惺惺地洒在了大海里,说要永远庇护列支敦国……不然现在恐怕气都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活转了来。 老子当年纪念币都铸了,还能把教廷那帮孙子给赶出去,可不是为了现在给你们卑躬屈膝引狼入室的!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教廷的势力蓬勃发展,本来之前被关了小黑屋的艾尔也被放了出来,重新走到了人前。 这是教皇冕下亲自下的命令,哪怕加西亚主教再咬牙切齿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段时机简直是稍纵即逝,宝贵非常。 信众们要艾尔阿尔贝托算什么?哪怕他们要的是卡诺比,教廷也能生生硬造一个出来! 任何为了主在人间传播光辉的举措都是至高无上的! 有了教皇的亲自背书,枢机团以及原本列支敦国的本土机器自然全力运作了起来,原本沉寂的阿尔贝托家族也一时间光辉万丈,可这个家族的人却依然个个都像以前一般夹着尾巴做人,压根没有半点露出狐狸尾巴的意思。 这让不少等着抓小辫子的人简直是捶胸顿足。 这当然逃不过艾尔自己的筹划,他既然能一手把局势从极端的不利一步步调整成今日的重大利好的局面,当然有其自己的详细举措。 甚至可以这么说,包括教皇的反应,这同样在艾尔的谋划范围之内。 从科金博地区疫病这个契机开始,到教廷企图谋夺他的功劳,再到爱德华三世病逝,宫廷内部一片混乱,不得不引入教廷来打压对方,再到忙于内战民怨沸腾,马修主教遇袭,教廷成功驻军,传教的时机稍纵即逝,教廷不得不承认艾尔的代言人身份。 这一切简直是步步紧逼,压根容不得人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这当中当然少不了枢机团的大力运作,甚至有温森这种内中骨干为艾尔量身定做铲除异己,充分将双面间谍发挥到了极致……更有乐见一盘散沙好从中渔利的某些大人物们出手搅水。 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最后成就了今日。 在依兰达为自己报仇,扩充梦魇号的同时,身处大陆政治核心的艾尔阿尔贝托也并非无事可做,这个出身不洁家族的低级神官已经一步步登上了让任何人都无法小觑的位置。 没有人愿意去细想,当年科金博地区的疫病爆发为何会和纳瓦拉的疫病如此一致,而时机为何却又如此的巧合。 历史从来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第301章 群猫 在这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可怕的民心所向之下,任何露面都成了充满风险的举动。 出乎车内两个人预料的是,一阵风突然将薄薄的窗纱吹了起来,刚好露出了坐在窗边的艾尔的侧脸。 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路易莎王后下意识就举起羽毛扇遮住了脸。 不过街边的人压根也没注意到她,他们看见艾尔的容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有几个竟然跪下朝他行起了礼! “是暮晓之晨光!” “天哪!他竟然来了这里?!” …… 第一个惊呼声传出之后,周围原本还在忙着的人接二连三地凑了过来,满脸都是狂热!之前还只有信徒而已,后来就连原本不信教的平民也凑过来凑热闹,局势突然间变得混乱了起来。 不好! 依兰达第一时间就绷紧了浑身的神经,这分明就是暴乱的前兆! 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就等着万一真有人扑上去她就出手! 她还是习惯了之前他们在落魄时遇到的那一套,可万万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来,充满虔诚地吻着刚才他的车辙碾过的土地。 仿佛那是世上最神圣的东西。 她惊异地看着面前的场景,这段时间的分离似乎划出了一道让她难以理解的沟壑……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仿佛此生无法僭越的差异。 她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看着那辆马车从面前缓缓地行驶了过去。 艾尔在和路易莎王后说话的工夫,忽然若有所感,朝着窗外的方向看了过去,可因为角度的关系,却只看到了跪下亲吻土地的人群。 身边路易莎王后还有些诧异,“你在看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把暮晓之晨光给诓了过来,此人简直滑溜如泥鳅,明明都已经实至名归可还要推三阻四……偏偏还无法绕过他! 就连这个机会都是好不容易从西涅斯那头狮子的爪子下抢过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对居伊的不满,看在这次算是他牵线的份上……居伊博杜安那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他还能勉强和艾尔扯上关系,能用一用的话,她还能一直留着他到现在? 还说是什么能继承博杜安提供帮助,现在还不是跟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塔兰朵思寻求她的庇护。 指望他? 那还不如指望塔比斯那条人鱼愿意继续为阿尔贝托效力来的可靠! 看起来的言笑晏晏其实压根就没有涉及主题,路易莎不免有些焦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被人截胡的话,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都是一些贱民,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特意顺着艾尔的方向探头去看,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一位可是她目前的心中宝,可不能再出什么闪失了! 她面上笑的温柔,可心中却在暗自冷笑,西涅斯那个贱种,真以为自己用了个雄狮当自己的徽章就能像雄狮一样? 她会让他知道,贱种始终是贱种,没有任何机会可以翻身! 至于这缕美丽无比的晨光,当然最终要落在她的掌心……越是相处,越是想要把他留下来。 可她做了那么多,却依然没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不免有些焦躁了起来。 “真是不巧,”艾尔遗憾地叹了口气,仿佛真的是天大的憾事一样,“没想到竟然惹来了这么多人,给您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没什么……”路易莎王后顿了顿,忍不住追问道,“加西亚主教那边……” “什么?”艾尔颇为无辜地回望着他,“我最近都在忙着传教,并没有见过加西亚主教,我想……大概您更有机会见到他?” 你就装吧! 路易莎王后简直要咬碎了牙,可心中却越发的蠢蠢欲动起来。 她当然能见到加西亚!这见到他有什么用?更别说最近这蠢货不知道听了什么唆使,居然和她都保持了距离! 甚至连最近一次的宫廷晚宴都没参加! 加西亚主教那个蠢货,在列支敦国待了这么久,可从来没见到他守身如玉过! 要不是事到临头他还知道死死抱住艾尔的大腿,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达成了攻守联盟,现在主教的位置还能轮得到他?! 现在明明列支敦国的主教已经实质上就是艾尔,可这位暮晓之晨光却比谁都能撑得住,比谁都更加淡定,仿佛这块天大的蛋糕并不是砸到他的头上一样。 可他越是不慌不忙,就自然有人简直脑心挠肺,有些事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不上这个位置,一是依然有机会继续盯着马修主教和之前奥斯公国主教空出来的位置,二是加西亚主教简直要对他感恩戴德,有些事情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加西亚主教就算再纵情声色无所作为,可也在这里待了数十年。如果艾尔真的表明了会全力支持加西亚主教继续坐稳这个位置的话,加西亚当然也会同样支持他。 毕竟他艾尔一个人也只能坐上一张凳子,有人攻守同盟当然比三选一来的更加妥当,不是么? 那位冕下可不是瞎子,他那双看似超脱尘世的眼睛可从来没有从这些人世中的争权夺利当中移开过! “最近一次的宫廷宴会教廷不少高层都没有出现,可是列支敦国对诸位有所慢待?” “大概是最近传教太忙了,”艾尔微笑着摇了摇头,“您也不需要太过在意,毕竟如果是您需要的话,哪怕再忙,主教大人也肯定会来聆听您的困扰并向主传达的。” 可是他百般推脱! 路易莎王后索性拿出了更加直接的理由,在这方面,西涅斯公爵是绝对没法和她直接抗衡的,再怎么她现在代表的也是列支敦国的宫廷。 “现在塔兰朵思到处都在兴建教堂,想来应该在不远的将来,教廷的传教将会变得更加的顺畅,届时也会更加方便列支敦国和奥斯公国之间的联系……” “这您就言重了,”艾尔不动声色地避开她有些炽热的目光,“这是教皇冕下才能决定的事情,我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的让主的光辉更加宽广地覆盖上塔兰朵思的土地。” “这是您和加西亚主教治下的壮举,必将开创出更加光辉的前景……平稳的民心更加有助于统治。” “可凭你的功绩……现在拿下奥斯公国的主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您过誉了,”艾尔摇了摇头,“主教需要的都是那些无论是名望还是对教义的理解都更加深厚的阁下们,我还太年轻了。” 他并没有否认对那个位置的渴望,这对她来说就够了。 路易莎王后眼中热切更甚,她现在对于拿下艾尔更加势在必得,倒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长相,更多的也是为了他现在代表的民众支持。 俗称民望。 “那么……”马车突然一震,路易莎王后没说完的话登时吞回了肚子里,她刚才也是看到那种空巷跪拜的场景才一时间有些忘形,等到清醒过来之后当然会发现这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艾尔出声问道,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由女士来出声。 “黑猫!刚才有只黑猫突然窜了过去!”车夫还有些惊魂未定。 “什么?!”路易莎王后的脸色登时变得阴晴不定。 在塔兰朵思,黑猫是非常不吉利的象征,更别提她现在做的事,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不怕遭到天谴。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了一声清晰的猫叫,这让她险些尖叫了起来! “猫!有猫叫你听到了吗?” 女人的声音中满是颤抖,艾尔有些茫然地看着路易莎王后失态的反应,“哪里有猫叫?” 路易莎王后的脸更白了。 她从小就特别害怕猫,更别说黑猫……偏偏爱德华三世那个见鬼的男人在宫廷里养了好多只猫! 虽然爱德华三世死后,宫廷里的猫都被她处理掉了,可她却总在晚上被凄厉的猫叫惊醒,到后来甚至神经衰弱到必须有人守着才能睡着,总觉得在某个暗处总有只黑猫在阴森森地盯着她,企图要她的性命! “真的没有吗?”路易莎王后紧张地再次确认,“刚才有很清晰的猫叫。” “没有……不过这里声音嘈杂,也许是我听错了,”艾尔温声道,“塔兰朵思向来很多野猫,这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不,”路易莎王后有些神经质地提高了声音,“这些该死的东西……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可此时周围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平民给围住了,马车只能相当艰难的一点点龟速朝前行进。 路易莎王后愈发的焦躁不安了起来,艾尔不动声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却在盘算着之前曾经听说过的爱德华三世是被王后害死的传闻。 那只猫……倒是来的正是时候。 “猫……越来越多了!”车夫的声音变得有些恐惧了起来,路易莎王后也顾不得了,伸手将窗帘拉开,映入眼帘的景色几乎让她目眦尽裂。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吸引,这周围的野猫竟然都一只只地朝着马车聚拢了过来,白的黑色花的……一只只的眼中仿佛都在闪着幽光。   ☆、第302章 擦肩 地上的人群看着这群猫也很纳罕,有人企图驱赶那些猫,可那些平日里温顺可爱的猫咪竟然朝着对它们伸手的人齐刷刷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一只猫龇牙咧嘴没什么,可如果一群猫都这样的话……企图伸手去阻拦的人也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没人阻拦之后,猫群更加没有了顾忌,目标异常明确地直接奔向了马车! 路易莎王后惊恐地往后仰身体,她本来心里就有鬼,这群猫此时在她眼里简直比什么都可怕。 打头的几只猫已经三窜两跳到了马车面前,眼看着弓起背就要朝马车里面跳! 王后登时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走开,都走开!” 她发疯一般朝着车夫大叫了起来,“还不快走,走啊!” 看着路易莎王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仪态尽失的反应,艾尔却反而越发冷静了几分,他对已经有些失态的王后道。 “请允许我先下车疏散人群,不然现在这样马车根本动不了。” 路易莎王后理智仍在,“你不能在这里下车,这里的贱民……” 贱民们可从来都是不受控制的存在,万一突发失控伤了这个宝贝疙瘩怎么办? 艾尔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您莫非以为,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下车疏散人群,他们如果真的围上来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下场?” 为了再接再厉,他还给路易莎王后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猫群可能是跟着人来的,一会说不定人群越来越多的话,猫也会越来越多……您车上可能有什么猫特别感兴趣的东西,还是离开这里再说,不然在这个关头出现一些灵异神怪的事情,被有心人利用起来也不太好,您觉得呢?” 如果是涉及到有心人的利用,而非她一直担心的理由的话路易莎王后倒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在场的人里面说到处理这些事件恐怕没人能比面前的艾尔神官更加专业,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艾尔点了点头,“我们同时被人看到不好,等我离开人群,立即安排马车回来接你。” 她脸上的笑容依然有些僵硬,透着隐约的恐惧。 “没关系,”艾尔微笑了起来,笑容仿佛会发光,“这些都是主忠实的信徒,不会有危险的。” 其实下面的情况远没有路易莎以为的那么可怕,她是疑心生暗鬼,这一带本来就是塔兰朵思的野猫聚集区,现在又是临近中午的饭点,野猫们也是溜达来过来找食了。 不过倒也有些奇怪,一般来说野猫是不会主动靠近人群的,更别提这里虽然信徒不算太多,可围观的人也不少…… 他想起心中的微微一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跪在地上亲吻马车车辙的信徒们突然发现马车停了,他们抬起头来面面相觑,却看见他们心中的神祗竟然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是听见了他们的祈祷吗! 那样不似人间应该存在的美貌,近距离看起来简直更加的具有震撼力,有几个过于激动的当场就晕了过去。 艾尔朝着周围围过来的人群颔首示意,同时让他们给被围住的马车清出了一条道。 其实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功夫,他一言一笑中自然有着让人心服的魅力,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并且在他的指挥下甚至还有余裕去把那几个晕倒的人拖到路边去照顾。 说实话,艾尔从来就没有怕过和人打交道,相反,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他能够充分发挥自己才能的时候。 之前在科金博地区的时候,比起现在环境艰难了何止百倍,可他照样来去自如,不但亲力亲为照顾病人,甚至亲自培养出来了一批最先接受信仰并向外自觉传播的信徒。 更何况现在是这些本来就没有什么攻击意图……以及别的可能潜在的信众。 马车趁着艾尔将人的注意力吸引走的时候迅速地走了,毕竟无论怎么说,路易莎王后跟一个高级神官太过亲近终究不会是什么非常好的消息。 无论是为他们任何一方考虑,这个消息都注定要被封锁下来。 这还是依兰达难得这么近距离的看艾尔,她一直混在围观群众当中,看着艾尔和路易莎王后言笑晏晏,看着他下来吸引走平民的注意力,看着他在人群当中风生水起,可却唯独没有任何想要上前的意愿。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于刺激人的眼球,现在也不是什么好的见面的时机,她拉低了兜帽,在人群中看了许久之后,转身离去。 艾尔始终觉得好像有股目光在注视他,可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出端倪,周围的人反而越来越多,看着这样下去不是什么好趋势,他只好放弃继续追踪那个目光的想法,从人群中离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的那个小巷的另一条分叉,依兰达正从里面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眼见未必为实,依兰达原本目标异常明确,可现在也不免有了几分迟疑,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去了蕾拉的庄园。 这其实也是碰运气,那是原来蕾拉还在当爱德华三世情妇时候的寓所,按照常人的思维,如果她本来是西涅斯公爵的情妇,是为了当西涅斯的眼线这才屈居在爱德华三世身边,那么现在既然老国王已经死了,那她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在那个彰显了宠爱的庄园继续住下去……这还打不打算跟着新金主好好混了? 她在心中暗自盘算,如果能见到蕾拉的话,那就证明是上天注定。 依兰达向来很相信自己的运气,虽然运气不是成功的全部,但很多时候,成功决不能少了那百分之一的运气。 朝着蕾拉的庄园去并不需要多久,为了隐蔽行踪依兰达也没叫马车,等到了地方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塔兰朵思的装饰风格向来多变,蕾拉受宠时的自然是风尚的带头人物,身边各种名流大师无数,可后来人走茶凉了金主嗝屁了不是? 其实到了后期,大家谁是哪边的不说一清二楚可也有个苗头,背后里说三道四的当然不少,毕竟先兄后弟,虽然贵族里头没节操的事比这多了去了,可大家好歹还知道要维持一个面子上的好看,从没谁搬到台面上来。 蕾拉的名声当然不会太好听,甚至说时时常被人指指点点也毫不为过,可她却始终在这里坚持的住着,就是不肯搬家。 也没人知道她这是在坚持什么,西涅斯公爵对此也反常的表示了沉默……可是随着时间久了,人的好奇心也就淡了。 女海盗在外头溜达了一圈,看起来蕾拉的访客也少了不少,虽然打扫的依然很干净,可现在究竟局势未明,多得是墙头草还在等着观风向,她这里自然也就清静多了。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果然发现了之前和蕾拉约定的安全可进入的暗号,她现在才回塔兰朵思,局势什么的都没有完全摸清,也不愿意这么早就暴露,索性等到晚上再去见蕾拉。 当天晚上,蕾拉正按照自己惯常的习惯叫了侍女来把头发和皮肤都好好护理了一番,准备早点睡觉。 最近西涅斯公爵也很少过来,据说是在企图和教廷打好关系,她也懒得出去搅混水,这档子时间索性就在家里避风头。 她习惯在沐浴的时候思考,所以把侍女都打发了出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从浴池里湿淋淋地出来裹上浴巾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卧室里多了一个人?! 蕾拉下意识就摸到了门口的烛台。 “依兰达?!” 当她看清来人之后,手登时松了下来,可看到对方朝她竖起手指之后,蕾拉登时会意,捂住嘴点了点头。 两人用力地抱了抱,后来还是蕾拉响亮的打了个喷嚏终结了这个许久不见的拥抱,“……我好像浴巾要掉了,不介意我先穿件衣服?” 姑娘们见面向来有很多话要说,可两人却在拥抱之后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蕾拉先站起身。 “在你回到塔兰朵思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很开心你能第一个想到我。”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了起来,“你不怕我给你带来麻烦?”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蕾拉有些夸张地睁大了眼,“难道我会因为怕你给我带来麻烦把你赶出去?” “又或者说,你会因为我和西涅斯的关系,从此决定跟我泾渭分明?” 依兰达断然否决:“当然不可能。” 蕾拉又拉起了她的手,笑眯眯道,“既然这样的话,能见到你在最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我,是我最开心的事。”   ☆、第303章 闺蜜 对于蕾拉如此肯定她是第一时间来找的她,依兰达在心虚之余不免有些诧异,她到底是凭什么下的这个结论? ……当然不是她对蕾拉的智商有怀疑,而是她实在觉得自己的保密工作简直不能更靠谱,蕾拉怎么可能发现?! 对于这件事蕾拉倒是回答的异常简单粗暴。 “这有什么难猜的……因为你之前杀了马修主教的事已经传回塔兰朵思了,我估摸着艾尔神官目前身边应该没那么容易混进去,所以你肯定要来找我。” “再说了,你要是见了艾尔还能想起我?”前国王情妇用胳膊肘戳了戳依兰达腰间的软肉,笑容极为暧昧,“哎,能拿下那朵高岭之花,你可真是棒棒的!” 依兰达面上神色极为正直地把这个话题岔过去了,这个问题坚决不能回答! 嘤……但是心里真的好甜好想拿出来炫耀! 不过到底还是心中有鬼,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蕾拉一句,“为什么如果我去见了艾尔就不会来找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开玩笑,”蕾拉哼了一声,“你俩要是真是一般的朋友,我明天就从西涅斯床上卷铺盖走人!我才不信什么见鬼的纯洁男女友情,那你干嘛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就去找他而不是勒戈夫?” 依兰达在心中默默腹诽了一句:来的路上已经见过了,被赶了出来。 “艾尔阿尔贝托多阳春白雪的人他可不会为了一般的好心就去拜托勒戈夫,那可是到纳瓦拉……” 她双眼放光地看着依兰达,满脸的八卦之情简直要喷薄欲出,“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你,可一直没机会!” “这……这怎么会?”依兰达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会!”蕾拉简直是咄咄逼人,“平常你根本难得来找我,好不容易我找到机会想去找你了,结果你居然就拍拍屁股跑路了!” “你知道艾尔把勒戈夫送你的消息瞒的有多严实?” “再说了,找人送你去也就罢了,去了没多久有不放心还自己跑去找你,再为了你的事情跟你一起出海……你以为任何人都会陪你一起闯一趟塔比斯海湾?在你们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人从里面活着回来过,而且就算从塔比斯海湾生还,到头来名头还是落在你身上,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急于给你打造一艘船?” “等等……”依兰达企图阻止这个艾尔的脑残米分,“他去纳瓦拉当然是有自己的事情,不会全部是为了我。” “那个这段时间路易莎王后的小尾巴?”蕾拉哼了一声,“别提了,那死孩子简直是太讨人厌了。” 居伊小少爷居然如此不得蕾拉欢心?依兰达不免有些诧异,这倒霉孩子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关键时候还是很可靠的,她可不相信居伊小少爷会真心愿意跟着路易莎混。 他一直可都还对阿尔蒂尔虎视眈眈,那可是和他这会正斗得你死我活的克鲁斯的背后底牌……啧,要为了赢取路易莎王后的欢心特意跟蕾拉交恶,这可是以前的小少爷绝对不屑为之的。 “你这段时间一直不在,你都不知道塔兰朵思简直乱成了什么样,”蕾拉抱怨道,“不过不回来也好,现在可真是死了不少人。” “那个小尾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叫人收拾他了……真是,见过熊孩子,没见过那么讨厌的!” 依兰达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蕾拉,要知道,蕾拉平常表现出来的可是只对好看的衣服和首饰感兴趣,什么时候竟然会对什么塔比斯海湾和纳瓦拉之类简直和她的生活天远地远的因素有了关联?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蕾拉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是和你相关的事情,我才懒得去打听呢。” 依兰达想起了曾经的拍卖会,谨慎地问道,“蕾拉,我想知道……对于我的梦魇号以及艾尔为它所做的事情,在塔兰朵思很多人知道?” “不会,”蕾拉断然摇头,“这件事情很隐蔽的,如果不是黑珍珠号袭击了纳瓦拉,其实根本都不会传到这里来,你们这次的报复举动太过于明显,黑珍珠号居然和马修主教扯上了联系,就是教廷自己这会也正头大呢。” “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那当然,”蕾拉伸手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好笑道,“消息到的最快的应该就是塔兰朵思,只是现在勒戈夫团长还在比尔萨斯没有赶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是胆子大。” 依兰达耸了耸肩,“就算是换到现在,我也一样会杀他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蕾拉问她,“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做的,还是有什么消息你想问?” “只要我知道的,统统都没有问题。” “有两件事情,”依兰达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需求,“第一,我想知道现在教廷在塔兰朵思的形势,以及目前的混战中的两家优劣……这个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不然也不会在这避难了。” 蕾拉缩了缩脖子。 “第二,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艾尔,可是他和路易莎王后在一起,从今天他被各种追捧的情况来看,我想应该见到他没那么容易,所以,我要你帮我见到他。” “等等……你说什么?艾尔和路易莎王后在一起?”蕾拉的神色中难掩诧异,“你就在街上遇到的?他们没有遮掩一下?” “看起来异常的光明正大,而且谈话默契,”依兰达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这会她还气不打一处来,蕾拉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苦着脸道,“行了行了,你不想笑就别笑了,别这样还来吓人。” 前一个问题,蕾拉大概说的和之前曾经提到的差不多,依兰达没想到在这段时间以来艾尔的地位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有些惊呆了。 她向来知道艾尔不会是什么池中之物,可也没想到他这腾飞的速度简直快的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个人的运气和机遇问题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飞速成长起来的靶子。 依兰达暂且将这个疑问给压回了心中,继续跟蕾拉一起研究第二个问题。 “我就知道路易莎那个老女人没安什么好心,”蕾拉一上来一句话就给依兰达的膝盖上插上了无数箭。 “看起来特别的人模人样对不对,你以为她有多高岭之花,其实背后玩的比谁都开,我早就疑心她肯定对艾尔图谋不轨,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做的这么明显!” “等等,”依兰达打断了义愤填膺的蕾拉,“路易莎早就对艾尔有野心?” “这不是很正常?”蕾拉无辜地反问,“换了是我,现在当然也会努力拉拢艾尔,你也看到了,现在他在塔兰朵思的群众支持率有多高?” “现在宫廷里头狗咬狗,简直是一团乱,宴会上都能当场掐起来,那地方最近我都不敢去了,连咱们内部都这样,你能指望下面的平民们有多信任我们?当然只好把希望借助在外人身上,你看艾尔,多好的一个香饽饽,不说是她了,我都想啃一口。” “不过你放心,哪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动手的。” “那加西亚主教呢?”依兰达强忍住糊她一脸的冲动,“就算按照你说的,他现在要当缩头乌龟,可也不能完全缩了不是?” “他干嘛要现在出来?”蕾拉古怪道,“这里现在水太深了,他出来不怕被淹死吗?”   ☆、第304章 捧杀 姑娘们凑在一起话总是格外多,蕾拉和依兰达两人整整聊了一个晚上,感觉腮帮子都要笑酸了,折腾着也不知道最后几点才睡……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蕾拉比她先起来,这会正拉开窗帘糊着满脸面膜伸懒腰,阳光从窗外肆无忌惮地照射到依兰达的脸上,这是吵醒她的元凶。 依兰达险些被她那一脸绿色的糊状玩意吓得三魂出窍,在床上艰难地顶着大太阳挺尸,挣扎了半天才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爬起来, “起那么早干嘛,你平常不是都中午才起来吗?” “快别说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起来那么早,”蕾拉打着哈欠转身,“快起来,你不是要去找艾尔?一会我就带你过去!” 依兰达咬着被角像被雷劈了一样坐在床上,“啥?!你是什么时候又跑出去联系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今天刚好是教廷在塔兰朵思传教的日子,依兰达被蕾拉强制性打扮成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妖精,这才施施然坐着马车哒哒地去“听讲”。 依兰达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幸亏她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这才能穿进去蕾拉那些基本上全是花边和蝴蝶结的裙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号的圣诞树,哪怕蕾拉拼命赞美她也无济于事。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穿的太夸张,可后来到了地方才发现……贵妇小姐们简直是香风阵阵,五彩缤纷,过来围观的马车简直都把特意慕名前来的平民给挤出了几条街之外。 知道的是来看艾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看戏呢…… 依兰达抓住了蕾拉的手,由衷感叹道,“塔兰朵思的日常娱乐活动很贫乏吗?还是大家这会太闲?” “闭嘴,”蕾拉给她把有着宽大帽檐的帽子带上,再在下颔系上长长的飘带,再给她蒙了一层面纱,这才警告道,“你小声一点,你不是好奇加西亚主教现在是怎么行事的?刚好可以看看。” “一会完了西涅斯会过来,今晚有一场晚宴,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我?”依兰达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需要我提醒你认识我的人不少吗?”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戴面具,是化装舞会。” “……你什么时候跟公爵联系上的?” “就刚才,我让人送了消息,你干的那档子事大家伙都知道,”蕾拉宽慰她,“实话跟你说吧,这都不算什么,西涅斯不会把你透出去的。” 那当然,西涅斯这会还在和路易莎王后狗咬狗,至少现在明面上教皇冕下对于艾尔的开疆拓土异常满意,马修主教死了对西涅斯公爵同样是个好消息,他当然乐得做一个好人。 依兰达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更窝心了…… 既然见艾尔肯定不会是现在,那为什么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来这里? 依兰达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蕾拉不直接带她去化装舞会,后来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到齐之后,她终于明白了蕾拉的意思。 所谓的人望和仿佛洗脑一般的可怕支持率并不是光凭描述就能感受的到,对于艾尔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还缺乏直接的认知。 被这么捧上高位的人,真的还和从前一样吗? 她本来以为还是像之前港口送行一样贵妇小姐们凑上来,可没想到来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甚至连之前她所知道的一些大贵族们也赫然在列。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来捧个场或者看个热闹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些人究竟是多么恭敬地上去亲吻艾尔的手背,是多么为艾尔对他们表示的好感而欣喜若狂…… 那应该是对待主教的待遇,而所有人对此似乎都是熟视无睹。 她看着那些平民们亲吻艾尔走过的土地,看到贵族们虔诚热切的脸,看到官员们的讨好…… 这些在塔兰朵思以前爱德华三世统治期间根本不可能出现,而这现在统统都出现在这短短的一段日子之内,都是由于面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彼时依兰达还不知道,她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诞生。 独属于黄金主教艾尔阿尔贝托,被视为主在人世间的代言人,由其绝对的个人魅力而衍生出的个人崇拜时代, “怎么样?”蕾拉悄悄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看到了吧。” “我没有想到……”依兰达也压低了声音,“现在他竟然有这么多的支持者和崇拜者。” “我也觉得你应该来看看,”蕾拉小声道,“教廷现在每个月都有一天的传教,那一天艾尔会出现,基本上周边小地方的人可能提前几天就会往这边赶。那几天基本上他传教附近的旅社都会爆满,还有很多就在街上直接睡的。” “我听说啊……现在信奉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他的人望应该还会更进一步。” “等等……加西亚主教不说话吗?”依兰达注意到了旁边的加西亚主教,比起当时见他时的意气风发,这位主教显然已经低眉顺眼了不少,看起来甚至有些甘心当陪衬的意味了。 “当然会,不过就是个开场致辞,走走过场而已……”蕾拉突然小声“咦”了一声,“奇怪了,她怎么会来?” 论到对塔兰朵思的熟悉,依兰达就算拍马也比不上蕾拉,她的目光看过去,凝在了正在从车上下来的女人身上。 路易莎王后。 路易莎王后并没有贸然上台,她只是站在了加西亚主教的身侧,和那些大贵族们站在一处。依兰达眯起眼,注意到旁边的温森脸色有点不自然,应该说……自命高贵的枢机团对于路易莎王后似乎都有那么点不以为然的意思。 之前她还一直觉得看温森颇为不顺眼,现在突然觉得好像还不错! 不过这是建立在她对温森足够熟悉的基础上,在外人看来温森神官惯来神色冷淡……这是不是也可以看做教廷,至少是最靠近那位冕下的枢机团的意思,竟然能当众就这么不给面子,这是路易莎王后落了下风,还是教廷的势力又进一步扩大了? “她上去做什么?”蕾拉比她还诧异。 依兰达也深以为然,“你昨晚不是告诉我她要争取那些老派势力的支持?她这么上赶着站队那群老顽固还会支持她?” “我之前可没得到任何消息……”蕾拉嘟囔道,“天知道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反正每次见到她都没好事。” 依兰达同仇敌忾,深以为然。 只见路易莎王后跟加西亚主教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很显然的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连连点头。 他似乎低声对路易莎说了什么,后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施施然离开了。 依兰达会一些唇语,远远地看着也只听到了死亡,袭击,晚会……具体什么还是一头雾水。 可很快她就有了答案,加西亚主教寻找时机跟艾尔说了几句话,后者显然也被这个突然的消息给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点了点头,继续回去布道。 可是比起蕾拉跟她之前说的,艾尔很显然缩短了时间,是什么让他这么急切? 艾尔有些潦草地结束了讲道就和路易莎的马车先后离开,唯独剩下加西亚主教继续善后。 这对于爱岗敬业的艾尔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人群缓缓地散去,蕾拉也拉着依兰达上了马车,朝着事先和西涅斯公爵约好的地方行驶而去。 有什么问题,在那里会得到最终解答。 西涅斯公爵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仿佛根本不知道之前她杀了马修主教那件事,不过蕾拉既然都能把她带进化妆舞会,甚至西涅斯公爵本人都没露出任何诧异的神色,这倒是有些出乎依兰达的意料。 不过对于这些有奶就是娘的政客来说,只要有利益,别说让他们伏低做小了,就是杀人放火也没所谓。 不过能够如此随意的增减人,艾尔固然是一个因素,蕾拉本身在西涅斯公爵心中的地位看来也不低。 他们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依兰达和艾尔当面谈谈,对于她提出的问题只是一笑了之,这反而让依兰达浑身有些发毛。 要不是对蕾拉足够信任,早就跳车跑路了。 现在,她就站在了艾尔面前。 一墙之隔就是喧哗热闹的化妆舞会,一墙之后她却在和艾尔静静对视。 艾尔看着她微笑,朝她张开了手臂,“欢迎回来,我的小依兰达。” 依兰达定定看了他许久,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接着就被艾尔借势一个用力拉入了怀中,深深地吻了下来。 鼻端全是他身上熟悉的芬芳。 那些怀疑,那些犹豫,那些举棋不定……中间隔的那些岁月和沟壑,仿佛都在这一拥抱当中烟消云散。 艾尔把脸埋在她颈侧,轻声道,“我真怕你不再相信我。” “自从那件事之后。”   ☆、第305章 重逢 那件事? 还有哪件事,当然指的是在安倍里莱达神父的背叛。 他本来只是想着给依兰达提供一点帮助,可谁知道人的野心居然会变化的如此之快,为了抓住那一闪即逝的机会,莱达神父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并在安倍里群龙无首的环境下迅速上位,现在俨然已经到了地头蛇的地步。 这是对依兰达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甚了解,还是笃定抱上了别的大腿所以不担心他的秋后算账? 他知道对于不少人来说,像依兰达这样的女人根本只能算是玩物,当然比不上掌控一个地方更容易得到上司的褒奖。 但这并不是他。 艾尔这段时间顺风顺水惯了,消息传回来后回想起来都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直自诩看人准,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在这上面险些栽了。 他自以为是的帮助,没想到到头来竟然险些成为了催命符。 如果不是依兰达自己反应够快,现在他看到的恐怕就已经是依兰达的尸体了! “是你指使莱达神父干的?”依兰达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艾尔苦笑道,“要是早知道他是那样一个极端主义者,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找他来关照你。” 他还想解释什么,却被依兰达用手指按在了唇上,“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莱达神父那边你也不用去动手,我自己来。” “可是……”艾尔不由的皱起了眉。 “亲爱的,”依兰达笑了起来,“在你现在这个位置,多的是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莱达神父的做法从你们整体的利益上来看并没有错,你动手没有理由。” 重要的是,我也希望看见你登上神坛的样子。 艾尔低下头,几乎和她鼻尖碰着鼻尖,分明是温柔缱绻的动作,可依兰达却觉得他似乎并不高兴。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依兰达:“???” 看她还有些茫然不解的样子,艾尔叹了口气,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下颔搁在了她的头顶,略带了粗硬的长卷发和他怀里抱着的这个人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爱上了呢? “难道你担心脏了我的手,对以后的发展造成影响,我就不会为你去动手做这些而感到不安?” 依兰达愣了愣,她向来独立惯了,有什么事情习惯自己动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责怪她不知道依靠。 “我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值得你在这种时候动手?”她试探性开口,“其实从你阵营的整体角度来看,莱达神父并没有做错,你反而应该褒奖他才对。” “你在说什么瞎话,”艾尔失笑,“我的小依兰达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的人,缺乏最基本做人的品质,如果有一天真的让他登上了高位,那才会是天大的祸事。” 知道艾尔是在宽慰她,依兰达从他怀里站直了身子,正色开口,“那就这样,我先自己上,等到搞不定了再找你帮忙。” 知道依兰达是个倔脾气,现在能有让步已经是相当大的不容易,艾尔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反正只要她开心就好。 暂时达成了一致之后,女海盗环顾了一下周围,“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跟着一起混进你的住处,这里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保险。” “可是我想你了。” 神官的声音中甚至还带了几分委屈,依兰达虽然明知道这当中肯定有故意给她看的成分在,可还是不免有些心软。 她并不是很擅长表露感情的人,在船上的时候更需要的是实力和恩威并施……温情脉脉这种东西并不适合一个年轻的女船长。 她愣了好一会,心突然间软的一塌糊涂,反手抱住了艾尔,“我也……很想你。” 这种时候说什么煞风景的话都是多余,艾尔低下头,吻住了依兰达,那双比最蓝的天空还美丽的眼里蛮是温柔的笑意,深得能把人活生生溺死。 思念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唇舌交缠间全是满满的爱意,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感受到对方此时是真真切切地在身边。 而不是一个虚幻的泡影。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啃了好一会,虽然气氛很好,两人也实在是久别重逢,可这里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久待的地方。 艾尔在现在的塔兰朵思简直是炙手可热,哪怕今晚是戴了面具的化装舞会,也依然多的是人想要找到他。 这种时候,当然还是回自己的根据地来的更加妥当。 依兰达同蕾拉打了个招呼,就和艾尔两人一起悄悄摸摸地提前撤退了,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西涅斯公爵还友情提供了制式黑马车。 黑马车从庄园门口驶出去的时候,门卫压根没当一回事,在这种地方勾搭上的人太多了,他们也知道别随便往马车里看,这些制式马车就是为了那些不愿意暴露身份的人提供的。 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看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从而惹上杀身之祸。 他们可还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呢! 这段惊心动魄的旅程直到进了艾尔的庄园才算结束。 依兰达和艾尔在车里的时候也并没有多老实,说实话,两个人都正是年轻火力旺的时候,之前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一回又马上分开……中间又相隔了那么多人和事,好不容易能再相逢,没在马车上独处的时候就地开战已经是相当的具有克制力了! 下车的时候,艾尔和依兰达都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可略显凌乱的发丝,嫣红的嘴唇,略显急促的喘息,以及……神官袍最上方那颗没扣的扣子,都充分说明了里面究竟发生了怎样的香艳故事。 两人并肩走进了庄园,依兰达本来想后退一步跟在艾尔身侧,毕竟神职人员……可却被艾尔牢牢抓住了手。 “不要退后,你永远值得与我并肩。” “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这里本来就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你理所应当以主人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依兰达愣住了。 “这里是我们暂时的家,我大概按照你的喜好准备了一下,可是还是不太满意,”艾尔侧过头来看她,神情中是满满的温柔,“等到以后稳定下来,我们再来全心全意准备一个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与坚定,那是对未来的期许……依兰达能感觉到,他是真正有考虑过和她一起的未来。 这并不只是哄骗信徒的甜言蜜语。 可是神职人员终生必须侍奉给主,并没有结婚的权力,这一点艾尔应该比她更清楚,即便教廷内部并没有多干净,可没人敢把这种事情放上台面,和一个女人并肩? 即便教皇都没有这个胆量! 可艾尔现在已经做了,哪怕这座庄园他既然敢这么说,也肯定有他的自信……但这就是存在风险的隐患,随时会像一座巨大的火药库一样把他辛苦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 婚姻那种东西,本来就不被依兰达所看重。 多少人虽然有着婚姻的名头,可却从来不曾有过对对方的责任感,充斥着欺骗和背叛,到后来甚至反目成仇,又有多少人哪怕一生都只有彼此之间的承诺,却同样能够相守终老? 她既然已经选择了不同于世俗的恋人,又如何会再去追求世俗的仪式? 那并没有任何意义。 大门缓缓打开,男女仆人分列在门口,迎接主人的归来。 依兰达在他身侧,看见面前的男女仆人齐刷刷地鞠躬问好,极为整齐。 “欢迎回来。” 那一瞬间,家终于不再仅仅只是一个符号。 这是我们的家。 两人前后进了房间内,几乎在关门的一瞬间,依兰达就重重地把艾尔反过来按在了门上,狠狠地亲了上去! 艾尔抱住了她,低下头和她缠绵的亲吻。 “我爱你。”   ☆、第306章 久旷 唇舌交.缠,依兰达下意识搂住艾尔的脖子,银发在指间划过的感觉让人心悸。 她的吻激烈而热情,艾尔却总能应对的游刃有余,甚至看起来还有轻微的笑意……可随着两人动作的越发激烈,艾尔向来稳定的动作也出现了轻微的失控,就连喘.息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喘.息的间隙,两人稍稍分开了一些,他低下头,在依兰达耳侧低哑的喘.息,“我本来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他的话还没说完,眸色骤然一深,依兰达在他颈上重重地咬了一口,修长的手指已经顺着长袍摸了进去,触手是满满的灼热……那里已经是非常精神了。 艾尔轻微呻.吟了一声,略略皱起眉,白皙的面容上泛起一抹晕红,看起来简直让人忍不住有对他做更加过分的事,让向来纯洁的神官露出更多的失态,让他从神坛上堕.落……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忍住,”女海盗抬起头,在他的颈测暧昧的舔.吻,刚才被咬破皮的伤口在此时被不断刺激,轻微的疼痛中仿佛还夹杂了别的感觉,依兰达觉得腰侧艾尔的手越来越紧,她终于舔.上了白皙的耳垂,艾尔的面上红晕更甚,连眼睛都变得水汪汪了起来。 “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 她的下颔忽然被扣住,艾尔一只手扣住她缠.绵的亲吻,另一只手则顺着她的背后一点点松开束紧的束.胸,绷紧的抽带被一点点放开,冰冷的空气涌入,却让人有更加控制不住的冲动,空虚难耐之下……让人想要做更过分的事。 束胸半松不松地挂在腰上,可艾尔却并不急着脱掉它,他修长的手指在她光.裸的脊背上毫不着急地一点点游走,勾起人的心火之余,也让依兰达明白了这是他故意的。 故意让她主动,故意挑起她的火,看起来什么都是她在主动,实际上节奏却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 依兰达冲他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她推开艾尔,在他面前一点点脱下了胸衣,外裙……直到最后她单手捂住胸,单手勾住腰上那最后一点若隐若现的布料,做出一副要脱不脱的样子 “要我自己来?” 艾尔闭了闭眼,湛蓝的眸子转深,调.情的平稳动作中终于有了急躁,他一把抱起依兰达,把人重重地按在了床上……热切的吻顺着纤细的下颔、平直的锁骨一路往下,依兰达终于按捺不住,按住艾尔的头,腰高高地拱起,却被他残忍地按了下来。 “艾、艾尔……” 神官却放慢了速度,声音中满是暧.昧,“宝贝儿,怎么了?” 依兰达满脸晕红,可腰却软得厉害,只能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羞涩美貌的神官露出了本质…… 圣洁的长袍落在地上,被人随意踩上了脚印也不在乎,银色的长发和黑色的卷发交缠在一起,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交叠的肉体…… 至于亵.渎神明……这种时候,谁还在意呢? 一夜春宵。 依兰达也记不清自己当天晚上究竟跟艾尔痴.缠了多少次,只觉得睁开眼的时候浑身都是酸痛的。 她转过脸,艾尔还在熟睡,纤长的睫毛密密地覆盖下来,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冰雪一般美丽。 这样的人竟然最后属于了她,依兰达现在都还有种不真实感,伸手戳了戳神官的脸蛋,却被后者抓住手指往怀里塞了塞。 “乖,别闹。” 竟然是真的,不是做梦! 依兰达心花怒放地“吧唧”在艾尔脸上啃了好大一口,活生生把人给啃醒了。 艾尔有些困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第一眼的就是正双眼放光的女海盗,登时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早安,依兰达。” “早安,”依兰达本来见色起意,还想着趁早上再来偷袭一番,可惜真要动起来才察觉全身的骨头简直都集体罢工了,只能干瞪眼。 艾尔看她的表情还能温柔微笑,“怎么了宝贝儿,是我昨晚不够卖力吗?” 依兰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条大尾巴狼! 两个人亲亲啃啃又黏糊了好一阵子,依兰达总算感觉到离家出走的骨头们又纷纷归了位,这才靠在床头看艾尔穿衣服。 不得不说,美人做任何事情都是赏心悦目的,包括他穿上那身禁欲的神官袍。 可依兰达注意到,他的领子很显然比昨天更高了一些,扣子也扣得越发严实了一些……啧啧啧,真是闷.骚。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到塔兰朵思的?”艾尔边整理衣服边回头问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特意还安排了人在港口盯着,可一直都没任何消息。” 依兰达诧异,“你安排人?” 艾尔回答的简直堪称大义凛然的典范,“教廷的主教被杀,当然要安排人在港口检查可疑人士,如果遇到的话直接带到加西亚主教那里去。” 贼喊捉贼啊……依兰达瞥了他一眼,“加西亚主教什么时候变那么乖了。” “他只要能坐稳这个位置,一直都会很配合,”艾尔道,“他能在他塔兰朵思这种地方待这么多年,还是有他的生存之道的。” “等等,”依兰达突然直起了身体,面色颇为不善地抬头看着艾尔,“你和路易莎王后是怎么回事?” 艾尔:“????” 不得不说,他那张脸蛋配着茫然的表情简直无辜到了极点,但是依兰达才不相信他。 她半撑起身体,单手捏着艾尔那张被塔兰朵思多少贵妇小姐们夜夜梦里颠.鸾倒.凤的脸蛋上的……皮肉,用力扯了扯。 “就在前天,我看见你和路易莎王后在一辆车上,看起来还挺亲密的,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艾尔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眨了眨,“宝贝儿,我有点疼……” “我还看到你那天本来在传教,后来路易莎王后来传了什么消息,你很快就跟她走了……怎么,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 依兰达翻了个白眼,可手还是松了那么一点点,绝对不是因为她心软! 艾尔简直要苦笑了起来,“宝贝儿,你要不要松开手听我说完?” 依兰达怀疑地瞪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敢说假话分分钟手撕活人的威胁神情,扬了扬下颔示意他有事速速启奏。 “路易莎王后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堵我,”艾尔轻咳一声,“因为教廷在塔兰朵思发展的太好,西涅斯公爵和她斗的旗鼓相当,所以这时候教廷的表态很重要。” 依兰达提出了疑问,“枢机团的人不是在这里?为什么一定要找你?” “因为我是最好的靶子,”艾尔耸了耸肩,“之前他们本来想扶植人来取代我,马修主教之所以四处巡视也就是为了能够接替我。” “不过宝贝儿,”他突然插了一句,“如果早知道你的仇人里面有马修主教的话,在塔兰朵思就把他拦下来了。”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类似于你从蕾拉那里来大概可能知道了什么,他就是一五一十的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 因为他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很显然,”依兰达耸了耸肩,“他接替不了你又没法回来,他一直回不来这里面你肯定出了不少力吧。” “马修是路易莎王后的支持者,既然要让他们斗的旗鼓相当,保证教廷的中立性的话,这种可能让她直接接触到内部的人当然要早早清除。” 依兰达由衷地感慨了一声,“我在安倍里也听说马修主教对路易莎王后极为支持,没想到竟然真支持到了这种地步。” 两人虽然在说着马修主教和路易莎王后的传闻,可都觉得有些口味略重。 说实话,路易莎王后保养得当,风韵犹存,还真有人就好这么一口,不过马修主教这痴心的程度……还真是让人感觉是我们当中出了个叛徒。 “其实我觉得……”依兰达犹豫了一会,“你现在还是在被他们当成靶子使用。” “的确如此,”艾尔笑了起来,“现在他们把我捧的很高,可是却并没有准备给我相配的位置,大概是打算这么一直拖着,等到时候瓜分功劳的时候再想办法把我踢开。” 依兰达才不相信此人会这么任命,她眯起眼,等着艾尔继续说下去。 “虽然现在我已经成功让他们的企图失败了,但是他们依然能用主教位置卡住我,”艾尔叹了口气,“我想你大概还记得孔查克莱门特以及科拉尔西莱斯?” “当然,”依兰达对此表示了肯定,“十二红衣大主教里就他们俩最闹腾,怎么,这事情和他们有关?” “冕下的身体不行了,”艾尔道,“现在最有希望上位的就是他们俩……如果他们俩任何一个当上教皇,就会有红衣大主教的位置空缺,而主教之位则是成为红衣大主教的必经之路。” “那他们现在想要做什么?”依兰达还有些头晕,“要支持当教皇应该也是红衣主教才有资格不是么?” “如果红衣主教投票是平局的话,那么递延主教进行选举。” “可是现在有两个位置,”依兰达眨了眨眼,“我知道奥斯公国的主教是克莱门特大主教提拔起来的,不愿意你去理所当然,可马修的那个主教位置难道不是空的吗?” “更何况,一个主教的位置,大概不需要教皇亲自点头吧。” “本来不需要,但是当我姓阿尔贝托的时候,那就需要了。” 艾尔的神情平和,似乎并没有任何为这种不公平态度而表示不满的意思。 “是因为……塔维尔?” “嗯……我曾经在记载中看见过,教廷认为人鱼是邪恶之物,和人鱼交往甚密的阿尔贝托当然也信仰不够纯洁。” “我觉得塔维尔比大多数的活人都要忠诚多了。”依兰达忍不住鸣不平起来。 “可他们并不这么认为。”艾尔摇了摇头。 “所以现在,加西亚也乐得把你推出去挡枪,外面的人看起来还以为是你打压了他,”依兰达理清了前后顺序,打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这样没错,”艾尔揉了揉依兰达的发顶,“可不这样的话,我怎么能保护你?”   ☆、第307章 考题 保护? 依兰达愣住了。 这是艾尔直接的对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虽然他们之间我爱你也说了无数次……但是真要说起来,行动从来都比言语更加打动人心。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无论是船的打造,人员的安排,可能的护送……他都已经尽可能地做到了最全面。 其实以依兰达这种麻烦制造机的身份,不要说目前事业正发展得如日中天的艾尔了,正常人都会畏如蛇蝎,谁会愿意为了这么一点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仇恨与庞大的教廷对上? 更别说这还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还要努力朝着往上爬,中途还没法拍屁股走人的终身事业? 艾尔这么为她,其实始终就是在授人以柄。 这把柄打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对于教廷这种时时刻刻都在维持着面子工程的组织来说,他艾尔神官救了一个海上漂的女孩儿,可能是善良仁厚,还能提一提作为亮点宣传。 可如果那姑娘后来竟然变成了海盗,甚至还亲手杀了马修主教的话……被救回来的当然是主纯洁的羔羊,那后来发生的变化难道不是你艾尔教化无功?甚至可能是出自于对你报恩的教唆? 更别提这还是把艾尔和勒戈夫一窝端的机会,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 人嘛……在内斗和罗织罪名方面从来都有着极高的天赋,尤其是这些打着光明圣洁名头的天之骄子。 “对了,”依兰达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听说我上了教廷的通缉榜,排行还很靠前?” 艾尔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没错,这是某些人特意大力促成的结果,之所以现在一直我主教的位置没下来,卡的点也在这里。” “因为你救了一个棘手的海盗?”依兰达嗤笑了一声,“还真是无稽之谈,按照这个道理来说的话,谁如果救了一个路人,那还要保证这个路人简直一辈子天真无邪的跟个天使一样,是不是还要全程盯控最后养老送终?”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救了。” “可是,我救的就是一个天使,”艾尔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神色诚恳,“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救你,能在生命中拥有你,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恩赐,我愿意为此献出一生的忠诚。” 依兰达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我也爱你。” 两人又是腻腻歪歪了好一会,这才能勉强集中精力继续说正事。 “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依兰达偏着头看艾尔,神情极为纯良无辜,“枢机团就算和骑士团不对付,可勒戈夫也不是那种会仗着手里有武力胡作非为的人,何必一定要把他也逼出去死守比尔萨斯?” “再说了,我还是从比尔萨斯逃出来的,他能脱不开干系?不让他回来辩解的话岂不是不是逼着勒戈夫和你捆绑在一起?” “我知道他们一向和骑士团不对付,可是这样的话,勒戈夫被强制性和你捆在了同一条船上,实质上是增加了你的力量才对,他们这样做岂不是显得有些愚蠢?” 艾尔轻咳一声,“那个……枢机团的通缉榜排序以及那些东西,都是温森做的。” 依兰达:“……” 所以说倒霉的勒戈夫纯粹属于无妄之灾,这是内部有内奸在作祟所以才硬把他拉入了这个行列? 她简直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个倒霉蛋默默地点上了好大一排蜡烛。 “我之前看他还一直守在比尔萨斯,”依兰达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充满怀疑地上上下下扫了艾尔一道,“别告诉我……这也和你有关系。” “呃……其实这个是我给他送的信,请他继续留在比尔萨斯,必要的时候再过来。”神官的眼神有些飘忽。 依兰达:“……等等所以这倒霉孩子为什么要那么听你的话?” “因为他有自己的信仰。”艾尔回答的很迅速。 依兰达:“???” 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神情,艾尔耐心地进行了解释,“勒戈夫并不是那种盲目地相信教义的人,比起一个信徒,他应该更加像一名真正的骑士。” “他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依兰达:……你是想说骑士团现在其实也是乌七八糟,所以他和你一样被排挤了?有些话其实不用那么隐晦,大家都能领会意思。 可早在最开始谁又能知道,这两个看似被排挤出权力中心的弃子,竟然在一个传教的荒芜之地发挥出了自己一直潜藏的能耐,进而成长到让那些大佬们都不得不侧目并且考虑的地步? 如果这样推算起来,艾尔和勒戈夫的结盟应该很早就已经开始了,他们之间共同经历的人和事,在坚定了某人的信仰之外,同样也促进了结盟的进一步坚固。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依兰达才从看起来比谁都正直的勒戈夫竟然是己方打入地方内部的奸细的消息当中回过神来,想了想补充道,“我从马修主教那里拿到了爱德华三世登基时候的金条。” 艾尔的反应很快,“那批有特殊赦免权的?” “嗯……”依兰达犹豫了片刻,“不过,那间密室恐怕瞒不了人。” “马修的密室?”艾尔有些奇怪,“他的密室怎么会在安倍里?” “可能是教廷的,也说不定是某位大人物的私藏,这就要看你怎么处理了,”依兰达道,“一个房间内死了三个人,那间房肯定会被严密搜查,密室肯定会被查出来。” “你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应该就是莱达把事情给压下来了,他估计还在看你这边的情况,来决定到底是公布有利于哪一方的结果。” 经过安倍里一事之后,依兰达总算知道了人如果不要脸起来能到怎么样的地步,很显然莱达神父更是其中翘楚。 “那间密室里面除了关键性的金条之外,还有……海量的金银珠宝,”依兰达道,“现在那些钱都已经落在了莱达手上,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为了独吞这笔钱,所以干脆装傻,大概是笃定了我在你心中什么都不算,也不会再跑来找你。” 反正教廷也不会公布马修主教最后死于寻欢作乐,这种事情就算发生了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你有什么建议?”艾尔抓住她的手揉了揉,颇有了几分昏君的架势,大有一副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依兰达几乎是毫不犹豫,“莱达这个人留不得,私欲太重,今天他能为金钱瞒天过海,明天就能为了更进一步把之前和你的共同秘密转手卖出去。” “嗯嗯宝贝儿说的都对。”艾尔温柔地在她手上亲了一口,“那你说……要不要把这件事捅出来,从而打掉路易莎王后和阿尔蒂尔这一条线?不过这可能会得罪教皇心腹,但同样会在另一位红衣大主教那里刷足了好感度。” 这就是在出考题了。 “和列支敦国结盟,甚至扶植爱德华三世上位,这恐怕都应该是那一位冕下才能决定的吧?”依兰达犹豫道,“你说得罪那个大主教,实际上是不是得罪了教皇?”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教皇冕下对我深恶痛绝,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我,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第二种就是,他之所以留下这个,最后还是为了收复列支敦国这片蛮荒之地,这只是一个把柄,或者说……只是一个凭证。” 依兰达眯起眼,“有没有可能……谁能拿到这个,教皇就会支持谁?” “要是就这么简单,凭着马修对路易莎王后的迷恋,早就双手送上了……” 艾尔转过脸来朝着依兰达笑了笑,“所以我想,大概选择前面一种会更好,蕾拉也能因为这件事情地位更稳固。” “我观察了这么久,西涅斯公爵还算是塔兰朵斯这群贵族当中比较关心人民疾苦的一个,如果有他来统治,至少加西亚主教的忠诚度能够得到保证……他可没有直接再往上层的更进一步渠道。” 也就是说,无论西涅斯还是加西亚,都只能到这个层面打止。 说完,他还颇为寻求表扬的眨了眨眼。 女海盗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捧脸,真是的,长这么好看还故意刷脸,简直犯规! “你既然那么不看好路易莎王后,为什么那天还要和她共乘马车,甚至还在公众演讲的场合因为她的发言提前离席?”依兰达倒不是吃醋,而是觉得这当中似乎不太对,如果艾尔真要和路易莎王后保持距离的话,那这些肯定是他一定会注意的东西。 艾尔做事恨不得留下无数条后路,这种甚至连窗帘都没拉上的显然不是他的作风。 可神官竟然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尴尬,“……我还打算向你解释。” “解释你没有爬上她的床?”依兰达揉了揉酸疼的后腰,磨着后槽牙道,“这个我很相信,昨晚你的公粮数量已经充分说明了你的忠贞。” “宝贝儿,作为独居的男人,适当的纾解有利于身心健康。” 艾尔:“……” “那天路易莎王后跟我说,居伊给她传回了一些你的消息,”艾尔索性将话题转移开来,这位在床上有多□□,现在就有多正人君子,依兰达简直要被他厚如城墙的脸皮给打败了! “居伊?” 话说到这里,依兰达突然想起了居伊小少爷,之前这一位可是被路易莎王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瞧着蕾拉那里对他也没什么高评价,按理来说他的能耐应该不止于此,但是……这是韬光养晦到连西涅斯公爵这种大佬都瞒过去了? ……这也未必太让人怀疑公爵阁下的眼光了。   ☆、第308章 羊头 “就是他,”艾尔点头表示认可她的看法,“之前你特意跟我说了在离开塔兰朵思的时候要带上博杜安的船,为的就是方便传递消息。” “可后来不但是那艘船,连你们都彻底失去了音信,勒戈夫的船队一直被扣留在比尔萨斯,都说你们帮助黑珍珠号潜逃了……我一直安排在港口的人也没能找到你们的消息,我很担心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那艘博杜安的船被黑珍珠号抢走了,”依兰达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跟艾尔交了底,“我当时光顾着找机会杀马修主教,想从黑珍珠的船长鲁克那里多打听一些消息,所以才一路把他从比尔萨斯给带了出来,甚至还为了消息同意他带上了十名自己的海盗。” 虽然现在回顾起来怎么想都让依兰达忍不住怀疑自己当时的智商,可想要复仇的欲望高于一切……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得说清前因后果,哪怕现在脸已经被左右开弓打得“啪啪”响。 毕竟……艾尔是为了她才卷进这件坑爹的事情当中的。 “你知道的,新梦魇号上水手的亲属都被鲁克杀了个一干二净,所以他们对于我竟然没杀掉鲁克有很大的意见,后来鲁克在我企图走海路潜回安倍里的时候,劫持了博杜安的船逃跑了。” 艾尔沉吟了片刻,“那这么说来,路易莎王后告诉我的博杜安那艘船其实是黑珍珠号?大概他们也是为了怕惹上麻烦,所以才很少出现,而且行踪诡秘。” 依兰达坦白道,“我那时候还担心鲁克会来塔兰朵思找路易莎王后报信,或者去安倍里给马修主教送消息……可他都没有。” 艾尔笑了笑,“这不奇怪,他虽然是阿尔蒂尔扶植起来的势力,可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阿尔蒂尔就当他是一条狗,随时可以放弃,如果被阿尔蒂尔知道了竟然是他泄露了原来是马修主教导致了梦魇号的惨案,进而引来你报复的消息的话,绝对不会有他的什么好果子吃。” “那当然,一个主教肯定比一个海盗头子值钱多了。”依兰达忍不住嘲道。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把黑珍珠带出了比尔萨斯,”艾尔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宝贝儿,你觉得路易莎王后会不会比你还担心?” 依兰达嗤笑了一声,“未必,说不定她还会借着这个机会来跟你好好‘谈谈’,反正黑珍珠号从来没有明面上和阿尔蒂尔有过什么交集,鲁克为了能继续混下去肯定也不会做这种自掀底牌的事情,就算阿尔蒂尔最后真的彻底垮台而他又打算从此走官方的路子那还有可能,否则这种事情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嘛,没有永恒的君主,可是却有永恒的海盗。” “等等,”依兰达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勒戈夫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被我的事情连累了,没理由居伊还能在这活蹦乱跳……这是谁的意思?” “还能有谁的意思,”艾尔笑了笑,“因为博杜安的船算是唯一能跟在你身边光明正大传回消息的,路易莎王后给他找了一个及时传递消息的眼线的借口,反正他手头那点力量也构不成威胁,也还算是对博杜安的一个交代。” 依兰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阿尔蒂尔会更加倾向于选择他那便宜哥哥克鲁斯?” “一个成年人哪有一个傻乎乎的少年好控制?”艾尔似笑非笑道,“至少路易莎王后觉得居伊博杜安是个蠢货,笼络下来说不定以后还能拿来控制纳瓦拉,这样的好棋子,就算暂时用不了,可也不妨碍她养在身边。” 他隐晦地咳嗽了一声,“毕竟居伊小少爷的长相还是很得她的喜好的。” 依兰达:“……于是你打算告诉我,现在克鲁斯正在朝着西涅斯公爵献媚?” “当然不会,西涅斯公爵连大陆最大的拍卖会都能举办,还真不在意克鲁斯那点东西。”艾尔积极向依兰达对自己选择的盟友进行科普,同时也在努力企图扭转话题。 “路易莎就这么相信居伊是个傻白甜?”依兰达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我以为她好歹会调查一下……” “宝贝儿,你真的确定要在我的床上谈论别的男人?”神官朝她露出了一个宠溺而无奈的微笑。 “哪怕我再大度,可也是会吃醋的。” “你每天都生活在一群对你虎视眈眈的男男女女中间,恐怕要吃醋的是我才对,”依兰达故意叹了口气,托着下巴色眯眯地上下扫着艾尔,“你说,我打个笼子把你藏起来怎么样?” 可随即她自己就叹了口气,“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我还是觉得你站在神坛上的样子最美。” “……我忽然有了种自己是昏君面前的宠妃的感觉,大概是我的错觉。” 艾尔轻声笑了起来,他走到床边坐下,朝依兰达伸出了手,“来吧我的陛下,我来帮你穿衣服。” 神官可是从来不需要伺候人的,依兰达挑了挑眉,欣然接受了艾尔的服侍,不过这穿衣过程可谓香艳至极,这两人穿着穿着险些又滚回床上去,后来还是依兰达凭借着坚定的外来力量才阻止了艾尔的求欢。 ……这个意志力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楼下的访客。 事情发生的时候,艾尔正在依兰达胸前埋头耕耘,女海盗反手抓住枕头,强忍住没发出声音。 可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大人,居伊博杜安求见。” 依兰达:“……” 艾尔:“……” “我可以不理他吗?”艾尔垂死挣扎。 依兰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跟你平常在人前的设定不符合……” 后来还是依兰达把艾尔给赶下了床,后者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依兰达帮这倒霉孩子,就没见到有什么好事! 任何男人在这种时候被打断心情都不会很好,即便艾尔的涵养绝佳,可此时下楼的时候依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脸色。 可居伊似乎斌没有关爱最近简直是炙手可热的神官的意思,他直勾勾看着艾尔下楼,还特意往他身后张望了片刻,这才疑惑道。 “依兰达呢?她在哪里?” 艾尔心中微微打了个突,可面上却半点都看不出来,听到居伊的问题还颇有些惊异地眨了眨眼,“依兰达?她不是自从离开安倍里之后就一直没有音信?” “我还想问你,之前路易莎王后来找过我,说你告诉他博杜安的那艘船有了音信,怎么,你今天是来告诉我这个了?她有消息了?” 居伊比起当时在纳瓦拉时清瘦了不少,他现在正处在少年的飞速成长期,整个人就像是一棵急剧拔高的小树苗,总带了几分弱不禁风的意味。 艾尔经常见到他,比起在纳瓦拉时的飞扬跋扈,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这位小少爷如何伏低做小的讨好那个并不算好讨好的皇后,甚至做到了唾面自干的地步。 光是这份韧性,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她已经到塔兰朵思了,”居伊紧紧地盯着艾尔,湛蓝色的大眼睛中带着警惕和防备,“你不用骗我,她现在就在你这里。” “……是她告诉我的。” 这个她是谁,居伊说的相当的含糊。 如果不是确定依兰达来的消息足够隐蔽,这肯定是诈的话,艾尔简直要为他的机智鼓掌了。 他并没有急于回答,神官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居伊,好像他说的是什么荒谬而又可笑的事情。 神官在塔兰朵思的地位不容置疑,连加西亚主教看见他都只有靠边站的地步,哪怕居伊小少爷这段时间再历练,可比起艾尔来说终究还是嫩了不少。 可他有些倔强地低着头,偏偏就是不走。 依兰达之前和这位小少爷关系可不错,甚至还在他的床上都在为这这个倒霉孩子进行辩驳,这一点让神官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愉快。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吃醋,这只是对这个莽撞的小不点的一点点的教训,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一只蜜色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并没有一般贵妇小姐那样的柔软娇嫩,上面甚至还有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更谈不上香风阵阵……如果硬说要有,大概只有神官浴室的沐浴用品的气息。 而这奇迹般的让艾尔刚才心中还有的那么一丁点小小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早安,居伊。”   ☆、第309章 再见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还在不情不愿忍受艾尔目光打量的居伊小少爷瞬间抬头,眼中难掩惊喜! “依兰达!” 不过惊喜之后就分分钟变成了冷笑,“你果然在这。” 等等?!这种奇怪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依兰达颇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艾尔又看了一眼居伊,这种吃醋的丈夫抓到了妻子出轨的感觉一定不是她的错觉! 之前哈斯勒他们描述康德夫人的时候就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依兰达还是觉得腰背有些酸疼,索性靠在艾尔身上借力,后者倒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顺便调整了角度让她靠的更舒服……完全没顾忌到旁边居伊小少爷的瞎眼感。 她自我感觉隐藏的工夫还是相当到位的,没理由艾尔都没发现,这边居伊竟然得到了消息? “我自然有我打听到的途径,”居伊没有明说,他只是打量了片刻依兰达,“我还以为在这里看不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 依兰达敏锐地捕捉到了“本以为”,看样子果然是猜的…… “看起来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回来?”依兰达似笑非笑看着居伊小少爷,头搁在艾尔的肩上。 居伊感觉到打一进门开始,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实在是太讨厌了!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耗着,”居伊哼了一声,“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肯定早就离开这里了。” 依兰达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那是因为你回到塔兰朵思的消息已经暴露了,很快就会有人对塔兰朵思展开搜查,好把你抓回去!” 居伊的话说的有板有眼,容不得依兰达不信。 她和艾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惑,也不过就是最多两天的工夫,教廷这边消息都没传过来,又是谁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呢?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回来的消息,”依兰达站直了身体,这落在居伊小少爷眼中当然顺眼了不少。 “路易莎王后,”居伊耸了耸肩,“我不知道艾尔神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这段时间我在那个老女人身边给她做牛做马,总算听到了一点消息。” “有人说你从安倍里不但杀了马修主教,还偷走了教廷的宝物,企图潜回塔兰朵思与艾尔神官勾连一气,是真正的渎神者。” 他的话说的平静,可依兰达却从这里面听出来了森森的冷意……看来这段时间一再压抑本性也把小少爷给压制的快要爆炸了。 艾尔和依兰达对视一眼,“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一个小时以后,居伊告辞。 居伊小少爷来的匆忙,去也匆忙,他毕竟现在要继续跟在路易莎王后身后当一条合格的狗腿……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脸蛋的确长得足够好看又够乖巧的话,王后陛下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一个并非亲手培养的人跟在身边。 没想到事态居然变化的如此之快,他们手中掌握的种种便利,几乎一夜之间就险些沦为劣势,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依兰达楞了好一会,这才看向艾尔,“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莱达,”艾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不对啊,”依兰达皱起了眉,“居伊过来的时候还没确定……” “你肯定会来找我的,”艾尔微笑了起来,“莱达猜到你会来找我,但是他预计不到你到的时候,早一点对塔兰朵思展开搜索绝对没有坏处。” “所以居伊这次过来也不过是碰巧而已,”依兰达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以为厄运已经离她而去的想法简直是太天真了。 大概是因为拿下了暮晓之晨光,所以厄运之神对她总是格外青睐……等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还不算太晚,”她迅速地有了决断,“艾尔,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金条么?” 艾尔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沉默了片刻才问她,“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真的确定要用当初教廷和爱德华三世订立下的秘密协议,逼的现在的老教皇不得不松口,从而承认西涅斯公爵的身份和地位? 不不,列支敦国并不需要君权神授,教廷如何行事,对于列支敦国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由路易莎王后去做。 只能由她拿出这个把柄,只能由她以阿尔蒂尔作为和教廷分享黄金航道的谈判凭据,等这件事情爆发以后,谁能够平衡列支敦国和教廷之间的关系,甚至共同分享胜利的果实的,那就要看能者居之了。 但毫无疑问的一点,这件事情多半可能会要被推在依兰达身上,马修主教和这些金条简直是绑定的,任何教廷的人都不可能背这个黑锅。 也就是说,只要这金条一旦拿了出去,那么依兰达就注定从这一刻开始起和艾尔走上了完全相悖的道路。 “我们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艾尔向来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裂痕,“并不一定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选项。” “那你打算如何解释金条的来历,?”依兰达沉着地看着他,“如果说这金条来自于莱达,但莱达是你的人,这也就变成了你指使莱达杀了马修主教,从而获得了金条,进而拿着这个证据来威胁教廷……这样的话,别说更进一步了,你将得到的是来自于教廷的全面追杀,真正的堕落者。” “把金条推到你身上,你同样是我救的,那根本没有任何区别。”艾尔道。 “不不宝贝儿,”依兰达抱住艾尔的脖子,和那双她深爱着的蓝色眸子对视,“我知道在消息更完善的情况下,你想到的绝对比我更细致。” “但是现在,我已经被教廷视为渎神者,你并没有因为马修主教的事情被直接问罪,甚至因为一直被压抑着的名望以及功劳时刻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教廷同样在路易莎王后以及西涅斯公爵当中犹豫,因为他们不好直接插手到争斗中来,这种放任本身对于列支敦国的平民来说并没有半点好处。” 她笑了笑,继续道,“当然,我并没有那么高尚,这种乱世持续的越久,他们对你的信仰和渴望也就会越重,而信仰起于贫寒,终将绽放于富饶,你现在所在的节点刚好是最关键之处。” “如果让路易莎王后拿到金条,并让她认为能够以此和教廷谈合作,从而彻底踩到教廷的雷点,这样我们才能够就接下来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艾尔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依兰达提出的的确是现在而言最可行的办法,但他并不希望这个黑锅由依兰达来背。 “难道不能嫁祸给黑珍珠号?” “鲁克给我提供了马修主教的谋杀记录,可他却不敢将这件事情往路易莎王后身上引,这本身就证明他和阿尔蒂尔之前肯定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然说底层野狗的反噬从来都让人难以预料,但鲁克他还要继续在塔比斯海上跑,还想着继续占有黄金航道,他不可能同时得罪两边。” 艾尔的神色中终于露出了一抹厉色,“没关系,无论是阿尔蒂尔还是路易莎王后对他这种人都不可能有太大的信任,如果让人认为他这是企图修复和阿尔蒂尔之间破碎的关系,更加看好阿尔蒂尔在黄金航道上的主管能力的话,那完全有可能。” 依兰达犹豫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如果路易莎王后上位,那么阿尔蒂尔一定会和教廷就黄金航道的归属权展开争夺?” “毫无疑问,”艾尔点头,“不然路易莎王后根本没必要把居伊留在身边,比起成年有自己思维的克里斯,当然还是带在身边培养的居伊更加便于控制。” “她这是想把从列支敦国到黄金航道,进而再到纳瓦拉这一整片海域完全纳入掌控之中,这个女人的野心可从来不小。” 野心的确是很大,但她有相匹配的能力么?依兰达在心中默默挑了挑眉。 不过就路易莎王后对爱德华三世干净利落的谋杀来看,至少狠心和毒辣是绝对够了…… “艾尔,”依兰达道,“你有办法让枢机团给教皇上报路易莎王后对于教廷在列支敦国继续传教的不满,以及如果她上位的话很可能会延续爱德华三世的执政策略,将教廷势力赶出列支敦国?” “交给我,”艾尔点了点头,“这个很容易,这本来就是路易莎王后最希望发展的方向,那位冕下应该会看在心里去。” “我这边会想办法让蕾拉在贵族女眷中传播阿尔蒂尔这段时间的飞黄腾达,增加珠宝的输入以及拍卖会的繁荣度。” ……珠宝的来源当然要感谢可爱的人鱼塔维尔,这世上没人能比它拥有更多的珠宝。 有巨大的成交量和金钱在手,这样的一块肥肉任何人吃下去再想吐出来都会舍不得,教皇当然也会看见这上面巨大的吸引力。 “西涅斯公爵那边就交给你了?”依兰达问艾尔,“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他的治下传教都非常顺利,而且民众信仰的忠诚度很高。” 这种涉及到政治博弈和民心的,那就根本不是依兰达所能插手的了,以她这种游离的身份,只能在外头晃一晃打打边鼓,核心根本无法触及。 她并没有看见在提起西涅斯公爵的时候,艾尔眼中的那抹复杂。 “纳瓦拉可不会那么愿意被吞并,”艾尔笑了起来,“路易莎王后身边,就是居伊博杜安的天下了。” 依兰达挑了挑眉,并没有对艾尔交给居伊小少爷如此重要的任务表示任何看法。 “居伊想要跟他的哥哥争夺位置,这就是最好的试金石……一个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博杜安,带来的毁灭不仅仅是纳瓦拉,更是整条黄金航线上的。” 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第310章 狍子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就开始各自为政,艾尔那边自去联系西涅斯公爵不提,依兰达却在这时候单枪匹马找上了居伊。 说起来,她也很久没见过居伊小少爷了,虽然和艾尔已经就这件事情达成了共识,但是……安倍里的经历告诉她,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依兰达本来还打算带上托尼,毕竟这傻狍子别的不行,当当幌子还是够的,尤其在现在这种需要故布疑阵的环节…… 可一问才知道,原来艾尔打发了他暂时跟在温森身边,因着这段时间温森遭到的谋杀实在是不少。 其实这样也好,以托尼单纯的性子,有些事情不让他看到反而是一种保护,这样一个一心向主的纯洁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相信自己所追随的神官竟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漆黑。 权力之路从来都是布满荆棘,尸山白骨。 居伊的住处并不难找,这一位现在好歹也算是路易莎王后身边新晋蹿红的红人,虽然红的途径有些让人遐想连篇…… 从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见居伊的时候依兰达就不必那么麻烦了,这一位每天的访客可是相当不少,在这段时间以来,这位之前还被评价为骄纵任性的小少爷,已经开始展现出了其高超的交际手段,这也是路易莎王后高看他的一点。 不然她身边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仅仅是长得好看的花瓶?哪怕是家世……就算博杜安家世不错,可也毕竟远在纳瓦拉,远水可解不了近火。 让这个贪婪的女人舍得在这种建功立业的时候引入新鲜血液,甚至还颇有倚重,居伊小少爷可远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骄纵任性。 这些问题都要等待着一会见到本尊才会有答案,现在依兰达,就是这许许多多手持邀请函的访客中的一个。 她按响了门铃,彬彬有礼的管家接过邀请函,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依兰达,对面的女人蒙着面纱,从穿着上也看不出来路。 管家动作稍有迟缓,忽然身上一寒,那是被什么猎食动物盯上的错觉……他微微躬了躬身子,“女士,请您稍等。” 过了片刻,他又从楼上下来,“请往这边,主人在会客室等您。” 依兰达在会客室坐了好一会,才看见居伊披着一身睡袍懒洋洋地出来,身后还跟着毕恭毕敬的管家。 看到在那坐着的依兰达之后,居伊小少爷这才不耐烦地让管家滚出去,半点脸面都没留。 依兰达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去告密了? 待到管家真的“滚”了,居伊这才冷冰冰地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来见我?” 他裹了一件白色的毛绒绒睡袍,少年的身形在这段时间急剧拉高,已经俨然有了些青年的意思,可那份雌雄莫辩的美貌却依然如影随形。 他还没哼完,面皮忽然一疼,依兰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单手捻着他的脸皮,“现在德行了,嗯?” “痛痛痛痛痛……”居伊小少爷的高冷登时分分钟烟消云散,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你这个野蛮的女人!” 眼看着快要炸毛了,依兰达这才施施然松开手,拍了拍小少爷的脸蛋,“知道野蛮还这么不老实,我看你也一点没学乖嘛。” “还不是你……”居伊气呼呼的把没说完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来找我什么事?” 依兰达看了他半天,忽然道,“我没想到最后你会选择路易莎王后。” 居伊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凉凉道,“我选择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确定要和我继续这么说话?”依兰达似笑非笑看着他,“你知道的,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一直这个态度,那我就只好找别人合作了。” 她可没继续说出例如“和克鲁斯合作”之类的愚蠢挑拨,这个是居伊的死穴,一点就炸。 何必呢,反正也不是真心想要这么做,不过是逗逗他而已。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居伊小少爷愤怒的目光就如影随形地追过来,“你打算去找谁,克鲁斯吗?”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尖利,带了些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变声沙哑,显得有些奇怪。 依兰达看了他一眼,同情地叹了口气,“和我还需要这么装吗?这种稚嫩而一点就炸的性格怎么听都实在是太假了。” 居伊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脸颊,“噢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还是这么蠢而已,幸亏在海上漂了一段时间没把智商可漂掉,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是还在生气她杀了马修主教那件事。 依兰达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怕知道后果,马修我也必须杀。”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等?”居伊尖刻地指出,“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如果你真的想要报仇,根本不必急于一时一刻,现在你杀了马修,表面上看起来是报仇雪恨,可实际上除了给你自己惹来一身麻烦,甚至还让艾尔阿尔贝托难做之外,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他看了依兰达一眼,神情甚至有些冷淡,“还让最大的兵力支持勒戈夫被困在了外面,恕我愚钝,实在是没有看出来你有从这个里面得到任何好处。” “好处当然有,”依兰达不再没个正形,现在的居伊并不是之前那个可以随意揉搓的软团子,他是以一个能在路易莎王后身边掌事甚至传闻还能处理某些见不得光之事的身份在和她说话。 “我拿到了一个会很让路易莎动心的东西,”依兰达顿了片刻,“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明,我支持的始终是你,而我并不希望你在路易莎身边继续待下去。” “……那个女人太过于贪婪,会毁掉你。” 居伊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嗤之以鼻道,“何必说的那么煽情,你不如说你并不看好路易莎王后,打算支持西涅斯。” “难道你觉得路易莎王后是个好选择?”她被揭穿了也不生气,还能笑眯眯地反问, 这个女人……居伊恨恨地盯了她好一会,这才不情不愿道,“当然不是。” “路易莎一向所图甚大,”依兰达摊开了跟他说,“之前阿尔蒂尔和黑珍珠号有勾结,这你知道,黑珍珠号也替她处理了不少难以拿上台面的事情,之前克鲁斯不是也企图跟她搭上线吗?” 提起克鲁斯,居伊不屑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显然是对这位兄长异常的不感冒。 “路易莎可是一直吊着他,甚至还通过黑珍珠号给他卖好,”依兰达一点点将事实还原掰碎,“你以为杀了梦魇号的人那就是给我和艾尔脸色看?那是在向博杜安示威!” “今天能在纳瓦拉横行霸道,明天就能让城主府翻天覆地!” “她敢!”居伊怒道。 “好好,当然不敢,”依兰达无辜地摊开手,“路易莎现在这是在两面都钓着,反正你们俩无论谁留下来,她都能顺势拿到纳瓦拉,那可是黄金航线上最关键的中转站。” “克鲁斯那个蠢蛋或许有可能,”居伊冷冷道,“谁要敢朝纳瓦拉伸手,来一只剁一只,来两只剁一双!” 他朝依兰达翻了个白眼,“行了你直接说吧,我知道那老女人从来没安过好心,我估计你那边也有不少自己的想法,不用和我瞒着藏着,直接说,如果合适的话我会考虑的。”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路易莎也没那么完全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依兰达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以为我身边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管家,”居伊讽刺地笑了一声,“刚才跟着我来的那个。” “那是路易莎王后的人,他负责盯控每一个和我有来往的人,”他神经质地笑了笑,“甚至包括……床伴。” “床伴?”依兰达皱了皱眉,路易莎王后的年纪不说当居伊的奶奶,恐怕当个妈是绝对绰绰有余了。 “放心,她对我还防着呢,”居伊道,“她可不是谁都敢往床上带,凡是带的人必然都是有那么一点特殊爱好而且身份特殊的人,比如……马修主教。” 依兰达倒是真的诧异了,她没想到居伊竟然在短时间内能混到这个地步。 马修主教和路易莎王后的私情这已经算是极大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见不得光的丑闻……他是怎么知道的? “告诉你这个消息,是我的诚意,”居伊看了她一眼,“依兰达,我们交情归交情,但是我不会像神官一样为了你的事情殚精竭虑,我身后还有博杜安,经不起折腾。” 这是肯定的,没人会为旁人的事情赔上全部赌本,居伊说的坦然,依兰达反而还更加放心。 “我之前告诉你杀了马修主教并不是一无所获。”依兰达笑了笑,“我有爱德华三世和教廷勾结的证据。” 居伊的瞳孔骤然放大!   ☆、第311章 水磨 西涅斯公爵这里也迎来了久违的访客。 艾尔进门时,他正在给属下分派任务,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精悍而利落,公爵阁下一改初见时的浪荡堕落,现在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两人看起来相当的熟稔,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艾尔,可是还是朝对方示意稍等片刻。 等到管家引着艾尔走到面前,他刚好全部分派完毕,示意属下退下,这才快步上来迎接艾尔。 “好久不见,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西涅斯刚才分配的任务里未尝没有一些相对隐秘的,可他却坦然摆出来给艾尔听,一方面是在表示信任,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炫耀尾羽的意思。 艾尔站定,和西涅斯握完手之后这才微笑了起来,“公爵阁下倒是越来越和您的家徽相得益彰了。” 西涅斯和他一起回头看那头在墙上咆哮的雄狮,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志得意满。 其实艾尔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依兰达还是西涅斯公爵亲自引见给艾尔的,依兰达既然选择了蕾拉,这无形中也是艾尔的一种表态。 没想到之前随手布下的一颗子竟然在后来发挥了如此重大的作用,就算心机深沉如西涅斯,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无常。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之后,艾尔朝着西涅斯公爵露出了一个微笑,“有一个机会。” 依兰达现在正在被教廷所追杀这西涅斯很清楚,而他在将消息暴露出去和支持艾尔之间选择了后者,没想到这份回报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他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仿佛看见胜利女神朝他掀起了裙角。 公爵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觉得口里有些发干,“什么机会?” “你要想清楚,”艾尔并没有急于将整件事说出来,他甚至还有些在西涅斯公爵看起来简直是万恶的游刃有余,“这会是一个很冒险的选择,甚至有可能让你同时和路易莎王后以及……教廷对上,如果你真的失败的话,不但会彻底失去在列支敦国的领地和财产,甚至会在任何教廷的属国遭到劫杀,当场身死还是走运,更可能的是余生都活在追杀之中。” 西涅斯公爵很显然的犹豫了,他现在的身份,就算和路易莎王后长久地斗下去,可财产终究还是能保全,万一失败了,就算蛰伏起来也不是没有重来的机会……可是如果一旦连后路都被彻底挖断的话,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他的脑中在紧张地思索。 他和路易莎现在处于僵持状态,双方互相奈何不了对方,这才需要引入教廷的帮助……可他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是这辈子说不定都只能和那个女人分权对立,甚至还要忍受教廷的指手画脚……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犹豫了片刻,看向艾尔,“你会怎么做?” 这话问的颇有些没头没尾,可艾尔却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 “如果以后是我,我不会强令列支敦国一定要承认君权神授,也不会强迫王室按照教廷的意愿选择继承人,只会有加冕的仪式。” “作为回报,”西涅斯公爵迅速地回答道,“在我统治期间,我会给你全力的支持……各个方面上的。” “感谢您的慷慨大方,”艾尔似乎并没有在意他刚才究竟说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话,更令人惊异的是,西涅斯公爵也对此并没有表示任何的质疑。 好像……本来就应该如此一般。 “作为一点预付款……”公爵低声笑了笑,“我听说,你的小猫咪手里有入场券?那可要提醒她加快进度了。” “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她的安全。” 艾尔低声笑道,没有看到公爵脸上一闪而过的嘲弄。 “到时候势必会要展开一场恶战,”西涅斯公爵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路易莎那边也找到了金条,现在应该找的人已经出发了。” “你我之间不必试探,”艾尔道,“你是想问依兰达身上有没有地图?这个……我也不知道。” 西涅斯公爵显然有些失望,“那张地图不知道在哪里,我打听到的消息只知道那东西在塔比斯海湾,这一点上……你的小猫咪有先天的优势。” 艾尔无声地勾起唇角,塔比斯海湾这种天堑反而是依兰达最好的助攻,即便是阿尔贝托关于那里面海路的记载也是模糊不清,还有谁能比人鱼塔维尔更清楚里面的路径? 如果不是如此,教皇为何会对列支敦国如此关注? 双方都没有提到塔兰朵思这个销金窟以及身后的拍卖会,艾尔一开始就已经声明了不会插手列支敦国的自治,当然也就不会去置喙盈利方式。 如果真是西涅斯公爵执政,按照他对于列支敦国地底下的暗实力的操控情况的话,列支敦国会全面继承爱德华三世的理念,彻底将列支敦国变为商业化的帝国。 只是他们还会披上教会的外纱……不过人总是要脸的,不是么? “真是没想到,”西涅斯公爵突然笑了起来,“艾尔,我们一直在企图得到你的垂青,到头来竟然是由两个女人促成。” “这并不奇怪,”艾尔道,“依兰达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不可否认,一个野心太大,甚至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已经企图完全染指黄金航道的野心家更不适合作为选择的对象。” “野心太大?”西涅斯公爵耸了耸肩,“那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以后不会变成她那样?” “要知道……黄金航线带来的利润可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连大陆最大的拍卖会都能举办起来的人,你真的在意一条航道?”艾尔丝毫不以为意,“我以为,作为一个成熟的下游来说你不太在意上游的来路。” “毕竟,管的太宽了可就没有意外之喜了。” 艾尔最后的那句话说的饶有深意,西涅斯公爵闻言登时一笑,既不否认,也不首肯。 那当然,黑吃黑玩起来,岂不是比掌控所谓的上游来的更有意思? “如果真要决定合作的话,时间已经不多了。”西涅斯公爵并不忌惮于露出自己浓厚的兴趣,他也不担心会因此被艾尔趁机坐地起价。 真要成大事的人,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些小节斤斤计较,这不但是因为他们之前对彼此早有了解,更是因为早在科金博一事上,他们就已经有过交锋。 那件事看似促成了艾尔,实际却是一场贼喊捉贼的好戏。 如果没有西涅斯公爵一时兴起,打算试探一下教廷的深浅,看看能不能有利可图,以科金博的疫病为饵,将需要更进一步机会的艾尔给引过来,哪来的后续? 如果说先前只是为了试探,那么后来艾尔的步步反击则险些将他的势力大伤元气。他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之前一直掉以轻心的阿尔贝托甚至是教廷,究竟会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真要说起来,其实早在科金博疫病一事上二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无论是艾尔在科金博的救治,再到后来粮食药品的运输……如果没有地头蛇如西涅斯公爵的帮助,这些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运进来? 早就在路上就会被难民劫掠一空!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西涅斯公爵继续在科金博养精蓄锐,顺便促进艾尔传教,艾尔则进一步治病救人,增加民望,二者相辅相成,同时也达到了相互遮掩的目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艾尔那么肯定西涅斯治下信仰会更坚定,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享受到药草的治愈,还以为是来自于主的赐福的科金博地区的信众更加虔诚? 这当中,要阻止疫病的传播,最有效的当然是纳瓦拉的草药,艾尔千里迢迢赶往纳瓦拉,依兰达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保证草药的供应? 如果不是如此,又如何会出现依兰达因为大意染上了疫病,虽然因此结识了居伊博杜安,但更加险些将一条命给赔在了纳瓦拉! 这世间多少事,看起来彼此之间毫无关联,看起来情深一片,看起来全心托付……背后都并不是如同眼见一般。 哪怕是依兰达自己,也未尝没有私心……赤子固然令人感动,但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好谈赤子的呢?   ☆、第312章 基业 这是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 黄金主教和猩红玫瑰的珠联璧合,无异于各个方面上光和影的相辅相成,黄金主教在塔兰朵思的翻身一役,归根到底离不开猩红玫瑰千里送来的执政信物,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件事之后,猩红玫瑰并没有留在黄金主教身边,她在通缉榜上的身份固然是一个方面,可另一方面却在于这似乎是她本人的意向。 居伊博杜安却在此时正面登上了战场,向来韬光养晦的博杜安家族适时献上了忠诚。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依兰达和艾尔两边各自去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再回来碰头的时候就带了点微妙的意思。依兰达这边是心生疑窦,艾尔那边自然也是心中有鬼。 可他们都没有对对方发出疑问。 依兰达洗完澡之后坐在床上,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她头发本来就长又浓密,她又是个随意惯了的性子,走出来的时候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 艾尔其实什么都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包括浴袍,可依兰达就喜欢套上他的衣服,随便在腰间系条腰带,修长结实的腿施施然踩在地毯上,就连神官的眼神偶尔都有那么一点飘。 依兰达瞥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发笑,朝他勾了勾指尖,“过来。” 艾尔从善如流地靠了过来,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她,“女王陛下,有什么指示?” 依兰达抬手就把人给勾了过来,趾高气扬地一个翻身,将人给压在了身下,常年不锻炼的神官哪有女海盗的体魄,被压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楞,随即登时颇为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宝贝儿,你想做什么直接说就是了,不用这么用强的。” 依兰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情趣。” 艾尔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两人本来就是分离已久,好不容易在捅破了窗户纸外能开开心心睡在一张床上,这几天简直过的堪称一个声色犬马,堕落无比。 要不是白天还要出去忙的话,就算是依兰达都要觉得自己有点肾虚了。 两人都在等着消息,这段时间反而成为他们在一起以来最闲的一段时间,因为事情都不方便由他们去做,索性给自己暂时放一个假。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短暂宁静而已。 这件事情说起来似乎简单,但实际上面临的很有可能是审判,收益从来和风险都是成正比,他们所谋的甚至是一国之位,可想而知这背后的压力究竟会有多大。 而这个短暂的日子并不长久,因为多的是想要迫切得到结果分蛋糕的人。 他们也就只能抓住这段日子,没有人知道明天是否就是陌路,抵死缠绵。 而他们等待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来的人是温森。 艾尔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但是身在枢机团的温森则一直处在漩涡的正中央,这应该是依兰达回到塔兰朵思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位艾尔的左膀右臂。 温森进门时还是神采奕奕,可当门关上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精气神瞬间从他身上抽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艾尔。” 他转眼看了一眼站在艾尔身边的依兰达,神情有些复杂,“伯……依兰达。” 这是认可了她的身份了?依兰达微微挑了挑眉,她可是记得这位温森神官对她可是从来都不太认同,现在看起来竟然像是知道了退步? 不不不,当然不会。 艾尔的倾向只是一个方面,这并不足以完全转变温森的看法,更别说她那通缉榜的名单还是这一位捏造上去的……指望猎人对猎物产生好感? 简直笑话。 最多是她的分量提升,从以前不值一提甚至会拖后腿的小玩意进化到了现在难以忽视罢了。虽然现在估计在他看来也代表着巨大的麻烦。 但是,在可期的巨大利益之下,任何的不快都是可以放在脑后的……人想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获取应得的地位,永远都只能靠自己。 “温森,”艾尔上前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好友,“辛苦了。” 温森有些潦草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回避依兰达,“我刚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我被提升为枢机团驻塔兰朵思的副团长。” “这是个好消息,”艾尔笑了起来,“怎么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我怎么高兴的起来?”温森看起来简直是强制性压下了心中的怒气,“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据说是教皇冕下直接下令,我之前甚至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那有什么关系?”艾尔笑眯眯看他,“你现在重要性甚至比起主教也不遑多让,这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了。” 温森低骂了一声,自身修养所限,连耳力极好的依兰达都没听清楚他在骂什么,新上任的枢机团副团长像头愤怒的马一样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这才硬邦邦道。 “因为这不是单独的消息,命令中还提到,要寻找当年教廷和爱德华三世订立契约的凭证,天知道那又是什么。” “而且时间给的非常短,三个月之内,谁能够找到凭证,教廷就会支持哪方。” 好消息简直来的莫名其妙,依兰达和艾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大写的茫然。 这消息……又是谁透露上去的? 就算艾尔的关系网络再怎么迅速,奥斯公国和列支敦国相隔的可不是能在这几日之内跑个往返的距离。 看到两人的神情,就连温森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说?” 艾尔将依兰达向前推了推,依然有些懵逼的女海盗犹豫了一会,“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凭证的话,那么可能我已经找到了。” 温森:“???!!!” 现在,三个人就在围着那根金条发愣。 “就是这个东西?”温森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之前还想着这东西简直无从下手,可现在竟然从天而降掉到了自己面前来,这让新任副团长还有些不适应。 “应该是,爱德华三世后续并没有和教廷有什么交集,如果说想要拿回来当年的证明让君权神授更加合理化,大概也就是这个了。” 艾尔有意修复依兰达和温森的关系,加上这玩意就是依兰达弄来的,当然还是由她来说比较方便,至于那些不太明晰的地方,则由他来补全。 “这东西我听说过,可是从来没见过,”温森还有些将信将疑,“如果按照你说这玩意有一箱的话,那岂不是任意找到一根就能去证明?” “并非如此,”依兰达想起之前和居伊的聊天,深吸了一口气,“这东西是钥匙,并不是仅仅只是列支敦国管内的免税证明,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用途……” “收集全所有金条的人,可以拿了去跟人鱼换一个东西,那才是那位冕下真正想要拿到的。” “人鱼……别告诉我是塔比斯海湾的那条?”温森的反应很快,他知道的教廷秘辛比起艾尔来说可谓是不遑多让,更别说只是一个塔维尔了。 “想要收集所有的金条本来就不容易,”依兰达深吸了一口气,“这东西最后还是要落到塔维尔的头上,要知道……可不是谁都能进塔比斯海湾还能全身而退的。” 两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在了艾尔的身上,后者苦笑了一声,“别这么看我,我也只是猜测。” “你这个消息的来源可靠?”温森从来都是本着凡事多问多怀疑的原则,对于那些可疑的东西从来都会刨根问底。 “以前我以为这些金条就能够拿来置路易莎王后于死地,”依兰达叹了口气,“可后来得到消息才明白……原来当年爱德华三世之所以能和教廷达成协议,是因为他手里有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传说能够赦免一切罪行,能让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她话锋一转,很认真地看着温森,“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的那位冕下……恐怕现在已经重病在身了吧。” 温森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约拿之书?” 那本传说中教廷的圣物,怎么可能在一条愚蠢的人鱼手里?! “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至于信不信,完全在你。” 依兰达想起之前老孔塞林给她的藏宝图,那东西船一开就被急于在自家船长面前刷好感度的汤姆给献了上来,老孔塞林给自家便宜孙子安排的人拉都拉不住,只能痛心疾首地看着小汤姆像一条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摇着尾巴飞快地去献宝。 ……真正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其实提起这件事情都让人觉得侥幸,如果不是那片宝藏刚好在塔比斯海湾,又刚好在塔维尔的势力范围之内,那宝藏恐怕直到塔维尔去世都不会有人知道。 谁又能从塔比斯海湾逃出生天呢? 她和尼卡等人去了一趟那个隐秘的海岛,甚至还麻烦了塔维尔带路,那海岛上面终年弥漫着可怕的浓雾,每年只有一天能上岛。 谁能想到时间卡的居然如此巧妙,巧妙的就好像是有人设计好了一般。 真要盘算起来,就连依兰达身上都忍不住冒出了一身白毛汗。 温森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冕下的身体……的确是相当的差了。” 艾尔对这消息并不陌生,这也是他支持依兰达的判断依据之一,如果说之前他还对圣物的种种充满怀疑的话……那么见到人鱼这种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的时候,某些固执的观念就已经米分碎了。 一条人鱼……凭什么能活那么久? “圣物流失在外的并不多……”艾尔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曾经翻阅过阿尔贝托的记载,约拿之书曾经在东征时出现过,那时候传说拯救了一个海岛上的原住民,但在东征之后就消失了。” “东征之后也就是阿尔贝托的逐渐凋零,我有猜测……圣物可能出事了,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谁会和塔维尔定下契约?” 答案简直不言而明,除了那一位阿尔贝托之外,还有谁呢? 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把约拿之书藏在那里,卡诺比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教皇和这张藏宝图究竟有没有关系? 他们……要不要把约拿之书给找出来?   ☆、第313章 扒外 这种涉及到教廷秘辛的事情,当然还是温森和艾尔来的更加驾轻就熟,就连依兰达都只能在一旁听天书。 约拿之书? 原来那东西就是约拿之书……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东西怎么可能一直流落在外?更别说还在塔比斯海域?到底是教廷瞎还是卡诺比太老谋深算? 如果真是后者的话,她颇有些感慨地看了一眼艾尔……那教廷这么多年一直放着阿尔贝托完全不予提拔也不是没有道理了。 是你家来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也受不了啊! 依兰达的目光太明显,艾尔先是一愣,随即好笑地看了回去,“宝贝儿,你又在乱想什么?” 这一下神情复杂的人变成温森了,之前好歹艾尔在他面前还会掩饰一下,现在这么□□裸地拿上台面,这是在逼着他承认了? 依兰达没有丝毫躲避温森视线的意思,甚至还在后者的目光中抱住艾尔的脖子把人给拉下来亲了一口,充满了挑衅的意思。 “没想什么。” 她早就受够了! 从一开始温森这种出身贵族的神官就对她各种不顺眼,总是认为她是艾尔的负担,甚至还想过悄悄的除掉她。 可现在呢? 哪怕一副牙疼的模样还不是得忍着,那是因为,现在依兰达的身份已经远非当时可比,当时杀了她并不比杀了一条狗更难。 但现在,他们有求于她。 依兰达从来都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时刻都保持着强烈的危机感,抓住从各种方面努力壮大自己终于得到了充分的回报。 甚至可以这么说,约拿之书现在如果有人能拿到,只要她去了塔比斯海湾,那绝对不会做第二人想。 金条很显然是凑不齐了,依兰达当时也只拿了一部分,安倍里的金条显然也不是全部,塔维尔当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鱼…… 对于温森这种人来说,能实现梦想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哪怕温森并不支持艾尔和依兰达的事,这对于艾尔的职业生涯将是一个极大的阴影以及隐患,但他现在为了约拿之书也会忍下来。 依兰达眯起眼打量着温森,他移开了视线,什么都没有说。 “那么让我们现在商量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办?”温森主动转移了话题。 既然不能谈论私生活,那就讨论公事好了。 “你想怎么办?”依兰达挂在艾尔的脖子上,活像一只无尾熊,落在温森的眼里简直不能更糟心。 当然这也就是依兰达的真实目的……不然挂在脖子上这么少女的事情,听起来很美,挂一挂就知道很受罪了。 无论是她的腰椎还是艾尔的颈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的“咔擦”声……这年头想秀个恩爱也不那么容易。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持住”的鼓励! “我的建议是,取回约拿之书。”温森干脆懒得看这对狗男女。 “感情不是你去,所以话说的这么轻松,”依兰达笑眯眯在艾尔的后腰掐了一块肉左右拧了拧,示意他不要瞎开口表态。 温森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 依兰达朝他勾了勾唇角,可这笑容落在温森的眼中简直是充满了恶意,她轻松地朝他笑了笑。 “你的建议,当然是你去啊。” 温森登时变了脸色,谁都知道塔比斯海湾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艾尔能有幸逃出生天,他可不认为自己也有那个运气! “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对我直接提出来,没必要拿这件事开玩笑。” 依兰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谁和你开玩笑了,约拿之书这玩意我可没见过,我去的话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再说了,你也知道拿到约拿之书好,”依兰达的声音中满是恶意,“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呢?” 温森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最后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拿不拿约拿之书,对我的位置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的名字还在通缉榜上……” 依兰达打断了他的话,冷笑了起来,“难道我拿回约拿之书我的名字就会从上面消失了?”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不一样,”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艾尔搂住了依兰达,面对她站定,“你的名字会从通缉榜上去掉。” 他没有问你想不想,事实上,只要问出这个问题,不管答案究竟怎么样,那都已经证明被摆上了对比的天平。 只要有对比,那就已经说明了地位的动摇。 温森沉默地看着二人,并没有做出任何疑似反派的喊出“等等,这件事不能做!”之类的蠢话。 依兰达很明显就是在针对他,而他并不认为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任何错误,但就像之前所说的……现在只有她能拿到约拿之书。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依兰达看了他一眼,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不用。” 艾尔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湛蓝的眸子中难得的露出了焦虑,“你不相信我会把你的名字去掉?” “我相信,”她轻声道,忽地展颜一笑,“我当然相信,可那对我并不需要……要知道,老孔塞林可是对我的排名愤恨已久,羡慕的不要不要呢。” 当然不需要,她从来就没打算在这种地方长久的待下去,那去不去掉,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森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他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会不愿意从通缉榜上把自己的名字给去掉? 这个依兰达是脑子有问题吗? 依兰达看着这两个人,忽然觉得一股疲惫从心里涌上来,温森也好,艾尔也罢,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至于旁的那些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她从温森身边笔直地走过,“我想出去走走,别跟来。” 等到依兰达走后,温森有些迟疑地问艾尔,“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拿?约拿之书如果是你亲手拿回来的话,或许更加保险?” “你以为阿尔贝托一直被教廷打压是为了什么?”艾尔的神色中有一抹冷淡的讥诮,“难道你以为每一代的阿尔贝托都是硬骨头,没人想去拿回来讨好教皇?” 温森难得在艾尔面上看到这种表情,一时间吃惊过度甚至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不是他们没人尝试,”艾尔道,“而是他们所有人都失败了,塔维尔根本不承认除了卡诺比之外的任何阿尔贝托。” “这怎么可能?”就连温森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满脸诧异。 每一任教皇都希望拿到约拿之书续命,可这本要命的圣物似乎从来都跟教廷没有过硬的缘分,多半时候都是飘零在外。 但是,只要它能在教廷出现,那么那一任教皇绝对寿命会比旁人长很多……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历任的教皇发了疯的去找到它了。 更别提这次的所在地还是有明确的指向性的,温森想起那位冕下一直有意让艾尔在外历练,心中忽然升起阵阵冷意。 难道从一开始……教皇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没什么不可能的,”艾尔淡淡道,“这也是为什么阿尔贝托弄丢了圣物,教廷一直排挤却依然容忍我们存在的真正原因。” 没人有把握从塔维尔的手下拿回圣物,而从塔比斯海湾的遭遇来看……塔维尔果然对他也并不太感冒。 再说了,依兰达拿回来和他拿回来,难道还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艾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追了上去。 “你去哪?”温森惊道,“你要让人看见你和她在一起吗!那个疯女人!” “温森,”艾尔回过头,声音中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她是依兰达,是我的爱人,不是什么疯女人。” “如果你还在意我们之间的友情,那么就请你对她保持必要的尊重。” 温森浑身一震,愕然地看着艾尔,可后者已经重重关上了门。 一走出庄园,外面冰冷的夜风登时让依兰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一滴雨水正正地打在她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滴。 原来已经天黑了? 她有些茫然地抬着头,刚才跟温森的口舌之争似乎突然间显得毫无意义,她一直努力在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资格站在艾尔身边,但这真的是她想要的? 对于她而言,哪怕现在能对温森放出狠话,那也是建立在温森现在有求于她,无计可施的情况下。 而这份底气,则是由她自己在海上闯出来的。 无论是勒戈夫、居伊还是孔塞林……这后来都是属于她依兰达伯纳德自己的力量。 但是,如果她一旦离开这个她熟悉并且热爱的领域,那么只会回到像以前一样被逼的无计可施的笼中鸟地步。 她对于宫廷之间的争斗,政治上的勾心斗角都毫无兴趣,有那个劳什子时间还不如和塔维尔一起在海上吹吹风。 温森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留了余地,可那真诚度也着实有限……他一直觉得依兰达是艾尔的负担,现在她杀了马修主教上了通缉榜更是如此,温森不相信会有人舍得艾尔身边的那个位置。 只要有所求,却负担不起那个位置所必须具备的东西,那就是破绽。   ☆、第314章 前赴 雨越来越大,依兰达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随意找了个方向走了出去。 她夜视能力极佳,也看见了艾尔几乎是仓皇地从庄园里奔出来,连伞都顾不上拿,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她从未见过神官如此不顾形象的时刻,但是现在……她不想看见艾尔。 因为和艾尔在一起的日子太快乐,让她完全忽视了之前一直所刻意回避的问题。他对她的影响力太大,让她根本没法做出一个理智的判断。 那就是……到底有没有必要留在他身边。 的确,她并不像一般的姑娘那样渴望以婚姻作为契约,对她而言,彼此之间的忠诚远比一纸软弱的婚书来的更加可靠,但是……分离呢?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和艾尔,除非一方做出牺牲,否则是不可能相守的。 即便是相守,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不是不爱,在一起很快乐,但那是短期的……长期以往,她失去了她的羽翼,失去了自己的梦想,这样的爱也算爱情吗? 他们爱的都是独立的彼此,虽然说感情很多方面都需要双方的磨合,但如果这背后根本就是一方的彻底转变,这种牺牲也未免太大。 艾尔的神官身份本来就不可能结婚,而她的海盗身份,更别说现在还上了通缉榜,还杀了教廷的主教…… 他们俩在一起的消息一旦传出来,两个人都要上火刑架! 西涅斯公爵这么乐于助他们相逢,先不说他到底对他们之间的事情知道多少,这是多好的一个把柄?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把柄来的更加让人放心了。 其实答案一直在她心里,只是她不想去面对而已。 她不喜欢教廷的环境,更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她所期望的,永远都是海上的自由和冒险。 其实这对于温森和艾尔都是最好的选择。 ……她并不是不知道这背后有功利的阴影,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依兰达自己同样有。 比如,约拿之书。 她浑浑噩噩不知道走了多久,雨也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砸下来,□□在外的肩膀都有些生疼了。 可依兰达全然不觉,一个劲地朝着海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只有广袤无际的海洋能让她平静下来。 海浪一下下拍击着崖面,依兰达走到悬崖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海。 她站了许久,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看着远处海面上来来去去的灯光,那是出航和归来的船只。 离开的船只总是犹犹豫豫,归来的船只总是迫不及待。 这是人世,但却不是她所期望的生活,如果她希望最后能有一个安眠之地,那一定是在海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依兰达抬起头,面前是勒戈夫那张熟悉的严肃面容,可隔着浓浓的夜色,她也在他的脸上看见了掩藏在冷硬下的关心。 “勒戈夫……” “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完,依兰达已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依兰达!” 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刚星夜兼程从比尔萨斯赶回,得到的消息就是在塔兰朵思左近海域待命,可没想到竟然上岸补充给养的时候就遇到了依兰达? 她怎么会衣着单薄的出现在这里?身边还没有别人? 勒戈夫的心中弥漫着无数个谜团,可他现在不能把依兰达带回船上去,他有些犹豫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埃迪安,这个倒霉的伦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船长,不是吧……” 他好不容易才从船上下来,打算去塔兰朵思的销金窟里好好的浪一浪,看着架势是要泡汤?! 依兰达误我! 勒戈夫看了他一眼,很快地做了决定,“你负责接下来的补充食水以及其他的准备随时远航的工作,我暂时离开一个晚上。” 埃迪安绝望地瞪大眼,“……那我们在塔兰朵思待几天?” 他们上来进行补给本来就是秘密工作,能上岸的时间可不多,如果在这里时间留的长说不定还有希望。 ……但是如果就一个晚上的话,那就基本没戏了。 “补充完给养之后全员在船上待命,”勒戈夫淡淡道,“随时做好准备远航。” “去哪?”埃迪安垂死挣扎,“……你总要给我一个能联系上你的方式。” “我回克鲁朵庄园,”勒戈夫沉默了一会,“如果有什么非常紧急的情况,把消息送到那里来找我。” 埃迪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很快他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勒戈夫抱着人上了马车,然后一骑绝尘地走了。 等……等等?!他呢! 难道要他这么一路走到城里去吗?!!! 自家船长不但半途跑路,还带走了他们进城的马车! 伦萨少爷简直要被气哭,最后只好咬牙切齿地喊了几个人,一起朝着塔兰朵思步行了过去。 等依兰达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温暖干燥的床上,床上的被褥看起来简单而利落,并不是塔兰朵思流行的恨不得连被套上都要绣上无数花纹的奢靡之风,身下的床也并不像她睡惯了的那种恨不得把人溺死的风格,反而似乎就是木板上垫了几层褥子。 还不是羽毛的。 这不是她熟悉的环境,依兰达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好一会眼中的事物才聚焦。 “这是哪?” “你醒了?”勒戈夫的声音响了起来,依兰达挣扎着想动一动,可刚动一下登时觉得天旋地转,又重重地□□了一声倒了下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依兰达有气无力道,嗓子干的简直快要冒烟,她平常身强体壮惯了,几乎都要忘了生病的滋味,可没想到竟然会阴沟里翻了船,淋了点雨就熄了火。 “昨天晚上你晕倒了。”勒戈夫道,“我……让侍女给你换了衣服,也请医生看过了,就是感冒发热,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她脖颈上清晰可见的吻痕,勒戈夫用力闭了闭眼,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依兰达倒没察觉到这一点,高热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糊涂,“原来是这样……咳咳,你不是在比尔萨斯,怎么会来这里?” “我接到了命令,让我赶回这里。”勒戈夫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依兰达闻言轻声笑了一声,“看来……教廷内部也不太统一。” 她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碰到你的那里,可不是什么正常的海路,你这次回来的话……也是秘密的吧。” “这样贸然擅离职守,没关系吗?” “他们有事情会来找我。”勒戈夫道,“你安心留下来养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咳咳咳……”依兰达想说什么,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平常不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就会来的特别的猛烈,她简直觉得咳的肺都要从口中跳出来离家出走。 勒戈夫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只得赶紧扶住她,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慢慢抚摸帮她顺气,那只手在落在她背上的时候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落了下去。 “真是……”依兰达缓过来之后才苦笑了一声,“幸亏遇到你,不然我恐怕就得在野外躺着挺尸了。” “别乱说。” 勒戈夫沉默了一会,“艾尔……在找你。” 他其实本可以不说,他对依兰达的心思并不比艾尔少半分,但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并不是这种热衷于抹黑对手来达到目的的存在。 但那也就不是勒戈夫了。 依兰达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意思,“先不急着通知他,我有话跟你说。” 女海盗努力让神智保持地清明一些,“你是什么时候接到被召回的消息的?” 勒戈夫沉默了。 依兰达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忘了现在我还在通缉榜上,你可不能把秘密消息告诉我。” 勒戈夫是知道她和马修主教的宿怨的,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依兰达额上的温度,“先吃药吧。”   ☆、第315章 借宿 之前就说过,勒戈夫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骑士。 这体现在各种方面,他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去做出损害旁人的事情,同样也会一诺千金。 这体现在如果之前不是依兰达交代的话,他绝对已经通知艾尔,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形,他也还是送去了消息。 还是以一种看起来让双方都保存了颜面的方式。 至少表明现在人在这里,只是暂有要事不便返回……而这拯救了找依兰达已经找的几乎把塔兰朵思给翻了一遍的艾尔神官。 艾尔的内心也是哔了狗了,之前出庄园的时候都是前后脚,怎么一转眼人都不见了! 都是聪明人,他的内心也不是没有猜测,既然依兰达都做出了这种反应,那势必证明她认为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比如……他是否该约束一下自己的手下,重新对身份做出一番认证,又比如,那番出自于温森之口的塔比斯海湾一行究竟是否发自本心。 难道说出自温森之口的话真的完全没有艾尔自己的意思?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如何能骗得过她。 因为身怀机密任务的关系,勒戈夫也不能在塔兰朵思久待,依兰达也很清楚这一点,她热度稍微降了一点之后就企图离开克鲁朵庄园,后来还是在勒戈夫的强力留人之下才停了下来。 第八骑士团团长在这种时候都还是一副正直脸,“我已经通知了艾尔神官,在他来进行交接之前要保证你的安全,你的名字还在通缉榜上。” 他迟疑了片刻:“……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 啧,简直将心口不一发挥到了极致,依兰达瞠目结舌地看着勒戈夫在那别开脸,似乎脸上还飞起了两团不明显的小红云? 一……一定是她看错了,团长才不可能这么少女。 虽然之前在比尔萨斯的海上,勒戈夫已经拿出了一副几乎是割袍断义的模样,口口声声说着再见就是敌人,实际却让船坚炮利的船队当做没遇见过梦魇号,回去更是三缄其口,甚至还放出了孔塞林。 到了现在……最后救她回来的依然是他。 其实救人这件事对于勒戈夫本人而言应该也是相当纠结的吧? 依兰达这段时间深陷于爱情和梦想不能两全的矛盾当中,神奇地以己度人地对勒戈夫在友情和事业心当中的纠结进行了揣测,得出的结论大抵是船长在和她发愁一样的事情。 可她不知道……船长忧心的可比她多的多。 之前依兰达还挺稀罕,毕竟就她的渣运气而言,理论上发烧晕倒的时候没一条野狗上来追着咬两口也就罢了,竟然还能有人来救回去治病? 听起来简直感觉像是老天瞎了眼呵呵哒、 可后来勒戈夫对这件事做出了解释。 有人给他们提供消息说艾尔在这边的庄园有古怪,他们是特意选择这里上岸的,可没想到竟然碰见了依兰达。 这样一来……究竟是谁泄漏出去了消息就是很令人玩味的一件事了。 知道的人不多,却想着通知勒戈夫…… 依兰达的脑中有过几个人物猜测,可后来还是拜倒在了病魔的石榴裙下。 这病看似来势汹汹,幸亏她还是身体强健,依兰达的高热很大程度都是因为这段时间积蓄下来的压力所致,很奇怪的……在勒戈夫这边她反而能释放出压力,在骤然放松下的发病也就显得格外凶猛。 这本身就是一个很荒谬的地方,她在艾尔身边的时候看似甜蜜,可始终心中那根绷紧的弦从未放松过,其实……之前纳瓦拉和安倍里的遭遇,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承认而已。 不管是不是发自本心,可伤害已经铸成,对于在伤害中成长起来的依兰达,这既可以称之为磨练,也可以称之为……怀疑。 对身边任何人和事的怀疑,哪怕是居伊小少爷,在依兰达的心中也同样存在疑点。 任何人在名利和权势场上都会受到诱惑,只是看自身的筹码够不够重而已。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期间勒戈夫进来看了她好几次,她感觉到有一只温热却带了几分粗糙的手摸过几次她的额头,当中还有隐约的叹气声,她努力想去听清,可很快又沉入了黑甜乡中…… 她这一病就是足足的两天,真正倒了霉的成了埃迪安,这位伦萨少爷每天两头跑,感觉自己都成了一条心酸的跑腿犬。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腹诽,说要赶紧走,不能在塔兰朵斯过夜……遇到依兰达还真是原则都喂了狗。 真希望那位神官赶紧把人接走……不不还是算了吧,团长这个万年老处男好不容易看到开荤的希望,麻烦就麻烦点,至于通缉令什么的,本来马修那个老匹夫就该死,他们又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这怕什么? 只要船长能把人拿下,再让他多跑几趟他也认了! 勒戈夫可不知道自家好友心中竟然在打着这种算盘,他现在正坐在依兰达的对面,听她说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所以,你现在是回塔兰朵斯受令,随时准备返回塔比斯海湾寻宝?” 床上的依兰达依然有些苍白,可视线却是极利,“你觉得,你能从塔维尔的手上拿到约拿之书?” 勒戈夫沉默了片刻,按照规定,他不能和依兰达探讨这种绝密的内容,但是……如果依兰达本来就知情呢? 依兰达看着他沉默,突然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没有任何探听你秘密………” “不是这样,”勒戈夫难得出言打断了她,他看向依兰达的眼神中满是复杂,“你这次也要去塔比斯海湾?” “不然还有谁?”依兰达眨了眨眼,“那个里面你也知道,塔维尔对你还算有好感,别人去的话,恐怕依然是有来无回。” “你有多少人马禁得起喂巨章和怪鸟?”依兰达唇角的弧度有几分打趣,“第八骑士团虽然不是什么顺位继承人大本营,可好歹命还是值钱的。” 你的命对我来说更重要……勒戈夫的心头突然蹦出这句话,他张了张嘴,却被依兰达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我知道你和枢机团不对付,这是骑士团的传统,所以你一般都直接效命于那位冕下,所以,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赌一把?” “赌什么?”她的眼中仿佛有光,勒戈夫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竟然问出了这句他平常绝对不会回答的话。 “那位冕下的最终需求肯定是约拿之书,你和我的最终目标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你愿意把约拿之书让给艾尔,我可以用别的跟你交换。” “只要我能做到的。” 勒戈夫看了她许久,“不必了,我并不在意是谁取到约拿之书,相信教皇冕下也是一样。” 他的话说的平静,可依兰达并不会这么认为,这是天大的功劳,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让出来的呢。 她果然最后想要的依然是这个,勒戈夫在有些心里难受之余,又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现任教皇冕下于他而言更多的只是一个符号,只要遵从教义和骑士精神,谁当教皇实际上都一样。 至少从科金博的情况来看,艾尔会是一个好主教。 他并不在意升迁,能跟她一起去也不失为一件他难得的自我放纵……在他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 听到他如此回答,依兰达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 “那就好,我们不用去了,你去外面打几个转回来就行,那东西在我这。” 勒戈夫:“……” “我无意中得到了这个,”依兰达耸了耸肩,“但我不能直接给艾尔,他身边的人已经有够多企图给我下套的,我可不打算真往里面钻。” “温森神官?” “恐怕是你也会一样这么想吧,”依兰达好整以暇低眨眨眼,“男人可不能让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这时我和你之间的事情。” 勒戈夫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弄不懂依兰达了,她究竟是想要什么?   ☆、第316章 教义 “我不太明白,”勒戈夫的神色中难得的露出了探究,“你有很多种办法将约拿之书直接给艾尔神官,为什么一定要经过我?” 他沉默了片刻,“我听说……艾尔神官前天晚上淋了雨,这会正卧病在床,我想,这和我捡到你的那天应该不会没有关系。” 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也不愿意再继续问下去。 依兰达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勒戈夫,你看到了吧。” 她单手抚上颈部,神色极为坦然,“我脖子上的吻痕。” “……你们这样是违背教义的。” 勒戈夫的声音出口只觉得有些陌生,仿佛从里到外都透着生锈的血腥味。 虽然早就有猜测,可是当猜测被当事人亲口承认的时候,那种可怕的打击还是让人简直头晕眼花。 他一向自认意志坚定,可那么一瞬间竟然有了一丝信仰动摇的冲动。 为什么?! “我知道你心中有猜测,现在也能直接给你答复,你的猜测是对的……至于为什么到了这一步还不直接把约拿之书给他,因为这会落下把柄。” “约拿之书的线索在爱德华三世铸造的金条里,之前虽然偶然有金条散失,但教廷这边却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可马修主教一死,金条一失窃,艾尔这边立刻就拿出了约拿之书。” “而且很不巧的是,我刚刚才从塔比斯海湾出来,这样一来,任何企图把他拉下水的人都能就这一点大做文章,你觉得这样有必要?” “再说了,你、我、艾尔都是上一次塔比斯海湾的幸存者,再创造一次奇迹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话,对第八骑士团也有好处……毕竟那里面全是海难船只,说不定就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稀世珍宝在里面。” “约拿之书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那你凭什么相信我?” 依兰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我连你都不能相信的话,那就更加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 勒戈夫看着她,“依兰达,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女海盗扬了扬下颔,示意他随意。 她的脸色不算太好,可眼睛却亮得惊人,这是对挑战充满了期待才会有的眼神,这么多的挫折依然没能将她打垮,反而让她一步步变得更强。 现在……这甚至已经将主意打到了教廷头上! 不管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安排,成功在汗水铺路的同时永远缺乏不了机遇,现在看起来,依兰达的运气的确是相当的惊人。 勒戈夫从来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女孩儿,更可怕的是,她的所有的想法现在看起来竟然都是可行的! “按理来说,其实我不应该救你。”勒戈夫的声音低沉,但却不见任何犹豫,“你杀了马修主教,放跑了黑珍珠号,虽然这当中有复仇的因素,但是也间接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对这一点依兰达并不否认,像豺狼鲁克那种万恶之徒,何止一个罪行累累能够描述,他这种人,只要有一天活着,一天手上就会鲜血无数! “我很抱歉放跑了鲁克,这是我考虑不周,我保证以后一定会把他擒拿归案,但是……我不会交给你们。” “对于他这种人,海盗的处决办法才公平。” 最近海盗当中流行的处决方式无外乎是扒光了犯人的衣服之后,在他的肚子上倒扣一口锅,里面放上老鼠,然后再把锅点燃加热,为了逃命,惊慌失措的老鼠会很快地咬开犯人的肚皮甚至钻进内脏……这当然比教廷自诩文明的绞刑要来的血腥残暴的多。 不过,勒戈夫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想法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些赞同。 鲁克这种丧心病狂的人,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怎么对的起他手下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她的言语中没有半点对于杀了马修主教的忏悔,勒戈夫在沉默之余,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已经承认自己是海盗了?” “我的名字都在你们的捕猎名单上了,排名还相当靠前,”依兰达嗤笑一声,“这么来问我好像有点不太妥当哦,团长阁下。” “榜单是榜单,我是问你的真实想法。” 这个问题看似平和,可依兰达却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半晌,她笑了笑,“这一点我只能坦诚地说,按照你们官方的定义,恐怕是。” 勒戈夫的脊背绷紧了一下。 “海盗有什么不好?”依兰达好笑地看着他,“你看,黑珍珠号就是阿尔蒂尔一手扶植起来的鬣狗,玛尼也差不多,对于这样名义上的护卫,实质上的海盗,你觉得他们有什么权利来制定规则?” “你也没有资格。”勒戈夫道。 “我就是规则,”依兰达扬起下颔,“我能把这片海域打造成我想要的样子,这话不如反过来问你,教廷又凭什么担任规则的制定者?” “谁规定的教廷就能享受子民的供奉,谁规定君权神授的合理性?” “甚至说主,又是谁制定?” “归根到底不过是看谁的拳头大而已。” “你这是谬论。”勒戈夫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怒气,“任何人都不能没有准则的约束,随心所欲的结果永远都只是灭亡!” “那么准则又是谁制定的呢?”依兰达反问,“又凭什么说那个准则的制定者就一定公允?” “在我看来,这些准则不过是为贵族们更好的统治和愚民而服务,你看,他们甚至连让这些平民接受教育都不敢,是怕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明白反抗,从而动摇他们的统治吗?” 她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勒戈夫,不是这样的,任何不公平的制度之下,火苗是永远不会被扑灭的。” “就问你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凭什么都是干一样的活,女工却只能拿男人的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 “这个制度公平吗?” 勒戈夫的脸色有些僵硬,他虽然是骑士,可更多的时间接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像依兰达说的这些根本都不是他平时会接触到的东西。 在他们看来,贵族天然比平民高贵,男人天然该比女人拿到更高的报酬,主天然的就是高高在上…… 可是这些,又是谁来制定的呢? 他明明知道依兰达在狡辩,但这并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是皱着眉看着依兰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可依兰达没有给他继续反驳的机会。 “勒戈夫,我先不说现在的教廷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教义当中一样纯洁无暇,我就问你一句,像爱德华三世在开国时候那样,教廷和他秘密签订契约,企图以这种方式来获取信仰,甚至还插手了宫廷争斗,你觉得这样对吗?” “如果不是爱德华三世后来反咬一口,抵死不认,你觉得现在的列支敦国会是什么样?” “就经济发展而言,列支敦国的发展绝对比奥斯公国更好,诚然神职人员有其安抚心灵的地方,但这些人连种地都不会,只会限制和禁锢人的思想,这样的统治难道是正确的?” “塔兰朵思是堕落。” “那什么又不是堕落呢?”依兰达道,“对我而言,固步自封才是堕落,仗势欺人才是堕落,卑躬屈膝才是堕落。” “又或者你认为,只要一切听从主,那就不是堕落?” “我记得你们的教义里……规定的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依兰达这是取了巧的,教义这种东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方式,施政纲领也会完全不同。 她这样看起来是在批判社会不公,实质上却在直指教皇! “现在列支敦国这么乱,归根到底还是教廷想要在里面捞上一票,”依兰达问他,“你在比尔萨斯,难道接到的不是教廷的命令?” “教义从来都是让人向善,”勒戈夫突然道,“就像骑士精神一样,有人打着教义的名义作乱,但并不代表教义本身的错误。” “你说的那都是君权统治下的问题,如果真的按照教义行事,根本不可能出现你刚才提出的这些问题。” “但神权根本不可能实现。”依兰达断然道,“至少在现在的模式下绝不可能!” “艾尔呢?”勒戈夫道,“你心心念念想要让他当上主教,难道你对他也不相信?” “……我相信的,只是现在的他而已。”依兰达愣了愣,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脆弱,“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依兰达有些愕然地抬头,“哎?” 勒戈夫看着她,沉声道,“你一直不相信教义,也对艾尔有怀疑,现在你既然打算插手到列支敦国的权位争夺当中的话,还是亲眼看看更好。” “看……什么?”依兰达一直以来只是本着对路易莎王后的复仇而言,压根没考虑别的,更不可能加入阿尔蒂尔,现在被这么一问,反而有些茫然。 手腕上男人的热度传来,对面的少女投来的视线让人有些心软……勒戈夫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姑娘而已。 “不如,我们去一趟科金博,亲眼见证他的所作所为。” 这样既能说服你,也能说服我自己。   ☆、第317章 预料 依兰达和勒戈夫都是行动派,加上两个人都有共同的疑惑,在达成共识之后很快就决定出发了。 就连埃迪安都晚来一步,看着空荡荡的庄园简直泪流满面……团长,虽然你想要脱单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是这还有一票兄弟等着你呢。 您……是不是已经忘记了那位让您随时待命的吩咐了? 这位埃迪安自去苦哈哈地收拾烂摊子欺上瞒下,顺带给自家团长当好后勤队长。 他真的是相当有本事的人,哪怕是在塔兰朵思这种压根算不得主场的地方,竟然都让他瞒下了依兰达和勒戈夫离开的消息! 因为时间紧张,两人的脚程都相当紧,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个来回。 带路的当然是勒戈夫。 可即便沉稳如勒戈夫,在进入科金博地界之后都忍不住不断确认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要知道……这位可是号称在海上都能精准分辨出方向的男人。 走到后来,哪怕是问了人,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有了种他们走错了地方的微妙感。 无他,之前他们听说的完全是一片社会底层的贫民窟,暴乱频发,抢劫强奸欺骗比比皆是。街道污水横流,女人们大声斥责着衣衫褴褛的孩子,街边倒着浑身烂疮等死的乞丐,走过的人面色麻木…… 他们现在看到的是哪? 整齐干净的街道,行色匆匆的人群,井井有条的秩序,走过的行人虽然称不上衣着华丽可也算破旧洁净,还有两边不时招徕顾客的店家,甚至还有很多一看就是专程从外地赶来的客商…… 真要说起来,甚至比塔兰朵思的贫民区还要好的多……依兰达和勒戈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惊讶。 艾尔和西涅斯公爵真能把这片地区在短短时间内治理成这样? 依兰达观察了好一会,发现他们主要交易的内容竟然都是黄金航线上的沿线货物,甚至还有不少纳瓦拉才有的特产。 这当中最火爆的应该属……辛普瓦草?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很久,直到勒戈夫都露出了有些担忧的神情。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么? 等艾尔得到消息的时候,依兰达和勒戈夫已经从科金博地区返回了,甚至连消息都是依兰达亲自回来告诉他的。 这让一向自诩对科金博地区的信众有着超强掌控力的艾尔不免也有些意外,他以为他和西涅斯公爵已经将科金博打造成了铁板一块,现在看起来竟然非但漏洞不少,甚至连依兰达和勒戈夫这两个平常甚至都不会出现在塔兰朵思的人都能混进去甚至打听消息。 这背后到底是有人在支持……还是偶然? 想到“凑巧”出现并救走依兰达的勒戈夫,神官当然认为会是前者……加上竟然还真让埃迪安做到了瞒天过海,哪怕艾尔对依兰达并没有什么怀疑,可也要重新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力量进行审视了。 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墨菲定律”的又一个验证者。 一上来,依兰达就抛出了一个消息。 “艾尔,我打算明天就去塔比斯海湾。” 即便沉稳如神官都忍不住愣了愣,“依兰达,你不必……” “不是因为温森,”依兰达笑了笑,眼睛是前所未有的亮晶晶,“是为了你。” 她几步跑上前,抱着艾尔转了一圈,然后在花容失色的神官脸蛋上“吧唧”盖了一个戳。 “你真是太棒了!” 神官:“???” 神官本来以为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可面前依兰达一副狂热米分丝的模样让他也不免有些诧异。 ……这到底是撞了什么邪? 他小心翼翼组织了一下措辞,“你是……” 依兰达斗志昂扬,“我和勒戈夫去了一次科金博,那里的人简直跟周边的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艾尔:……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依兰达笑眯眯又在艾尔脸上“吧唧”了一口,“我知道你一直在致力于让平民也能获得基本的权利,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执行的这么彻底。” “科金博地区以前是什么样子我听人说过了,现在我去看的新科金博根本就是一个已经日趋完善的小塔兰朵思!” “亲爱的,原来你和西涅斯公爵的政教理念结合充分实施起来竟然这么棒!我实在是太爱你了!” 可是就是因为太棒了,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艾尔轻轻咳嗽了一声,决定还是不告诉她其实科金博地区经济条件改善的基本原因还是来自于拍卖会的上下游收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科金博地区的土地本来就不适合种植业,之前也没有引入新的经济发展的方式,贫瘠土地上的农作物产量显然低,而且还得看天吃饭,穷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自从艾尔上次在科金博地区和西涅斯公爵达成共识后,看似逐渐为他们塑造起信仰,实质上是让西涅斯公爵的秘密基地“走出来”。 任何人能做到的保密都是有价的,在科金博地区,如果真要让这群难民团结起来的话,那只有将他们一并纳入这个经济共同体当中,共同享受广开商路带来的直接好处,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的严守秘密。 所以以拍卖会为主体,各种其他方式的贸易并行,鼓励小打小闹的经营模式……也就变相暗中鼓励了海盗的猖獗。 依兰达和勒戈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已经被营造成彻底的商业片区的科金博,他们的脸在那里的辨识度显然并不会很高,加上这段时间一来在西涅斯公爵有意地引导和操纵下,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前往科金博地区开展贸易,那个之前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寒碜的河道和港口也被清理一新,至少绝对看不出来以前全是漂浮着腐烂尸体的地狱景象。 这样一来,一个全新的,物资充足的,并且还有相当程度的优惠政策的新兴商业区域当然也就逐渐地发展起来。 依兰达和勒戈夫这是被当成了前来踩点的客商,实质上的当然问不太出来,但是变化却是能一眼看见的。 依兰达并不懂经济,但她能看出来当地的人民生活水平确实得到了提高,她所需要关心的也当然的转移到了别处。 她之前所担心的无非是艾尔也变成那种贵族老爷一般尸位素餐的剥削者,科金博也不过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政治假象。 毕竟权力这种东西……连父母子女之间都会毫无任何亲情可言,何况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祗? 依兰达从来只相信自己,更何况,作为伴侣而言,及时发现并指出对方可能存在的问题本来就是理所应当。 谁不需要一双从旁督促的眼睛? “我已经和勒戈夫达成了一致,我们很快就会出发。” 艾尔看了她一眼,神情中有说不出的古怪,“你和勒戈夫?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了?” “就是那天我翘家的晚上,”依兰达毫无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现,“我们得到了约拿之书的线索,所以特意去了一趟科金博,勒戈夫同意” “温森的话你不必在意,”艾尔道,“约拿之书拿不拿到手都没关系,毕竟……那位冕下的身体可不算太好,如果没拿到约拿之书他早日见主的话,对我来说也不算一件坏事。” “毕竟这位冕下似乎对阿尔贝托格外的不待见。” “不待见还总把你往塔维尔那赶?”依兰达反驳道,“就算教皇死了,他肯定也会优先选择继承他思想的红衣大主教,那只会让你更加的不待见。”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教皇是威望和履历都够了,可能不会打压你在这边的功绩,但是如果遇上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新教皇呢?” “功高盖主可不是说说看的。” “宝贝儿,你还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艾尔苦笑一声,“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去那里冒险而已。” “有塔维尔在,”依兰达安慰他,“我之前才从那里面出来不久,塔维尔随时能找到我。” “嗯?” “你也可以,”依兰达似笑非笑道,“塔维尔可不会放任一个阿尔贝托在塔比斯海湾挂掉,它可在意卡诺比的后裔了呢。” 因为在传说中,亡灵终将在后裔身上复生。 艾尔森森地看了她一眼,“亲爱的,我是一个男人。” 依兰达笑靥如花,“我知道呀。” 她还颇为肯定地伸手拍了拍艾尔的狗头,“你在床上的表现我很满意。” 艾尔:“……我是会吃醋的。” 依兰达默默伸指甲掏了掏耳朵,“你要我提醒每天有多少人企图爬上你的床撩骚吗?” 机智如艾尔:“我们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第318章 心机 哪怕塔兰朵思附近就有一条直通塔比斯海湾的近路,依兰达也没打算带着奥斯丁船队真横插那条幽灵洋流重返塔比斯海湾……就连梦魇号都是在塔维尔的全程护送下才能从那个里面全身而退,她可不打算带着这么几船人去给那里头的怪物们加餐。 首先,她不可能在奥斯丁船队在场的情况下召唤塔维尔前来带路,如果她自己带路的话……算了吧那里可是有比巨章厉害几十倍的怪兽,就连塔维尔送他们过来都是挂了彩的,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能玩得转。 其次,她不打算真的再进一趟塔比斯海湾,她还要折返比尔萨斯有别的事情,之前她已经让汤姆给老孔塞林发去了消息,现在这位前巨擘应该已经在赶来塔兰朵思的路上,她要带着孔塞林和居伊见一面,接驳和引见的事情只能由她来做。 否则……居伊现在可是路易莎王后身边的大红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抽出几天离开塔兰朵思的。 人心总是会变的,只要多一个人看见就会多一番风险,现在奥斯丁船队的人看起来都可靠,但是以后呢? 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已经让她草木皆兵,轻易不敢相信任何人。 其实每一个在海上待久了的人都是一样,孔塞林如果不是因为汤姆的请求,也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毕竟他现在已经算得上是金盆洗手,根本没必要再卷入这个幺蛾子里面来。 因为依兰达拿出了一个他根本没法忽视的诱饵……杀了鲁克。 她之前和勒戈夫所谈论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纸上画饼的幻想而已,她的计划跟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能形成一个环。 如果说之前依兰达对艾尔还有疑虑,有奥斯公国古板的先例在前,同时也是为自己和他的将来考虑,如果强强联合带来的结果不如人所愿的话,那她之前所期翼的未来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教廷当然不可能有一个已婚的教皇,但却没人说教皇不能有情人。 对于不追求婚姻追求自由的依兰达而言,这种分则两利合则两散的模式简直不能更美好。 勒戈夫也何尝没有自己的想法。 百年前的东征造成了枢机团和骑士团的对立,教廷的脑与武器相互敌视,彼此争权,根本达不到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多少优秀的人才因为毫无意义的内耗而陨落。 艾尔所处的特殊位置让勒戈夫看见了问题解决的曙光,后来通过科金博的所见所闻之后确定了艾尔选择的西涅斯公爵一方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远比路易莎王后更加合适,那么相对应当然就是要对付阿尔蒂尔。 任何一个骑士都会希望能够重现东征之路的荣光,阿尔蒂尔这种毒瘤当然应该铲除,任何一个发誓效忠于主的骑士都有着极为坚定的信念,将主的荣光传播至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将在遥远的东方遭遇到什么。 身处纳瓦拉的博杜安其实对于到底是阿尔蒂尔或者玛尼又或者是西涅斯公爵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他们身处太偏远,本来地位就超然。 当然不是没人打他们的主意,可话说回来了,这么远,那么凶,真要派人去驻守……又有多少人真能守的下来? 更别说历任博杜安都一直居安思危,不断地对纳瓦拉的军政进行强化了。 那么现在,就会出现四利的局面。 依兰达这边,除掉阿尔蒂尔就是削弱路易莎王后的力量,从而给艾尔上位提供更加强力的支持。 居伊这边,阿尔蒂尔一直企图侵吞博杜安,这位看似软绵绵的小少爷可不是什么好善于的主,早就磨刀霍霍打算反客为主了。 居伊的盘算又刚好和西涅斯公爵的打算两相印证,公爵阁下并不打算插手黄金航线,如果有一个好用的内鬼能从路易莎王后那边及时送来消息,给一些好处以便后来和博杜安家族建立良好关系也未尝不可……要知道,博杜安所在的可是通往东方神秘古国的最大中转站,多少珍宝都要经过那里,多少贸易都必须从此而起。 最后,就是孔塞林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就算身为前巨擘也必然动不了背后有阿尔蒂尔支持的鲁克。何况鲁克一直很聪明,滑的跟条泥鳅一样,从来没表现出任何跟阿尔蒂尔的联系,更别提私下在帮路易莎王后办事这种了。 只要能抓住鲁克,说不定就能找到路易莎王后甚至阿尔蒂尔的阴私,豺狼鲁克这种人,不可能没什么保命的东西的……但现在的问题其实在于,就算抓住了他,谁能把他的嘴撬开? 不过这个暂且想得太远,等人抓到了之后自然有办法。 依兰达跟勒戈夫大概打了个招呼,顺便告知塔维尔在关键时刻会来救人,不过一般的情况下为了保证人鱼的安全和隐秘性它会在左近,但是不会现身。 能够请动人鱼简直已经待遇好的超乎寻常了,要知道,这么多年来那么多教廷的船只一样沉在了这里头,可没见塔维尔给过谁半点面子! 无论人鱼塔维尔还是阿尔贝托在教廷的心目中看起来信任度都实在是相当有限……这样一来,教皇这次没有直接将任务下到艾尔头上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历任教皇也罕少再敢让阿尔贝托们下水,毕竟有过几次冒险经历也不过多填几笔冤魂而已,没人知道那条见鬼的人鱼究竟靠什么判断。 再说了,谁知道上次丢了约拿之书,这次又会丢什么呢? 女海盗本来是打算离开比尔萨斯的时候就直接给勒戈夫约拿之书的,如果说这世上依兰达对谁的可靠度最信任的话,勒戈夫绝对排在前列,这位的人品和能力都是在是不二之选。 因为现在身份的特殊性,依兰达的警觉性相当之高,她信任勒戈夫,可她不一定信任奥斯丁船队上的每一个人。 这个风险,她不敢冒。 勒戈夫本来还有些犹豫,可后来还是从依兰达这里接了重宝,然后从塔兰朵思开始两人就兵分两路,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驶去。 其实,之所以让塔维尔护驾,很大程度上也有防止约拿之书再次失踪的可能,现在时间不多,不能再允许有任何闪失了。 梦魇号上的众人这段时间在塔兰朵思待的简直闲的长了毛,听闻能够再次出海,还是组团去杀豺狼鲁克,简直个个都是兴高采烈, 依兰达还有些诧异:这些人平常不都天天喊着要美酒要女人,怎么反而来了销金窟待了几天就想走? 后来还是哈斯勒一语道破真相:穷的。 女海盗这才恍然大悟,开始给自家一穷二白还没来得及攒起点家底的海盗们许愿,保证下次一定有充分的高回报,充分鼓舞了一线战斗人员的积极性。 狼嚎一片。 不过这次再出海,老哈斯勒就没有再跟去了。 他之前肯愿意再陪依兰达走这一趟,很大程度是因为想要还塔卡苏欠下的人情,加上之前梦魇号简直是势单力孤。 可现在不但有了孔塞林的实物加盟,更有复综错杂的关系网在其中发挥作用,他早在纳瓦拉的时候就心灰意冷不想再上船,能待这么久也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对于自己的前尘旧事哈斯勒倒是相当放得开,依兰达本来还在虎视眈眈地问他需不需要给他提供技术支持。 可哈斯勒表示,他和塔卡苏已经纠缠了半辈子了,两个人现在都是老残废,干脆搭伙过日子算了。 反正塔兰朵思这种地方他们也能活的下去,气候也远比纳瓦拉好……依兰达听他零零总总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默默地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好像老头儿忘了现在塔卡苏是靠给艾尔打工才能活下去的呢,让他先在这缓缓也好,毕竟年纪大了,塔兰朵思也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才怪。 谁家养老的地方纸醉金迷花销那么高!天天街上还有年轻貌美的流莺!她就不信这俩都不能吃苦的老头儿能在这安心的住下去! ……不过既然他们这么坚决,她也就不提醒了咳咳。 反正她接下来还要回塔兰朵思的,让他们体验一下生活的艰辛也好。 于是依兰达挥着手绢送别了自家的水手长,临下船时还特意塞了养老钱,就是为了希望让他万一落魄时能想起组织的温暖,及时迷途知返。 ……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第319章 教训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恨不得鲁克现在就死的话,那除了孔塞林不做任何人想。 鲁克对他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的,首先是跟他争夺塔比斯海域的头领位置,联合别的海盗,让他像一头年迈的头狼一样凄惨地被从自己的宝座上赶下来。 但这并不是问题,只要是干海盗的人,绝大多数对自己的未来都是早有预见的,当他们年迈的时候,必然会被强壮的新人赶下宝座……可这不代表断子绝孙。 鲁克的手段太狠毒,他非但夺取了他的位置,甚至还对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下了手! 这就彻底违背了海盗当中所应该遵守的道义了,谁都有老的那一天,你现在怎么对待人家,以后人家就会怎么对付你。 但谁知道豺狼竟然会这么丧心病狂?! 鲁克毁了他的海洋,毁了他的后代,毁了他的事业……可以说,如果不是汤姆的侥幸回归,这位海盗巨擘混了一辈子,可能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还有什么比只能眼睁睁看着仇敌呼风唤雨自己却只能龟缩着隐姓埋名等死更悲惨的? 所以后来他之所以那么爽快的退出塔比斯海域的竞争,很大因素上也是因为消磨了意气,毕竟……那个孩子万一要是没死找回来,他这个爷爷已经死在了争斗中,什么都没给那个小可怜留下,那可怎么办呢? 主还是怜悯他的,在他退出这么久之后,再次给他送来了希望。 依兰达的船离开的时候,被老孔塞林安排的“长辈”充分带去感受了一下塔兰朵思,现在还是晕陶陶的汤姆也带着自己的船只从塔兰朵思出发。 其实让他去感受一下塔兰朵思的繁华也是依兰达和老孔塞林的约定,之前汤姆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果他沉迷在塔兰朵思的纸醉金迷当中不愿离去的话,老孔塞林也会给他提供足够他一辈子尽情挥霍的钱,毕竟他实在是不希望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再出什么意外。 人老了,总会有私心,他去拼了一把老命也好歹算了了最后一桩心愿,死也死得其所,但他的小汤姆可是出生以来就没怎么享过福,他孔塞林的孙子竟然在纳瓦拉饥一顿饱一顿,甚至还靠捡人家的残羹剩饭才能活下来! 这让他怎么忍心? 但是,如果汤姆在得知了实情之后依然选择加入依兰达的船队的话,那么孔塞林则会拿出全部的身家,包括为汤姆事先预留的一部分,来完成这桩未竟的复仇,但依兰达需要在最大程度上保证汤姆的安全,汤姆的船遇战时一定要在尾部。 说实话这玩意也就是个心理安慰,真要打起来还能容得下有逃跑的余地?但对于一个老来得孙的老人来说,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汤姆的参展与否,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赌博,小汤姆没有让他们失望。 老孔塞林见到依兰达的船队时候,简直是兴高采烈地鸣笛示意,梦魇号上都是些老水手,谁没听说过老孔塞林的恶名? 可之前那都是要躲都躲不及的狠角色,现在竟然要跟他精诚合作,身份才刚刚转换的新海盗们忍不住就有些两股战战,费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想要转身满舵逃跑的冲动。 对面的菜鸟们惶惶的目光很好地取悦了对面这群已经许久不曾开过荤的老海盗们,自从孔塞林归隐之后,他们简直要闲的蛋疼,当然要好好教教对面那群傻缺海盗们的规矩,看着一群老前辈们是怎么教他们做人的! 按理来说船只在交汇的时候肯定需要减速,但是老孔塞林带的船队压根就没有半点减速的意识,简直就像一群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横冲直撞地插过来,直把正在船头打算迎接自家爷爷的小汤姆都吓的花容失色。 “要、要撞上了!!!” “不会的,”依兰达伸手揉了揉他的狗头,碧绿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像只成了精的狐狸,高高举起一只手,扬声命令道,“全体都有,准备!” 这是她熟悉的领域,这是她挚爱的事业,没人能从这里打她的手上讨了好去! 对面的船越来越快,一群老海盗们嗷嗷地叫着已经高高甩起了手中的钩子,随着孔塞林一声响亮的唿哨,钩子们接二连三脱手飞出,牢牢地钩住了船的边缘,这些钩子都经过特殊处理,抓死后极难松开,这群人竟然打算就这么飞荡过来! “放!” 随着依兰达一声令下,梦魇号的船板竟然自行脱落往下坠落,然后快到底部时又停住,那些把钩子挂在船板上猝不及防,动作快的直接连人带头撞上了船板,鼻血横流地滑了下去,慢的则像一个个饺子一样“扑通”落水,溅起老大的水花。 这一批没选好落脚点的海盗全军覆没,嗷嗷地在下面泡着海水,一时间下面水花飞扬,分外热闹。 那些把钩子钉在船上或者桅杆上的海盗登时松了口气,他们已经荡在了半空,嘿嘿□□着准备扑上来,仿佛已经看见了教这群菜鸟做人的幸福感! 好不容易才央求头儿带出来爽一回,菜鸟最好玩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对面那个美艳的女船长露出了恶魔一般的微笑,“放!” 放?还放什么?!你们的船板不是都放下去了吗! 他们还没来得及思考,面前突然“蹭蹭蹭”冒出了一排闪着寒光的炮口,撤去了伪装的塔斯小炮朝他们露出了狰狞的微笑,顺带还有以依兰达为首的□□队! 简直丧心病狂! 有海盗看到炮阵的当场就吓的松了手,可还有海盗笃定依兰达他们肯定不会真朝自己这群友军们开枪,依然趾高气昂的一路荡过去。 依兰达眯起眼,单手瞄准,那颗子弹擦着那个自诩英俊的倒霉蛋的头顶把绳子打断,那倒霉蛋嗷嗷惨叫着跟个秤砣一样掉了下去,火药燎过的头皮遇到海水,剧痛之下他嚎叫的比谁都大声…… 其余海盗:“……” 有这样的威胁,倒霉催的海盗们只好松手,自由地坠落下海,发出震耳欲聋的“扑通”声音,和之前先掉下去的难兄难弟在一块大眼瞪小眼。 孔塞林丝毫没有自家属下被坑了的不快,反而异常的高兴,哈哈大笑着指挥着船停下来,狠狠拥抱了迎上来的汤姆,“干得不错!” 还在下面挣扎的海盗众:“……” 两边其实在送消息的时候已经大概交代了一下情况,可双方的意见还是最好见面谈一谈,毕竟事关重大,不能草率决定。 依兰达之所以还要特意来接一趟孔塞林主要还是要让这位多疑的前巨擘确认一下友军是否是猪队友的问题。 这些人一旦有了挂念,那会比谁都更谨慎。 这还要从鲁克的行踪说起。 塔维尔在寻找踪迹方面虽然有用,可现在毕竟鲁克已经跑到了纳瓦拉那一带,最多在塔比斯海域的边缘出现。 对于能否离开这片海域,人鱼的回答是否定的。 小人鱼的人类语言究竟有限,它只能模糊地跟依兰达描述,每一片海域都有自己的主人,它们彼此之间不能随便进入对方的领地,否则会引起巨大的灾难。 至于是何种等级的灾难,人鱼犹豫了一会,给她指手画脚的描……大概是毁了教廷整个东征外带吞没了几个附属岛屿的程度。 依兰达默默地闭上了嘴,她可没准备跟这种等级的巨兽争斗的想法,茫茫的大海中,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但是,如果要往纳瓦拉去的话,那就势必需要居伊这边提供帮助。 毕竟孔塞林虽然去过纳瓦拉,终究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了,鲁克能在纳瓦拉那么嚣张的上岸杀人,背后必然有本地势力的支持。 鲁克之所以选择纳瓦拉,一方面是因为天高皇帝远,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那里有人能保证他的安全。 从他甚至还有心情去塔比斯海湾不时撩一撩闲就知道他过的多滋润了,这是根本的有恃无恐。 可是……居伊小少爷的支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要到的。 两人合计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找居伊,毕竟如果没人帮忙的话,恐怕在纳瓦拉他们也没法找到鲁克的行踪,甚至还有可能遭到鲁克的反围攻。 没有必要让这条豺狼手里再增加任何一条人命了。   ☆、第320章 填鸭 不但依兰达有意掂量孔塞林的分量,孔塞林本身对依兰达的能耐也还有疑虑……就像之前曾经说过的那样,这群但凡在海上跑了很久的,又有哪个会是轻信他人的角色? 依兰达担心孔塞林离开海洋多年,已经失去了当年的血性,有时候在海上拼的就是一股子孤勇,如果连这个都没了,凡事瞻前顾后的人……那多半也保不住命。 有些人是能为了身后需要保护的家人和朋友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但有些人也同样会因为这些牵挂而做出背叛的事,而孔塞林现在又刚刚找回了孙子,倒不是担心他的能力,而是担心他的心境。 这边孔塞林对依兰达同样打了个问号。 那么年轻的小姑娘,虽然凭借自己的能耐尚且称得上在各方势力当中游刃有余,可也称不上不可小觑,其中之一就是她终究根基太浅,又和教廷关系不清不楚,现在虽然有求于他,可说到底,谁能保证她不会因为别的原因卖掉他们? 她和她身后的最大支持者暮晓之晨光,现在都是在走钢丝。 双方都在彼此试探。 至少在开场的时候,依兰达给了孔塞林一份不错的答卷,他让自己的海盗们这么冲上来,也不是毫无根据地空穴来风……因为这是黑珍珠号最擅长的突袭模式。 依兰达能够有备而来,至少证明她对于鲁克是真正有着理解和认识的,有针对性的进行准备并加以训练和准备对应方法,说明这次的复仇不仅仅只是一时冲动。 他们这种陈年巨擘个个奸猾似鬼,想让他们拿出全部的力气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分量就能打动的。 塔兰朵思就是这个契机。 他们两方势力要谨慎小心的彼此磨合,由依兰达和居伊计划出一条足够安全的路,途中不能让任何人发觉,甚至包括艾尔。 这当然不是不信任,而是在依兰达看来,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手中的事情,没必要为了旁的事情分神,说不定还会因为彼此担心影响了早就应该按部就班进行的布局。 有些事情当划分好职责就要划分好职责,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这样,哪怕是告诉了艾尔她的打算,他又能做些什么? 不过是给居伊小少爷再添盘菜而已……不需要再有更多的投入了,他们也需要有所保留。 爱情并不意味着毫不保留的坦白,人是独立的个体,先要做自己,再有余裕去爱人。 自私么? 当然有,但是如果这是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上,那么一切都需要为生存而退让。 一直到抵达塔兰朵思,两人之间的氛围都堪称和谐,当中还有一脸懵逼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小汤姆。 老孔塞林紧张过度,没事就爱把汤姆放在身边,依兰达也理解他这是为了给自己培养继承人,对于他这么做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汤姆就苦逼了,他还是个宝宝,还不知道怎么听懂这些术语和绕弯子的勾心斗角…… 说实话,依兰达现在自己对居伊在纳瓦拉的能力都还持怀疑态度,他们这些人远赴纳瓦拉去围剿豺狼鲁克……说的不好听一点,跟送死其实差别并不大。 这件事听起来并不难,纳瓦拉一直是博杜安一手遮天,真要做成什么事,最大的需要就是博杜安的支持,但现任博杜安城主显然本着的是狼群原则,居伊和克鲁斯谁能在这场血性的竞争当中胜出,谁就是未来的城主。 那么也就证明了居伊只能动用自己的力量,最多再加上他母亲的,阿尔蒂尔和博杜安合作这么久,鬼知道城主心中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样想起来,孔塞林简直有今天没明日的填鸭式教学灌输法也不是不能理解了……依兰达看着痛苦的汤姆仿佛看见了当时被艾尔神官强制性教学的自己,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寒颤。 真特么太可怕了! 居伊亲自来迎接了孔塞林,这既是代表了他的重视,同样也是来给依兰达撑面子。再怎么说他终究是个小辈,孔塞林在塔比斯海域横行霸道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如果说在纳瓦拉的时候居伊小少爷尚且还是白嫩的芝麻团子,可在塔兰朵思待了这么久,他也真正的历练了出来,说话办事滴水不漏,除了过于米分嫩的面相之外。 船和水手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居伊也没什么聊天撩闲的工夫,直接将依兰达和孔塞林以及拖油瓶的汤姆给请到了他的庄园。 他这里每天人来人往,也经常会出现一些神秘的人物,因着路易莎王后不少事情都交给他处理,所以反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什么比居伊博杜安居然没在庄园接待人,反而专程去外面更惹眼的事情了。 路易莎王后的身边得意人,当然要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我得到的最新消息,鲁克现在暂时的落脚地点在纳瓦拉附近的罗森群岛,具体哪个岛屿暂时不清楚。” 居伊耸了耸肩,“我的人已经尽力了,但你们也知道,鲁克究竟是多狡猾的人,他是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暴露自己的所在的。” “纳瓦拉不是你们博杜安的天下?”孔塞林嘴里叼了一根塔兰朵思今年流行起来的雪茄,重重地吸了一口,也亏得他忍了忍,才没朝居伊的脸上喷口烟,他们这群人,可是最烦居伊这种娘炮兮兮的少年了。 连个卵蛋都没长全——这是官方评价。 “连这么只到处被人喊杀喊打的蟑螂都找不到,让我开始不得不怀疑你们的诚意了,”孔塞林哼了一声,“依兰达可是说保证杀了鲁克。” “蟑螂?”居伊小少爷有些傲慢地挑了挑眉,“我可没见过这么有杀伤力的蟑螂。” “再说了,要是鲁克真这么容易解决,犯得着我们现在这样?” 看孔塞林的脸色不太好看,依兰达连忙打圆场,“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现在来就是交换情报,消息从纳瓦拉传过来还要那么久,哪怕那时候有个固定的落脚点,现在也说不定早就换了几轮了。” “不过我想,居伊肯定还有别的准备,应该不会就是这么一个空泛的情报。” 孔塞林也知道依兰达说的话有道理,他自己是海盗出身的人,从来不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待太久,就是为了怕消息泄露被人包了饺子。 现在鲁克的境况比他们当时只差不好,他要是不小心谨慎那就奇怪了。 孔塞林哼了一声,“那就让我们听听,博杜安小少爷有什么新消息吧。” “我觉得,我们或许需要先端正一下合作的态度,”居伊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瞥向孔塞林的目光可称不上多友善,“假设我以为我们这是一场互有所需的合作,我并不是任意一个你可以呼来换去的打杂小弟,你们所需要的消息不但现在要依赖于我,说不定到了最后还需要我来给你们提供印证。” “孔塞林先生,我尊重你是前辈,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无理。” “我代表的,是博杜安。” 孔塞林嗤笑一声,“你代表博杜安?等你先拿下那个位置再说吧。” “别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好像我们都要靠着你一样,”老海盗年轻时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老了还算稍微和缓一些,可也不是居伊这种小辈能跳出来撒野的。 “说到底,你觊觎的还是博杜安家主的位置,你现在跟你哥哥克鲁斯比起来可似乎没占什么优势,路易莎王后两边钓着你们,加上他还占了个年长的名头,真要说起来,阿尔蒂尔未必全心全意支持你,但商会可是会全力支持你兄长的。” “毕竟如果你上位,他们可不一定还能继续存在,在塔兰朵思见多了花花世界,你心里也不会没一点自己的想法,如果你真要当上了家主,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拿他们开刀。” 依兰达的瞳孔微微紧缩了起来,她没想到老孔塞林竟然消息如此灵通,连居伊那边的事情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居伊原本就白的脸蛋显得有些更白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那可未必,说不定我也会扶植商会,毕竟阿尔蒂尔的重点可从来不在纳瓦拉。” “历代博杜安都是这样,每次都爱玩个引狼入室,”老孔塞林对此嗤之以鼻,“城主这一代引入了博杜安,再上一代又是别的……你们这样穷折腾难道不累?” “我现在不也同样引入了你和依兰达吗?”居伊垂下眼,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冷淡。 “但是,你也同样需要我来帮你除掉鲁克,”居伊慢悠悠继续道,丝毫没有刚才自己的打算被孔塞林揭穿的不快,光是这份养气工夫比起当年就不知道好了多少。 依兰达看到他那熟悉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唇角,先看他们俩交锋,毕竟这可是事关生死的大生意,无论怎么警惕都不为过。 “如果没了我的帮助,鲁克那边有了阿尔蒂尔的协助,你确定你能找到他?”居伊眯起眼,笑容中带了几分戏谑,“纳瓦拉是大中转站没错,但那周围可有不止一个的岛屿,只有我才能给你详细的海图。” “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在这边耗着,家主之位毕竟是我和克鲁斯内部的事情,总有机会,但是豺狼鲁克……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你可就不知道上哪才能抓住他了。” “你确定他在纳瓦拉?”依兰达故意添砖加瓦。 居伊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灿烂如天使的笑容,“我以主的名义发誓。” 瞧着孔塞林像是信了,依兰达在心中默默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卧槽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也信仰了主?   ☆、第321章 图谋 孔塞林和居伊,这当中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保证从塔比斯海域平安折返具有绝对实力的依兰达在的话,这交易压根谈不起来。 这是依兰达正式以独立的身份进入这场博弈当中的标志。 之前就曾经说过,就运气而言,依兰达的确相当不错……这个时机简直难以复制。 如果是在政治博弈的基础上,那么依兰达身后的艾尔神官以及勒戈夫团长的支持这自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但是那是在海上……如果政治博弈有用的话,东征会如此草率的结束?那些企图把持黄金航线的人会就这么带着他们的野心和满船的珍宝永远地沉没在塔比斯海域当中? 显然不是。 对居伊来说,鲁克只是穿起珍珠的那条线,如果没有鲁克,他未必不能在家主争夺战中取得上风,只是可能没有那么容易罢了。 但是对于孔塞林而言,能够杀掉鲁克报仇,这足够让他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 他们各自有所求,依兰达则是刚好居中和两边都有关系,居伊这边,如果能抓到鲁克,进而套出阿尔蒂尔的秘辛,从而让他能以分家的身份倒吞本家的势力,这足以给他的接掌家主之位,甚至掌控黄金航线提供相当强的后盾,对依兰达来说,吞并阿尔蒂尔当然也就等同于推翻路易莎,并且艾尔对于掌控黄金航线并不向现任教皇那样虎视眈眈……这边是完全合则两利的结局。 依兰达必须在这里,因为他们最后的最后,计划当中的终结之地就是在塔比斯。 孔塞林和居伊最后达成了协议,由孔塞林和依兰达前往纳瓦拉对鲁克展开追杀,由居伊为他们提供在纳瓦拉的一应支持,作为合作伙伴,依兰达这一方要共享他们从鲁克那里得到的消息。 在某些适当的时候……可以在鲁克身上做文章。 他们没有提到留一条活口以备后用,因为就实质上而言,政治本来就是极为虚伪的东西,当你的话语权足够大的情况下,真还是假都是你说了算。 鲁克那里,所需要的无非是线索而已。 要线索还不简单,只要是在海上,只要他们想和东征扯上关系,只要他们和塔维尔达成了联盟,有什么是他们造不出来的? 真要说起来,比起艾尔、西涅斯公爵、居伊、路易莎王后在塔兰朵思目前这种手不沾血的勾心斗角,谋划进退,依兰达他们这一边才是真正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勒戈夫手中的约拿之书是艾尔登上主教之位的敲门砖,有了这个东西,他才能名正言顺地以教廷的名义在这场争斗中分一杯羹,而不会被人中途截了功劳。 有了这个足够美妙的身份,拿下一国信教的功劳,则会帮助他在竞选红衣大主教时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约拿之书必须交给勒戈夫。 依兰达之前也已经和勒戈夫达成了共识,他们去塔兰朵思这段时间,勒戈夫在把约拿之书交给艾尔之后,说不定艾尔就必须要回去受封。 在这段时间,他要守好艾尔目前的基业,不要被人中途摘了桃子,真正的好戏还要在主教之位之后。 之前就说过,如果说有人能够得到依兰达的信任,那绝对是勒戈夫。 所以她能把约拿之书这种重宝都交给他,而丝毫不担心有任何意外,甚至连部分计划都告诉了他。 她相信勒戈夫能做好这件事。 在达成共识后,依兰达和孔塞林取得了居伊给的信物,以及到了当地的补给和联系方式。 到了现在依兰达才能真正窥见博杜安基业的冰山一角,她和勒戈夫一起见过的纳瓦拉,跟居伊展现给她的纳瓦拉根本是两个概念。 之前她还曾经担心过阿尔蒂尔会喧宾夺主,后来发现看似喜欢引入外来竞争的博杜安们从来没有真的把关键的要害暴露给外人看,一切不过是博杜安家主手中的游戏而已。 这世上有多少事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临走时,居伊似笑非笑地看了依兰达一眼,“你就这么放心把东西交给勒戈夫?”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依兰达心中微惊,可面上神色却丝毫不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居伊天真灿烂的一笑,仿佛刚才他说过的不过是依兰达的幻觉……但是经过博杜安那件事情之后,她也已经开始对居伊有了警惕。 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达到,纳瓦拉的路程又实在是太远,依兰达和孔塞林在留了一个晚上,在居伊的安排下进行了充分的食水弹药补充之后,这才踏上了前往纳瓦拉的征程。 这段航程其实并不轻松,梦魇号上的新晋海盗们轮流上孔塞林的船上参与惨无人道的操练。 因为他们需要面对的黑珍珠号是一群豺狼中的豺狼,海盗当中最凶残的那类……如果他们还是按照之前打毫无章法的接舷战的做法的话,那么完全无异于找死。 孔塞林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蛰伏在比尔萨斯,看似对海上的事情已经完全放下了,但实际并不是这样。 他始终关注着黑珍珠号的武器装备升级,人员变动……甚至到他们抢劫手法的转变。 他就像一双黑暗中的眼睛一样,一直在死死盯着黑珍珠号的一切转变,就为了在有朝一日一旦有可能的情况下,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依兰达毕竟年轻,哪怕天资纵横,可也只是体现在个人战力上,对付这种海战不可能有孔塞林这种鲜血中历练出来的老海盗头子厉害。 她自己心里也知道厉害,对梦魇号上的水手们也早早就做通了思想工作,梦魇号上的水手们一直对当时没能杀掉鲁克耿耿于怀,知道现在的操练就是为了报仇,个个都拿出吃奶的劲儿训练,其刻苦的程度让向来挑剔的孔塞林都勉强表示了赞许。 这在挑剔的前巨擘那里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评价了。 但是,训练说到底都不过是纸上谈兵,当梦魇号上的水手基本被训练出来之后,依兰达却还有疑虑,因为她自己是实战练出来的,深深明白真正的好战士不是靠这种机械式的训练磨出来的。 要知道,人在日常和战时的反应完全是两码事。 那么……他们应该怎么办呢? 对于依兰达的担忧,孔塞林给出了一个异常直接有效的办法。 海战。 这段时间的训练时间掐下来,刚好船队在经过塔比斯海域的时候基本完工。对此,老孔塞林可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完整计划。 他们本来就是海盗船,现在不过是重操旧业而已,而且为了照顾依兰达的心理感受兼给自己报仇壮声势,他们根本就是选的当地的海盗船开刀。 这其实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一个正确无比的选择,依兰达这边得到了实战经验,孔塞林那边教训了之前趁他病要他命的海盗们。 当年鲁克是聚集了塔比斯海域这群曾经臣服于他的海盗们共同算计了他的儿子,虽然动手的人是鲁克,但他们都是帮凶。 看着面前鲜血横飞的海面,缓缓沉没的船只残骸,还在海面上痛苦惨嚎的海盗们,以及不远处蠢蠢欲动的鲨鱼…… 老孔塞林的目光极其冷漠。 这都是当年雷马杜拉遭遇的事情,你们当时敢对他做出那么罪无可赦的事情,现在有这样的结局也是理所当然。 孔塞林带队的手法极其简单残暴,而他选择正在袭击商船,甚至故意拖延时间等海盗们对商船展开屠杀的时间再带人去,这充分地消除了梦魇号上新海盗们的心理抵触。 他们总有人的亲友是死在海盗的袭击当中,对于杀掉这群无恶不作的海盗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而人只要一旦开始迈出第一步杀人的步伐,后面再想要做别的就更简单了。 差的只是一个第一次而已。 孔塞林在这片海域纵横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哪条海盗船喜欢用残暴的手段掠夺,知道哪条航线他们爱走…… 短短的时间内,有专门针对海盗的船队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可后来他们发现,遇袭的多半是黑珍珠号的党羽,而如果他们遇到那船队时及时表明身份,也能避免全灭的结局。 但杀人必然要偿命。 活下去的人自然会将消息带走,总有消息会逐渐传开,最后会落到鲁克耳朵里。 他当年犯下的恶果,现在有人要来报仇了。 报仇的精华从来不在一刀致命,而在对仇人精神上的折磨,虽然依兰达怀疑就鲁克这种人而言是否真会有精神折磨这种东西。 但是……孔塞林已经压抑太久了,不让他提前爆发一下,在真正动手的时候仇恨蒙蔽了双眼更加不得了。   ☆、第322章 捉影 他们在塔比斯海域整整逗留了一个月。 这里的海图没有谁比孔塞林更加熟悉在心,他在此时担当着长者和老师双重的身份,在这一场场的血腥战役当中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一一教给汤姆……以及依兰达。 本来后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可汤姆死心塌地要跟着依兰达,甚至都没什么自己单干的野心,老孔塞林徒呼奈何之余,也只能认认真真地教起了依兰达。 他总算枭雄一世,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孙子到头来死在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船长手里……那可就太冤了。 鲜血,仇恨,报复,哭泣…… 那是真真正正血雨腥风的一个月,在仇恨的洗礼下,梦魇号的水手们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甚至有时候连依兰达看了都会暗自心惊,这种简直是不加节制的杀戮,等这件事完结之后,他们当中又有几个人还会记得自己的初心? 他们从一开始的新手期还会选择路线以及较弱的海盗船偷袭,到后来袭击越发猖獗,逃出生天的海盗组织力量前来报仇……如果说之前依兰达的船队还主要是以游击战为主的话,那么随着海战能力的逐渐提升,部分本来就和鲁克的黑珍珠号团体有所不睦的其余海盗力量的投诚,他们的力量一点点壮大。 到了最后,甚至在海上相当作风强硬的进行了一场正面对抗! 海战之前的指挥者还是孔塞林,可很快他发现他教出了一个好学生,依兰达在某些方面的决断和狠辣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在指挥小团体单独作战的时候屡有奇招,当中甚至还透着点正规军的影子,可却又不完全受那些教条制约……是个可造之材。 毕竟是看过勒戈夫和他的第八骑士团是如何指挥作战的……骑士团的传统不可谓不悠久,更何况在后来的后来,再一次的东征中勒戈夫已经彻底封神。 于是到了后来,孔塞林也就主要把指挥的重任交给了依兰达,就连汤姆也被他真刀真枪地赶上了船去直面鲜血。 孔塞林不会因为宠爱好不容易才得以重逢的孙子就让他避开风险,汤姆既然在塔兰朵思的时候选择了加入这条坎坷的道路,那就必须要具备相对应的能力,不让他历练才是真正的让他送死。 小鹰总要被赶出鹰巢之后才能真正地长大。 这些投诚的所谓海盗当中当然不全是诚心诚意的,他们中的确有人是孔塞林的旧部,又或者是和鲁克有血海深仇……但前面也说了,鲁克的时代对孔塞林的旧部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扫,现在剩下的已经少之又少,更多的都是这几年才新冒出来的新人,哪来的什么忠诚度和尊敬度可言? 更别说某些可能本来就是混进来的内奸,又或者是还在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毕竟这段时间依兰达和孔塞林的船队风头实在是太劲了,他们也担心不及时投诚的话会被当成黑珍珠号的拥趸给消灭掉,那可就划不来了。 这样鱼龙混杂的场景,终结于依兰达亲手挑出了几个最大的内奸,当场斩首示众。 孔塞林也在此时恰到好处地表态,以后他会重新回到塔比斯海域,并将汤姆也作为继承人正式推到了众人面前。 之前孔塞林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黯然退出争霸战只要在海上待得久的老人都知道,现在他竟然找回了继承人? 当时的惨烈战况还历历在目……那些还在蠢蠢欲动的墙头草们也登时老实了不少。 没人愿意在现在跳出来当那只杀给猴子看的鸡。 立威加上特训完毕之后,依兰达和孔塞林带着已经焕然一新的船队前往纳瓦拉,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人守住这片刚打下来的海域。 第一是没有必要,他们没有多余的人,汤姆也根本守不住这里,只要他们一走,没有绝对的武力反而会让汤姆陷入危险当中。 第二他们还要让人把消息传给远在纳瓦拉的鲁克,不把消息传出去,怎么好方便他们在这里的人趁乱捞一把呢? 他们的人是走了,可老孔塞林的旧部还在呢! 纳瓦拉。 等到真正再次看到了这个他们的出发地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难以描述的神色。老孔塞林的人多年之前也曾来过,而梦魇号更不用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出发之地。 可今时和当日,一眨眼那么多时间过去,当时的人和事都已经成为历史,哪怕曾经的场景历历在目。 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比起老孔塞林那边的感慨和怀念,从可以望见纳瓦拉的海港开始,梦魇号整条船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寂当中。 梦魇号停在了原地,连舵手都从里面出来,所有的人站在甲板上,遥遥地望着他们当时充满希望离开的港口。 但他们现在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他们都是不被认同的边缘人物,曾经满怀希望登上了一艘固定的船,以为从今以后就能有固定的航程,就能给家里人定期赚来聊以糊口的钱,就不用像以前那样饥一顿饱一顿,只能蹭临时缺人的船,其他的时候只能卖苦力…… 他们带着那么多美好的愿望去,可后来呢? 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统统死在鲁克的手里。 “杀了他!” 一声嘶哑的咆哮声响起,带着难以描述的悲痛和仇恨,依兰达有些惊讶地看过去,那竟然是康德?! 她知道康德一直很爱自己的夫人……可没想到这么久之后,他竟然丝毫没有放下。 康德的眼睛通红,太阳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双手死死地抓住船的栏杆,朝着港口发出泄愤般的大喊。 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带着哭腔的咆哮声响起,梦魇号上的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拼命的喊着,“报仇!” “报仇!” …… 最后声音汇总成了一个整齐的口号,“报仇!” 他们所有人目眦尽裂,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地发出咆哮,这里是他们航行的起点,也是他们另一场航行的终点。 杀戮和重生,永远都是一体两面。 老孔塞林示意自己的船队停下来,任梦魇号上的水手好好发泄自己的情绪……之前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孔塞林自己就是黑珍珠号的受害者,怎么可能不理解他们心中的感受。 那种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感觉……连他都觉得胸口有些发堵。 因为怕阿尔蒂尔的人发现,船队只是远远地在海平面上转了一圈就走开了,这在纳瓦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因为这里涉及到走私、贩奴等一系列罪恶的勾当,如果进入到纳瓦拉,那就等于在博杜安的监管下进行交易,会需要缴纳为数不小的一笔交易税,甚至还有可能好货物被博杜安的人低价收走的情况,但至少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如果选择在公海上交易完毕之后再进来,博杜安也不管,但是所有因为交易发生的伤害一应自己负责。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纳瓦拉的人也是见怪不怪,只当又有人为了省钱去公海交易。 船队绕了很大一个圈,换了旗帜之后进入了一个私人港口。 依兰达看着倒是觉得熟悉,因为离这个港口不远就是当年艾尔给她打造梦魇号的那个港口,船队换上了私人港口的商旗,大摇大摆地停靠了过来。 纳瓦拉就靠着收税发家致富,能够在这里有独立港口的都不会是什么善茬,换了旗帜之后便不再有人阻拦。 显然这里已经是被居伊小少爷安排好了,因为依兰达见到了那个阿尔蒂尔。 埃米尔阿尔蒂尔,居伊的叔叔。 如果是他的货物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倒是可以理解了,毕竟这段时间表面上阿尔蒂尔还是和博杜安属于蜜月期,这么点私货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还要借助阿尔蒂尔的力量,依兰达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丝啼笑皆非的感觉。 她灵活地跳下船,和埃米尔打了个招呼,他们俩之间虽然称不上熟稔,可好歹也打过交道。 虽然可能并不那么友好…… 在海上待久了以后,脚踩在地面的感觉还有些奇怪,依兰达四处望了望,发现孔塞林也下了船。 埃米尔阿尔蒂尔迎了上去,笑眯眯道,“孔塞林先生。” 托马和卡桑……依兰达想起了当时在纳瓦拉时见到的那两个商人,想着一会去打听打听消息。 毕竟……也不能全靠居伊。 埃米尔在纳瓦拉的阿尔蒂尔当中从来都相当算个人物,这位是真正的长袖善舞,既与博杜安的居伊能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连克鲁斯对他态度都不错。 要知道他所出身的阿尔蒂尔本来就和商会是竞争关系,加上还有和城主现任夫人的姻亲关系,他无论是出于亲缘关系还是立场问题都是天然地倾向阿尔蒂尔,自己也在阿尔蒂尔中身居要职。 可就是这样,就算是商会也要称赞他一声出事公正,手腕出色。 这件事相当难……关键点就在于立场在外人看来的不偏不倚。 依兰达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古怪……当时她见到的埃米尔似乎并没有使出他全部的手段,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考虑到居伊小少爷的因素,顺便打算跟她身后的艾尔神官打好关系。 毕竟……从艾尔到来之后,埃米尔似乎就转移视线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那时候的依兰达完全没法和现在相比,更多的时候只被视为艾尔神官身边的跟班,有了正主,谁还会在意完全没法做决定的她呢? 艾尔在这里给她打造了一艘船也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毕竟这年头想要讨好那些难以取悦的情妇的花费都不小,艾尔神官这举动最多不过是礼物别出心裁了一点,也算不得什么天价的花销……反而更加落实了依兰达和他关系不简单的揣测。 所以,真正最早怀疑起依兰达和艾尔关系的人其实是埃米尔。 居伊小少爷那是不愿意猜,他自己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谁也猜不透,可谁也别想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不过依兰达和居伊的关系,谣传的人多了,什么话都有,当事人自己都无所谓,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在塔兰朵思算的了什么? 就连路易莎王后,可都有一晚上和好几个公爵伯爵一起淫乐的传闻呢。 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了谣言的时代。   ☆、第323章 岛屿 热情地接待了二人之后,埃米尔就打算把他们带到安排好的住处,哪怕他已经拍着胸脯保证这里绝对安全了……可依兰达和孔塞林依旧谢绝了他的好意,以随时可能出发,不给埃米尔添麻烦等种种借口,决定留在船上。 但他们还是给埃米尔了一张需要补充的物资清单,并且向他询问了最近鲁克的去向。 既然他们都不愿意下船,埃米尔多聪明的人,当然也不会多说,只是笑眯眯表示了一下没能成功邀请人的歉意,以及晚上就会把鲁克最近的行踪亲自送过来的意向。 孔塞林和依兰达之前扫了人家的面子,现在当然就不可能再继续当众打脸了,至于埃米尔为什么要拖延到晚上,依兰达估计可能是纳瓦拉这边本地的事情拖住了,就她当时在纳瓦拉的情况来看,如果说居伊在阿尔蒂尔这边有什么亲信的话,那么……埃米尔无误。 三个人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至少表面上还算的上是和睦,等埃米尔走了以后,孔塞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相信他?” 依兰达似笑非笑地挡回来,“那你呢? 这里所有的私人港口都有出入通行的许可证,埃米尔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点,等人走远了,依兰达跟孔塞林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孔塞林并没有多此一举地追问依兰达的去向,大家都是大风大浪里走过这么久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合作,警惕是必须的,但是却不代表都对对方和盘托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就算他孔塞林难道在纳瓦拉就没自己的人了?何必如此小家子气的好像从来没见过世面一样。 用人不疑,否则他们也无法站在这里。 依兰达的记性很好,哪怕她并没有来过这个私人港口,可是凭着之前对卡桑他们那个码头所在位置的定位,她出去之后三转两转就找到了方向,朝着记忆中二人的住处走了过去。 一路上纳瓦拉表面上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炎热的天气,一样熙熙攘攘的各色皮肤人群,一样漂浮着尸体的海面,街上的人看起来更没精神了……等等,依兰达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街上似乎比起以前黄皮肤的人少了不少,她眼睛尖,特意蹲在阿尔蒂尔的交易所那观察了许久,发现似乎整体的交易似乎都没那么繁荣了。 博杜安应该不至于自断生路,那是货源地出了问题? 依兰达心中有了猜测,索性套上斗篷往港口去转了一圈,果不其然,那里十分具有东方特色的船只少了不少。 不管是不是东方那边的古国出了什么事情,眼下看起来,博杜安和阿尔蒂尔的日子都不算很好过。 要知道,来自于东方的贸易从来都是大头,无论是丝绸茶叶还是香料,甚至还有一些皮肤比丝绸还美丽的女奴……这也是塔兰朵思等追求奢靡的城市最受追捧的高价货物。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依兰达又去酒馆等地方转了几圈,发现……酒馆的人并没有多少变化。 奇怪,难道没了那么多生意,闲下来的水手不会变多? 塔兰朵思那种地方,除非是抄家灭族,否则对于那些终日里沉浸在醉生梦死中的贵族们并不会有什么触动。 他们的生活……天生就是和平民们完全分开的。 除了个别有追求并且有继承权的,其他的大多数都是在混吃等死,这是他们这个阶层的宿命,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追求的无非就是这些奢靡的东西。 所以,她走的时候,蕾拉的珠宝贩卖工作还在做的如火如荼,价格也并没有猛涨,按就是量一直都足够,不会是供大于求,但是也没听说东方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纳瓦拉存在这么久,一家独大也够了……难不成是有了新的更划算的中转点? 这种事情并不难打听。 依兰达只是花了一个金币,就从一个消息贩卖商那里买到了她所想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距离纳瓦拉不远的一个岛屿,这段时间也开始建立起了一个中转点,而且税率极低。 之前那些只能在公海上交易,战战兢兢躲避海盗的船只简直喜出望外。 在海上跑这种航线的绝大多数都是不怕死的赌徒,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那些水手们当然也是去了那里,反正在哪不是赚钱呢? 之前纳瓦拉并没有在意,那些只是他们看不上的小鱼小虾而已,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小零头去动手。 可等到那个岛屿已经成了气候,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人总是趋利的。 纳瓦拉只是一个中转站,阿尔蒂尔也主要在这里做的是护卫生意,兼低买高卖……当岛屿那边伸出了橄榄枝之后,阿尔蒂尔也开始悄悄地为他们也提供起了护送。 有钱为什么不赚? 不但是阿尔蒂尔,就连玛尼也开始有了些摇摆不定。 博杜安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竟然有人胆敢在老虎面前拔虎须? 依兰达当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而那个嘿嘿笑着的交易商则朝她又伸出了手,在得到满意的报酬后才露出了一口烟熏出来的大黄牙。 “博杜安轻敌了,他们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岛,派去的人被打的屁滚尿流,那里……可不是什么随便凑起来的队伍。” “这一次,博杜安怕是遇到对手喽。” 眼看着再得不到更多的消息,最后一站依兰达选在了卡桑和托马的房子,可等她兴致勃勃地赶到那里的时候,面前的所见简直让她惊呆了。 那是一片彻底的焦土,漆黑的残垣还没有清理,看起来也表示近期的事情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去询问周围的人,可那些人对此似乎都并不知情,又或者是对此讳莫如深,好像这是什么触碰不得的事情。 可要问卡桑和托马的去向,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里一夜之间起了大火,后来也没有任何人在这里重建房子。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今天一天得到的消息简直让人有些难以消化,她回来之后没多久,老孔塞林也返回了。 这位估摸着也是去找自己的老朋友,回来看到依兰达之后倒也不意外。 “你回来了。” 依兰达点了点头,“我听说这段时间博杜安的日子不好过。” “嗯,”孔塞林似乎并不意外她能打听到这个消息,“那个岛离这里不远,明天要不要去看看?” “没问题,”依兰达道,“我只是觉得,阿尔蒂尔现在在这里的位置大概很尴尬才对,毕竟他们现在在两边卖好。” “你怎么会觉得……”孔塞林古怪地笑了笑,“他们真的是两面逢源呢?” 依兰达登时警惕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阿尔蒂尔打黄金航道的主意可不是一两天了,”孔塞林嗤笑道,“纳瓦拉这里,他们就算把人嫁进城主府不也没能完全拿下博杜安?” “现在,恐怕是等不及了。” 依兰达诧异道,“可是居伊和克鲁斯现在不是还在争位置?” “被人制衡哪比得上自己当主子,”孔塞林眯起眼,“他们在纳瓦拉待了这么多年,什么运作模式都摸清楚了,重新建立一个当然比跟着博杜安混要好的多。” “反正……路易莎王后上位了对他们固然好,要是真要失败了,阿尔蒂尔好歹还有一个根据地。” 这也是他们本家和分支强弱逆转的机会。 当天晚上,埃米尔如约而至。 “埃米尔,”依兰达直接摊开来问,“我今天白天去纳瓦拉街上转了一圈,发现卡桑和托马的房子被烧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卡桑和托马?”埃米尔古怪地看了依兰达一眼,矢口否认道,“他们俩已经失踪很久了,大概就是上次你离开纳瓦拉之后,他们的房子就被烧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埃米尔之前就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古怪也就不是不能理解的了,毕竟之前估计所有人都还以为是依兰达和艾尔自己动的手,可现在竟然还来问情况……怎么看都有种贼喊捉贼的意思。 哪怕是依兰达这会都有点百口莫辩,毕竟这怎么看都像是杀人灭口。 最后她只是摇了摇头,“不是我做的。” 塔米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会让下面的人留意他们的消息的,不过……” 这个不过后面大家都明白,找到的多半是尸体,甚至连尸体……可能都没有了。 “我回去搜集整理了一下,”塔米尔简直有好几张脸,随时就能做到说换就换,依兰达简直要被他的这手能耐叹为观止。 “这里是最新的鲁克的所有资料。”   ☆、第324章 觊觎 白天依兰达和孔塞林已经就阿尔蒂尔的野心进行了一场还算是深入彻底的谈话,现在晚上再来看还恍若无事的塔米尔当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可不相信这位阿尔蒂尔真会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么在他最开始表现出来的种种……现在看起来就怎么都透着一股旁的意味。 依兰达忽然有些好奇了起来,到底这位埃米尔的脸皮能厚到什么样的程度。 埃米尔当然不会不知道白天这几位多半会不那么安分的出去走走,发现了什么也是理所应当。 可很显然,人家既然能够在纳瓦拉这种地方混的风生水起,肯定还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的。 比如依兰达完全没有想到,这位一上来拿出的就是那个新兴群岛的消息。 说好的守口如瓶呢?! 埃米尔一抬眼就看见对面依兰达仿佛见了鬼的神色,登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想……大概我在女士面前并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依兰达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直白的说出阿尔蒂尔货卖两家的消息。” 埃米尔闻言登时笑了起来,“这话可冤枉了,阿尔蒂尔的护卫船队为任何商船服务,顾客选在哪里上船那我们可做不了主,谁让金币决定地位呢。” 他的神情异常诚恳,可惜依兰达半个字都懒得信。 之前玛尼的跋扈程度她又不是没见识过,何况还是跟玛尼压根没有可比性的阿尔蒂尔。 她可是听说过某些护卫船把货主都给护卫不见了,黑吃黑捞了笔纯利润的传闻的。 “那么也就是说,莱曼群岛附近的海域你们很熟了?” 依兰达才懒得听他鬼扯。 “差不多,”埃米尔笑容可掬道,“居伊不是说让我给你们鲁克的消息?他最近在这一带活动频繁,大概是因为需要钱重新修船和补充武器,你知道的,纳瓦拉可不向他们开放,要去最近的交易地点购物,没钱可是万万不行。” “我知道你那里肯定有最近一段时间莱曼群岛的主交易货物以及大概的量。”依兰达瞥了一眼埃米尔,“别急着否认,你们的船被雇佣的可不少,我去看了你们的大厅和港口,看起来生意还相当不错。” 埃米尔露出了一副被人讹上的表情,“这可是阿尔蒂尔的机密,怎么能随便说出来?” “居伊……” “不不不,居伊要我给你们的消息可不包含这个。” “你的意思是,别的消息还要额外付费?”依兰达眯起眼,神色绝对称不上友善。 可很不幸她对面的人是埃米尔,这一位常年与各色葛朗台打交道,生平最擅长从人口袋里掏钱,现在被依兰达质问到脸上都还能诚恳万分。 “哎呀呀,一码归一码,小居伊可是只说了提供补给以及黑珍珠的消息,这些别的可是涉及到隐秘,即便是我,也是不好多说的。” 埃米尔说了一个让他们肉痛可又不是拿不出来的数字,最后是孔塞林付的钱。 ……因为依兰达说自己是个穷光蛋,就连埃米尔都被她的不要脸震惊了。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女海盗完全安之若素,金币才是硬道理。 “承蒙惠顾,”埃米尔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往日流畅,最后忍不住赞叹道,“许久不见,伯纳德船长手段越发让人眼花缭乱了。” 依兰达厚着脸皮道,“不敢,不敢。” 冤大头孔塞林打鼻子里重重喷了口气。 依兰达有些拿不准埃米尔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说他是全心全意跟着居伊小少爷的话,可他又要摆出这么一副爱财如命的样子,说他忠诚于阿尔蒂尔吧,他又转手就能把这种事关紧要的消息卖出来。 感觉好像是想要撇清关系却又硬要造出个理由……啧,难不成这地方还有谁牢牢盯着他不成? “鲁克这段时间经常在这几个岛屿附近进行劫掠,用以以战养战。” “他的那艘船并不算太好,从比尔萨斯逃出来一路经过了不少磨损,现在上面的人也不多,如果要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埃米尔相当具有拿钱办事的专业性,一不多问二不多言,转头就没事人一般继续之前的话题。 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份变脸的能耐就已经让人相当佩服了。 “莱曼群岛太大了,这地方任何一个岛屿都可以住下来,”这回开口的是孔塞林,“你给的面积太大,如果一旦搜索不成就会打草惊蛇,有没有更加详细的路线图?” “办法倒是有,”埃米尔忽然笑了起来,“我刚好知道最近鲁克他们喜欢打劫的势力范围,你们的船除了伯纳德船长的黑珍珠号,别的鲁克应该都不认识。” “既然这样,你们考不考虑留下梦魇号在路线附近策应,放条船去当交换货物的诱饵?” 依兰达和孔塞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动。 他们都是海盗出身,知道鲁克行事会有多谨慎,埃米尔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不知道鲁克到底落脚点在哪。 既然如此,这的确是一个可以试试的好主意。 他们当天晚上就去了那个交易海岛。 他们都是在海上惯了的人,知道真要有哪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大多都是在黑夜当中进行的。莱曼群岛既然猜测多半和阿尔蒂尔有关,那肯定夜间也有人进行保护,他们这种先来看看行情的也不少。 都是拼着命才弄来的货物,能少上一点税何必多交? 既然之前已经定下了要当诱饵,依兰达和孔塞林也就合计着今天先把那艘预备当诱饵的船露个面,也好打听打听行情,透点风声出去。 纳瓦拉这边不但东方的货物要从这边走,塔兰朵思这边要往那边运的同样要走这里,他们打算伪装成来纳瓦拉以物易物的商船,刚好有塔维尔作为后续力量支撑,她也不担心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真正在船上的是脸嫩的小汤姆,依兰达和孔塞林反而混上了别的看热闹的渡船,大概是为了促进生意,莱曼群岛还专门开行了专门用于参观的船只,保证绝对的安全,也方便蠢蠢欲动的商人探看行情。 毕竟眼见才能为实,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他们一家,多的是人想先看看行情。 刚好还能打听打听消息。 莱曼群岛。 岛屿的繁荣程度有些超乎依兰达的想象,依兰达和孔塞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他们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一个这么繁华并且分工明确的交易场所。 从进入莱曼群岛开始,就有船只来将不同需求的船引向不同的岛屿,而这些岛屿从享乐到不同种类的货物交易简直是应有尽有,比起还有些因循守旧的纳瓦拉而言,虽然设备设置可能还稍微简陋了一些,但是就品种的多样化和火爆程度而言,丰富和完善只是迟早的问题。 而来到这里的船只数量也远超他们的想象……看样子这已经不仅仅只是抢纳瓦拉生意的问题,甚至都有些动摇根本的意味了。 依兰达有些愣住了。 她之前的猜测还是阿尔蒂尔打算重新建造一个纳瓦拉,可没想到他们的所图比这大多了,他们是想在这里重新建造一个塔兰朵思! 如果背后主使真是阿尔蒂尔,他们学会了纳瓦拉的全套可行的运作模式,甚至还参考了塔兰朵思的拍卖场等商业模式加以改进……现在在塔兰朵思的居伊究竟出了多少力? 他对这件事,知情多少? ……埃米尔究竟又在当中承担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如果居伊的所图根本不止那么一点点,他的目标远比纳瓦拉更远大,那么他去塔兰朵思投效路易莎王后是假,弄清楚塔兰朵思的经济模式才是真。 要是真让他成功的话……依兰达的心头雪亮,那么对塔兰朵思绝对会是一个极大的冲击,真要说起来,能将黄金航道与东方商路彻底贯通的话,那么下一次的东征绝对是这个! 这是老教皇绝对不可能放弃的庞大的蛋糕! 她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 如果真的和她预料的一样的话,那么新的来曼群岛她绝对要插上一手!这里同塔比斯海湾绝对可以建立起联系。 这杯羹,她势必要分!   ☆、第325章 秃鹫 这才是她想要的! 比起已经日渐腐朽的纳瓦拉,莱曼群岛简直展开了无限的可能! 有的时候,需要打开的仅仅是一个思路……她的梦想虽然是永不停息的冒险,但所有的冒险都不可能是无根之萍,说现实一点,无论是船只武器装备船员货物……哪个不要钱? 在各个港口穿行,总有需要救援的时候,那些海防军们从来不会为了不值一提的小船去冒险,柿子都还会捡软的捏呢,何况这还是一个个的大活人? 之前的老梦魇号因为老旧没背景招惹来的祸端,她再也不愿意见到了。 依兰达很被孔塞林欣赏的一点就是,这个姑娘实在是相当的现实。 她能分得清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更能为此而作出相对应的目标调整,从来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简单说来就是知进退,识时务。 比如她渴望冒险,但更明白自由之后需要的支撑是什么。 不是一个足够现实的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建起一艘属于自己的船队不说,甚至还在哪怕是教廷的争斗中都能插上一脚……现在看起来竟然手中说不定连决胜的底牌都拿到了。 老孔塞林多聪明的人,如果依兰达真的不是可造之材,他会让汤姆跟着她?会送船?甚至将一身经验倾囊相授? 他又不傻! 依兰达当然不知道孔塞林在想什么,她这会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个机会得到可不容易,如果真的能和居伊一起拿下莱曼群岛,那么她非但有可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更能为以后的探险和远行铺路。 任何一场探险都不可能是独立的个人行动,个人乃至于家族的力量都太薄弱,一片新大陆的开拓足以带来令人疯狂的利润,只要一旦露出蛛丝马迹,立刻就会有无数的秃鹫蠢蠢欲动,等着从上面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如果不想被这群贪婪的禽兽瓜分殆尽,背后必然会需要国家机器的支持,而这说白了……正是教廷所梦寐以求的东征。 哪有什么真正纯粹的为了信仰,那些话骗骗底层的炮灰也就罢了,不是足以令人发疯的利润,教廷何必插这一笔? 每一次的所谓东征,只要赢了,带来的都是可怕的财富。 还是无需回报的那种。 现在的关键是,这个可是阿尔蒂尔眼中的肥肉,怎么可能允许有人来掠夺胜利果实? 而且说的不好听一点,就算是居伊掌了权,他恐怕也未必愿意将这么大一笔利润分出来。 人情和利益终归是两码事,总是仗着一点旧情就指望人家对你掏心掏肺的……这是傻缺。 如何让居伊心甘情愿地和她和平共处?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建立在依兰达如果能给莱曼群岛带来无法替代的利润和影响力的前提下。 如果依兰达能拿到教廷的东征前哨许可……也就是塔兰朵思臭名昭着的私掠许可证,那么一切都将变得可行。 真是感谢爱德华三世为了进一步增强塔兰朵思的吸引力,甚至不惜开发出了私掠许可证这种显然是拉仇恨的东西,金条实质上就是第一批私掠许可证的模板。 可惜大家都不瞎,这玩意打一出来就被教廷给弄的胎死腹中,但是只要塔兰朵思重新落在西涅斯公爵手中,艾尔一旦成功登顶的话,将这条已经被取消的禁令再次复活也不会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毕竟西涅斯打一开始就是打着商贸的路子,私掠许可证这种东西的存在对他反而是一种促成。 只要控制住私掠许可证的范围…… 在和孔塞林一起从看热闹的渡船上返回的时候,依兰达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注意到,回去的人已经比起来时的人至少少了三分之一,而剩下的人当中也有不少看起来就是回去收拾东西的……很显然,莱曼群岛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汤姆倒是比他们晚回来一日,这位倒霉催的小可怜回来就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就差抱着依兰达哭上一场……孔塞林倒是哈哈大笑,用力拍了自家孙子好几下,满脸都是欣喜,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在依兰达身上流连了一圈。 “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依兰达莫名其妙地看着不怀好意跟过去的尼卡,“这是怎么了?” 尼卡笑的简直让人恨不得糊到他脸上,“我们的小汤姆长大了。” 声音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奇贱无比。 依兰达登时恍然大悟,颇为豪爽地拍了拍汤姆的肩,“大好事!要不要给你煮个红鸡蛋?” 小汤姆更伤心了…… 依兰达倒是没那个兴趣去八卦人家的初夜,倒是尼卡贱兮兮的凑过来,“船长,你知道小汤姆的初夜跟谁了嘛?” “没兴趣,”依兰达瞥了他一眼,“只要不是你就行。” “哎呦我哪有那么不讲究!”尼卡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我是直男!喜欢的是女人!” “嗯嗯嗯……”依兰达心中还有事,随手敷衍地把他推到一边,“你们也不讲究点,弄个流莺就打发了人家……” “我们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有品位的事!”尼卡指天发誓道,“我们可是带他去的最有名的地儿!买了个美人儿给他开的苞!可贵了!” 依兰达看都懒得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这么走可别后悔哦,”尼卡哼道,见依兰达不搭理他,只得又跟了上去,故意提高了音量,“那里我听到有人提到了鲁克。” 依兰达停下了脚步,目光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脸上的得意。 “你说什么?” 尼卡这会倒是知道拿乔了,“你刚才不是不想听?” “没关系。”依兰达朝他耸了耸肩,神情非常诚恳,“按照船规,对船长的问话不予回答者,本月工资全扣,你可以尽情地爱怎么玩怎么玩。” 懵逼穷鬼尼卡:“……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条船规?” “噢我刚加的。”依兰达淡定道,“怎么,有意见?” “……船长威武。” 在金钱的威慑下,尼卡总算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鲁克这段时间在莱曼群岛附近的海域对商船进行威胁,让他们改道莱曼群岛,不准直接去纳瓦拉。” “这是怎么回事?”依兰达登时来了好奇心,“鲁克什么时候开始给莱曼群岛的人打工了?” “对了,你们在酒馆的时候有没有听人说过,到底莱曼群岛的主人究竟是谁?” “可神秘的很呢,”尼卡还没从刚才被威胁的愤怒中缓过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一直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貌,但是请出来的人都是些大人物……” 怕是不敢露面才对,说不定现在博杜安的人也在查,要不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得到埃米尔的支持,这一位在阿尔蒂尔占了那么重要的位置,要是真要让莱曼群岛和纳瓦拉打起来,损失的可是他。 这么看起来……说不定居伊和埃米尔之间还有利益不契合的地方,不知道居伊对这件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不如……回去去纳瓦拉好好找找线索,博杜安不可能这么久了一直没有任何对策,要是能够祸水东引的话,让博杜安和阿尔蒂尔掐起来,对身在塔兰朵思的居伊也同样是一种警示。 虽然这背后看起来有插刀的嫌疑,但是现在她和居伊的关系本质上其实是建立在交情上的短暂利益共同体而已。 要想让这个联盟长久的存续下去,就必须有更加稳固的关系,这一点光凭她和居伊的交情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居伊和埃米尔是一家,西涅斯公爵也不可能让阿尔蒂尔独大,如果能够引入第三方势力,又不是教廷的话,西涅斯公爵也会对此乐见其成。 毕竟……塔兰朵思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第326章 腌臜 回到纳瓦拉之后,孔塞林和依兰达都决定去好好查查那个群岛的底,毕竟还是各自为政惯了,所以也就约定了分开行动,当有新进展的时候就碰头进行沟通。 两条都是头狼,又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当然还是狗有狗道,猫有猫道来的更妥当……虽然依兰达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但现在既然孔塞林没提出来,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孔塞林那边暂且不论,依兰达这边给尼卡和康德分派了任务,把这两个人分别安排去打听纳瓦拉关于埃米尔以及……那个所谓的神秘的莱曼群岛的各种消息。 这里离莱曼群岛那么近,想知道岛主究竟是谁从而判断安全性的船长绝对不少,跟他们有共同企图的人也肯定大有人在。 这样一来,他们反而不会那么显眼,毕竟都是纳瓦拉出身,对本地哪里能打听到消息简直是心知肚明,只要注意伪装不要被人发现就够了……毕竟大多数面对的对象都是酒鬼,连自己妈都不认识,别上赶着和人打一架谁爱理你。 她自己呢?当然是亲自潜伏去博杜安的城堡里一探究竟。 她这边还没什么进展的时候,尼卡那边却有了突破。 他居然在酒吧里勾搭上了一个埃米尔的侍女,从而混进了埃米尔的庄园,那个侍女简直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甚至答应了他晚上去埃米尔的庄园打一炮的要求。 依兰达:“……” 虽然疑心这当中有诈,不过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依兰达当天晚上就和尼卡一起混进了埃米尔的庄园,至于那个可怜的侍女……当然进来之后就被打晕了扔进地下室。 就连依兰达都忍不住对尼卡表示了同情……毕竟不是谁都能对一个体重超过两百的厨娘嘘寒问暖温柔体贴的。 啧,真是辛苦了。 尼卡在把依兰达带进庄园之后,目标相当明确地带她直奔另一个相当隐蔽的密室,路上边走还边跟依兰达解释,这个奇怪的女人才是让他注意到那个酗酒的厨娘的原因所在。 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了这个人。 依兰达:……等等你还真跟她来过一炮?! 不过打人不打脸,依兰达还是把这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带着满腔的敬意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家大副。 尼卡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哆嗦,把她带到了一个人面前,“你问她吧。” 密室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面前的人形东西身上满是烧伤的疤痕,身上一片布都没有,像一团黑黑红红的烂肉一样瘫软在地上,看起来简直比恶鬼还要狰狞可怖,如果不是尼卡说,她还真没认出来这是个女人。 依兰达狐疑地看了尼卡一眼,“这是谁?” “她婚后姓哈斯勒。” 依兰达的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是哈斯勒的妻子?” “嗯,就是当年那场火灾的受害者,”尼卡瞥了地上那个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人的女人说,“我在埃米尔的密室里找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一直把这个女人留着。” 那埃米尔真是留的一手好牌,哈斯勒人也一直在纳瓦拉,他竟然真能做到风声一丝不露! “她的神智还清楚吗?”依兰达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一团只能称之为肉的东西,皱着眉问。 “不太清楚,”尼卡摇了摇头,“现在应该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那样的地方关久了都不可能保持正常,更别说她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两人的心中同时浮上了一个疑问:为什么哈斯勒的妻子会出现在埃米尔的密室当中?黑鲨哈斯勒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从他在纳瓦拉过的如此落魄就能看出来,这样的一个小人物的妻子,有什么是值得让他们留意的呢? “我想……或许是因为塔比斯的海图?”尼卡有些犹豫地开了口,“这个我听过一点风声,一直有传闻哈斯勒手里有塔比斯海湾的海图,那场大火也是在海图之后才爆发的。” “要是威胁不成早就应该杀了才对,为什么还会留到现在?”依兰达皱起眉,她心中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说不定和塔卡苏有关。 要知道,当年那场大火可是塔卡苏放起来的,如果真要在大火里面动手脚,恐怕也没谁比他更便利。 但现在的问题是,哈斯勒自己都混的跟条狗一样,他的妻子为什么还活着? 有多大的仇恨要这么一直折磨一个女人? 她知道人心可怖,这么多年来难道塔卡苏一直和阿尔蒂尔有联系?那他当时给他们提供的海图当中究竟有多少真假? 她知道塔卡苏是艾尔救回来的,甚至以此作为凭借要挟哈斯勒加入了她的队伍……难道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塔卡苏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 依兰达下意识皱起眉,觉得哈斯勒想要归隐田园的梦想怎么都充满着满满的不靠谱……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算不算孽缘。 两人现在就在埃米尔的庄园里面面相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一股子太过顺利反而导致的不安。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 火光骤然亮起! 埃米尔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伯纳德小姐,您竟然亲自光临我的庄园,有失远迎,真是让人意外。” 最后那个意外那叫一个气韵悠长,生怕人家听不出里面的别的意思。 依兰达就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到了这会反而镇定了下来,“是你让人带我们进来的?” “恐怕是,”埃米尔笑眯眯道,“我的庄园虽然比不上塔兰朵思那些大贵族的,可是最起码的安保措施应该还算不错,至少……应该比安倍里那位的强。” 依兰达杀了马修主教这并不是秘密,“所以现在你是想做什么?把我抓起来交给教廷?” “不不,我怎么会对一位美丽的船长如此的粗鲁,”埃米尔一副受到伤害的模样,“我之所以请你们过来看见哈斯勒……夫人,的确是有事相求。” 地上的那团肉在看见他的时候突然发出恐惧的呜呜声,甚至还企图做出求饶的动作,可惜她现在就是一团满身疤痕的烂肉而已。 埃米尔仿佛没看见,“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竟然囚禁了她那么多年实在是很可怕?” 他笑了一声,走到那团肉面前,“没办法,这位哈斯勒夫人实在是太过于罪无可恕,身为阿尔蒂尔的人,竟然企图偷走塔比斯海湾的海图来和我们做交易,想换得她和哈斯勒远走高飞,你说愚蠢不愚蠢?” “这怎么可能呢?后来当然还是要感谢塔卡苏,他出手替我们做了一些不方便的事,我想……现在他应该得偿所愿了吧?” “可是怎么办呢?”他的声音温柔而凉薄,“我总不至于亲手杀一位阿尔蒂尔,只好把她关在这里了。” “让她在这里好好反思一下,出卖家族的后果。”埃米尔道,“阿尔蒂尔可不是谁都能骑在头上的。” 可是这样的事情,远远比死亡更可怕。 要是这样倒是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一直还在这里,没想到塔卡苏一直和阿尔蒂尔有联系,那他当初所谓的在科金博地区被救,恐怕也不是偶然,而是他刻意算计的结果。 为了得到哈斯勒,这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做命,那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你把塔卡苏和阿尔蒂尔的关系拿出来说,恐怕为了不只是跟我说说陈年旧事吧,”依兰达淡淡道,“到了现在不妨我们好好谈谈,到底是居伊想要阿尔蒂尔,还是你呢?” “那个傻孩子跟你说了?”埃米尔笑了起来,“也不奇怪,他那么喜欢你。” “没错,想要阿尔蒂尔的人一直都是我,居伊只是想要博杜安而已,但是现在的纳瓦拉太过于沉闷守旧,还有商会和一群不知所谓的元老……” “所以你们干脆先破后立,直接和纳瓦拉打对台?”依兰达嗤道,“恐怕博杜安家主对这件事并不是完全不知情吧,不然他早就该动手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好儿子在里面插了手,”埃米尔的声音中带了丝轻微的嘲讽,“这话也没错,克鲁斯也没忍住朝这里面伸了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博杜安家主暂缓动手倒是可以理解了,他估摸着这最后肯定都是博杜安的产业,最多不过是自家两个儿子窝里斗罢了。 说不定他自己也觉得商会尾大不掉是个掣肘,刚好趁着这件事金蝉脱壳,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知道你这次过来肯定是来找鲁克的,居伊也让我给你提供帮助……” 埃米尔并不打算深入就莱曼群岛讨论下去,依兰达不由得在心中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可是对这块蛋糕相当感兴趣,奈何埃米尔护食的紧,如果她没猜错,说不定埃米尔还是居伊在这边利益争夺的代言人。 “对,我就是为了杀了鲁克,”依兰达故意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只要杀掉他,我就可以从孔塞林那里得到足够的报酬了!” “别的什么我可不感兴趣,反正我只要有地方落脚就行了,难不成居伊还会不给我一个落脚点?这不是才让你来接我了?” 她故意表现的有些粗鲁又不够聪明,并不介意在埃米尔面前暂时藏拙,而她果然也在埃米尔脸上看到了一闪即逝的轻视,毕竟这一位总是认为她是攀附男人的,先是艾尔,再是居伊,现在又是孔塞林……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当好船长? 请尽情的轻视我,千万不要客气! “当然如此,”埃米尔彬彬有礼道,“之前有孔塞林在不太方便……” “我就知道你们是在开玩笑……哦对了,孔塞林的钱给我吧。”依兰达一副财迷状,“不过我可以分你们一点,当做辛苦费。” “……不必了。” “我就知道你最大方了!”依兰达握住他的手诚恳道。 埃米尔简直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他没想到依兰达竟然会来翻这个旧账,心中憋屈简直难以言说。 最后的最后,埃米尔提供了充分的鲁克的资料,赶紧把依兰达这尊瘟神给送了出去。 就连尼卡都忍不住站的离依兰达远了点。 女海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做什么?” “……我还是个宝宝,脸皮还有点薄。” “滚。”   ☆、第327章 嘉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有了埃米尔的资料之后,经过一番认真乔装打扮的小汤姆带着人上了船。 孔塞林最后竟然舍得真让汤姆出马,这着实有些出乎依兰达的意料。 毕竟这位前巨擘之前可是真心一点都不希望汤姆掺杂在这些事情当中,甚至恨不得远远的把他送走,什么继承事业发扬光大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可现在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这是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孔塞林头上突然长了包,在莱曼群岛的事情爆出来之后,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大的利益。 任何一个巨擘都不会没有野心,如果依兰达真的能在莱曼群岛上占上一席之地,那么绝对比一个小小的塔比斯海湾令人心动!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比! 从现在开始,让汤姆加入到整个事件当中来,对他的以后肯定是只好不坏。 他也看出来了,汤姆根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在海上拼杀的料,比起他充满冒险精神的父辈,幼时的成长环境让他更加倾向于守成。 依兰达可不是一个能够甘心在一片群岛上终老的,那么她必然需要一个可靠的背后势力支援。 他老了,不可能一直给汤姆提供保护,在他们祖孙相认之后,多少人盯着汤姆,就等着他一死就好来瓜分他留下的东西! 但是依兰达可以! 女海盗很显然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孔塞林能看得出,她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和她的为人处世关系相当大,对于一个功臣,她是绝对不会罔顾他做过的事情的。 具体可以参见哈斯勒……她能这样大的一个麻烦都能抗住压力顶下来,还有之前为老梦魇号复仇的事情。 汤姆在这件事当中出了多少力,依兰达一定会有相对应的回报。 言归正传。 汤姆的船伪装成一艘前来交换货物的商船,还是一艘很显然是个外来户,压根对这一片的海域情况不太了解,可偏偏还又听到了可以在公海交换省钱的……新手船。在港口诸人几乎是心知肚明的同情目光中,汤姆的船几乎是有些笨拙地朝着公海驶去……啧这倒霉孩子,不知道最近黑珍珠号在公海上大肆对前往莱曼群岛之外的商船进行清扫吗? 瞧瞧那方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里就是最近黑珍珠号经常出没的地点。 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就曾听到过,黑珍珠号的主要袭击对象是那些选择了纳瓦拉的商船,对于前往莱曼群岛的商船基本都会放过一马。 这对于平常基本上都是本着赶尽杀绝理念的黑珍珠号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背后显然是有人指使……但现在他们只能紧张地等待。 为了保证陷阱的可行性,埋伏的船只不能离汤姆的船太近,之前越好的计划是一旦有黑珍珠号来袭击的话,汤姆必须将人往埋伏点引。 漆黑的海面上已经起了雾气,可汤姆的船还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众人简直等得是焦头烂额,甚至人心都开始有了轻微的浮动。 依兰达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们连这么点耐心都没有,一会是打算给黑珍珠号加菜吗?” “我们要面对的是黑珍珠号,他们手上的人命到底有多少我相信你们很清楚!哪怕之前我们在塔比斯海域磨练过一段时间,可那和黑珍珠号的经验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想复仇,但在这之前你必须保证自己活着!” 依兰达的话如同一瓢浇上来冷水,把已经蠢蠢欲动的诸人的火气给短暂压了下去,可整艘船的气氛就像是被强行压制下来的活火山,随时等着喷发! “来了!” 不知道是谁低声喊了一句,整艘梦魇号上气氛瞬间绷紧!依兰达也忍不住直起身子,朝着汤姆的船应该出现的方向看去! 为了保证隐秘,包围圈的船都熄灭了所有的照明,十来艘船有规律的分散开来,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木头一样无声无息地停留在海面上。 今夜无月。 远处,两艘船一前一后地快速行来,海面上能清楚地听见火炮轰鸣的响声以及炸弹在海面上炸响。 看起来汤姆的船被打的相当的狼狈。 “来了。” 依兰达的手紧紧握住了栏杆,整个人都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捕猎者和被捕猎者的身份发生了变化,当年他们是怎样被人围攻的,现在他们就打算如何报复回黑珍珠号身上。 所有的捕猎者都按捺住了急躁的心情,悄然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那即将而来的致命一击! 等到黑珍珠号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孔塞林和依兰达选择的地点恰到好处,在起了雾的深夜,哪怕到了近前都无法察觉,黑珍珠号从来在海上耀武扬威惯了,在纳瓦拉这片海域甚至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有效的抵抗,连那些纳瓦拉的海防军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关系对他们都格外的优容,这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毕竟,教廷又怎么可能那么远来剿灭他们? 勒戈夫的奥斯丁船队现在还被困在比尔萨斯呢! 汤姆扮演的肥羊简直专业非常,竟然把鲁克都蒙过去了! 等黑珍珠号发现自己陷入包围圈当中为时已晚,到这个时候,鲁克如果还没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也就枉在海上纵横了这么多年了。 黑珍珠号上的海盗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发现不对劲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惊慌失措,而是凶性毕露。 “等等,”黑珍珠号的头狼若有所思地看着孔塞林所在的船,“可能是我们的老‘朋友’。” 一道道拔刀声响了起来,栏板被一块块拉上去,火炮露出了狰狞的面容……黑珍珠号的海盗们舔了舔嘴唇,等待着鲁克的命令。 鲁克高高举起手,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杀出去。” 那是一场即便是后来依兰达回忆起来依旧心有余悸的杀戮,她从来没有想到一群亡命之徒竟然能够凶残到这种地步。 哪怕他们在比尔萨斯海域磨练过,但最后的战损比居然还是达到了惊人的四比一! 还都是死亡比! 黑珍珠号所有的海盗都是战死,最凶残的一个在身上已经被捅了三柄刀的情况下反手还收割了身后一个避之不及的人头,最后再死死抱住身前的那个,用从自己肚子里捅出来的刀把对方开了膛。 最后剩下的那个人是鲁克。 在他的身边,是起码十具开膛破肚的尸体,鲜血内脏和脑浆撒了一地,比炼狱更可怕的景象。 依兰达踩在黑珍珠号的甲板上的时候,脚底满是粘腻的血污,鲁克断了一条胳膊,整个人孔塞林脸朝下死死踩在了脚底,他看到依兰达露面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发出笑声。 “依兰达伯纳德,没想到竟然是你。” “你早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依兰达冷笑了一声。 “哈,我早就想到自己不会好死,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落在你们手里,”他勉强地看了一眼孔塞林,嘲笑了一声,“竟然把这个老家伙都……啧,找到了,你也真是有本事。” “孔塞林,你不是说不和女人合作的吗?” 孔塞林大仇得报,现在却反而冷静异常,“少废话。” “孔塞林啊孔塞林,我的老朋友,”鲁克忽然大笑了起来,“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那么准确地找到你儿子的所在?” “真是可惜了,那么聪明的小伙子,如果不是听你的信错了人的话。” 孔塞林的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鲁克笑得太厉害,甚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孔塞林登时大怒,一脚重重地踹在他肚子上,“说!” 这一脚可非同小可,鲁克喷了一口血出来,觉得自己的内脏大概是受伤了,他喘息了片刻,擦了一把嘴边的血,“天,居然这么久你还没发现,你的那个在船上的老朋友是人家派来的奸细吗?” “雷马杜拉的确死的冤,他是被你安排的保护他的人给亲手杀了的,我可没费什么力气,最多是接收了一下船而已。” “至于你的孙子,是你儿媳妇亲手把他带到纳瓦拉扔掉,真是可笑,这么多年来你居然都没发现,还以为那真的就是她的头。” 孔塞林愣住了,他甚至连下嘴唇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留我一条性命,”鲁克吐掉被打掉的一颗牙,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我有能和你们交换的东西。” “伊凡,哈露娜……” “让我活着,保证你们满意。”   ☆、第328章 群岛 鲁克向来只要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这条豺狼就像是最命贱的野草那样,只要给他一点空间就会拼命的生长起来。 这大抵也是底层人物才能做到的,什么气节忠烈之类的完全不当回事,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有得商量。 这种时候依兰达反而不说话了,真要说起来,和黑珍珠号有血海深仇的真不是她,面前的孔塞林,身后的梦魇号海盗,无论哪一个都比她仇深似海,真要说到处置,他们这些苦主的意见更重要。 反正无论鲁克死了还是活着,只要在她手上,就足够发挥应有的效果。 孔塞林靠近耳侧的脸颊肌肉在不自然的抽动,依兰达几乎以为他马上就要拔出刀来把鲁克捅个透心凉,他的手已经停在了腰上,依兰达挑了挑眉,却听见孔塞林从牙缝中颤抖着挤出了几个字。 “你有什么证据?” 她敢保证,在这句话出口的一刹那,她在鲁克的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喜悦。 任何事情只要还有的谈就没到最后绝望的时刻,这是小人物生存的智慧,狡猾如同鲁克这种,恐怕手里握住的秘密不知道凡几,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远千里前来纳瓦拉擒拿他的原因。 当时他用这一招在比尔萨斯躲过了依兰达,现在又要故技重施拿来对付孔塞林。 而很显然,他又成功了。 鲁克吞了口口水,说话的语速也较平常快了少许,“我听说了你们在塔比斯海湾的事迹了,看样子你现在是打算让你的孙子接手塔比斯海湾?” “首先我可以保证,有生之年我绝对不会再返回塔比斯海湾,还会把我留在那里的所有的积蓄全部奉上。”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技巧性地停顿了一下,果然没有在依兰达和孔塞林的脸上看到有任何打算放过他的意向。 当然,他本来也没指望就凭这么点东西就能打动面前的两个人。 “这只是我诚意的第一步……我想,大概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继续说?”鲁克看了一下周围,微微皱了皱眉,“我可以保证接下来说的话的重要性,但不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下。” 他的话说的冠冕堂皇,可依兰达又如何不知道这是在看他们的掌控能力,要知道这些水手对他可都是恨之入骨,孔塞林那边也就罢了,依兰达这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新仇旧恨,对于这个年轻的女船长是否有足够的控制力保证她的船员不造反,他可没这个信心。 要是根本连自己的人都控制不住的话,他也没什么必要好说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何必便宜了她? 于是,在鲁克几乎是有些失态的惊讶当中,他看见了梦魇号究竟是如何在依兰达的命令下令行禁止地把他给弄了过去。 没有任何疑问,不假思索的执行力,哪怕握住他肩膀的手力道重的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早在前一个晚上依兰达就已经防备到了这件事情的再次发生,鲁克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天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来。 但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即便是依兰达也有些犹豫……这样一再反悔,恐怕就算是梦魇号上的诸人对她再宽容,信任度也终归会很有限度。 她和尼卡还有康德讨论了这件事情。 这是她未来的班底,关于以后的想法,她完完全全的跟二人沟通了一下,但没有太过详尽,她的意思是想要拿下莱曼群岛,最起码也要在里面分一杯羹,能够进行人员安置和后勤补给,甚至还有以后的销赃。 这是他们不可能忽视掉的问题,以前是仗着教廷和博杜安的便利,现在如果真要自己单干,想要话语权就不能受制于人。 这其实也是另一种方面的安置和选择,总有人不愿意继续远航,总有人希望安定下来,总有人伤残之后需要养老,他们的确需要一个基地。 这不是以前的一个海盗岛屿那样的占山为王,跟着依兰达走了这么久,他们也知道只有不断地发展才能够以战养战。 就是他们自己,在最开始的以前,无权无势的时候,又有谁会多看他们一眼? 现在机会既然已经摆在了眼前,不抓住那就太愚蠢了。 尼卡当即就表示了愿意去说服梦魇号的海盗们,可康德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复。 依兰达也知道,他对妻子的感情极深,一而再再而三的背诺,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法原谅的事情。 他们并没有劝说他,可最后康德还是点了头。 死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活人重要,可他最后还是要了依兰达一个承诺,一定会杀掉鲁克,不管是什么时候。 这种人,绝对没有资格终老。 门被关上了,依兰达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可怕的骨骼断裂声,鲁克的惨叫甚至滞后了好一会才响了起来。 依兰达敢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孔塞林,甚至可以这么说,他身上那股子令人发寒的暴虐气息简直比鲁克在虐杀时还要令人毛骨悚然一百倍。 “你杀了我的雷马杜拉,这是你永远无法偿还的债。”孔塞林轻而易举折断了鲁克的另一条胳膊,现在那条胳膊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势向外弯曲着,白惨惨的骨茬从肉里穿出来,鲜血喷射而出,可怖到无以复加。 鲁克疼的满头都是冷汗,“塔比斯海域……” “只要你死了,汤姆一样能轻而易举地继承塔比斯海域,”孔塞林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 他的手指已经掐上了鲁克的脖子,那种可怕的力道让豺狼瞬间就变了脸色。 “我说!雷马杜拉当时不是我要杀的,是因为你挡了阿尔蒂尔的路!” 正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依兰达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这是什么情况,她明明已经躲远了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被卷进去! 虽然他们注定是要和阿尔蒂尔撕破脸的,可是……这什么都能和他们扯上关系也未免太巧合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脱罪了?”孔塞林丝毫不为所动,“我在塔比斯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蛋呢。” “我从来没有企图为自己脱罪,”鲁克疼的满头都在冒冷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那么准确地得到雷马杜拉的消息?” “你的那些老伙计们里面,多的是人看不惯你,你自己在塔比斯海域以为做的不错了,他们多的是人想要把范围扩展的更远,但你是不是不答应?” 这下连依兰达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梦魇号在塔比斯海域可围攻了不止一艘船,总不可能艘艘船你都靠内应。” 雷马杜拉还在的时候,孔塞林可谓是如日中天,想得到消息哪里会需要那么难? 她甚至有些失望,“如果你再拿不出来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我觉得我们的谈话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说真话你们又不相信,”鲁克瞥了孔塞林一眼,“我直接这么说吧,我之所以能发家,靠的就是阿尔蒂尔的支持,你那时候在塔比斯海湾,刚好在黄金航线上,阿尔蒂尔要开展自己的护送业务当然要拿你开刀。” “其实当时我只是想抓到雷马杜拉的,你为了保护他,在他的船上也放了自己的老伙计,”鲁克说到这里,毫不意外地在孔塞林的脸上看到的情绪的变化。 “那个人好像是叫伊凡?” “……伊凡?”孔塞林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的尸体不是……” “那是假的,”鲁克毫不在意自己刚才究竟吐露了一个多大的秘密,“那个伊凡用雷马杜拉的消息换了足够他花一辈子的金币。” “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可我找到了他,如果你不信的话,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找人。” “至于你的儿媳妇,”鲁克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个女人我记得是马修主教派来的,不过伯纳德大概现在已经为你报仇了。” “顺便如果我是你的话,大概会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孙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别到时候你这么苦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胸口就重重地挨了依兰达一脚,“闭嘴!少造谣!” “为什么?!”孔塞林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伊凡是他最好的老兄弟,也是最信任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把雷马杜拉交给他,当初知道他的死讯的时候他还在心中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 可现在看起来竟然全部都是个笑话! “这个……我可以带你去当面问他,”鲁克坦然道,“刚好也可以佐证我说的属实。” 他说的如此肯定,让孔塞林也不禁信了七分。 可心中随即另一股怒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还有你,伯纳德,”鲁克冷笑了一声,“你难道没有发现纳瓦拉那两个商人失踪了?” “不妨直接告诉你,那两个人就是艾尔神官杀的,你为什么在纳瓦拉遭遇到那样的事情,和艾尔阿尔贝托也脱不开干系。” “你还一直对他感恩戴德?他不过是拿你当探路狗!” 依兰达:“……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鲁克简直愣住了,“你不生气?” “这对我有什么损害吗?”依兰达不解道,“死的两个人和我并没有关系,我要做的事情在纳瓦拉都做到了。” “我非但没有任何损失,还得到了不少,我为什么要生气?” 孔塞林、鲁克:“……” 真是个怪胎!   ☆、第329章 短板 有了鲁克的帮助,依兰达和孔塞林果然成功对莱曼群岛进行了全方位的摸底,里里外外简直被摸了个干净透明,就差底裤是什么颜色的都一清二楚了。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莱曼群岛的秘密工作做的不到位,而是鲁克无孔不入的技能实在是太强悍,而现在为了保命,豺狼当然会对此知无不言。 这刚好也方便了他们对埃米尔提供的资料进行两相印证,其他方面可能或许还会相信一下,但是涉及到利益分配的情况下,父子母女兄弟之间尚且都会反目,何况他们这不过就是薄薄的一纸合约?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艾尔阿尔贝托一样对依兰达有着足够的信任的。 鲁克提供了相当多的情报,但他对于一件事始终是保持着谨言慎行的态度。 那就是事关塔兰朵思的路易莎王后,这条豺狼深知自己的立身之本,无论依兰达如何威逼利诱,他对此都是三缄其口。 哪怕依兰达知道这是鲁克的把戏,这是他最后的依仗,一旦拿出来之后必死无疑……她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口。 这条该死的豺狼,他到底有什么软肋可以让人利用? 为了不引来纳瓦拉的疯狂反弹,依兰达在和孔塞林合计之后,决定引入克鲁斯作为合作人。因为有阿尔蒂尔支持的居伊可不能在现在就冒出来挖墙脚,还在塔兰朵思的路易莎王后分分钟就能弄死他。 当然,埃米尔不会放过任何替居伊捞好处的机会,对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博杜安和阿尔蒂尔双面赚钱,可没见他漏掉任何一边。再说了,现在看起来路易莎王后和西涅斯公爵旗鼓相当,但是从埃米尔自己的判断而言,后者取胜的概率比较大。 从来他们这种赌徒拼的就是一个眼光和运气,只要能成功,回报绝对大的超乎想象……但是,如果一旦等到局势明朗再站队,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对于近在眼前的纳瓦拉来说,博杜安可以允许自家儿子开拓领地,可绝对不会容忍卧榻之旁有他人安睡。 所以依兰达和孔塞林都感到万分的庆幸:幸亏克鲁斯足够贪心。 依兰达和孔塞林去找了克鲁斯。 之前就曾经说过,比起一直装小绵羊的居伊,这位从来都是自诩自己肯定是博杜安继承人的大少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更好操控……因为他有欲望。 任何人都有欲望,而克鲁斯想要的实在是太多,无论是权势、地位、美人、尊崇……这世界上一切的好东西他都想要。 旁人可能只是想想,但这一位却有着充分的自信一定可以到手。 这其实从他平日里的表现就能够看出来,他真的在从各个方面下手,甚至企图展现出一种完人的形象。 这在依兰达看来是最愚蠢的地方,要知道贵精不贵多,摊子铺开的越大,需要的精力和财力也就越大,在人力物力不足的情况下盲目求完美,只会让自己陷入死局。 当然不是说克鲁斯不聪明,他能把居伊逼的避到塔兰朵思这已经说明了他的能耐,但很可惜,依兰达和孔塞林都是居伊的盟友,在这种时候能够坑上他一笔,这两个人又怎么会客气呢? 于是两人拿着从鲁克那里拿来的资料,去找埃米尔谈了合作。 埃米尔之前就一直在这里面有自己的份额,当然也知道这里头还是阿尔蒂尔占主导,可他终究在纳瓦拉时间长了,并不知道现在在塔兰朵思那边阿尔蒂尔已经逐渐落入了劣势,西涅斯公爵上位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在有这个前提的基础下,及时和阿尔蒂尔划清关系那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更别说在他眼中阿尔蒂尔本来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博杜安城主为了拉拢阿尔蒂尔竟然娶了一个他们家族的女人,甚至还生下了居伊这个孽种! 而他,博杜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本地商会推举出来的主使者,竟然还要跟那个小贱种争夺位置! 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教廷所在的奥斯公国是大陆最强盛的国家,虽然略显保守,可这并不影响其军事实力,比起奥斯公国这种庞然大物,纳瓦拉这种偏远小岛简直都不够人家看的。 既然连教廷都表现出来了这方面的意愿,克鲁斯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当然对这件事会全力支持。 暮晓之晨光现在在塔兰朵思火的程度他是见到了的,甚至听传闻还代表了教皇冕下的意思,依兰达和艾尔关系匪浅,甚至和第八骑士团团长的关系也不差,现在既然教廷也同样支持西涅斯公爵,那他为何不趁此机会捞上一笔? 他早就看阿尔蒂尔不顺眼了!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克鲁斯还是询问了在塔兰朵思的居伊如何处理,在得到依兰达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才放了心。 他倒是本来还想留个案底之类的,这种天真可笑的愿望当然不可能实现,任何人都不会把这种把柄留下来给人抓,更何况还是依兰达。 依兰达是这么回答他的:“和阿尔蒂尔一同来的,必和其一起逝去。” 他们并没有提前通知埃米尔,这位得知自己已经被卖了个四脚朝天的时候内心是拒绝的,可惜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阿尔蒂尔是必然会被除掉的,居伊就算继承阿尔蒂尔那也是建立在博杜安的基础上,可根本没想过把阿尔蒂尔发扬光大。 既然如此,他一个阿尔蒂尔不趁着现在赶紧站好队,难道真等着年末清算吗? 接下来就是里应外合。 塔米尔这段时间以来在阿尔蒂尔发展的也相当不错,其实应该这么说,甚至连莱曼群岛很多建设上的基础工作都是他一手完成的。 如果不是阿尔蒂尔注定要翻船的话,埃米尔绝对不会上他们这条贼船。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干净利落。 有了埃米尔在内部的策应和安排,三方联盟已经悄然达成。 莱曼群岛上的兵力本来就不算太强,因为之前好歹有克鲁斯作为遮羞布,加上没有威胁到纳瓦拉的根本,短时间内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受到围剿。 一个针对莱曼群岛的阴谋悄然成型。 第一步,克鲁斯以博杜安的名义开始对阿尔蒂尔和商会展开施压,要求提高抽成比例,增强货运中转的速度和效率。 这个每年都惯例会出现一发,并不会太引起人们的怀疑。 第二步,埃米尔打着要消除博杜安的疑心,让他们不要把目光过多的集中在莱曼群岛的名义下,降低了部分运送货物收费标准,吸引来了更多的商船,从而将更多的阿尔蒂尔的护卫力量派出去护送商船。 因为阿尔蒂尔的总力量只有这么多,分摊了之后自然就会导致还需要莱曼群岛倒支援,导致了天然的削弱。 第三步,捕捉到了黑珍珠号的依兰达和孔塞林将从鲁克那里得来的船只以及人员战利品进行瓜分,扩充力量后在周围海域进行扫荡,甚至还不惜挂上了黑珍珠号的旗帜,让更多的船只选择阿尔蒂尔或者玛尼的商船护卫出行,同时尽可能地将人往纳瓦拉赶,减少莱曼群岛的货物量。 他们甚至连往返运送客商的摆渡船都予以袭击,这一手简直是立竿见影地降低了莱曼群岛的运量。 那些自认为聪明的人都自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觉得这是纳瓦拉开始不满意了。 不过在埃米尔和克鲁斯共同放出的□□之下,莱曼群岛上的阿尔蒂尔们还以为这只是克鲁斯和居伊之间的又一场争端,因为居伊在塔兰朵思得到了路易莎王后的宠幸,所以这边气急败坏的克鲁斯开始进行报复了。 并不会认为这是一场根本针对于他们的阴谋。 等到前期准备完毕,在一个故意安排出来的所谓的“肥鱼”诱饵下,莱曼群岛上的主事人亲自去迎接那所谓的从东方古国满载珠宝而归的大客商,将几个能做主的统统都前去迎接,埃米尔亲自来了岛上,告诉他们这个客户至关重要,上面甚至还有打算送往安普洛斯拍卖会的珍品……一定不容有失! 甚至还特意强调了里面有某些“特别重要”的人士,如果能打好关系,那么说不定以后可以把货源挪往莱曼群岛。 这本来就是他们想要打造一个类似于塔兰朵思的莱曼群岛的真正用意! 埃米尔保证会亲自在这里坐镇,原本还打算留下人来的几名主事也不禁心动了起来,他们都想抓住机会认识那位贵客,说不定地位就能更稳固,也能为自己提供方便……再说了,船只已经很近,埃米尔说了最多第二天就能回来,那为什么不去? 可他们并不知道,第二天就能回来,回的可不是这里。 他们离开莱曼群岛没多久之后就遭到了孔塞林的伏击,克鲁斯坚决要保证自己的形象,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出现。 但是依兰达是绝对不可能只让克鲁斯和塔米尔攻占莱曼群岛的,如果真让他们占了全场,那还能玩得下去? 所以,他们故意通知克鲁斯时间晚了三个小时,这足够孔塞林袭击完并赶回莱曼群岛,和已经提前上岛的依兰达会和并展开攻歼,以防埃米尔在这段时间内一个人吞的太多,吃相太过难看。 他们甚至还特意留了几艘船赶回纳瓦拉去报信,刚好送给克鲁斯当战果,以防这位大少爷察觉出来不对。 这是他们和塔米尔事先约好的分赃,留给克鲁斯的场面上的东西当然有,但绝对触及不到核心。 至少短时间内他们还需要这个大少爷当幌子,可不能那么便宜就撕破脸了。   ☆、第330章 炼狱 在博杜安墨守成规的狭隘统治下,纳瓦拉的衰落已经成为必然,阿尔蒂尔家族本来打算预留莱曼群岛作为后路,而莱曼群岛日后的发展也充分证明了他们眼光的精准,但可惜在立足不稳的情况下遭遇内鬼和外患的绞杀,中途换主。 猩红玫瑰在莱曼群岛一事上的及时转换联盟对象,虽然在日后看起来有背后捅刀,抢夺盟友资源的嫌疑。但从长远来看,她的这一举动真正奠定了她在贯穿东西的黄金航线上的地位,甚至为教廷紧接着颁布的东征法令以及授意各国先后开展私掠许可奏响了前奏,这反过来更加协助远在塔兰朵思的艾尔阿尔贝托伙同西涅斯公爵对路易莎阿尔蒂尔展开围剿,彻底斩草除根。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听说那是个从遥远东方古国来的大客户?”一个莱曼群岛的主事探头探脑地在船边张望,难掩兴奋之色,“不知道能上安普洛斯之夜的珍宝是什么样的好货色!” 另一个主事也是难掩眼中的贪婪,他们都是有野心的人才会被选上莱曼群岛,“埃米尔先生说了,这次只要能把客户留下来,我们所有人都是大功一件。” “之前都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大鱼了。” …… 他们正在兴高采烈地交谈着,突然听见了了望台上的水手有些惊慌的喊叫声,“那是什么?” “嘁,没见过世面,我听说远东那边有三层楼高的大海船呢!” 在甲板上聊天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现在他们正处在逆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船加速朝他们行驶了过来! 有视力好的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商船有这么浩荡的船队?”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毕竟,谁会来袭击阿尔蒂尔呢? 黑珍珠号可还在左近呢! 近一点,再近一点……漆黑的旗面上森白的骷髅头在风中猎猎飘荡,带着满满的诡谲和恶意。 尖利的警报声响彻全船,“敌袭!” 伴随着水手惨叫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重炮! 船上登时一片惊叫声,这群平日里都是只要鉴定鉴定珠宝算算账的文职们简直要崩溃了,他们只是想着过来讨好客户,可为什么这里居然会有海盗?! 他们平常都处在阿尔蒂尔的保护下惯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有遭遇海盗的一天,简直惊慌的比普通人还要不如! 接连的炮击之下,有船从中间断开,一时间平常称兄道弟的也管不上了,他们就像是一群炸了窝的老母鸡一样尖叫着四处奔逃,昔日的同僚被踩在脚下。有人毫不犹豫地踩着同僚的身体和头企图往上面爬,完全不管下面的人被踩的血肉模糊…… 人性才是最可怕的炼狱。 一枚炮弹重重地砸在主船舱上爆炸开,登时炸开了一个大洞! 船简直是立即就倾斜了,大股的海水灌进来,船上的人简直像玩具一样一股脑滚落在甲板上,有几个不走运直接滚下了海! 对面的船队简直像在恶意戏弄猎物的大猫一样,一艘艘船将莱曼群岛的船队围起来,有任何准备突围的则□□净利落的炮轰、接舷战,然后再把船长的头给扔回还在包围圈的船上。 他们从来不知道人头居然会像西瓜一样脆,死人的脑浆和鲜血在甲板上砸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痕迹,甚至有不走运的砸到身上的当时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在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船上的倒霉蛋们简直要精神崩溃了。 “是谁……究竟是谁……” 紧接着,他们看见对面的船上缓缓升起了一面猩红的旗帜,上面赫然绘制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地狱梦魇,带着几乎是从死亡之地而来的森寒杀气……伴随着得胜的号角,简直让人心胆俱裂。 “猩红玫瑰?!天,怎么会遇上她?” 船上的人几乎要瘫软了,甚至还有几个在听到猩红玫瑰的名号后吓的失禁了出来,腥臊的尿水让船上本来就已经很紧绷的气氛变得更加的绝望,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抱有希望,那么当看到梦魇号的旗帜后他们简直是彻底绝望了。 他们都是常年跟海上的人打交道的,怎么会不知道在塔比斯海域新近闯出来赫赫声名的猩红玫瑰? 她不过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伙同塔比斯海域的前任海盗头子孔塞林把那一片的海盗给屠了个遍,但凡是曾效忠于豺狼鲁克的海盗统统被屠杀殆尽,听说塔比斯海域的海水都被染成了恶臭的黑红色。 这样的杀神,她的手里还会给人留下活路? 对于莱曼群岛派出来的那些船只,依兰达等人的处理相当的简单粗暴。 因为埃米尔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了他们谁才是重点,所以他们的整个袭击根本就是直奔主题而去。除了那几个被指明了的重要人物,该杀的杀,其余人直接扔下海,至于是死是活那就听天由命了。 比起黑珍珠号他们简直已经称得上小天使,至少他们还没当场就把人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依兰达和孔塞林在和埃米尔这边还算是相对而言统一了一下观点的,毕竟再怎么说岛上的调度还是要以埃米尔为准,这一位可不是什么蠢货,怎么可能真的能够完全蒙蔽过去? 克鲁斯毫无疑问是陪太子念书,最后就算分也分不到什么真正重要的东西,那么如何技巧性地抢在他之前上岛还不引人怀疑,那就完全要看孔塞林和埃米尔的里应外合。 依兰达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子,既然已经做好的分工,当然也就全方位地相信孔塞林的能耐。 当她圆满地把人打包带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孔塞林和塔米尔里应外合,打开莱曼群岛的防御圈,顺带还“故意”不小心放出了一条几乎是被打的屁滚尿流的报信船。 ……瞧着那小模样还真让人不忍心。 孔塞林简直像恶棍一样张狂大笑着领着船队往莱曼群岛上冲,平常看上去好歹还算防卫森严的莱曼群岛现在简直就像瑟瑟发抖的小姑娘,防卫薄弱的不堪一击,也不知道人是不是刚才都兴高采烈跟着出海被他们直接一阵炮轰击沉了。 要是真这样……那也就这样吧。 炮火横飞,惨叫连连,一群壮汉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四处发散着荷尔蒙,也不知道是压抑了多久。 尼卡看着对面前巨擘的样子,由衷地对一旁的依兰达感慨道,“看看,这才叫海盗。” 女海盗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走到船头指挥旁人补刀去了。 依兰达甚至还不忘远远指挥着梦魇号朝着正在仓皇逃窜的阿尔蒂尔的报信船后面不紧不慢地轰上一炮,看着对方简直要屁股冒烟地玩命往前窜,水花四溅,风帆都几乎要扯破,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调头朝着莱曼群岛已经被打开的缺口继续前进。 啧,真是的,不给点紧迫感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看,这才是逃命的速度! 本来就惊慌失措的报信船简直是更加坚信了自己遭到围攻,拼了老命地企图跑回纳瓦拉的阿尔蒂尔求援。 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得到消息晚了许久才出发的克鲁斯,看着报信船狼狈的状态,大少爷更加坚信了岛上战斗的激烈。 当然,把人屠了个船也半点没耽搁。 等到大少爷登上莱曼群岛企图检阅自己的成果的时候,整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克鲁斯并没有发生这当中有什么不对,因为最开始他为了保证自己所谓的手上足够干净,特意要求了剿灭不能有他出手,最好是大少爷“名正言顺”地打跑了海盗,“十分无奈”地接手了群龙无首的莱曼群岛,简直不能更白莲花。 这种除非是发起人脑子有坑的主意一看就是商会的手笔。 当然,商会里头的所谓的唆使的声音也逃不过埃米尔的手笔,这位之前就说了,是真正的两面通吃,况且这又不费什么事,还是商会一贯的小家子气作风。 要是商会不是这种又想当□□又想立牌坊的心态,又怎么会被后来的阿尔蒂尔给反压了过去? 一群能力不足还把身家抬的天高的玩意儿。 因为这段时间摆渡船接二连三地遭遇袭击,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会有一趟往返,压根就没人敢上那艘船,导致两边之间的信息交通出现了严重的滞后。 这也就直接造成了在纳瓦拉的阿尔蒂尔还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莱曼群岛就已经悄然换了主人。 依兰达可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她和埃米尔之间同样存在博弈。 埃米尔当然是以为她没什么想法,多半还是跟着孔塞林过来打秋风,可依兰达和孔塞林之间早就已经达成了协议, 绝对不能让埃米尔一手霸占了所有的商路,管理层可以让出来,但是在涉及到航线分成上面,一点都不能让。 埃米尔比起开拓来说从来都更热衷于守成守得变出花样,依兰达的这种想法简直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合作的不能更愉快。 等到一切都暂时定下来之后,依兰达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如果说之前孔塞林对汤姆可谓是知而不言言而不尽的话,那么现在就总有了那么一点似乎如鲠在喉的感觉。 倒也不是言不实,而是总觉得两人当中有了一些隔阂,甚至连孔塞林这种对小孩儿压根拉不下坏脸色的人都有些避着汤姆了。 依兰达知道,鲁克的话终究还是在孔塞林的心中留下了阴影,尤其还是在伊凡和哈露娜都真的按照他所说的被找到的情况下。 雷马杜拉的事情是孔塞林心中一生的大疙瘩,这件事情除非孔塞林本人想通,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别的办法来开解。即便哈露娜承认那的确是雷马杜拉的种,但在那种酷刑下,恐怕任何人为了解脱都会说出让孔塞林满意的话。 那么……汤姆真的是他的孙子吗?   ☆、第331章 乘风 等到真正拿下莱曼群岛之后,依兰达和孔塞林都不仅在心中暗道一声侥幸! 他们也是到手之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捡了多大的一个漏!阿尔蒂尔压根是彻底在做一个全新的塔兰朵思来进行基础建设的,前期投入了资金无数,无论从港口的深度还是内里相应辅助设施都配备的极为齐全,也有完备且训练有素的服务团队,属于到手就能马上捞钱的! ……这还要一直瞒着博杜安,可谓是劳心又劳力,可没想到后来全部给人做了嫁衣裳! 看到后来,依兰达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塔米尔会露出那种心痛的表情……换了是她恐怕这会就得捶胸顿足了。 这桃子摘的…… 莱曼群岛的基础工程已经全部完工,接下来差的无非是客源以及进一步花样的开发……这一点,就是之所以要引入克鲁斯大少爷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了。 无他,想要光明正大的挖墙脚,难道不要地头蛇博杜安同意? 依兰达可不觉得现在自己就能硬扛一个经营了几代的纳瓦拉……那纯属脑子有坑。 说什么漫天过天,这当中其实同样也有博杜安的手笔,毕竟以克鲁斯的性格,这件事就算机密,可这里是纳瓦拉,有什么东西能瞒过博杜安的家主? 大儿子和小儿子死掐他可以不管,但是,如果是有扩大地盘的机会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博杜安早就在对这块地盘虎视眈眈了,阿尔蒂尔毕竟后来,哪怕有本家在塔兰朵思的支持可也终究山高皇帝远,真以为自己联姻了能在这里一手遮天? 快醒醒,博杜安不过是一直在坐等着建成了好抢过来而已,而现在如果真落在了克鲁斯手里,博杜安家主当然不会反对克鲁斯以此来练练手,刚好检验一下他是否真的适合这个位置。 至于依兰达和孔塞林……能收服的了就收服,不能用的话杀了或者驱逐也没关系。 要知道,教廷最近的东征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她依兰达和艾尔神官又或者是勒戈夫团长相熟,这两个人现在的位置还不足以让博杜安为之侧目,就算热情洋溢那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工夫而已。 就算他真的动了依兰达,等这两个人成长起来,那都已经过了多少年,能够建造起第二个塔兰朵思的莱曼群岛还害怕这个? 到时候那就不知道是谁要来讨好谁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方面依兰达和博杜安家主的思维还是具有高度重合性的。 依兰达很清楚,作为一个家主他会希望看见什么……正因为如此,他们就要展现出让他想看到的部分。 至少现在他们还需要博杜安和阿尔蒂尔狗咬狗,不然博杜安怎么会压下阿尔蒂尔的事情,甚至早早就派出了本来应该待命的海防军? 依兰达和孔塞林在攻打下莱曼群岛之后反而就沉寂了,坐等克鲁斯大少爷和阿尔蒂尔狗咬狗。 要知道,阿尔蒂尔本来就经常黑吃黑,结果现在黑吃黑的祖宗反而被人倒阴了一把,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每天纳瓦拉的海防队都几乎是精神抖擞的全员出动,回来的时候船身吃水比走的时候起码深了一倍! 如果说最开始阿尔蒂尔还只是以为他们也去打打野食的话,那么随着送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少,应该如期归来的护卫队迟迟不见踪影,驻守在纳瓦拉本身的力量越来越薄弱的话……那么他们再看不出来这当中有人捣鬼,那也是眼睛瞎了。 博杜安最开始就是以海匪起家,现在也不过是用比以前更加激烈的手段而已。 加上还有商会背景的玛尼,克鲁斯大少爷早就把莱曼群岛当成了自己的禁脔,这种时候当然会毫不吝惜地用上手头玛尼的力量,企图从这场盛宴里分一杯羹。 要知道在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时候,谁能够从阿尔蒂尔的身上啃下一块肉,那块肉就是自己的! 博杜安城主要给自家大少爷留脸面,加上自己也在分尸的不亦乐乎,对玛尼的举动当然也是视若不见,甚至有时候还会去帮忙补上一刀。 这边阿尔蒂尔被博杜安父子俩简直是坑的哭爹喊娘,克鲁斯忙着抢钱抢人,依兰达和孔塞林就乖乖地待在莱曼群岛上,彻底坐实了他们所说的只是克鲁斯大少爷的合作伙伴,打算就此依附博杜安,就打算分一点莱曼群岛的残羹剩饭而已…… 很显然,他们的举动让一向自负的克鲁斯大少爷很是满意。 要知道莱曼群岛岛就摆在这里,阿尔蒂尔又是现成的盘中餐,依兰达他们非但没有过来和他抢夺胜利果实,甚至还在乖乖地待在岛上,充分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他虽然不像居伊那样长期待在塔兰朵思,可也知道现在依兰达身后的支持者究竟是谁,博杜安曾因为东征而雄起,他不介意成为第二任将其发扬光大的大帝! 可事实上呢?依兰达他们真的那么乖巧的缩在岛上什么都不做? 如果这话让依兰达自个听见,多半会送克鲁斯大少爷一句她从东方来的船上的商人学来的古话。 问君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那么能你咋不上天呢? 其实从这句话就能看出来,依兰达和孔塞林这段时间可没闲着,克鲁斯大少爷在外头拼命捞钱,他们就拼命在莱曼群岛上安插自己的钉子。 莱曼群岛最重要的事情无非是渠道以及各个关键的操作流程,涉及到要和塔米尔分成,依兰达当然也不会那么雄心勃勃地企图把最大的一块肥肉给吞下去,但这不代表她安心当个睁眼瞎,不管是哪个方面的。 要是她这么想了,那么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估计就的是她了。 有多大的脸,吃多少肉。 很显然,埃米尔打的主意从来就是经营方面,包括居伊也是一样的想法,而这一块刚好是依兰达根本不打算涉及的。 她早就和埃米尔商量好,她可以不管现在莱曼群岛甚至阿尔蒂尔已经培养成熟的固定商道,但是涉及到开辟新航线,尤其是和那些远洋打交道的,她一定要分一杯羹。 因为现在纳瓦拉主要的中转点其实就是针对东方航线,但这条航线说实话根本并没有成熟,十个去的人里能回来一个已经算是走了大运,但因为利润实在是太高,基本上去的人多半打的算盘是去一次就赚一辈子,压根就没指望还能跑下一次。 那里可是比黄金航线还要远上多少倍的地方,光来回都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先不说这样一艘船需要多少花费,要聘请多少人手,就是在航行途中可能遇到的风暴、食物和淡水短缺、迷航、疾病等种种原因都足以令人浑身发寒。 所以有不少人的选择是入股,就是比方说有一艘去的船,带多少商品上船,然后抛售之后再将利润带回来,不过要提供给船主本身足够的抽成。 其实这种就是纯粹看船主本人的良心了,但只要那船能回来,绝大多数都能得到比货物五倍以上的收益,这当然比不上船主获利丰厚,但也足够让人趋之若鹜了。 有的身家不够丰裕的人甚至干脆全部收旁人代售的货物,然后行驶过去,反正回来给多给少都有个差不多的价钱,真要到那时候,谁还在意这点小钱? 依兰达打着的就是这方面的主意,毕竟她和孔塞林不算本地土着,人手和财力也不足,这么天高皇帝远,除非教皇真的东征到了纳瓦拉门口,否则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玩博弈。 再说了,她要的都是未开发的市场,主要甚至还是远东,这和莱曼群岛现在的业务并不冲突,埃米尔当然也就乐得许个空头支票……不过依兰达还是本着靠谱起见,与他和克鲁斯签订了契约。 克鲁斯那边反正自己也不会往远东跑,当然不甚在意,有人愿意去东奔西跑不在眼前碍眼分红当然更好,博杜安在纳瓦拉做的就是开门迎客的生意,依兰达能带来更多客源当然是只好不坏。 至于埃米尔那就是完全不相信依兰达能开拓多少市场了,说不定这么千里迢迢的出去一次就在路上嗝屁了呢,那签下这份协议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签订的协议是,如果是依兰达能够全新开辟出一条航道的话,那么她可以抽取航道年度纯利润的百分之五十,但是与此相对应的,依兰达失去整个莱曼群岛的分红权。 三个人各怀鬼胎,签的都可谓是兴高采烈,当然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多年后究竟会多为现在自己的愚蠢捶胸顿足……不过那是后话了。   ☆、第332章 前妻 豺狼鲁克真的以为凭借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就始终能逃过一命?那他就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之前孔塞林在抓到鲁克的时候就已经砍断了他一条胳膊,另一条也相差不远,当时鲁克说的是用自己所知道的消息来交换性命,他们的确没要他的命,但是依兰达他们可也从来没答应过给他治伤。 偏偏纳瓦拉这里的气候终年炎热,伤口放着几天不管就开始发臭还伴随着剧烈的骚痒,更可怕的是还眼睁睁地看着上面有蝇蛆爬动,根本捉都捉不完。 每天都有对他充满恶意的梦魇号水手过来看着他,那种充满着仇恨可却被硬生生压住的眼神鲁克曾经看见过很多,但绝不是这种自己被关在笼子里任人鱼肉的情形。 日夜都有人发出噪声来不让他入睡,时不时还有一桶“处理”过的海水从外头泼进来,浇在伤口上简直痛的让人叫都叫不出声来。 可他还没办法躲,甚至还要感谢这些海水,不然他的伤口会变得更加严重。 断了的那只胳膊伤口开始腐烂,肿的可怕……偏偏人还是活着的,鲁克到现在才总算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依兰达和孔塞林这是根本没多把他当回事。 最多也就是个添头,知道了就当便利一点,不知道也无所谓。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真正还需要鲁克的地方已经不多了,他们只要能够拿下莱曼群岛,就等于在纳瓦拉这里彻底站住了脚,这里代表的是多大的利润,只要在海上常年待着的人都是一清二楚。 鲁克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从最开始的还有些端着拿着,等着等着发现自己开始越来越虚弱,高烧不退,偏偏依兰达他们就真能看着他这么烂下去……豺狼能生存这么久,会看眼色那简直是基础技能。 到了现在,他也不管什么待价而沽了,只要能够从依兰达手中换取药,没有什么是不能交代的。 就这样,认清自己现在地位的鲁克充分用起了自己知道的资源,甚至还有一些不那么好拿上台面的阴私。 虽然知道这很显然是饮鸩止渴,但人终究是渴望活命的,哪怕他两条胳膊都断了,以后也注定是个废人也是一样。 越是不在意旁人性命的人,自己反而越怕死。 没看到孔塞林都已经那么一蹶不振了在比尔萨斯等死了,后来还不是遇到了依兰达,黑鲨哈斯勒都已经是个废人了,现在却在塔兰朵思神仙眷侣……他很清楚,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鲁克这种人从来都是狡兔三窟原则的坚定执行者,现在为了保命,当然会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甚至提供了一些据说有着他大量秘密宝藏的埋藏地点,充满期待地建议依兰达现在就可以去。 但很可惜,女海盗把地方都记下了,可人却根本没打算这会去。 怕什么,宝藏又长不了脚。 鲁克不是笨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议都遭到拒绝,哪还不知道依兰达这是在防着他。 要知道,鲁克这次被逮了个活的纯属大意,按照他平日里的能耐,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抓住? 依兰达可不相信,在这些所谓的“藏宝地”没有埋伏在等着她。 于是到了后来,鲁克改变了策略,直接提供了阿尔蒂尔的护卫队经常走的路线,甚至还提供了他们惯常的袭击和防守方式。 这一点可是帮了依兰达大忙。 他们就这样暗中下手,甚至还嫁祸玛尼和博杜安……没有人知道,依兰达同样在这场野兽般的厮杀中获取了相当不菲的利润。 就在这个时候,艾尔成功登上主教之位的消息也送到了纳瓦拉。 在这个关键当口,最令依兰达意外的居然是艾尔让她迅速赶回塔兰朵思,说有一场大戏即将开场? 有什么是一定要她赶回去的……难道是约拿之书的事情暴露了? 如果不是送信来的人竟然是托尼的话,依兰达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好不容易才能占住莱曼群岛,甚至还不能算扎下根来,这种时候走……真的是一个好主意? 她已经受够了受制于人的苦了。 再说了,现在她和孔塞林也还没达到能够放心全盘托付后背的地步,康德和尼卡终归还欠稳重,她总不能把汤姆给带走,可如果等她再回来,莱曼群岛的远航合作权还会是她的吗? 加上现在本来孔塞林就在怀疑汤姆的身世……她傻了才会这么做。 不过她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解救她的人就出现了。 哈斯勒和塔卡苏于第二天赶到,对于这条足够老辣的黑鲨依兰达还是异常信任的,只是看着面前这对各自有残疾的老水手,女海盗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古怪。 这两个人之间是出现了什么问题?说好的终老呢? 哈斯勒赶到之后,一切就好办了,依兰达并不需要带全部的梦魇号成员赶回塔兰朵思,事实上,她所欠缺的其实就是一个足够经验丰富的主心骨而已。 如果没有出现雷马杜拉这个幺蛾子,现在汤姆肯定算是一步活棋,可是现在……虽然谈不上废子,可也相差不远。 哈斯勒展现出了前所未有对工作的渴望。 当天晚上,本来依兰达考虑到他和塔卡苏大病初愈,还打算让他们休息一下第二天再说,可哈斯勒却表示……在塔兰朵思待太久,手脚都要废掉了。 他还格外正式的要求,把他和塔卡苏的房间分开,越远越好。 离开塔兰朵思的时候哈斯勒说要和塔卡苏两人就此养老的话还历历在目,怎么现在就又跑来找她了? 她不动声色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想看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可惜面前两个都是老江湖,她注定一无所获。 之前哈斯勒虽然没能够及时认出汤姆,进而接手这位老朋友的孙子……可说实话,在之前黑鲨在纳瓦拉的那种精神状况之下,指望他能做出正常人一样的举动简直难上加难,更别提还是辨认一个失踪的时候不过是个婴儿的汤姆了。 小汤姆还在纳瓦拉的时候,像他这种漂亮的小男孩能长到这么大,一个个都简直是耗子成精,想方设法遮掩特征,把自己弄丑可是基本功,哈斯勒又不是癖好特殊的人,没事谁会去一个个扒小男孩的衣服,又不是变态…… 但这并不代表哈斯勒对此一无所知。 依兰达打看到哈斯勒和塔卡苏起就发现这两个人当中肯定出了问题,要知道这两个人之前都算是前嫌尽释了,之前那么大的亏哈斯勒都能吞下去,可现在哈斯勒竟然压根不搭理塔卡苏,甚至对他是相当旗帜鲜明的敬而远之。 她的心中浮起了一个猜测……总不会是当年塔卡苏做的事情被哈斯勒发现了吧。 虽然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但是这对于几乎是费尽一生心思图谋哈斯勒的塔卡苏而言,他会让这个消息泄露? 她相信塔卡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这个男人心机之深沉总让人深思起来毛骨悚然,幸亏他不曾站在她的对立面上。 哈斯勒不是他的对手。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哈斯勒并没有能够来成,反而是塔卡苏来找了依兰达。 “你知道了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肯定,反而依兰达还有些诧异。 “什么?” “哈斯勒的妻子,那个阿尔蒂尔的女人现在还活着,当年那场大火也是我放的。” 依兰达没想到,他作为一个凶手竟然能把这件事情说的如此明目张胆,甚至半点愧疚感都不露。 “没错,我知道。” “我就知道塔米尔不可信,”塔卡苏露出了一个冷淡的笑容,“我告诉了哈斯勒真相,他坚持要来找你,所以我来了。” 依兰达的脑海中有什么念头如同电光闪过,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塔卡苏,“你知道我肯定能找到他的妻子?”   ☆、第333章 破局 “当然,”塔卡苏平静道,“从我做下那些事开始,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 他的神色太自然,以至于依兰达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从作恶开始就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态……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那是真正的除了自己在意的人之外,其他的全部都不过是垃圾。 “难道你没想过,我有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你做的事情?”依兰达反问。 “如果说我之前不确定的话,那么当你们在比尔萨斯展开杀戮演练,又前往纳瓦拉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你以后肯定是盯住了纳瓦拉,说不定还要选择在这里落脚。” 塔卡苏的平静中透着一股漠然,“依兰达,你不是那种凭着一股孤勇出海的人,我相信你会需要一个基地,而现在现有的航线已经基本都被瓜分殆尽,也就意味着你想要获利只能选择远洋。” 他顿了顿,“如果选择远洋,没有什么比纳瓦拉的位置更有利。” 不得不说,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否认已经变得很没意思了,依兰达反而颇有些好奇他的推测过程。 “你想要杀鲁克,多的是机会,不一定非要前往纳瓦拉,而且在塔兰朵思的时候你还和居伊博杜安见面,他现在和自己的兄长争夺继承权正如火如荼。” “……你一直知道莱曼群岛的事情?” “当然,”塔卡苏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莱曼群岛的构造图是我的设计。” 依兰达:“……” 她一直知道塔卡苏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可没想到这一位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是因为哈斯勒的事情让他浮出水面,他还真不知道能隐藏多久。 “……你一直知道哈斯勒在纳瓦拉的情形?” “当然。” 依兰达的脸色微微变了,“所以你就一直看他这么自甘堕落而毫无反应?” 塔卡苏压根不受依兰达情绪的影响,而是平静地示意了一下她对面的椅子,“不介意我坐下吧。” 女海盗如鲠在喉地点了点头,不然她还能虐待残疾人吗? “首先,哈斯勒本质上是一个蚌壳,如果当他不愿意接受外界事物的话,无论怎么说都没用。”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把他带离纳瓦拉,这一点这么多年只有你做到了,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谢你。” 依兰达难以置信道,“那要是一直没人呢?” 塔卡苏只是笑了笑,那意思相当明显,就算等他一辈子又怎么样呢? “塔卡苏,我的确知道了你所做的事情,”依兰达眯起眼道,“但是有几件事我还不太清楚,我觉得无论是从对哈斯勒还是对我未来的根据地负责,我都有必要像你要一个答案。” 塔卡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是用莱曼群岛的设计来换取阿尔蒂尔对哈斯勒的家庭的出手?”依兰达疑惑道。 “不止,”塔卡苏坦然地耸耸肩,“本来哈斯勒很被阿尔蒂尔看好,如果没有我这件事,估计那个女人最后会和他一起进入阿尔蒂尔,以他的能力,我相信这件事并不会很困难。” “但是,和他一起在海上闯荡的人是我,只有我才能和他共度一生,那个女人带给他的不过只是一时的浮华,他这辈子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你又凭什么替他人的人生做出选择? 依兰达从塔卡苏的声音里听出了极致的冷静,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误的选择,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指手画脚有多么令人生厌。 但是……从哈斯勒的反应来看,她很怀疑他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真的会有做出改变的决心。 这样的人,恐怕只有死才能破局。 “因为你知道我打算把驻地留在莱曼群岛,哈斯勒以后肯定会过来,所以与其他以后自己发现或者我告诉他,不如你来当这个恶人?” “我不认为自己是恶人,”塔卡苏道,“他会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与其让他知道只鳞片爪猜的面目全非,对我产生不必要的误解,还不如一开始由我来全部告诉他。” “但是这样他会恨你。” “他会想通的,”塔卡苏道,“你没发现吗,哪怕他再恨我,可是这次依然让我和他一起来了纳瓦拉。” 依兰达终于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了塔卡苏这种扭曲的爱的。 “他喜欢纳瓦拉,我也会陪他留下来,你的莱曼群岛我也会和他一起替你守住,但是……”塔卡苏瞥了依兰达一眼,那中间有某些无机质的东西,“不要企图以任何方式说服他,或者找人来影响我们。” “你和艾尔阿尔贝托的事情,也同样会在我这里成为秘密。” “你已经疯了。”依兰达忍不住道。 “对,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 哈斯勒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身边发生的种种狂风暴雨,以前依兰达总觉得他很厉害,可后来发现……哈斯勒的“厉害”似乎只是在航海方面,其他方面倒也不是说他蠢,而是塔卡苏太强大。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哈斯勒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仅仅困在此处,默默无闻至此的。 而如果不遇到塔卡苏,哈斯勒现在也远远不止现在的发展,他说不定早就在阿尔蒂尔当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们的相遇,虽然在前期促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和睦,但就长远来看,却摧毁了二人的一生。 谁对谁错? 没有定论。 听依兰达说了老孔塞林对于汤姆身份的怀疑之后,反而是哈斯勒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怀疑汤姆不是他的孙子,那些胎记是有人假冒?” “你知道的,毕竟涉及到……”依兰达技巧性地停顿了一下,“他怀疑那是……和哈露娜设的一个局,到时候他劳心劳力,甚至还拼上了自己的身家,万一到头来是假的,那他岂不是吃了大亏?” “有什么吃亏的,”哈斯勒嗤道,“他难道真以为自己能在比尔萨斯终老?他在海上结了那么多仇家,他是怂了,人家又不怂。” 依兰达:“……你就不担心这是他的仇家跟阿尔蒂尔一起设的局?” “我还当你会一直把阿尔蒂尔消音多久,”哈斯勒嘲道,“我都要在莱曼群岛跟埃米尔共事了,放心吧,这对我没影响。” 依兰达:没影响你解释那么多,欲盖弥彰呵呵哒。 “其实我觉得汤姆是真的的可能性比较大,”依兰达道,“毕竟我捡到汤姆也纯属偶然,当时也不可能有人想到我能和孔塞林有联系。” “那些胎记按理来说也不可能有人全部知道,孔塞林那个老鬼……我都不知道所有的胎记,何况别人。” 他皱起了眉,“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确认。” 哈斯勒在这里好歹待了那么多年,纳瓦拉恐怕没有谁比他对那些地下的东西更加了如指掌。 但他却坚决地拒绝了依兰达同行,甚至神色中还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有些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当天晚上,依兰达看到的就是已经对汤姆尽释前嫌的孔塞林。 哈斯勒并不愿意告诉她他究竟做了什么,与旁边简直是兴高采烈的孔塞林以及依然是懵里懵懂的汤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依兰达问他的时候,他只是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老了,心都软了。”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哈斯勒究竟用了怎样的办法, ……用四叶的辛普瓦草,混合着受尽恐惧和痛苦而死的母亲心脏,以及孩子的鲜血,也就是说,为了确认汤姆的身份,他活生生折磨死了那个自以为逃出生天的女人。 鲁克为了活命,什么不能做? 更何况只是带人去找人这种小事。 那个女人在他面前苦求,哀嚎……可是这都没有用,孔塞林是监工,也是把人捉来的刽子手,让她在极致的恐惧和惊怖中死去。 在她死之前,说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秘密。 在解决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之后,依兰达踏上了返回塔兰朵思的道路。 在她所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猩红玫瑰的恶名进一步传开,甚至已经演变成了她为了控制住孔塞林,从一开始就以汤姆和其生母设局,最后为防事情败露还不惜杀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了取信孔塞林还用上了极其毒辣的手段…… 天知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奶娃娃,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谣言之所以能称之为谣言,绝大多数的原因是因为其满足了人类的猎奇心理,哪怕后世的各种正史从各个角度说明这件事情时间轴的不合理之处,可这并没有用,这依然是猩红玫瑰手段毒辣的一个重要证明。 只要能满足自己的八卦心和编造欲,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想法,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一个出色的盲人。   ☆、第334章 人性 因为艾尔的消息说中的异常紧急,但是要求她带上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不需要人多,但是必须要有用。 所以依兰达带上了尼卡和康德,再附带了一个前来报信的托尼后便把烂摊子全部丢给了哈斯勒,她已经告诉了哈斯勒这里是他们未来的根据地,甚至还提出了他的一些老朋友如果合适的话也可以过来。 没有必要强求完全的公正,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人情比强制性的规定更好用,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简直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有了哈斯勒在这里,塔卡苏也已经说开了,就算是为了哈斯勒,这人现在也必然会尽心尽力,不必担心他在背后作梗。 交待完这些必要的事情之后,依兰达立即启程,星夜兼程赶往塔兰朵思。 这上面都是自己人,除了托尼,依兰达现在拿不准艾尔到底对人鱼的事情知道了多少,但是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快露陷。 与此同时,她对于让托尼知道从塔比斯海湾里竟然有这么一条可以直接通向塔兰朵思的近路并不在意……因为这种事情根本无法复制。 没有人鱼塔维尔,哪怕是依兰达自己记住了路,也无法在这么多海洋巨兽当中存活下来。 依兰达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在艾尔身边还会有托尼这么单纯的人存在,可后来想通了之后也觉得并不奇怪。 毕竟每天看到的都是人性的丑恶面,在身边看到一个充满人性纯善的存在,尤其还是在教廷这种地方,总会觉得人心中还会有那么一片干净的地方,总还有人愿意为纯粹的信仰而奋斗终生……这一点,连勒戈夫都做不到。 其实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越是在号称越接近神的地方,却越需要这种寄托,哪怕人已经足够强大,甚至自己的手里也不那么干净……但是能看到善良和美好,总还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但令人遗憾的事,他们往往存在不久就会被人扼杀。 托尼还真不是正儿八经第一次到塔比斯海湾,上次艾尔来纳瓦拉找依兰达的时候他也不幸同行在列,对于这当中见到了那么多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兽以及遍地的血腥存在极为严重的阴影。 而更不幸的是,这倒霉孩子还不太能在海上分得清楚方向。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熟悉的迷雾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怜的托尼四处张望,小脸惨白,可还要保持住作为骑士的尊严……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倒是梦魇号上的诸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加上之前还见过塔维尔并且和它相处的还不错……其实应该说只要不是教廷的人塔维尔都还勉强能称得上友善。 所以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反而还能嘻嘻哈哈的调侃托尼。 “这条路最近嘛,要不要一会打一只怪鸟下来加餐?最近吃鱼都要吃腻了。”有坏心的在一旁建议。 想起那些怪鸟吸人脑髓的场景,托尼登时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连忙扑到船舷边。 还有人不放过他,故意惊讶道,“这里的鱼也不错,都是些外面见不到的,一会捞几条上来尝个鲜?” 想起之前玛尼的船只残骸上被奇形怪状的鱼密密麻麻盖满蠕蠕而动的场景……托尼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简直在最开始每天都要来上几次。 尼卡每天依然在船头精神抖擞的钓鱼,看着托尼简直是双股战战随时都在留意会不会天空飞来怪鸟又或者是下面冒出来一条章鱼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他们不会真的把那些玩意弄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托尼:“我没事……” 尼卡毫无任何同情心:“没事就走开,去船尾,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呕!” 尼卡:“……” 小人鱼倒是很高兴依兰达又来了,这次她还真的遵守诺言给它带来了蜂蜜美酒和熏肉!甚至还有一些水果干! “你怎么又来了。”塔维尔的尾巴把海水拍的“啪啪”响,明明眼睛都已经止不住的往食物那边瞟,可脸上还要绷着。 依兰达也不拆穿它,笑眯眯地把食物全挪过来,在它面前摆好,“因为我想你了呀。” 塔维尔登时连耳鳍都红了,恼怒地用尾巴用力一拍水,“谁、谁要你想了!” “好好好,我想你你不想我,可这样我会很伤心。”女海盗故意道。 小人鱼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勉强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有一点想你,不过只有很少的一点点。” 依兰达伸手摸了摸它的耳鳍,“嗯嗯只有一点点。” 旁边的托尼简直要看的目瞪口呆,“这不是那条人鱼?” 话还没说完登时被塔维尔甩了一脸水,人鱼很显然并不太喜欢看见教廷的人,哪怕是跟在艾尔身边的托尼也是一样。 “他为什么在这里?” 依兰达注意到塔维尔的视线总在往托尼身后溜,示意满脸水的骑士先自行退散,“你先去底舱看看鲁克,别让他死了。” 鲁克在她的底舱里苟延残喘,整个人虽然保住了命,但是两条胳膊是已经肯定没了,现在的身体素质比一个运出来卖的奴隶还要不如。 因为在海上长时间缺铁而浑身溃烂,周身散发着可怕的臭气……谁能看得出这是猖狂一时的豺狼? 但是,没有人会同情他。 托尼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虽然鲁克这种人实在是恶贯满盈,但是按照骑士的基本品德,他也的确做不出就这么害他性命的事情。 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必须经过审判。 等到托尼走了之后,依兰达轻声对塔维尔说,“你在找艾尔吗?他这次没有来。” “我才没有找他!”人鱼登时口是心非道。 “嗯哼,”依兰达耸了耸肩,“塔维尔,我已经把约拿之书给他了。” “那个东西反正我拿着也没有用。”人鱼犹豫了一会,“不过依兰达,我后来想起来,这本书好像我曾经听卡诺比提过。” “卡诺比?他说过什么?” “不太记得了,”塔维尔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只是说是什么祭祀什么的……” “祭祀?”依兰达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词汇,“什么样的祭祀?” 塔维尔努力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毕竟时间已经隔了那么久,这种没有特别强调的事情真的留存在记忆当中的并不多。 “那么我们换一种方法,”依兰达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要你一定保管好这本书,任何人都不能给?” “……卡诺比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本书,我拿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来过了。” “听我说,塔维尔,”依兰达认真地看着人鱼的眼睛,“我这次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本书回到塔兰朵思,说不定卡诺比曾经告诉你的东西就会对我有帮助,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想起来好吗?” “……我试试吧。” 但令人遗憾的是,一直到最后,小人鱼都依然没能想起到底卡诺比说过什么,依兰达只好跟它约定让它回去好好找找有没有相关的东西。 因为这条近路的存在,依兰达得以在比应有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的基础上赶回了塔兰朵思。 托尼只进过塔比斯海湾,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近路,在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惊讶……这足以成为一支奇兵! 但他最后还是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无他,这所谓的奇兵必须建立在有人鱼协助的基础上,而现在那条人鱼如果不是因为依兰达的关系,恐怕早就把他给扔下海喂鱼了,哪还能站在这里?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因为根本无可复制所以依兰达才放心带他来这里……可怜的小骑士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要是他再有用一点,大概大人就不会让他来传递消息而是有别的更重要的安排,要是他再有用一点,大概就能记住那条路线…… 不过垂头丧气并没有影响托尼的工作热情。 艾尔派他过来可不仅仅只是传达消息的,等接近塔兰朵思的时候,托尼让依兰达把船开往了一个进内河的港口,这让依兰达都有些诧异。 要知道,在纳瓦拉也就罢了,塔拉朵思这里简直是全大陆富豪的聚集地,这是谁土豪成这样,连内河都开发出来了? 可很快她就惊讶地发现,这根本就是西涅斯公爵的那个科金博港口,她虽然和勒戈夫来那里看过,可却从来没有走过水路。 所有人都在防着海盗,而他们冠冕堂皇的直接走贸易通道进来,就像是任何一艘正常贸易的货船一样,压根就没人来看他们。 依兰达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把梦魇号乔装打扮一番,被托尼告知完全没有必要,等进港口之后才发现,港口里比他们奇葩的船多了去了,甚至还有特意按照传闻的梦魇号、黑珍珠号等等一众出名海盗船进行打扮的船只。 依兰达:“……” 就连尼卡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是用心良苦。” 等过关的时候,检查人员随意看了看,“这漆刷的不太像啊,你们前面那艘船比你们像多了。” 梦魇号诸人:“??????” “喏,就前面那个,”检查人员很热心,“你们这是没经过专业的涂装,城里有专门可以定制的根据外形改装船只的店子,这是我们科金博的一个特色。” 依兰达:“……你们就不怕是真海盗船吗?” “他们谁来这啊,”检查人员诧异道,“进来还不得被海防军给剿杀了?又不是傻的。” 依兰达自投罗网伯纳德:“……”   ☆、第335章 序曲 黄金主教统治时期存在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那段时间官方对于各种船只的外形毫不管制,甚至还隐隐有倡导百花齐放的迹象。 大部分学者研究表明伪装成海盗船在航行时有一定可能威吓住前来劫掠的真海盗船,以此保证船只的安全,但少数人则认为这不过是黄金主教为了方便和猩红玫瑰会面而使出的障眼法。 不论如何,猩红玫瑰横行那段时间,因为莱达群岛和塔兰朵思的前赴后继,极大限度的压缩了黄金航线的利润,在这条航线上的确很少有船只受到劫掠,更多的海盗船选择远洋获利,甚至成为了猩红玫瑰船队中的一员。 那段时间被誉为航海史上最有名的黄金时代,不少爆炸性的发现都源自于那个时候,无论神学家还是史学家们都承认,这都是一个由黄金主教和猩红玫瑰共创的伟大时代。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依兰达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科金博被歧视成土包子也就罢了,竟然到头来还被认为模仿自己的船不合格。 她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一干梦魇号上的诸人也是目瞪口呆,不过在吃惊之后这群人登时展示了心宽的本质,三三两两上了船头,兴高采烈地对旁边行驶过去的船只评头论足。 “看!那是黑珍珠号!” “噫……那不是孔塞林的船吗?” “一、二、三……哎这是第几艘跟咱们船长的一样的了?” “不知道……”旁边的人也显然有些眼晕,“我瞧着怎么就梦魇号最多啊。” …… 正往前跟蜗牛一样挪着队,旁边有船努力挪到了他们旁边来,“嘿,你们也要去卡比索船厂给你们的船改造吗!” “???” “你们的造型都过时啦!”对面的船显然很热心,“走,门口的守卫说了,这是目前科金博最新的活动,两艘船一起做最新的纳瓦拉梦魇号造型还能打折!” 依兰达假货伯纳德默默咽下了一口老血:“……谢谢不用了。” 不过看到这样热火朝天的情况,依兰达倒是开始有些明白了科金博地区的画风,这根本就是毫无顾忌,比塔兰朵思更放得开的天堂。 看样子不光是莱曼群岛,塔兰朵思本身也在进行变革……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也不枉她上次和勒戈夫先来踩过一次点了。 因为有不少船都热衷于把自己打扮成现在当前海上最热门的那些海盗船的模样,看起来简直是海盗联盟,依兰达想了想,索性也跟着之前那艘简直是为了凑打折热情过度的船一起去了那家所谓的卡比索。 然后……扎扎实实地开了一场眼界。 原来船还可以这么改造,原来武器还能藏在这里,原来这里还可以加厚……这家卡比索船厂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可以改造外观,但是真要进去看看之后会发现,这里能提供的改造简直是超乎人的想象。 卡比索的员工也是工作热情饱满,大声介绍道,“我们这里有在塔兰朵思最大的奥尔方船厂工作过多年的资深老技师,只要客人您想改并且出得起足够的价钱的话,提出的任何要求在我们这里都可以被满足!” 依兰达这段时间本来就在关注莱曼群岛未来的发展,对于这种新生产业简直是耳目一新,登时来了兴趣,让侍应生把提供改造的目录拿来看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她根本就舍不得走了。 等到最后梦魇号焕然一新离开卡比索船厂的时候,依兰达这才惊讶地看向自己的钱袋,“我刚才遇到了什么?我是被什么抢劫了?为什么钱少了这么多?!” 旁边的康德简直是一脸不忍目睹,“船长,你刚才好像跟失心疯了一样,我们拉都拉不住。” “女人的购物欲嘛,”依兰达肉疼地掂了掂钱袋,“我这是压抑久了,爆发了那么一下下。” 尼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您这一个加急加快的买买买,可够把那些夫人小姐们热衷的服饰店给买下好几家了。” “看来你很懂,”依兰达皮笑肉不笑道,“花你钱了?那么多话,有本事升级后的新武器装备你都别用。” 尼卡登时双膝跪地,毫无节操道,“船长你买的对,船长你太美了,船长我爱你么么哒。” 依兰达面无表情地一脚把他踹翻,施施然走了。 等到从卡比索船厂离开,完全焕然一新的梦魇号已经达到了连妈都不认识的地步,混在科金博内河上几乎是大家都一模一样的海盗船队中简直不能更隐蔽。 托尼刚才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没想到回来就发现依兰达就去了卡比索船厂,忍住眼部肌肉自主跳动的冲动,指挥着梦魇号朝着预定的地点行驶过去。 艾尔在那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教皇找了那么久的约拿之书,偏偏是这段时间风头最劲的艾尔拿到了,刚好空出的主教位置又有两个,多的是人在关注到底教皇会把哪个位置给艾尔作为奖赏,顺便也窥伺一下教皇的态度。 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七窍玲珑的角色,看到了一步,往往都推出了十步以后的结果。 可这都还不够,十二位红衣大主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多得是人想用自己的人来接替那两个主教的位置,也正是因为如此,艾尔接任的是马修主教的位置,那是一个并不会太过于引起那些红衣大主教反弹的边缘区域。 教皇给艾尔的这个位置当然比起他这阵子的风光差了不少,按照他的功劳其实就算没有约拿之书也该到主教之位了。 艾尔一直没得到提拔,当然有人认为这是阿尔贝托本家不够给力,又或者是艾尔得罪了什么人……不管怎么样,少一个强劲的对手当然让人乐见其成。 虽然每个主教都各自有自己的渠道,但是真正的肥缺还要属奥斯公国,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经常在教皇冕下的眼皮子底下出没,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比那些几年才回来述一次职的偏远主教好太多。 艾尔自己倒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现在就参与到那些大主教的火并当中,要知道……那些红衣大主教们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当然希望教皇的身体不好,教皇的身体越不好,他们的机会也就越大。 可现在很不巧的是,约拿之书找到了,那么他们势必要调整自己的方针和策略,某些狐狸尾巴该藏的当然要藏起来。 不然难道真等着那位冕下康复了来找麻烦? 因着这个关系,艾尔现在依然留在塔兰朵思,现在他就在科金博迎接许久不见的依兰达。 在胜利的会师之后,梦魇号的诸人颇为一致地选择了避开那两人,以免瞎了狗眼。 至于托尼……可怜的骑士其实早就接受了自家大人身边必然会出现依兰达这个不幸的事实,但是从他心里来说,哪怕有那么一点对主不敬。 虽然神职人员不允许有婚姻,但是如果在大人身边一定要有一个人的话,那他宁可是依兰达。 安顿好梦魇号之后,艾尔带着依兰达去了他落脚的住处。 西涅斯公爵从来都是个慷慨大方的人,现在当然不可能在小节方面亏待了他最大的合作伙伴,加上艾尔现在的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所以这个所谓的临时落脚点……也绝对称得上豪华。 看到依兰达控诉的眼神,艾尔苦笑着解释道,“这个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教堂我想你上次也去过了,比这里绝对只好不坏。” “科金博地区的信徒虔诚度相当高,”依兰达不情不愿道,“我之前一直以为越是贫穷,越是要信教,可现在看起来如果是信教给他们带来变化,那忠诚度简直令人侧目。” “人总是希望看见美好的东西,但也需要得到实际的帮助,”艾尔笑了笑,“两者结合起来,不是一味的只要信徒们进贡,这才是正确的引导方向。” “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依兰达耸了耸肩,转换了话题。 “不过说起来,你的那个主意也太大胆了!” “你是说哪个?”艾尔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最大胆的事情大概就是爱上了你。” 依兰达莫名少女心乱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和塔维尔提起卡诺比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两人好一番倾述离情之后,依兰达兴高采烈地跟艾尔提到了卡比索船长的所见所闻,还不忘肉疼的表示自己当时一定是中了魔法。 才不承认是雇员推销功力强大! “卡比索船厂?”艾尔的神色有些古怪。 “是啊,”依兰达满脸肉疼,“还是离开塔兰朵思久了,我没想到现在有这么多可以升级的地方,一时忍不住就……” “宝贝儿,”艾尔叹了口气,“那是我们的船厂。” “咦?” 艾尔双手捧住她的脸,温柔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那是我为你和西涅斯公爵一起合建的船厂,现在看来,你对它相当的满意?” 依兰达:“……” 她的钱可以退回来么?   ☆、第336章 信徒 奥斯公国。 教廷的圣保罗大教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以圣洁的白色为主体,上面有一个又一个的拱门,每一个门上都用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绘制出圣经中的故事,看起来简直美的如同梦幻一般。 在教堂的外面不时会有虔诚的信徒风尘仆仆地自大陆各地赶来,他们相信这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远远地亲吻教堂广场的地面……绝大多数的人连教堂门口的地砖都摸不到。 可他们依旧期盼着能够有幸遇到某个神职人员,受到他们的祝福。 走廊上,一个身穿深红袍长袍的棕发男人快步朝前走去,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冷厉,这是教皇最宠爱的红衣大主教孔查克莱门特。 他为人严肃而苛刻,和教皇同样出自于克莱门特家族,就连血缘上也十分接近,是教皇的侄子……正因为如此,有不少人将其视为教皇属意的继承人。 “克莱门特大主教。” 他走过的地方,低级神官们纷纷恭恭敬敬地行礼,有胆子小的甚至被吓得脸色惨白,生怕动作慢了激怒了这位大主教。 要知道,之前可是因为有人对他不够恭敬就这么被逐出教廷的,连最下等的仆人都没让他做!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好不容易才进入到这里,要他们出去比让他们死更难过! 等到克莱门特走了,那些神官们才小心翼翼爬起来,悄无声息地四散退开,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就像是一群沉默的工蜂。 只有两个走在最后的低级神官在窃窃私语。 “最近克莱门特大主教好像心情不太好?” “那当然,马修主教的位置不是被人占了吗?听说马修主教身后的翁托比家族正在找麻烦。” 另一个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找麻烦?他们疯了吗?” “嘘……这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东西。” ……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骄矜的少年声音响了起来,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两名低级神官吓得浑身一抖,迅速而恭敬地朝着少年行礼,“西、西雅达大人……” “说啊,怎么,不敢说了?”金发碧眼的少年漂亮的就像一只脾气暴躁的波斯猫,可没人敢对他有任何不敬,这一位可是克莱门特大主教一手提拔上来的,目前是最年轻也最有希望接任主教位置的人。 如果没有艾尔这横插一笔,马修主教的位置就是他的! 西雅达本来心情就不好,他平常就刁蛮任性惯了,现在正好有两个低级又无聊的奴仆送到面前发泄,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他左右看了看,冷冷道,“你们跟我过来。” 他自己才抓了两个活的倒霉范例,怎么可能在公共场合处罚人再给旁人留下把柄?克莱门特之前可是特地警告他最近一定要谨言慎行的。 但是,一点正常的“训导”想必应该没什么关系。 跟在西雅达身后,两名低级神官简直心如死灰,知道今天这件事一定不可能善了,谁让他们运气不好,竟然撞到了西雅达手里? 西雅达在座位上坐下,趾高气扬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个恨不得缩成一团的低级神官。 “说啊,怎么不说了?” 两个低级神官死死低下头,企图掩盖过去,“我们……我们什么都没说。” “哦?”西雅达嗤笑了一声,甜美的声音落在两名低级神官的耳中简直就像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 “可我怎么听到你们在对克莱门特大主教大肆诽谤,这也就算了,你们甚至还敢对冕下的决定进行质疑和揣测……还企图在我面前说谎。” “你们自己算算,到底犯了几条戒律?” 两个低级神官登时面色惨白,这里面任何一条都足以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对视一眼,齐刷刷跪在了西雅达面前。 “大人,我们错了!” “刚才不是还说没说什么,现在就开始认错了?”西雅达仿佛在逗弄低贱的老鼠,露出了一个极为天真的笑容,可声音中却满是恶意,“哎呀,我都忘记说了,你们两个人这么亲密,是不是……” “没有……我们没有!” 两名低级神官简直要吓傻了,忙不迭分辨,在教义中同性相恋是最大的悖德,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不是心虚,怎么会这么急着争辩,”西雅达故意同情道,“哎呀,我看你们也不是有意的,可被我看见了,我也不能欺瞒主……要不要告诉克莱门特大主教呢?” 狗仗人势,这里难道还有比你更卖屁股上位的人? 两名低级神官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西雅达转移注意力。 西雅达本来是想发泄,现在看着两个人都是闷葫芦的样子登时极为不满,“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妄言者给拖出去,各抽五十诫鞭!” 那两个祸从口出的低级神官简直要泪流满面,谁能想到多几句嘴竟然会招来这么个杀星。 五十诫鞭真要抽起来那是要人命的,教廷那些行刑手们都深谙其中精髓,端得看平日里的交情,实在不行,就只有看自己的命了。 ……但是谁让他们得罪了西雅达呢? 这个看似光明正义的地方,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光明与正义。 西雅达皱着眉看着那两个人被拖出去,那两个人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可他却更不开心了。 虽然知道这里是圣地,平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神职人员,又怎么可能有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啧……听说那个该死的暮晓之晨光又回来了,难道克莱门特是在见他? 按照惯例,他今天应该准备处理一下手头堆积的事,可西雅达在桌边坐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心烦意乱地起身推开门,朝着克莱门特的私人办公房间走去。 可他才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西雅达大人,克莱门特大主教在里面会客,请您稍等一下。” “是谁?”西雅达态度有些不善,他平常在克莱门特这里出入随意惯了,现在竟然把他拦在外面? 简直不能原谅! “这个……”侍从有些尴尬,“我不能说。” 西雅达看了他半晌,冷笑一声,“好,你很好。” 他简直憋了一肚子火,黑着脸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可走到墙角却停了下来,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侍从简直脸苦的都能拉出一张马脸来了,可是怎么办呢,谁不知道这位高级神官除了一张脸足够好看之外,性格恶劣的简直让人发疯。 说实话……里面那个比他好看太多了,侍从默默回忆了一下刚才见到的新上任的艾尔主教,长得又好看,性格又温柔,对他这种一般的侍从都能有礼貌的微笑,怎么看都觉得如果不是眼瞎大概都会是这位上位。 房间内。 “克莱门特大主教。”艾尔微微躬身。 “阿尔贝托,恭喜你接任马修的位置。”克莱门特是个严肃的中年人,眉间有深深的沟壑,下垂的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好接近。 “只是侥幸而已。”艾尔的态度很谦和,丝毫没有身为现任教廷最年轻主教的傲气。 不过他本来就是从教廷出去的,之前那所谓可笑的巡视明眼人也都清楚底下究竟遮着的是怎样的不屑一顾。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的非但重新回到了权利与政治中心,甚至拿到了一手比以前好更多的牌。 的确是个人才,可惜…… “主教的就任仪式很快就会下来,接任之后你接下来还准备回塔兰朵思?”克莱门特问道。 艾尔笑了笑,“是的,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嗯,”克莱门特淡淡道,“但是最好不要太久,列支敦国已经有了加西亚主教,他可以主持工作。你还是要以自己的属地为重,要知道马修主教去世后,他的属地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受巡查。” “要确保每一个信徒都能沐浴在主的光芒下。” “是,我知道了。” 克莱门特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艾尔有些疑惑,克莱门特难道让他过来仅仅只是为了敲打?肯定会有人来抢科金博的功劳这毫不令人意外,但是别的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透着一股古怪。 随着他离开的脚步,一直站在墙角的西雅达缓缓地走了出来,看着艾尔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有些恶毒的笑容。   ☆、第337章 灰线 阿尔贝托老宅。 艾尔并不知道这条所谓的小尾巴,等到他有些头疼地回到老宅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才刚下马车,就看到老管家迎了上来,露出了在他所受礼仪范围内所被允许的最大程度的开心。 “艾尔少爷,您回来了。” 艾尔的父母于前几年先后病逝,原本就已经在逐渐走下坡路的阿尔贝托更加一蹶不振,老宅中的人也越来越少,之前一直喧嚣尘上的分家也逐渐死灰复燃,可惜碍于祖训,所有的阿尔贝托都不能分家,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分家,搬出去总行了吧。 不少人都选择了这么办,虽然依然是曾经华丽一时的大宅子,可现在看起来总是透着一股灰沉沉的暮气,就像是阿尔贝托本身的荣衰一样。 老管家自幼在这里长大,根本舍不得离开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老宅。 也幸亏这几年艾尔少爷发展的足够好,这才让搬出去的人三三两两又回来了一些,只可惜少爷又接任了主教的位置,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不过……等少爷更进一步,或者调回奥斯公国担任主教,阿尔贝托一定会更好的! “埃迪管家,您看起来今天气色不错。”艾尔一边在老管家的服侍下换衣服,一边随口笑道。 “因为少爷您回来了,”老管家笑眯眯道,“对了艾尔少爷,西莱斯大主教给您送来邀请函,邀您参加晚上的家宴。” 艾尔的动作停住了,“都有谁参加?” “应该只有您和他。” 当天晚上,艾尔如约赴宴。 其实科拉尔西莱斯大主教对他释放出善意一点也不奇怪,西莱斯家族一向与阿尔贝托家族交情不错,后来阿尔贝托没落之后,还是西莱斯大主教几次伸出援手。 甚至可以说,艾尔以那样的脸蛋在觊觎中一直保证了独善其身,已经日薄西山的阿尔贝托并不算什么,真正给他提供支持的是西莱斯大主教。 对于这位红衣大主教,艾尔心中一直都是有着一定的感激的。 马车到西莱斯大主教的庄园的时候,艾尔刚一下车,登时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十二红衣大主教之一的西莱斯大主教竟然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他?!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艾尔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您怎么亲自出来了?我实在是太失礼了!” “这有什么关系,我这是来接我的侄子。”穿着一身便服的大主教笑了起来,用力地给艾尔一个拥抱。 然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艾尔,感慨道,“好久不见了。” 西莱斯是一个银发碧眼的中年人,带着西莱斯家族特有的鹰钩鼻子以及锐利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睿智。 他并没有穿象征着权位的大主教神袍,看起来比起平日里更加可亲了几分。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为了拉近距离,西莱斯大主教甚至使用了异常私密的圆桌……这在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红衣大主教当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艾尔也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香饽饽,他登时在心里苦笑了起来。 早在这次回来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些红衣大主教们会企图拉拢他这是肯定的,毕竟他和他们之前的年龄差几乎都在二十岁以上,正常情况下来说是基本不可能越过他们更进一步,当然也就谈不上威胁。 他主要是没想到第一个找他的人会是克莱门特,这位平常对他的态度可也称不上多友善,不过他对谁都是一张脸罢了。 对于西莱斯和克莱门特这种正当壮年的大主教来说……培养有发展前途的年轻人,甚至是择优选取接班人都是早早就可以做起来的事情。 但是很多时候,这些培养的对象反而会起了野心,这种时候就是属于走眼给自己树敌。可比起一个能将自己的政治愿望进行下去,甚至说的极端一点,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那就真要看选人用人的眼力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艾尔阿尔贝托看起来绝对是一个值得拉拢和投资的对象。 “首先要恭喜你成为最年轻的主教,”西莱斯大主教当先举起了杯子,“如果你父亲还在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这都要感谢您的照顾。”艾尔回答的滴水不漏,态度是相当令人满意却又不显得讨好的谦恭,“如果不是您一再的关照,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这是你的能力,”西莱斯大主教微笑了起来,“说实话,你这次的成功真的相当令我……意外。” 艾尔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西莱斯感慨了一下,“艾尔,我本来一直对你被派出去巡视深感内疚,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关照好你,怎么会把那么辛苦的差事落在你身上。” “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艾尔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我根本不可能现在出现在您的眼前。” 也不可能遇见依兰达,更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当然可能也会有类似的结局,但那绝对完全是另一种结果。 “人生原本就是种种意外的集合体,有时候回想起来,真的让人不得不感慨主安排的玄妙。”西莱斯主教叹息了一声,“主的智慧,愚钝如我恐怕一生都没有办法明白哪怕一两分。” 艾尔也深有同感。 西莱斯话锋一转,“艾尔,你知道你这次的主教之位本来应该是谁的?”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西雅达?”艾尔道。 西莱斯大主教笑的更开心了,毕竟谁身边有这么一个足够聪明的年轻人都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更何况阿尔贝托的确和西莱斯交情不错。 随手种下的种子长出了艳丽的花朵,任谁都会有那么一点意外的惊喜的。 年轻的主教轻咳一声,“其实……我本来以为西雅达能拿到奥斯公国的主教。” 西莱斯大主教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不不我亲爱的小艾尔,你想的太天真了。” “难道……” “奥斯公国的主教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可能给西雅达呢?”西莱斯大主教看艾尔的目光只能用慈爱来形容,“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太年轻,我这次肯定会大力举荐你来接任。” 哪怕沉稳如艾尔,此时在心中都忍不住先是悚然一惊,紧接着涌起了一阵后怕……幸亏你没有! 如果真的西莱斯大主教的举荐成功,那他之前曾经做下的铺垫有不少都会成为废子,那就实在是亏大了! “我的能力不足以……” “别找借口了,”西莱斯大主教收起了笑容,“我知道你可以,但是不妨直接这么告诉你,奥斯公国主教的位置现在就是我和克莱门特的博弈点。” “你占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马修的位置,现在我和克莱门特之间我还算略赢了半步,但是那位冕下的心思,真是没人能猜透。” “我知道我接任的背后一定有贵人相助,”艾尔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果然是您。” “我不扶持你还能扶持谁呢?”西莱斯大主教道,“毕竟我和你父母的关系那么好。” 但是在艾尔还在被发配出去四处巡视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有任何人伸出世交关爱的手……这世间大抵如此,人总是爱鲜花烹锦,罕少雪中送炭,所以艾尔也不会对此有任何意见。 因为这本来就是这么现实。 “艾尔,”西莱斯大主教严肃地看着他,“你需要尽快赶回塔兰朵思,不要让人褫夺了你之前好不容易得到的功劳。” “这可不是由我来说了算,”艾尔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想,您大概已经知道了?” 西莱斯大主教摇了摇头,“放心,就连加西亚都知道避开你的锋芒,他要是在那里能有那样的本事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但是之前克莱门特大主教见了我,”艾尔当然也要表示出一点应有的诚意,为难道,“他说让我尽快回到马修主教的领地巡视。” “巡视?”西莱斯大主教轻蔑地笑了一声,“不必管他,有我在这里,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褫夺你的功劳。” 然后,那些功劳将成为我更进一步的阶梯。 艾尔微微躬身,“我一定会尽力完成您的吩咐。” 西莱斯大主教用力拍了拍艾尔的肩,“放心去干,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第338章 审判 与西斯莱主教分开之后,艾尔回到了阿尔贝托老宅,忠诚的老管家呈上了一大摞各式各样的邀请函,神色中却不见过多的喜悦。 “艾尔少爷,这都是邀请您去赴宴的。” 自从老爷和夫人死了之后,阿尔贝托老宅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门庭若市过?不不当少爷被誉为暮晓之晨光的时候当然也是有的,但那时候那些人的邀请都不怀好意,看着少爷的眼神简直让人恶心! 少爷的相貌很多时候都是他自身能耐的困扰,那些人怎么知道少爷为了能够达到现在的成就背地里花了多少时间,下了多少苦功? 那些不公正的待遇和流言现在想起来都让老管家气得头发倒竖,现在又是这些人送来请柬,很难让人觉得和以前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盘根错节的贵族们从来都缺乏对人真正意义上的尊重,即便是现在也同样如此。 “都拒绝了吧,”艾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很快就要离开奥斯公国,没必要现在就急于参加这些宴席。” 真正知道风声的人,早就知道了,现在这些闻风而动的……多半都是一些苍蝇,省的到时候又来一些类似于那一位大主教那样的人。 还留下一些捕风捉影不必要的把柄。 老管家虽然还有心中有些不舒服,可还是很开心按照艾尔的吩咐做了。 他年纪大了,也看多了这些沉沉浮浮,等到少爷真正站稳了脚跟的时候,才能彻底抹掉这些令人生厌的目光。 艾尔没接受任何邀请,这让不少人都为之扼腕叹息。 要知道阿尔贝托那位美丽无比的暮晓之晨光可是已经离开了好几年,当初只要有他出席的宴会,所有的人都会趋之若鹜。 曾经有多少贵族对他虎视眈眈,企图将这缕晨光捕捉为手心中的玩物,可没想到一夕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们在扼腕之余,也带着隐秘的觊觎和试探,想看看艾尔阿尔贝托有什么变化……哪怕不能到手,能够亲一亲芳泽也是不错的。 毕竟马修主教的辖地是卡斯利迪亚,那个地方是一个绝对称不上富裕的海岸地区,因为没有足够大船通行的深水港口,能够进入的浅滩当中又多礁石,更令人头痛的是背后竟然还有一座堪称天堑的山脉,陆地商队压根难以通行。 这样的地方,靠的就是那些来往的小商队,比起一个孤岛也好不到哪去,就更别提油水了。 说的好听是个主教,说不好听,比起哪怕是塔兰朵斯的主教都相差太远。 但是马修主教在任的时候可是半点都没有窘迫的迹象,在外从来都是出手豪阔,派场很足,也不知道暗地里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可在奥斯公国那些自诩高贵的贵族们眼里始终都是乡里人。 不但是因为辖地,同样也是因为马修主教并非出身在奥斯公国。 话说回来,不知道在升上了主教之位之后,那抹晨光会不会变得更加的禁欲而不容侵犯,更让人蠢蠢欲动?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有主教加冕的仪式,届时他自然会出现的。 艾尔就这么在老宅中安安分分待了一段时间,等待着自己的主教加冕仪式。 其实按照常规,主教加冕仪式大概要准备一个月左右,毕竟再怎么样也算的上是教会中高层,需要走的程序,进行的祈祷,相对应等级的袍服准备……零零碎碎实在是一件相当令人烦心的事情。 幸亏碍于现在身份不同,像当年那样热衷于爬墙来求和美人一夕之欢的爱做白日梦的人已经没那么多了。 倒不是没那种二傻子,而是现在艾尔的身份已经足够有教廷的骑士来进行保护,很显然,身价水涨船高的勒戈夫表示了自己的善意,这次的人全是来自于第八骑士团的精锐。对付几个二傻子简直是手到擒来,分分钟丢出去好好教他们重新做人。 剩下的那些自诩高杆的虽然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却也相差不远,就连向来和神官们不太合的骑士们都表示:给艾尔主教当护卫的这段时间,简直要见遍了奥斯公国的傻逼。 ……也是微醺。 在主教仪式之前,艾尔总算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来自于教皇冕下的面见机会。 按照西莱斯大主教的说法,本来教皇只打算在加冕时简短地对艾尔说几句话,并没有打算单独和他谈话。 艾尔向来很清楚教皇冕下对他不太感冒,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被无视的这么彻底,在苦笑之余也及时提出了随约拿之书一起发现了另外一本记载。 那上面提到了约拿之书并非全本,有几页残缺之处还得着落在历任教皇手上。 不过那记载实在是语焉不详,恐怕就连历任教皇都不知道那几页残缺究竟说了什么,更不幸的是……长生的关键显然就在那里。 因为,那几页残缺根本就在阿尔贝托。 勒戈夫并没有打算承艾尔这个人情,也没有打算冒领依兰达的功劳,但是他也同样没有出卖依兰达。 第八骑士团的团长只是告诉艾尔主教,约拿之书来自于人鱼塔维尔的帮助,而塔维尔看的是谁的面子,是谁帮他们跟人鱼打好了招呼,除了依兰达别无他人。 没有谎言,没有欺骗,他从来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骑士。 在西莱斯大主教看来,这还是他为了给艾尔增加在教皇面前的眼熟度来特意争取的机会,是一份不小的人情。 可与艾尔而言,这是一个不得不用上的障眼法。 教皇冕下理所当然地在圣保罗大教堂。 当天,不少人眼睁睁地看着新上任的艾尔主教被教皇冕下的马车给接了过来,这让原本就围绕这位大美人的揣测更加桃色了几分。 难怪那么年轻就能当上主教的位置,原来是因为巴结上了教皇。 这样看起来,像西雅达那样抱大腿可真是划不来,看样子也是因为脸蛋没有阿尔贝托好看,不然怎么阿尔贝托一回来立刻就上了位? 人心从来都可怕之至,尤其在面对那种从任何方面都比人更为优秀,根本没有追赶余地的人,种种恶意的流言蜚语简直足以将人淹没。 按理来说,当艾尔担任主教之后,它们都会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香艳无比的揣测不知从什么渠道竟然悄然流传了开去。 艾尔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教皇,可这一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几年期间,这位冕下看起来简直苍老了不止一点点,这可不像是正常的衰老速度。 他将那份诧异压了下来,谦恭地弯下身。 “冕下。” “艾尔阿尔贝托,你是从哪里得到那份记载?” 教皇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威严,察觉不到半点的宽和和善意,这么多年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冕下似乎从来都不太喜欢他。 “这是在发现约拿之书的时候从装着书的箱子里找到的。” 教皇的眼睛是极为锐利的银灰色,看人的时候带着极为深重的压迫感。 “撒谎。” “我没有一个字的谎言。”艾尔低头道。 “约拿之书失踪的时候只有一本书,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记载或者残页。”教皇的语气是完全不可违逆的居高临下。 “但是没有听说不代表它不存在。”艾尔谦恭道,“失窃之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找到的时候也只有这份记载,发现时的箱子我也随着约拿之书一起送了回来。” “……说不定是当年拿走它的人有了什么别的发现。” 教皇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仿佛在判断他是否在说假话。 良久之后,教皇才开口道。 “约拿之书是在哪里找到的?” “塔比斯海湾,”艾尔道。 “我听说,塔比斯海湾从来都是有进无出,你们是凭着一条人鱼的帮助才得以顺利通行。”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可那里面可没有半个字的疑问。 “……是,”艾尔低下头回答道,仿佛在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 “那条人鱼是不是当年和卡诺比认识的那一条?” 教皇的话让艾尔登时瞪大了眼,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震惊,“您……” “发现了那样违背了主教义的妖物,竟然都没把它抓回来。”教皇冷冷道,“阿尔贝托主教,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当年你的祖父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幽禁,你现在又和那条妖物混在一起,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信仰的纯洁性。” 这个帽子就扣的相当大了,艾尔登时急切地做出了辩解,“请您相信,我对主的信仰从来都没有半分虚假!” “那就把它抓回来,”教皇的神色依旧极为冷淡,没有半分宽宥,“只有怪物的鲜血才能证明你的信仰。” “但是……是那条人鱼救了我们。” “你已经被妖物蒙蔽了,”教皇整个人都仿佛无机质一般的冰冷,“这种妖物心中都居住着魔鬼,它们在不断地企图诱惑你们,蒙蔽你们,从而让你们纯洁的灵魂堕落,你还要执迷不悟?” “抓它回来接受审判,或者,和卡诺比一样被关起来。”   ☆、第339章 悔恨 依兰达现在就在摇着尾巴听艾尔的奥斯公国历险记,不时啧啧啧之余,还不忘当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 如果忽略掉学生和老师总是会时不时情不自禁来上一发之外,这画面倒是相当的养眼。 艾尔简直忍不住就想要捏捏她的脸,“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 依兰达眨巴眨巴眼睛,毫无任何前兆地直接将艾尔重新按在了床上,双手将他的手牢牢地按过头顶,俯下身和他鼻尖对着鼻尖。 “你现在不是在我身边嘛?” …… 这段时间的胡天胡地实在是有点过分,即便是依兰达都隐约有点肾亏的节奏了……于是这一发完了之后,两人都默契地表示可以暂且休战,好好地聊一聊。 讲到人鱼那一段时,依兰达诧异地打断了他。 “等等……他为什么要你把塔维尔抓回来?” “不单单是这样,他还强调了一定要是活的,”艾尔难得的露出了不愉,毕竟阿尔贝托一直对人鱼有所亏欠,而他也一直对当年的旧事心中存疑,现在教皇这么做,也就等于变相更加落实了他的揣测。 “这和你之前说过的那个笔记有没有关系?”依兰达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对,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艾尔,“你是不是见过那个批注中提到的几页残片?” “宝贝儿,”艾尔笑眯眯看着她,“在此之前,你难道不考虑一下该如何跟我解释为什么约拿之书会在勒戈夫那里吗?” “又或者不如这么说,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批注上面的内容呢?” 依兰达:……大意了! “……我可以解释的,”依兰达一脸严肃,艾尔则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大有一副看你怎么编的架势。 半晌之后,依兰达放弃了,抓了抓头发坦白道,“好吧我坦白,是我把约拿之书给他的。” “至于为什么……因为那时候我对你还有不满。” 女海盗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以为自己可以对之前遭遇的莱达神父乃至于纳瓦拉那两个商人的事情不以为意,因为那并不是你的过错,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不耿耿于怀。” “因为我爱你,所以更加无法接受来自于你的方面带来的伤害,尽管那并不是出于你的本意,和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因为我心里不那么舒坦,所以就这么做了。”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会说得如此的坦诚,艾尔先是一愣,随即也正了颜色,“对不起亲爱的,这是我……” “虽然我很想说没关系,”依兰达耸了耸肩,“可实际我还是挺在意的。” “都是我的错……”艾尔苦笑了一声,“我一向自诩做事还算缜密,可意外全应在你身上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辩解。” 他犹豫了一会,“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所遭遇的一切都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我一直对这一切都有深深的自责……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不肯告诉我,今天你能够这么坦白的跟我说,我很高兴。” “你现在看到了,”依兰达摊开手,一副无辜的模样,“所以我就是这么的矫揉造作,甚至还很记仇。” 甚至还摆出了一副凶狠的模样,“可惜,货已售出概不退换。” “不不,你是我最大的惊喜,怎么舍得退换?” “两个人的相处之间总需要各种各样的磨合,我们都要在这种过程中才能更加理解如何更能从对方的角度为对方好。” “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更爱现在坦诚的你。”艾尔的笑容中,多了些如释重负,说实话,她也一直担心这件事情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造成阴影,虽然这当中总是有着阴差阳错,等伤害就是伤害,造成了就无法逆转。 他也并不打算为此给自己寻找推脱或者理由,反而更希望依兰达能够有机会将这些不满发泄出来,毕竟任何关系中都不宜存在可能的裂痕,他们这种尤甚。 多少靠的就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怎么能够容得下丝毫的不信任? “请不要把男人愚蠢的单线程思维方式用这种情意绵绵的语气说出来,”女海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艾尔宽和地笑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女海盗很快就开启了自我打脸模式。 “噢天哪……这么说来勒戈夫没有卖掉我,反而是我自己露了馅?”依兰达夸张的哀叹了一声,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头。 艾尔失笑,出言安慰道,“放心吧,他没有任何方面违背骑士的守则,甚至连一个字的谎话都没有说。” 依兰达:……忽然开始更加怀疑自己的智商了怎么破? “好了言归正传,到底那几页所谓的残片存不存在,是不是真的和塔维尔有关?” “的确有,而且我相信历朝历代的教皇应该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和这几页残片之间有关的传闻。” 艾尔难得的开了嘲讽,“人人都希望长生,可是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长生。” “因为人都是贪心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依兰达伸了个懒腰,转身在艾尔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你看,我在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 “就想睡我?”艾尔似笑非笑看他。 “不,是想上你。”依兰达诚恳道,“并且今天早上刚上过。” 艾尔:“……” 评估了一下自己和女海盗的武力值,新上任的主教默默转移了话题,“因为那几片残页根本就是卡诺比从约拿之书上撕下来的,那上面有提到如果想要延长寿命必须要以人鱼的鲜血作为药引。” 依兰达登时惊了,“……好歹我也看了那么多本典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需要服食鲜血的恐怕也只有你们记载的吸血鬼了,你们的圣骑士团还天天喊打喊杀消灭邪物,到头来自己的教皇是个吸血鬼头子?” “……他们已经获得了大陆最顶尖的权势,现在所期盼的也不过是能够掌握的更久一点,人总是贪心的。” “艾尔,”依兰达狐疑道,“卡诺比为什么能接触到约拿之书?那个不应该是他的等级可以触碰到的秘密吧?” “因为那次的东征就是为了寻找约拿之书,”艾尔叹息道,“这本圣物自出现开始就罕少在教廷手中,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踪。” “虽然东西说是不在了,但是在此之前的教皇肯定看到过,而他们之间势必会将这个消息以其他的方式流传下来。” “而这么口口相传之下,多半会有遗漏或传错的地方……但是大致的内容他们还是能知道的。” 依兰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说,东征的过程中找到了约拿之书……而那本书多半还是卡诺比或者干脆就是塔维尔找到的?” 艾尔默认了这一点。 “的确是塔维尔,它从沉船当中找到了约拿之书,卡诺比将圣物献了上去……换来了阿尔贝托的崛起。” 这在短暂的崛起之后,招惹来了可怕的灾祸。 “所以这么说来,当年卡诺比的死并不是侥幸,他之所以和塔维尔被分开是因为别的原因?” 依兰达皱起了眉头,她一直觉得当年卡诺比的事情中存在一些疑点,可现在如果跟艾尔所说的事情前后连贯起来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够解释。 “教皇发现了要长生需要人鱼的鲜血……而卡诺比又刚好跟人鱼有着不错的交情,他当然会让卡诺比把人鱼抓回来。” “卡诺比太过于优柔寡断,”艾尔评价起自己的先祖起来也相当客观,“他想让家族崛起,可又舍不得人鱼,自以为能够在这当中瞒天过海取得平衡。” “但是那时候教廷的船只很多时候都是靠塔维尔引路,认识这条人鱼的人多了去了,教皇不能当众捕杀这么一条对教廷有功的人鱼,只能用别的办法。” 卡诺比悔之晚矣,可是……过错已经铸成。 “后来,约拿之书再次失窃。这一次,卡诺比将那几页惹祸的内容撕下,藏在了阿尔贝托老宅……” “教皇多半一直怀疑阿尔贝托和当年约拿之书失窃的事情有关,所以才会把卡诺比软禁起来。这也是为什么阿尔贝托始终不会在教皇的面前得到重用。”艾尔苦笑了一声,“我想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卡诺比当年被禁闭之后一直没有去找过塔维尔,并且也没有试图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联系它,他这是在保护它。” “而后的数任教皇也依旧不愿放弃,人鱼塔维尔在当年之后已经消失在塔比斯海湾,他们不断地派出阿尔贝托们企图再次和人鱼结盟,可惜除了多送人命之外毫无任何进展。” 艾尔和依兰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荒谬。 “不能让他这么做,”依兰达当机立断道,“我可不会同意塔维尔被这么个老东西弄死,更何况他还这么对你。”   ☆、第340章 选举 “艾尔,你们的教皇如此的……不靠谱,居然这么多年来教廷也发展壮大了,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夸你们基层工作做的好,还是上级引导方向不给力了。”依兰达由衷地感慨了一声。 “引导?”艾尔似笑非笑反问了一声,“还有什么能高过圣经去?” “至高无上的教义,”依兰达“啧”了一声,“倒是我忘了这个,这么说来,教皇其实也就最多只能指挥个东征,还得是用增加信徒,传播光明的名义……真是冠冕堂皇。” “不过……”在艾尔的注视中,向来很识时务的她光速转了口气,诚恳又甜美地双手合十道,“我家亲爱的那肯定就是实至名归了。” 艾尔不由失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们继续说你的主教吧,难道教皇不需要亲自来为你进行加冕?我总感觉教皇似乎对于红衣大主教以下的位置都并不太那么关注。” “虽然说以信仰作为凝聚力,可这也未免太让人感觉放羊了。” 艾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依兰达的头顶,“别急,其实按照现有的模式,主教的继任很多时候都用不着教皇亲自来进行选择,这也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主教的位置多半是红衣大主教之间博弈的结果。” “因为从主教上升为红衣大主教,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需要根基、履历以及机遇的台阶,多少主教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触碰到那个门槛。” 位置只有那么多,这还不同于官僚的政绩考评还有升迁降免的机会,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基本神职人员的身份地位都是异常稳妥的,最基础的一点就是得拼谁活得长。 依兰达反而有了几分好奇,“等等,这样说来,主教虽然不如红衣大主教,但是也算是各地区的基石,难道教皇就放心这么让红衣大主教们大肆培植自己的势力?” “说的不堪一点,万一某个红衣大主教获取了绝大多数的支持,硬要推翻教皇的统治怎么办?” “教皇拥有一言否定权,”艾尔笑道,“如果没有得到前任教皇的承认和加冕的话,新教皇的继位会被视为不正统。” “但是总有特殊情况的吧,”女海盗升起了一丝戏谑之心,“你看,之前那么多教皇都如此热衷于东征,好比万一有哪个教皇死在了这种外出的路上,那是主对于这个教皇不满意吗?后续者的正统性又该如何得到保障?” 艾尔拧了拧她挺翘的鼻尖,无奈道,“你以为教皇会那么容易遇害吗,纯粹故意找茬对不对。” 依兰达天真脸回望,艾尔只好举手投降。 “倒也不是没有你说过的这种情况,”艾尔回忆了片刻,“曾经有一任教皇在巡查的时候因为突发急病而暴毙,后来继任的教皇选择了在主的神像面前祈祷,因为当时情况特殊,所以无法得到前任教皇的祝福……继承教皇时会需要在主的神像前祈祷,如果被主认可的教皇,主会降下圣光。” “圣光……”依兰达喃喃自语,眼珠子转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怀了好意,“艾尔,有继任的教皇不被圣光所恩宠的吗?” “当然有,”艾尔点头,“神像代表了主的意志,如果主不认为他可以胜任的话,那么不会有任何圣光的反应,这个人也理所应当的失去资格。” 但是圣光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不能够伪造的……女海盗已经开始放飞自我,考虑起了别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那个继任的教皇是从十二位红衣大主教当中选出来的么?” “那当然,非红衣大主教不能继承教皇之位。” “那么又有冲突了,”依兰达似笑非笑又开始打岔,“你看,主难道一出生就是红衣大主教?他后来的位置可是比任何一任教皇都要来的更高呢。” “亲爱的,”艾尔又好气又好笑。 “好吧好吧我不打岔了,后来呢,你们是怎么解释教皇暴毙的善后的?”依兰达双手合拢做了个讨饶的动作,一副保证专心听故事不再打岔的模样,“总不能真是主对这任教皇不满意,所以突然收走了他?” “当然不是,”依兰达今天的问题似乎格外多,好脾气的神官一一进行了解答,“史籍上的记载是时任教皇为了替当地的人民驱除恶魔,所以牺牲了自己。” 依兰达微笑了起来。 艾尔猛地一个激灵,似乎捕捉到了依兰达问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段和他分离之后的杀戮之旅,改变的不仅仅是梦魇号,同样还有依兰达自己。 如果某件人和事根本不可能被说服,与目前自己的利益有着极端的冲突的话,那么为什么不杀了他? “亲爱的,”依兰达笑眯眯道,“我想我们可能需要转变一个观念。” “首先,塔维尔我是肯定不可能让那个老家伙杀掉的,企图通过杀害别的生物来换取自己的长寿,这种做法本身就充满了罪恶,根本就不可能是长生之道。” “你和我应该也不会希望这种根本就是罪恶的所谓办法继续流传下去,这本约拿之书根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存在于世间……但是很不幸,屠杀人鱼献祭来换取长生的方法依旧在历任教皇之间口耳相传。” “你觉得……想要完全推翻一件旧的事物,我们应该怎么做?” 艾尔定定地看着她,依兰达很明显地从他那双蔚蓝色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挣扎。 说实话,暮晓之晨光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在脑海中理所当然的还是有着主的基础观念,这其实无异于对自己一直笃定的信仰产生怀疑。 虽然教皇并不能代表主,但是代表圣物的约拿之书却是。 如果这只是教皇的个人意志,那当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贪婪的原罪……但是如果连圣物都是如此的话,难道他一直的信仰都是片面而狭隘? 良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是我落入窠臼了,无论是圣物还是教皇,都不能代表我的信仰,主应该存在的是我的本心之中。” “现在我们所执行的教义也同样来自于人的阐述,那么为什么不能按照我所理解的执行?” “没错,”依兰达赞许道,“我觉得难民的变化比因循守旧的教义来的直观多了……其实你做做表面文章就好,内核怎么做当然还是你说了算!” 艾尔竟然还真的若有所思了起来,“反正他们也只看表面……” 如果让审判团听见这席话,那么这足以直接把艾尔和依兰达送上火刑架! “其实在我看来,教廷的统治模式一直存在一定的问题……” “所以为什么不重新建立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你认为科学合理的模式?”依兰达耸了耸肩,“亲爱的,我知道你能够在政治和神权当中找到平衡点,很显然现在塔兰朵思已经证明了你选择的正确性以及操作的可行性……那么为什么还要让那样一个顽固守旧,只知道通过迫害来达到自己长生的所谓‘教皇’继续统治下去?” “如果真让这样事情发生的话,本身才是对主最大的不敬吧?我记得教义似乎可没这么说过……再说了,就算约拿之书说了那个方法又怎么样?难道说写了就证明那是正确?”依兰达心心念念开启了邪教洗脑模式。 艾尔看着依兰达的眼睛,从那双碧绿色的眸子中看到的是满满的信任,他忍不住苦笑一声,“依兰达,我一直不明白你对我的信任从何而来,毕竟说实话,别看我现在走运当上了主教……可要面对的教廷始终是一个庞然大物。” “可我们为什么要面对它?你始终都是其中的一员不是吗?”依兰达好整以暇道,“艾尔,你和我的愿望从来都不冲突,也从来都是和谐并行,这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心照不宣的秘密。” “就像在某些关键的节点你推了我一把一样,我相信你其实早就已经在心中有了打算,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她犹豫了片刻,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你知道的吧……我找到了汤姆的母亲,那个女人在临死前说出了一个秘密,为什么教皇每次都要让阿尔贝托的人去寻找人鱼。” 她有些迟疑地皱起了眉,“那是因为,约拿之书提到,和人鱼缔结契约的人……是与生俱来带着原罪的恶魔,要通过和人鱼一起献祭,来换取主的宽恕……也就是所谓的长生。” “这么多年来恐怕你们那些死去的族人根本就不是失踪……讲不定就是被某任教皇拿去做了人肉祭祀。” 什么原罪的恶魔,不过是为了堵住人口,不让这个血腥的秘密流传下去罢了。 艾尔向来八方不动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第341章 血祭 “这消息属实?”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的。”依兰达叹了口气,她之前本来也没当回事,毕竟是在是太过于荒谬……可没想到来了塔兰朵思以后和艾尔前后一对照,发现这居然说不定是真的! “毕竟那是哈露娜……噢就是汤姆的生母,为了保命时候说出来的话,还有黑珍珠号的船长鲁克做保,可信度应该很高。” “那个女人甚至还知道一点屠杀的地点……”依兰达迟疑道,“我后来问过塔维尔,它表示教廷的确过阵子就要杀些人,不过杀的人太多了,它也没在意。” “所以……你还认为这个可笑的传闻是真的吗?” 良久,艾尔才缓缓开口,语气冷的像冰。 “我一直对于阿尔贝托能存在于教廷中都觉得很奇怪。” “这个家族无论是从各个方面来说似乎都并不得历任当权者的喜爱,也始终没有能够占到一个足够有威慑力位置,但是却始终在奥斯公国有一个微妙的位置,确保它始终能在教皇的目光之下。” “以前我还以为这是教皇看在阿尔贝托先祖曾经为东征出过大力的份上,始终留有一番情面。” “现在看起来……说不定是圈养更加合适。” “每一任阿尔贝托都会有人死于非命,这当中固然有野心勃勃想要去找人鱼恢复昔日阿尔贝托的荣光的,但是肯定绝大多数都是被悄无声息地以各种名义杀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全部死光,就算是杀猪,他们总还要留下几头用于繁殖……等到新的生出来了,老的也就可以杀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依兰达却没来由听得一阵毛骨悚然,整整一个家族,就这么被当做肉猪一样豢养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却还像是个贵族一样,似乎能有所发展,只是几代的子弟都不太有出息罢了。 艾尔的父母……就是在他出生之后“意外”身亡,现在再回想起来,当中简直充满了令人不敢细想的血腥与罪恶。 “之所以让我去进行所谓的游历,归根到底不过也就是为了看能不能撞大运引出人鱼,”艾尔淡淡道,“应该是前面的阿尔贝托直接血祭都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所以他们把心思放在了让我找到人鱼上。” “而我不但找到了人鱼,甚至还替他们找回了约拿之书……恐怕这片大陆上应该没有比我更愚蠢的家畜了。” “艾尔!”依兰达提高了声音,叫醒了还在出神的艾尔。 新任主教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抱歉,亲爱的,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现在哪里是说这个的时候,”依兰达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撒娇般抱怨道,“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想也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现在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第一,你们剩下的阿尔贝托究竟还有多少,能够查得到的失踪记录,以及最关键的……有没有人还在教皇的手上。第二,这件事情到底知情者还有多少,教皇有没有告诉他身后的克莱门特家族?” 他们都知道第一估计是没有了,但是……万一呢? 艾尔冷笑了一声,“没关系,就算是克莱门特知道了,以后也不会再存在一个克莱门特了。” “那么……现在恐怕我们还是得继续给他办事,”依兰达耸了耸肩,“塔维尔我可以说服,但是有一点,必须要让那位‘尊贵’的教皇冕下亲自到塔兰朵思来。” 女船长的口气很遗憾,“其实这件事要办起来最好是莱曼群岛,但是那里太远,估计教皇只要脑子没进了水都不可能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当然,他可是惜命的很,从上任以来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奥斯公国……” “塔兰朵思还不算太远,这个我可以说服他,”艾尔轻轻嗤笑了一声,依兰达不知道,他难道还会不清楚? 哪怕外貌看起来再威严,态度看起来再冷厉,可依旧遮盖不住宽大的神袍下枯瘦的身躯以及开始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指、坐久了就开始精力难以集中,连视线都开始涣散……这一切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一点,教皇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这样的一个老人,手里有着大陆最顶尖的权势,越是这种人,就越是在意自己的寿命,希望能够永远在这种受世人仰望的位置上……说实话,但凡是权贵多半希望长生,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的,往往都是那些过的最底层的穷苦民众。 谁都知道传说虚无缥缈,根本不可尽信……位高权重如教皇,肯定已经找过了所有可以找到的资源,只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把主意动到约拿之书上。 只要一个人有弱点,那就不愁以这个弱点设铒他不上当。 “依兰达,我曾听听说过一个传闻,”艾尔温文尔雅地继续道,“关于克莱门特大主教和教皇之间的关系。” 依兰达有些茫然地回望他,“我听说他们同样出身于克莱门特,这当中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艾尔淡淡道,“这一任教皇醉心权势,想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圣人形象,可背地里却放任红衣大主教们狗咬狗。” “一方面,上层的红衣大主教们之间在彼此追名逐利,放任下属的神职人员相互攻歼争夺地盘,另一方面又培养起枢机团对他们的行径加以盯控,故意放纵他们为所欲为,借以掌控其背后家族的把柄。再有骑士团的不断扩张,网罗人手,确保有足够的军备力量,从而进一步实现从神权到政治的势力扩张。” “这是人为的培养起教廷的内斗啊……”依兰达感叹道,“这人估计不是头进了水就是所谋甚大,不过看起来大概是后者?” “在克莱门特教皇之前,奥斯公国虽然同样君权神授,可从来没有皇室成为傀儡,现在的奥斯公国……已经彻底是奥斯教廷了。” “所以现在这位‘伟大的’教皇陛下,打算让自己长命百岁从而将这个可笑的政教合一贯彻下去?”依兰达“啧啧”感叹道,“他脸这么大怎么不上天呢?” “其实像克莱门特这样的门阀,在现在君权与神权结合的基础上也已经发生了变异,”艾尔谨慎地开口,“这其实是我的一个猜测……如果真的在克莱门特教皇的手上实现了完全的融合,说不定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就是一个世袭制的政教合一。” “还真是志向远大,”依兰达嗤了一声,“他们的眼里恐怕从来看不到在现有的统治下究竟平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真要把奥斯公国那一套推广出去,不用别人,他们自己内部就得先打起来。” “等等……”她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世袭制……这一般是针对父子的吧?别告诉我你们号称纯洁无暇的教皇冕下虽然是不搞情妇但是背地里连私生子都有了?” “的确不是情妇,是他兄长的妻子。” 依兰达:……贵圈真乱。 艾尔静静地看着她,“依兰达,对于对这些一直知情可是却从来没有阻止,甚至还原本打算加入他们中的我……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有什么想法?”依兰达奇怪道,“你升任主教也是最近的事情,之前你就算知道也管不到不是吗?” “而且之前我们也不是没讨论过,关于对教义的理解和执行,严格说起来,神爱世人,那么当然希望世人过的更好,反正按教义来说我们都身负原罪,并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也就更不用说什么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了。” “当然,完全否认现有的制度根本不现实,但最起码平民的利益也应当得到基本的保障,亲爱的,你觉得呢……” “其实你只是想要给自己的远洋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艾尔叹了口气,“当然,冠冕堂皇也是必要的。” 话说到这里,再回想起克莱门特大主教和教皇对待他简直是一脉相承的态度,艾尔总算明白了那些轻视和不以为然究竟是从何而来。 谁会在意一头饲养牲畜的心理感受呢? 想到之前艾尔对自己主教位置的不在意,依兰达忽然觉得……有点小小的不开心, 她很严肃地躺下,在艾尔有些诧异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说,“宝宝不开心,要艾尔主教亲亲才能起来。” 艾尔登时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弯腰抱住她,在她额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乐意之至。”   ☆、第342章 撩妹 黄金主教虽然在神学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他一手将政教沆瀣一气的结构进行改造,从另一种角度实现了合一与发展,但他的上位一直饱受诟病。不同于历任教皇的都是按部就班一步步升迁,最后经过红衣大主教团表决后再被教皇选定,这位从主教开始升迁速度就快的令人难以置信,就连红衣大主教之位都变成了不过是直通教皇坦途的过渡。 有野史曾经记载,艾尔阿尔贝托通过威胁前任克莱门特教皇屠族,逼迫他承认自己位置的合法性,而时任克莱门特大主教的意外身死则令这个揣测似乎变得更加具有可行性。 然而根据正史记载,克莱门特教皇在前往为科金博地区的难民祈福时染上重病,返回奥斯公国后寿终正寝,临终前指定艾尔大主教成为继任者,这当中并没有任何违规之处。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在得知了教皇和克莱门特大主教真正的关系之后,依兰达登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其实我觉得,教皇不可能没告诉克莱门特大主教这件事……现在的关键点其实在于到底有多少人知情。” “不会有很多人的,”艾尔淡淡道,“教皇那么在意自身的形象,这种事情就算在约拿之书上有写,也不可能真的光明正大的公布于人前。” “那就暂时先把范围定在这两个人吧,”依兰达耸了耸肩,“其他的先放在一边,想要真正拯救阿尔贝托和塔维尔,将这个血腥的秘密彻底消失掉的话,必须要等到你当上教皇……然后彻底把这个秘密斩断才行。” “亲爱的,你可能忘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怜的艾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教,连红衣大主教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达到,更别提教皇了。” 艾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面前毫无自觉自己究竟说了怎样石破天惊话语的依兰达。 按照她的说法,好像教皇便宜的就跟大白菜一样……而更令人悲催的是,这颗大白菜对他来说还非到手不可。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个问题,”依兰达笑眯眯道,“但是对于咱们来说……这是非生即死的问题。” 她一把把艾尔的衣领揪过来,紧贴着主教那张美的天怒人怨的脸正色道,“听着艾尔,如果你真的死了,可别指望我会替你守节什么的,我会立刻去找一个别的男人,然后在海上当一辈子的海盗。” “就算咱俩在下面见到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我可不管什么今生来世,对我来说,只有这一辈子,你也是。” 话倒是说的邦邦硬,可怎么都透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艾尔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抓住她的手指亲吻了一下。 “我会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的,被你睡还没睡够呢,我的陛下。” 依兰达内心在狼嚎:啊啊啊啊啊……是谁!谁教会他撩妹的!还这么熟练! 在和艾尔达成一致之后,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艾尔这边让温森返回奥斯公国,在调查阿尔贝托之前诸人死亡记录的同时查找相关的资料,没有人比掌握了绝对数量的贵族隐私的枢机团更清楚那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他本人则返回塔兰朵思,去协助西涅斯公爵做除掉路易莎王后的最后准备工作。 他们现在万事俱备,就差给列支敦国名正言顺地换一个主人……以及,从某种意义上堵住加西亚主教的嘴。 这一位虽然目前投诚了他们,可还不算是完全的可靠,必须要清除掉一切诱使教皇前来可能让他产生疑点或者警惕的危险性因素! 依兰达这边则带船出海,前去寻找再次担负起海上巡航任务的勒戈夫。 这位从塔比斯海湾回来之后压根就不粘连权势,也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在目前简直是一个巨大泥坑的的塔兰朵思里伸个手的想法,在完成了依兰达交付的任务之后,他就继续担负起了海上巡防的职责。 如果不是必要的补给,连挨都不会挨塔兰朵思的边……不,应该是所有港口城市的边。 根据他们的巡航路线图,依兰达大概估计了一下他们的行程,提前赶到了比尔萨斯进行守株待兔的工作。 说实话,之前梦魇号上的诸人还有些担心自家船这么大摇大摆的出行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纯属想多了。 经过科金博地区的船厂的大肆改造,现在满眼看去全是各种各样的海盗船,出海简直就像是海鲜啊不海盗联盟。 更有甚者,还有人经过的时候朝他们打招呼,“哎你们也是梦魇号啊,要不要一起去改回来,多几艘船可以便宜点!我们这边有船队去纳瓦拉!说不定还真能见到猩红玫瑰呢!” “……你说我要是找她签个名怎么样?” 幸亏这些船目前还只能在科金博到塔兰朵思区间玩玩变装,一旦真出海还是要改回正常的外貌,可就算这样也同样让人趋之若鹜。 真是不知道西涅斯公爵对他们进行了怎样的洗脑,居然让这群人隐隐有把自己和梦魇号划在一条战线的观感,明目张胆的把教廷的通缉令放在脑后,还是在艾尔和加西亚两名主教的默许下。 那酸爽……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真正的梦魇号就混在一色不情不愿的改装的船中完成了外装的变化,再跟着商船队一起抵达了比尔萨斯。 这当中简直神不知鬼不觉,甚至依兰达还和商队的船长达成了友好的关系,女海盗异常大方地给人了一张莱曼群岛的优惠卡,上面有她的手写签名。 彼时商队船长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拿到了一份多大的人情,他自己本来就是贵族子弟,这次出来也不过是来见见世面,对于依兰达送出的东西也没当回事,还是看在对方船长是个美人儿的面子上才没丢掉,随手就扔到了一边……后来有一天他真到了莱曼群岛,那时的莱曼群岛已经经营的热火朝天,那张有依兰达亲笔签名的卡让他被奉为上宾。 他那时才知道自己居然曾经跟恶名昭着的猩红玫瑰那么近,甚至还想过泡人家……登时就是一个腿软。 在数百年后的拍卖会上,这张有着那位传说中美艳无匹的猩红玫瑰的亲笔签名的卡被拍卖至了天价……多少人竞相竞拍,只为能感受一下那段传奇的历史。 后来,这张卡再次被某个不远透露姓名的匿名壕拍下,作为秘不示人的藏品收藏了起来。 尼卡不免有些酸,“船长,这商队的船长看起来就是个不学无术来海上晃荡见世面的,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方了?咱们这航线都还没起来呢……” “傻,”依兰达随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嫌恶道,“那是凡赛尔家族的人,那个家族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海上的事业发展,和他交好不会有什么坏处。” “明明都跟我一起在海上跑了那么久,贵族谱系为什么还记不住!” 尼卡抱头喊冤,“谁记得住那些啊!再说了,他说的又未必是真名!” “船头那么明显的家徽你看不到?每天在船头钓鱼你是在等着钓美人鱼吧!”依兰达恨不得拿锤头替他开个瓢,“你要是把记住那些夫人小姐芳名的一半耐心拿出来,恐怕圣经你都背下来了!” 到了比尔萨斯后,依兰达婉拒了商船的船长邀请她继续一路前行的好意,留在了比尔萨斯。 可这依然无法阻挡对方每天送花送酒送首饰的热情…… “这是想要泡你啊……船长。”一个船员由衷地感叹道,“我希望这种好日子来的再久一点,每天都有免费的美酒和花!花还能拿去卖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勒戈夫的船队来了。 比尔萨斯。 这次奥斯丁船队在海上已经连续航行了一个月,因为勒戈夫不愿意卷进塔兰朵思的风波当中去,所以直接导致了他们选择直接绕行,这让行程也就相应的延长了不少。 眼看就要到比尔萨斯了,一直绷着一根弦的水手们也稍稍地放松了些许,大家伙已经开始合计着要怎么好好地上岸去喝上一顿了。 勒戈夫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要求他们遵守清规戒律,毕竟见了那么多生死,谁都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那么何必去强求他人? 不过他自己还是从来不碰的。 当天晚上,奥斯丁船队行驶入比尔萨斯,因为塔兰朵思依旧前景不那么明朗,所以这一次当地长官干脆就不露面了,这样也正合勒戈夫的心意。 水手们分好了执勤表之后就开始相约着去了酒馆,勒戈夫也下了船,他虽然不是去酒馆,但是也习惯性地去当地四处走走看看。这是他自航海以来养成的习惯。 ……这个习惯很多时候都救了他一命。 比尔萨斯依旧热闹非凡,可是比起纳瓦拉来还是差了一些,第八骑士团的团长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上次在这里的时候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依兰达伯纳德。 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塔兰朵思了吧? 正自嘲地想着,面前突然传来熟悉的带着促狭的声音,“嗨帅哥,一个金币一晚,要不要好好放松一下?”   ☆、第343章 卷入 勒戈夫蓦然抬头。 就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依兰达难得一身当地少女的裙装,看模样俨然已经混入了当地土着。 女海盗朝他娇俏地招了招手还附送了一个媚眼,“帅哥,看这边。” 依兰达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旁边传来一股庞大的风声,她下意识一个后仰躲过突伸而至的猩红利爪,只听得一个徐娘半老的流莺怒骂道。 “哪来的坏了规矩的骚货,居然把爪子伸到老娘地盘上来了!” 依兰达:“……” 勒戈夫:“……” 为了生计和小鲜肉奋斗的女人是可怕的,尤其还是勒戈夫这种一看就有颜有肉还有钱的,简直不能忍! 只见那个半老徐娘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边朝着依兰达狂风般伸爪一边怒骂,“一点规矩都不讲,小骚货你要讲点规矩来,不知道不能穿那么少撩客人啊!” 依兰达简直要目瞪口呆,还要放着那双光朝着她脸上招呼的尖尖指甲。 “仗着年纪小就骚,给不给人活路了……还要一个金币,你那‘哔——’是镶钻的吗!” 边追打依兰达边还不忘朝勒戈夫露出谄媚的微笑,“小哥你稍微等等,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啊,最喜欢年纪大的女人了,包容性好……” 看着她脸上深深的沟壑,脖子上密密麻麻的晒斑,以及一说话就往下掉的□□……即便淡定如勒戈夫都忍不住深深地打了个寒颤。 这口味也太重了。 依兰达从小是男人堆里长大的,讲真还真是很少混在这种类型里面,光忙着闪躲都有些应接不暇。 她手腕忽然一紧,被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勒戈夫把她拦在了身后,“我就要她了。” 那半老徐娘哪里肯干,刚要伸手去继续拉扯“不讲规矩”的依兰达,一个金币突然落入了她的手心。 “够不够?” “够够够够够!”那女人简直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忙不迭用牙齿去用力咬了咬,看着上面的牙印笑眯了眼,她这个年纪的可不值钱,这要陪那些脏水手睡多久才够这么多啊! 啧……真是便宜了那个小贱人,竟然钓上了那么大个器大活好的有钱男人,不就是腿长胸大了一点吗?皮肤还没她白呢! 看看那鼻子,一看就知道有料! 女人边不甘心地走开边回头,还不忘自我推销,“帅哥,真的不要我一起吗?可以便宜一点的哦!” 依兰达用胳膊戳了戳勒戈夫的后腰,察觉到对方很明显的一僵,声音中满是促狭,“团长,她说可以便宜哦。” “胡闹!”勒戈夫瞪了她一眼,抓住人的手就往一边走,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塔兰朵思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有满肚子疑问要问,依兰达本来任他拉着,可眼瞅着本来要到巷子口了,女海盗突然似笑非笑回头看了他一眼,勒戈夫骤然反应了过来,里面毫不掩饰的□□声已经传了出来,就这么片刻的工夫,竟然已经有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搂抱着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打算换伴了,见着勒戈夫和依兰达登时眼前一亮,不忘撩拨一下。 “嗨,要不要一起玩……算你们便宜哦。” ……可怜的团长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微弱的红晕,幸亏被隐藏在了浓重的夜色下。 勒戈夫自己严肃惯了,倒是忘了在这种地方最不能靠近的就是这些小巷子。 这个里头生意可忙着呢,要知道要个房间还得另外收费,在外头露天打个野炮可便宜的多! 兴致来了还能随手就换一个,方便! 等到两人找了个人不那么多的小酒馆坐下,面前也摆上了杯子比人头还高的大杯比尔萨斯特产的美酒之后,这才开始真正意义上说起了话。 勒戈夫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看了半天面前的人确定是依兰达,而且并没有前几次遇到时的那种分分钟等着救命的惊慌之后才有些诧异地开口,“你不是应该在塔兰朵思?” “我到了塔兰朵思,然后又来找你了。” “不过我觉得这里恐怕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女海盗左右看了看,她五感本来就敏锐,之前在街上还不明显,可现在到了室内……周围虽然嘈杂,可还是有人往这边看。 勒戈夫他们毕竟不是艾尔那样的大名人,可终究还是和教廷有所牵连,比尔萨斯的官方不出面管他们是一方面,可是必要的监视当然还会有。 不过……第八骑士团的团长竟然当街买流莺,这个传回去恐怕乐子就相当大了。 “我说……”依兰达用眼神左右扫了扫示意勒戈夫留意,忍住笑正经道,“亲爱的勒戈夫团长,恐怕你今晚得考虑一下,到底是传你被流莺骗钱的留言,还是传你和流莺过夜的传言?” “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勒戈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在桌上拍下一枚金币之后,抓住依兰达的手腕,直接从正门离开了酒馆。 “哇哦,”依兰达响亮地打了个嘘哨,“团长您实在是太帅了!” 即便稳重如勒戈夫,有时候也会想要放纵一次……指间的手腕并不是一般贵族少女那样的纤弱无力,而是充满了力道,他很清楚只要依兰达愿意,随意可以放翻五六个壮年的男人。 他喜欢的人……从来就和那些娇滴滴的笼中雀有着本质的不同。 在比尔萨斯这种地方,权当是他自己的私心吧。 勒戈夫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就算是被传一次和流莺过夜又能怎么样?难道没凭没据还有人能找到他头上来? 就私心而言,他也并不愿意把依兰达带回奥斯丁号上,那里有太多认识他们的水手……就算只有一个晚上,他也希望能单独和她待在一起。 “勒戈夫,我要跟你说的消息很重要,” 依兰达没留意自己的手还被拉着,身后跟着的人让她有些跃跃欲试,随手就把自个的手从勒戈夫手里抽了回来。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朝勒戈夫眨了眨眼,“准备一下,上次的落脚点见,看谁的速度更快!” 勒戈夫下意识握紧了手,想把那温度保留地再久一点,可那并没有任何用处,手中的温度很快就消失了……就像他那份根本没来得及拿出就被弃置的心意一般。 之前是他一直想的太多,勒戈夫在心中暗暗自嘲,因为牵挂太多反而有太多掣肘,他自己这段时间虽然口上说的是不愿意卷入塔兰朵思的争位当中。 事实上……又有多少原因是因为不愿意回去见到她和艾尔? 但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为了这件事情已经逃避的太多了。 两人的身手都相当敏捷,对付几个盯梢的简直是轻而易举,如果不是考虑到不要太过于打官方脸的话,依兰达一个人都能把他们收拾干净。 她这段时间可是在海上憋屈坏了,好不容易下来可以活动一下手脚,加上之前听艾尔说的那些腌臜事,整个人都有些抑郁。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 这里毕竟是孔塞林的老巢,梦魇号和孔塞林的联合船队在比尔萨斯海域杀出一片威名之后,连带着他们曾经的落脚点也有人进行了打理。 所以依兰达和勒戈夫来的时候,这里的环境虽然不至于顶好,可也不算太过于让人难以落脚。 算得上是一个良好的谈事情的场所。 也许是因为早就有准备,当依兰达跟他说了所谓约拿之书的真相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并不是质疑,而是沉默。 勒戈夫习惯于沉默,他本就不是一个热衷于和人进行唇舌争辩的人,更倾向于行动,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够聪明。 依兰达看着他沉默,忽然间也有了些不确定的感觉。 她凭什么那么肯定勒戈夫就一定会相信她?她凭什么认为自己站的立场就是绝对的正确? 其实归根到底,他们不过都是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上来说出这样的话而已。 那么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勒戈夫凭什么要相信她呢? 毕竟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想要我做什么?”勒戈夫平静道。 在短暂的诧异之后,依兰达迅速反应了过来,“你现在所能掌握的骑士团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她并没有仅仅将范围圈定在第八骑士团,因为她很清楚,勒戈夫多半在她的经历之后也会对教廷的所作所为产生疑心。 他或许不能做别的,但他至少可以约束好骑士团不让他们胡作非为。 “接下来我可能需要去一趟塔比斯海湾,”依兰达犹豫道,“我需要把塔维尔带回来,否则没法把教皇给诱骗过来。”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这种刽子手不可能让他再活下去!” “依兰达,你明明可以不必卷入这件事当中来的,”勒戈夫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你是自由的。” “但是我也同样需要一个自由的环境,”依兰达微笑了起来,“原来的我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才会遇到那些事情……但那也是那种制度下必然滋生出来的恶果。” “如果不从根源上改变,就算我再强大,归根到底也不过是无根的浮萍而已。” “最关键的是,”依兰达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愿意来一场永载史册的东征吗?”   ☆、第344章 效劳 黄金教皇的即位过程中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侥幸和奇遇,这一切被他的狂信徒们称之为主的恩赐,同时以此为根据,竭力证明艾尔阿尔贝托的确是神选者。 从他当上主教再接任红衣大主教这一段期间一直饱受争议,甚至还有人认为是他为了争夺大主教之位,不择手段谋杀了最有希望继承教皇之位的克莱门特大主教。但是,克莱门特大主教死于奥斯公国,彼时暮晓之晨光人尚在塔兰朵思,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一点。 这同样也是神学史上一桩被竭力隐藏的疑案。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事实上,现在依兰达竭力在安利的,同时在黄金教皇治下留名史册的东征……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许出来的虚幻泡沫而已。 但艾尔和依兰达之间惊人的默契却让这件事在两人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情况下,跨越了空间达到了高度的步调一致。 塔兰朵思。 现在这座迷人的销金窟无人不晓艾尔阿尔贝托,这位可是贵族圈中的佳客,这一位风度翩翩,既懂的如何和夫人小姐们优雅的谈天说地,却又不会有任何冒犯和无聊……甚至那隐约的禁欲感更是让人疯狂。 真是遗憾,现在没人能拿下这朵位高权重的高岭之花。 艾尔现在有一座独立的庄园,外围有着森严的把守,可这依然阻拦不了热情的追求者,每天从这里扔出去的鲜花和邀请函简直堆积成山……这里的民风和这里的销金风气一样彪悍而毫无顾忌。 甚至已经夸张到了养活了整整一个街区的乞丐……这一下,那些吟游诗人又能将这件事鼓吹为风流韵事,继而进一步扩大艾尔主教所到之处,总能解救当地的贫穷的不实消息了。 自从和依兰达在科金博分开之后,艾尔就立即赶回了塔兰朵思。 之前和依兰达讨论的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真要如何完成还需要进一步的完善,但在这之前有一个最基本的要点。 路易莎王后必须要死,阿尔蒂尔必须要根除! 这其实也是他一直以来和西涅斯公爵达成的共识。 这一位之前一直以纨绔形象示人,但背地里争权夺利捞好处的事情可一点都没少做……这样一个热衷于在暗处等待机会的人,就像一条随时伺机而动的毒蛇,虽然一击必杀,但却也同样存在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缺乏时效性。 而现在的情况其实是,路易莎王后根本钳制不到他,西涅斯完全可以慢条斯理的在科金博地区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而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一点点的蚕食可以让更多的贵族看到强弱势力对比,兵不血刃地完成最后的整合。 而不是现在这样急于求成,跟路易莎王后以及她身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干上一架,这样对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好处。 毕竟干仗要花钱也影响生意,对西涅斯公爵这种立志开门迎四方客的人来说……断人财路无异于灭人满门。 所以……必须首先要让西涅斯公爵急起来,让他觉得路易莎王后不得不除,进而对艾尔这边提出让步,这一笔人情欠下了,才会有后来教皇来塔兰朵思时刺杀的便利。 一场成功的刺杀并不只是拍拍脑袋的结果,身后需要无数精密的策划以及失败的可能预想……他没有更多的机会。 这段时间以来,西涅斯公爵过的相当的不开心。 原本日进斗金的科金博地区突然生意变得冷淡了不少,而且选择当地特色服务的船只也日渐减少,这直接影响到了西涅斯公爵招兵买马的现金链! 而当他得知了事情真相后,登时坐不住了……本来之前他在科金博,阿尔蒂尔走塔兰朵思,双方好歹相安无事。 但现在阿尔蒂尔竟然伸手捞过界,因为纳瓦拉那边过来的商船减少,公然把商船全部直接挟持至塔兰朵思去了! 这还了得?! 其实这也和之前依兰达他们干的好事分不开,本来纳瓦拉的阿尔蒂尔分支和塔兰朵思的本家一直都是同气连枝,两边有来有往,当然各有赚头。 但现在倒好,阿尔蒂尔在纳瓦拉那边简直被黑吃黑了个干净彻底,差点连老巢都被人掀了,哪还有多的进项? 这边西涅斯公爵在疯狂军备,那边路易莎王后当然也不敢懈怠,没有人上门,那就直接去抢! 这要不干起来才怪呢。 西涅斯公爵既然能从开始的完全没人看好,到现在的隐隐处于上风,当然不会是个蠢人……甚至他还是一个非常善于借力打力的存在。 科金博可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后花园,艾尔在那同样也有自己的一杯羹,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出面,但艾尔阿尔贝托可不一样。 教廷现在在塔兰朵思可是完全站稳了脚跟,艾尔又是新晋红人,如果是他出头的话,就算是路易莎王后也要考虑给三分面子。 很不幸,大家都不是傻子。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当他拜访艾尔主教的庄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久不见的居伊博杜安。 居伊小少爷这段时间身高迅速的抽长,已经完全摆脱了少年的青涩和雌雄莫辩,那些少年时期因为生长迅速特有的四肢运动不协调之类的奇怪问题在他身上半点都没有体现,他现在看起来风度翩翩,斯文精致,完全称得上是位年轻的绅士。 这种成长,绝对不仅仅只是身高上的……更多的应该是生理的,想到路易莎王后在某些方面上的桃色传闻,西涅斯公爵打量这位路易莎王后身前的大红人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公爵阁下,”见到西涅斯进来之后,居伊小少爷站起身来,礼节倒是很周到,但是周身总透着一股子并不惹人反感的倨傲,似乎是坐实了凭着关系上位的传闻。 “居伊,”西涅斯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诧异之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来回在居伊和艾尔身上逡巡,这是显然的起了疑心,这一位绝对不会是什么心眼宽广的角色……应当说锱铢必较更加合适。 西涅斯公爵是一向知道艾尔和依兰达的关系的,当然也知道依兰达和居伊博杜安关系匪浅,但现在他和路易莎王后都是棋差最后一着,所以进入 “我是特意来等您的。”居伊微微躬了躬身。 “等我?” 西涅斯公爵的神色变得更古怪了一些,如果不是对艾尔足够信任的话,他简直要命令随从仔细检查艾尔的住所,看是否有埋伏了! “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知您,”居伊彬彬有礼道,“王后陛下已经开始命人截住前往科金博地区的商船,这一点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了。” “但是如果您有心的话,大概可以回去检查一下您的账本。” “当然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居伊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上个月的收入大概是三十万金币,具体的小数我就没多看了。” 西涅斯公爵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艾尔本来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等居伊说完之后这才耸了耸肩,“西涅斯,看样子……我们一直引以为傲的保密工作并不太可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西涅斯狐疑地看了一眼艾尔和居伊,强行吞下去了那句已经到嘴边的怀疑之词。 艾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西涅斯,我一直觉得我们在科金博的人有问题,”新任主教缓缓道,“之前我曾经注意过,有船周期性地打扮成海盗船混入科金博。” “……那不是你的主意?”西涅斯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依兰达,我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办法!” “我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过错,”艾尔微笑道,“这其实也是一个铒,很显然,我们想到的东西,路易莎那边也想到了。” “她在我们这里安插了人手,我们同样也不遑多让。” 他的话音刚落,居伊博杜安微微躬身,蓝色的眼睛深沉如大海,“愿意为您效劳。”   ☆、第345章 甩锅 路易莎一直在打着西涅斯这边的主意,西涅斯那边又何尝不是? 塔兰朵思就只有这么大,其他地方毕竟相隔太远,主要的角力点当然还是集中在这里,现在又恰恰是有着艾尔主教支持的西涅斯公爵势力水涨船高,那么作为弱势一方的路易莎王后狗急跳墙想要做什么也当然无可厚非。 这种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成王败寇,端的是看双方谁的手段更厉害而已。 西涅斯公爵倒是一直想往路易莎王后身边放人,可惜因为路易莎的多疑一直没能成功,居伊归根到底也只能算依兰达的关系……不,或者应该叫板上钉钉的博杜安家主才对。 克鲁斯终究棋差一着,还是小看了他。 其实归根到底,居伊上位这么顺利和依兰达的背后给力突袭绝对脱不了干系…… 从表面上看起来,现在是克鲁斯当道,居伊被迫蛰伏在塔兰朵思。但是就他手中的消息,那位也不过只是掌控了一个莱曼群岛的皮毛罢了,也就是嘴上说说好听,事实上又有谁会真把他当回事呢? 他也有些拿不准博杜安家主在这件事当中的真正倾向……那位老奸巨猾的家主,历经那么多起落沉浮可从来没有吃过半点亏。 应该说……这是那个占尽了便宜的博杜安的家族传统。 以东征为例,当年教廷虽然看起来轰轰烈烈地进行了一场东征,各种高歌猛进齐奏凯歌……好像取得了天大的成果。 当然这是教廷一贯的宣传策略,听起来高大上了,可实际却并没有捞到什么太大的好处,反而劳民又劳财。 后来约拿之书丢了,黄金航线被塔兰朵斯和纳瓦拉一头一尾占了,好不容易航个海吧,经过塔比斯海湾还有条虎视眈眈的人鱼,分分钟把教廷的船弄翻在海里,对外还做不得声……简直是标准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再从现在来说,西涅斯自己都有些拿不准到底博杜安家主在这件事中究竟知道多少,不过也可能完全不在意,只要最后的利益不旁落,儿子死了还能再生,老婆没了还能再娶,所谓的几代鼎盛的博杜安简直是活生生的炼蛊场。 这样的家族出来的继承人,你要说他天真纯洁,天真纯洁都不好意思出来打个招呼。 加上这段时间依兰达那个女人简直在莱曼群岛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听说还打算开辟远洋线路,还是和居伊联手,还有孔塞林这种巨鳄在身后做支撑和把关……说实话,西涅斯公爵都有些敬佩依兰达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女人非但打造出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甚至还将它做大做强,反过来甚至还给艾尔阿尔贝托提供了帮助! 这样的潜力股可不是谁都能捡到的! 现在居伊博杜安很显然看的是依兰达的面子,事实上这位一直把艾尔和依兰达划分的很清楚,就算是艾尔主教的关系也未必请的动他。 遥想到莱曼群岛可能的利润,就连西涅斯公爵都忍不住颇为动心……只可惜,他遗憾地看了一眼艾尔主教,这位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他罩着的人还是不要去撩拨了。 艾尔在这种时候适时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抱歉,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 西涅斯公爵简直忍不住要在心里骂娘了,我辛辛苦苦花了这么多钱讨好你,甚至还让你入股科金博,结果到头来真遇到事情了,你就这样对我? 可现在他还真不能强迫艾尔做些什么,毕竟归根到底就连这条线都是他牵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艾尔所作出的回报已经足够回报他在科金博所得到的股利分成了。 史上黄金教皇从来都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闻名…… 你可以发现似乎很多关键性的历史事件中都有他的身影,但是真要深究起来,你却并不能找到他在这当中有过任何推动的蛛丝马迹,但是到最后真正分成的时候,他却从来都半点没有少获利过。 这同样是一种令人拍案赞叹的甩锅能力。 艾尔离开之后,房间里的气氛并没有变得更加轻松。 “现在我们不妨来讨论一下,”居伊露出了一个微笑,“西涅斯公爵阁下,我可以为你作出致命的一击,但是你又能给我什么回报呢?” “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一个良好并且长久的合作关系。”西涅斯公爵企图稍微挽回一点自己的劣势,但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徒劳无功的,因为这一次路易莎王后的目标很明显,就是针对他进行的围剿和屠杀。 然而对于居伊来说,他完全可以继续潜伏在路易莎王后身边坐收渔人之利……那么他就缺乏现在跟西涅斯公爵合作的根本动机,而这份动机就是现在西涅斯所必须做出的利益让步。 居伊有些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抱歉,我并不这么认为,现在陷入困境是您可不是我,而就长远来看,与您合作和同路易莎王后合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或许您忘了?我可是出身于阿尔蒂尔呢。” 居伊的笑容中依旧带着几分少年的天真,“我想,无论如何路易莎王后都会更倾向于一个阿尔蒂尔……而不是现在已经强盗般占据了莱曼群岛的克鲁斯。” “可是……” 看着居伊脸上的笑容,西涅斯公爵默默收回了未尽的话。 是啊,那有什么用呢?他难道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路易莎本来就不是容易取信的人,他西涅斯就算指证居伊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反而说不定会被居伊倒打一耙,说这是来自于他的报复。 何必偷鸡不成蚀把米? …… 于是等到在外面闲适喝着茶的艾尔等到已经达成一致的二人时,原本先前还有些僵硬的西涅斯和居伊现在完全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挚友模样,完全无视了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 在政治面前,连底限都尚且不要了,何况脸面? “看来二位相谈甚欢,”艾尔微笑地站起身来,“真是抱歉,刚才有事处理,一直没来得及进去。” 西涅斯公爵默默看了一眼已经连热气都没冒的红茶,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可表面上还要皮笑肉不笑。 “感谢您的热情款待,真是一场愉快的聊天。” 西涅斯最近焦头烂额,可谓是事务缠身,这边和居伊一达成协议之后立马就返回科金博去处理失火的后院,反而是居伊现在已经获得了路易莎王后的信任,出入自由了不少。 博杜安小少爷在艾尔的对面坐下,“艾尔,依兰达什么时候回来?你又让她去塔比斯海湾了?” 看着对面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艾尔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依兰达所做的一切全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自由的。” 居伊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比尔萨斯。 其实一场所谓永载史册的东征并不在勒戈夫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茫然。 “你从来都对这些所谓的权势争夺并不热心,那么,传播教义呢……把你认为正确的教义和精神传播的更远,真正意义上实现你的理想。” 其实每一场所谓的圣战的最开始,都一定会有那些真正意义上的狂热信徒,可以说他们做的不对? 也未必尽然。 信仰这种东西虽然有着大体的趋势,但是个体随着遭遇的不同总有不同的理解,主的宽爱仁厚也未必真能让每个人所感受……有的人认为精神上的救赎就是救赎,但是更多的人却在期待拯救。 你……愿意成为那个拯救他们的英雄吗? 不,我只愿意成为你的英雄,可惜你并不需要……勒戈夫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可面上却是半点端倪都不露出来。 “接下来,教廷肯定不可能把范围再局限在塔兰朵斯到纳瓦拉这一段短短的黄金航线上,我听从远东来的商船说过,距离这片大陆航行数年之后还会有其他的一片大陆,除开我们已经的那几个黄金之地外,还有更多的地方未曾探索。” “为什么还局限在这一小片地方呢?还有那么宽广的海洋,那么多从未见过的风土人情不曾被探索,为什么……要困在这一片小小的争权夺利当中?”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没有本土的信仰?”勒戈夫淡淡道,他在海上也航行了这么多年,关于那片神秘的大陆也不是没有耳闻。 他并不是在怀疑主的神圣性,但是就像依兰达刚才所说的,这世界那么大,不曾见过的神奇物事还有那么多……更何况还是信仰? 他们会用神权达到政教合一,进而连整个国家的政治导向和精神基础都可以发生根本的变化,难道别人就不会用这一样的办法? “再说……你和艾尔主教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我并不认为现在的他可以左右教廷的意见,更别说还是东征这种大事。” “你觉得现任的克莱门特教皇还有当教皇的资格?”依兰达轻蔑地笑了笑,“我就不说我自己的遭遇了,那件事你清除的很。我只说在他的刻意放任之下,红衣大主教之间彼此相互攻讦争斗,拿主教之位当做斗兽场。主教之间则因为归属于不同的红衣大主教队伍更是彼此敌视,争斗不休,甚至还有甚者恶意敛财,跟当地官员勾结在一起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有的直接黑吃黑当起了海盗。” “他自以为手段高超,仗着教皇的超然地位任凭大主教们之间你死我活,要争斗当然要有贵族的支持,甚至有的还不止一家,借机顺带把这群人一并消耗掉,等内耗都内耗的差不多了,然后再施施然培养起自己的私生子作为继承人。” “还忘记补充了一句,顺便还能再褫夺一下在外拼死拼活的神职人员们的功劳,该给的功劳不给,连脸面都不要了,还要一副把见鬼的任务交给他们是他们的荣幸的模样,让他们去找圣物和人鱼……再拿回来换他们应该有的位置。” “除了吃相太难看着实有些恶心人之外,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第346章 劝诱 依兰达的话可谓字字诛心,勒戈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他却始终没有对依兰达的话发出类似于“你说的是真的?”之类完全不切实际的质疑。 比起半路出家的依兰达,在教廷几乎是从小待到大的勒戈夫怎么可能不清楚这背后所谓的潜规则? 只是说,他能够长成这样并且信仰坚定这完全是他自身足够坚持……并不代表教廷是真的纯洁无垢。 总有那么一些人有着孤勇的英雄主义,哪怕这件事归根到底被证明只是他自己的坚持也不例外。 ……勒戈夫就是这样。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依兰达同样清楚勒戈夫的为人,所以连语气都是分外的闲适,“就连你们骑士团和枢机团的对立,这当中难道就没有他的手笔?” “枢机团是在他手上才发扬光大的,然而说实话,一个教皇真的需要一个枢机团?那个枢机团究竟是干什么用的,我想你们每个人恐怕都只会比我更清楚吧?” “……顺便再多说一句,好像自从有了这个枢机团之后,你们那些老牌权贵没落了不少,反倒是一些新兴的贵族兴盛了起来,可这兴盛归根到底也有限,无根的浮萍没有几代的积累可是不可能立稳足跟的。” 勒戈夫当然不会不知道,甚至他当然很清楚,教皇本人大力扶植起来的枢机团,其实本质上就是用于收集某些暗中的消息的渠道。 其实这当中最荒谬的莫过于现任教皇的所谓的为了更加促进各地主教的工作开展的绩效考评,不达标之人将会被免除主教的位置,可到底最后怎么才算是一个良好的标准……那些所谓列出来的民意之类的虚无缥缈的测试标准根本无法落在实处,最后的结果就是只有教皇和枢机团的人说了才算数。 这样一来,枢机团在奥斯公国究竟有多么的耀武扬威可想而知……甚至有时候连那些主教都需要对他们加以讨好,就为了这个评优。 卖官鬻爵那都是小事,为了能够满足枢机团那些难以讨好的神官们,多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一样能做出来! 不然…… 凭什么温森那时候不过一个区区神官的身份,加西亚主教都要对他加以讨好? 就是因为背后的枢机团! 势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枢机团这边越来越猖狂,当然连带着骑士团这边也越来越灰头土脸。 贵族们都争相把孩子送去枢机团,原本风光无限的骑士团登时沦为鸡肋……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勒戈夫也不可能那么年轻就拿到第八骑士团团长的位置。 很多时候虽然残忍,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全的公平。 “你们说的这些存在一个极大的漏洞,”勒戈夫淡淡道,“首先,你不可能对外公布教皇的罪状。其次,教皇既然之前选择了让红衣大主教之间相互争斗,那么就证明他手里肯定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最基础的一点,克莱门特大主教手上的力量多半就是他的,就算你打算行刺,也不可能越过红衣大主教……”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依兰达笑眯眯地看着勒戈夫,“你看,五年之前的我连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都不敢想象,可谁会想到,我现在竟然能和骑士团的团长这么光明正大的交谈并且谋划一场几乎能颠覆整个大陆的壮举?” “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阴谋……可我觉得,我并不是那种企图拯救世人改变整个运转方式的救世主。对我而言,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且顺便做出那么一点有利的改变也未尝不可,不过这肯定会与某些人的利益冲突,但我并不觉得自己伤天害理,这就够了。” 这目的并不光明正大,可也不和勒戈夫的观念相冲突。 依兰达已经逐渐不忌讳在勒戈夫面前提到自己以前的过往,这当中固然有已经放下心结的原因在,可同样也是因为她现在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有实力说出这些话而不担心影响到艾尔。 无论在任何处境下,依兰达都有这样一个认知,她并不反对这世上有女人选择舒适的菟丝子生活,但于她个人而言,命运永远不要被握在旁人手里。 “如果克莱门特大主教先死呢?”依兰达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有什么办法可以压制住你们的骑士团,让他们不要第一时间追查真凶,只要让艾尔登上了红衣大主教的位置,那么除掉教皇才真正的有了意义。” ……所以你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之前从未沾过鲜血的手,现在已经到了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而完全不在意? “你……”勒戈夫忽然觉得说话变得有些困难,“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事,也不应该是骑士团,枢机团才更有可能接到这个任务。” “更别提我不过只管了第八骑士团而已。” “你会是的。”依兰达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觉得,自己和克莱门特大主教,我们的教皇冕下会优先保护谁呢?” “更何况,死人永远都比不上活人。” 依兰达看着勒戈夫的神情,自己的神色也同样有些古怪,“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之前刚被救上来的时候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吧?” 勒戈夫用沉默肯定了这一点。 “我的老天,”依兰达单手捂住了额头,简直要被这一位的反应给逗笑了,“听着勒戈夫,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在比尔萨斯海域威慑甚至屠杀过数月的女海盗,现在我的名字还在教廷的通缉榜上挂着,所以首先,我的手上不可能没有任何的鲜血。” “再次,就算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包括远洋,都是建立在我已经拿下了莱曼群岛作为基地的基础上,我们之间并不是一个能够真正秉承正义的谈话,不妨这么说,这个世界的规则总有人不满意,我也不能保证我的规则一定能让所有人接受,但至少从现在来看,绝对比之前的要好。” “而我的规则,绝对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对我们都更有利,甚至包括对平民也一样,科金博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所以现在,我提出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和平而甜美的建议,而是一个接下来必须要实行的可行的执行计划。” “这对我们任何人,都是非生即死……哪怕是你也不例外。” “虽然有些难听,但是你在他们的眼中早就已经与我和艾尔绑在了一起,教皇为了满足自己长生的欲望,等到塔维尔一抓住之后肯定会对艾尔动手,我是本来就在通缉名单之上,甚至有可能因为和人鱼有关联同样会被处死……接下来就是你。” “你和我们一起见过人鱼,并且还亲自拿回了约拿之书,相信我,教皇肯定知道的不比你我少,你觉得他有可能会放过知道自己秘密的你?” “而且……如果他杀了你,接下来就会对你的家族动手,他真的得到了长生的话,那么势必还有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让这种消息传出去动摇自己的统治呢?” 依兰达已经变了太多,勒戈夫有些悲哀地想着,但更让他唾弃自己的是……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觉得她并非不能理解。 当然,她也不需要他的理解就是了。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硬要“善意”的把自己的理解强加给他人岂不可笑? “如果是枢机团遭殃,骑士团多半不会积极出手,他们会很乐于看枢机团的笑话……”良久,勒戈夫才开了口。 依兰达的眼睛登时亮了,“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要把人骗到比尔萨斯,那就必须要在那之前就让艾尔当上红衣大主教,”勒戈夫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将其天衣无缝地隐藏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心神动荡只是错觉。 “只有让教皇产生了迫切的威胁感,甚至可能的话可以采用一切手段,让他感觉到自己变得衰弱,产生幻觉……什么都可以。” “同样继承人缺失,他必须要保住自己,才能接下来再谈论其他的情况下,才可能把他骗出来。” “……你们不会清楚,教皇究竟有多爱惜自己的生命。”   ☆、第347章 坦白 大抵那些总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总认为自己的命比旁人更值钱,所以做起事情来也就越发的只为自己考虑,这当中总有那么一些人甚至狠毒的能超出正常人的下限。 勒戈夫在第八骑士团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什么腌臜的事情没有经手过? 甚至因为第八骑士团并不像其他团那样更受看重,同时团中的骑士也没有那样非富即贵,有时候会被刻意安排去是做那么一些更加不光彩的事情。 在这样的环境下,哪里还能指望骑士们的信仰有多坚定?不反人类都已经简直是小天使了。 这其实才是勒戈夫决定把人带出来不留在奥斯公国的真正原因……既然根本对这个团百害而无一利,那何必在那里去当他人的炮灰呢? “克莱门特大主教那边让艾尔他们去对付……不过在那之前,咱们恐怕得先去一趟塔兰朵斯,为了保证列支敦国那边西涅斯公爵能够上位,要防止路易莎狗急跳墙进行反击。” “为了能够诱使教皇亲自前来,塔兰朵思必须要能够做到一个基本和平的过渡,什么两派人之间不死不休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这就需要一个最基本的要素,能够完全镇压路易莎那边的反抗,那就需要绝对的武力。” “我知道这件事情骑士团不便出手,所以你只需要在周边的海域震慑就足够了。” 勒戈夫又恢复了沉默,静静地听着依兰达继续说。 他……很珍惜这样的氛围和时间。 等到前面的大概交待完,依兰达朝勒戈夫有些抱歉地眨眨眼,“等到塔兰朵斯的一应事情完结之后,恐怕就要再辛苦跟我跑一趟塔比斯海湾了。” 她暂时还没有跟勒戈夫细提莱曼群岛的事情,其实这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东征必定会走博杜安这种高逼格的路线,他们跟着吃肉喝汤就好,何必去撑那个大场面,是嫌热闹还不够大吗? 这些事情一环套一环,前一项没有完结之前根本没有必要开展下一步,要是连塔兰朵斯的阿尔蒂尔都不能斩草除根的话,那么莱曼群岛就始终存在一个致命的隐患。 “你有信心说服那条人鱼?”勒戈夫道,他不是没见过那条人鱼的人,当然知道这条传说级的生物究竟有多难打交道。 “没信心,”依兰达摊开手,“塔维尔一直对教廷简直是充满了仇恨,它连阿尔贝托都不想理,看到艾尔恨不得甩它一尾巴水……这样的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神奇生物,我还真预估不到它的反应。” “但是就算没把握也得去,”依兰达叹了口气,“没有塔维尔,教皇是绝对不可能来塔兰朵斯的。” 想到之前和艾尔曾经提到的时间差,依兰达和勒戈夫加快速度赶回了塔兰朵思。 可这一次,他们的船却在港口被拦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在科金博时听那些来往商船兴致高昂的聊天所提到的塔兰朵思,比起之前科金博的闲适和放荡,塔兰朵斯的气氛已经变得彻底的绷紧了。 这座大陆闻名的销金窟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把自己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表看起来保守而端方,实际内里还不知道藏了怎样的污浊。 梦魇号遭受了极为严格的盘查,众人在警惕之余,发现有不少跟他们同样苦逼的商船,应该说……只要不是阿尔蒂尔的船队护送来的商船都遭受了严格的盘查。 既然不是单独的针对,那也就让人放心了。 众人将自己的船只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一群人大摇大摆地以科金博的通行证进入了塔兰朵思。 这其实也是西涅斯公爵和路易莎王后之间不成文的约定,他们都把塔兰朵思视为自己的禁脔,而且路易莎只是为了求财,又不是为了断自己的财路,难道还真有把人往科金博赶的道理? 他们之间从来都对对方手中拥有的东西虎视眈眈,从不曾想过鱼死网破。 依兰达倒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香喷喷的肥肉,她一回到塔兰朵思,还没来得及去找艾尔就被人给截了胡。 西涅斯公爵安排的人倒是提前找到了变装后的依兰达,可没想到本来因为人红是非多所以不太露面的居伊乔装打扮后亲自出现在了塔兰朵思港口,也不知道他打哪来的消息……西涅斯没想到居伊竟然这么不讲道义,凭着自己和依兰达的私交前来抢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着居伊走了,简直要捶胸顿足。 等到上了马车之后,居伊伸手摘掉遮挡容貌的兜帽,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总算没让人抢了先。” 依兰达看到居伊倒是心情不错,笑眯眯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金色的长发倾斜而下,居伊随意活动了一下脖颈,湛蓝的眸子看了过来,“你不知道?”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居伊的身高拔高了不少,这一下倒是真正的比依兰达高了半个头了……更别说在塔兰朵思的宫廷熏陶之下那种完全不同于艾尔的病态贵气。 “知道什么?”依兰达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了片刻小少爷,讶异于他的变化。 “科拉尔西莱斯……”居伊完全不惮于表现出自己的冷嘲热讽,“这位可是亲自来了塔兰朵思,督促艾尔主教把你给卖了。” 依兰达:“???” 居伊在外面并不想多谈这件事,等回到了他自己的庄园之后,这位新晋的大红人才总算开了口。 “西莱斯大主教也悄悄来了塔兰朵思,艾尔和西涅斯打算除掉路易莎王后,让我去给她下毒。” 依兰达倒是不意外西涅斯他们会把主意动到居伊头上,毕竟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最简单的方法。 “又是下毒……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女海盗耸了耸肩,“她当时怎么弄死爱德华三世的,现在自己就会遇到什么,从这个角度来看,我总还算相信主还不算太偏颇。”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那位号称全知全能的存在都会选择性眼盲,不过……因为他让艾尔和自己相遇,所以绝大多数的瞎也不是不能忍。 居伊瞥了她一眼,“你不问为什么我会答应?这件事情对我可没什么好处。” “真要我直接说出来?”依兰达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抢班□□的事情,当然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你那位父亲看起来一时半会还没做好决定,如果一旦阿尔蒂尔倒了,你母亲身后的势力支持烟消云散,只怕他就会更不待见你了。” “说的好像他现在对我就有多偏颇一样,”居伊嗤道,“现在反正无论克鲁斯和我谁取得胜利,对他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的那位父亲,看起来深情款款,可是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投入过感情,所有的所谓感情,归根到底都可以放在利益头上,就连他这个所谓饱受宠爱的幼子,都不过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和西涅斯合作?”依兰达话锋一转,“我想,纳瓦拉和比尔萨斯之间的内部合作航线应该是相当具有合作性的,毕竟这个是完全的两利……” 顺带还能排除异己。 其实这段时间科金博和比尔萨斯的改装趋势已经足够说明了这一点,接下来恐怕要做的,就是清楚这条黄金航线上的海盗。 鲁克已经被清扫掉了,那么现在这条航线上最大的海盗头子就是依兰达和孔塞林,连她都这么说,那背后的意义就相当可观了。 居伊狐疑地看了依兰达一眼,“难道你拿下莱曼群岛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还想做什么?” 依兰达突然靠近了他,居伊下意识呼吸一窒,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只见依兰达伸手捏了捏居伊小少爷的脸,嫌弃道,“手感没以前好了。” 居伊:“……” 看到居伊简直是满脸嫌弃可还硬要强忍着待在她面前的别扭神情,依兰达忍不住笑了。 “不逗你了,这么跟你说吧,你好好的跟西涅斯合作,别闹脾气。你们俩以后肯定还会有长久的合作,路易莎眼界太窄,不是个能成事的人……莱曼群岛那边你那个好叔叔在帮你盯着,吃不了亏的。” “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你能说服他,”居伊感慨道,“埃米尔对阿尔蒂尔的感情不可谓不深,虽然他在帮我,但是实际上很多时候还是在以阿尔蒂尔为主,你知道的……他在阿尔蒂尔当中的地位并不低。” “大概野心占据了上风,”依兰达笑了笑,“阿尔蒂尔他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个管事的,但是在莱曼群岛……他可以决定一个中转点的未来。” 居伊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对,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你不参与莱曼群岛的管理?是埃米尔这么做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别把我当做被埃米尔欺凌的小可怜,”依兰达大笑了起来,“我虽然不参与管理,但是有分成。再说了,我在上面当然有人,我那些水手们以后还打算在那养老呢。” “只不过,”她笑道,“我以后可能会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顺便开辟新航线,所以……到时候莱曼群岛还要拜托你多关照了?” “什么分成,”居伊的神色冷淡了下来,“是你提出来还是埃米尔这么做的?” “我不参与管理,当然不可能拿这部分的分成,”依兰达眨了眨眼,“亲爱的,做人可得要留一线,不能什么事情都事事想着占便宜,我要真这么做了,怎么好意思再拜托你?”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居伊冷笑了一声。 “就是因为在意你所以才要明算账,”依兰达难得放缓和了声音,“这不是一天两天,这是长久的合作,我希望我们能够长久的合作下去,所以更要将一些不必要的苗头扼杀在摇篮当中。” “再说了,你难道不相信我能开辟出新航线?” “当然……相信。”居伊本来想毒舌,后来忍了忍,又把到嘴边的毒液给吞了回去,只觉得一阵憋屈。 他怎么可能不相信依兰达的能耐?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到现在所做和所得都已经抵得上不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 如果换了他在依兰达的位置,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 可是越是认识到这一点就越是不甘,凭什么她的眼睛只看向艾尔阿尔贝托? 无论是从合作还是任何方面,他能做到的都并不比艾尔少,不管从什么角度,他都希望依兰达选择跟他合作。 要知道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主教可以长期在外,再说了……就算是新航线,最终的出发点也是在莱曼群岛不是吗?   ☆、第348章 包.养 这时,管家彬彬有礼地前来敲了敲门。 “阁下,有客人想要见您。” 居伊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是说了不要让人打扰?” 老管家有些为难,“是阿尔贝托主教,他亲自前来了。” “不见!” 依兰达瞥了一眼居伊,目光中满是促狭,后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恼羞成怒,低声怒道,“他来做什么?简直比成了精的虱子还烦!” 这可不符合居伊小少爷一贯高贵优雅的人设,依兰达似笑非笑看着他,居伊只得悻悻让步,“让他进来吧。” 老管家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去把人请进来,居伊扭开脸不看依兰达,态度异常明显……他在生闷气! 艾尔人还没进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听说依兰达在这,我过来接她了。” 接你妹! 居伊小少爷在心中愤愤道,狗都没你这么鼻子灵还护食的! 艾尔主教亲自走访居伊博杜安的事情很快在塔兰朵思传开了,在这个几乎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任何一个可能的动静都会引来诸方的猜测。 等到把依兰达接回来的路上,艾尔才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疲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亲爱的,一会咱们恐怕会见到一个人。” “什么人竟然让你都这么如临大敌,”依兰达随口打趣着,还顺手撩了撩艾尔的长发,一副饿狼模样,“我都以为连教皇的位置都敢觊觎的艾尔已经什么都不怕……” “我怕失去你,”艾尔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我什么都不怕,唯一的恐惧只有失去你。” 依兰达还没说完的话登时堵在了口里,半晌扭开头看向别处,耳后泛起微微的米分红,恼羞成怒道,“不要转移话题,到底是什么人?” “科拉尔科拉尔。”艾尔难得的在依兰达面前叹了口气,“他这次前来指名要见你。” “他怎么而来了?”依兰达登时诧异无比,“他这会不是应该在奥斯公国?” 现在艾尔等人还在琢磨着怎么安全无虞地除掉路易莎,克莱门特大主教也还在世,那么现在……科拉尔要过来做什么? “他已经来了好几天了,现在就是为了等你……”艾尔微微皱了皱眉,他不顺遂的事情很多,可这次针对依兰达让他格外的觉得不快,“拿了教皇的旨意,说是听说了人鱼的消息,打算先行一步来判断真假,以免让人鱼这种不详的生物危害世间。”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依兰达听着就嗤之以鼻,“教廷什么时候真在意过平民?除了让他们献出财产的时候。” 艾尔轻咳一声,“宝贝儿,你说的那仅仅是部分。” 依兰达抱住他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我又没说你。” 艾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下刚才那尴尬的苦立马就报了。 “那这么说,科拉尔大主教这是已经明摆着不打算插手奥斯公国的事了?这明面上的理由也太烂了。” 艾尔无奈地耸了耸肩,“但现在他人已经来了,不见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依兰达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其他人都在奥斯公国待的好好的,他一个人跑出来反而不是很奇怪吗?” “也未必,”艾尔道,“他和克莱门特大主教一向不对付,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第一怀疑对象一定是他,所以还不如来这里做做样子。” “……不对,”依兰达狐疑地看了艾尔一眼,“我知道科拉尔对你有知遇之恩,但是亲爱的,他对人鱼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我忽略了,你真的确定他是纯洁无辜的?” “如果不是科拉尔,我甚至连神官的位置都不可能得到,最多也就是在圣保罗大教堂当一个神侍……” 依兰达惊诧地看了艾尔一眼,她见到艾尔的时候他已经是风光的神官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艾尔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宝贝儿,我可不是一开始就能出来的,之前也安安分分的当了好几年神侍,后来才有机会提升成了神官,进而再代表教廷外出。” “其实你看……你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区别可大了,依兰达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吐槽,我可是饭都吃不饱,你好歹还有工夫撩妹……或者被撩。 “如果你确定科拉尔不清楚的话,那还好办,”依兰达挑了挑眉,“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位如果克莱门特死了,那就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你怎么能保证他会甘愿把那个宝座让给你?” “我当然不能保证,”艾尔无辜道,“他和克莱门特争斗了一辈子,为的就是这个位置……我怎么可能指望于靠让?” “不过如果克莱门特死了,科拉尔恐怕就会动回去的心思了。”依兰达挑了挑眉,“到时候咱们把教皇给骗过来,科拉尔肯定会想着趁着教皇不在回去收拢势力……要讨好他早该讨好了,而且话说回来,等教皇身体好了,根本就不会在意他这点小动作。” “教皇本来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在主张大主教内部乱斗,”艾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过这样也好,其实到了现在,已经基本上就是克莱门特和科拉尔在争斗,但是也有一部分中立的……比如加西亚主教所属于的那位杜兰佩蒂特大主教,他就是中立红衣主教的代表。” “毕竟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大的野心的。” 依兰达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没看出来,加西亚主教竟然这么会抱大腿……先是杜兰大主教,然后又是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紧接着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艾尔,“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和杜兰大主教勾搭上了?” 艾尔险些被呛着,“不是勾搭,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那是在什么时候?”依兰达狐疑地看着艾尔,“科金博那次?” 艾尔已经习惯于依兰达的敏锐了,“就是那次,对外号称的是阿尔贝托家族送过来的药品和食物,实际上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杜兰大主教的手笔。” “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做好人?”依兰达奇道,“不抢功劳也就算了,竟然还甘心当无名英雄?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群红衣大主教。” “当然……”艾尔笑了笑,“那件事情后来不是被枢机团接手了?杜兰大主教一心想要避开枢机团无孔不入的监视,当然不那么喜欢那个所谓考评制度的建立者的教皇,更不喜欢打算把枢机团发扬光大的两位。” 依兰达恍然大悟:“所以他看上了你?” “也不算,”艾尔摇了摇头,“只是加西亚主教牵的线,他看上了科金博未来的发展,打算在枢机团又在这扎根之前先放一点自己的人罢了。” 谁能没那么一点自己的小九九呢? 依兰达听得有点眼晕,她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科金博,背后竟然如此错综复杂。 而这……就是在她去纳瓦拉的几个来回中,由艾尔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而这简直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居中全部牵扯全部集于一人。 艾尔阿尔贝托。 “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依兰达化身成好奇宝宝。 “杜兰大主教现在是完全不打算插手到这摊浑水里面,科金博的利益也必须通过我这条线来实现,更别说科拉尔也是个热衷于枢机团并一再企图将其发展壮大的,所以很不幸……这让其他主教都觉得非常的不满,毕竟没人愿意每天生活在监视底下,甚至还有那个扯淡无比的考评,”艾尔笑眯眯看着依兰达,“他们越是在教皇面前表现,越是和枢机团走得近,反而就越让其余主教和他们离心,你看……我也并不是全然孤立无援的。” 这是艾尔难得的表现出了他的侵略性,依兰达非但没有任何讶异,反而眯起了眼睛,“艾尔,你变了……” “不过我很喜欢,”女海盗得意地扬起了下颔,“你就放心的去抢位置,到时候我去开拓新航线,给你一张东征的详细海图,让你的名字永远在教廷的史册上飘扬!” 艾尔平生听过无数奉承讨好,也见过无数送到眼前的各类奇珍,也有过不可胜数的想要包养他的邀请,而等他上位之后也有无数人讨好……可却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提出为他开拓一条东征大道的许诺,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了。 “傻了?”依兰达伸手戳了戳艾尔的脸,诧异道,“难道被我包养你有这么大的意见吗?” “当然不,”艾尔回过神来,神色中的温柔简直要溢出来,“能被你包养,我甘之如饴。”   ☆、第349章 虐狗 两个人都被对方的甜言蜜语给齁的有点晕陶陶,可惜这美好的氛围并不能持续太久,哪怕在马车里略不注意风化可也终归程度有限……谁让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科拉尔大主教在等着见人。 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衣衫凌乱,面色绯红。 依兰达就不说了,就连向来冷静自持的艾尔都有些控制不住,闭着眼睛平息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欲求不满的森森苦逼。 即便实在是不那么想见,可奈何形势比人强,这人如果不处理掉,不但艾尔那边的合作伙伴不好说,就连依兰达自己这边也说不定会受到影响。 要想以后当爷爷,现在就得乖乖当孙子……然而已经当了很多年孙子并不太想继续当啊,女海盗默默留下了心酸的眼泪。 事实上,每回一次塔兰朵思,依兰达就能非常直接地感受到艾尔的身份地位变化……比如之前几次来她尚且需要藏头露尾,逐渐到了可以坐马车过去,现在倒好,艾尔居然都能光明正大带着马车去居伊那边抢人了…… 也是微醺。 在进门之前两人已经大致交换了意见,总体的原则大抵就是基本让科拉尔认为依兰达不过是一个被艾尔美色所迷惑的裙下之臣,反正这年头迷暮晓之晨光迷的五迷三道的人也够多了,不差依兰达这一个。 一个被爱情迷昏了头脑的女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女海盗还有些摸不准对科拉尔大主教的态度,毕竟这位真要算起来可以算得上是艾尔的恩人,可现在两人又有一定程度的对立…… 艾尔看出了依兰达的犹豫,“没关系,这次科拉尔过来主要就是为了避开克莱门特的事情,找人鱼只是兼顾……我们不可能把人鱼给他,不过提供消息倒是无所谓。” “他很少离开奥斯公国,所以大概不会对黄金航线感兴趣。” 依兰达有些头疼,看着艾尔湛蓝的眼睛,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家这位的蛋蛋傻白甜……大概是一直都不太缺钱也不太在意塔兰朵思的纸醉金迷,这鬼地方只要来了,不被这里的利益所打动才奇怪。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艾尔对科拉尔大主教始终还有那么几分情义在,所以某些揣测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 ……男人的面子啊。 “亲爱的,你没太以贱民的身份和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们打过交道,我敢保证,科拉尔到时候肯定会提出一些强制性的要求,说不定还会要求我带队去一次塔比斯海湾……” “找个借口不去,”艾尔揉了揉依兰达的脸蛋,“放心吧,他要是为难你的话,还有我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女海盗摇了摇头,眼睛里有奇异的亮光,“你不要为我出头,让他认为是我在单方面的迷恋你,而且对于黄金航线并不感兴趣。我有种直觉,说不定这次我们能从科拉尔身上得到惊喜。” “亲爱的……”艾尔咳嗽了两声,隐晦地开了口,“看看我。” 依兰达:“???” 美貌的主教有些哀怨,“你从我身上得不到惊喜吗?为什么要去科拉尔身上找?” 依兰达:“……走开!” 科拉尔大主教就住在艾尔的庄园中,现在他是这里的贵客,虽然为了隐藏行踪可以称得上是深居简出,但这并不代表这位的待遇不好。 应该说……现在在这里,连艾尔都要让着他。 这位主教跟依兰达想象的相差并不大,是一位长相非常和蔼的长者,个子不算高,看起来非常的宽和,比起例如克莱门特大主教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观感简直完全是两种存在。 不过这两个人本来也走的就是不同的路线,也方便吸引不同的信众,加上慈眉善目也比起来的确比较吃香,倒也不奇怪。 反正这模样骗骗底层也就够了,真正能有机会接触到他的哪还会相信这个? “科拉尔阁下。”艾尔微微躬身,“这是依兰达,我替您把她找来了。” “这位就是伯纳德小姐?”科拉尔大主教看到依兰达之后神色倒是相当的和蔼,看到依兰达刻意为之的穿着还能神情不变,“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他技巧性地停顿了片刻,“没想到真人这么……年轻。” 依兰达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这是一个不那么友好的姿势,微微扬了扬下颔,“你就是科拉尔……大主教?听艾尔说你要见我?” 依兰达已经换了一身惯例在海上穿的利落短装,蜜色的肌肤大刺刺露在外面,上身是一件露出肚脐的短马甲,幽深的□□和纤细的腰肢毫不遮掩地露在外面,下身则是一条紧紧裹住修长大腿的长裤,配着过膝的长靴,身材热辣而完美,看起来充满了野性的美感。 她一直黏在艾尔身边,可后者的神情却似乎有些尴尬,甚至还有些不动声色的避让,看起来完全只是出于对女士的尊重才不得不勉强站在那里,科拉尔大主教看在眼里,眼神中多了些什么别的意思。 别奇怪依兰达的穿着……艾尔那里一直都是什么依兰达的衣服都有,他连在纳瓦拉都能给依兰达准备那么多塔兰朵思时兴的裙子,别说现在还能经常见到人,他的库存当然会一直根据她的身材变化调整,就算现在要立即举办一场特大的舞会也完全不必担心。 全套塔兰朵思最时兴的美裙和首饰正在蠢蠢欲动。 这可是一头带着利爪的美丽猫科生物,她之前在马修主教和塔比斯海湾的事迹就摆在他的案头上……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 而看她对艾尔的态度,倒是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神官竟然能够驾驭住这样一只野猫,甚至看起来还是依兰达更主动。 不过……这不是件坏事。 科拉尔大主教既然能爬到这一步,当然不会是什么七情上脸之辈,他很快地调整了过来,可目光却依旧还有些幽深。 “久闻大名,今天才有机会第一次见面。” 依兰达有些粗鲁地嗤笑了一声,落实了一副没有多少教养的女海盗模样,大刺刺道,“你不是早就见过我了吗?在教廷的通缉榜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艾尔轻咳一声,依兰达这才不情不愿闭了嘴,看起来简直是一万个瞧不上面前的科拉尔大主教,不过是为了给艾尔面子才勉强出现在了这里。 “那个通缉无所谓,”科拉尔大主教微笑了起来,“我想,那大概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是啊,一个足以让人家破人亡的误会,依兰达在心中冷笑,早知道在这些大主教心中,那些平民的命根本就不算命,更别提旁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连一个主教的命都能算是误会……看起来这位红衣大主教的能耐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通缉我完全可以随时让人撤掉,”科拉尔大主教缓缓道,“我想……那个通缉虽然对现在的你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背着这样一个东西总会让人不胜其烦,再说了,一个洗白的身份可不能有这样的案底,如果你以后真的还想自由在塔兰朵思来去的话。” 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依兰达,“我想,现在的身份让你的行动很不方便吧。” 科拉尔笃定,任何一个海盗都会有想要洗白的愿望,依兰达肯定也不例外,更别说她现在还看上了艾尔阿尔贝托,哪个女人不想多见见自己的心上人呢? “你是说……”依兰达果然迟疑了。 “没错,我只是想要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为难的事情,”科拉尔道,“只要答案满意,我随时可以撤除掉那个通缉,并且给你一个完全洗白的身份,这样的话,你以后无论从事任何事情,甚至说打算继续在海上……” 他隐晦地暗示了一下,“……那都不会是什么问题,甚至还能够持有爱德华三世的那根金条。” 这其实就是等同于私掠许可证了…… 依兰达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科拉尔大主教竟然也把心思动到了这个上面,果然能在教廷混入门道的都是人精,她本来就怀疑这次他来不仅仅只是为了人鱼,现在看起来,这位果然所图甚大…… 想起她在之前和艾尔说的话,依兰达和艾尔对视了一眼,前者的眼中满是揶揄。 这落在科拉尔大主教眼中则更是坐实了这两人之间肯定关系匪浅的猜测,心中也更加笃定了一些。 毕竟依兰达这段时间实在是风头正劲,虽然因为太远还不能确切的知道到底纳瓦拉发生了什么,可就这段时间阿尔蒂尔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举动,让他觉得刚从纳瓦拉返回的依兰达和这件事情全然没有任何关联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倒是没想到……艾尔的随手一救竟然救回来这么大一个臂助,不过身家不清白也没所谓,女人嘛,但凡陷入爱情就会变得无比愚蠢,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第350章 推脱 “你想要什么答案?” 看到依兰达收起了一些那些在他看来颇为令人不快的傲慢神情,毕竟……不过就是一个还在被通缉的女海盗,有什么好傲慢的? 他们就算再和蔼可亲,那也不过是建立在高高在上心理基础上的施舍而已。 依兰达这么识时务,科拉尔大主教总算觉得心情也愉快了一些,“其实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并不难。” 依兰达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才怪,但凡是这种所谓的“上等人”说并不难的,那都是要人豁出命去做的,谁让他们根本就不把旁人当人? 但却容不得旁人对他们的任何忤逆。 “我听说你和人鱼打过交道?能从它的手下逃出生天,你们真是得到了主的偏爱。”科拉尔大主教正了颜色,此时的他也不再是那副慈祥长者的模样,久居上位的气势扑面而来,“人鱼曾经在上一次的东征当中出现过,那是一种极其邪恶的生物,如果不是因为它们的阻碍,东征可以走的更远。” 这种时候肯定是多说多错,依兰达强忍住内心的诧异,神情倒是还保持住了平静。 她想听听教廷到底还能传出怎样信口开河的流言。 “据说你们在塔比斯海湾遭遇了海怪,”科拉尔大主教探究地看着依兰达,“那是因为那些海怪本来就是被人鱼所操纵的,它曾经在多年前就用过这样的招数,通过唱歌和美貌来迷惑人类的心智,让他们投海自杀。” “而且对于那些心智特别坚定的人,它就会操纵海妖,将船只完全损毁,这也就是为什么塔比斯海湾有进无出的原因。无论是过往的无辜商船还是教廷前去剿灭的船只,都毁在了这个恶魔手中,它身上人命累累……艾尔和勒戈夫都是坚定的信徒,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你们才遭遇了可怕的海难。” 啧……居然这样还不忘替教廷洗白,这是完全忘了之前他们是怎么对待历代的阿尔贝托们以及无辜送死的人命了。 再说了,他们能从里面出来还真不是因为艾尔,主要还是靠的老格纳的人鱼肉存货,真要换了别人,除非是卡诺比,否则真心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塔比斯海域终年遍布着迷雾,”依兰达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明褒暗贬道,“而且里面的洋流也混乱不堪,看样子那条人鱼的作恶能力还真是相当惊人,竟然连洋流都能操纵……在这种‘邪恶’生物的阻拦下当年东征还能获得如此成就,看来真是主佑东征。” “那当然,”科拉尔大主教又是那副神圣高洁的模样,简直感觉分分钟要全身自带圣光,“东征本来就是神的旨意,哪怕有人鱼的阻碍,那也是来自于恶魔对我们传教的困扰,你看现在……黄金航线给多少人带来了福祉,这都是主的恩赐。” 黄金航线带来的福祉难道不是你们从来都嗤之以鼻的堕落?塔兰朵思堕落之都的称号最早可是来源于奥斯公国,现在倒好,高帽子都知道往自己身上戴,完全忘了之前做过什么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跟她预料的一点都没错……黄金航线,原来最后果然还是看到了这里,看样子他现在还不知道莱曼群岛,可想要从中渔利的心思却不难发现,这是打算跟西涅斯一样走金钱换武力? 先让他暂且得意着吧。 “而且恐怕你还不知道,”科拉尔看了艾尔一眼,“如果不是看在艾尔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说,塔比斯海域的雾气和暗流都来源于人鱼,这种邪恶的生物有操控天气和洋流的能力,……如果你们不是因为有艾尔和勒戈夫在,受到了主的庇佑,现在恐怕也已经遭遇了不幸。” 噢……感情塔维尔这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能操纵天气还能操纵暗流,当时怎么没把你们的东征军一锅端了呢? 那倒霉孩子可是连卡诺比都没救回来,上次见了还在悄悄的掉眼泪呢。 教廷口口声声说人鱼是邪物,那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诱惑它出来?指望人家引路也就算了……连人的命都想要。 依兰达简直要被他的无耻打败了,东征没成怪人鱼? 没有塔维尔,恐怕你们根本连塔比斯海湾都出不了,还指望扩大领域到现在的纳瓦拉?当时你们可还派出卡诺比去□□塔维尔,弄得人家塔维尔寿命那么长,现在还在傻乎乎的等着……还在给卡诺比准备住处,哪怕他根本永远都不可能用到了。 ……你们这样做真的不觉得良心有愧? “我的人会和你一起去寻找人鱼,你只要把他们带到人鱼出没的地方就好。” 他的话说完,发现不但是依兰达,就连艾尔都出现了久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依兰达才面无表情道,“阁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人鱼的出没地点是在塔比斯海湾,你真的确定要让你的人进去抓人鱼?” “之前你也说过,人鱼对于信仰坚定的人的处理手段是召唤海妖和洋流……抱歉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强力的手段能对抗连吸盘都有我半个人那么大的章鱼,别的什么吸脑髓的怪鸟我也就不说了。” 哪怕是这样明摆着让人送死,科拉尔大主教的笑容依然如故,“你之前进去过一次,我相信你应该至少记下了一部分路径,加上还有受到主庇佑的神职人员,我想……大概你不会介意再进去一次?” 怎么可能不介意,她又不傻! “这不可能,”依兰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要求,“我上次虽然在塔比斯海湾见到了人鱼,但是那是侥幸,我们从塔比斯海湾出来都是撞大运,这个要求我真的无法满足。” 反正这里没人比她对海洋更专业,科拉尔大主教? 就凭上下两片嘴皮子碰碰?他还差得远呢! “但是我听说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科拉尔大主教丝毫不恼,“我听说,那条人鱼还给你们引路,并不是你说的和它毫无交集。” “那是以讹传讹罢了,”依兰达嗤笑一声,“那时候之所以人鱼会出现,是因为勒戈夫船长的船长刚好有人鱼的尸体,那时候我们遭遇到海怪群的袭击,人鱼的尸体取得了奇效……这才引来了人鱼。” “走运的是,我们没有被袭击,后来又跟着一股方向莫名其妙的洋流离开了塔比斯海湾,可以说,我们能活下来,完全靠的就是运气。现在如果你再让我回去一次,抱歉……那恐怕是绝对的有去无回。” 她一眼就看见了科拉尔大主教意动的神色,嗤笑了一声,“别想了,那人鱼肉已经用完了,我可不知道上哪找去。” 女海盗微微扬起下颔,在艾尔阻止无果的目光中略提高了声调。 “科拉尔阁下,如果真要说有人和那条人鱼有交情,难道不是教廷?多年前的东征我可是听说东征时有一条通过塔比斯海湾的近路,那时候全是靠人鱼引路。” 科拉尔的神色简直是八风不动,“那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依兰达嗤笑了一声,真是玩的一手好双标。 “如果我一定要你去塔比斯海湾找人鱼呢?”科拉尔大主教的面上依旧是微笑,可那当中的冷意已经毫不掩饰地散发了出来。 如果不是看在艾尔的面子上,他根本不必对依兰达这么好脸色,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给脸面。 “现在找人鱼的好像不止您一家,”依兰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科拉尔阁下,我很理解您迫切的心情,也知道您说不定会对我说如果不合作可能不能离开这里。” “但是恕我必须要提醒您一句,您在找,别人也在找,如果我万一不见了而您又出现在这里,您觉得您能够逃脱那位冕下的怒火?” 科拉尔大主教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依兰达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份详细的人鱼出没的情况,并且保证不会向除您之外的任何人提供这么详细的信息,这样您可满意?” “信息也不能提供,”科拉尔大主教黑着脸好一会,这才冷淡道。 “恐怕得有个时间限制,”依兰达耸了耸肩,一副“你清楚为什么”的模样,“我最多只能为您拖延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您到塔比斯海湾跑一个来回了。” 科拉尔大主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艾尔,你过来一下。” 艾尔被自家女海盗坑了,只得苦笑着跟上去迎接科拉尔的怒火,可唇角却有隐秘的微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依兰达如约提供给了科拉尔大主教他需要的情报,很显然的,后者也就无视了所谓的之前提过的“从通缉榜上把名字弄下来。” 不过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群人的无耻,倒也不在意这么一点小情况……反正她始终对科拉尔大主教不能信任,至于艾尔怎么想倒是无所谓。 实在最不济了,大不了带着艾尔一起去莱曼群岛嘛……多大的事。 居伊这段时间一直也没和他们联系,西涅斯和路易莎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情绪当中,依兰达反而被禁锢在了艾尔的庄园。 很简单,因为科拉尔大主教担心消息外泄,抢不到头筹。 一个月后。 一声声沉闷的钟声传开,在寂静的清晨如同闷雷般响过。 依兰达骤然睁开眼,在她身边的艾尔起先还有些恍惚,可很快眼神也恢复了清醒,声音有些沙哑地坐起来搂住依兰达。 “怎么了?” 路易莎王后的死讯在一个清晨传遍了整个塔兰朵思。   ☆、第351章 质问 路易莎王后的死被视为黄金主教上位的最大转折点。在此之后,西涅斯公爵上位,和黄金主教正式结盟,这件事彻底奠定了列支敦国和奥斯公国政治和经济层面的合纵连横,同时也为教廷建立起政教合一的大一统教宗国奠定了基础。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神学史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往往隐藏着大到可怕的信息量以及在当时几乎掀起滔天巨浪的波谲云诡。 路易莎王后的死因谜团重重,因为当时所处情况的特殊性,各方都有可能对她下手的理由。当然,这当中怀疑最大的对象就是她身边的新晋红人居伊博杜安。 不是没有人企图以此为借口弹劾居伊,甚至打算借机将其抓住。但在这种时候,竟然是西涅斯公爵站了出来,他以路易莎王后的死亡方式与爱德华三世一模一样,这是被王后陛下亲口认证过的毫无任何问题的正常死亡进行了搪塞。 这带来的直接后果当然就是有心人加以鼓吹,说路易莎王后的死亡是西涅斯和居伊合伙的结果,但是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这一切不和谐的音符都成为了泡影。 因为那些人发现,竟然有教廷的军队在塔兰朵思外海巡视,甚至连向来总是打着哈哈的加西亚主教对此都表示了缄默。 ……这是一场阴谋。 在路易莎王后死后,西涅斯公爵展现出了高超的拉拢手段,也就是在这时,这位科金博地区的幕后主人才真正浮出海面。 人都是识时务的,尤其还是科金博这种日进斗金的自由港,多少人眼馋?能有这样分一杯羹的好事,为什么不上? 这样总比路易莎那种甚至影响到塔兰朵思正常利益的土匪做法聪明太多了。 有了这样的前兆,绝大多数势力都识时务地加入了他的麾下。当然还是有少部分顽固不化的企图从海路逃走,其中就包含王后的生身家族阿尔蒂尔,很不幸的是,由勒戈夫率领的第八骑士团就镇守在塔兰朵斯外的海域上,他们被全数捕捉回了塔兰朵斯接受审判。 就在这时,原本颇为受到敌视的居伊博杜安在此时现身,救出了部分阿尔蒂尔,当然,是那些对他表示出善意的部分,那些顽固不化的……统统都死在了狱中。 除掉了那些顽固守旧的阻力,居伊以阿尔蒂尔的旁支身份收拢了阿尔蒂尔的残余势力,同样成为这件事中的赢家。 本来这件事的突如其来原本就有些打乱诸人的节奏,尚且还不足以让科拉尔大主教离开塔兰朵斯返回,毕竟科拉尔大主教一直对黄金航线有着各种意义上的虎视眈眈,所以在这种很显然各方乱斗可以大捞上一笔的时候,他怎么会舍得坐着干等? 科拉尔大主教一沉不住气,依兰达和艾尔也就有了机会。 事实上,无论是艾尔还是依兰达都没有想到居伊的手脚居然会这么快,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好足够的准备,导致整件事都显得有着手忙脚乱,幸亏前期的积累足够充分,这才没有被旁人摘了桃子。 而在这件事当中,居伊展现出的手腕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他已经离当年那个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走的太远,成长为了一个足够靠谱的合作伙伴。 科拉尔大主教毕竟还要脸面,做不出当场就抢夺黄金航线利益的事情,但他却会唆使着艾尔和加西亚主教去抢。 这其实也是他太过于拿大了,加西亚主教是杜兰大主教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尽心尽力的去为他办事? 金银珠宝谁都爱,难道他认为杜兰大主教会对他和克莱门特避让?现在红衣大主教真的以他二人为首? 怎么可能! 这其实也是长期囿于奥斯公国的坏处,看起来倒是各种神圣沐浴神恩了,但实际却未必真对外界的事情一清二楚。 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自以为是的高估……尤其在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回避某些事情的时候,那种得手后的胜利感被他提前了不说,甚至还动了手。 这样一来……真当旁人都是瞎子,敢怒不敢言? 依兰达和居伊看着他折腾着艾尔作妖,简直是完完全全的作得一手好死,这两位未来黄金航线的真正主人完全拿出了看笑话的旁观神态。 反正现在的斗争重点在列支敦国的政权,也不是他们感兴趣的范围之内。 黄金航线……啧,连阿尔蒂尔都不存在了,玛尼和阿尔蒂尔不也就是纳瓦拉的兄弟店嘛,这么大一统的好事还有什么好争斗的? 可惜……这种内耗的好戏并没有持续多久。 噩耗往往是接二连三而来,紧挨着这件事的发生,克莱门特大主教在奥斯公国的意外身死,将整件事情推向了□□。 这一下,就算是科拉尔大主教也没法再冷静了,应该说,所有的大主教的目光都投向了奥斯公国。 虽然红衣大主教们绝大多数都在奥斯公国,但是总有那么些仍然在外地,这一下,也不管教皇有没有旨意了,就算是中立的大主教们也急不可待地赶回奥斯公国。毕竟谁不知道教皇的身体状况呢?万一继承人没了,受刺激过度嗝屁了怎么办? 科拉尔也没心思再来搭理依兰达和见鬼的人鱼,忙着赶回奥斯公国……当然说实话,他现在暂且年富力强,就算知道那个传闻也不会太在意。 更何况,艾尔他们决定要将这个秘密彻底的中断在这里。 等到科拉尔大主教前脚刚走,后脚居伊就已经上了门。 他本来就是讲究排场的人,现在的排场更是比以前翻出了花头,这位可谓是这场夺位之战的决胜手,现在看起来却也没有什么太过于兴高采烈的样子,反而平静的有些过分。 看样子这是根本不打算隐藏,甚至还准备趁着阿尔蒂尔没有死绝之前再捞上一笔……啧,也是不怕半夜鬼上门。 一进门,居伊小少爷就挑剔地左右打量了许久,这才对依兰达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他给你弄了个多好的地方,从我那急吼吼地就把人给弄走了,现在看起来……还不是和那个什么科拉尔在一起,你也不嫌挤得慌。” 依兰达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这才是当年和她熟识的那个居伊。 也是她在未来几十年内仍将精诚合作的对象。 艾尔不在,这段时间频频爆发的突发事件让他也忙的应接不暇,整日整日都不着家,不过他至少坚持每天晚上都回来和依兰达一同入眠,然后再清晨离开。 依兰达倒是不是没建议他没必要每天辛苦的跑往返,可最后还是败在了神官无辜的蓝眼睛下。 “亲爱的,你不想看见我了?” 恐怕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住那样一双眼睛的恳求,即便是依兰达也只得暗叹一声美色误人,然后甘之如饴的接受他的关爱。 女海盗倒是没在意这些,在吩咐管家把招待的一应物事端上来的同时,还特意为居伊烘烤了他最喜欢的小甜饼。 两个人是过硬的交情,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不少,“我倒是想把他赶紧打发走,但是没办法,科拉尔急着抢功,生怕我把消息给泄露的出去,硬生生把我给软禁在了这里。” “不过也没所谓,反正他的人不可能找到塔维尔,勒戈夫也说没见到有人从塔比斯海湾的方向返回,估计这会应该全喂了鱼。” 居伊却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片刻四周,再看着依兰达简直随意的仿佛在自己家一样的举止。 “你睡了艾尔阿尔贝托?” 依兰达原本正要开口说什么,被他这样神来一笔简直噎的上不上下不下,虽然这件事是既成事实,她也不认为这件事能长久地瞒着合作伙伴。 ……只是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尴尬,当然,只有一点点而已。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女海盗迅速恢复了镇定。 居伊盯了依兰达半晌,那探究的目光看的依兰达都有些浑身发毛,然后这位才不紧不慢开了口。 “干得好!” 依兰达:“……” 居伊很显然热衷的并不是桃色事件,而是这背后能带来的种种利益。 “如果你跟他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也就更能放心把堵住押在他身上了……毕竟你也很清楚,教廷都是一些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我不认为一个不知根知底的高级神职人员会是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更何况,我们以后本来就是打算将黄金航线内部化,真要促成合理的外扩的话那么势必需要一个东征,这个东征能带来什么,那完全决定于教皇。” 其实到了这一步,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真的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到底最需要的是什么,最高点的权势绝对是必要的。 教皇,就是实现他们目标的最优选择。   ☆、第352章 诓骗 居伊博杜安和猩红玫瑰相交甚笃,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合作贯穿一生,展现出了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默契和信任度。更有野史称,在两人合作建立起莱曼群岛之前,曾联手插足了震动一时的克莱门特大主教遭遇谋杀一案,以污点证人的身份指认科拉尔大主教为了洗脱嫌疑特意前往塔兰朵思营造不在场证明,实际却是谋杀案的真凶。 这件疑案并没有任何官方的文献记载,但在此之后教廷放松了对通缉榜上的猩红玫瑰的缉拿却是事实。 当然,黄金主教最终得以上位才是决定性的原因。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我本来就觉得无论是科拉尔还是克莱门特都不是什么当教皇的好选择,一个表里不一,另一个顽固守旧,至于那位现任简直是脑子有坑,真把自己当成主的代言人,竟然连贵族统治的那一套也拿来用,搞什么傻缺的评测,纯粹属于挑起内部矛盾……按我的意思,他们教廷那一套本来就是纯粹的唯心主义,就给人提供一点心理支持就要倾家荡产来供奉,成本也简直是高到无耻。” 居伊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其他的中立主教……就连前面那两个人都玩不过,也就是一群资质平庸的守成之辈,根本不足为惧。” 依兰达简直是有些诧异地听着居伊对红衣大主教们如数家珍,一时间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接手阿尔蒂尔本家?”居伊嫌弃地看了依兰达一眼,充分表达了他对依兰达自从跟艾尔跑路后就直线下降智商的鄙视,“如果说要钱的话,博杜安不比阿尔蒂尔差,虽然我父亲一直打着让我和克里斯那个蠢货窝里斗择优的想法,但说实话我也真没太把那个当回事。” 女海盗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可怜,当年你在纳瓦拉可不是这样,现在翅膀硬了连带着脸皮都厚了。 “阿尔蒂尔本家其实实力也不过尔尔,但是他们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常年占据黄金航道,所以手头有不少相当珍贵的资料。” 居伊说到这里,依兰达下意识心中一紧,本能地想到了塔维尔的事,可她并不太方便继续问,这件事情没必要再进一步扩散了,居伊又是那么警醒的人,万一反而挑起了这个好奇宝宝的兴趣那可一点都不好。 “因为黄金航线的最开始就是东征,所以很长一部分时间这条航线实际上是被教廷所把持,包括现在教廷也很乐意走这条航线,因为阿尔蒂尔一直都表现的足够识时务并且顺从,所以很多时候他们也会为了省事选择阿尔蒂尔。” “骑士团和枢机团从来都不对付,这一任教皇创立的枢机团简直是把骑士团逼到了绝境,”居伊挑了挑眉,“依兰达,你竟然能把勒戈夫拉到我们的战线里来,说实话……我非常的意外。” “任何人都会受到与自己有关的利益驱动,”依兰达平静地看了居伊一眼,“其实包括我们现在做的任何事都可以归纳为一句话。” “关我何事,关你何事。” 居伊并不在意依兰达小小的嘲讽了他一下,自顾自继续道。 “那些消息都是这些走惯了航线的神职人员口中泄露出来的……你知道的,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环境中待久了,人总会有一些倾诉的欲望,而这种事情在大海中尤甚。” 依兰达忍不住道,“那些阿尔蒂尔在塔兰朵思的关系网呢,你收拢了多少?” “我只留了一些基本的,绝大多数都给了西涅斯,”居伊耸了耸肩,态度倒是相当的坦然,“我以后肯定是打算主要和你在莱曼群岛继续干下去,黄金航线的价值也会逐渐下降,当前后厂模式真的建立起来之后,这边也就等同于另一个合作伙伴,我在这里留着那么多和西涅斯相抗衡的势力是做什么,不怕引起他的忌惮?” “我可是一个纯洁的商人,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而已。” 居伊倒是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依兰达心中被默默吐槽了一百遍,他其实现在正儿八经属于年少得意,终究还是有那么几分少年意气挡也挡不住的流露出来。 “我倒是想让艾尔上位,你呢?” 两个人这么熟了,当然也不必再装傻充愣问一句是哪个上位。 “我也希望,”腹诽归腹诽,可说正事的时候依兰达从来不含糊,“现任的教皇和大主教们对艾尔并不算多友好,彼此之间又相互争斗的厉害,光靠平常的法子肯定不行,克莱门特死的倒是透透的了,可科拉尔还在呢。”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教皇对于大主教们的掌控在变弱,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那当然,”居伊冷笑一声,“他恐怕是教廷史上最热衷于挑起下属内斗的教皇了,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如此热衷于挑起内部矛盾内耗,这也算是我开了眼界。” “他本来属意的克莱门特大主教突然死了,现在恐怕红衣大主教们个个都像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不然那个科拉尔怎么舍得回去?” “可我担心这是一个陷阱,”依兰达皱了皱眉,“你也说了,这任教皇热衷于内斗,那肯定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既然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能就这件事设一个局,试探那些不忠于他的人,从而进行进一步清洗,重新在克莱门特当中培养继承人?” “你在开玩笑吗?”居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克莱门特家族可没有能够立刻拿得出手的人了,你的意思是他还准备这么就在自己的家族里传下去?” 那可说不定,私生子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谁能保证这位不会老树开花再来一次? 前提是建立在他弄到人鱼肉的基础上。 “先走着看吧,”依兰达皱了皱眉,“艾尔现在连大主教都没当上,说教皇还为时过早……” “等等,”居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为什么我们不在这一次让他有一个上位的理由?” “找到杀死克莱门特的真凶怎么样!” 两个月后。 等到诸人出现在奥斯公国的时候,追查克莱门特大主教之死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这位教皇属意的继承人的死将局势彻底打乱,其实最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反而是教皇。 科拉尔大主教加急返回奥斯公国不久,教皇的身体传来进一步恶化的消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机会来了。 几乎所有的红衣大主教都赶回了奥斯公国,这当中当然包含支持艾尔的杜兰大主教。 这一位对继任教皇并没有任何野心,只要能让他在现在的位置上继续坐稳并且能够保证现在的稳定生活,他对于支持艾尔当上空缺的那个大主教并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人各有志。 艾尔要把人给诳骗过来,当然需要亲自返回一趟奥斯公国,。但是出乎依兰达意料的是,勒戈夫居然也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他一直是依兰达心中骑士精神的代表,她之前虽然说动勒戈夫参与东征,可勒戈夫给出的承诺也不过是让第八骑士团的人将局势搅浑的更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亲自去奥斯公国参与这件本质上对教皇的劫杀。 其实他已经按照和依兰达的规定,尽量延缓了骑士团对于这件事的追查速度,同时对枢机团的查案进行了各种程度的阻碍,根本不需要再搅入这摊浑水当中。 对于这件事,勒戈夫倒是表现的意外的坦诚。 他说:“我总不可能等待这种不劳而获的好处。” 他总不可能,在自己毫无作为的情况下真的眼睁睁去看她趟入这种步步杀机的死局! 不管实情究竟是怎么样,勒戈夫的加入让艾尔的行程如虎添翼。 毕竟他忠诚的名声从来都是在教廷赫赫有名,没有人想到竟然连勒戈夫都不知不觉悄然进行了站队。 依兰达和居伊是这件事情的关键,这个污点证人需要的一系列证据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完工,他们赶到的时候时间正好!   ☆、第353章 旅途 这其实是依兰达和居伊第一次来奥斯公国,这两人虽然已经把塔兰朵思和莱曼群岛弄得天翻地覆,可归根到底还是两个基本上只对黄金航线熟悉的乡村小土鳖。 当然,他们俩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艾尔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一应风土人情简直不能更熟悉,也就自告奋勇地一路担任了讲解的任务,顺便跟依兰达调调情恋恋爱。 暮晓之晨光那么受信徒喜爱,嘴上的工夫当然不可能差,居伊本来之前还兴致勃勃地打算跟在艾尔和依兰达旁边听讲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亮闪闪灯泡的自觉,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被这对狗男女的恋爱酸臭味给闪瞎了狗眼,默默翻着白眼去找勒戈夫了。 可很不幸,第八骑士团的团长虽然同样在奥斯公国长大,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也熟悉无比,但他一并没有艾尔的口才,二也没打算哄小少年,居伊去简直碰了一鼻子灰,气鼓鼓的回去了。 临睡前还在扎小人:简直要烧死那对狗男女,哼! 因为各方红衣大主教都屁股着火一般赶回来了,奥斯公国的上层们简直前所未有的忙碌,对于艾尔的返回也没有太多的注意。 毕竟现在科拉尔大主教简直是长袖善舞,虽然考虑到教皇还在,可因为冕下病重的消息简直是喧嚣尘上,他的收敛也相当有限,甚至还打着替克莱门特大主教追查凶手的幌子兴风作浪……讲真,如果克莱门特泉下有知,恐怕早就跳出来一把掐死春风得意的科拉尔了。 勒戈夫自然不会跟艾尔等人一起走,他有自己的去处。 早在进入奥斯公国之前,勒戈夫就已经返回骑士团复命,毕竟他本来之前在塔兰朵思外的海域拦截阿尔蒂尔那一手着实有些说不过去,教廷不管实际怎么样,对外可是从来都号称热爱和平不干涉内政的,这样很容易让那些信奉教廷的国家产生疑虑和担忧。 他在塔兰朵思的时候,因着天高皇帝远暂且还能逃过一劫,但现在既然人都回来了,那断然没有不去述职解释的道理。 没错,述职这种怎么看怎么傻逼的制度同样也被用在了骑士团,一群骑士们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太舒坦,就像被捆了绳子一样憋屈。 但是……上层那么傻逼还能怎么样呢? 幸亏最近克莱门特大主教的死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应该是是让骑士团和枢机团的人都倾巢出动,出去述职大概只是走走过场,毕竟西涅斯公爵……不,现在的西涅斯国王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对教廷的善意,哪怕考虑到和这一位的关系,也不会在现在招来事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勒戈夫向来以办事能力出众和忠诚而闻名,既然回来了,恐怕同样也会加入这个查案的队伍当中去。 这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勒戈夫自去应付他那边的一系列杂事不提,新上任的艾尔主教得以将居伊和依兰达悄悄带回了阿尔蒂尔老宅。 忠诚的老管家在短时间内见到艾尔第二次,简直高兴地眼泪都要流下来,可当他看见艾尔身后的居伊和依兰达,两个人长相倒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可一个比一个更不像好人,登时心中警钟长鸣,警惕心被提到了最高档。 “艾尔少爷,这两位是?” “按照最高档次的贵客招待他们,别的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提。”艾尔为人谨慎惯了,现在随着他的地位水涨船高,连带着老宅也逐渐开始有人搬回,原本清净的地方也开始变得人多眼杂了起来。 但凡跟家族扯上了关系,谁能保证自己家族里没个猪队友呢? 当然还是小心谨慎来的更好,毕竟艾尔现在虽然是家族的指望,可情势所迫,也没到能完全将家族掌控成铁桶一般,当然必须要收敛。 居伊也是第一次到这种所谓的老牌教廷贵族世家,充满新鲜地四处张望了一会之后就失去了兴趣。 倒不是说老宅有多破落,而是教廷统治下的公国比起繁华的塔兰朵思来说当然显得保守而死板,在最初的神圣庄严感过去之后就是有些令人腻味的平淡。 海上航行的确说不上多舒适,外加被秀了一脸的恩爱,在老管家把二人安顿好之后,居伊小少爷迅速地回房间休息了,一点都没打算给那两个秀恩爱的多待。 这样的举动落在老管家眼中则更加坐实了二人的无礼,他不清楚这两个人的来历,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爷那么容忍着他们,最近奥斯公国又是多事之秋,简直胡子都要愁掉了。 这边老管家的发愁当然不在两个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依兰达回房间后才刚刚洗完澡艾尔就来敲门了。 这会来的人也没别人,女海盗索性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卷发就来开了门,“你自己随便坐,这反正也是你家。” 看她粗暴地拧了拧长发就不打算再管,艾尔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拿了柔软的毛巾,再把她拉到房间内的扶手椅上坐下,给她温柔地擦着头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头发总不擦干容易生病。” 依兰达倒是受照顾受的异常心安理得,可末了还是忍不住道,“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外面?这里看起来似乎并不算太……让人放松。” 就刚才那么一小会的工夫,她已经觉察到了几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她不动声色回瞪了回去,那几道目光迅速消失了。 或许还觉得她无礼? 不过谁在乎呢。 “我当然可以带你去住更加方便的外面,”艾尔温柔地看着她,“但是亲爱的,我希望能够带你回一趟家族的老宅。”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他白皙的面上难得有了一抹红晕,“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作为神职人员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结婚,但我可以给你一生的承诺。” “你是我愿意温柔对待一生的人,带你回老宅,这是我最基本的诚意。” 依兰达先是愕然,随即竟然也难得的手足无措了起来,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人现在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期待过婚姻。” “这没有关系,婚姻只是一种形式,如果不相爱就算在一起这形式也只是一纸空文,”艾尔温柔地抱住了有些僵硬的依兰达,“是我有些冒失了,应该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才对。” “那些刚才的视线都是阿尔贝托,我冒失的把你带过来,让你遭遇了那样的目光,我很抱歉……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依兰达愣愣地看着她,眼睛却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她站直身子,双手捧住了神官的脸,声音也沉了下来。 “亲爱的,这话我只说一遍。” 艾尔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生平最讨厌被人欺骗和背叛,你说出的这些话真的是出自于你的本心?” 艾尔想说什么,嘴唇却被依兰达按住,依兰达能联盟孔塞林占据莱曼群岛甚至反制住阿尔蒂尔,怎么可能真的是温柔款款的小鸟依人角色? “这句话,我也只说一遍。” “一生之盟,你说了,我也信了,如果有一天一旦你背叛了我,那就不会是我之前说的咱们一拍两散,我一定会砍了你的头,然后晒干了挂在我的桅杆上!” 艾尔看着她,温柔地微笑了起来,“我发誓,我愿意。” 艾尔回来的消息当然瞒不过科拉尔,应该说,艾尔的回归让这位有了些莫名的警惕。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把艾尔当做一个随手拉一把结果没想到竟然收益如此丰厚,态度还算不错的后辈的话,那么现在上升势头有些过□□猛的艾尔就让他的感觉有些微妙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是塔兰朵思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他盯上了那个空出来的位置? 科拉尔大主教一个人坐在房间内,平素里和蔼的面容有些阴晴不定,手中的羽毛笔也停了下来。 因为当选教皇必须要有红衣大主教一半以上的支持,如果艾尔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话,那么支持他一把尚且无可厚非……但是,这次去塔兰朵思让他感觉到了艾尔阿尔贝托迅速积累起来的人望,万一他有了异心,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对于不太确定的人或事,科拉尔大主教的解决方式是把人给叫到面前来好好谈谈。 他倒是不知道艾尔还把居伊和依兰达偷渡来了奥斯公国,否则一定会生出警惕……要知道,上次去塔比斯海湾的人不出所料全军覆没。 那现在依兰达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总之,绝对不会是做什么对他有利的事情。   ☆、第354章 龃龉 艾尔到的是科拉尔主教自己所在的住处,为了出入方便和隐私起见,这些人当然不会住在各自的家族老宅中,而是各有各的住处。 就像之前说过的,家族里也未必没有猪队友,有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还是尽量避开的比较好。 谁也不愿意突然被人从背后捅一刀。 这些主教们可还要在愚蠢的平民面前树立起慈爱近人的形象,所以住处的外观普遍不会太奢华,但是包子有肉从来不在褶上,内里的奢华可不比任何崇尚享受的贵族差。 科拉尔大主教这段时间春风得意,住处来来往往的马车简直络绎不绝,可他今天却推掉了堪称雪片般飞来的拜访函,唯独接见了艾尔。 幸亏这个阿尔贝托还不是太过愚蠢,在他的耐心告罄之前主动上了门,否则科拉尔大主教那本来仅仅只是怀疑的揣测说不定会进一步放大,到了那时候就会比较麻烦了。 艾尔的态度依旧是那么恭敬,甚至比以前更为小心谨慎,这让科拉尔大主教总算愉快了那么一点。 “亲爱的艾尔,你这次怎么匆忙的赶了回来,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如果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客气。” 科拉尔主教对待艾尔的态度一直很温和,现在的态度更甚,如果不是对他一直有所防备,换了个人多半就感动的简直要掏心掏肺了。 但是要是细听还是有些古怪,哪有人一来就认为人家一定有事的? “感谢您的挂念,”艾尔诚恳道,“这次回来其实不是为了别人,而是我自己有所祈求。” 科拉尔大主教微微扬起了下颔,虽然依旧是笑容满面,可这是一个有所保留的态度。 “虽然这样听起来可能有些太过于异想天开,但是我还是想向您说明这一点……请帮助我成为红衣大主教。” 科拉尔大主教收起了笑容,审视的态度也越发明显了起来。艾尔平静地抬起头,任凭他的目光在脸上扫过。 科拉尔并没有急着说话,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想成为红衣大主教?” “是的,”艾尔点了点头,“虽然以我的年龄和资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您可以帮我,虽然冒昧……但我还是厚颜提出了这个请求。”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可以彻底替您摆脱克莱门特大主教意外死亡的嫌疑。” “多少人在你这个年纪,连当上高级神官都很勉强,”科拉尔大主教不动声色道,“可你在我的帮助下却已经得到了主教的位置,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目标。” “可现在你告诉我,你依然不满意,还想更进一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你觉得这个请求是否合适?” “并且,克莱门特的死本来就和我无关。” 提及这一点的时候,大主教的神色登时变得不那么愉快。 “我当然知道如果没有您的帮助,这肯定只会是我的痴心妄想,我也不会提出来。但我同样知道,如果有任何一个人能让这份野心成为现实,那么除了您不会有任何人。” 艾尔聪明地偷换了概念,将妄想切换成了野心,二者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那位冕下现在身体不好,您也知道,克莱门特大主教是他一直属意的继承人,现在即便克莱门特大主教的死亡已经成为定局,但是教皇冕下放着近在眼前的您不闻不问,还在心心念念追查谋害克莱门特大主教的真凶,这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现有的红衣大主教里,又有谁能和您对抗呢?” 这其实也是科拉尔最近心情异常不佳的原因之一,总有人明里暗里指认他就是杀害克莱门特的真凶,教皇虽然召见了他好几次,但每一次都不过是催促他尽快找到凶手,并没有别的任何交代。 但下面人查案却一直不顺利,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容易让人更加认为就是因为他本人是凶手所以才迟迟拿不出真凶……长此以往,极易对信众甚至是神职人员产生影响,这可不会是什么大好事。 “我有一个揣测,这可能并不是我这种低微的身份所能说出来的话,但我恳请您好好想想,在教皇冕下心中,到底是克莱门特大主教的地位更重,还是克莱门特的地位更重。” 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毫无逻辑性,但真正细思起来足以令人汗毛倒竖。 这关系到到底是以前的推举选任制还是所谓的家族世袭制,前者尚且还能有一战之力,如果是后者,那么教皇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他! “我知道这件事情与您无关,要知道它发生时您甚至不在奥斯公国,”艾尔轻声道,“但是,那些对您充满嫉妒的人依旧执意将污水泼到您身上,即便清者自清,但谣言传开了究竟对您不好,不是吗?” 更有可能引来暴怒的教皇的截杀……最可怕的揣测,莫过于这件事本身就是教皇的手笔,为的是彻底铲除异己。 “听你的意思,你才回来就有线索了?”科拉尔大主教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并没有,”艾尔露出了惭愧的神色,“我回来之后才听说这个传闻,之所以直接回了阿尔贝托老宅没有第一时间前来请见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本来想着说不定能以阿尔贝托认识的旧人们打听到一些消息,很可惜并没有。” 艾尔有些沮丧的低下头,“毕竟……阿尔贝托一直式微,能打听到的消息也不多,塔兰朵斯又离这里太远,很多消息都没办法第一时间获得,所以我这次来见您其实充满了惶恐。” 科拉尔审视了他许久,“那你现在之所以愿意来见我,是又有什么收获了?” “枢机团和骑士团的人查了那么久依旧没有收获,之前怀疑是外部的谋杀,那么内部是否进行了排查?” 科拉尔大主教这段时间被这件事情烦的焦头烂额,对于现在查案进度当然也十分了解,听艾尔这么说登时叹了口气。 “内部排查了好几次,可是目前并没有找到嫌疑人。” 这个结果艾尔并不意外,应该说,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内。越是人的身边就越是盲区,美貌的主教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笑意。 “如果找不出那个加害者,我倒是有个建议。” 科拉尔主教双手搭成塔形,探究地看着艾尔,示意他说下去。 “反正现在克莱门特大主教已经死了,他的死对于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那么,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到此为止?” 科拉尔大主教眯起了眼,“但是教皇一定要查出真凶,他毕竟也是一个克莱门特。” “我们将一生献祭给主,为什么还会有家族的观念?”艾尔反问道,“马修主教同样死于非命,他同样是我们的兄弟,是主的子女,可冕下却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几乎是倾尽全力的查找凶手。” “您觉得这样的做法,真的合适吗?” 科拉尔大主教的眉头随着艾尔的话一点一点皱了起来,克莱门特大主教和教皇有关系,这个揣测在红衣大主教内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还是他这个和克莱门特几乎斗了数十年的对手。 教皇这次表现出来的在意的确是完全迥异于他平日里的表现,真要深思起来,更像是一个爱子意外死亡而失去理智的父亲。 “你打算怎么做?” 听到科拉尔大主教的这句话,艾尔登时在心中微微一喜,这是鱼儿上钩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惧,因为这本来就是事情的真相。 克莱门特大主教是教皇的私生子,这件事科拉尔大主教肯定也有所耳闻,可却不能在现在直接点出。 “不能让教皇冕下再这么荒唐下去,”艾尔平静道,“主的信徒的力量不当用于这种浪费。”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中充满了神圣,有一瞬间甚至连科拉尔都有些愣神。 “既然教皇冕下要一个凶手,那我们就给他一个凶手,那个凶手不在这里。” 科拉尔大主教微微皱了皱眉,“不在这里?” “有一个无比完美的人选,”艾尔微笑着抬起了头,眼中有幽暗的光,“您还记得那条塔比斯海湾的人鱼吗?” “一条人鱼怎么可能杀得了克莱门特大主教。”科拉尔登时嗤之以鼻,他本来以为艾尔提出了一个多么精妙的主意,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您错了,”艾尔的神色有些微妙,“东征时的那条人鱼可是造成了无数可怕的灾难,曾经一度有人传闻被人鱼诅咒的人会意外死亡……” “您觉得,这和根本查找不到凶手的克莱门特大主教……符合吗?” 科拉尔大主教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要知道,可是教皇一直在寻找那条人鱼,如果是因为他们的举动激怒了那条人鱼……他还刚好又派了船去塔比斯海湾,那船人可一个都没回来! 是因为这样触怒了人鱼,所以人鱼展开报复? 因为克莱门特大主教和教皇的父子关系,教皇冕下有主的庇佑,诅咒就应验在了大主教身上? 简直无懈可击!   ☆、第355章 设局 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行事,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认门之外,艾尔已经带着居伊和依兰达离开了阿尔贝托老宅,转而搬去了自己的住处。 毕竟最重要的意义已经达到,再在那里实在容易旁生枝节。 依兰达倒也不是没产生疑问,比如那几个当时看到了她和居伊的阿尔贝托如果出去乱说岂不是露陷? 可当他们凑在一起把后续的计划拼凑过一遍之后,她反而开始有些期待于这件事被彻底发酵后的结果。 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风声鹤唳,而说服科拉尔大主教不过是计划开始第一步。 直到进了住处的门,艾尔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依兰达早就在客厅里等他,她为了营造鬼鬼祟祟的气氛又不能出去闲逛,天天闷在家里简直要闲的发疯! 一看见艾尔进门,她登时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窜到艾尔面前。 “怎么样?!” 艾尔长长出了一口气,在依兰达开始皱眉之前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应该成了。” 依兰达的眼睛登时亮了! “我就知道你最棒了!” “宝贝儿,你也不差。” 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的笔直,时刻注意仪态的居伊小少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好像再次被刺伤了。 这两个人以前好歹还知道在他面前稍稍悠着一点,现在简直像春天到了一样,荷尔蒙四射,根本受不了! 小少爷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别高兴的太早。” 艾尔微笑了起来,“科拉尔大主教本来就对教皇有所不满,我现在不过是把这个本来就存在的矛盾挑明了而已。” “教皇那么有私心,怎么可能不想着再从克莱门特里扶植一个?”居伊嗤笑道,“他们克莱门特里可还有那么多可选择的对象,主家不成不是还有分支?虽然蠢了一点,但作为傀儡也并非不是一个好选择。” “博杜安只有我和克里斯两个人,父亲都恨不得我俩撕得天翻地覆,这有什么好诧异的。” 居伊的语气里不见半点哀怨,仿佛只是陈诉一件全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依兰达却很清楚地记得,当他最开始知道那场争斗根本就是由他的好父亲一手挑起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悲愤。 “我只是觉得一点,那条人鱼帮了你们这么多,你们真的打算把它从塔比斯海湾抓过来送给教皇?虽然作为合作伙伴我觉得你们的做法我并不反对,甚至还应该支持,但就朋友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你们过分了。” 小少爷可压根就不相信什么主,以黄金航线起家的博杜安对于人鱼都不会有特别的恶感,这大概也是阿尔贝托留给他们所保持的最长久的东西。 居伊不知道人鱼的事情,博杜安不知道会不会有所记载……不过从这倒霉孩子的反应来看,大抵还是可造之材。 依兰达和艾尔对视一眼,由依兰达开了口。 “科拉尔应该会准备嫁祸给人鱼,因为现在他根本找不到到底是谁下的手,教皇又催逼的紧,如果他想要尽快平息事态,那就必须要找出一个替罪羊……” “如果教皇要把人鱼抓过来怎么办?”居伊嘲讽地打断了依兰达,“那里可是塔比斯海湾,我知道你俩都从里面出来过,但是有一可不一定有二,你们要去抓它尽管去,我可是听说博杜安有祖训,谁都不准碰那条人鱼,否则会引来天谴。” 依兰达登时奇了,“等等……你们还有这种说法,你还信了?小居伊,咱们认识这么久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对主有半分敬畏之心,怎么这会反而对人鱼这么友善了?” 在一旁处境尴尬的艾尔主教淡定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也不知道,”居伊耸了耸肩,“博杜安一直有人鱼的画像,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也从来没听说过人鱼袭击商船的传说,反而听说的全是他们误入塔比斯海湾,自己蠢还能怪谁?那一带本来就水文气象复杂,自己操作失误就怪人鱼,那我们的船沉了也干脆全怪海妖好了……那么好看的生物怎么可能是坏的呢!” 依兰达默默地别开了脸,其实归根到底这死孩子还是颜性恋吧,只要有了脸,什么上下五千年年纪性别物种完全没所谓,长得好看什么都可以克服! “教皇一直打算抓住人鱼,”依兰达道,“因为他自己身体不好,听信了谣言要拿人鱼当药……” 居伊:“有病快去治?脑子里连金枪鱼都能养了还能当教皇?” 艾尔:“咳咳咳……” “我想你也听说过,教廷一直鼓吹人鱼是邪恶生物,东征的失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于人鱼的阻挠,所以这么多年来历任教皇都在不断地派出船队企图对人鱼加以抓捕。” “等等,”居伊狐疑道,“教廷是这么说的?可我怎么从小听说的是,教廷之所以东征能成功,能通过塔比斯海湾建立起现在的黄金航线,完全归功于人鱼和阿尔贝托?”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完全不对了?” “你听说的版本是这样?”依兰达有些诧异,她自己倒是因为从小只在安倍里附近,和黄金航线隔得远,第一次听说这个还是从艾尔那里,后来则是不断地被科拉尔大主教洗脑,现在竟然还能听见如此画风清新的真相,一下子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伊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教廷抓人鱼是打算再来一次东征,想着他们现在这么内斗的一团糟估计也应该抽不出时间……我还挺诧异这到底想要做什么。” “教皇打算拿人鱼当药,”艾尔沉静道,“教廷的记载中人鱼无恶不作,捕捉到它刚好能为塔比斯海湾除掉一大害,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说不定人鱼一死,就连塔比斯海湾的死亡噩梦也能迎刃而解,那些历年来沉没在海湾中的沉船足以令铁石心肠的人动心。” “杀了人鱼就能得到塔比斯海湾……?” 这一下不但是居伊,就连依兰达都忍不住拿出了那种“你特么在逗我”的神情……虽然他们知道大多数神职人员根本可能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踏上海洋的机会,但连这种谣言都有人相信的话,那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支持这任教皇的脑残政策……更不用说信徒了。 艾尔也有点轻微的尴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大海……” 他们对神在世间的代言人有着盲目的信任,教皇沐浴在主的光芒下,是最接近神的人,他说的话必然是神谕。 要知道神迹都可以拯救世上的一切可怕事物,那么杀了一条被诅咒的人鱼当然主会赏赐他们丰厚的报酬! 毕竟那可是一条和恶龙一样邪恶嗜杀,还嗜好收集财宝的人鱼啊! 远在塔比斯海湾的塔维尔抖了抖耳鳍,打了个清脆的喷嚏,一尾巴拍开一条过路巨章小心翼翼探路的触手,把它随手拍出了好几百米……巨章登时没命的吓跑了。 小人鱼狐疑地四处张望了片刻没再发现什么东西,拍了拍尾巴潜下海继续去布置那个它给卡诺比准备的巢穴了。 今天又找到一个闪闪发亮的金杯,卡诺比一定喜欢! 艾尔没有提及历代阿尔贝托的惨死,为的就是让这个传闻变成只是现任教皇因为听信巫医的一时兴起,而不是历代教皇所追求的长生之药。 这两种意义完全不同,一个可能只是谣言,那么另一个则肯定是真理。 反正他们这么多年来也被人认为是仗着祖先的战功才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失败者的挣扎根本没有必要提及……如果阿尔贝托真的强大,怎么可能会遭遇这样的惨祸? “我估计科拉尔大主教会忍不住迅速地去找教皇,同时进言说克莱门特大主教的死是因为人鱼的诅咒……”依兰达喃喃自语道。 “然后接下来教皇会需要我们俩去面见?”居伊皱起眉上下打量依兰达,眼中充满了疑问,“我本来只是打算找到杀害克莱门特的真凶,为什么现在要和你们一起嫁祸人鱼?” “因为性质其实是一样的,”依兰达笑眯眯道,可落在居伊的眼里简直就是大写的不怀好意,“我们为的只是艾尔上位,只要达到这个目的,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 “但是你们打算伤害人鱼……”居伊小少爷怀疑地看着依兰达,“先说好,没有那条人鱼就没有博杜安,我是不会对它动手的。” 依兰达简直要心花怒放,怕的就是你不爱人鱼! “现在的计划是这样,先是由科拉尔主教去向教皇说明是人鱼诅咒了克莱门特主教,同时艾尔会为他平息关于克莱门特主教是被科拉尔谋杀的谣言。” “那个谣言本来就是你们放出去的吧……”居伊哼了一声,“不然为什么之前只是隐秘的揣测,可最近这段时间却很显然的喧嚣尘上?” “这你可就错怪我们了,”依兰达微笑了起来,“要知道,科拉尔大主教可不只有一个敌人。” 科拉尔大主教始终跳不出教皇统治的这个窠臼,就算他和克莱门特对立以后也不会废除现在的制度,更不会有新的变革,别的大主教又不傻,干嘛要往这个坑里跳? 居伊若有所思地看了依兰达一眼,“然后呢?” “然后要看事态的发展,现在我们并不能预估到教皇会不会相信这个借口,不过有很大的可能他会相信,因为他现在身体不好已经开始老糊涂了。” “对于一个老人,取信于他的最好办法就是顺着他来,”居伊缓缓道,“这才是你让我来的目的吧,依兰达。” “还有什么比知道更多内部消息的阿尔蒂尔更方便讨好一直以来合作愉快的教皇的呢?”   ☆、第356章 错综 依兰达的预料并没有错,科拉尔大主教果然迫不及待地带着这个借口去找教皇交了差,对他来说,任何能使教皇发疯的事情都是可乘之机。 艾尔提出的那个人鱼的方案,乍一听荒谬无论,可却又能准确地和之前他们的所作所为衔接上……这让科拉尔在感叹于艾尔的确是个好用的人才的同时,对他的防备也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无论是运气还是能力都缺一不可,而对科拉尔来说,他最重要的素质其实是直觉。 他总觉得艾尔似乎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他,任何一个主教按理来说不应该能掌握这么多教廷核心的消息,更不应该知道教皇现在心中的逆鳞,但他统统都做到了。 但是这当中他又没有越过任何一个主教的权限所能获得的消息,有没有可能是真的他这么聪明找出了一条别出心裁的解决办法? 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因为艾尔阿尔贝托好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这样的一个美貌的孩子,就算在外面历练了几年,可能从某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得到了一点消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而阿尔贝托永远也不过是阿尔贝托,翻不了身也掀不起风浪。 每个人的算盘都打的噼里啪啦响。 居伊和依兰达本来想着大概教皇还会对这件事有所疑虑,不会这么快撤回所有尚且在外追查的枢机团和骑士团成员,艾尔预计科拉尔大主教也不会这么快向教皇举荐他,也许可能还会有一段考虑和观望的时间,而科拉尔大主教则认为教皇至少应该还有所保留,不会像一个迫不及待的疯子一样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动手。 然而他们都错了,接下来的神发展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以杜兰大主教为首的红衣大主教们要求补选克莱门特的位置,他们提出教皇之前的举动有不当之处,有悖于教廷一直的宗旨,人为地造成了民众的恐慌。而后教皇非但没有对此加以控制,反而进一步命枢机团四散出动,连带贵族层也开始出现了慌乱,这一系列缺乏思考和应变措施的举措完全与教皇平日的举动不合,他们很担忧教皇冕下的身体状况。 在这种时候为了恢复一贯稳定的教廷统治,红衣大主教们强烈要求教皇启动补选机制,及时将人补足,同时按照红衣大主教上任的仪式进行,实现安定民心的目的。 瞧瞧人家,这才是正确的说人脑子不正常的方式。 这神来一笔让无论是科拉尔大主教还是教皇都有些措手不及,前者是还没借此判定出艾尔的忠心,后者则是完全还没来得及从克莱门特中选择出一个新的合心意的继承人! 但是杜兰大主教的请求并没有任何问题,的确这段时间教皇为了查出真凶用的手段有些太过于激进,甚至让不少贵族信徒都略有微词,毕竟大家心里都有鬼,谁愿意被如狼似虎的枢机团纠缠? ……来自于贵族阶层的不满这绝对不是一个良好的现象,尤其还是在艾尔等人刚刚开辟出了科金博那样一个海外的根据地之后。 人都是趋利的,不是么? 可屋漏又逢连夜雨,这边杜兰大主教刚提出了联名请愿,那边一大波谣言就气势汹汹而来,以极其可怕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奥斯公国的首都帕提瓦。 帕提瓦本来这段时间就风声鹤唳,但凡是人都有好奇心,尤其还是那些事关平常根本见都见不到的上层人物,还是渎神的传闻!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指出,按理来说红衣大主教都会受到主的庇佑,可为什么克莱门特大主教却死于非命?甚至连死因都查不出来?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被主承认,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他的死也是来自于主的惩罚!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头而已。 以克莱门特大主教渎神作为开始,再有对于克莱门特家族这些年来背地里干的种种伤天害理,欺男霸女之事的淋漓尽致披露。 一开始只是一点所谓的传闻,很快,一桩桩一件件,涉及到具体的人和事的就被有心人彻底翻出来,恶臭淋漓地让人不愿直视。 说实话,这些贵族们手里头谁没有一大堆的黑心事,只是他们平常一贯都隐藏的好,万一暴露出来了也能及时封口。 从来没有像克莱门特这样墙倒众人推,甚至还有人在这当中不断煽风点火,如果说开始只是一点火星的话,那么在极短时间之内就变成了燎原大火! 人好端端的克莱门特大主教简直要哭着诈尸,本来他虽然不算是功勋昭着可也算是威名赫赫,在那之前一直和枢机团一起负责神职人员的任免考核,还是最被看好即位教皇的人选。 可没想到突然身死不算,还惨遭墙倒众人推,那谣言的来势汹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朝着克莱门特家族去的! 眼看着这把火甚至要烧到克莱门特家族持身不正了,身为克莱门特家族出身的教皇当然不能容忍这件事。 枢机团和原本留守的骑士团在这件事里头也没落着好口碑,当然不能在这时候以狗腿子的身份出现。这一下才返回帕提瓦,空闲了还没几天的第八骑士团反而成了优先选择,一脸懵逼的被派出来去查那个所谓的对死去的克莱门特大主教不敬的造谣人。 可到头来他们除了抓了几个混混之外并没有任何收获。 其实有些事情如果不拿到明面上来说,操作空间还是相当大的,但是如果一旦被过了明路,甚至连民众之间都口口相传所谓克莱门特家族的种种不法之事,那就相当的令人打脸了。 教皇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更阴沉,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纯粹的巧合,这背后肯定是有人蓄意动手的结果。 任何一个红衣大主教都有可能,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想要让自己的人上位,想要多一张选票,想要在他身后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做梦! 他还没死呢! 教皇的气色和身体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迅速地衰败了下来,空空荡荡的教皇袍服下实质上也不过剩下几根枯瘦的老骨头而已。 这样同时威胁到他的家族和统治的巨大压力能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发疯,但他的眼睛却亮的惊人,他当年能从那么多红衣大主教中脱颖而出坐上这个位置,现在当然也能再次稳定住局势,给克莱门特家族打造一个光明的前景。 只要有人鱼……只要有了人鱼…… 黑暗的房间里,良久才传出了一声衰老的叹息,“去把艾尔阿尔贝托叫来。” 这段时间的风暴来的猝不及防,就算是发起人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扩大到如此地步。 最开始可能只是克莱门特得意了这么久,有人也想着浑水摸鱼给它增添一点黑料,可没想到树敌太多,暗中动黑手的也越来越多……本来可能这件事跟克莱门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在众人兢兢业业的嫁祸过程中,本来没事也成了有事。 以讹传讹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现在不过是这个层级的人为扩大化而已。 所以就算是艾尔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收到这么惊人的效果……倒是没想到原来克莱门特竟然有这么多宿敌。 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直接的被教皇召见。 比起上次见他的时候,教皇的气色已经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大概是因为心力交瘁的缘故,看起来却有一些不太对劲的亢奋。 这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药? “艾尔阿尔贝托,”教皇的声音有些低哑,“你为什么要突然回来?” 每一个人都在问他为什么要回来,艾尔在心中忽然有些想冷笑,阿尔贝托本来就在帕提瓦,难道他们真的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伤天害理,不应该接受审判。 他又不是圣人,为什么要放过加害者? “我听说了克莱门特大主教去世,”艾尔平静道,“周围几乎所有的神职人员都赶回了帕提瓦,所以我也跟着回来了。” “撒谎,”教皇看人的目光十分凌厉,“你回来之后第一个就去见了科拉尔!” “因为科拉尔大主教派人去了塔比斯海湾,”艾尔回答的声音不见半点闪躲,“有途经的商船发现了船只的遗骸,他临走时特意交代我注意船只的消息,所以我才第一时间去向他汇报了。” “那个船队……找到了人鱼吗?”教皇的声音有微不可见的颤抖,“是什么时候去的塔比斯海湾。” 艾尔低声说了一个日期,那正是克莱门特大主教离奇死亡的前一段时间,刚好够船从塔兰朵思赶到塔比斯海湾。 “人鱼的确存在,船队进入塔比斯海湾之后就失去了联系,科拉尔大主教没能等到消息,那条邪恶的人鱼再次杀害了船上的所有人。” “尤其是神职人员。” 教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周身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是为了红衣大主教的位置回来的?”教皇沉默了片刻,突然直接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艾尔心中登时悚然一惊,但他并不敢抬头,这个时候的教皇已经跟以前他所知道的全然不一样了。 看来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有些性情大变,一时间倒也说不好是好还是坏。 “我不敢在您面前说谎,我的确想……” “那就找出杀害克莱门特的凶手以及制造谣言的真凶,当你找到的那一天,我就封你当红衣大主教。” 艾尔骤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第357章 歧路 教皇满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艾尔,已经干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是一个好孩子,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很好的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艾尔依旧是那副震惊的神情,好一会之后才有些失礼的揉了揉脸,仿佛要再确认一遍这个喜从天降的消息一般,面上的狂喜简直压都压不住。 “您说的是真的?” “主是信实的,必不叫敬虔的信徒受欺瞒之苦。”教皇淡淡地看了艾尔一眼,“这里是圣保罗。” 那就等于是在主面前许下的誓言,既然有了这句话,艾尔当然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也从某种方面说明了现在教皇到底面临着怎样的窘境。 难道现在的红衣大主教们统统都已经起了二心? 如果是真的,那教皇的统治也未免太过于失败……任何改革都会有既得利益者,那些人自然是教皇潜在的支持者,那么为什么教皇不让他们出手,反而要把这件事落在他身上? 艾尔能走到这一步,当然不会是所谓的傻白甜。 教皇之所以选择他,肯定有必须选择他的道理,是因为这次风浪的原因主要在他身后?不不这不可能,这次谣言的发起人主要是杜兰大主教,外加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贵族们……无论如何都疑心不到他头上。 再说了,教皇现在只要稳定住局势,对他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说实话现任教皇的口碑一直还算不错,严苛也只是相对神职人员而言,至于丑闻……人总是善忘的生物,过段时间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按照擒贼先擒王的原则,就算不满杜兰大主教他们吵着要推举新的大主教的行为,教皇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表示否定,反正红衣大主教终归要人填补,可由谁来填补?红衣大主教们只有建议权,最终的拍板还是在教皇这里。 这又能算什么原则问题? 如果排除了这个原因的话,那指向其实就已经相当明显了,教皇这是打算让他和科拉尔大主教窝里斗。 艾尔阿尔贝托是科拉尔大主教亲手扶植起来的,这在教廷当中并不是秘密,如果真的是由艾尔亲手将科拉尔大主教从位置上拉下来,就算他自己当上了红衣大主教,这也注定不会长久。 神职人员从来都要求德行如同玉石一般洁白无瑕,没有谁会接受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大主教,还亲手除掉了自己的恩人。 谁会放心一个生了反骨的人在己方阵营? 教皇的许诺听起来简直甜美犹如蜜糖,实际上却是剜心挖肺的□□。 但是,这碗□□他必须要接。 因为红衣大主教必须要由教皇点头才能上位,就算他想要做什么,那也必须是在拿下这个位置之后! 艾尔微微躬身,“我会尽力完成您的任务,但是有一点您可怜的信徒必须要提前向您提出请求。” “你说。” “这次的谣言很显然是通过针对已经去世的克莱门特大主教,进而针对克莱门特家族。从涉及面的广度和深度来看,背后所牵扯的肯定不小……更有可能,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 无视教皇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艾尔继续道,“其实说到底,这次谣言的指向最终将会蔓延到您身上,如果您因为家族的事情引咎辞职,那不但会成为您人生中的污点,更会成为教廷史上的丑闻。” “那些被恶魔诱惑的了人,干出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的恶行,非但是我,对您来说也是极端的不公平。” “当然,这些都不是不可挽救。” 艾尔已经发现现在教皇的情绪变得非常的敏感易怒,在教皇彻底变脸之前,他及时将话题扭转了回来。 “我一直非常的景仰您,当然不希望这种可怕的事情真的出现。您的恩典既然降临在我身上,那么您卑微的信徒当然会全力去做,但是有些事情得说在前头,这次的事情并非一般层面的神职人员所能达到,如果真的不幸有人插手,那一定是教廷的高层。” “您知道我这几年来一直在外,对于帕提瓦的人和事所知实在是有限,而阿尔贝托……您也见到了,能提供的帮助并不多。” “这个案子我愿意竭尽所能地去查,但是我恳请您给我足够的帮助,如果必要的时候能动用枢机团的力量,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教皇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从高处的权座上投来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这比艾尔直接找他要红衣大主教的位置其实更让他有所保留。 枢机团在他的统治期间掌握了实在太多太黑暗的内部,艾尔虽然有好友温森在枢机团,但终究只是个高级神官,就算有所耳闻也接触到的有限。 说不定……他之所以把主意打到这个上面就是因为温森?难道有什么消息被悄悄泄露了出去? 如果真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再透露出去,就算平息了这件风波,也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枢机团不可能。但是你提出的问题也有一定道理,这样吧……”教皇衰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可却带了丝毫不隐藏的兴味,“如果你曾读过典籍就会知道,在特殊时期,没有合适的人选的情况下,教廷是可以选出一个临时红衣大主教的。” “等到条件成熟,届时再正式举办仪式。” “枢机团里能调动的资料都是与品级相对应的,包括能用的人也是,这样的话,我想你应该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查这个案子了……你身后有我的支持。” 什么叫条件成熟?什么叫经过确认?到头来不还是教皇一个人说了算? 至于给个虚名就想让人卖命,科拉尔还是正式的红衣大主教呢,查了这么久,下面的舆论都快翻天了,还不是查不到是谁干的? 枢机团这东西说得不好听就是教皇的喉舌与狗腿,不掣肘就罢了,还指望他们办事?内里头的乌七八糟真要说开来绝对能让三观正常的人脑溢血! 谁不想把自己的秘密藏起来,把人家家的黑锅捅出去呢?这样纠缠下来的扭曲产物竟然也能获得平衡,大抵也就有且只有这一任克莱门特教皇了。 这一下,就算是有涵养如艾尔都忍不住想在心中骂教皇夭寿了。 他去见了一次教皇回来就得到了所谓的试用期红衣大主教的位置,这让科拉尔大主教该怎么看怎么想? 他刚回帕提瓦就去见了科拉尔,提出的请求也不过就是红衣大主教,科拉尔还在拖着左右考虑解决,这一下可好,见一下教皇之后什么都解决了,科拉尔难道会不认为他投奔了教皇? 那个人鱼的点子都是他艾尔出的,这个所谓的试用期长短归根到底也没个明确的定数,这样一来纯粹就是拿一个驴子面前挂着的胡萝卜赶鸭子上架,艾尔还没出门都已经感觉到了深刻的头疼。 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姜还是老的辣终究不是一句虚言。 “感谢您的恩典。” 艾尔最后还是低下头,接受了这个涂满了□□的“诱饵”。 他从圣保罗大教堂回来的第二天,艾尔阿尔贝托被破格提拔为红衣大主教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帕提瓦。 哪怕之前早有心理准备,可依兰达和居伊也双双处于了懵逼的状态。 毕竟在他们看来,红衣大主教的确是他们的目的没错,但那也不是在这种浪大风急的情况下被赶鸭子上架。 的确,艾尔如果想要当上教皇,那么科拉尔大主教肯定会是必须除去的绊脚石。但是,那是建立艾尔和科拉尔大主教先行联手,推翻教皇下位之后再有的动作,至少在成为红衣大主教的时候,艾尔应该和科拉尔还是联盟。 现在的局势本来是很利于他们的联盟的,克莱门特家族成为众所矢之,只要再加一把火,彻底把它翻个底朝天,教皇就这么被推翻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才是最水到渠成的选择,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动用到作为备选方案的塔维尔! 依兰达承认自己有私心,不愿意小人鱼过多的掺杂到人类世界肮脏罪恶的权利争夺当中来,最适合它的生存方式始终是无忧无虑的塔比斯海湾。 人类的畏途才是它的伊甸园。 他们之前的计划并不是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被推到了科拉尔的对立面,这个时机太微妙,任何人都会产生怀疑。 其实别说科拉尔了,就算任何人换在他那个位置现在都不可能取信于艾尔,更别提教皇还吊了那么大一根胡萝卜,什么时候找到杀害克莱门特的凶手以及谣言的制造者,什么时候就正式即位红衣大主教。 这不是纯粹扯淡么? 当天晚上,依兰达躺在床上为了这事还在愁眉不展,跟一条成了精的泥鳅一样滚来滚去。、 艾尔在她身边靠在床头,身后是柔软的羽毛软枕,面前摆着的是一本圣经,可他根本就没真在阅读,而是在神游着思索事情,结果思路却被她的动作一再打断,只得苦笑着转过头去,可一看到她的样子反而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把依兰达乱了的卷发理顺,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绅士。 “既然睡不着的话,不然来做一点有益身心的运动?” 女海盗碧绿色的眼睛眨了眨,突然伸手搂住神官的脖子,一个翻身就把他压了下去。 “亲爱的,我本来还看你发愁,想帮你想想办法,可你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我还以为你在暗示我什么……”神官一脸无辜地回看她,“那你想出了办法吗?” 依兰达双手压在神官耳侧,从上方和他鼻尖捧着鼻尖,声音甜蜜而邪恶,“你可比教皇有诱惑力多了,这个我们可以完事了慢慢想。” “我的荣幸。”   ☆、第358章 耕牛 第二天早上,无论是依兰达还是艾尔都感觉前一晚的深重压力似乎一扫而空。 果然在某些时候,欲望才是抒发压力的最好方式……当然如果忽略掉神官有些僵硬的腰的话。 曾有东方的圣贤说过,饱暖思□□……但是还有更加睿智的劳动人民曾做出过精辟的总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看着生龙活虎的依兰达,艾尔忽然觉得自己的腰更酸了。 虽然压力暂时放松,但是面临的窘境却并没有任何好转,女海盗在房间里龙精虎猛地弯着腰拉着筋,艾尔则难得地放松地靠在床头,被子随意搭在腰侧,露出分明的腹部肌肉线条以及相当美丽的锁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艾尔阿尔贝托既然能被称之为大陆男神,在皮相上尚且是常人根本无法仰望的优越,更别说骨相了。 依兰达把自己盘成了一个极为扭曲的形状,其难度之高让艾尔忍不住微微皱眉,很担心她的脖子一会还能不能正常运转。 最近依兰达实在是穷极无聊,开始研究起了从远东那边传过来的一个古国的体术,据说叫瑜伽什么的……练起来让人恨不得把全身关节都扭曲到反方向,简直是反人类到了极点。 偏偏依兰达对此乐此不疲,号称能够增加柔韧度,这在海上相当的有用……好吧虽然艾尔并不反对柔韧增加这个在床上也同样美好的前景,但并不代表他会对这个全身骨头都噼里啪啦做响的运动产生好感。 “你想好了?”依兰达轻而易举地背对着艾尔下了个腰,头从两腿之间穿过来看他。 艾尔忍不住默默打了个寒颤,觉得好不容易康复过来的腰更疼了。 “其实找到凶手并不难……”艾尔把目光从依兰达扭曲的动作上移开,“难的是,怎么让人觉得这是科拉尔的嫁祸而不疑心到我身上。” “那当然,”依兰达扭曲着身体还能自如的说话,“我一直觉得教皇没安好心,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试用期的大主教,还要等到找到凶手之后再正式接任……这不是扯淡么。” “在我看来,他打着的就是兔死狗烹的主意,他自己疑心是科拉尔干的好事,可又不想落下残害手下的恶名,所以就让你和科拉尔狗咬狗……对不起亲爱的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艾尔狗阿尔贝托默默咽下一口到嘴边的鲜血,微笑道,“没关系。”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依兰达又换了个姿势,和刚才几乎完全相反,头从正面往下钻过两腿之间,“克莱门特教皇经营了这么久,大主教里有谁是他的人?” “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恐怕还真没有,”艾尔道,“教皇在刚即位的时候就是和敌对大主教腥风血雨夺下来的位置,而且他上位的时间里也一直没能做到完全将对方的残留势力清剿出去,毕竟任何一个大主教背后都可能是一个乃至几个贵族的联合体,宗教和政权从来都没有能够彻底的分开过。”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于培植克莱门特的力量格外看重,而且性格极其的多疑,甚至还特意设立了枢机团。” “不过你知道的,一块蛋糕只有那么大,势力这种东西,他越是集权掌握在手里,那么别人所能掌控的也就越少。而为了不断加强中央集权,教皇采取了考评制,考评其实并不是问题,但是他采用的蒙昧不清的判定机制将这一切的矛盾推向了更加激化的点。” “所以应该这么说,绝大多数的主教应该都还是持观望态度,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希望教皇的这些所谓的方针和策略继续实行下去。” “所以这么说起来,其实可怜的教皇公信力真是相当的有限,”依兰达感叹了一声,“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把主意打到这个方面,说你其实是被教皇推出来当档箭板的可怜虫?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源自于教皇的指示?” “亲爱的,我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狡猾?” “不,亲爱的,”艾尔表情非常的正直,“我的确是按照教皇的意思嫁祸给科拉尔,因为那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他做的,只是教皇想要干掉他而已。” 依兰达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知道是谁……不不,我知道这件事和你脱不开干系,但是亲爱的,说真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艾尔微笑了起来,“那是他身边的人。” 毕竟,有谁会怀疑一个身份暧昧,只能依附于人存在的男宠呢? 甜美的小西雅达,成为了致命的□□。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按照教皇的意思去办?”看到艾尔如此胸有成竹,依兰达反而放下了心。 “我打算去找科拉尔,”艾尔平静道,“教皇想要对付他,总该让他知道,毕竟我可是还需要他的鼎力支持才能当上红衣大主教呢。” 依兰达:“……你真棒。” 艾尔:“谢谢。” 当科拉尔大主教听说艾尔竟然还敢来见他的时候,本来就有些朝着地方包围中央趋势发展的头顶又掉了几根头发。 “他竟然还敢来!” 不过艾尔现在的身份可和以前需要请见科拉尔大主教,还要看对方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说是观察期,但是教皇并没有吝啬于给他应有的待遇,哪有一个红衣大主教亲自上门,另外一个完全端着不理的呢? 先不说这到底符不符合所谓对待信徒都如同兄弟姐妹一般的宽和,艾尔现在代表的是教皇,他把教皇的特使关在门外,是嫌弃自己这段时间招到的嫉恨还不够? 科拉尔大主教的脸色青青白白了好一阵,外面的艾尔也没有任何仗着新身份企图直接进门的不当举动,和他当年还是主教一样在门外等候。 他越是这样做,给科拉尔的压力也就越大。 末了,科拉尔大主教冷笑了一声,“请他进来。” 看到艾尔时,这一位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和风细雨,“艾尔来了?还没恭喜你成为红衣大主教呢!” 艾尔却难得的犹豫了片刻,“大人,您就不要埋汰我了……我知道您可能对我有些不必要的误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之前会面的场合并不是如同以前一样在科拉尔的书房,而是在他的会客室,面前的那杯茶简直是摆明了一喝完就要端茶送客,主人根本不打算和他多说,不过于碍于礼节罢了。 “我想,恐怕没什么必要吧。”科拉尔皮笑肉不笑道。 “这很重要,”艾尔为难的摇了摇头,“我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 前面就说过,如果说到能屈能伸,艾尔绝对是这方面的行家,他一直都保持着谦恭,也没有任何让人不快的行为举止。 科拉尔就算着实看他不爽,但是毕竟都是这个层次的人物了,也不会太过于意气用事。 科拉尔对着旁边伺候的侍者挥了挥手,那些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关上门之后,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艾尔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左右看了看,“阁下,您真的确定这个房子安全吗,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 “你说吧。”科拉尔有了一些不耐。 “我知道您肯定对我去见了一次教皇冕下,回来就当上了红衣大主教非常不满,觉得我可能向教皇冕下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甚至可能影响到您,这我可以对着主发誓,我之前对您说过的任何话,我都没有在教皇冕下面前说过半个字。” 对于神职人员来说,在主面前发誓是非常严肃的行为,越是高层越是如此,因为他们能看到更多信徒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看到艾尔如此坚决,科拉尔的表情总算稍稍和缓了一些。 “教皇冕下怎么会突然让你当红衣大主教?” “……是因为您。”艾尔这一次沉默持续的相当久,“我知道这不应当,但是在我心中一直都视您为我的恩人,如果没有您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低级的神侍,甚至因为容貌遭到更加不堪的待遇,这一点上我一直非常感激您。” “也是因为如此,教皇冕下虽然许诺我在这件事之后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红衣大主教,但是我的良心在谴责我,它告诉我不能这么对待您,您是这样的一个高尚的人。” “教皇到底说了什么?”科拉尔心中浮起一丝不祥之感。 艾尔低声道,“教皇说,前段时间克莱门特大主教的死和沸沸扬扬的丑闻都是您的手笔,让我除掉您,然后给我您的位置作为奖励……所以我现在还是观察期。” “一个观察期的红衣大主教,您也知道……那位冕下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了吧?” “胡扯!”科拉尔大主教难得的爆了粗口,“这怎么可能!” “在帕提瓦,除了您……谁还有这份能耐呢?”艾尔道,“能够发动这么多贵族同时发难,甚至还能除掉克莱门特大主教,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教皇一直在深深忌惮着您,我很担心……” 科拉尔向来慈善的脸上掠过一丝扭曲,“你担心什么?” “克莱门特大主教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第359章 投资 哪怕是再谦恭的人,在受到一段时间的狂热追捧之后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飘飘然,很显然科拉尔大主教在这段时间接收到了太多的无论是来自于贵族们的,还是别的大主教的此类情绪……都让他隐隐有了些较之以往不一样的傲慢。 这种傲慢如果体现出来,那就是体现在自负上。 其实艾尔之前说的并没有错,科拉尔之前能和教皇属意的克莱门特大主教对峙这么久,手中的势力当然不少,其本人更是一个收买人心的高手,更加擅长于投资那些低谷期的人才……比如艾尔阿尔贝托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例。 那么话说回来,在克莱门特身死的现在,杜兰大主教他们又无意教皇的位置,最多只热衷于搅混水捞好处,那么汇拢在科拉尔身上的力量其实是相当不容人小觑的。 掌握了这样的力量的科拉尔,竟然到头来都没能查出克莱门特的死因,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之前只是这件事情一直没有提上台面,当前来寻求庇佑的艾尔将这件事正式提出来的时候,其实也就是那层花团锦簇的表皮被彻底撕裂的时候。 教皇想要科拉尔的命,科拉尔难道会坐以待毙? 当然不可能。 但是与此相对应的,科拉尔同样要保持自己身上的纯洁无垢,教皇既然舍不得用自己手里的枢机团,打算让艾尔来背这个黑锅,那么科拉尔又怎么会不顺水推舟,做出一样的事情呢? 要知道,既然能够支持教皇的统治理念,很多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观点其实是高度一致的。 想通了背后的关节之后,科拉尔朝着艾尔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艾尔,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是我应该做的,”艾尔微微躬身,“您在阿尔贝托最落魄的时候……” 科拉尔显然并没有耐心听艾尔再来辞藻华丽地歌颂一遍他曾经的恩德,而是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不不,这都是我和你父母的交情,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这一点上我必须承认,聪明的小艾尔,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能为您做点什么,是我最大的荣耀……”艾尔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我想请问一下,您支持我当红衣大主教的事情,还作数吗?” 科拉尔的笑容僵硬了片刻,“你不是已经是了?” “这只是一个临时的,”艾尔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只有您才能最终决定我是否能坐上这个位置。” 这个马屁很显然地取悦了科拉尔,他的笑容也变得温和了一些,“我对你的许诺一直都有效。” 他的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你既然投靠到了我这边,那教皇那边你准备怎么交差呢?” 艾尔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看起来他这是打算将克莱门特的死全部推到您身上,还打算让您背造谣的罪名……可如果克莱门特大主教本身就死在教皇手上的话,那您岂不是白白替人背锅?” 看起来每一句话都在替科拉尔鸣不平,其实半句实际解决问题的话都没有。 但是科拉尔却听的很受用,艾尔看在眼里,心中也稍稍踏实了几分,总算不枉他辛辛苦苦说动杜兰大主教在这段时间也对科拉尔表现出善意,尽可能的将此人捧上天了。 “教皇这样对待有功的属下实在太让人寒心了,”科拉尔大主教装模作样感叹道,可说着说着竟然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共情感,话也说的真心了些,“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对我尚且如此,你真的觉得你按照他的意思除掉了我,他会给你许诺的报酬?” “当然不可能,”艾尔坚定的及时在态度上站了队,“我之前就说过了,如果能有任何人让我无条件信赖的话,那个人只有您。” “艾尔,”科拉尔大主教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其实教皇冕下原来并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非常宽和睿智的老人,能带领教廷走向光明的未来。” “但是现在的他却表现出了完全和以前不符合的形象,而这些年来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也很少见我们,就算见的话也只是很短的时间,原本……我们只是一直对他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忧。” “可主不会让他忠实的信徒这么被蒙蔽……就这么短短的会面时间都露出了端倪。” 艾尔非常严肃地看着科拉尔唱作俱佳的表演,心中默默为这些老牌大主教的演技点了个赞。 果然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这会还要适时的进行配合,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什么端倪?” 科拉尔大主教就等着他问这句话,“我怀疑,真正的冕下可能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现在寄居在冕下的躯壳里的,不过是一个高等级的恶魔而已。” 我勒个去……这种鬼话,就算骗三岁小孩恐怕都不会信吧。 艾尔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打算收回自己刚才的评价,可面上还要继续配合的演下去,“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帕提瓦!冕下一直住在圣保罗大教堂!难道主的庇佑都不足以对抗恶魔吗?” 科拉尔大主教继续装神弄鬼,“你和冕下接触的少,但是我们却不例外,这些有机会见到冕下的人都发现了他性情大变。” “你看……他竟然会让你来谋害我,一个忠诚的主的信徒,这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对劲了。” 艾尔:“……” 感情人家想要你死就是恶魔附身,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圣子转世呢? 可戏还要继续演下去。 艾尔犹豫着皱了眉,“这……这实在是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我之前还没有这个猜测,”科拉尔大主教义正言辞道,“是你说人鱼给了我提醒,那是那么邪恶的生物,可教皇却一直在心心念念寻找它,甚至还不惜让虔诚的信徒去塔比斯海湾送死。” 等等……派出那艘船的人不是你吗? 艾尔在这种时候当然要适时的进行圆谎,故意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这……这是在向恶魔献祭吗?我在塔兰朵思的时候,经常有来往黄金航线的商船,那时候就有人说过,塔比斯海湾里住着恶魔,必须每年都要向恶魔献祭,航线这才能够太平……这样恶魔才不会离开塔比斯海湾进一步造成海难。” “难道……这个传说居然是真的吗?” 想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科拉尔大主教简直要欣喜若狂,他刚才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提了个念想,没想到这会艾尔就已经自动自觉地替他圆谎了! 甚至本人还没发现! 你看他那副惊恐的样子!啧……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上位太快历练不够。 “的确就是如此,”科拉尔大主教正色道,“教皇是被那条人鱼身上的恶魔给附了体,所以才会一直心心念念的寻找人鱼本体,这是恶魔灵魂对身体的召唤,如果一旦让它得逞,那么一定会降下巨大的灾难!” “那……如果我们除掉了人鱼,教皇冕下还能回来吗?”艾尔一副天真小白兔的模样,仿佛真的信了那些鬼话。 不过这在科拉尔大主教的心中也并不算奇怪,因为对于神职人员来说,每更高一层就更接近神,这个世上除了万能的主以外,最值得相信的当然是教皇和大主教。 暮晓之晨光的虔诚信仰从不会有人怀疑,他之所以被称之为暮晓之晨光也是因为第一次去向主祈祷的时候,原本天气十分阴沉,天空中布满厚厚的云层,随着他的祈祷,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正正地落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深受主的眷宠,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神迹?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个神迹被人刻意隐瞒了下来,只有教廷内部的少数人才知道。 “我亲爱的孩子,这恐怕不行,”科拉尔大主教遗憾的摇了摇头,“恶魔已经在教皇身上附身了这么久,之前大概教皇的灵魂还在和恶魔作斗争,所以才能一直保持住教廷的稳定。” “之所以到现在才发作,大概是因为冕下的灵魂已经不在了,如果还在的话,他的灵魂肯定会努力抗争!所以现在剩下的只有恶魔……” 他说着说着竟然还伸手擦了擦眼泪,一副被深深感动的神情,“冕下的精神实在是太伟大了,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们一定要除掉恶魔为冕下复仇!” 艾尔:……呵呵哒。 “我……好像有这方面的线索。”艾尔边给科拉尔大主教递上手帕,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科拉尔大主教正哭的淋漓尽致,闻言登时僵硬了,一声没来得及控制住的哭嗝被堵在胸口,简直难受的差点翻白眼。 “你……咳咳咳说什么?” “您之前不是让我一直调查塔比斯海湾的那条人鱼吗?”艾尔思索了片刻,组织语言道,“您还记得在塔兰朵思见过的那个女海盗么?我说服了她来帕提瓦。” “她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跟人鱼有近距离接触的对象,如果有人能捕捉到人鱼,那一定是她。” “冕下如果是因为被恶魔附身,那么恐怕要用人鱼引出他体内的恶魔才行,不这样做的话,恐怕没办法说服其他人。” 听说依兰达竟然来了帕提瓦,科拉尔大主教的第一反应是厌恶,那样肮脏低贱的海盗,竟然也敢踏入圣城! 可是随着艾尔的话,他的神色逐渐放缓,最后甚至连连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做!” 至于如果真的抓到了人鱼教皇却不“发病”,他有的是办法!   ☆、第360章 荒唐 黄金教皇初任红衣大主教的那段时间一直被人所诟病,教皇甚至为了他启用了数百年都不曾见过的红衣大主教见习制度,这也为后来的神学家们坚定的认为艾尔阿尔贝托是克莱门特教皇一直暗中培养的继承人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以这个观念作为根基,艾尔对科拉尔大主教的反戈一击看起来就似乎不那么让人心生疑虑了。但是这桩认知从头到尾都存在一个不容忽视的矛盾之处,如果真的教皇一直属意于艾尔继承教皇之位,那么为什么当年会对他如此的不理不睬,任凭他被欺压?不过这也有人做出了解释,这是教皇当时就发现了科拉尔大主教有谋反的意向,所以早早做出了防备,艾尔阿尔贝托就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一枚棋子。 值得一提的是,黄金教皇的统治与前任的统治存在一个相当有意思的衔接,可以称作是前任的去粕存精。 要知道,克莱门特教皇的统治时期可以称之是历任教皇统治史上最接近君主国官僚统治的时代,各种层出不穷的监管制度让当时的神职人员叫苦不迭,可那也是民众风评最好的一段时间,如果说后来黄金主教能达成政治和宗教的高度统一又彼此独立,这段时期的种种尝试应当是一份异常珍贵的经验。 ——大陆神学家伊万达特鲁提斯研究笔记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聪明人往往如此,他们总是习惯于高估自己,然后将对方的智力放在极其低下的境地。 科拉尔是这么对待艾尔的,教皇也同样……苦逼的新任红衣大主教一边要应付着各色前来恭喜的人群,一边还要殚精竭虑地替双方在话语中补漏洞,还得补的不让当事人察觉。 这着实是一份异常劳心劳力的工作, 但是,带来的回报也是相当的卓有成效的。 艾尔至少在表面上取得了科拉尔大主教的谅解,现在又在继续接手查克莱门特大主教遇害一案,而科拉尔大主教也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地对艾尔进行表扬,同时也对他的工作表示支持,更有在有好事者提到查案一事时候的微妙叹息…… 这样以来,联想到勒戈夫的第八骑士团这会也正在维持秩序,众人哪还能不明白? 这是科拉尔大主教甩锅成功,教皇在这次博弈中做出了妥协!你看这不又重新找了个替罪羊? 为了让这替罪羊看起来更真实可信,连见习红衣大主教这种几乎只存在于记载中的旧制度都被翻出来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教皇这次展现出的诚意和弱势地位?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那个洞悉一切的人,各自凭着自己的想象做出了自己的认知,当然他们大多数都深信自己押对了宝,跟着科拉尔大主教一起插手到这次针对克莱门特的舆论中实在是太正确了! 下手早的自然兴高采烈不提,下手晚了简直后悔不迭,痛哭流涕不知道何时才能递上投名状,这一波的好处可是已经过去了! 科拉尔大主教至少在现在变成了这一次争端的最大赢家,众人有多么追捧他,现在看艾尔的神色就有多同情。 如果说之前有人嫉妒过艾尔简直是坐了火箭一般的蹿升速度的话,那么现在剩下的也只有同情了……啧,这就是家里背景不够硬的坏处啊,好不容易爬上来,还不是分分钟就变成贵人们相互攻歼的炮灰? 你看看和暮晓之晨光同期的勒戈夫,人家现在第八骑士团可是真真正正的实力派,手里掌着的可是帕提瓦的实权! 啧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大概是因为艾尔现在所处的地位实在是太微妙,所以众人根本连嫉妒他都懒得嫉妒了,毕竟这样一个明摆着的替罪羊替他们承担了绝大多数来自于教皇的狂风暴雨,甚至还背负了大多数之前舆论风波可能的恶果。 啧……这样的小可怜,长得还那么好看,和他计较作什么呢? 大抵是因为这种微妙的心理作祟,所以艾尔并没有遭到过多的为难,相反,还有一些心怀愧疚的人会主动给他提供帮助。 不过有更多的人却想着,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却要背这种锅,到时候等教皇真下手了那可就看不到了! 要是前者也就罢了,后面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每天送往艾尔住处的花和各种邀请函简直海了去了,还伴随着各种各样可疑的东西,托尼每天简直加班加点都要忙不过来。 等到竟然有人送来充满了暗示意义的贴身衣物的时候,女海盗爆发了。 依兰达:“???” 这是老娘的人你们每天来送花约炮是想要打架吗! 暴躁的依兰达简直当天晚上就要拿着邀请函一个个把那群满脑子全是淫秽思想的贵族们虐成渣渣,后来还是艾尔亲自出马安慰了这条喷火的女暴龙,当然,用哪种方式安慰大家都心知肚明。 总之第二天,娇弱的艾尔大主教又犯了病痛,就连那天应该参加的教皇的会议都没能去成。 当然,这在外人眼中则成了艾尔消极怠工的明显证据,这倒霉孩子多半也不愿意干,不过,那有什么办法呢? 原本被众人羡慕嫉妒恨登上了顺风车的艾尔大主教,一夕之间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弃子,别人倒是为他惋惜,好不容易才一朝翻身,结果却是这样的下场。 同情之余,对科拉尔大主教以及教皇的心术也就更加敬畏了几分,艾尔作为受害者倒是反而因祸得福了。 艾尔这段时间的装傻充愣卖苦逼取得了超凡脱俗的效果,居伊以前自诩自己好歹是塔兰朵思宫廷里混过来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可现在看到艾尔这种高杆的当了婊子还有人哭着喊着上赶着立牌坊的行为简直目瞪口呆。 他当时要有这个能耐,哪还会在博杜安跟克里斯撕这么一场,早就分分钟统一了阿尔蒂尔吞了玛尼自己玩莱曼群岛了! 在科拉尔大主教的默许之下,艾尔将依兰达抵达了帕提瓦的事情禀报了教皇。 比起给科拉尔制造麻烦,艾尔现在提出的才是教皇最心心念念的问题之所在,他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身体不好,只要他杀了人鱼,恢复了健康,一个科拉尔算的了什么! 到那时候,他就可以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对克莱门特里的可造之材进行培养,根本不必像现在这样处处受人掣肘! 但是他却没有想过,他这么多年来都毫无寸进的统治,难道通过吃了人鱼肉就能够取得突破性进展? 别开玩笑了。 教皇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召见了依兰达。 因为教皇的多疑,所以艾尔被允许陪伴在侧,女海盗再次以一种被审视的身份出现在了教廷大佬的面前。 “你就是伯纳德?”教皇这段时间身体越发不好了,声音中带着一股仿佛被砂纸磨过衰弱感。 依兰达这时也收起了那副在科拉尔大主教面前的不可一世,“是的,尊敬的冕下。” “主会赦免每一个迷途知返的羔羊,”教皇淡淡道,“虽然你之前曾经犯过错,但只要你有悔改的心意,并且做出了相对应的努力,就可以得到救赎。” 依兰达:“……” 这句话的隐含意思是……只要能替教皇抓住人鱼,那之前杀害马修主教所谓的通缉令完全可以撤销? 这和科拉尔大主教说的其实并没有二致,都是光口头许诺许诺就想骗人卖命的,标准的想空手套白狼,当她是那些天真愚蠢的信徒?人科拉尔大主教好歹还知道附送一个私掠许证,你就动动嘴皮? 真心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你们教廷都是按照脸皮厚度决定职位高低的吗? 教皇见依兰达并没有说话,目光投向了艾尔,后者适时地担当了沟通的工作,“你说你曾经见过人鱼,并且可以抓到它?” “那条人鱼在塔比斯海湾,我之前从里面出来过,也见过它,我知道它喜欢什么,也有信心把它从那里面诱惑出来。”依兰达强忍住心中的不屑,维持住了语气中的谦卑,反正她低着头,就算白眼翻上天教皇也看不到。 “哦?那条人鱼会上当?”教皇显然有了兴趣,“我听说它是邪恶的恶魔,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依兰达没忍住翻了个更大的白眼,“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手里的那个东西它肯定不会放过,那是一个叫卡诺比的人留下的项链,听说是几百年前的神职人员,您听说过吗?” 她说完之后,适时地抬起头,朝艾尔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艾尔:“……” 宝宝你冷静点,不要演的太过了! 当然听说过,简直太熟了。 为了保持威严加上遮盖气色的不好,房间内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只有烛光的照明,教皇的脸色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晦暗不明,如果这时真有人进来,说不得科拉尔大主教的那个借口就成真了! “卡诺比?”教皇面无表情地看了艾尔一眼,后者当然也已经配合着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情,当然,连自己的先祖都不认识的话,那也未免太假了。 “卡诺比……你确定?”艾尔有些失态地抢先问了出来,“伯纳德,你之前怎么不说!” 艾尔的失态很好的取信了教皇,这位教宗虽然多疑,但是却更相信自己,再说了,阿尔贝托本来就是人鱼的活铒,就算是卡诺比又怎么样? 艾尔阿尔贝托都是现在现成的好饵料! 依兰达有些嘲笑地看了艾尔一眼,仿佛在嗤笑这位引路人的愚蠢,“有些话我当然要到冕下面前才能说啊。” “冕下能给我的,你能给我吗?” “冕下能把我从通缉榜上撤下来,能让我安安心心的有赦免权的跑黄金航线,还能往更远的远东开辟‘生意’,你行吗?” 女海盗的语气中充满了嘲弄,“要不是为了见冕下,我干嘛要跟你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在一起啊,我又不瞎。” 艾尔默默扭开了头,虽然早就已经排练过了但是这会还是觉得好心塞。 依兰达倒是想安慰他,可惜现在大敌当前,只得隐晦地抛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小可怜神官。 啧……今晚一定要好好疼爱他! 教皇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他面前上演这样一幕闹剧,一时间也有些诧异了,他在高位待久了,还真的好久没见到这种市井泼妇般的过河拆桥。 伯纳德是想通过艾尔来见到他?这才是符合上位者的猜测。 人都是有野心的,何况一个比大多数男人都厉害的女人。 “你有卡诺比的东西?”教皇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你怎么能证明这一点?” “如果没有那东西,那条人鱼怎么可能救我?”依兰达得意地笑了笑,“我的父亲是酒鬼巴特,那是黄金航线最老一批的优秀水手,这是他救了一个老神父得到的。” “是什么东西?” “一个里面有卡诺比绘像的挂坠。”   ☆、第361章 本末 依兰达把那个绘像紧紧地拿在手上,并没有任何想要递过去给教皇查看的意思。 哪怕教皇的涵养再好,面对这个小家子气终究上不了台面的女海盗的举动还是有些微微皱眉,他见过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上赶着将手里的东西送给他,唯恐不能令他满意。 哪有像依兰达这样,好像根本就怕他抢过去一样,他这样的身份地位,难道还会抢夺她一个女人的东西? 简直是笑话! “请您谅解,”依兰达无视艾尔递过来的眼神,任凭后者在教皇的谴责视线中显得有些哀怨,“这是我父亲的遗物,所以我看的格外重要。” 真要是父亲的遗物会拿来做这个用途?教皇看多了人心,眼下看来不过这是一个依兰达拿来强调这件东西的重要性从而企图增加筹码的伎俩罢了。 “看来伯纳德小姐是个孝顺的女儿,”总算教皇还算涵养颇佳,“既然这样,我可以让他们给你的父亲祈祷,保佑他洗清生前造下的罪孽,从而能够升上天堂。” “不不不,”依兰达摇了摇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那个不用,天堂不能抽烟喝酒玩女人,我父亲生前就不信教,要是让他死后去天堂那种地方循规蹈矩,怕是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教皇:“……” 艾尔努力偏过头去,掩盖住自己几乎绷不住的笑容,依兰达是标准的无神论者,从来相信的只有自己,教皇指望拿这个来糊弄她,简直是做梦。 啧……自家的女海盗还真是个大宝贝。 “……您说要给我父亲祈祷,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东西呢,反正他现在也嗝屁了。”女海盗大大咧咧地开了口,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模样,“您也知道,我是在海上讨生活的,靠的也就是从您这一类的贵人手中讨饭吃。” 教皇被她粗俗的话弄得微微皱了皱眉。 “我是个粗人,有些话就直说了吧。” “除了要把我从通缉榜上弄下来之外,我还需要劫掠赦免权以及特许权。这两个其实都不难理解,赦免权就是许可我在黄金航线上万一不走眼撞上了哪个贵族的船或者神职人员的船,您不能让他们抓我,当然,我也会注意避开他们的,这是先要个保命符。” “不过,这对您也没什么坏处,”女海盗市侩地笑了起来,“那些个贵族们手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万一您要是有什么……” 艾尔轻咳一声,依兰达挑了挑眉,不情不愿地住了口。 “至于特许权么,我在纳瓦拉那里和朋友弄了个小海岛,打算给手下的兄弟们赚点养老钱,万一不干了也能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是您也知道,跟着我的海盗多半手上都不会很干净,所以我希望您能够赦免他们的罪的同时,特许我们在那里挣点零花。” “当然,作为回报,黄金航线上我不会过多的出手,但凡事总有万一嘛,要是手头紧什么的……” 教廷当然不可能替依兰达收拾所有她做下的事,这个答应也绝对是有限度的,依兰达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干脆狮子大张口,就等着坐地还价。 “我不可能答应你做下违背教义的事,”教皇顿了片刻,“只有主才能判定你是否有罪,当然……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一套定义。因为你愿意除掉邪恶的人鱼,我暂且认为你的心中有善念。” “但是,主不允许被关爱的兄弟姊妹之间相互残杀。” 教皇这个回话说的简直是千回百转,不小心又会被他的大义凛然所欺骗了。 这个限度,就是以不能造成贵族之间的争端为限。” “至于第二个,那是博杜安家族管辖的范围,我不能做出承诺……不过,我听说你和博杜安家族的幼子交情很好,这是你们已经达成了协议?” 他压根就没提让艾尔把关这回事,看样子是看着艾尔根本驾驭不住依兰达,所以干脆也不打算让他再插手到这件事当中来了。 艾尔倒是压根不在乎这件事,他看着教皇额上的青筋几乎根根暴起的模样,差点又绷不住了。 依兰达倒是不意外这位冕下消息灵通,可表面功夫还得做做,一副底牌都被掀了的震惊神情,看起来显然是个没怎么和高层人物打过交道的乡下小海盗,“您……您怎么会知道?” “你既然能和博杜安的幼子达成一致,那只要你能继续保持这份联盟下去,教廷也不会对你在纳瓦拉那里的所作所为进行查处。”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你必须能抓住那条人鱼的基础上。” 依兰达的眼睛登时亮了,“您说的是真的?” 教皇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我在主面前许下的诺言,当然有效。” 依兰达却还有些不相信,“可是……这种东西还是要留下纸质的版本吧,我也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白纸黑字才做的了数,万一您翻脸不认账了可怎么办?” 她现在倒是有恃无恐,反正除了她也没人能正常进入塔比斯海湾,更别提找到人鱼了。 塔比斯海湾教廷也不是没派船只去过,克莱门特的死还被归在这里面,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进去是怎样的下场。 真要说起来难道教廷会没有卡诺比的遗物? 别开玩笑了,教廷连阿尔贝托的人都丢进去活祭,怎么可能没用过这方面的办法? 但是现在唯一成功了的只有依兰达,教皇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跟她爆发出冲突。 “伯纳德小姐!”艾尔略略提高了声音,“难道你不相信冕下吗?” “抱歉……”依兰达耸了耸肩,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反正现在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抽空还给正在做气急败坏状的艾尔抛了个媚眼。 “你想要纸质的凭证?”教皇咳嗽了几声,肺部有着可怕的破锣音,良久才喘息着看向依兰达,“你是第一个对我表示质疑的人。” 依兰达无动于衷。 其实这些高层最怕遇到的反而是这种仗着现在自己有几分能耐软硬不吃的,教皇可能出具这种留下祸根的东西? 不对……也不是不可能。 艾尔神色微微一动,附耳在教皇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后者的视线微微一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都不能做出的许诺,倒是可以嫁祸给科拉尔。 艾尔坦然地告知了教皇这段时间他的调查结果,其中就包括了科拉尔曾经塔兰朵思见过依兰达,许下重诺企图抓住人鱼。 如果说以前尚且可能描绘成是讨好教皇,那么现在回想起来那肯定要拿来作为威胁了。 依兰达在这时还适时地站出来表示当时科拉尔大主教许诺她云云,其实已经基本和教皇的差不多了……女海盗自然是一副借势涨价的奸商模样,教皇这种时候当然是怒从心头起,可还要生生的压制下来,就连艾尔都替他觉得苦逼。 听到后来,教皇反而笑了。 “这真是科拉尔给你的承诺?” 依兰达刚想点头,却听到教皇的声音毫无任何温度。 “你要想清楚,如果有任何虚假的描述,你也就不必再存在在这个世上了。” 对于这次会面,无论是野史上还是正史上都没有任何记载,应该说……这次会面被人刻意的抹消掉了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这也成为了神学史上一桩异常着名的悬案,没有人知道这三个人在里面究竟说了什么。 但紧接着这次会面,史称血腥之月的惨案爆发了。 依兰达离开圣保罗大教堂之后,她紧接着就神秘的在帕提瓦失踪了,还等着结果的科拉尔大主教简直大惊失色,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与此同时,居伊也同样从艾尔身边消失了。 当他问起艾尔的时候,后者甚至是满脸惊讶,“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两个人……您是产生幻觉了么?” 科拉尔大主教当然不可能相信,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艾尔设下的圈套,甚至为此和艾尔翻了脸! 可惜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艾尔本来就是这次他和教皇的斗争的牺牲品,即成印象从来都难以扭转。 也就是说,现在所有人都在觉得他不过是在借故朝教皇发火而已。 向来自诩成竹在胸的科拉尔大主教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仿佛有什么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更让人觉得恐惧的是,无论他从各种方面去调查,都已经失去了依兰达和居伊的痕迹,仿佛这两个人出现在帕提瓦,本身就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当然不可能见到啦,当天晚上依兰达就和居伊乘船先行离开帕提瓦,在海上等着教皇的前来。 一切的人证物证都说明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幻觉,甚至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依兰达甚至连半点东西都没有留下来过! 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假的,这当中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就是已经当上红衣大主教的艾尔阿尔贝托,他不可能这么无辜! 这段时间的种种追捧让科拉尔有些迷失了心智,当他再一次准备前去找艾尔问个清楚的时候,却被一个相交已久的贵族邀请去为自己的新生儿进行赐福。 两家关系实在是太好,对方又是大贵族,加上还是早就答应的事情……科拉尔只得暂时将行程放下,转而去履行自己的承诺。 然后在那里,在那个他一起长大的大贵族的庄园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准备已久的教皇亲兵拿下,当众公布了谋杀克莱门特大主教并且制造谣言,被魔鬼迷惑的罪状,以处死女巫的办法活生生烧死在了广场上。 他当时怎么打算构陷教皇的话,现在全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不可谓是报应不爽……要知道,教皇怎么可能在离开帕提瓦之前不除掉心腹大患呢?   ☆、第362章 火刑 教皇这一手实在是干净利落,也彻底打消了艾尔和依兰达等人之前对教皇势力的怀疑,能够一举擒拿住科拉尔大主教并且置他于死地,当中甚至连任何反抗的机会都没留下,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能力。 可艾尔对此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甚至应该说,他对此根本就是在意料之中。 像教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底牌呢,对于科拉尔大主教这种猖狂的下属,就让他暂时猖狂又怎么样? 反正一个死人归根到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风向简直在一夕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之前那些将科拉尔大主教捧的高高的贵族们简直措手不及。教皇在处理完科拉尔大主教之后,接下来对付的当然就是这些公然与科拉尔有着亲密接触的贵族们。 本来科拉尔能和克莱门特大主教对立那么久,背后不可能没有贵族的支持,克莱门特大主教一死,教皇又缠绵病榻,怎么看都像是降不住正当年的红衣大主教,之前那些依附于他的墙头草当然有不少都倒向了科拉尔,那些谨慎观望的还被这些墙头草们大肆嘲笑。 这下可好,那些跳腾的厉害的统统被一网打尽。 科拉尔大主教是以被恶魔迷惑的罪名活活烧死,其实这当中最可怕的应该是……科拉尔大主教竟然是在自己最信任的大贵族家中束手就擒,甚至还是在他笑容满面去给人当教父的情况下。 这样简直是过命的交情,竟然都是教皇的钉子。 科拉尔如此,这些贵族们当然也逃脱不了相同的罪名。 反应快的,及时献上家财和赎身钱,至少破财消灾,可从此也一蹶不振。但这也不是谁都能有这个幸运的。 如果是铁打铁的科拉尔党羽,那不好意思,统统一并烧死,牵扯不是太严重的才能视情况关在牢里等家人来赎……如果没钱又罪不至死的,教廷也不养闲人,也一并统统当做魔鬼的党羽烧死,也好以儆效尤,彻底绝了后患。 教廷从来都自诩文明人,不以君主国那种血腥的处刑手段,所有的涉案者都是被衣冠整齐地捆在行刑柱上,按照处理魔鬼的方式活活烧死,惨叫和肉被烧焦的气味足以令所有人做噩梦。 那一段时间,整个帕提瓦都弥漫着一股可怕的烧焦的肉味,足足让住在那里的人好几个月都吃不下任何荤腥。 这些令人浑身毛骨悚然的手段都出自于那些看似侍奉主,浑身在信徒眼中都散发着圣光的神职人员。 其实原本就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依兰达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常年在体制内生存的高级神职人员,看起来好像挺弱势,看起来似乎好说话,看起来似乎谁都笑脸相迎,但背后没一个干净的。 教皇以雷霆手段对奥斯公国的反对势力进行了清洗之后,带着艾尔和依兰达以及巴里斯特大主教前往了塔兰朵思。 他是名正言顺的教皇,在血腥屠杀之后当然也不担心再有人拿出科拉尔大主教那样的办法来对付他。 这位巴里斯特是枢机团的团长,也是教皇的心腹,新近提拔的大主教,不过他和艾尔不同,位置是名正言顺的,毕竟人家可是足足当了十多年的主教……当然说是教皇养的狗也没所谓,在这个情况下,教皇的继承人身死,心怀不轨的对立大主教也被处死,在有心人看来这是要重新培养继承人的标志。 在这时候,无论是带着巴里斯特大主教这条狗,还是带着巴里斯特来寻找新的继承人,这都是一个足以让人振奋的标志。 可惜……他们都猜错了。 教皇还没活够呢! 从奥斯公国前往塔兰朵思的海路并不算太长,可就在这段不算长的旅程中,教皇的身体看起来似乎都有些不太能支撑下去。 枢机团这次同样随行在侧,比起前段时间被科拉尔大主教压制的不快,这段时间颇有些咸鱼翻身势头的教皇也抛弃了向来的谨慎,无论是行事还是整个出行的队伍都招摇了不少。 依兰达倒是始终相信一句话的,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科拉尔大主教已经用自己的切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现在教皇不过是在重蹈这个覆辙罢了。 依兰达再见到这个老人时,下意识皱了皱眉。 教皇的身体看起来更差了,可那种奇怪的亢奋也越来越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那些奇怪药物的关系。 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是艾尔不动手,教皇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 女海盗眉头微微一皱,计上心来。 教皇的疑心病也变得越发的明显。 枢机团是他自己的心腹带上也就罢了,还偏偏要带上以忠诚正直的骑士楷模闻名的第八骑士团,完全不顾及两边前阵子还撕的风生水起。 依兰达怎么看都觉得教皇有些不太对劲,悄悄去跟勒戈夫咬了咬耳朵,请他让老船医格纳多关注教皇的状况。格纳会买勒戈夫的帐,可不一定会搭理她,对于这种在骑士团里待了多年的老油条,资历和历年来救的人命摆在那里,说不定哪个大副的叔叔伯伯辈就是被他抢回来的一条命,谁敢对他不尊敬?, 在第八骑士团,就是天皇老子都动不了他。 老船医对教皇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告知勒戈夫,教皇的确看起来有服用某些刺激类的药物的迹象。 这种药物贵族里倒是经常有,不过很多都是拿来床上助兴的,教皇这么大年轻了,恐怕药物也做了相应的改动,但是原理大抵都是一样。 原来教皇的身体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也就是说,通过幻觉之类等等别的办法,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真要说到□□剂的行家,塔兰朵思的密林塔夫卡绝对大陆闻名。 依兰达的梦魇号头一次光明正大的和教廷的船队出现在了一起,当中甚至包含了教皇! 这在游吟诗人的口中固然又是另一种让人遐想的谈资,不过至少现在,教廷对外的宣称是女海盗被主教化,愿意和教廷一起去捕捉罪大恶极的人鱼。 故此,非但取消了通缉榜上的通缉,甚至还能和那些大人物们一起。 就连依兰达自己都觉得可笑,历史原本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当她还不过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海盗的时候,谁会在意她所说所做? 但当她一步步走到现在,就连以前看起来似乎至高无上的教皇,依然要向她妥协……当然这当中固然存在一定的技术手段,但说透了,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同样有生老病死的担忧,只是因为以前达不到那个层面,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人家何必要重视你? 更不必把你放在眼里。 要想要人家真正把你的意见放在心上,最起码的一点,你要站在能和人平视的层面上。 如果艾尔今天哪怕还是依附艾尔,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其实不妨说明白一点,艾尔如果继任了教皇,肯定会继续东征,这和侵不侵略不能说没关系,任何宗教归根到底都会有一个信众的问题,科金博如此,东征也如是。 也就是说,艾尔以后如果要继续朝着黄金之地东征,那么势必莱曼群岛会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新兴中转点,那么也就意味着,以后教廷的重心逐步扩张之后,和莱曼群岛的合作会成为一个极其有发展力的项目,更别提莱曼群岛本身就有博杜安进行进一步维护,还有前阿尔蒂尔核心成员的鼎力相助……甚至有依兰达亲自开辟新航路。 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相当令人目眩神迷的梦幻组合了。 根据最新的情报,莱曼群岛根据进一步扩张,现在已经成为了比纳瓦拉更加条件优越的深水港,而根据克里斯的最新雄心勃勃的规划,是打算把莱曼群岛和纳瓦拉行程一体化建设。 当然,前景是美妙的,可惜他注定看不到了。 其实梦魇号并没有必要和教廷的船一起到塔兰朵思,按照教皇的意思,像依兰达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海盗就应该先行前往塔比斯海湾,最好他到塔兰朵思的时候,梦魇号就已经把人鱼给引诱了过来。 虽然人长得挺老的,但是想的挺美的…… 依兰达好不容易才捞上这个机会,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她完全装作看不懂教皇的暗示,哪怕教皇直接让艾尔来授意也没有什么卵用,反正之前在教皇面前她也差不多和艾尔撕破脸了。 不过那只是在教皇面前而已。 自视甚高的枢机团没人愿意来跟海盗打交道,生怕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什么污点,也就只好继续让艾尔担任跑腿传话的角色。 为了昭示女海盗当真被教化,梦魇号上甚至还有为神职人员预留的房间,方便来听这些海盗们的祈祷…… 相熟的神职人员当然不少,可勒戈夫为人正直,在这种时候当然不方便出现在这里,所以说到底,真正来的人有且只有艾尔。 教皇可不知道自己新提拔上来的红衣大主教,现在正被那个嚣张的女海盗按在她自己船长室的窗户边,不知廉耻地边赏着月边做着亚当夏娃被禁止的事情。 也不知道自家的大主教完全没有任何被欲望操控的愧疚,欣然地翻身将那个高挑的女海盗按在窗台上。 更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荒唐了几乎一夜,直到天亮前才各自归位。 教廷现在要仰仗依兰达,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赶人,这也就造成了非常奇怪的景象。 教皇的船在最中间,枢机团的船在最前面,反而是第八骑士团在后面,最后头才是梦魇号船队。 那是近乎载入史册的一天,猩红玫瑰作为数百年来第一个跟教皇的船只携手踏上塔兰朵思土地的海盗,简直让所有赶往塔兰朵思港口迎接教皇的贵族和官员们瞠目结舌。 此时,距离他们第一次见到那个被完全忽略的少女也不过才过了数年之久。   ☆、第363章 桃子 不过随着船队越来越近,这群贵族又不傻,平常来来往往的船只充分给他们科普了这段时间名声大作的海盗船有哪些,教廷又向来保守古板,这样一来……跟在教廷船队末尾那支船队的身份简直昭然若揭。 ……那居然真的是梦魇号! 猩红玫瑰?活的?! 在贵族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西涅斯公爵……啊不,称呼应当换换了,现任的西涅斯一世,就已经命人将消息传了下去。 这是教皇当前看中的合作伙伴,不要露出任何有失列支敦国面子的表现,更不要做出任何可能的激怒梦魇号的反应,别看现在人家跟着教廷的船看在教皇的面子上不能把你怎么样。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都不要下海……包括你们整个家族。 也要托这段时间艾尔不遗余力在科金博和塔兰朵思同西涅斯公爵一并鼓吹装扮成海盗船的好处,以方便自己想要跟依兰达私会的真实目的的福,这才让在港口翘首企盼的贵族们保持住了他们一直鼓吹的高贵风度,没有因为梦魇号在塔比斯海域犯下的累累血案尖叫着四散跑来……那样的话,乐子可就大了。 这是一个航海飞速发展的时代,谁都知道海上的另一端的大陆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财富。 传说那里满地都是黄金和宝石,盛产昂贵的香料和丝绸……是彻彻底底的神眷之地! 连奥斯公国都尚且蠢蠢欲动,何况是根本就以商业闻名全大陆的塔兰朵思? 每年总有那么几艘撞了大运的船能带回来美丽的丝绸、香料、茶叶、瓷器……再换回足以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丰厚利润。有这么直接的感官刺激,多少贵族早就蠢蠢欲动,就等着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就开始朝外派船了! 如果在这种时候得罪了梦魇号,那可是屠了整个塔比斯海域的凶残角色,那他们以后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西涅斯环视周围,发现原本还有些八卦欲望十足的贵族现在也开始低眉敛目,一个个简直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充分体现了塔兰朵思的素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便艾尔是一方面,但是不能真将海盗船的威慑力下降,在西涅斯看来,现在黄金航线还远没到可以放开来的地步。 他还需要梦魇号在一段时间内继续保持住对黄金航道的震慑力,这样才能让他和居伊尽快地将那条海上走廊建立起来。 这段时间,可不能让人摘了桃子。 等到莱曼群岛和塔兰朵思的海上走廊彻底成形之后,那时候梦魇号按照依兰达的性子也会继续选择开辟远洋航线。 这个名头对他们始终都有用,而对依兰达在外海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反而说不定还能提供助益。 毕竟,一条见血的饿狼总比一只绵羊好用的多。 船队缓缓地驶入港口,教皇等人站在船头,西涅斯笑容满面地当先率众迎接,两边的气氛看起来热烈又和谐。 艾尔在船上,西涅斯一世在船下,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刻的满意。 这才是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所应该做到的。 其实每一次进入塔兰朵思,依兰达都能感受到显着的变化,从最开始的毫无任何人搭理,只是一个被艾尔神官救上来的孤女,到后来的看在艾尔的面子上对其进行招揽,再到现在的就连西涅斯一世也开始以一个单独的身份郑重地对待她……那些猎奇更甚变色的贵族就不说了。 接下来的一切,只会越来越好。 依兰达并没有如同教皇所预料到的一般,抵达塔兰朵思之后就自行去准备前往塔比斯海湾的一应措施,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真的赖上他们了! 其实说实话,最不自在的根本就不是塔兰朵思的贵族们,而是教廷的高级神职人员。他们从来自视甚高惯了,怎么会接受一个女海盗比他们还要更受欢迎和瞩目? 其实也是教廷的人想太多,塔兰朵思也就是最近艾尔的东风才信教的人多了,而那些信教更多的不过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会有几分真心? 当然还是明晃晃的金钱来的更动人心!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们热情洋溢地围住了依兰达。 如果不是蕾拉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来把依兰达给临时带走,而众人还要念在蕾拉现在是西涅斯一世最宠爱的情妇的话,恐怕早就上手抢人了! 这些人如果说以前还担心猩红玫瑰不好接近,那么现在是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可以接近这位传说中的美人儿,还是手里握着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武装力量的海盗王! 如果能和她攀上交情,不要说黄金航线了,听说莱曼群岛那里也有她的一份? 天!那简直是令人发疯的利润! 塔兰朵思的贵族们几乎都是合格的商人,为了钱,他们连脸都可以不要,更何况还不过只是讨好依兰达? 加上女海盗无论身材还是脸蛋都相当拔尖,配合着在海上练出来的杀伐决断气质,越是这种几乎无法攀折的女人越是让人蠢蠢欲动。 男人们都有种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尤其是对于依兰达这种,能拿下她,仿佛就当真征服了一匹野马! 塔兰朵思的糜烂从来都是出了名的,男男女女们交换着眼神,大胆地接近着依兰达。 这些人都是听说过依兰达和艾尔大主教的交情的,其中有不少还是打着艾尔的名义靠过来,比起以前宴会上但凡暮晓之晨光出现的地方必然是目光的焦点,这次罕见的竟然出现了并驾齐驱的情况! 毕竟艾尔现在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加上教皇也在场,贵族们总还是有些拘束,这样一来……另外一边不用说,当然就是依兰达了。 这一下,换了艾尔大主教有那么一丝不自在了。 虽然艾尔的身边同样围着一群人,甚至比起以前来说质量更高,态度更恭敬,但是大主教的目光却总也忍不住地往那边飘过去。 为什么离依兰达那么近? 那双肥猪手! 献殷勤……她就不爱吃甜的。 …… 艾尔的脸上一直挂着春风般的微笑,完全没人知道就这么会工夫,这位已经在心中不知掀起了多高的醋海波浪,简直分分钟就要喷涌而出。 西涅斯一世一直陪在教皇身边,但这一位是何许人也,现在在他心里,教皇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活死人,哪有艾尔重要? 不过这些不长眼的也不知道注意看看,猩红玫瑰究竟是谁的人,现在他们越急于讨好,就会越在艾尔心中被狠狠记上一笔,啧啧……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这一位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年同样也是这些急色者当中的一员。 蕾拉现在反而并没有像当年在爱德华三世身边那样张扬,她虽然同样出席了这场宴会,但却一直多半只是和几个年长的贵妇人聊天,当时和她在一起聊天嬉笑的女伴们似乎都和她划出了泾渭分明的距离。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虽然人都是逢高踩低的生物,但是蕾拉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尴尬,西涅斯一世虽然将她接入了宫廷当中,但始终也不曾给她一个明确的身份,甚至连庄园都是当年爱德华三世给她建的那一处。 这本身就透着一股子有些奇怪的信号。 接到西涅斯的信号之后,蕾拉笑着向贵妇人们打了个招呼,施施然朝着依兰达的方向走去。 “依兰达。” 女海盗这会简直被这群烦人的苍蝇给弄的不厌其烦,但凡蕾拉再晚来一点,说不定这里就要爆发出流血事件了。 女海盗简直是有些粗鲁地挤开了人群,完全不管她的动作有多么粗暴,然而很可惜的是,那些被她暴力推开的贵族们竟然还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噢天哪,你看她的力量,你看她刚才推人时的胸部……” 当然这个倒霉蛋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就被依兰达单手给扔了出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但这个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毕竟,谁能和她计较呢? 教皇现在都不敢,何况他人? 依兰达表示出了完全不愿意再在这个傻缺无比的宴会上待下去的意愿,蕾拉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跟我来吧。” 她直接带着依兰达去了一间单独的休息室,一看就人迹罕至,不过却有人将卫生打扫的很干净。 “这里是我和西涅斯偷情的房间,”蕾拉坦然道,“不过那是爱德华还在的时候,现在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也不会有别人来。” 这里头什么都有,蕾拉对这里也是熟悉无比,熟稔地打开了酒柜取了两瓶酒出来,也不用杯子,直接连瓶子扔给依兰达,“直接喝,就这样吧。” 以前的蕾拉可是恨不得喝口水都要拿个上面画满了精致花纹的骨瓷杯子,大小姐到了极致,现在可好,简直完全和以前判若两人。 不过这些变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谁都会一点点告别天真蒙昧的少女时期,少女心是一码事,但心智不可能永远在那个无邪的时代。 这是成长,也是烙印。 “你现在变了不少……” “你说哪个方面,”蕾拉仰头灌了好几口酒之后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穿着、打扮还是什么?” “都有一点,”依兰达耸了耸肩,“不过只要你喜欢,什么都是好的。” 蕾拉朝她飞了一个飞吻。 “你的典礼什么时候办?”依兰达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看起来十分放松。 “什么典礼?”蕾拉的神色有些晦暗。 “你什么时候当皇后的典礼?” 蕾拉愣了愣,露出了一个非常诧异的神情,“你在说什么?” “……现在好不容易爱德华和路易莎都死了,他不打算让你当皇后?”依兰达有些难以置信,在她心中,蕾拉为了西涅斯付出这么多,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难道还会横生枝节? “噢天哪亲爱的,”蕾拉摇着头,突然笑了起来,“你忘了,我可是爱德华三世的情妇,西涅斯怎么可能让我当皇后?” “应该这么说,如果不是你还在的话,恐怕现在我连这个情妇的位置都不会有,大概早就已经被杀掉了。” “宝贝儿,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和你一样甜美……你以为每个人都是艾尔阿尔贝托?”   ☆、第364章 人渣 之前因为爱德华三世的喜好,所以蕾拉的风格也是走甜美的小公主的画风,总是遵从一个人的喜好久了,久而久之也会习惯了。 就像她曾经那样的迷恋过西涅斯公爵,甚至愿意为他去当爱德华三世的情妇,背地里依然和他一起偷情。替他悄悄弄回来爱德华三世的情报,告诉他爱德华三世和哪些人交往甚密,如果可能的话……偷偷看一些情报。 这种爱情其实归根到底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和献祭。因为人往往容易沉浸在一种病态的情绪当中,就像是企图翻本的赌徒一样……付出的越多,对那个人也就越无法割舍,还很容易自以为这是爱情。 但是当这个梦如果被人彻底打碎的话,那么清醒的程度也远会比正常人透彻。 如果西涅斯真的如同他说的一样爱她,为什么会让她去当爱德华三世的情妇?只是为了能从他身边得到更多的消息。 如果西涅斯真的如同他说的觉得她很重要,那为什么在爱德华三世死后那一段风雨飘摇的日子对她没有做出任何的保护,如果不是她自己足够聪明,早就已经死在路易莎王后的手上。 要知道那一位王后虽然说不上对爱德华三世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她对于权力的渴望绝对不在西涅斯之下,如果不是蕾拉那段时间早就有了防备,一直没往爱德华三世身边凑,并且拒绝了他来探访的要求的话,她敢保证,爱德华三世绝对会死在她的床上! 西涅斯根本就不打算实现他当时对她许下的甜言蜜语,什么等他上位之后让她当皇后,什么她永远是他身边最爱的女人。 现在……她依然是他身边那个见不得人的情妇,也依然身边各种女人不断,虽然暂时还没有立后的意思,不过那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很肯定西涅斯肯定会冠冕堂皇假惺惺地跟她说,他要稳定统治,他要□□贵族,他要…… 总而言之,那个王后的位置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她。 更不用说她还当过爱德华三世的情妇,那些自视甚高的贵族们的口水就足以淹死她。 蕾拉一直灌了大半瓶酒下去之后才放下瓶子,随手擦了擦唇边溢出来的酒液,朝着依兰达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 “依兰达,我以前觉得你不肯在艾尔身边接受他的庇佑,反而要自己去海上闯很傻……现在我才发现,傻的人是我。”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她又不瞎,当然也看见了现在蕾拉的尴尬处境,同样也看到了西涅斯一世身边围绕的女人们。 这位还在纨绔的时候,就已经是身边各种女人目不暇接了,现在已经真正上位之后,那身边投怀送抱的比以前简直多了几倍还不止。 就刚才她在宴席上的那会功夫,西涅斯身边就已经换了不止三个女人。 这还是在她在的时候,她没看到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位的身边究竟有多么车水马龙……啧,也不怕下面那根烂掉! “我以为找到了一个一生的庇佑,结果不过是我做的一个梦。”蕾拉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是我以前傻,一直以为他对我是真心,现在看起来,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 依兰达沉默了片刻,“当时爱德华三世死的时候,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蕾拉嗤笑一声,“他那时候大概在忙着收拢爱德华留下的势力,跟路易莎抢夺地盘,总而言之,没我什么事。” “有时候我想……大概西涅斯对我的心意,可能甚至没有爱德华的一半深,”她冷笑着耸了耸肩,“不过现在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依兰达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上次她来的时候没有说这件事,因为那时候蕾拉还爱西涅斯,所以愿意为他遮掩,现在么……呵呵哒。 这没关系,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爱过个把渣男呢? “来吧,”依兰达朝她张开胳膊,“想哭就靠过来。” 蕾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可她笑着笑着,就开始一滴滴的落下了泪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希望和自己选中的那个人白头偕老,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希望美好的开始有个这样尴尬的结束。 蕾拉为西涅斯付出了这么多……可却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感动。 或者应该这么说,对于一个付出了几乎是全部来帮助他上位的女人,西涅斯不感动?他当然感动。 但是一个人能给予回报的感情是有限的,当蕾拉达到某个限度之后,再往后继续……那就只会带来压力。 之前西涅斯可能还会觉得蕾拉对他一片真心,可当他自己一步步走向成功,那么蕾拉的存在就成了一个污点,除了证明他自己曾经是一个那样弱小的失败者,甚至需要依靠女人来上位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益处。 那么曾经的感动就会转化为嫌恶,爱也会变成敷衍……可能曾经有过爱,但是后来,很显然自尊心压倒了一切。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那时候爱德华三世刚死,蕾拉处于最危险的时候,他却没有做任何的措施,想来如果不是因为她和依兰达关系好,依兰达又是艾尔的人,恐怕连让她自生自灭都做不到,说不定还会帮着路易莎除掉她。 对于西涅斯这样的人,不要谈什么良心不良心,只有利益和权力才是永恒的。 女人从来都是最敏感的,一个人对你到底是爱还是敷衍,并不难判断出来……当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时候可能会如此。 但是……她不可能永远的瞎下去。 依兰达抱着蕾拉,任她在她肩头无声的抽泣,蕾拉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依兰达却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近乎绝望的悲伤。 知道是一码事,但是能接受现实……那是另外一码事。 依兰达想帮她擦眼泪,却被蕾拉瓮声瓮气地阻止了,“不要看,我现在很丑,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不好看的样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注意形象,依兰达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在爱德华三世身边的那段时间,或多或少还是改变了她。 其实从蕾拉到爱德华三世身边那一天起,一切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那些年少时许下的诺言……已经彻底面目全非。 等到蕾拉总算停住了抽泣,红着眼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眼泪,甚至连眼睛的泛红都相当有限。 看着依兰达有些诧异的神色,蕾拉时不时还要打一个哭嗝,“没办法,哭也得哭的好看一点,你以为当情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依兰达:……宝宝不想当情妇,宝宝比较喜欢让人哭而不是自己哭。 “那么,你还想继续这样下去吗?”等到蕾拉情绪稳定之后,依兰达问她。 蕾拉还有些茫然,“什么?” “继续这种毫无希望的生活,”依兰达耸了耸肩,“亲爱的,恕我直言,我想西涅斯恐怕不太可能给你那个王后的位置,如果你还选择在他身边,那你一直也会是那些多嘴多舌的贵族们嘲弄的话题。” “我可不认为那些人口中会有什么好话。” “我也不认为……”蕾拉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你有没有想过摆脱这个位置呢?”依兰达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想离开塔兰朵思,我能给你一个全新的起点和全新的身份,你可以永远地摆脱这里的这群人。” “摆脱这个尴尬的处境,彻底以一个独立的状态活下去……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才是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等等……”蕾拉忽然看向依兰达,神情有些古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呃……你不会以为我在西涅斯身边这么久,一直就只是干了爱德华三世的情妇这回事吧?” 依兰达:“……然后?” “现在安普洛斯拍卖会已经基本上交给了我处理,”蕾拉长长地出了口气,“在他登上王位之后,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处理安普洛斯之夜的事项,所以就移交给了我一部分。” “我想这大概是西涅斯的补偿和讨好?” “这……”依兰达有些诧异,“所以你刚才是在和那些贵妇谈生意?” “难道你以为我在和他们聊家常吗?”蕾拉白了她一眼。 依兰达心中的小可怜形象迅速被推翻,依兰达简直要被自己的好友一口血梗上心头。 “不过,”蕾拉摊开手,“你也知道这只是一部分,我听西涅斯说你现在搞了个莱曼群岛?” “没错,”依兰达忽地眼睛一亮,“我有个想法。” 她和蕾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 与其让别人用安普洛斯之夜拍出高价,反正以后莱曼群岛和塔兰朵思也就是前后厂的关系,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操控在自己手里?   ☆、第365章 炎凉 依兰达还在塔兰朵思继续逗留,当然给的名正言顺的理由是为前往塔比斯海湾做准备。 这个理由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前阵子教廷的船队才刚刚在里面全军覆没,她大有资本说你行你上啊……反正现在满打满算现在从塔比斯海湾里出来的也就依兰达一家! 勒戈夫所在第八骑士团当然也有,可那也是蹭着依兰达的东风……不过现在的奥斯丁船队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同于之前的七拼八凑的乌龙团队,现在的奥斯丁船队经过勒戈夫几次的清洗,那些钉子都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挑了出去。 之前教皇和科拉尔大主教斗法的时候,第八骑士团临危受命,成为了唯一能自由行动的官方力量。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那场大清洗当中,很多东西都可以由他们名正言顺的去接手,这其实也是教皇的意思。 枢机团虽然是他一手打造,但是克莱门特教皇从来多疑惯了,又信奉多方势力的平衡……这样一来,骑士团固然不那么顺手,但是向来以忠诚闻名的勒戈夫还是可信的。 这也就意味着,两不靠的勒戈夫在这件事当中成为了真正的赢家。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往往出人预料,就像依兰达不会预料到自己有拥有莱曼群岛的一天,蕾拉也没想到自己会走上主导安普洛斯之夜的道路……当然艾尔还是一直认为自己能当上主教的。 这个男人的野心,从来都没有半点变化。 依兰达明面上是在准备去塔比斯海湾的一应物资,可实际上却是在帮助蕾拉如何真正拿到安普洛斯之夜的权利。 这件事她根本没准备让艾尔出手。 她有莱曼群岛的股份,现在黄金航线又是她一手镇压,真要说起来她的话语权甚至不输给艾尔。 安普洛斯之夜归根到底是为了将货物拍出高价,货物从哪来? 黄金航线。 黄金航线更远的那些奇珍异宝从哪来? 远东。 然而依兰达签下的就是开辟航线的分成,等到新航线一旦开辟出来,届时就连西涅斯都会对她忌惮。 但是新航线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得下来的。 虽然现在开辟航线暂时还没有实施,但是凭借依兰达的能耐,这个女人连塔比斯海湾都能走成通途,无论是西涅斯还是居伊都相当看好她。 她是为了航海而生的。 依兰达直接和西涅斯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当然,实际上是为了控制权,可表面上可不能让西涅斯有认为蕾拉想要独立的想法……毕竟这些男人们归根到底认为无论是拍卖会还是航海都是男人的世界,有了一个依兰达已经够了,难道还要进一步扩大范围? 在他们看来,女人就是男人背后的陪衬,说的不好听,玩物都是抬举了。 依兰达所说的将安普洛斯交给蕾拉,意思是让蕾拉以后不再以西涅斯一世的情妇身份出现,而是逐渐走向幕后,这样既让蕾拉有事情做,也有了堵住众人嘴的借口。 这样一来,西涅斯也不必再担心蕾拉的身份尴尬,而他又不好处理这个问题……不处理吧,对以后始终是个妨碍,立后这个稳定统治的大杀器也始终没法祭出来。蕾拉的位置太特殊了,绝大多数的贵族小姐都不会愿意和她共处一个屋檐下……其实真要说起来,谁又比谁更高贵? 可他要真把蕾拉处理了吧,依兰达不找他算账才怪! 西涅斯一向认为拍卖会被牢牢地控制在他的手中,这毕竟是一只金母鸡,就这么让西涅斯完全交出来他不可能乐意。 所以依兰达表达的意思是由蕾拉来接管这一摊子事,毕竟西涅斯现在终归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把心力主要放在这里,而将这个需要耗费大量心神的摊子交给一个爱慕他的女人,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为难。 而作为回报,她会将一部分远航时发现的珍品送来拍卖……但是,西涅斯必须要真正意义上的将权力交给蕾拉。 对此西涅斯答应的倒是很痛快,他还有一种极其可笑的自信,坚定的认为蕾拉还是像当年一样的爱着他,不然怎么会愿意为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呢?在依兰达和蕾拉的刻意演戏下甚至还让他误以为这是蕾拉因为对他的爱而含泪主动做出的让步……这满足了男性自尊心之余,更多的是解决了心腹大患的放松。 其实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方面是在给依兰达示好,另外一方面也是在表示对蕾拉的补偿。 其实事实上并不能说他多了解蕾拉,现在的蕾拉跟他曾经认识那个单纯的女孩儿已经判若两人。 等到跟西涅斯谈妥之后,蕾拉和依兰达返回了前者的庄园。 整个路上,蕾拉都一言不发。 依兰达耐心地陪着她,一直到进了门,蕾拉的脸色才彻底阴沉了下来……女海盗看着反而觉得很欣慰。 她已经彻底成长了。 如果不是蕾拉有足够的能力,西涅斯就算再愧疚也不可能把金母鸡交出来……这个男人就算对于愧疚,也是相当的有限的。 最关键的是……在刚才西涅斯很明显听到蕾拉去安普洛斯拍卖会,从此不会再以他身边的女人自居的时候,露出的如释重负的神情。 那个神情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崩溃。 蕾拉并没有再问出那种愚不可及的“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之类的话。 其一,这种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其二,菟丝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尊重。 其三,现在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如果想要摆脱这个令人生厌的男人和这个可怕的处境的话,归根到底靠的只能是她自己。 依兰达的确提出了可以带她离开这个地方,但如果就这么跟丧家之犬一样的走了,归根到底最后她还是依附着依兰达,虽然摆脱了西涅斯,但却并没有做到自己能够脱离那个环境。 说句不好听的,靠山山倒靠树树跑,万一哪一天依兰达也有个万一,到时候谁来救她? 而且,这样离开的话,所有人回想起她的时候都只会嘲笑着说那是个伺候了两任国王的情妇,她曾经做过的一切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但是相反,如果她在这里重新掌握了安普洛斯,那么那些人再提起她的时候,就会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态度了。 世态炎凉,往往如此。 所以在依兰达再次提出她是否要离开塔兰朵思的时候,蕾拉给出了答案。 “依兰达,我想继续留在塔兰朵思。” 依兰达并没有急于阻止,而是点头听她继续说下去,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作为朋友,只能在适当的时候给出建议,而不是简单粗暴的替他人做出关系到一生的决定。 当然,女海盗冷哼了一声,要是蕾拉再这么执迷不悟的话,大不了打晕带上船带回莱曼群岛,反正连这一点都拎不清,怕是在塔兰朵思也没法活多久了。 一旦新王后上位,她的死期就到了。 “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所有的人脉和积累的资源都在这里,西涅斯如果真的把安普洛斯拍卖会交给我……” “不是如果,他一定会,只是你能掌握住多少,这个就要看你自己了。”依兰达蹲了片刻,“你手头有这方面的人吗?” 她虽然口头这么问,可心里已经开始了盘算,毕竟蕾拉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依附西涅斯存在,有多少资源是背离西涅斯的还不好说。 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蕾拉长出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沮丧,“有……还是一个你认识的人。” 依兰达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谁?” “亚伦阿尔夫。” “密林卡夫卡的老板?”依兰达的记忆力何其惊人,在记忆中搜索了片刻,立即就将人对上了。 “这个人……”蕾拉有些难堪地开了口,“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他的母亲是一个异国的女奴,和我父亲一夜荒唐之后就有了他,可我父亲从来没有正式把他带回家。” “我母亲痛恨我父亲的一切私生子……也不让他们进门,我从小就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母亲死了以后,他就悄悄进了我家当仆人,我父亲装作不知道。” “后来等他的身份暴露之后,我一直在偷偷接济他,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依兰达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亲爱的,阿尔夫是你的哥哥?” 黄金航线上一直有一条稳定的运货渠道,其中有不少来自于远东的奇珍异兽,那个供货地点就是密林卡夫卡。 也就是说,阿尔夫手里一定有远东的相关航线资料! 但是依兰达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可靠么?会不会因为以前的遭遇对你记恨?” “不会,”蕾拉摇了摇头,“密林卡夫卡的启动资金还是来源于我……阿尔夫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密林卡夫卡!” 坦丁市场依旧和上次依兰达来的时候一样熙熙攘攘,不,应该这么说,在艾尔和西涅斯的联手之下,又有了黄金航线的彻底畅通,坦丁市场较之以往更繁华了不少。 怎么可能不繁华呢? 黄金航线带来了巨额的商品和利润,而那些贵族和大商人们从来都是这些利润的直接获得者,这本身就自成一个循环。 作为其中代表的翘楚密林卡夫卡,当然也就趁此机会越发扩张了一番。   ☆、第366章 兄妹 密林卡夫卡。 依兰达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不过这段时间塔兰朵思的变化之大,让即便是见过了不少世面的她再次过来的时候,也依然不得不感慨了一把堕落之都的奢华。 尤其还是密林卡夫卡这种本来就身后有背景,又有稳定而隐秘的客户群体的……在黄金航线畅通无阻的时候,规模和滚滚而来的金钱简直是像吹了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 这家宠物店已经从原来的三层建筑发展到了现在的半条街的规模……但是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反而更大了。 这很显然是某些“特殊需求”的客人增多了的结果。 换了之前,她可能还会觉得密林卡夫卡有些太过招摇,发展太快,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就连这个高速都还是控制了的结果。 盘子不大不可能对蕾拉有帮助,而且不妨说明白了,安普洛斯现在都大半是蕾拉在管,大多数货物还都是由她点头才能供应的上,最后拍卖会什么敏感什么亚洲,拍板的都是她,这样一来,直接给安普洛斯供货的密林卡夫卡可能不飞黄腾达?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拉下脸去抱前国王情妇的大腿的! 其实蕾拉代管安普洛斯最大的好处就是,她能够非常自如的出入任何场合,并不限于原来那样只能囿困在贵妇人和小姐们的圈子当中,当一个打扮华丽的花瓶。 而她的特殊身份,则也同样方便她在和女人的八卦当中获取信息……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在床上还守口如瓶的。 蕾拉看起来的确是密林卡夫卡的常客,她的马车才一在门口停下,密林卡夫卡的主管立刻就热情洋溢的迎接了上来。 “蕾拉小姐,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阿尔夫呢?”蕾拉扶着他的手下了车,随意地左右看了看,“我听说最近来了一批不错的新货,让他陪我去看看。” “您稍等,他就在二楼。” “不必了,”蕾拉摆了摆手,“我直接上去吧。” 主管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多说,看样子也是习惯了阿尔夫和这位的密切关系,行了礼之后就自行先上楼去向阿尔夫通报。 等到两人上楼之后,阿尔夫已经从房间里迎了出来,转眼看见依兰达先是一愣,随即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苏珊小姐,终于有机会在二楼见到您了。” 这是在调侃当年她和艾尔来的时候伪装成兄妹,那时候的阿尔夫就说过。 “希望有机会能在二楼见到您。” 没想到竟然有一天成真了。 “苏珊?”蕾拉狐疑地看了一眼依兰达又看了一眼阿尔夫,“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了,”阿尔夫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就连身上宽松的长袍都没有任何改变,这是一个随时看起来都像是刚从欢爱的床上爬起来的男人。 不过恐怕不会有任何人真的认为他就是一个懒散怠惰的宠物店老板,哪怕是在鲁克最猖獗的时候,密林卡夫卡来自大陆那一端的货源都从来没断过。 更别提……那些绝对谈得上违禁的各种生物了。 “有机会你可以自己问问伯纳德小姐,”阿尔夫看了依兰达和蕾拉一眼,露出的笑容堪称狡黠,“不过……这么站着说话大概有些失礼?我还以为能有机会邀请两位美丽的小姐喝上一杯。” 蕾拉耸了耸肩,依兰达则是微笑了起来。 “乐意之至。” 主管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阿尔夫亲自将两人领到了会客室,再为两位绝对称得上佳人的美人儿周到地提供了红茶和甜点。 他这种人,做起这些事来绝对比任何体贴的情人都要更加到位,毕竟密林卡夫卡多少令人心荡神驰的宠物都是出自于他的手。 无论是表面还是内里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不用忙了,”蕾拉阻止了阿尔夫打算继续准备点什么的动作,“我什么都告诉依兰达了。” “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之前一直意态闲适的阿尔夫终于露出了神情的变化,他依然细致地为蕾拉的红茶里添上了适量的牛奶,然后才半抬了眼。 “你确定?” “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蕾拉站起身来,拉着阿尔夫的手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难得的竟然有了些小少女的雀跃,“我们昨天已经和西涅斯谈过了,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阿尔夫并没有急于回答她的话,他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正色看向了依兰达,“伯纳德小姐,我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你的传闻……我知道蕾拉相当的信任你,但是恕我直言,就算艾尔大主教现在在塔兰朵思如日中天,我也不认为你现在有能耐插手到这件事当中去。” “我当然有。”依兰达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现在走的航线就要看我的脸色,你觉得,单单是密林卡夫卡的货源,我有没有能耐掐住?” 阿尔夫压根没有被依兰达的态度给吓到,他灰色的眼睛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些罕有的犀利,“现在那不过是纳瓦拉和列支敦国之间的协议,借了你的名头而已……” 那是克鲁斯捣的鬼,为了急于确认自己的位置,看样子现在是迫不及待要在纳瓦拉的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能耐。 真是愚蠢……竟然连到手的肥肉都想送出去,真要进了博杜安家主的嘴里,你以为还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捞回来? “然而,纳瓦拉之所以会跟塔兰朵思达成协议,完全是因为居伊博杜安,现在居伊本人就在塔兰朵思,你说,我能不能做这个主?” 阿尔夫轻轻地微笑了一下,显然并不太相信依兰达所说的话。 不过他风度翩翩,这个动作看起来也不过更像是对小少女过于自大的宽容,但依兰达很清楚,阿尔夫本人对她的能耐并不相信。 蕾拉有些尴尬,她来的有些迫切,没有提前跟阿尔夫打招呼,虽然现在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个人物……但是在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面前,怎样的多疑都是毫不嫌多的。 阿尔夫这种人是属于标准的实干派,依兰达看着蕾拉一副要和阿尔夫单独谈谈的模样,心中其实早就确认了这个谈话除非得到了阿尔夫事后的本人确认,否则就算说上天去都是白搭。 如果他真的是这么轻信的人,也不可能建得起现在的密林卡夫卡……不过这样也好,有一个能把得住舵的稳妥认识,比一个毫无头脑急于抢功的愣头青要好的多。 有一点还不错,依兰达从阿尔夫看蕾拉的眼神和态度中看到了回护,阿尔夫越是慎重,她反而越是满意。 这事情归根到底还得他们兄妹俩之间解决,依兰达懒得解释,干脆放蕾拉去单独和阿尔夫好好“谈谈”。 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蕾拉和阿尔夫并肩走了回来,不过一个看起来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另外一个看起来就有些萎靡了。 很显然,蕾拉的口说无凭压根没法打动自家兄长。 阿尔夫风度翩翩地将两位小姐送上了车,直到马车都开始行驶了,蕾拉依然是一副“他居然不相信我”的懵逼表情。 依兰达朝蕾拉耸了耸肩,“宝贝儿,你是不是没有跟你的哥哥提到过我,怎么看起来他对我充满敌意?” “因为他觉得你和西涅斯是一边的,”蕾拉揉了揉脸,长长地叹了口气,“应该说,艾尔大主教现在和西涅斯一条战线,所以你……” 依兰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件事最后的解决方案是引入第三任,居伊小少爷亲自来跟阿尔夫谈。 其实按照依兰达的本意,虽然她和居伊交情不错,但这并不代表阿尔夫这种直接跳过她这个中间人来和莱曼群岛沟通是一件好事。 任何人总要留上一手,这不是不信任,而是自保。 何况蕾拉这件事,讲明了其实主要就是她和依兰达之间的合约,根本和居伊等人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牵扯越广,反而越不利于行事,所以商量到最后,阿尔夫和依兰达各退一步,总算勉强在某个宴会上和居伊小少爷三人会谈验明正身。 依兰达并没有让阿尔夫等太久,反正塔兰朵思几乎是夜夜笙歌,当天晚上居伊和阿尔夫就完成了碰头。 在达成一致之后,第二天的一早,依兰达就再次在蕾拉的庄园见到了阿尔夫,不过这次这位的态度就全然不一致了。 “伯纳德小姐,之前是我无礼。”阿尔夫难得的穿了正装,态度也非常的诚恳,“非常抱歉,我以为你是西涅斯一世找来的说客,打算……” “没什么,”依兰达笑了笑,打断了他,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那个敏感的词语,“反正我们的目标终归是一致的。” “我没想到,塔比斯的那件事情竟然是真的……”阿尔夫难得地露出了惊叹的神色,“我和孔塞林以及鲁克都打过交道,没想到您竟然真的能够做到统一。” “如果这个联盟是建立在你威慑黄金航线的基础上的话,而莱曼群岛也有您的一份的话,那我觉得合作是完全可行的。” 其实归根到底大概还是看上了莱曼群岛的超额利润……依兰达的能耐恐怕居伊已经展现给阿尔夫了,她敢肯定阿尔夫绝对通过自己的渠道同样进行了确认,否则态度不会变化这么大。 如果莱曼群岛真的能和塔兰朵思形成前后厂的话,那么密林卡夫卡能和依兰达交好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事……阿尔夫之前能搞定孔塞林和鲁克,现在当然对自己也有同样的信心。 毕竟,他还有蕾拉。 “其实需要你做的事情并不多,”依兰达坦然道,“西涅斯已经答应把安普洛斯交给蕾拉管理。她也告诉我在这之前你帮她打理了很多,所以接下来,我会尽可能的划给安普洛斯这边一部分拿得出手的珍品。” “至于你们怎么用这些东西稳固地位,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珍品拍卖只是最开始……不过一个聪明的合作伙伴不会在合作初期就露出太多的底牌,阿尔夫并不需要在现在来当这个恶人,虽然生意不能由感情决定,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可现在艾尔和依兰达同样是这样的联盟关系。 阿尔夫很确定,这绝对有利可图。   ☆、第367章 6出海 在确认了可信程度之后,阿尔夫是一个相当可靠的合作伙伴。 依兰达之所以对密林卡夫卡印象深刻,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即便是在豺狼鲁克的管辖区域内,他们的商船依旧能够畅通无阻。 孔塞林也就罢了,这位至少还是按照老派海盗的做法,比较有原则性。 那么鲁克这种基本是认钱不认人,甚至还有可能分分钟杀人越货的角色……能和他保持稳定的关系,甚至到了谈交情的地步,那阿尔夫的为人那就不是一般的周到了。 这固然说明阿尔夫公关的强大,同样其实也不是没有值得深思的地方,比如……密林卡夫卡那条固定的线路鲁克到底知道多少? 而黑珍珠号为什么要放任密林卡夫卡的货物自如来去而不干脆自己占了那条线?鲁克可不是放着巨额利润不下手的人。 而且,远东的航线基本回来的十中无一,他阿尔夫是怎么能保证的货源? 依兰达自己的最终目的其实就是开辟远洋航线,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非常的重要。 但是她并不确定能从阿尔夫口中问出真相……谁不会对自己的压箱底绝活有所保留呢? “最后……能否容我请问一句,”阿尔夫的神色有些为难,“鲁克现在还活着吗?” 依兰达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你和鲁克是什么关系?” 她的心中已经下意识提起了警觉,她知道鲁克肚子里有太多的秘密,只是她实在不愿意这个人竟然和蕾拉的哥哥扯在一起。 “如果没有鲁克……我这条渠道建立不起来。”阿尔夫很坦然,“我知道您和鲁克有很大的恩怨,所以我不提别的,只想请求您一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替他办理后事。” “你和鲁克很熟?”依兰达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的确很熟,”阿尔夫似笑非笑地看了依兰达一眼,“怎么,你要怀疑我的忠诚度?猩红玫瑰阁下?”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死人计较?”依兰达微笑着反问了一句,“难道现在你还打算推蕾拉下水?” 阿尔夫的笑容很显然的僵了一下,“死了?” “对,他结下的仇家太多,也没人愿意给他治疗,死的时候大概比一条街边的野狗更凄惨。” 阿尔夫沉默了许久,“他的尸体在哪?” 依兰达颇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我想,你大概知道我和黑珍珠号的恩怨。” “是的,”阿尔夫点了头,“鲁克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这是他罪有应得,我并不会对你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批判……只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送他最后一程而已。” 然而多少被鲁克杀害的人都尸体喂了鱼,偏偏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有人给他收尸,这本身其实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但是人这一生遇到的荒谬事情还少? 有些时候明知道这件事荒唐到可笑,可却还是要去做。 阿尔夫并没有别的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等待着依兰达的回答,可这本身就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 但是,这是来自于合作者的第一个要求,于情于理依兰达都不好拒绝。 “我想问问,你和鲁克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尔夫看了依兰达一眼,露出的依然是那种仿佛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微笑,“蕾拉大概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身世了,只是她大概不太清楚,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到那个男人的庄园当中去的,我和鲁克,都出生在塔兰朵思的贫民窟。”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大概是从小一起打架一起捡东西吃的情分。” “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么?” 他一直冷淡地称呼他们的父亲为那个男人,那种漠然甚至连依兰达都感觉到浑身发寒……不过,如果不是泯灭良知的人,怎么可能能从事奴隶买卖这种行当? 指望阿尔夫天真纯善,那本身就是一种愚蠢。 依兰达移开了视线,“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他的尸体在哪。” 阿尔夫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替鲁克收尸已经完全尽到了他们童年的情分。 这种漠然……是她所需要的,可也是她一直所避讳的。 她知道这是绝大多数常年在海上的人的最终的态度,但她并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所以她开辟远洋航线,而不是继续在莱曼群岛或者塔兰朵思待下去。 那样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我们接下来说另一个问题。”依兰达平静道。 “我需要密林卡夫卡现在所有带有迷幻催情类效果的药物,越隐蔽越好。” 阿尔夫若有所思地看了依兰达一眼,并没有问依兰达任何关于用途方面的疑问,“稍等。” 在密林卡夫卡,这种致幻类的药物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阿尔夫拿不出来的,他甚至连某些来自于远东的秘药都拿了出来。 那是一种传说中能让人感受到极乐的膏药,使用之后会让人日渐沉迷,逐渐茶饭不思,随着用量一点点加大……最后人死的时候枯槁如骷髅。 可惜就是耗时有点慢。 在教皇的忍耐度爆发到凤凰之前,依兰达总算谈妥了一应事项,施施然带着梦魇号的诸人准备去“捕捉”小人鱼了。 不过在此之前,针对教皇的圈套也已经成形。 依兰达和阿尔夫“好好”地就药物展开了一番热情洋溢的研讨,最后确认了十种之后由依兰达带回去给艾尔过目。 片剂、米分末、熏香应有尽有,还为了防止意外特意选了就算药性混合也不会致使冲突的,好歹要考虑到教皇的起居饮食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触到,同样的东西说不定这次成功混进去了下次就不一定了,总要科学发展嘛……毕竟要是在这之前就把教皇给玩疯癫了,那接下来的大戏可怎么唱? 要弄死教皇是肯定的,只是必须要做的合情合理合法……最后那两个字划掉。 艾尔如果想要坐上教皇的位置,身上就不可能有任何名誉上的污点,更不能跟教皇之死有所牵连。 这样一来,教皇的医疗诊断就显得尤为重要……而西涅斯特意安排的几乎是连轴转的宴会更加剧了教皇的病况。 通宵达旦的宴会本来就极其需要体力,尤其教皇本来就有阵发性的神智恍惚,总有人能够看出端倪,而只要这个风声传出去了,他们的真正目的也就达到了。 但教皇是那么容易就会上当的? 当然不。 他的身份尊贵,随时可以决定不去或者离开,虽然显得突兀,但对于上位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只要有了这个举措,那就有了操作的余地。 这里可不是奥斯公国,这里本来就是流言蜚语盛行的塔兰朵思,只要教皇出现在了某处,那么在西涅斯授意下的消息自然而然就会散布开来。 其实从教皇踏上塔兰朵思的土地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进入了艾尔等人特意为他设下的圈套。 来自于密林卡夫卡的致幻药物已经开始混入了教皇的日常饮食当中,这段时间教皇本来就已经因为长期服用刺激类药物开始有些恍惚,混用了药物之后简直变本加厉。 但是之前也说过,密林卡夫卡本来就是玩这种东西的鼻祖……又是阿尔夫亲自出手,就连教皇身边的医生都没看出来端倪。 甚至还认为是教皇身体越来越差导致的……这直接让教皇变得更加焦躁,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把依兰达赶出去找人鱼。 他坚信,只要能够找到人鱼,他的身体就能迅速康复! 病急乱投医本来就是心理战术当中的一环。 等到依兰达正式出海的那一天,教皇已经开始出现了由于服用过多致幻类药物导致的病症。 按照惯例,这种去捕捉人鱼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是机密,最多是成功之后再做类似于屠龙勇士之类的宣传。 毕竟在大多数平民的心中人鱼还是海洋的精灵,是美丽诱惑的造物……更别说本来教廷的东征就和人鱼脱不开干系了。 他肯定不可能亲自去港口送,更不应该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可大概是因为期望值太高,教皇接二连三召见依兰达还不够,甚至还打算亲自去港口祈福! 这一下可好,无论是枢机团和骑士团态度都是空前的一致,哪怕是教皇的心腹巴里斯特大主教对此都是一再劝阻,就怕教皇一个想不开,那就是天下的笑话了! 最后如果不是艾尔成功阻止了教皇,恐怕迫不及待的教皇早就亲自到港口去送梦魇号出海了。 身为一个教皇,竟然去送一艘海盗船出海?还是一个曾经杀了马修主教的海盗? 这要是真做出来会寒多少人的心? 虽然这件事情暂时是平息了下去,但众人都发现了教皇对于依兰达出海这次极为看重,但找人鱼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机密,他们并无从知晓,可人往往越是无法知道真相就越好奇,加上还有居伊和西涅斯联手的煽风点火,更有蕾拉从旁协助……不管怎么样,教皇大概是因为克莱门特大主教之死悲伤过度,头脑出现问题的认知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在教廷内部传播开去了。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教廷内部传开也就意味着在贵族中有了风声……造势这种时候,有时候只要一个火种就够了。 这也要感谢科拉尔大主教在此之前造出的种种声势,其中在大力抹黑克莱门特家族之余,不忘“不小心”提到了一点教皇和克莱门特大主教的陈年秘史。 但凡是人总是会对这种平常根本接触不到的阶层的种种秘辛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兴趣,没风都还要起三尺浪呢,更何况这还是上赶着送上门的惊天八卦! 在这样的风向下,依兰达施施然踏上了前去寻找塔维尔的旅程。 其实按照依兰达的意思,这次去的船只要梦魇号一艘就够了,毕竟塔比斯海湾的情况极为复杂,如果是不熟悉海洋情况的船进去那纯粹就是送菜的。 再说就算塔维尔能庇佑他们,但是那也是建立在单纯的海怪因素的情况下。它一条人鱼可搞不懂洋流和风暴……真要来个那样的船那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人鱼都救不了它。 依兰达也并不打算让这群人知道那里面的真实情况……塔比斯海湾深处的那个海岛,是塔维尔给卡诺比心心念念准备的净土,不能被任何人所打扰。 但没办法,教皇这次为了确保成功率,当然也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依兰达,一定要求派人跟随一起进去。 本来依兰达的态度非常坚决,绝对不要任何教廷的船只跟随。给出的理论依据就是这么多年来教廷的船只全军覆没,进去纯粹给人鱼添堵还会增加防备。 但教皇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被说服? 他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押上了所有的赌注,在药物的刺激下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做出冷静的反应,反而更加像那些被宗教所洗脑的疯子们。 极度的偏执。 不过他偏执归偏执,智商一直都还在。 既然教廷的其他人不行,那和你一起进过塔比斯海湾的难友总行了吧? 这种时候当然就是拿来背锅的勒戈夫上了,教皇在这种时候突然拿出了一个依兰达简直根本没法否认的方案。 勒戈夫总是和你一起进的塔比斯海湾的对不对?既然如此,那就让他陪你再去一次,上次人鱼没杀他,这次说不定也不例外。 最起码他不是被人鱼讨厌的人,否则上次就被杀掉了。 再说了,奥斯丁船队的武器装备已经被早有预谋的教皇彻底更换成了最新的装备,真要说起火力的话,梦魇号还真比不上。 不过既然是勒戈夫的话其实没所谓……反正他本身也是计划当中的一员,有他在反而更好。 既然教皇那么坚定的认为有勒戈夫能够给他带来信任感的话,那为什么不呢?   ☆、第368章 6死别 塔比斯海湾。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塔维尔所在的珊瑚海岛周围浓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去,洒下一海面粼粼的碎金。 海面上突然溅起一阵浪花,小人鱼从海底钻出来,辛辛苦苦拖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大蚌壳,哪怕以人鱼的怪力,这个足有大半张宴会圆桌那么大的巨蚌也显得有些费力……好不容易把蚌壳放好,塔维尔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尾巴一甩就跳上了露出海面的礁石。 这是它每逢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干的一件事,趁着阳光好定期整理给卡诺比准备的住处的装饰。 说实话,塔维尔的审美就是纯粹的珠宝堆砌装饰,每次全部收拾起来装在蚌壳里扛上来,再趁着阳光一件件挑选不够好看的扔掉,替换上新的……真的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但它做的甘之如饴。 没有什么别的,就单单是这片百年如一日的心意就足以令任何铁石心肠的人动容。 其实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只是做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了习惯,好像就这么做下去的话,终有一天他是能看见的。 要不然,生命这么长,遇见他的时候又那么早……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珍珠黄了……” “这条红宝石项链……好像被海水泡的有点偏色,没那么亮了,卡诺比肯定不喜欢。” “这块牌子,好像颜色不太对?” …… 一声接一声落水的“扑通”声响起,多少在外界简直是让人打破头的珠宝,在这里不过是人鱼闲暇时拿来玩耍的无聊物事而已,这么多年来卡诺比住处的布置换了一批又一批,不变的是永远都是最好看的那些。 当然,是塔维尔审美的好看…… 正当塔维尔自言自语的时候,它那半透明的耳鳍突然动了动,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它立起上半身,警惕地看向某个方向……那是船在海面行驶的声音,听动静还不止一条。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蠢货,人鱼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血腥,之前它才屠了一条船。 本来它还真没想动手,看在之前和依兰达接触的时候那群教廷的人好像没那么讨厌的份上,无视也就算了。 可那群人竟然敢用渔网网它?还对它开炮?? 那炮弹是直接擦着它的头发过去的,如果不是它反应够快,那时死的就是它了! 塔维尔一生从未如此接近过危险,还是在它放松了对教廷的警惕的情况下……那天,那一小片海域都成了深红色。 它将蚌壳重新推入了海底,一个漂亮的纵身跃入海中……今天是卡诺比的生日,打扰它的人都得死! 人鱼在海中游动时极其迅速且没有任何声音,加上它在给卡诺比整理房间的时候被打扰,怒气值简直是突破天际。 也亏得今天天气够好,连带着梦魇号诸人跟着莫桑洋流前往塔维尔所在的之处的沿途雾气都散了不少。 可就在薄雾当中,眼尖的依兰达突然发现了远处有一道白浪正气势汹汹的席卷而来,一看就不怀好意。 眼看就要酿成惨剧,依兰达气定神闲地高喊了一声。 “嗨塔维尔!” 已经亮出了尖利指甲的小人鱼:“……” 塔维尔简直是气急败坏地从水里钻出来,神情一点都称不上天真可爱,“怎么是你?” 就差一点点,人鱼尖利的指甲就要给最前面的船开膛破肚了。 “我来找你有点事,”依兰达笑眯眯冲人鱼伸出手,“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酒和蜂蜜,上来尝尝?” 听到有吃的,小人鱼之前颇为低落的心情总算才稍稍好了一点,它傲慢地扬起下巴,“你说上来就上来?” “……我下不来啊。”依兰达耸了耸肩,“不然去你那?” “行。” 在旁边听着的尼卡有点心情复杂:要不是这俩物种不一样,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约炮呢? 塔维尔和依兰达亲亲热热聊了好一会天,准备把人往自己的住处带,顺便给她补充一下淡水。 那里是它特意给卡诺比准备的住处,当然考虑到了人类的需要,它刚准备带路,突然有些诧异地往依兰达身后看去。 “教廷的人?他们怎么又来了?” 眼看着金发碧眼的小人鱼说翻脸就要翻脸,依兰达连忙安抚,“没事,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些,没有外人。” 塔维尔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谁记得他们。” “让他们在这里等,你和我过去,我才不想看到他们。” “但是我这次有事找你,”依兰达耐心和塔维尔讲道理,“我带勒戈夫过去,其他人统统留在这里好不好?” 小人鱼思索了好一会,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好吧。” 于是两条船上的首脑就这么坐着放下来的小舢板跟着人鱼走了,一直站在依兰达旁边的尼卡甚至连美貌人鱼的一个眼神都没分到,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幸亏有人鱼在也不需要担心安全,但梦魇号和奥斯丁船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森森的苦逼。 金主不带我们玩怎么破? 因为珊瑚海岛讲真看起来美,坐起来实在是硌屁股,所以眼下依兰达坐在之前塔维尔拿来搬运东西的蚌壳上。 勒戈夫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不坐就只好站着,人鱼才懒得理教廷的人呢。 “所以,你这次来是想要把我带回塔兰朵思?”小人鱼睁大了清澈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依兰达无奈地对它开诚布公,“亲爱的,你还记得艾尔吗?” “那个卡诺比的后人?”塔维尔轻哼了一声,“怎么,又和他有关?” 小人鱼絮絮叨叨地朝依兰达抱怨着,“为什么你老和他有关,就不能有一次是单单纯纯的来看我吗?” “他是我的爱人……” 勒戈夫垂下眼,牙根咬紧……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足够成功地压制住情绪,可是当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剧震。 不能这样,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的位置也就仅仅只能止步于此。 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给任何人带去困扰,他很相信艾尔对此一清二楚,但他却依然放任了这一点。 说利用也好,但更多的是信任。 一个海盗和一条人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继续道,“……这些年来历任教皇都一直企图通过往这里送阿尔贝托的方式吸引你出来,在教廷的记载中,如果吃了你的肉可以获得长生?” 小人鱼的表情简直是大写的懵逼,“……你说什么?” “呃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这么写的,总之在教廷的记载中,人鱼肉可以获得长生,你还记得那本约拿之书吧?记载就是来源于那里。” 塔维尔先是满脸的惊讶,随即整条鱼都暗淡了下去,连尾巴拍水都蔫吧蔫吧的,“……你是说我给你的那本书?难怪卡诺比要我收好它……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后人来了,我才不会拿出来呢。” “……我想,我还记得他,如果他的家族里有人看到他的遗物还会记得他,应该他会高兴吧?” 可没有想到那竟然是那样要命的东西。 依兰达和勒戈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卡诺比连约拿之书都能弄到手给塔维尔送过来,为什么自己最后竟然落得那样的下场……而整个阿尔贝托似乎对这件事都毫不知情。 他是打算维护什么? “历任教皇都对阿尔贝托动过手,虽然约拿之书已经丢失,但是传闻一直都在。每一代的阿尔贝托都有人因此而死。到了现在这一任的教皇手中,阿尔贝托就像是被教廷豢养的肉猪一样,不管有没有用,到了时候就会杀。” “以前没有约拿之书,尚且可能不会有那么直接的目的……但是对不起塔维尔,为了让艾尔能够登上主教的位置,我把约拿之书献了出去。” “你会原谅我吗?” “可你现在来捉我了呀,”塔维尔也很纠结,“当年卡诺比反复告诫我一定要远离教廷,我不想违背他的话。” “卡诺比大概也不知道阿尔贝托现在会沦为豢养的肉猪,”依兰达叹了口气,“我不会道德绑架你,也不会说什么卡诺比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需要为阿尔贝托做什么……听着,你是自由的,我现在是在和你商量,你有全部的自由决定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做?” 塔维尔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头,“你说吧,我相信你。” 其实以人鱼的信任,想要让它直接点头并不难,但依兰达并不想这样……卡诺比曾经那样维护这条单纯的生命,为的并不是让它如今被人所利用。 “想要解除阿尔贝托的诅咒,那就意味着必须要把这个传说彻底掐灭,不然只要有人继续得知约拿之书上的记载,那就会不断地有人来骚扰你,也会不断地杀害卡诺比的后人。”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让艾尔上位,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历任教皇,现任的教皇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下去,而他也是屠杀人鱼和阿尔贝托的凶手,所以我们的计划是杀了他,让艾尔取而代之。” “艾尔当教皇?”人鱼的眼中满是新鲜和困惑,“可是卡诺比……一直似乎都并不喜欢教廷。” “但是只有这样的办法才能将这件事彻底终结。” 塔维尔看了一眼勒戈夫,虽然嫌弃,但是意思很明显……勒戈夫不行吗? “不行,”依兰达摇了摇头,“他代表的是忠诚,从来没有任何圣骑士当上过教皇。” 平白无故中了一枪的团长默默移开了视线。 依兰达拉住小人鱼的手,跟它仔仔细细的说明情况,“现在是这样的,教皇被我们骗到了塔兰朵思,也就是列支敦国的首都,现在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我们诱骗他过来的理由就是我们可以把你带到塔兰朵思。” “然后他会在那里对你按照约拿之书上的方法进行祭祀借以获得长生。” “因为这个仪式非常的秘密,所以不可能有外人在场。他也不会有机会真正伤害你,预先准备好的祭坛已经被我动了手脚,你只需要在那里伪装到仪式开始。” “等所有人都认为教皇已经开始斩妖除魔之后,我会把你从事先准备好的密道放出,到时候你就先留在我最好的朋友的哥哥那里,等到教皇一死立刻送你回这里。” “斩妖除魔?”塔维尔眨巴眨巴眼睛,“是说我吗?” 依兰达:“……是。” 小人鱼耷拉下耳鳍,默默地用尾巴拍了拍水。 “可是……如果失败了呢?”小人鱼清澈的眼睛看着依兰达,“我不是害怕死亡,我只是不希望万一有一天卡诺比真的回来看不到我,他会很伤心的。” “所以我不会对你提出任何道德绑架,”依兰达道,“我是在请求你的帮助,彻底结束阿尔贝托和你的噩梦。” “反正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回来……”小人鱼叹了口气,“依兰达,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我帮你去杀掉教皇,完了等这件事情完成之后,你去远航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 “卡诺比因为要陪着我,没有能够走完东征……我希望替他看到他所没看到的风景。” 依兰达深深吸了口气,“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一根带着潮湿的纤细手指勾上了她的尾指,“一言为定。”   ☆、第369章 6残虐 塔维尔鱼生之中第一次离开塔比斯海湾,激动之情简直难以言表。 这种时候才能看出来,美貌的简直有些夸张的人鱼其实和依兰达一样……归根到底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航程中的每一天小人鱼都像一条欢快的脱了缰的野马,之前还能保持矜持,但随着越发靠近塔比斯海湾的边界,依兰达的神经也就开始绷的越紧。 在塔比斯海湾的时候依兰达还让它自由活动,可一离开雾气弥漫的海湾这可就不成了。 黄金航线向来往来的商船极为繁忙,尤其还是现在莱曼群岛和塔兰朵斯之间已经畅通无阻,甚至还有专门的收费合理,又不坐地起价还不黑吃黑的整体航道护卫船队,基本上可以做到巡航范围无缝链接……当然,这也是投下了天价的投入。 西涅斯和纳瓦拉都在这方面达成了高度的统一,这也为后世大航海时代的蓬勃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商人们简直要感动的涕泪横流……有这样一个规范合理的运输环境,比起以前阿尔蒂尔时代简直是天差地别。 更别说航道还向他们提出承诺,如果是走黄金航道就一定会在梦魇号的庇佑之下,但凡是有任何宵小敢对他们下手的,航道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样简直是诱惑无比的条件,更是吸引了大量本来之前为了逃避高昂的护卫费用铤而走险的冒险走其他航线的商船,黄金航线,现在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流动黄金之地,来往的商船之热闹,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这样一来,本来之前人鱼还能在水里自由地四处游动看看新鲜的风景,现在就只能乖乖的呆在特制的每天更换海水的水箱中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来来往往商船了。 可就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能让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人鱼看的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依兰达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之余,不免泛起一丝心疼,人鱼之前在海湾中一条鱼那么多年,究竟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塔维尔在塔比斯海湾中究竟是怎样恶霸的存在,而当年教廷的东征也曾经是怎样的煌煌盛景。 所以说……这年头,好看就是王道! 梦魇号满载而归的消息早就先一步传达回了塔兰朵斯,真正激动的人当然是教皇。 如果说之前艾尔尚且能够以不一定能抓到人鱼,给教廷留一条后路的理由劝说教皇放弃去港口接人鱼的疯狂举动的话,那么现在根本就是拦都拦不住。 人鱼都抓到了,哪怕现在就宣传那是恶魔转世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还真有人会在意一条人鱼的性命?他们只会觉得这场面不够更精彩罢了。 幸亏教皇还保存了一部分理智,没有带着大部分塔兰朵斯的贵族一起来。艾尔当然知道,教皇其实这就是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都知道是教廷的人抓住了那条邪恶的人鱼,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鱼带走,确保不给人狸猫换太子的机会。 他的算盘打得当然响,但是西涅斯会给他这个机会? 西涅斯一世怕的就是没有能够制造舆论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到了梦魇号回归塔兰朵斯的当天,港口上再次重现了当日人山人海的盛况。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梦魇号的猩红玫瑰为了替黄金航线清除障碍,把塔比斯海湾那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随意的制造雾霾、狂风、暴雨……总而言之你能想到的它都会的可怕人鱼给抓来了。 贵族们本来就是一群闲极无聊没事还要惹事的人,现在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还是事关他们心心念念的黄金航线,怎么会不来凑这个热闹?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教皇本来只是准备过来把人鱼直接走回教堂,所谓来港口迎接也是为了人鱼的安全性而并非是为了梦魇号,可这样一来,被迫赶鸭子上架,承认了梦魇号才是抓住人鱼的最大功臣。 不过教皇早就为了防止这一点,所以才特意另外安排了奥斯丁船队。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种可能的结果,只要但凡还有教廷的人插手其中,那么,功劳就可以被硬生生的撸到勒戈夫身上。 毕竟就算塔兰朵思是大陆的堕落之都,消息总会被带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但是列支敦国现在已经开始笃信教廷,还怕西涅斯一世不为了自己屁股下的位置更加稳固主动去封口? 只能说,想的的确是很美,但是操作起来……西涅斯结盟的可是艾尔,并不是教皇! 塔维尔趴在水箱中,充满了兴奋和好奇,但这种时候不是让外面的人看见他的时候。 它只能眼巴巴的听着外面的欢呼声,却根本不能露面。 “依兰达,外面是什么样的呀?”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这里真的很热闹。” “会有机会的,”依兰达将手伸进水箱和它勾了勾手指,“记住,就按照之前我们说好的那样去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人鱼被抓捕来塔兰朵斯的消息传播出去,西涅斯也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向来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反正现在贵族们也知道,教皇把人鱼给抓来了,一方面可以让他们更加相信黄金航道的安全无忧,另一方面也可以就这件事情展开文章。 比如,为什么教皇一定要抓人鱼呢? 依兰达和塔维尔在船上已经达成了协议,于是,在教廷的人小心翼翼地将水箱运下船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装人鱼的水箱在梦魇号上,先是由梦魇号的水手将水箱从固定好的甲板上松开,再由教廷的人接手, 没办法,教皇实在是太过于紧张,生怕这个宝贝疙瘩出了什么意外。 岸上的贵族们简直是翘首以盼,都想见到传说中美绝人寰的人鱼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的目光还接二连三往今天同样在场的艾尔大主教身上瞟。 啧……不知道有没有暮晓之晨光好看? 之前梦魇号的海盗们抬着的时候还好,可就在教廷的人开始碰到水箱的一刹那,一声异常暴躁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其实并不难听,应该说非常的悦耳,但是实在是太突然又太尖锐,其中的血腥气息简直让人听了浑身发抖。 一个抬着水箱的水手吓得手一松,好死不死那个水箱就顺着下船的舷梯一路滚下去了! 更可怕的是,原本捆在水箱上的铁链竟然莫名其妙的松开了,围着的贵族们登时尖叫了起来,忙不迭地往后退,生怕水箱砸到自己身上! “不好!”艾尔唱作俱佳地上前一步,满脸震惊,“拿来限制住人鱼行动的封印失效了!” 几乎是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阵令人肝胆俱裂的金属摩擦声响了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几根尖利的指甲仿佛像划纸一样划破了精钢制作的水箱,紧接着,一大块钢被人鱼轻而易举地掰下来,重重地朝着旁边砸去! 那边刚好是仪仗队的方向,一匹纯白的骏马反应不及,连人带马被高速旋转飞出的精钢直接砸裂了脑袋,脑浆四射。 另外几匹马被这块突如其来的精钢吓得高亢的嘶鸣一声,前腿高高人立而起,直接把上面的骑士给甩了下来,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 其中一匹很不巧地跑到了小人鱼旁边,此时人鱼刚好从水箱中准备爬出来,只见那头惊马高高抬起前蹄,重重地朝着小人鱼的头上踩了下去! 教皇的脸色登时惨白! 只听得一声可怕的尖叫声,鲜血溅了站的最近的骑士一脸,塔维尔不但徒手将精钢的水箱撕开,更抓住那匹踩住它的马的两条腿,硬生生将马从中间撕成两片! 内脏流了一地,鲜血顺着塔维尔的脸往下流,在精致的下颔上一滴滴地凝成了一小滩血洼,竟然别有一番妖异的美丽。 毕竟是水生生物,在陆地上反应没有水里那么快,那蹄子可是扎扎实实踩到了人鱼身上,即便知道是做戏,也把依兰达心疼不行。 小人鱼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塔比斯海湾里就没人能让它受半点伤害! 看到人鱼平安无事,教皇刚才被吓得惨白的脸色和微微哆嗦的嘴唇才平缓下来。 “抓……抓住它!” “不能让它跑了!” 依兰达皱着眉,刚才塔维尔那一下已经震住了那群文职人员,现在她就看着一群教廷的骑士冲上去,企图用人海战术淹没它。 没用的,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只是送死而已。 在依兰达给出信号之前。 人脆弱的简直就像玩具一样,带着惊恐的头颅,眼球被从眼眶中挖出,内脏,断裂的四肢……都被人鱼毫不顾忌的从人体上撕下来,再远远的砸到人群中。 这根本就是一面倒的虐杀。 塔维尔本来就是血腥凶残的生物,不然也不可能在塔比斯海湾那种可怕的食物链顶端存在那么多年。 对它来说,这些和它平常屠杀的猎物没有半点区别,甚至还更弱。 跟一只海洋生物讲人类的伦理道德,本身就是笑话。 这血腥的场景和恐怕和可怕的攻击力,登时吓到了周围看热闹的贵族们,不得不说,人鱼艳丽的容貌混合着血腥有一种极其可怕的妖异心理,这也就坐实了人鱼是受到诅咒的妖物这种传闻。 这其实跟西涅斯有意加强依兰达的猩红玫瑰传闻是一个意思。 越是可怕,才能越是保持距离,最终才能得到安全。 塔维尔的身边,转眼已经堆了不下二十具残破的尸首,人鱼被杀出了凶性,连湛蓝色的眼睛都开始出现了微微的泛红。 他们居然用武器戳它? 卡诺比都没伤过它! 眼见得再杀下去会出现恐慌,依兰达之前当然是一动不动,而教皇眼看着准备让勒戈夫来收拾残局了,依兰达和艾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教皇喊出勒戈夫的名字的同时主动上前,。 “这只凶兽恐怕只有我和勒戈夫团长合力才有希望,请您容许我的冒昧。” 如果不是这里太多贵族,教皇早就喊依兰达上了,现在看她总算还不算太不知趣,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示意依兰达去收场。 依兰达和勒戈夫小心谨慎地靠近塔维尔,却在人鱼的眼中看到一丝受伤。 小人鱼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看到依兰达竟然对它做出防备的神情,哪怕事先已经说好……可还是心里好难过。 和卡诺比不一样的难过。 人鱼的反抗依然很激烈,可显然依兰达手中的那个东西对它有奇效。 最后,还是勒戈夫和依兰达合力才勉强捉住了那只妖物,此时港口已经被它拆了一小半,贵族们能跑的早就跑了。 看热闹是一码事,可如果看的连命都丢了,那就不划算了。 海图神权 第370章 Theend 这件事情归根到底全是教皇的锅。 教皇当然不是不知道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于急躁了,但是药物让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如果硬要描述,他现在简直就像狂信徒一样,对人鱼肉充满着可怕的执念。 他坚信这件事就像对付科拉尔大主教一样,只要他自己依然能够保持活着的状态,那么无论是继承人身死,还是对他的王座虎视眈眈的觊觎者都会被他一一除掉。 只有他,才配坐在大陆的顶端,才配永远的留在这个位置。 但这都建立在一个相同的前提下,他必须对抗因年迈体衰带来的命不久矣,而约拿之书上的记载是他唯一的希望。 谁的压力能有他大? 而现在这个甜美的期盼近在眼前,让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当人鱼被再度装回水箱当中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种可怕的破坏力,虽然说为主牺牲是光荣,但是谁不愿意自己能多活一段时间? 何况……现在很显然教廷的日子已经越发蒸蒸日上了,在教廷这种拼寿命就是拼资历的情况下,干嘛要在这会上赶着当枪口?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都不会是蠢人,刚才人鱼作妖时候众人的反应教皇都看在眼里,冷笑之余,心中也自然有了计较。 看样子,说不得之前的人员还要有所变动。再说了,连命都不愿意卖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 女海盗和勒戈夫是毋庸置疑要在场的,因为刚才人鱼脱离铁箱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了他们超凡脱俗的战斗力。 那之前,那么多个骑士都没法对付那条人鱼,还是那只妖物下半身鱼尾不方便移动的状态……要是万一人鱼再逃出来,这两人都不在场那可怎么办? 这一下教皇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艘船在塔比斯海湾都只能饮恨了,人鱼在陆地上尚且如此,在海中简直是来往如利刃的人鱼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抵御的皇子不务正业[穿越]。 那是受到诅咒的妖物! 这种可怕的战斗力……可惜不能为之所用。 教皇在惊叹于人鱼的神奇之余,心中对约拿之书的记载也就更加深信不疑了几分……与此同时升腾而起的则是对阿尔贝托的不满。 艾尔果然是个废物,当年的卡诺比尚且能让这条人鱼为教廷效力,可到了现在可好,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一个低贱的海盗! 不过不能和人鱼建立联系也未尝不好,反正他也找来了一个猩红玫瑰,省得到时候又多了一个卡诺比。 再说了,现在的艾尔虽然不过是顶了个红衣大主教的名头,但真要论到手段……可比那时候的卡诺比强多了。 科拉尔和克莱门特这桩两虎相争的无头公案,最后虽然是以双双身死作为终结,但是教皇也是元气大伤。 指定的继承人就这么平白无故身死,原本恭顺无比的科拉尔也露出了狰狞的牙口,还有那些见风使舵的贵族们……一想起来教皇就忍不住咬牙,他本来以为自己的统治铁板一块,没想到竟然还有那么多墙头草! 更让人可惜的是,因为舆论的风头太大,他的身体又实在无法等下去,只好采用草率粗暴的方式紧急平息国内的争夺……这直接导致了他的不少隐藏力量都在对付科拉尔的时候被直接暴露了。 这简直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这件事情当中,真正从里面渔翁得利的有且只有艾尔,这让他一举从一个一文不名的高级神官直接大跨步上升到红衣大主教,虽然号称是临时的,但毕竟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没有什么大的错误还真动不了他。 更让人心头存疑的是,艾尔虽然只是在对付科拉尔一事上有倒戈相向的嫌疑,但是最后众人仇恨的落脚点始终都在他和科拉尔身上,艾尔甚至都是以一种受害者的身份出现,这本身舆论就存在极大的问题! 如果说这整件事艾尔都纯洁无辜,那也未免太小看教皇的智慧。 他之所以一直容忍艾尔到现在,就是因为他是那个唯一和人鱼接触过的人,还能让猩红玫瑰为之效力。 所以暂时还不能对付他。 在走之前,教皇冠冕堂皇地对外宣称这是在清理妖邪,为了保证黄金航线的畅通无阻,为了保证塔兰朵思商队们的利益……这当然赢得了众人的一致欢呼。 西涅斯也在此时感激涕零地上来作秀,两人一唱一和,场面和谐无比。 至少表面上将这件事带来的可怕影响给镇压了下去。 在教皇的授意下,装人鱼的铁箱被放入了特制的全精铁马车,由西涅斯一世专程命人开道,给这群贵人们清理出道路。 贵族们见没有热闹可看,只得悻悻离去,但是西涅斯和居伊的人却早已混在其中,就刚才教皇的失态大肆渲染,传播谣言[足坛]心理实验。 火种,已经悄然播下了。 运送人鱼的车队属于秘密,教廷的人马也分成了两拨。 那些没有资格的自觉上了后面的车队,艾尔本来还在犹豫,因为教皇之前并没有叫他,他在考虑要不要先去密林卡夫卡找阿尔夫和依兰达。 那里有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密道,直通教皇所居住地方的祭坛。 “艾尔,你也跟我一起来。” 教皇的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丝难得的慈爱,但无论是依兰达还是艾尔身上都覆上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他们都知道,这其实是教皇动了杀心的表现。 新任红衣大主教恭顺地低下头,“是。” 这时候就体现出在塔兰朵思占了地利的优势了。 教皇的一应要求是在他本人抵达塔兰朵思之后才提出的,其间还有各种繁复具有迷惑性的要求,为的就是迷惑旁人,防止有人针对这件事提前做出安排。 但是这里终归是塔兰朵思,就算全部让教廷的人来操作,但那些养尊处优的神职人员怎么可能干的动这个? 苦力当然是塔兰朵思的,用料也是塔兰朵思的,加上还有一个热情洋溢唯恐和教廷关系不友好的西涅斯,总有人会偷懒……也总有消息会泄露出去。 谁让教皇现在已经不那么清醒了呢? 这件事情怎么可能被放过,早就有人在贵族当中悄然放出风声,说教皇是因为精神状况不佳,在奥斯公国遭到质疑,这才转而来列支敦国继续他的邪恶研究。 这个世上从来消息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哪有什么消息比得上身为神眷者的教皇竟然被恶魔迷惑更加劲爆的消息? 更别说还是在塔兰朵思这种非主场,加上现在又有不少贵族因为利益关系信了教,一个头脑清楚的教宗对他们以后说不定都有极大的影响,这样一来,怎么可能不更加关注和揣度? 人心从来都是最黑暗的东西,不惮以最大的恶意进行揣测。 密林卡夫卡。 不要意外,如果说全塔兰朵思只有一个地方能安置人鱼这种神奇生物的话,那一定是密林卡夫卡了。 无论是安保措施还是对付动物的手段都是出类拔萃,还有教廷的人直接驻守在里面进行看守,就连教皇自己住处的祭坛也离这里不远……就在热闹无比的坦丁市场。 听起来很可笑对不对? 但没办法,人鱼根本不可能运出太远,加上还必须时刻有新鲜的海水供应,还要能保证不被这种徒手拆港口的危险生物逃出来……综合几点之后,也就只有教皇来就人鱼了。 当然,这当中依兰达和艾尔也出了不少力……就算占了地利,也得在主场才更有优势不是? 整个坦丁市场都被戒严,阿尔夫一早就等在密林卡夫卡门口,在教皇审视的目光当中微笑着站在门口迎接[红楼]“贤后”上位指南。 依兰达和勒戈夫当然必须在场,在教廷诸人战战兢兢的视线当中,水箱被抬了下来安置好……当中还伴随着“愤怒”的人鱼的尖叫以及“技巧性”的剧烈颠簸。 保证水箱一直在剧烈震动却又不会翻……也是本事。 等到水箱被战战兢兢地抬到房间里之后,负责抬的教廷人员简直筋疲力尽,而看到那里面巨大的海水池想到还要把人鱼放出来的时候……妈妈我想回家! 依兰达和勒戈夫对视一眼,朝那几个人说,“我们接下来会开盖给人鱼更换海水,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或者出去。” “留下来的,不负责安全保……” 话音未落,那些人简直是忙不迭一股脑地冲出去了,开玩笑,之前人鱼多凶残他们又不是没看到,现在还不赶紧跑路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依兰达、勒戈夫:“……”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勒戈夫、依兰达还有塔维尔……什么你说为什么教皇不在? 先不说按照约拿之书教皇需要经过三日的净身绝食,根本不会到这里来,再说了,他当然不会和人鱼说话,你会和自己即将屠宰的畜类说话吗? 显然不可能。 依兰达和勒戈夫合力把水箱的盖子打开,锁链刚一开,塔维尔登时龇牙咧嘴地露出了威胁的声音。 依兰达:“……是我。” 小人鱼登时收了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情,简直分分钟要喵喵叫,开始撒娇般抱怨,“海水都不新鲜了!我很饿!皮肤都皱了!” 因为上一个水箱被塔维尔徒手撕了,这一个可没有之前准备好的换水口。 可怜塔维尔在水箱里闷了一天,又没有新鲜的海水及时更换,身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白,整条鱼都有些蔫蔫的。 依兰达心疼的不行,“吃的我马上给你拿来,我先抱你出来活动一下?不过估计住还得继续住在这,为了晚上怕他们来查探看出不对劲……” 小人鱼大声地叹了口气,“好吧……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吃的呢?饿死我了!” 勒戈夫:“……” 这条人鱼上次见到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依兰达到底教了它什么东西! 塔维尔也的确是饿狠了,可惜它打出生就从来没上过陆地,刚才还是仗着一股子气嗷嗷叫,那股子气一散了登时开始惨白着脸蔫吧了起来。 阿尔夫当然是做最娇贵的准备给它,目前摆在塔维尔面前的可谓是市面上所有的新鲜海产,但人鱼看了一眼之后,蔫吧着又沉了下去,咕噜咕噜吐了好几个泡泡。 “怎么了?”依兰达问它,“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我觉得我可能晕陆地……”小人鱼娇娇弱弱冒出头道,“这里一点都不晃,我有点晕。” 依兰达:“……” 这什么奇怪的逻辑脸它总是疼[穿书]! 不过她知道人鱼说的是真的,这里的确和一直在动荡的海底有着极大的不一样,只能把食物先拿开,等晚点它好一点再说……紧接着,女海盗就打算把它从水箱里抱出来。 塔维尔趴在水箱边沿左右打量着自己未来几天的住处,它好奇地张望了好一会,目光登时被那个巨大的水池吸引住了。 “那是什么……” “这个是给你这几天住的地方,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海水引进来,”依兰达本来准备把小人鱼抱过去,可一上手就被那沉甸甸的分量给坠的差点闪了腰……这条人鱼看起来娇滴滴的,其实全是肉。 “我来吧,”勒戈夫在一旁看着,见到依兰达有些吃力,皱了皱眉走过来,朝小人鱼道,“我抱你,依兰达抱不动。” 塔维尔登时露出了如同被雷劈过的表情,湛蓝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圈泪水,泫然欲泣道,“我很重吗?卡诺比都没这么说过。” “你不重,只是结实……”依兰达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跟人鱼商量,“你愿意自己蹦跶过去还是他抱你?蹦跶可能会磨损鳞片哦……” 小人鱼委委屈屈看了依兰达半天,确定她是真抱不动又不想磨损鳞片……因为它爱美。 最后只好朝着勒戈夫伸出手,还要别开脸一副屈尊降贵的模样……也是微醺。 不过讲真,卡诺比能抱得动它? 依兰达表示很怀疑。 这是阿尔夫特意为人鱼准备的地方,塔维尔既然是依兰达的心头宝,当然条件不可能太差。 只是为了迷惑教廷起见,还得在人鱼尾巴和手腕上各套上镣铐。 塔维尔虽然哼哼唧唧表示了不乐意,可配合还是很配合的。 “三天以后,他们就会让你上祭坛。”依兰达跟小人鱼轻声道,“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记住了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会保护好你。” 小人鱼有些懵懂,可还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相信你。” 三天后。 最后的工作已经准备到位,依兰达和勒戈夫奉命最后将人鱼从密林卡夫卡运送到祭坛,途中一应全部戒严,确保这当中不会出现任何失误。 但是这其实是建立依兰达和人鱼在密林卡夫卡被封锁了整整三天的基础上的。 艾尔这段时间其实等同于被扣作了人质,根本没法露面,如果不是勒戈夫提供消息确认艾尔平安的话,讲不定依兰达当场就能翻脸不干了。 她归根到底是为了干掉教皇,可不是为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本来一应的准备工作还不会这么快完成,但是这段时间塔兰朵思已经开始传起了莫名的谣言。 ……说什么教皇已经彻底被恶魔所迷惑,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做了很多邪恶的实验,甚至还开始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丹药企图延寿,整个人的神智非常的不清楚,不然为什么他不在奥斯公国,反而要来塔兰朵思? 那就是因为在国内已经瞒不下去了穿成总裁文女主怎么破! 人鱼? 那么美丽的生物怎么可能是妖邪?之前可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传闻,就算商船都没说过。 真要说起来,就算在海里的鲨鱼,杀人恐怕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吧?何必跟一条动物去较真? 再说了,教廷的东征,引路的可就是人鱼……是恶魔要除掉教廷进一步东征的使者! 这样的谣言越传越是喧嚣尘上,甚至都还反传回了奥斯公国国内。 这当然和枢机团脱不了干系,就算枢机团团长巴里斯特大主教是教皇的心腹,但是在异地毕竟手段有限,加上现在温森神官也同样随同在列,甚至地位还相当不低,有些东西……也就不那么好控制了。 温森的好友莫里神官现在可还在奥斯公国,这边教皇在塔兰朵思干的什么好事,那边奥斯公国的消息可一点都不慢。 这里面你说没有几方的合作? 那绝不可能! 何况这谣言的目标非常明显,就是直指克莱门特和科拉尔两个大主教的接连身死!不然教皇为什么要紧急提拔两个红衣大主教取代之前的那两位? 原本科拉尔大主教那会就已经将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虽然后来科拉尔身死,教皇采用雷霆手段将这一系列事情给镇压了下去,但是,信徒们的怀疑却并不会这么轻易的消除。 因为教皇的举止实在是反差太大……当然这不过都是表面功夫,实际的原因在教皇这一次下手太狠,伤筋动骨的太多。 贵族们和教廷的高级神职人员从来都是同声连气,之前的教皇好歹会顾忌一下藤蔓关系,现在可好,连脸都不要了。 这种完全无视规则的举措当然不行,结合之前傻缺无比的风评制度,如果不把这个老东西弄下台,他们的日子也要过不下去了! 教皇当然不可能没察觉到风声鹤唳,但是他现在全心全意都只在约拿之书上记载的延命方法上,当然,鞭长莫及也是一个方面。 他很清楚,只要他人还在,那么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如果真要有什么风雨欲来无法庇护的,那都得等他死后。 但是,他低估了人心。 但是他理所当然的安排了人进行看守,在前一天晚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大海的小人鱼已经表现出了害怕。 它毕竟是海洋生物,习惯了自由,就算在密林卡夫卡的条件再好,又哪里比得上食物链顶端的自由自在呢? 头一天晚上,依兰达陪了小人鱼到整整一夜。 “听着塔维尔,”依兰达再次跟小人鱼核对全过程,“明天我会送你到祭坛,然后会有铁链把你绑住。” 听到这里,塔维尔的尾巴下意识拍了拍水面,可它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竖起的耳鳍还是暴露了它的不安[足球]世界第一傲娇。 毕竟这是像生鱼片一样被摆上砧板,如果不是因为依兰达和卡诺比的后裔,它怎么会来冒这种风险? 其实流程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依兰达都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不过如果能平息人鱼的担忧……那有什么大不了? “铁链固定会事先留好破绽,只要你不动就没关系,到了适当的时候祭坛会发生翻转,你下落的时候铁链会因为重量自行松开。” “祭坛下面有挖好的地道,到时候阿尔夫会在下面准备好接你,”依兰达安抚地碰了碰它的耳鳍,“到时候你可千万别一爪把人给开膛破肚了。” 塔维尔点了点头,在不安之余还有满满的期待。 “等到教皇死了,我们就可以去航海了吧?” 依兰达摸了摸它顺滑的长发,难得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梦魇号上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个专门的房间,可以直接引入海水。” 小人鱼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它完全没有问适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甚至没有担忧自己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依兰达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出门的时候,勒戈夫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 勒戈夫点了点头,“艾尔还被教皇扣住,但是消息还是可以传递,这几天教皇的精神状态越发的不对了。” 依兰达冷笑了一声,那当然,一个老头儿,三天不吃东西,还在要渗杂了药物的环境下祈祷,怎么可能不变得严重?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众人该商量的早已经商量布置到位,现在等着的无非就是最后一课。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彻夜未眠。 等依兰达把小人鱼安顿上祭坛的时候,教皇还没来,尊贵的教皇陛下怎么可能把自己置身在险境当中呢? 可是祭坛已经被重兵封锁了,她在故意和人鱼“搏斗”了一番之后才把它捆好,可当她再想出去的时候,两柄尖锐的长矛拦住了她的去路。 教皇抵达的时候,人鱼已经被牢牢捆在了祭坛上,嘴也被牢牢封住,以免打扰了贵人的雅兴。 老人几天没有吃过饭,可精神却是反常的亢奋,白眼球上全是猩红的血丝,脸色也有些发青,看起来简直不比一具死尸好看多少。 依兰达和勒戈夫对视一眼,发现跟在教皇身后的艾尔气色不太好,看见两人投来的关心视线,新任大主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艾尔,你来把祭坛布置一下。”教皇的声音有些沙哑,可却带着异样的亢奋,“其他人全部出去!” 依兰达看了一眼艾尔,后者朝她炸了眨眼,示意她放心,但是在转身的时候,依兰达看见了他的手背过来做了一个手势。 有埋伏快穿之创造戏剧性。 依兰达心领神会,故意停下了脚步。 “冕下……”依兰达疑问道,“我也要出去吗?可是这条人鱼……” “出去吧,”教皇难得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神情,朝着内室的方向指了指,“这次你立了大功,先去那里面休息一下,一会等到这边忙完了,我一定给你应有的奖赏。” 依兰达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连出门都不让?那间所谓的“内室”恐怕并不那么简单,说不定一进门就是刀斧加身。 但是很不幸,这里是塔兰朵思,这个祭坛连图纸她都一清二楚,就凭教廷那几只三脚猫就想对付她? 勒戈夫在她身后轻轻地敲了一下,这是让她放心的意思,依兰达故意露出一副不甘不愿模样,“就我一个人去吗?” 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心生怀疑,依兰达的表现完全符合正常人的担忧,教皇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到人鱼被五花大绑之后终于狠下了心。 “让勒戈夫陪你去吧。” 教皇收回了视线,勒戈夫和这个女海盗似乎也有交情,第八骑士团在之前的乱斗里面也捞了不少好处,这样让他们壮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勒戈夫不是忠心吗,一个忠心的骑士当然理所应当要做出牺牲。 不是吗? 依兰达跟艾尔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后者示意她放心,依兰达这才不那么放心的走了出去。 一到所谓的内室,依兰达本来已经绷紧了神经,可入眼所见简直让她啼笑皆非。 遍地都是吸了迷烟昏倒的圣骑士,里头蕾拉朝她笑眯眯地耸了耸肩,“亲爱的,放心,这里早就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 依兰达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忘了那条密道了?”蕾拉笑眯眯道,“我一直安排的有人在看守,就是防止这种事情。” 蕾拉忽然看向勒戈夫,神色有些微妙,“不过,勒戈夫团长,这些骑士接到的指令是杀掉进入内室的所有人。” “看样子那位冕下还真是擅长过河拆桥,当然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弄醒一个审问……” 有了自己的事业的蕾拉仿佛一朵被充分滋润过的玫瑰,绽放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光彩。 勒戈夫的神色有些难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既然这样,”蕾拉道,“那恐怕我们还真得动手。” 她点亮了另一处的蜡烛,示意二人看那个遍布着黑褐色污迹的池子,“这是前三天沐浴熏香时候的血池,里面全是人血,一会老头儿就会过来,本来这里面打算是放你们两个的鲜血的。” “至于杀人的,就是咱们面前的这几个,听说可是捞了不少好处呢。”蕾拉踢了踢面前的一个倒着的骑士,后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神色很坦然,怎么办? 出现在这里的没有任何一个无辜者,依兰达面无表情地将一个昏厥的骑士拖过来,割开了他的咽喉阿嫣。 那骑士抽搐了一下,鲜血汩汩地从喉咙中喷出流入血池中,她起身准备将另外一个人拖过来的时候,身边突然一暗,勒戈夫将另外一个骑士拖了过来。 鲜血四溅。 依兰达有些惊诧地看着勒戈夫,后者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这里流淌着的全是无辜者的鲜血,他们都是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骑士的剑所指向的不单单是敌人,也有为了权贵而荼毒百姓的伪善者。” ……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面目全非。 从教皇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是笼中之鸟,现在只是看是什么死法而已 教皇让艾尔站在旁边,其实本质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这里和人鱼有交情的只有这一个阿尔贝托。 不留下来还等什么时候? 他不让艾尔动手,取过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尖刀,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一步步朝着人鱼的方向走去。 塔维尔瞪圆了眼睛,鱼尾下意识绷紧,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这个老头想对它做什么! 铁链因为人鱼的动作发出哗哗的声响,这落在教皇耳中反而变成了极为悦耳的音乐,他仿佛看见了主在朝他微笑!仿佛看见了自己恢复年轻力壮后亲自东征,全大陆都跪倒在他的脚下! 教皇拿着刀走到了小人鱼面前,塔维尔更紧张了,扣着鱼尾的锁链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断裂,眼看就要露陷了! “冕下……”艾尔突然开口,打断了教皇的动作,“还是让我来吧,没必要伤了您尊贵的手。” “请问……您是准备取血么?” 房间内的光线越发暗了下去,连蜡烛的光都开始逐渐转为了红色,房间内简直比地狱更可怕。 “滚、滚开!”教皇的手剧烈颤抖了起来,紧接着,手一松,刀子无力的落在了地上,他蹲下身去企图捡起刀子,可惜徒劳无功。 药性开始发挥作用了,教皇开始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哪怕他一百个不愿意,现在也只能让艾尔帮忙。 可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看着祭坛的方向。 艾尔拿起刀子,走到人鱼面前,后者朝他用力地翻白眼,艾尔朝它露出了一个微笑,手指离人鱼的脖子越来越近,在人鱼准备咬他之前突然一转,小人鱼登时天旋地转,感觉自己“啪叽”一下大头朝下摔了下去。 然后,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当中。 房间内一片昏暗,点燃的蜡烛发出奇异的香气,教皇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就连眼前的艾尔都开始有些看不清楚了,似乎有什么转动的声音……已经分不出来了婚戒(GL)。 隐约有血腥的气息,连艾尔的声音都时远时近,“冕下,鲜血已经取过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给我,快给我……”教皇如同在沙漠中干渴了许久的旅人一般,一把从艾尔手中抢过了“人鱼血”,一股脑灌了下去。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淋得他满脸满身都是。 他等了好一会,发现除了让他更昏沉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没用?怎么可能没用?!” 教皇简直要疯了,他之前所有的打算都是建立在人鱼血立时有效的基础上,现在怎么会这样! 想起之前那些可怕的谣言……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恐惧,这样的他,回去真的还能坐稳教皇的位置吗? 他没有机会了! 他朦朦胧胧中看见祭坛上的人鱼开始扭曲,仿佛化成了一阵黑烟,那黑烟扭曲着变成了一个人脸的形状,朝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那张脸越看越眼熟,是克莱门特? “你为什么不替我报仇?父亲?” “我在下面过的好痛苦……好痛苦。” “杀了我的凶手是……” …… 教皇忍不住大声伸出手企图挽留自己无缘的儿子,“等等!是谁,是谁杀了你!” 他以为自己对这个儿子没有多少感情,可是到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努力朝着烟雾的方向爬去,颤抖着伸出手企图去抚摸他的脸。 那张脸突然又变成了狞笑的科拉尔:“……还给我,把命还给我……” “我要让你断子绝孙……你竟然有私生子,道德败坏的伪善者,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实面目!” “不、不……”教皇的手瞬间僵住了,科拉尔来复仇了? …… 那张脸又闪了闪变回了克莱门特,他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是艾尔阿尔贝托啊!是他害死了我!那个卑劣的小人!” …… 教皇愣住了,他不知道哪里爆发的力气,抓起旁边的烛台,朝着艾尔的头上重重一砸,艾尔完全没想到一个应该虚弱无力的老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带着满脸的惊诧应声倒地。 竟然是艾尔? 竟然一直都是艾尔? 之前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找到了答案,他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是被欺骗和隐瞒的愤怒! 这个卑劣的人,竟然利用了他! 他怎么敢? 杀了他……杀了他一个男人! 教皇颤抖着跪下来,摸起旁边的尖刀,打算挖出艾尔的心脏……就在尖刀触及到皮肤的一刹那。 祭坛的大门突然大开,天光从骤然打开的窗户中投过来,把满身满脸全是鲜血的教皇衬的如同枯瘦的恶魔一样。 “天!他在做什么!” “快抓住他!” …… 震惊的人们一拥而上,把刀尖已经没入胸口的艾尔大主教和状若疯癫的教皇分开。 教皇愣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还想说什么,可紧接着,他的口中涌出大团大团白色的泡沫,仿佛被魔鬼掐住了脖子一般,满脸青紫,浑身抽搐,就这么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才从内室冲出来的依兰达:……居然这时候发作,便宜他了! 克莱门特教皇被魔鬼迷惑,竟然在行邪恶的祭祀一事被当场撞破,他甚至还丧心病狂的想要杀掉艾尔大主教! 艾尔大主教重伤,那里面所有的骑士都被杀了拿来祭祀,内室里甚至有一个装满了人类鲜血的血池!还有不少具平民和骑士的尸体……全都被放干了血。 教皇到底要做什么!!! 那条人鱼已经被剁成一团碎肉,只有美丽的鱼鳞和长发证明那里曾经有过多么美丽的造物。 多少人为之惋惜,可惜已经晚了。 仿佛地狱般的场景震惊了现场的所有人, 这时候,还是受了重伤的艾尔大主教勉强支撑起病体,当机立断将形势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消息被飞速的传回奥斯公国,之前在屠杀科拉尔大主教时暴露的教皇的力量被以杜兰大主教为首的滞留红衣大主教们一并斩草除根! 这其实简直称得上是一场漂亮的战役了。 从造势,到嫁祸,再到引诱教皇暴露跟脚,再到诱杀,最后保守秘密的反杀,简直精彩之极,每一个环节都环环相扣,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所有的人都将落入万劫不复! 但是现在,给予他们的是胜利女神的微笑。 再也没有人提起艾尔阿尔贝托的见习红衣大主教的身份,以杜兰大主教为首的中立红衣大主教们亲自前往塔兰朵思将其接回。 黄金主教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即将拉开一场独属于他个人的绚丽历史长卷。 时年,猩红玫瑰带领扩充后的梦魇船队出海,正式开始了她航行七海的传奇人生。 历史从这一刻,才刚刚拉开光辉绚烂的序幕。 此时光与影,正义与邪恶尚且混沌不清,但这并不妨碍它们之间彼此纠缠,成就各自人生中不可磨灭的篇章。 ——end——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