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蓝色百褶裙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狐鬼花妖办案处 作者:凤久安 文案: 公安部第二十九处,又称狐鬼花妖办案处。 在这里工作的是一群特殊的公务员们:狐、鬼、非人类、以及被称为小阎王的阴司储君 他们尽心尽力,为‘人’民服务着。 然而,漂洋过海来中国的幽灵海盗船长, 西夏皇陵的千年王妃, 西湖的青蛇, 混迹成都市井的人字拖吸血鬼…… 这些发生在人类社会的妖鬼破事,全都预示着,特案处的公务员们,要!加!班! 【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为了……共创和谐社会 ——第二十九处就职宣言】 ① 狂拽想炸天 战斗力爆表 个矮 女领导 阴司储君 赵小猫 vs 特案处唯一性格智商正常的非人类,女领导背后耍大刀的男下属 师秦 ② 其他成员:身为精神导师的男神,能指望的温柔外勤鬼修,性别智商都不稳定的千年昆仑狐,以及百年前的进步学生。 ③ 现代妖魔鬼怪狐鬼花妖办案,案件在沈阳,银川,成都,杭州四城展开,脑洞向,大杂烩,轻推理。 《特殊案件调查处》第二部,单独成篇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甜文 悬疑推理 升级流 主角:赵小猫,师秦 ┃ 配角:孙狸,肖隐,周吴,郝玉章┃ 其它:妖魔鬼怪,一锅乱炖 ==================== 沈阳篇 夜行船·爱   第1章 末班车   你听过末班车的鬼故事吗?   每个城市都会有这样的都市传说,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开车的和售票的,全都长着一张死人脸,青绿色的脸僵硬着,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之后,会有一个神经大条的乘客上车,这位乘客上车后,通常会坐在位置上发呆,紧接着,这辆车厢死寂的公交车会在下一站停下来,通常这个时候,发呆的乘客就会回过神,抬起头,恰巧看到两男携着一女走上车,而中间的那个女人没有腿。   再然后,路灯恰到好处的渲染气氛,忽明忽灭,路灯明时,乘客会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脊背冒寒气。   因为,这位倒霉的乘客发现,司机是双眼淌血的,售票员是缺了半截脑袋的,而携着无腿女鬼上车的两个男人,吐着长长的舌头,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只有乘客自己,是这辆鬼巴士上唯一的活人。   到此,乘客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误上了辆通往阎王殿的……末班车。   2017年春,北京。   车站的广告牌亮着光,路灯昏暗,衬的广告牌上那硕大的明星脸愈发亮的刺眼。   广告牌前站着一位等车的姑娘。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感激智能手机的普及,一般沉迷于此的人类,对危险的感知力会下降许多。   比如这位下夜班的姑娘。她的双眼紧紧盯着手机屏,刷完微博刷微信,群里聊完再点赞朋友圈。拇指下拉了好几次,再无新消息提示,她退出社交软件,点开了小说软件,继续。   这姑娘一直没有抬头,期间周围温度骤降,她只打了个冷颤,屈起手指蹭了蹭鼻子,却依旧迟钝地埋头沉浸在小说内容中。   危险已经来了,她的身体已经给了她“跑”的讯号,可她并未接收到讯号。   她在等末班车。   和往常一样,她在这个时间点下夜班,走来站牌的路上没有耽误时间,所以,经验告诉她,她还能赶上末班车。   一切安全,不是吗?   末班车,沉默地停了下来。没有报站,维护秩序的红袖章也没有喊上车请注意安全。车进了站,车门直接在她面前打开,司机目视着前方,而打卡机旁边站着一个人。   这姑娘低着头上车,手腕上挂着公交卡,像往常一样,贴在打卡机上,等着那声“嘟”。   打卡机滋滋啦啦响了一阵,哑了嗓子一般,微弱的嘟了一声,诡异的带着回音。   这姑娘低着头看着手机,坐了下来,并未察觉到这辆末班车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这辆末班车沉默地开走。   正如都市夜谈中的鬼故事所说,车再次停下时,这姑娘终于从手机中抬起头,下意识看向前门。   前门开了,她余光瞥到,司机和车上的安保工作人员,如同关节零件生锈的假人偶,慢慢把头转向门口,双眼像野兽一样,在昏暗的车厢中,闪着幽光。   姑娘的头皮惊麻一片,浑身汗毛立起,喉咙却像得知危险后就关闭了闸门,死死崩紧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姑娘忽然想起学生时代看过的都市夜谈,紧张地盯着前门,一只手捂上了嘴,一只手按在胃上,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等待着。   这一站上来的会不会是黑白无常与……无腿女鬼?!   先是两个男人上了车。   紧接着,上来了一个身穿灰色卫衣,头发蓬松,木着张脸,神态嘴角带着几分不屑的小个子少女,她一直在玩手机,上车后,抬起脑袋,朝这姑娘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要说少女……好像也不太准确,这个面带不屑,手指不停在带按键的老式手机上快速翻飞的少女,有一双很大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神却很成熟沧桑。   那姑娘连忙朝新乘客的下半身看去,见她双腿健全后,松了口气,这才分神去看前两个上来的男乘客。   他们都坐在了她的斜对面,一个个子稍矮,是位慈眉善目浓眉大眼的儒雅男士,手上抱着个保温杯,坐得端正,感受到看过来的目光,还侧过头礼貌的冲她笑了笑,给人带来暖心的安全感。   坐在他身后的另一个高个子男士,身材上佳,像个衣服架子,宽肩窄腰大长腿,面部棱角分明,眉峰凌厉,颇有硬汉风范,只是周身迷之散发着一股老干部气质,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压下眉毛,含笑点头说,批准,同意……诸如此类的领导干部用词。   不过,他们上来后,刚刚被司机和安保僵硬扭动脖子看向前门的诡异样子吓到的姑娘,现在镇定了下来,心里头想:“就说怎么可能呢,还是正常世界,是我脑洞开太大了,自己吓自己……”   那姑娘没注意到,新乘客上来后,既没有打卡也没有给钱,而司机和安保也没有出声提醒。   矮个子灰衣服女士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司机和安保面前,继续低头按她手中的老式手机。   司机和安保僵硬的脸上,两双闪着幽光的眼睛,露出了一丝迷惑。   忽然,这位沉迷老式按键手机的女士说话了:“师秦,催促这俩……开车。”   那个老干部气质的男士应声:“好的,头儿。”   他提高了声音,对司机的背喊:“师傅,开车,我们急着回家呢,不然还得加班。”   他那个长得和蔼可亲捧保温杯的同伴悠悠喝了口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润了喉之后纠正道:“师副处,错了,我们已经在加班了。”   车开了。   “我们今天本来就有任务。”那个叫师秦的说,“倒是辛苦周老师,还要特地跑一趟等着拍照取证留档。”   “没办法,今年执法过程,必须要规范。”抱着保温杯的男士说,“要遵守人定的规矩。”   司机和安保一直保持着沉默。   没过多久,那个一直站着,交叉着腿倚在扶杆前,空出双手按键盘的女人忽然啧了一声,把手机装进了口袋,侧过脸问车上孤零零坐着的姑娘:“你到哪下?”   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吓懵了神,指着自己问她:“你问我吗?”   灰卫衣女人抽了抽嘴角,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她,说道:“车上只你一个人,我还能问谁?”   只她一个人??是指他们都是搭伴上车,只有她是一个人的意思,还是说……是指她脑补的那种……只她,一个活人?!   她打了个冷颤,抱紧了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发抖。   抱着保温杯的男人见了,轻声细语又问:“年轻人,你到哪下车呀?”   姑娘还没来得及说,就见灰衣女人眉头一皱,像训孙子,沉声道:“我让你好好开车,把人送回去,你听不懂?把车往哪儿开!开回去!开回地面去!”   开回地面?那这是哪儿?姑娘紧张地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瘫坐在地,面无人色。   窗外,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车走的是青石板路,正在过一座年代久远,爬满青苔的石拱桥,石拱桥头上,蹲着一只四不像,活生生的,眼球还随着车移动着,见有人看过来,它张开嘴,吐出猩红的舌头,亮出了牙。   “阎、阎王殿!”那姑娘一惊一吓,嗷的一声,昏了过去。   抱着保温杯的男人柔声说:“小猫,你用词不当,把姑娘吓到了。”   老干部师秦接道:“赵处,要不就趁机抓?我带着执法记录仪呢,你准备好我就开机。”   司机和安保原本僵硬的皮肤迅速塌陷下去,从口中吐出一股黑气,肉瘪了下去,变成了骷髅,两只骷髅动弹不得,“可怜巴巴”被无形的震慑之气钉在原地。   灰衣女人点了点头,说道:“通知肖隐,把这个人类送回家,让梦貘来通过梦模糊掉她的记忆。师秦,周吴,开记录仪吧,我准备好了。”   师秦立刻举起记录仪,周吴拿出了相机,对着两个骷髅先按了几下快门。   师秦比了个OK的手势:“赵处,上。”   赵小猫双手插兜,摸出一张工作证,打开举起,木着脸道:“公安部第二十九处,特殊案件调查处,处长赵小猫,工号929001,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九日,晚十点五十六分,执行公务。”   说罢,她收了工作证,低声埋怨了一句麻烦,才又问两只骷髅:“姓名来历,住北京地下城哪里,为何跑到地面上,有何目的,统统如实招来,不配合工作,就直接扔下阴司散魂,让你们连鬼都做不了。”   驾驶位上的骷髅听她报的工作单位和职位,知道了她就是中央请去坐镇地面的,妖鬼里的绝对权威——阴司储君,登时惊得下巴上下摆动,懊恼道:“竟然第一天就被抓了!”   而且还是处长亲自来抓,当时她上车时,它就该机敏些。毕竟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的,怎么可能是人?   是自己大意了,粗心了,现在可好,被抓了个现行。   “我招,我招!”另一只安保骷髅见赵小猫阴了脸,害怕至极,抢着说道,“我们是烧死鬼,长居北京地下城了快六十年,有固定住所,我景山三洞,他景山六洞……我俩这次到地面上来不是谋害人命,就是无聊的很,想到地面上看看,顺便开开车过把车瘾……所以就趁车工鬼不在,偷了他的班车,趁今晚地下城开城迎外宾,直接开到外头来了……我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人,好久没听过尖叫了,想过过做鬼的瘾……”   赵小猫沉默,她脸上明显挂着四个字:“两只傻鬼!”   师秦笑,言简意赅道:“两位,想不想过过坐牢瘾,嗯?”   赵小猫无聊道:“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妖鬼治安处罚法2017新修版》规定,偷盗,恶意吓人,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关禁闭一年以上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并交所得一半份额的引渡资。”   赵小猫说完,扒了扒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打哈欠道:“师秦,你把他们送到执行司那里,等待判决执行,周吴,你拍的照片回头传给我,我挑两张……”   她似无奈,微微一抽嘴角,道:“做单位树新风,文明执法的……照片墙宣传板。”   周吴收好相机,点头说好。   赵小猫又打了个哈欠,一脸不愿意道:“丹麦的那个幽灵船长什么时候来友好访问啊?三十号凌晨?”   “嗯,还有四个小时,我让孙狸先到外阜码头等着了。”师秦把两只骷髅拿特制的煞鬼气的手铐拷上,对赵小猫说,“部长说有外宾来,应该最高规格接待,作为咱们调查处最高领导,你今晚一定要到码头去。”   赵小猫撇了撇嘴。   师秦笑道:“不愿意也得去,要拍下来,送到宣传部门剪辑一下,以后就是咱调查处招聘的宣传视频了。赵处,你可千万要记住,把头发梳整齐,穿件正规的衣服,要上镜呢……”   赵小猫头顶几乎要冒黑气,喃喃道:“又要加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开新坑了~作为特案的续集,这个可以独立成篇,欢迎跳坑。没想到开坑第一天,因为我的加班,更的有些晚了…… 总而言之,欢迎大家收看,也欢迎大家安利,百万给新老股东爱的比心~么么哒! 以及,九月愉快~ 【第一章只是个引,之后就直接进入故事主线了,第一个故事,从友好来访中国的幽灵船长开始~】 感谢提前砸雷的积极股东们,财大气虚,咸鱼不粘锅,巫觋,七酒~~   第2章 幽灵船长   外宾……不,是外国幽灵访华,这些妖鬼公务员们自然不会到地面上接待。   他们走的是阴司水道。   外宾来访,阴司管辖范围内,中国边境的山海边缘,需开放水道,放其通行。   与地面上的人类一样,不同区域的妖“串门”,也需要先提出申请,再递交过关文件,盖章,之后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来华。   不管你是来旅游,还是长居,都要走相应的手续流程,经过审批后才能入境。   这次来的是丹麦籍幽灵船长,具体来说,他是维京海盗,是曾经,地面上那些维京海盗们,崇敬的海盗领袖,船长索尔。   规格很高,地位不俗,是享誉世界的一只海漂幽灵,因此,接待规格也高。   老部长听说后,特批了摄像组,说要把接待外宾来华的场面拍摄下来,也搞个妖鬼界的特殊新闻报道,每晚固定时段播出。   老部长说:“要做就做的有模有样嘛,不然你们特案处,包括小猫你,没有宣传力度,自然也没什么中央权威。”   赵小猫心中说,胡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权威,但嘴上却笑着说:“行的,小哥哥,我去接就是。”   即将过六十大寿的老部长眉毛一抖,笑叹:“每次被你这小妖怪称呼哥哥,我就想笑。”   赵小猫心想,那是因为我修人身修得晚,比你略小那么几岁,真要拿出我真实年龄,你得给我叫祖宗。   不管怎么说,三十号凌晨,公安部二十九处的处长赵小猫,带领她的下属们,来到了北京地下城,来到荧荧鬼火包围的地下城外埠码头,等待外宾。   部长特批的,据说很贵的摄像机由两只人面长发的鴜鸟怪固定在头上,时刻准备着开机拍摄。   但实话说,赵小猫亲自到场接见来客,并非好奇,而是警惕。   因为早前,海关小妖们用青鸟千里将这个幽灵船长递交的通关申请传送给赵小猫时,赵小猫看到他填写的来华理由后,下了结论:“胡编乱造,必定有鬼。”   这家伙写的理由是:来华找人。并在备注中,详细描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是位女士。   她很美。   魅力四射。   她有着乌黑的秀发。   爽朗的性格。   她帮助了我。   她在中国水域的渤海之上,她住的地方叫作盛京。   最后,再次强调:她真美!千年不见,我很想念,想来看她。   当时,办公室里,副处长师秦调侃这个情书式的通关申请:“千年不见,所以他这次来是要观看这位美丽女士的白骨吗?”   博学的周吴摇头:“师副处,重点不在这位女士身上,重点是……这个申请有个大漏洞。”   师秦又看了一遍,并未察觉,只好问他:“哪里?”   赵小猫哼笑一声,伸出手,指甲盖像小巧的贝壳,泛着柔光,敲在倒数第二段话上:“水域渤海之上,盛京……这不就是沈阳吗?”   “对啊。”师秦仍是不明白,“所以,哪里有漏洞?”   赵小猫斜他一眼,道:“你需要补历史了,改天让周吴给你上课。”   身为某大学近代史纲要讲师的周吴,放下保温杯,当真给师秦安排起课程表来。   师秦低眉合掌,对赵小猫说:“领导,我虚心求教。”   赵小猫这才说道:“盛京这个名字是皇太极改的,是在崇祯七年,按照现在的算法,也就是公历1634年,而维京海盗船长索尔……”   赵小猫有节奏地敲着手指头,指出:“据我所知,他最后活跃在地面上,是1068年,幽灵船饱食完最后一餐后就沉入了海底,这之后,欧洲的那些洋鬼子,进入了著名的中世纪寒冬期,也就是大鬼休眠期,根本不会远航到东方来。总而言之,这个现在突然要来盛京找‘人’的维京海盗头儿索尔,疑点重重。”   凌晨一点半,远处黑黢黢的海面上,飘起了海雾,空气变得湿冷,风再吹向岸边时,味道已经变了。   腥咸,像成堆的海鱼扑面砸来,又像血和铁的腥味。   特案处一身盛装,又瘦又高的颜值扛把子,孙狸女士站在最前方,当海风的味道起变化时,她一个激灵,媚眼如丝地看向赵小猫,说道:“猫子,不行吧,我站在中间,看起来跟我是最高领导一样……”   赵小猫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你好看。”   言下之意,孙狸最能代表国家,代表特案处,代表阴司形象,因此需站在最前方,让镜头第一个锁定她。   一旁的肖隐掏出蓝色方格手帕,摘掉眼镜,眉眼温柔,动作轻柔擦拭完,再戴上,不是去望海面,而是深情又认真地望着孙狸。   孙狸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抛了个媚眼。   立在一旁,换了身黑底绣金龙,淘宝上卖二十一件的唐装样家居服的赵小猫忽然说道:“前些天部长说,上头要树新风,搞良好和谐的办公室氛围,我看了发来的八条规定,其中有一条,同事之间,不得办公室恋爱。”   孙狸机智回答:“肖隐,咱俩先分手十分钟。”   肖隐温柔点头,一脸我爱人就是聪明智慧的骄傲模样。   师秦在旁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孙狸忍无可忍,一个白眼翻过去。无奈,狐狸精就算是翻白眼,也妩媚动人,师秦打了个哆嗦,立刻‘避嫌’,双眼直视前方,不去惹这个已经有家属的狐狸精。   老干部心里怕得很,怕被秀恩爱,强行塞一嘴狐鬼粮。   周吴笑眯眯看他们闹完,说道:“我做了功课,找到了一些这个海盗船长的资料。”   赵小猫正无聊的长毛,听到他的话,立刻道:“捡有趣的讲讲!”   听听,不是捡有用的,关键的讲,而是捡有趣的讲。   周吴慢悠悠道:“索尔他,是个美男子。”   孙狸:“唷!”   见孙狸双眼放光,肖隐默默擦眼镜。   赵小猫面无表情,看来并不觉得美男子三个字有趣。   师秦托着下巴问:“所以呢?”   “他的经历很是丰富,闯过央海,智斗大章鱼怪,攻破了海妖们的迷惑之音……”周吴继续讲,“但最有意思的,是他打败央海另一个海盗头目的故事,资料库里寥寥提了几笔,说他的同伴被俘虏,他为了救同伴,扮作女人,使了美人计,只身入海盗基地,凭借海蓝色的眼睛,红玫瑰似的动人长发,接近了那个海盗头目,在解救了同伴之后,撕下面纱与那个海盗头目决斗,三回合后,取得胜利,刺穿了敌人的心脏,夺得了他的宝藏。”   公狐修女身的孙狸几乎要鼓掌了,惊喜道:“哇!还是个女装大佬,我可以向他取取经,早就想试试异域风情的洋装打扮了!”   师秦不可思议道:“……这么传奇?”   肖隐:“周老师在哪里查到的?”   刚刚无聊到一直打哈欠的赵小猫直起了背:“忽然不困了。”   于是,在岸上狐念妖鬼的翘首期盼中,夜雾如轻烟一般向两旁散去,远处的海面上,响起了刺耳的哈哈哈哈大笑声,打破了平静的地下海。   半人半鬼的师秦捂着耳朵,皱眉道:“美男子的声音这么难听?”就像个喊哑了嗓子的老鸟。   倏地,海面沸腾起来,一艘无帆的黑船从破海升起,巨大的波动卷起海浪,如墙一般拍向岸边,赵小猫把孙狸拨到身后,一抬手,无形的屏障抵御了海浪。   海面再次平息后,黑船慢慢升起如黑影一样的帆,不多时,这艘无人的船飘飘荡荡,慢悠悠朝岸边驶来。   寂静的黑船到岸了。   鴜鸟们开机了,红毯铺开,孙狸走上前去,赵小猫紧随其后,特案处的男士们也都站在了自己的的位置上,等待着这位船长的到来。   甲板慢慢放下,黑色的锁链发出空旷的响声。   孙狸用突击学来的丹麦语说:“欢迎你来到中国。”   一个身影出现在甲板尾端,特案处的人俱是一愣。   发着浅浅白光的幽灵船长,慢悠悠走下船来。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不知是哪个年代哪个制式的,身后还飘着红色披风,他火红的头发即便幽灵化了也无比抢眼,他左肩上站着一只独腿鹦鹉,亦是幽灵状态,半鸟半骨头,张开嘴,先笑,之后用沙哑难听的声音,替船长说道:“你好,中国的朋友,我是海洋之星号船长索尔,很荣幸来华。”   字正腔圆,发音标准的中国话。   师秦看了一眼孙狸,扶额叹息:“一个死了的幽灵鸟都会说外语……你一活生生以狡猾聪明著称的狐狸精却只会一句欢迎你……”   太丢人。   不过,比起鹦鹉的中国话,师秦更想吐槽的是。   说好的美男子呢?!   面前这个索尔,尽管有一头火红的,还是大卷波浪的秀发,尽管长得很高,然而……他身材……身材就像发了福迷上盘串子的中老年啤酒肚男人。   索尔用装了铁钩的手抬起大沿海盗帽,露出他的脸。   左脸有一道从眉骨蔓延到下巴颏的刀疤,茂密的红胡子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幽灵化了之后,眼睛的颜色也辨不出来了。   他看到孙狸,连忙上前,握住孙狸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鹦鹉哑着嗓子,扯着喉咙叫:“很高兴见到你,美丽的女士!”   孙狸颤抖起来,她几乎要忍不住问出来:“您这身材,当年扮女装真的没被认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说好的美男子呢? 第一个故事,是个漂洋过海来看你的爱情故事。 如大家所见,故事展开地是盛京——沈阳。 感谢大家的热情!!咸鱼不粘锅,许乘月,袜子,旧时光与远方,阿霜,梦说天涯,巫觋,18926653,大川,汝汝酱,未央遗云~~大佬们好啊!真高兴又见面了!缘,妙不可言!!   第3章 初恋谜团   孙狸还好没能说出口,既然她被领导推到前面来充二十九处的形象,自然还要礼貌敬业的。   她落落大方,向索尔介绍身后的同事。   “这位是我们二十九处的处长,赵小猫,也是现在阴司的绝对领导人,我们的老大。”孙狸让开身子,露出身后身材……较为玲珑的赵小猫。   索尔授权肩膀上的鹦鹉,鹦鹉嘴一抬,扯着喉咙夸道:“哇!这件衣服真好看!”   赵小猫因为穿了件淘宝爷爷辈最爱的爆款盘金龙黑唐装老爷衫,被同事们嫌弃,且集体吐槽,质疑她的眼光。   现在索尔这么一夸,赵小猫万分舒坦,嘴角勾起了一弯弧度。   鴜鸟的头顶的镜头立刻对准赵小猫,下倾三十度,来了个特写。   赵小猫作为阴司储君,掌管阴司地界所有生灵的生死轮回,连怼天怼地都省了,她直接就是老天爷,因而平日里气势十足,按理说,大家都应该是又敬又怕的,然而她个子小,脸长得也青春,顶着一副永远对什么都兴致缺缺表情,瞧着像中二期少女,半点让人敬畏不起来。   也就发火时,孙狸怕她一点,其他人嘛……反正赵小猫发火时,肖隐神隐,周吴笑眯眯喝茶,师秦嬉皮笑脸讲笑话哄她,总而言之,本应该被妖鬼甚至是人类像敬天地一样供着的阴司储君,目前的领导权威岌岌可危。   现在她再这么微微一笑,更不像绝对领导,倒像个受到称赞后害羞偷笑的少女,反正,给了索尔一个错觉——好亲切。   于是,索尔擅自给赵小猫起了个名字,叫:Kitty   赵小猫与幽灵握手,她伸左手,幽灵就必须伸左手,然而他的左手是个铁钩,于是幽灵船长率先一步把右手伸到前面,表示自己左手不便,委婉示意赵小猫换手,两人再握手。   但赵领导头子眼皮都不抬,坚持左手,两个人顺边儿牵了手。   赵小猫八风不动,云淡风轻,面无表情,面向摄像机,说了一句:“拍照。”   照片还要做树新风的宣传板来着。   等在赵小猫身后,准备上前问好的师秦一瞧,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以手掩嘴,轻咳一声,提醒:“咳,猫儿……换手。”   赵小猫动了动嘴唇,吐出俩字:“就不。”   她先伸的左手,凭什么换,就不!   去年,毁天灭地的赵小猫玩弄了一番阴司,可能消耗太大,变回了学龄前儿童,是师秦一把屎一把尿的又把她拉扯大,可能是喂养方式不太对,人是养回二十多岁的成年模样了,可这心理年龄依旧停在叛逆期。   比如现在,你见那个心理成熟的领导会跟赵小猫一样在这种场合玩叛逆青少年的‘我就不’?   这滑稽的举动,赵小猫做的万分自然,可怜对中国妖鬼不了解的索尔,以为这是中国独特的见面规矩。   于是,孙狸介绍二十九处副处长师秦时,索尔抢先一步,右手抓起师秦的左手,也亲切友好地‘牵了个手’。   师秦避无可避,尴尬笑着面向镜头,索尔胡子一翘,对着镜头绽放啤酒肚中年老船长的迷人微笑。   这gay里gay气的会唔,让孙狐狸喜的只想仰着脖子大叫一串:yoooo!   “我们副处长是半鬼半人出身,没什么别的技能,就是运气鼎好,长生不死。”孙狸向索尔详细介绍,“他当年为国家献身数十次,被周总理授予过特殊战士勋章,是民族英雄。”   听孙狸的上半句介绍,师秦还分不清她是在夸自己还是拐着弯说他除了运气和长生不死,其余没啥用,然听到下半句,不说索尔了,师秦都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他差点拍上孙狸的肩膀,夸她一句:“好兄弟,够哥们。”   索尔敬佩不已,铁钩一抬,给了他一个拥抱。   幽灵半实体化后,身上的味道很腥,索尔又是生在海上死在海上的人,他身上除了血的腥,还有鱼腥。再加上索尔不似一般的海盗,他比较有风度,还知礼,所以他下船之前,为表重视,特地喷了在船底放了几百多年的香水。   师处长近距离感受了一下百年香水的冲击力,当下面无人色,笑容都变惨绿了。   要不是旁边有镜头,孙狸一定会大笑出声,她收敛几分,为师秦分担火力,连忙把肖隐推上前,介绍道:“这位是鬼修肖隐,他是唐朝时期的长\\\\枪兵,抗日救国的妖鬼联总指挥,也是被周总理特别表彰过的开国功臣,现在是我们二十九处外勤部负责人。”   肖隐很体贴地等索尔伸手,索尔一视同仁,与他也来了个亲密牵手。   合照完毕后,孙狸立刻把肖隐推开,将索尔的注意力引到了周吴身上。   “这位是……”孙狸顿了顿,自豪道,“周总理。”   正在闭气的师秦听到这个赤\\\\裸\\\\裸炫耀般的介绍,一下子岔了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索尔一脸懵。   孙狸接上了后半截话:“周总理的念,是我们赵处长聚大家对周总理的思念而化身的念灵,他现在是名大学教师,也是我们二十九处的编外成员,负责案件收尾和协调工作。”   周吴道:“我叫周吴,你在这里若遇到生活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索尔连连点头,周吴微笑与其‘牵手’拍照。   一般情况下,会晤结束后要进行晚宴,然而上头审批下来的钱不太够,拿到钱的那天,二十九处的妖鬼们经过协商讨论,一致认为晚宴可省,孙狸打印了一份北京地下城食宿推荐表,交给了小猫过目:“我们把这个给那个船长,让他自己解决。”   赵小猫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不太明白,国外的幽灵还需要吃东西吗?”   他毕竟是鬼。   肖隐立刻开机,在搜鬼引擎中输入丹麦幽灵关键词,出来的结果是,无实体化的幽灵不用吃饭。   “那正好。”赵小猫道,“省下的钱,接待会结束后,我请你们吃麻小。”   接待会就是照两张照片,录几段素材,之后好向老部长交差。赵小猫虽然嫌人类这套弯弯绕绕的麻烦,但毕竟他们是在人类的地盘做公务员,身处体制框架内自然要守规矩,因而她还算比较配合工作的。   照片拍好,鴜鸟们也关机了。赵小猫说:“好,那今天就这样了。我们给你安排的有房间,这几天你就先住下,明天九点我们开始办公,周吴到时候会把地址给你,等明天你来再说具体情况,若我记的没错,你是来找人?”   鹦鹉吱吱啦啦叫了半晌,似是把话都消化完了,翻译好了,才用嘶哑的声音回道:“是的,我来找我的初恋。”   你啥玩意?初恋?来中国找?   “你初恋怎么在中国?”赵小猫本想说,你们跟我们一直都不属于一个阴司体系的,你丫一个中世纪死的鬼,跟我说你初恋是清初盛京人,你骗鬼呢?   索尔深情凝视前方,鹦鹉饱含感情回答:“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所以我来了,就是想请你们帮忙,找到她,让我知道,到底是谁的安排,让我遇到她,爱上她。”   赵小猫冷漠脸:“哦,好,那你明天到办公室详谈,明早九点办公,散会。”   周吴领着索尔去地下城办理入住手续,赵小猫扔给他一团绿油油的引渡资,并对好奇的索尔说:“这叫引渡资,是地下城妖鬼的通行货币,我会让周吴给你留一点,不够了填个申请表问我要。”   待一行人在簋街的小龙虾店愉快吃麻小时,孙狸忽然问赵小猫:“幽灵不就是鬼吗?”   赵小猫头也不抬,剥壳吸肉一只只需三秒:“嗯,看那样子,应该是。”   孙狸说:“那他明早能到办公室去吗?白天……出不来的吧?”   赵小猫一愣。   师秦回忆起那个夹杂着百年陈酿香水以及鱼腥味血腥味的拥抱,抖了抖,说道:“我觉得他可能和肖隐差不多,是有实体的,所以应该可以自由通行。”   不过,师秦犹豫了好久,还是把最想说的这句话说了出口:“可是,小猫,我们最该担忧的,不应该是他的形象吗?”   那种回头率百分百的啤酒肚,火红的长发大胡子,铁钩手大沿帽的外国人形象,只要他一从地下城冒出来,肯定会被围观。   赵小猫如同被定住,举着小龙虾发了好久呆,最终,懒政领导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肖隐,你明天跟他联系,不用他来了,明天晚上九点,我们去地下城招待所找他。”   “亲自跑一趟。”赵小猫说,“怎样,够敬业了吧?”   北京的地下城内,索尔坐在景山招待所的小木床上,慢慢从怀中拿出一块金色怀表,怀表盖子上刻着奇怪的U型纹路。   他抬起食指,鹦鹉从他肩头落到指头上。   索尔说:“再说一次吧,我的爱,我的星光女神。”   鹦鹉依旧沙哑着嗓子,却用极其温柔和缓的语气,慢慢说道:“索尔,到盛京来,我想见见你,我想……我想抱着你,来这里,带我走,我们一起……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坐在床沿垂着头的幽灵忽明忽灭,他的手指慢慢垂落下去,鹦鹉悄声飞回他肩头,一侧的翅膀舒开,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你久等了,我的爱。”幽灵低声呢喃,“我来兑现承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是要更的,但鬼节,再加上不小心扎到了手,没能码完,也就没更……其实,昨天心态崩了,特别丧。 今年来了好几家影视公司咨询版权,起初我都超高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有没法谈成,或者也不会花精力去谈,都是一句,你数据不好。 本来我挺能自我安慰的,就觉得数据这个东西,要么靠积累,要么靠运气。数据不好其实代表我写的也不是很好嘛,但后来看见抄袭我的那个作者,写那么差劲都能六七千收藏,而我数据……所以我心态崩了。因为好像数据真的跟写的内容无关……可能是我体质特殊,一直都是冷稳。 我上个月做了个梦,我觉得是噩梦,我梦见我去签售会,工作人员叫我凤三千,我说,我是百万不是三千,工作人员说,你就是三千,你收藏三千,作收三千,哪来的百万。 啊……扎心啊,梦醒后,其实还很欣慰。一来,是我并不是每一本作品都是三千收藏,比如别做梦她四千收,比如客来,才500收哈哈哈哈,二来,是我作收才1000,所以梦也不准嘛…… 但真心,昨天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丧了起来,就想,我要是这时候签个影视,我就不干了,回家全职写文去。然而回头看看自己的数据,又加上基友说网上已经有躺赢江山的盗文了,我当时就崩溃了。 唉,昨天超丧的一天,有时候真的很想拿个大喇叭大街小巷吆喝,你们去看我的文吧。真的,我坦诚的喊一句:我想红啊!超想!我就想有一天,影视公司看上我的文,一看数据,立刻爽快定下。 说出来后,感觉心情好多了,我现在又有点想笑23333,这篇文以后可能会大晚上十一二点更新,嗯……好看就行,送给热情的你们么么哒~   第4章 忙碌的二十九处   为了方便妖鬼到二十九处办事,今年年初,部长审批后,赵小猫划了条阴司边界,在办公楼开了个特殊接待通道,进门办事,不用再经过大院门岗登记。   特殊通道便民服务这个消息经过朋友圈以及微博宣传后,小妖们都知道了,妖们生来就有强烈的好奇心,听说不用登记直接到办公室,高兴地不得了,住的近的天天来办公室转悠,遇到赵小猫就屏息凝神看一阵子,胆大的上前握手,激动表达对大佬的敬畏之情,胆小的赵小猫一抬脸,往往只能看到一道残影,丫的,溜了。   于是,刚过完年那阵子,二十九处的工作人员天天加班,最后,不胜其烦的赵小猫下令,在办公室门口设拦,贴上驱鬼辟妖符,不敲门不预约不让进,这才好了许多。   不过,这么做带来的后果就是,老部长上班时经常看到门口有发型很杀马特的青年,捂着手或者鼻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去。有次还见到一个像是被吹了煤灰的脏脸汉子,走到门口,掏出大手机,愤愤不平地按开微信,大吼道:“夭寿了!中央的领导亲自贴符驱赶我们了!一点都不便民!!都是幌子!全都是假的!说什么为人民服务,都是为了上新闻联播!骗子!”   老部长一震,心说,不能让人民群众对人民公仆有这种误解呀,于是刚要走上前询问情况,就见那边回信了,那大汉把大手机贴在耳朵边,点开了语音。   回信的人是个大嗓门,嘶声裂肺道:“傻山鸡!你他爷爷的没提前一天预约吧?!昨天没看群里的注意事项啊?老大被他们那些没狗屁事的没素质闲妖们围观的要烦死了,前几天出台的新规矩,再去二十九处拜访就要电话预约时间,还要说明你去的理由,不是正经理由不接待,你丫看没看我昨天给你发的新规分享啊!”   老部长一听,收住要去问话的脚,颤巍巍走了。   得,这也是妖。   妖民群众对他们的领导有意见,这就不是他的问题了,管不了,管不了。   于是,门口站岗的听这位刚过六十大寿的老部长嘟囔着:“这皇城根下,怎么这么多妖……”慢悠悠晃进了单位。   那大汉一脸崩溃,俩拇指按住语音键,也扯着喉咙喊:“那你爷爷的也不早说!!”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我爷爷说不了了,我爷爷万历四年就入土为安了,没我这么命苦,丫的还要化鬼被你折腾个千年!”   大汉一讪,连忙看看四周,揣好手机,像是家丑被人听到了一样,一边低声骂那头的人嘴碎,一边做贼似的,臊眉耷眼地走了。   今日雾霾。   赵小猫又蔫儿了。   早上八点五十八分,赵小猫和师秦到达单位。   全副武装的赵小猫脱下防尘衣,外套,三层口罩,鞋套,拿出一套洗漱用品,洗脸洗手刷牙。   九点零三分,师秦已经开始接待那条挂在门把手上等他们上班办公的蛇妖了,赵小猫还在洗杯子。   师秦拿出记录本,蛇妖慢悠悠滑进来,沿着桌边,化出个人头,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把舌头收好,竖瞳慢慢散成人类的瞳孔,这才开口说话,像肾虚一样,轻声细语道:“领导好,我是昨天预约的蔡青,京籍,登记的年龄是二十一,目前在西单那边的快餐店打工……”   师秦抽出他的登记表核对,让他出示身份证,并瞥了一眼他下半身的蛇尾,轻咳一声,说道:“嗯,麻烦正式场合,人形状态。”   蔡青痛苦道:“今日雾霾,人形皮肤干燥……还附一层灰,我今天出门没带护肤油,领导通融一下。”   他的尾巴卷着一个小包,女式的,尾巴尖拨开拉链,翻出身份证,毕恭毕敬放到师秦手边,抬起头,害羞又娇媚地冲师秦笑了笑。   应该是卖了个萌。   师秦没好意思再要求。   师秦问他:“你来办什么业务?让我看看,你登记的是……请求审批,改行?”   赵小猫推开门进来,放茶具,拆开一次性湿巾擦桌子。   她每天必须,雾霾天更甚的清洁大业,还未完成。   蔡青看了赵小猫一眼,发现她身上无人气也无妖鬼之气,立刻明白了这位看起来不太高兴的大眼矮个子少女,应该就是阴司储君,天下横着走的老大。   蔡青投去敬佩目光,又把心思拽回正事上,说道:“嗯,也不算是改行。就是现在……网络直播不是很流行吗,我想当主播……内容策划我都写好了。”   他又从包里卷出十页装订好的A4纸,递到师秦面前,娇羞道:“我不会给领导添麻烦,会遵守职业道德,不搞涉黄色\\情内容,不妖言惑众,也不暴露身份,我就是想直播给大家讲灵异鬼怪故事。”   师秦愣了一愣,粗略翻着看了,又看了眼蔡青。   蔡青很紧张,就像一个交出文稿后,等待编辑批阅审核的作者。   “网络直播不是放开了吗?”师秦说,“我记得今年二月份批的文件,我们官方微信微博都推送了,甚至地下城的告示板也贴了,只要遵守三要六不要的纪律规范,大家就可以自由开直播。”   赵小猫终于擦好桌板,舒心叹了口气,坐下来,扎开柠檬茶,吸了一大口,才问:“你是不是跟什么直播平台网站签约了?”   蔡青点头,露出忐忑的目光:“嗯……所以才来找领导们一趟,想问问领导的意思。我上周刚收到摸鱼直播寄来的签约合同,有点想签,就来问领导,签了之后属于什么情况,我想以后收入稳定,粉丝稳定后,就把快餐店的那份工作辞掉……”   蔡青水汪汪的眼睛巴巴看着赵小猫:“领导……可以不可以?”   赵小猫伸出一只爪子,平摊开来,师秦会意,立刻给大佬呈上蔡青的策划书。   蔡青忐忑不安地滑动过去,下巴倚着桌边,等待赵小猫的意见。   “蛇姐讲故事……唔。”赵小猫皱着眉仔细看着他的策划书,“是鬼故事?灵异志怪?”   “嗯……偶尔会讲一些北京城的风水建筑,宋朝历史什么的。”   “哦,你是宋蛇?”   “嗯。靖康……那个时候修成的妖。”   “成,挺有创意的。”赵小猫把策划案还给蔡青,“去孙狸那里登记备案一下。”   赵小猫指着她前面的空工位,蔡青眨了眨眼,轻声问赵小猫:“领导……孙狸领导……呢?”   “迟到。”赵小猫说,“你上旁边座位等一会儿。休息区那边窗台上的牡丹花看见了吗?”   蔡青小心翼翼点头。   赵小猫操起座位下的水壶,递给一脸懵的蔡青,说:“顺便帮我浇个水。”   九点半。   师秦接待第二个。   这位是个熊妖,他在地下城的邻居,一个清初的进士鬼私自在家门口修高墙,挡住了公共月光面积,昨日吵了一架,熊妖虎背熊腰,打不过一个人鬼,觉得委屈,今早就来诉苦了。   孙狸和肖隐就是这时候到的。   一米八二的孙狸女士踩着高跟鞋,双耳垂几何图形大耳环,一路俯视众生雄赳赳气昂昂来了,推开门就是一声:“妈呀,雾霾老大了,猫儿你蔫儿巴了吗!”   赵小猫眼皮都懒得抬,无声指了指休息区端坐……不,端庄盘起的蔡青,说道:“孙狸,肖隐,迟到,扣全勤。去,干活儿去,给填个登记表备份一下。”   孙狸扔下包,脱掉外套,肖隐接过,给她挂好。   “登记什么?”   蔡青:“改行。”   过了三分钟,敲打表格的孙狸惊叫起来:“可以啊!!现在做直播最赚了,还有人气!”   师秦那边终于听完熊妖的哭诉,写了张违建拆除条,交给肖隐:“跟他一起去地下城一趟,把违建的拆了,看看情况,可以的话,另找个地方让那个鬼搬家。”   肖隐擦好眼镜,戴上,文质彬彬点头:“好的,恰巧可以去地下城的招待所给索尔说,让他晚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等候区突然起了争执。   “嗳!前面那个大胡子鬼,你排队!”   “你多少号?有预约吗?”   “嘿,洋鬼子啊!”门口的小妖怪们叫嚷起来,“哈喽,耐撕……耐撕什么来着?你听得懂中国话吗兄弟?排队,waiting,围停here,明白?”   “嗬!!别碰那个,您没这个预约封印号码条,碰门就会被那个符烧到……哎唷!”   门口传来刺啦一声,像是电流的声音。   不一会儿,传来一股淡淡的糊味儿。   赵小猫嘿嘿笑了两声,说:“嘿,哪个捣蛋鬼,贴在门上的符烧了。”   师秦呆愣两秒,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打开门冲出去。   果然,大胡子索尔站在门口,铁钩捂着左手,抬起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鹦鹉半边未化白骨的毛,被烧了个焦黑,头上竖着一根呆毛,像电傻了一样。   索尔指头戳了一下它,鹦鹉“活”过来,张开嘴,扯着喉咙叫了起来:“朋友,早上好!”   师秦呆滞许久,一时心中空白,槽多无口,只好点头应他:“你好你好……原来你白天也可以出来啊,我们昨晚疏忽了,本想通知你,改约今晚来着。”   索尔的鹦鹉说:“白天不能出来,我是幽灵,我怕太阳。”   但今天雾霾……所以,嗯。   师秦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忍笑道:“那你进来吧。”   哪知身后的小妖们都抗议起来:“嘿!洋人优先吗?!你们也搞人类那套?我们都辛辛苦苦排队呢!”   听了鹦鹉的翻译之后,索尔睁开眼睛连连摆铁钩:“我也在外面等等吧。”   等候区有饮水机,有座位,还有宣传板和每日晨报。   师秦叹息:“好吧,那我给你撕个号。”   他转身,扯了一张号码单,索尔铁钩扎起号码单,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等。   他体型庞大,身边的黑毛猫妖闲的毛长,油嘴道:“老铁,提个小小的贴心建议啊,您能稍微减减肥不?身材管理呗,减个肥,换身儿现代化点的好看衣裳,来二十九处办事,咱就得重视起来,正式一点嘛。”   索尔转头,目露歉意,鹦鹉嘶声裂肺解释:“虚胖!会减的,一定,一定!”   师秦回来,赵小猫问:“今天上午有几个?”   “六个。”师秦说,“加索尔七个。”   赵小猫嗷的一声,肩膀耷拉了下来:“中午饭又得下午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的加油打气~啊,满血复活!真的超管用,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实打实的安慰我,鼓励我。 我坚定一下,以后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磨作品上,作者回报天使们的唯一方式,就是写出好作品,有质量的,棒呆了的作品! 谢谢你们~ 以及感谢汝汝酱,未央遗云,宜琅众山小,巫觋,英可,待红衣静客,☆星星の泪★,吃瓜群众,吃唇膏的小女孩,阿霜、么么哒~   第5章 怨情鸟   下午一点,终于轮到索尔。,   外卖也到了,肖隐下楼给大家拿饭,问索尔是否需要,索尔摇头,鹦鹉拉大锯般笑出声:“鬼不需要。”   肖隐这个鬼对索尔无法享用人间美食深表遗憾。   师秦招呼索尔坐,赵小猫正跟俄罗斯方块儿激烈交战,这位领导脾气比较怪,偏喜欢把墙盖到最高时,急头白脸等最长的那根竖棍,一次性消一大片,但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因而赵小猫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她要是忽然嘿嘿笑出声,扭扭脖子,舒展开身子,摊在椅子上继续按手机,那就是来了根长竖棍,成功消掉了她堆起来的一大片,让她心里舒服了。   可,若是不幸没能消掉,赵小猫就会头顶冒黑气,阴着脸,僵起身子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就是:“破手机!砸了你!”   小猫再次冒黑气时,坐在休息区给牡丹擦叶子的索尔都察觉到了,他肩头的鹦鹉半身毛都要炸开了。   师秦连忙轻声解释:“玩游戏输了,没事。”   呱唧一声,再次失败的小猫把这个破老年机扔到了桌上,腿一蹬地,椅子转了一周半,停下时,恰巧面向门口。   赵小猫在老板椅上盘起腿,胡乱揉了揉一头乱发,烦躁:“肖隐怎么还不回?”   孙狸连忙蹦起来说要出去看看。   再次进来时,手上冒着香味儿的饭让赵小猫毛顺了,把办公桌上的书聚拢,摞高,达成挡板的样子,自己则打开餐盒,洗手,拿出自备餐具,洗干净,无菌纸擦干,把饭倒进去,忙完之后,才开始吃。   书摞得高,瞧不见她人,她咀嚼动静也小,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她是在睡觉还是在吃饭。   师秦跟她同事了一年,也摸清了这位头号大领导的习惯。   他自己吃自己的,等到一点半,他抬手看了表,起身走到赵小猫工位边,把赵小猫桌上的餐盒收拾了。   赵小猫就以书为屛和枕,吃完就睡。   所谓暖饱……打瞌睡,赵小猫只要在办公室,只要是吃饱了午饭,绝对会点三下头,软桌子上,吧唧吧唧嘴,眯二十分钟。   她管午休二十分钟叫战斗觉。   特案处其他成员吃完收拾好,终于问起了索尔他来中国找人的事。   “姓名年龄,大概住哪,这些你都知道吗?”   索尔摇头,肩膀上的鹦鹉说:“不知道。我熟知她的一切,她星光一样温柔的笑,她如珍珠的泪水,她的话语,就像里拉弹奏美妙乐曲,她聆听时,如同女神一般,为你的心撒下纯洁无暇的爱之圣光……”   索尔的鹦鹉滔滔不绝。   孙狸说:“我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一只鬼鹦鹉都能用中文说出这么矫情的高中生常用优美佳句了,她一只修了千年女身,自诩感情细腻才华横溢的人,却连句正经的情话都没给肖隐说过。   “……我对她又一无所知。”鹦鹉终于回车,另起一行,接着说,“我不知她的姓名,不知道她的家在何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女王岛,不知道她从何时起对我动心……啊,这都是爱情的力量,我歌颂爱,又乞求爱,能多给我一些讯息,让我顺着她的芬芳,沿着她来时的霞光,溯回到过去,沉浸在梦乡,与她爱永恒!”   终于抒发完了。   师秦的铅笔也削好了,他拿出素描本,吹掉笔屑,把桌面上的木屑扫进垃圾桶,这才抬起头,问索尔:“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是的。”   “你俩怎么遇见的?”师秦好奇,“她横跨两大洋,跟你见面?”   “不。”鹦鹉如主人一样落寞,“我与她……在梦中相见。”   孙狸尾巴差点愁出来,憋了那么久的一口气,倒头来,竟然只是梦中相见?   这洋鬼不靠谱啊!   孙狸差点说出口:“你这比网恋都不靠谱啊!”   师秦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刚刚也是这么吐槽的,师秦转着笔,一脸忧愁。   自打他那个民国时期有幸没死又好运气骑了神兽吉量,可以活成千年妖精的好友郝玉章上了大学之后,学会了许多现代学生的小毛病。   比如沉迷智能手机。   比如打游戏。   比如……转笔。   智能手机和打游戏,老干部如师秦,万万是学不来的,但转笔,时间久了,自然会被传染。   师秦也会了。   他快要把笔转出花儿来,肖隐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索尔,她是人是鬼,你们怎么交流的?”   索尔挑了挑肩膀,鹦鹉如梦方醒,张开嘴说道:“我能听懂她的话,她也能听懂我的话,但我们两个都知道,我们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自从我在梦中与她相爱后,我就一直想要调整船舵,驶向东方,寻找她,把她接走,让她成为我的新娘,可……”   索尔说:“一梦醒来,我才想起,我早已死了。”   孙狸这下终于按耐不住,问道:“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死后……做的梦?”   “我被朋友背叛。”索尔说,“他杀了我,但那天,海上起了暴风雨,船也沉了下去。我死了,死在海底,和我的海洋之星一起,沉睡在了海底。那时起,我开始做梦,梦里……梦里我以为自己没有死,直到梦醒后,我睁开眼睛,看到鱼与穿过我的身体,而我的鹦鹉也和我一样,我们成了幽灵。”   索尔的鹦鹉讲起了往事:“我的船也是这样,它和我一样,发着绿色的光,我知道,我死了,我的船也死了,很久之后,我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在船上找到了好多财宝,我驾着我的幽灵船,在海底遨游,我依然是船长索尔……我终于找回了自己失落的心。现在,我要来兑现我的承诺,我要接我的星光女神回海上,我要接她回我的世界,在海上流浪。”   索尔从怀中摸出烟斗,也散发着淡淡幽光,他自己,他的船,他的宝物,全都变成了鬼物。   索尔点燃了鬼烟斗,沧桑的吸了一口,深深呼出,淡淡的烟圈散发着微弱的光,刚从鼻孔和浓密的胡子中呼出,就消失在光下。   鹦鹉说:“我从不畏惧暴风雨,海是我的世界,我生在海上,我征服了那片海域,我有很多的朋友,财宝……我爱风帆被海风吹拂时的声音,犹如情人的话语,海浪和风暴是我的摇篮曲,我每晚与它们一起入眠,我寻找着宝藏,享受征服海洋征服自己的快感,我是海皇,我征服了一切……但,我那颗心,暴风雨包裹着的心是平静的,我一直在寻找海洋的尽头,探寻对于男人而言,征服之上又是什么,我不认为那是女人……年轻时我有一副英俊的面孔,即便断了手臂,也有女人在岸边等我的船返航,她们为我沉迷,为我尖叫,为我提供免费的啤酒,但我从未将她们放在眼中,我一直寻找着我心中渴望的答案……我敢向海浪,向暴风雨发誓,当时的我从未想过,最后的答案竟然会是……爱上一个女人。”   鹦鹉的出色文采使这段话听起来更有文艺气息,特案处的人听得入迷,围在索尔身边。   围着这个肚子凸起,身材走样,火红大胡子遮住一半脸的长发船长。   他讲故事,他讲过往,他回到过去,又在讲述后回到现实。   现实,他是幽灵。   他孑然一身。   他找到的答案,像梦一样消散了。   孙狸感伤。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悲伤。   “说来说去……”赵小猫忽然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还是不知道那姑娘是谁?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有一头茂密的黑发,Kitty,她像你一样,娇小的身材,她头上戴着一个矩形,上面开着花,红色的,热烈的花,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像星光,她那双黑宝石眼睛,告诉我,她就是东方女孩,她说要请我到盛京做客……啊,神啊,我爱她!”   师秦回神,心里大概有个数了,把铅笔尖转向前方,道:“你仔细描述,去掉那些形容词……我把她画下来。”   赵小猫刨根问底:“你怎么梦到她的?”   索尔沉默地抽了会儿烟,这才把手伸进衣服里,摸出一块金怀表。   他摊开手,赵小猫这才注意到,索尔的手不似他的身材,修长有力,骨节清晰。   “我想,是它。”索尔小心翼翼将表递上,“这是我从一艘从东方来的沉船中捞到的,我很喜欢里面的那个鸟。”   赵小猫接过表,表盖上刻着祥云纹,索尔说,这是U字。   赵小猫不语。   她打开金表,眼微微睁大。   表盘中央,金色的钉子钉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小鸟,它红钻镶刻的眼睛仿佛是活的,光泽随着注视过来的目光移动着,而表没有指针。   索尔解释:“它之前是有指针的,但梦醒后……没有了。”   赵小猫说:“是怨情鸟。”   师秦:“什么?”   赵小猫指尖轻轻在身旁的空气随意一刮,一道冒着黑气的裂口骤然乍现,她从裂口中捞出了一本旧书。   “阴司百科书中记载……”赵小猫说,阴司百科书在她脸前哗哗翻动,书页纷飞,最终,停留在了最前方。   红色的书页摊开,书页上绘着一只如死灵一般的鸟,它瞪着鲜红的眼睛,却像人类一样,能看到它眼中将要喷薄而出的笑意,图片把它定格在欲笑不笑的表情。   “怨情鸟,它六百年一笑,会让听到它笑声的人与下一次听到它笑的人,相爱。”   孙狸傻傻问道:“这不是……挺好吗?为啥它自己长得……这么让人不舒服。”   “不可能的恋情。”   赵小猫像个专门来下死亡通知书的医生,她说:“六百年,生死鬼恋。”   她指着索尔:“就如现在这样,跨时空,跨国界,梦境与现实……不可能的恋情。”   赵小猫仰起头,问索尔:“即便如此,你也要找她吗?”   “她是我的爱。”索尔回答。   赵小猫说:“现在看来,你的爱,可能是堆白骨。你对她一无所知,现在,你告诉我,你还要找这堆白骨吗?”   “要!”索尔站起来,取回金表,手指温柔地摩挲着表面,说道:“这就是我来的意义,我爱她的意义。不管她是什么……不管她是生是死。”   如同暗夜行船,前方渺茫一片,但他心中有坚持,他知道,他要找的,就在前方,就在黑夜之后。   他的星光女神,就在前方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特案处的各位,出差沈阳!   第6章 五家仙   这晚,夜风鼓动着船帆。   闪烁着绿色鬼火的地下城外埠码头,桅杆上飘动着骷髅头和北极星的标志,幽灵船再次出发,驶向沈阳。   师秦晕船,即便船是鬼船,他也头晕目眩,趴在船边,欲吐不吐。   其余的人,都到里舱参观索尔的私藏宝藏了,师秦头脑昏昏耳鸣胸闷之时,听到他们返回甲板上的脚步声。   孙狸不知问了句什么,师秦听不清,不过赵小猫的回答,师秦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赵小猫说:“不是人死了都能变成鬼的,只是一小撮,所以,你觉得索尔有这么好的运气,看上的人,能变成鬼?极有可能是我说的,只是一堆白骨。我们这次去,费老大劲,就是给他找情人坟儿去了。”   孙狸笑:“不可能的猫儿,你我会不知道,真要是只找人,你一定不会亲自出差,能让您挪窝,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师秦转头,看向赵小猫。   赵小猫手贱,经过他身边时,爪子拍在他脑袋上,把他按下去,说道:“你专心晕,小孩子家的,少听大人讲话。”   师秦眼蓦地瞪大了,对着漆黑死寂的地下城河水发了会儿呆,晕晕乎乎道:“我怎么就小孩儿了?”   他好歹也是二十九处的副处长,去年死了一条命换来的地位,今年忽忽悠悠就给清零重来了。   师秦这个半人半鬼,靠运气长生不死的副处长,又成了二十九处食物链的最底层。   孙狸眯起狐狸眼,吃吃笑了起来:“不要脸,你就是小孩儿。猫儿是先秦人,肖隐和我是隋末唐初人,周吴你也知道,正经算来,人家可是1898年出生的,你,一个1900年出生的老僵尸,可不就是调查处年纪最小的?”   师秦默然,脑袋更晕了。   自打去年师秦一个嘴贱,当众把耽美大神孙狸的笔名爆出来之后,孙狸就对他‘睚眦必报,十倍奉还’了。   反正师秦只是看着像根正苗红的老干部,内里其实很怂,色厉内荏典型代表,好欺负的很。   师秦干呕几声,捏着喉咙,神色凄然到周吴身旁寻安慰顺便告状。   周吴抱着保温杯,站在夜风中,温温柔柔笑着,却道:“原来师副处比我年纪小,在他们眼里,的确是孩子了。”   是,没人敢把周吴当孩子看,但同龄的师秦就……   师秦面无人色,已然明白了自己在二十九处的位置。   索尔要到沈阳去。   这是他唯一能够确定下来的线索。   孙狸他们以为赵小猫会给索尔安排沈阳方的妖鬼办公室接待帮忙,没想到索尔说要去沈阳,赵小猫立刻站起来,收起手机,说:“肖隐订票,我们一起去。”   孙狸惊道:“猫儿,只是找人而已……”   赵小猫说:“我们是特案处,特殊案件调查,走的是重案要案奇案,而不是街道办。”   街道办……   的确,今年开始,上头人类领导下发了共创和谐社会,全心全意服务人民的文件指令后,他们特案处就变成了综合办公室,妖鬼们屁大点事,都要跑来让他们评理处理。   赵小猫说:“以后,我们的职能要明确下来。处理杂事琐事这种活儿,就交给妖鬼综合办公室来。”   师秦问:“赵小猫,先等等,妖鬼综合办公室在哪儿呢?”   赵小猫:“还没成立。”   师秦:“那我们……就这么去沈阳出差?只是找人而已……你把事情传达下去,那边就会帮你找,用不着我们亲自去吧?”   其实师秦是想说,领导,你是不是厌倦了街道办的日常,想借此机会出去放风搞事旅游吃野啊?   赵小猫阴了脸,肖隐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等大家意见统一。   索尔在鹦鹉的翻译下,终于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很是感激赵小猫,立刻说:“Kitty,谢谢你,你可以坐我的海洋之星去。”   赵小猫双眼一亮,就这么拍板了:“就这么定了。师秦,去跟部长说,我们要外出公干!”   于是,包括周吴,二十九处的人稀里糊涂上了贼……啊不,幽灵船。   幽灵船上,有实打实的珍贵宝藏,什么埃及艳后的一对黑珍珠坠,法老用过的权杖,唐朝的天青茶具……甚至还有些玄玄乎乎的东西,死亡之岛的七色花,白斗篷祭司的水晶球,失落之地女王的红宝石剑……   琳琅满目,无一不奇。   索尔很大方的让他们挑些纪念品,说要送给他们。   赵小猫背着手,在这些宝物中溜达,时不时翻一翻,孙狸觉得万分丢脸,小声提醒赵小猫别真拿。   赵小猫眼皮都懒得抬,继续翻。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问索尔:“金怀表从哪捞来的?”   “来自东方的沉船。”索尔的鹦鹉回答,“我年轻时,还只是个小船长,统领那片海域的男人叫作波塞冬,他自比海神,手中有无数的宝藏和藏宝图,我的朋友是个海上飞贼,有一次打赌输了,他要去波塞冬船上,偷走他衣服最里层,贴身放着的一样东西,一张藏宝图。当然……我的朋友他失败了,波塞冬认为他是我派去的贼,要在第二日日出之前杀掉他,我知道后,去救我的朋友,凭借着智慧和勇气,我战胜了波塞冬,拥有了海洋之星,成为了第二个海神……”   赵小猫几次想打断他,无奈出于礼貌以及好奇,放弃了。   索尔抬起头,他的脸庞渐渐清晰,终于,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晴空下的海,澄澈干净的蓝。   “我拥有了波塞冬的一切,他的宝藏,他的船队,他的海神荣誉,以及他的藏宝图。”索尔的鹦鹉继续道,“那个藏宝图,据说藏着世间最美妙的宝藏,我们一直猜测是魅惑的海妖,或是世间仅有的美丽宝钻,我带着藏宝图,想要破解它,找到藏宝之地,但我失败了……很久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独自驾船散心,那天风平浪静,天海像被神揉碎了,在我眼前化为暗夜星光,它们快速从我眼前掠过,奇异之景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我熟记于心的海域,那张藏宝图所画的海域……”   索尔又拿出了烟斗,淡淡的烟萦绕在他的鼻尖上:“我一个人潜入海底,看到了那艘船。船上只有一群梳着辫子的男人,他们还维持着沉船时的样子,定格在船上,鱼群经过,也不会去打扰他们……除了人,以及船舱中央的一方小盒子,我在船上并没有找到其他东西。我回到自己的船上,打开了盒子,里面只有一块怀表……我打开怀表,黑色的指针像长发,指向十二点十分,之后,发丝化为黑色雾气,蒸发不见,而表面上的蓝色大鸟,忽然笑出了声。”   师秦吐槽道:“这种奇怪的东西,你竟然没把它扔掉。”   见到表上被钉死的鸟忽然笑了,是个人都会觉得诡异可怕吧?   索尔道:“我这一生,有许多奇遇,这并非我见过最奇特的,这个表很漂亮,我就收起了它。”   再然后,他原路返航,太阳再次升起时,他回到了自己的海域。   那天,是他四十七岁的生日,晚上,朋友背叛,他被好友重伤,落入海中,沉向海底,而他的海洋之星,也成了他的陪葬。   他在海底,开始了长达千年的梦。   听完故事的赵小猫蹲在甲板上,肖隐发出招鬼令,让小鬼灵们通知沈阳的城妖接待。   孙狸说:“完了,那个城妖……”   每个做过古代都城的城市都会有自己的都城妖,战乱结束后,妖鬼们纷纷到地面上来体验人类生活,这些都城妖就充当起了地方主任,管理本地的一切事务。   然而,沈阳做都城的时间不长,比起南京西安这些地方成熟稳重的都城妖,沈阳的都城妖,是个年纪尚轻的叛逆少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跟赵小猫有一拼。   之前到沈阳出差办公,孙狸领略过这位都城妖的不靠谱。   赵小猫似也知道,歪了歪嘴角,念叨着沈阳都城妖的名字,道:“沈晓阳……哼,麻烦,真不想来……”   师秦更是郁闷:“那你还……”   难道北京的工作就真的那么让您感到无聊吗?   赵小猫说:“师秦,我来沈阳,并非找人。”   师秦若有所思:“我好像明白了……”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说,你为了……怨情鸟而来?”   赵小猫很赏识他灵光的脑袋瓜,用她的话说,师秦有三好,一,大刀舞的不错,二,与领导扯皮要钱沟通能力强,三,脑袋瓜灵光,智商一直在标准线以上。   “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我们弄明白。”赵小猫说,“怨情鸟生活在长白山的地下西峰,终年不出地面,是谁抓到了它,又将它钉在表盘上?抓它的目的又是什么?怨情鸟六百年一笑,我们现在知道了索尔要找的人,生活在比他晚六百年的清初,那么按照时间顺序,这个表,应该在那个女人手里,但索尔的话你也听到了,他遇到的沉船,是清朝年间的。时间是混乱的,为什么?”   师秦点头:“对啊!问题是很多,而且逻辑不通,所以……”   “所以,我必须亲自来查。” 赵小猫忽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而且,我现在,有线索。”   “什么?”   赵小猫说:“那块儿怀表上的标志你看到了吗?”   师秦回想道:“那个U型祥云?”   赵小猫回头问孙狸和周吴:“你俩有见过这个标志吗?”   孙狸一头雾水,周吴沉思许久,说道:“我有印象,东北有五大家仙。”   赵小猫笑:“胡黄白柳灰。”   师秦愣住:“……家仙?!”   起源于萨满教的东北五大仙?   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以前,东北很多地方会供养的它们,称之为家仙。   赵小猫说:“这个U型祥云标,是柳仙的家标。”   肖隐回来了,汇报工作:“赵处,那边安排好了,以及你要我找的人我也找了,他们在码头等我们。”   “柳四亲自来了?”   “没有。”肖隐说,“只遣了个后人来。说是四爷身体不适,无法亲自来迎储君。”   赵小猫慢慢笑道:“不急,总要去会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白天浪着不写,临到下午,家里有点事,更晚了。   第7章 柳家家徽   “活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陷进情情爱爱中,自我感动。不管是妖也好,人也罢,最终都要被虚无缥缈的爱所束缚,无法自拔。” 快到岸时,赵小猫如是说。   师秦扭头,捂着嘴小心翼翼打了个哈欠,转过头回答:“领导,这种话,你去年就说过了。”   赵小猫道:“我只是再次强调一下,表明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师秦心道,你可拉倒吧,面上却点点头,表示一定会重视起来。   赵小猫说:“这次任务难度几乎为零,没有危险性,所以你就当来沈阳度假散心了。”   听她这么一说,师秦忍不住玩笑道:“大佬,上次孙狸给我科普了一个词。”   “网络上很流行的,叫作flag,是吗?”   赵小猫嗤了一声,对师秦白眼道:“不用你说,我早就知道这个词。”   师秦道:“刚刚你说这次任务简单,没什么危险性……领导,千万别立flag?”   赵小猫没反驳,等看到站在沈阳地下城码头,前来迎接他们的妖鬼时,赵小猫平静道:“嗯,有道理,不能把话说的太满。”   码头上除了一个穿着校服,看起来像中学生的黑框眼镜少年,还有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身材瘦溜,皮肤苍白,尖脸细眼的年轻男人。   赵小猫指着那个男人,对师秦说:“看到他胸前的那个金色徽章了吗?”   师秦:“瞧见了。”   “柳家的家徽,蛇型祥云。”赵小猫说,“通常情况下,家徽主图案下方还会有一排蛇的瞳孔纽扣,不同的人,佩戴的数量不同。”   “有说法?”   “有。”赵小猫说,“家主佩戴一枚,表示第一代,在族群中地位最高。他们柳家已经发展到第七代了,越年轻,佩戴数量越多,地位越低。”   师秦掏出笔记本,立刻记下:“明白。”   “这次来沈阳,只有两件事。”赵小猫把肖隐和周吴都叫来,嘱咐道,“帮索尔找梦中情人,以及调查怨情鸟。”   赵小猫说完,像老师提问,不放心地挑孙狸,问道:“你知道哪件事更重要吗?”   孙狸说:“那还用说,当然是调查怨情鸟。”   赵小猫摇头:“只能算你半对,没说到点子上。”   肖隐补充道:“赵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东三省多年都是胡黄白柳灰五家为大,甚至沈阳的妖鬼协会机关总部也多是他们的人,我想,您的意思是……在调查刻有柳家家徽的怨情鸟时,需得拿捏好分寸,处理好同他们家的关系。”   “聪明。”赵小猫点头,“但也别太把他们当回事,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小妖,靠人类奉养做大家业,不足为俱。”   听这口气,颇有当朝钦差大臣不屑地方乡绅的感觉。   师秦问:“现在还有人在供养她们?”   “建国后没那么多了。”赵小猫说,“但五家仙中一代二代的那些元老们还都活的很滋润,毕竟攒了几代人类上千年的奉养,底子厚。”   师秦回忆道:“建国前,我到小兴安岭那边,见过家中供狐狸的,那家人管他叫胡三太爷……听说只要对他们有恩,他们就会替人保家。”   “没这么好的事。”赵小猫说,“都是交易,有求于他们,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走吧,索尔总算是收拾完了。”   这个索尔,不像个海盗,他举止优雅,文质彬彬,谈吐得体,还注重形象,若没有断臂铁钩,浓密的大胡子,一般人根本猜不到他是个海盗。   索尔喷好香水,换了披风,彬彬有礼到甲板上问好,鹦鹉在他肩头跳来跳去,显然静不下心:“Kitty,我紧张,不知她会不会……”   赵小猫毫不留情泼他冷水:“不用紧张,她不一定会死后化鬼,有可能你这次来,只能找到她的墓碑,烧香拜拜,了却心愿。”   鹦鹉沉默,索尔也沉默,连铁钩都显的落寞起来。   离岸越来越近了,孙狸问他如何停船,索尔回过神,手放在口中,吹起了口哨。   登时,甲板上冒出二十来个穿着海盗服的骷髅,它们歪戴着帽子,散发着淡淡的光,井然有序地做着停船准备,有帮忙降帆的,有沾了海水清理甲板的,还有抛锚,在它们的协助下,船慢慢停靠在岸边。   赵小猫打了个响指:“下船。”   索尔看到她拖起甲板上的三箱大行李,对着那群异国骷髅说了几句话,那些骷髅包围过来,骨头在甲板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从赵小猫手里夺过行李箱,一步一压,扛行李下船。   师秦原本要帮赵小猫拿行李,见状,伸到一半的手蜷了回去,未料赵处长转头向索尔道谢完,接受了索尔脱帽捂胸的绅士一礼,回头就对师秦说:“好意思吗?让客人帮忙提行李。”   师秦好笑,顺毛道:“领导,我下次争取动作快点。”   赵小猫又将注意力放在那个柳家接待人身上,哼笑一声,压低声音:“师秦,你刀带了吗?”   师秦嘴角一挑,手伸进大衣口袋,摸了摸薄如纸的龙鳞,道:“带了,时刻准备着为人民服务。”   他五十多年前,从老龙那里继承了一片龙鳞,因龙鳞分阴阳两面,一面可化长刀,一面可化镰刀,拿在双手中,颇像镰刀锤子闹革\\命,因而师秦戏称它为:为人民服务。   “别紧张,应该用不上。”赵小猫说,“只是让你有备无患。”   “了解。”   周吴把相机掏了出来,这台相机是白泽特请中央审批的,兼备拍立得功能,除了人,妖鬼也可在照片中显形,适合来给新闻报道拍摄照片,当然,周吴的主要任务,是给白泽拍摄遇到的妖鬼们,来补充白泽的妖鬼花名册,方便做档案存档。   码头上,见到船靠岸,柳家后辈很知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城妖沈晓阳先行。   沈晓阳微笑致谢,却当着他面,用中指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柳家那个尖脸细眼的男人微微一笑,狭长的眼睛却开了条缝,露出一小半黄绿色杂糅的瞳孔,夜色中,闪过可怕的幽光。   暗潮涌动。   孙狸打了个颤,看向柳家后人,默默和肖隐交换了眼神。   赵小猫却跟没看到一样,高高挑起眉,问城妖:“沈晓阳,中国八大妖区,你们大东北年年申报垫底,欠我的检讨呢?又快七月半了,拖了我一年,怎么,是打算今年七月半妖鬼代表大会再给我?”   沈晓阳腼腆一笑,连连摆手,说道:“赵处,我计划攒到今年,让你一并批评了,修改修改文稿,直接写成二十万字的书,装订成册,选好封面底图,给您一并送上,好让您夸我用心。”   孙狸瞧他穿着校服,说道:“这副打扮,是伪装成中学生祸害学校去了?”   “是呢,我这是翘了晚自习出来接你们。”沈晓阳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看向索尔,说道,“这就位就是要到沈阳找网恋对象的洋鬼?”   赵小猫吩咐:“师秦,把画像给他。”   师秦从牛皮袋里拿出根据索尔描述画的女子肖像。   周吴解释:“其实难度不大,是清初人,穿旗装。”   “难度是不大。”沈晓阳看了眼画像,笑道,“沈阳满共也就这一片墓葬,找鬼找墓都容易得很。”   孙狸问他:“宣传口大吗?”   “那还得请领导们配合。”沈晓阳扶了扶眼镜,道,“我们可以通过直播平台宣传找鬼,但微信微博关注量不多,还得靠你们官博带动。”   “可以。”赵小猫点头。   沈晓阳道:“那我就这么安排下去了。”   赵小猫抬手:“慢着。”   沈晓阳笑:“赵处还有什么吩咐?”   “先写个宣传策划书来。”   沈晓阳愣住。   师秦忍不住轻笑,赵小猫一脸生无可恋,有气无力道:“写策划书,方便上报中央存档盖章,记得一定做好资金预算,不然中间产生的费用全得自己掏腰包,中央不管报。”   沈晓阳轻轻摇头:“怪不得都说,中央穷,不如地方。你们今年招聘如何了?是不是没招进去人?我就知道,现在的妖鬼们谁想当公务员啊,吃死工资有屁用,还不如抱地方大户的大腿,抱的大爷舒服了,能在地方横着走,说句不好听的,中央来的领导再大,也比不过地方的土皇帝。”   他意有所指,师秦余光瞥向一直保持微笑站在旁边的柳家后人,若有所思。   赵小猫的脸色唰的绿了,跟旁边散发着绿鬼光的索尔差不多一个色儿了。   沈晓阳摸出个大屏手机,嘴贱道:“赵处,要不要照照,你现在的脸,跟旁边冒着原谅色的洋鬼兄弟有一拼了。”   “废话少说,明天把策划案拿给我。”赵小猫道,“现在,麻溜去给我们安排住处,我们要住地面上,条件好点,另外,再写份靠谱的美食推荐给我。”   沈晓阳大笑点头,之后,他飞快卷起地上放的书包,把画像塞进去,化烟消失。   索尔的鹦鹉问:“Kitty,我们就这么等着他带来消息吗?”   “应该不会很久。”赵小猫说,“现在的通讯很发达的。”   你的问题不会很棘手,棘手的,是怨情鸟的问题。   赵小猫走到年轻的柳家后人身前,师秦跟在她身后,看清了那人中山装领口别着的家徽。   金色的蛇形祥云,听说象征着蛇遇祥瑞,腾空化龙,这个妖佩戴的祥云家徽下方,共有两个瞳孔,一枚猩红,一枚幽绿。   看来他在柳家的地位不低。   中山装青年眯着眼,两边嘴角高高上扬,带着笑意道:“赵处,欢迎来沈阳,我叫柳广风,我家老爷子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亲自来接,嘱咐我代劳。老爷子听说您来,特地在广源订了一桌好菜,明日申时,还请赵处务必赏光。”   赵小猫两只乌溜溜的大眼注视着他,许久,才说:“我们对沈阳不熟,你们看着安排吧。”   这是应下了,师秦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沈阳篇,一为索尔寻情,二为五家仙支线。索尔寻情不会太怕人,但五家仙稍微有点……不过这种,大家别深想就好。 大家喜欢就收藏一个~ 感谢亲爱的们,感谢阿霜、巫觋,还是一颗好牙,英可,吃瓜群众,宜琅众山小,Sz~~爱的比心!   第8章 四只牌友   “早晚凉,你们注意保暖。”   加了沈晓阳的微信后,凌晨一点半,这熊孩子发来一条语音提醒。   沈晓阳给他们安排的落脚地是个破招待所,老房子,隔音效果极差,师秦被楼上搓麻将的声音扰的睡不着,在吱呀响的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酝酿了点睡意,被沈晓阳的这条语音惊醒了。   师秦窝火,想给他回个火冒三丈的表情以示愤怒,想了想,是自己手贱要点开听的,怨不得人家声音难听扰民,于是作罢。   他没发,赵小猫发了。   赵小猫回复了一长串的语音,师秦手指颤了半天,选择不点开听。   拿头发丝想也知道,这条语音肯定是骂沈晓阳的。   通常情况下,大家伙儿认为,赵小猫身为阴司储君,又是目前在人类政府系统中职位最高的领导人,有点脾气,骂骂下属很正常,但师秦认为,被自己戏称为核武器的赵小猫,虽然每天都顶着一张不屑苍生厌倦红尘的万物皆下品脸,可总体而言,这个核武器性质很稳定,一般不会炸,也不会轻易开口骂人,即便有谁工作没做好,或是不注意卫生,让间歇性洁癖的她看见了,她也不会发火,而是黑着脸疯狂玩俄罗斯方块发泄情绪。   但是……凡事总有个但是。   赵小猫这个脾气“还不错”的大佬,有个触之必炸的雷区,就是睡觉。   可能年纪大了,她很注重养生,每天睡八小时,中途若被打断,后果很严重。   师秦鼓起勇气,把她发的语音转化成了文字,看到那一排排用来骂沈晓阳且不重复的形容词,师秦笑开了花,并对沈晓阳深表同情。   可怜沈晓阳,明天早上就要交三万字的检讨。   师秦退回群页面,恰巧见到沈晓阳发了个萌猫表情,贱兮兮回复:“三万字交不了啊我的领导,卖萌管用吗?”   赵小猫的回应,就是把沈晓阳移出了群。   看来不容商量。   师秦失眠了。   他套上大衣,打开门透气,倚在门边时,瞧见楼上搓麻将的那户灯火通明,门未关严,橙色的灯光打在墙上,拉长的影子竟不是人形。   师秦愣了一愣,顿时明白了,沈晓阳安排的这家招待所,是专门接待妖鬼的。   他起了好奇心,沏了一杯白开水,晃悠到楼上,敲了敲门。   “进。”   背对着门的可能是只刺猬妖,光膀子,背上灰色棕色交杂的刺未收。   “二条。”   “碰!”   其余三只,一条黑皮蛇,上半身化手方便搓麻,下半身蛇尾盘在凳子上,他旁边,一边是鬓边别红花的狐狸眼女人,一边是勾着背的瓜皮帽小老头,鼻梁上挂着一幅小圆眼镜。   黑蛇抬头瞧了师秦一眼,从耳朵上勾下一支烟,塞嘴里点上,问道:“楼下的啊?”   “嗯,睡不着,来看看。”   师秦绝对是个奇怪的存在,他身上既有活人的气息,也有森森鬼气。能嗅到气息的妖鬼们,一般看到他,总会好奇他的来历。   红花女人打出九万,抬眼问师秦:“哪儿高就啊大兄弟?”   师秦见她眉眼一动自带风情,明白这是只狐妖。   师秦站在满背锋芒的刺猬旁边看牌,回道:“事业单位,给国家干事。”   红花狐妖追问:“有编制?”   “有。”   “可以啊,公务员有身份,待在机关清闲,也不用走关系。”   师秦回道:“也没什么好的,吃死工资而已。”   佝偻小老头糊了,几个妖哗哗啦啦洗牌,没有要停的意思,也顾不上跟师秦说话。   刺猬妖说:“嘿,今天坐的位置风水不好!黑子,你起来,咱俩换换位。”   黑皮蛇吐出烟圈儿,斜眼道:“玩你的,咱又不是五大家,随手一把就敢玩野的,咱就五毛钱,你一晚上都输能输多少?叫顿外卖的钱。”   在麻将的哗哗声中,师秦喝了口水,问道:“按道理,机关里才都是关系,我不太懂,怎么不进机关,在外面自由做事,还要走关系了?”   红花狐狸娇笑一阵,麻利码牌,说道:“大兄弟,第一次来吧?”   师秦道:“沈阳吗?我五十多年前来过,怎么了?难道现在有新规矩?”   一直不作声的小老头忽然开口,圆圆的眼镜片闪着光,看不到眼睛,他笑,露出满口尖尖的牙:“谁家做大了没规矩?”   师秦心有所想,口中却问:“我不太懂,妖不都是散妖吗,东北有哪个妖做大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刺猬妖指着牌桌旁的这几位,说道:“还能有谁,胡黄白柳灰呗,三省被分的差不多了,沈阳这边柳家为大,别的也不给你多说,反正你悠着点……你来玩还是来出差?”   师秦拉了个椅子坐下:“出差,兄弟,给我讲讲,不然我一外地来的,这么多年没进过东三省,万一办事没留神,坏了规矩就麻烦了。”   “也没什么规矩,看你哪来的。”黑皮蛇妖老成地吐出一口烟,说道,“你要是政府机关,来这里办事公干,他们也不能怎么着你,捏柿子前分软硬,你要是到沈阳妖鬼协办公,里面可能会有些横惯了的五家子弟故意整你,也不是说不会办,就是办的慢,拖着你。”   “那我怎么办?”师秦说,“送礼成吗?”   “送礼?”红花狐妖哈哈笑了两声,娇媚至极,师秦打了个颤,听她半是嘲讽半是叹的说,“寻常的礼,你拿去就是埋汰五家的身份,往五大家送礼,也不是谁都能送的。他们看得上眼的东西,说出来能吓死你。”   “怎么,我送现金也不行了?”   狐妖道:“有价的哪比得上无价宝。”   师秦也活络,立刻问:“古玩?”   狐妖和她的伙伴们交换了眼神,俱是笑而不语。   “难道不是?那还有什么是无价的?”   “大方向没错。” 刺猬妖说,“但古玩也就人稀罕,妖们动辄千百年寿命,谁稀罕这些玩意儿,不说了,多说无益,呵呵,我们也怕……”   师秦道:“你们不也是五家仙吗?我没看错的话,您原形是刺猬,那位是蛇,狐狸……老鼠?”   刺猬妖打出一张东风,夸张感叹:“是倒是,但我们算什么……嘁。”   “怎么说?”   狐妖又笑了起来:“你这大兄弟看着正派,没想到也是个喜欢八卦的。我们呀,散户,连给五大家跑腿都够不上,也就说是跟他们沾亲带故一个种类的,可瞅见没……”狐狸指着自己高高耸起的胸脯,说道,“我们可没家徽,不作数的。”   懂了,他们是编外。   师秦直觉到沈阳的水、很深,但想到有赵小猫这个核武器随行,他也没多忧心。   黑皮蛇打出个二筒,一抬头,见门口站着一会发光的大块头,幽幽朝里面屋里面打量,立刻妈呀叫了出来。   师秦回头,见索尔站在门外。   原来妖也会被鬼吓到,师秦心中闷笑,问索尔:“船长也没睡?”   索尔的鹦鹉说:“我晚上不需要睡觉。”   师秦点头:“想起来了。”   他自己是个半鬼,跟人的生活作息无异,身边的肖隐是个鬼修,也是正常作息,早上上班,睁眼起床,晚上下班,回家歇息,因而师秦忘了,真正的鬼是晚上晃荡,白天歇神的。   索尔一出现,牌友们也不搓麻了,好奇问道:“这是啥家伙?”   师秦一拍脑袋,忽然想到可以借此机会打听那个清初女人的事,于是把索尔来中国找梦中情人的事给说了。   他说着,索尔的鹦鹉给索尔翻译着,许是嫌师秦说的不动人,至中途,索尔亲自下场,蜷在小板凳上,掏出烟斗,开始有感情的讲述自己如梦如幻的爱情。   屋内众妖听得津津有味,深陷其中,索尔讲完,它们也还没缓过神,直到黑皮蛇的香烟烧到了烟屁股,烫到了他的嘴唇,蛇一蹦三尺高,一声他大爷的烫死我了,把众人惊醒。   师秦见状,立刻趁热宣传:“所以,大家伙儿帮忙找一下,帮助国际友人圆梦。”   狐妖二话不说,摸出镶水钻的粉嫩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扫一下,我们加个关注,我帮你推到朋友圈。”   其余三妖,甚至那个小老头也都摸出了手机。   师秦挨个扫过去,还惊讶的发现,那带着瓜皮帽,打扮很清朝的小老头,使的还是苹果手机.   “记得把那姑娘的画像传给我们,好给你推。”   “谢谢各位!”   刺猬顺便刷起了朋友圈,间或,问师秦:“你来就是陪他找人?”   “对。”   “一般来说,跟五大家的说一声,可能更快。他们人脉广,遍地都是,也有宣传口,好找。”刺猬说,“你要只靠沈阳的妖鬼协……”   他瘪着嘴摇头:“小沈是光杆司令,根本没有调动力,反正我建议你跟五大家的人搭线,比妖鬼协管用……”   “行,太谢谢兄弟了!”师秦道完谢,带着索尔离开。   身后的屋里头,几只妖开始发语音。   “老黄,帮我推下朋友圈,有个外国鬼来找清朝的初恋,哎妈,老浪漫了!”   索尔顺了顺鹦鹉的毛,鹦鹉说:“我的朋友,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我想请你们把我和星光女神的爱情故事写成诗歌,找流浪诗人说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一起帮忙找……”   师秦眼前一亮:“哎!这个可以有!”   流浪诗人就算了,不过他记得沈晓阳说过,他们这边有妖鬼直播平台,他可以找人写成说唱歌出来,让主播帮忙宣传出去!   “这个好,这个好……”师秦说,“这样以来,一定会有线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鞠躬。 第9章 七爷柳白龙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师秦下楼敲门:“猫儿,起了,我有事汇报。”      楼上的麻将声早停了,太阳升起来后,这里很安静,师秦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中,他肯定,赵小猫能听到。      这个时间点,不打工不学人的妖们都睡了,鬼自然也消停了。      师秦再次敲门,加大了力度。   师副处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一定要把领导吵醒。   反正他知道,赵小猫气急了也只会口头威胁,并不会把他怎样。   师秦猫猫猫,锲而不舍叫了三分多钟,终于把赵小猫烦醒了。   屋内传来脱鞋蹭地的声音,刺——啦,刺——啦。   师秦笑:“猫儿,走路抬脚。”      赵小猫垮着肩膀,打开门,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吧唧吧唧嘴,念叨:“我没睡够八小时……我没睡够八小时……昨晚太吵了……太吵了……我想回阴司……”      “昨晚四楼在打牌。”师秦说,“我以为你隔了两层楼听不到呢。”      他闪身进去,先说:“昨晚周吴出门了,还没回,用不用找?手机打了,关机,许是没电了。”      屋内客厅没拉窗帘,另外一个房间住的是肖隐和孙狸,这对儿还没起床。      赵小猫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醒神,听到师秦说周吴没回,她摇摇头,道:“没事。周吴是念,我聚念而成,他是否安全,我能感应到。”      师秦点头:“那他应该是趁夜拍妖鬼给白泽补充中华妖鬼档案了,我下次提醒他带移动电源。”      赵小猫缓过几分精气神,起身刷牙洗脸,客厅动静,屋里那对儿懒起床的老情侣也听到了,赵小猫刷牙时,肖隐起了。      当过兵的鬼修收拾起自己来速度特别快,不一会儿就洗漱完毕,且顺手整理了客厅,把沙发铺的整整齐齐,倒上一杯刚烧开的水,坐下来,仔仔细细擦他的金丝边眼镜。      师秦开始讲昨天晚上套来的消息,之后说出自己的猜测:“猫儿,我记得你说过,每年妖代会,东三省这边总是交不上切实的年度工作报告,沈晓阳也不扛事,大家都很散漫,和其他七个妖鬼特区比,东三省沈阳特区很敷衍。”      赵小猫刷牙,不说话,肖隐戴好眼睛,润了润嗓子,说道:“师副处,有没有感觉到,沈阳妖鬼特区每年来参加妖代会的成员,一举一动都更像人一点。”      这句话,师秦认真绕了好久,才明白肖隐的意思。      肖隐口中的更像人一点,指的是,沈阳特区的妖鬼代表,做派更像那种熟知官场,官僚做派的人类。   师秦不由点头赞同。   肖隐又道:“因而,在他们的衬托下,我行我素,仍保有妖们思考做事逻辑的城妖沈晓阳,看起来就显幼稚,似不可靠。”      赵小猫吐出一口水,道:“这个问题,并非今年才出现,当年沈阳特区的成立,是靠五家妖奔走努力,因而建成后,根据约定,机关编制里一多半都是五家的人。”      “原来是老问题!”师秦惊,“我以为你们都不知道。”      “怎会不知。”赵小猫说,“九零年周吴就在《妖话鬼话》学术期刊上发表过一篇论文,分析东三省沈阳特区的妖鬼机构人事特点,因为五家长久以来都是与人类打交道,懂人心人情那一套,所以他们很多想法逻辑,也都更像人。这种有好处也有坏处,其实我们很需要他们这样善于和人打交道的妖,所以也不都是缺点。”      师秦明白她的意思,摸着下巴感叹:“昨晚套了话,感觉沈阳这潭水挺深,本想提醒你注意一下,没想到你早就知道……”      “也该整治整治了!”孙狸打开屋门走了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接话,“每年看到沈晓阳那副可怜样我就同情,他这个特区妖鬼协主任当得憋屈,被五家欺负的……就像把一初出茅庐的学生扔进贾史王薛四家联手当大的官场,要他怎么混得开?你再想想看,古都里,也就沈晓阳还是男形,这地方的王都之气连支撑他修个完整女身都不行,这孩子该多可怜啊!”      孙狐狸挽着头发,说:“猫儿,一定要整顿吏治!”      肖隐歪着脑袋看着她,似刚坠入热恋又像已走过半生风雨的老夫老妻,轻声说道:“孙狸,胸带,整一整,出来了。”   孙狸极其自然地回道:“胸最近小了,罩总往下掉……”   师秦尬笑。      赵小猫一点点,蜻蜓点水般用两根手指撩着水洗完脸,随便一扒拉头发,套上她的旅行必备灰皮带大口袋带拉链防盗卫衣,说道:“这次来不多生事,我没那么大野心,也懒得去铲什么连根大树,就两件事,办好我就走。给国际友鬼找到他那个梦中情人,顺便查一查怨情鸟怀表什么来历。”      孙狸睁着一双狐狸媚眼,歪着脑袋戴耳环,听她这么一说,惊讶道:“上面不是号召大家树新风倡廉政吗?我觉得你顺手敲打一下也行,不然他们太嚣张了,把自己当皇帝,不把你放眼里。”      赵小猫呵呵一笑,回答:“我压根不在乎。”      只要不出人命,不当面在她头上动土,懒如赵小猫,才不会为了什么新风倡廉宣传板管这些勾心斗角的官场闲事。      晚上,沈晓阳积极翘课,要带他们去吃沈阳特色,睡醒的索尔也想跟去,求他们把鹦鹉带上,这样,他可以借鹦鹉的眼睛看异国风貌。      无奈这只鹦鹉自带匪气,还秃毛嘴歪半露骨的,长得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放在老干部师秦肩膀上不伦不类,给儒雅温柔的肖隐,风格更是不搭,给孙狸,孙狸嫌它和自己今天穿的酒红色风衣撞色,宁死不要,无奈,只好让沈晓阳提溜着。      沈晓阳带他们去了吃手把串,吃完一人发一根著名的中街大果,美食贿赂之后,赵小猫毛顺了,问起申时的“鸿门宴”他是否会去,沈晓阳嗤之以鼻,很是不屑……于是表示,自己一定去白吃白喝看蛇吹牛逼。      孙狸馋街边卖的炸鲜奶和烤冷面,哼哼唧唧道:“猫,既然等会儿还要去吃大餐,我现在吃这么多会不会……”      赵小猫说:“官场应酬不是饭,吃吧,多吃点。”      孙狸对着卖烤冷面的大爷,脱口而出:“大哥,两份烤冷面,多放醋!”      师秦吃饱喝足谈工作,建议领导:“索尔的事也可以在今天的饭桌上提……”      赵小猫回答的也很领导:“就不。”      师秦笑:“那你今天去吃饭就没什么意义了,今天又不提怨情鸟的事,又不说索尔的事,何必还要见他们?”      赵小猫说:“摸底。”      “你不是说……不整治吏治吗?”      赵小猫一副年轻人你太天真的长者笑容,说道:“在别人的地盘上来就要动人根基,你傻吗?沈阳的妖鬼协我肯定要整改,但不是现在,这次来,先探探这水的深浅。”      师秦也很无奈:“不是,我不是没想到,我只是以为你是阴司储君,他们的绝对领导,做这种事不需要这么多顾虑……”      “我得替你们考虑。”赵小猫说,“你,周吴不怕,反正你魂魄不会散,他是念,与我同寿,但孙狸肖隐,甚至沈晓阳,魂散了就没了,我不能随心所欲,把他们置于危险中。”      这番话说的简直让师秦感动,他语无伦次道:“我就知道,以前还有人说你不适合当领导,怎么会,你简直是天生的领导,这话说的真……有格调!”      一辆黑色揽胜急拐弯,嚯的一下开上自行车道,副驾驶开门下车,胸前祥云家徽下,一绿一红两只蛇眼纽扣闪着幽光盯着他们。      柳广风依旧笑眯眯的,中山装笔挺,走上前礼貌道:“赵处,各位领导,请。”      沈晓阳中指推了推眼镜,刚要跟着上车,柳广风手稍微挡了一下,沈晓阳道:“你刚刚拦我?柳大请客,我不能去?”   “没有这个意思。”柳广风说,“只是,沈主任最近体验高中生活,学业繁忙吧?就不回学校看看?”      沈晓阳刚要回怼两句,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来电显示,急忙接了电话,放低声音:“现在?谁让你回去的?……嗯,嗯,你别急,你先跟老师请假,我陪你一起回……这么晚了,好,校门口等我。”      他挂了电话,指着柳广风鼻子,却什么也没能骂出口,最后只不甘心道:“好,算你们赢!”      赵小猫扒着车门,问他:“晓阳,有事?”      “有。”沈晓阳说,“我去趟新民,同学家有事……”      赵小猫他们到广源茶社时,这里已经被柳家包场了。   中式古典风格装修,到处都是古玩字画。      进门有蛇精引路,绕过茶厅中央盘着一条金蟒的假山流水,后面屏障半掩的茶座上,一雪肤尖脸女人,身着深红旗袍,悬着手臂,正给对面的人表演沏茶。      柳广风走到屏风前,对着屏风那端的人影说:“七叔,中央二十九处的领导来了。”      “快请进。”声音很苍老。      赵小猫一抬胳膊,把屏风哗啦一下推开,也不按照柳广风指的上首位坐,径直在那人对面落座,那人动也不动,眼闭着,勾着嘴角笑。      师秦跟着坐在了赵小猫旁边,一抬头,却是一惊。      对面这个人,皮肤苍白,泛着寒意的冷白,样貌极其年轻,穿着宽松的棉麻盘扣衫,长发垂着,乌黑发亮,只鬓边两缕白霜被他挂在耳后,他双手交叠,支着蛟头手杖,胸前乌金家徽下方,一枚金铜色蛇眼,栩栩如生。      沏茶的女人收住了茶,一片寂静中,他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沧桑的笑意,慢慢移动着,打量着对面的来客。      他的视线停留在赵小猫身上,启唇,笑:“赵处长,久仰,在下柳白龙。”      赵小猫慢慢道:“原来你就是……七爷柳白龙。”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柳仙,好多地方称呼是姓常,姓蟒的,不过我既然是化用,那就叫姓柳吧。 第10章 蛇上身   碧!海云天我浪里来啊!   狂!风暴雨我无所惧啊!   一!心只向那心头爱啊!   飘!洋过海我来寻她啊!   幸!福就在这大中华哈!      “谢谢小黄哥,帮个忙啊,姑娘的信息我们私聊,谢谢吃鸡,谢谢龙的苗条传人,谢谢浑身带刺,么么哒~”      夜晚,某直播间热闹非凡,主播说今天的灵感是来自一位到中国寻网恋女友的外国友人,众人6666刷屏,主播深情一个飞吻,么么哒的哒字弯了十八个弯,弯出一声妩媚的尾音。      师秦看完直播,退出来对摊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完俄罗斯方块的赵小猫说:“领导,我觉得这样找不行,沈阳地下城多少鬼?不然我们还和去年在洛阳一样,在地下城贴画像吧。”      赵小猫斜眼瞥了他,猫打滚般在沙发上滚了半圈,撑起身,说道:“沈晓阳不行,他连沈阳地下城现居多少妖鬼都统计不过来,指望着官方加强力度找人,根本就行不通。”      孙狸终于收拾好情绪,来向赵小猫汇报情况。      千年昆仑狐,能观人心,“鸿门宴”归来,赵小猫问她那条拽了吧唧把自己当大爷的蛇精柳白龙心里在想什么,有没有能用的信息,结果孙狸直接一声干呕,说要先吐一吐,缓缓神再来跟她汇报。      肖隐跟着孙狸进了卫生间,给她拍背顺气。      赵小猫对师秦说:“不知道的,以为她怀孕了。”   师秦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说笑还是说真的,愣了一愣,好奇道:“诶?她……能怀吗?”      赵小猫面无表情回答:“她要能怀,黄河水能倒流,长江能上天,太平洋能枯竭。”   哦,这是铁定不能了。   师秦疑惑:“是因为她是公狐狸,所以修女体只是个形,但不具备生养功能吗?”      赵小猫白了师秦一眼,语气很是奇怪地说道:“修女体就是完整的女体,她没问题,但生殖隔离,她跟肖隐,一鬼一狐,你想让她生出个啥来?屁。”      师秦无话可说,只好挑眉道:“说正经的……孙狸一提起柳白龙就想吐,到底柳白龙心里想的事有多不堪?”      赵小猫倒是一脸平静,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蛇性本淫。”      赵小猫还真没猜错,孙狸来报告时,边骂边捡重要的说了。      “他在犹豫,会不会排场太大,让你不愉快。”孙狸说,“而且我们从进码头开始,一举一动就在他们的监视……也不能说监视吧,反正哪儿都有他们的人,他们知道我们见了谁,跟谁说了话,还有就是,他在考虑要不要帮你把要找的人给找到,让我们早点离开沈阳,他们并不是很想接待。”      “没了。”孙狸总结,又咬牙道,“两个多小时的喝茶聊天,他就想了这些紧要的东西,剩下的就全是坐在他对面倒茶的那条蛇精……什么花样都想了,十八式算什么,三十六式七十二变都满足不了,气死我了,最后还他大爷的想到了我身上!”      孙狸啪啪拍着胸脯,说道:“我看着有这么好欺负吗?!去他蛇蛋的……”      肖隐低声提醒她注意用词,孙狸还就跟蛇蛋杠上了,连骂了数声才顺了气。      赵小猫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就这样了,明天早上绝对会有柳家的主动来帮我们找人,我们不用管了,睡觉。周吴还没回?”      师秦摇头:“没有。”      赵小猫闭了会儿眼,放松下来,说道:“周吴没事,那就让他玩去。他自己很喜欢摄影,白泽给他指的这份工作不错。”      沈阳新民,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皮肤白双颊粉红的鼓额头姑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匆匆往家走,到门口时,她对身后的男孩说:“不用送了,我到家了。”      那男孩正是沈晓阳,他说:“我跟着你进去看看。这个时候叫你回来,你也敢回……我跟你说,那真的都是封建迷信,什么身上有仙位,什么的……都是要你命的东西,你家人也是糊涂,我今天要见你家长,什么玩意儿,我必须说一通他们!”      沈晓阳骂的正欢,那女孩儿稍微一错神,见他背后未拉严的书包里,悄悄冒出一撮呆毛,发着夜光。      女孩直了眼,傻道:“沈晓阳,你书包里装的什么?”      沈晓阳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那只幽灵鹦鹉,他把鹦鹉按进书包,拉好拉链,说道:“没什么。”      这个小姑娘叫宋飘云,家里奉柳仙,一年前,家中有长辈去世,算命先生来算出殡时辰,顺带着给她算了,这一算,好家伙,说宋飘云身上有仙位。      其实宋飘云不知道什么叫身上有仙位,以为是好事,有次新来的转校生沈晓阳课间讲五家仙时,她忍不住说了出来,没想到沈晓阳说:“第一,奉五家仙都是封建迷信,第二,仙位在身不是好事,那些坏东西会偷走你的寿命。”      后来,沈晓阳找到她,私下说自己其实是道士传人,家中懂一点风水周易,沈晓阳道:“简单来说,你家奉了家仙,那家仙就把你家当银行。身上有仙位的意思,就是你身上有他们能消费的钱,你家奉了他,他就默认你们之间的协议达成,他可以从你身上支取钱。为了让能支取的钱多一些,前期他就会让你稍微顺利些,这样,你的命格越厚实,他们最后能取走的钱越多。”      道理浅显易懂,宋飘云信了,紧接着,沈晓阳再次强调:“封建迷信,记住了吗?只要你不信这个,不把身上奇奇怪怪的反应当回事,你们之间的协约就无效,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可是……” 宋飘云一脸疑惑,“你又说你懂,你又说这是迷信……”      “我说的是理论,这叫科学,玄学的一种。”沈晓阳说,“但奉家仙,就是封建迷信行为,这种东西,没人信奉,他们也没办法嚣张,此消彼长的关系,懂了吗?所以我一直说,让你不要信,不要理。”      “那又怎样?”宋飘云说,“我爸妈,我奶奶小叔二大爷他们都信这个,我敢说不信,奶奶肯定是要掐我的,说我不敬。”      “有什么好敬的!”沈晓阳咬牙切齿,“都是群吃人血馒头的妖精!”      宋飘云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好像孙悟空……”      “孙悟空也行!”沈晓阳扎了个远眺的姿势,单腿独立,跟她说,“小宋,我句句肺腑,你可一定要听我的,别信那些鬼玩意!”      沈晓阳真的跟着宋飘云进了屋,他想,当时柳广风拦着他不让他去广源吃饭,就是因为嫌他不够格,不愿让他见柳白龙,见了,在中央来的领导面前,柳白龙要给他这个城妖主任问好,还要屈居下位,柳白龙的性格,死都不会这么干,于是柳广风投其所好,为了拦下沈晓阳,不让他去“恶心”大爷,使了一记调虎离山。      沈晓阳进去后,果然看到了供奉台上的妖影,他嗤了一声,颇为不屑。      宋家人不欢迎他,宋奶奶直接忽视了他,拉着宋飘云,说要让她好好站在供奉台前,让仙爷来,听听仙爷有什么要说的。      宋奶奶看出宋飘云的犹豫之色,甩手道:“你还别不信,你妈也看到了,我下午原本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就睡了过去,你妈在客厅摘菜,看的清清楚楚。我跟你说,柳仙儿给我托梦了,让我叫你回来,说有事要借你跟我们说,跟你爷爷有关,我就想,可能是你爷爷在那头遇到什么事了,赶紧的,站过去,让我问问,是不是需要烧纸钱了,烧多少,快……”      宋飘云被奶奶推上前,一脸茫然又犹豫地看着眼前的供奉台。      沈晓阳站在客厅门口,瞪着眼睛,无声地威胁着那个要到她身上去的蛇影。      蛇影似是犹豫了一下,忽然,他行动如风,嗖的一下,影子缠上了宋飘云。   与此同时,沈晓阳甩掉眼睛,手中多了一根细长铁钩,向着那蛇影的七寸敲去。      然而……      宋爸拉住了他,怒瞪着他低声道:“干什么呢!站好!你是小云同学?少捣乱!”      “我特么……”沈晓阳爆了一半粗口,硬是把后面的咽回了肚子,一张脸急的煞白,说道,“蠢死你们!我可去你……什么年代了还兴把亲骨肉推出去喂妖的你们这群傻……”   妈和叉都没好意思说,沈晓阳自己和谐了自己,憋得半死。   饶是如此,宋爸也火儿了,挽起袖子就跟他干上了。      宋奶奶急的只摆手:“都静静!仙儿来了,别扰到!”   她双手合十,不停抖着,口中念念有词。   沈晓阳瞪大了眼睛,气愤道:“蠢!不管信什么都特么是双手合十,你们就是一傻逼!”      这次是真把话说出来了。      宋飘云一分神,虽然背对着门口,但想到他骂人时的形象,又加上严肃气氛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刚刚身上冰冷如浸泡在冷水中,汗毛竖起的寒意全都消退了,头皮也渐渐回暖,不再发麻。      沈晓阳松了口气,只要她心里坚定地不信这些,柳家人就不能拼着损功德,硬往她身上缠。      不过,这样一来,结果也显而易见。      宋奶奶不甘心的又让她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人还是那个人,并没有仙家出来告诉她老伴儿需要什么,宋奶奶蹲在地上,嗷嗷干嚎起来:“完了仙家被惊扰了,不来了……”      于是,宋家人把“始作俑者”沈晓阳愤怒地打了出去。   宋爸倒是没怎么动手,宋奶奶可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气。      沈晓阳提着鹦鹉,慢慢往市区回,他脸上刚刚被指甲挠到的伤渐渐在夜色中愈合消失。      城妖,只要在这座城,就永远受这座城的恩惠和滋养。   他是沈阳这座城的孩子,只要脚在这片大地,就永远能得到治愈。      他想起鹦鹉,把它从书包里掏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开始跟它说刚刚那些都是什么。   鹦鹉却毫无反应,似乎一下子就忘了怎么说话,歪嘴一张,只会哈哈哈哈笑。      沈晓阳说了两句,这鬼傻鸟还是笑,一气之下,他把鸟又塞了进去。      周吴在地下城的码头西边等了一天一夜,终于把他要拍的小家伙儿等到了。   是玫瑰花精,小小一只,跟指甲盖一样。   周吴经花精们的允许,拍了照,存了档,收工往回走,忽然看见沈阳地下城的茂密树林里,走来一发光的高大身躯。      “索尔?”      索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鹦鹉,无法用中文交流。   周吴却笑了笑,用丹麦语回答:“没关系,我会。”      索尔大吃一惊,周吴问他怎么在这里,索尔指了指他的船,说道:“我的烟草没了,我要到船上添一些,一起吧,朋友。”      “好的。”周吴说,“如果可以,我想到你的船上拍照。”      “欢迎至极。”索尔高兴道,“你还可以采访我,我会把我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太好了。”周吴说,“下次就可以向《夜话中华》的海外专栏投稿了!”      他俩边说边向码头走去,索尔忽然停了下来,摘下帽子,露出的湛蓝眼睛肿,闪过一丝惊恐:“噢,天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喵!来啦~ 第11章 沈阳令   赵小猫蹲在黑灯瞎火的乡野小道边,俄罗斯方块玩的正起劲,按键啪啪响,幽蓝色的屏幕光打在她脸上,师秦给肖隐和孙狸交代完任务,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赵小猫全身心投入到这个简单重复强迫症者福音的小游戏中,眼都成斗鸡眼了,一眨不眨。      师秦一伸手,把她脑袋向后拨了拨,离屏幕远了些,猫儿烦躁不已,一爪子拍过来差点挠到他,师秦经验十足躲闪迅速,收回手,慈父般叮嘱:“注意距离,别再玩了,眼睛要看坏了。”      赵小猫说:“我跟那群青少年不一样,你不用充家长教训我,我不用养成良好习惯,我就是天天吃垃圾食品玩八小时手机不歇眼,只要睡够八小时,第二天起来还是这样。”      话没什么问题,只是说话的语气,非常像被家长纠正不良习惯后,一摔筷子振振有词反驳的叛逆期少女了。      然而区别就是,一般叛逆期少女反驳,老爹还能抬出家长姿态,怒斥她不听话不懂事不敬老,但赵小猫处在叛逆期,怼天怼地怼师秦时,师秦是万万不敢重重放下碗,斥她不听老人言的。      笑话,去年一时不备,被赵小猫骗去了处长之位,今年只好心甘情愿任大佬官大一级压死人了。      赵小猫玩完一盘,收起手机,口袋拉链一拉,把灰色套头卫衣朝脑袋上一扣,在空气中轻轻划拉了一下,莹绿色的引渡资从半空掉落下来,沉入脚下的土地。      悄无声息的,阴阳隔开,地面在上,盛京在下。   夜雾弥漫,淡绿色的月光发凉,照在地上,放眼望去像是一片草原。      这里是妖鬼栖息的大本营。   然而与其他妖鬼特区不同,沈阳的地下城面积最广,妖鬼们居住的也散,可谓是地广鬼稀,妖与妖之间相隔甚远。      这样的话,查找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赵小猫脑袋歪向了东边,这一年来溜须拍马,积攒了不少经验,已经很了解领导的师秦会意,连忙道:“东边让肖隐和孙狸去了,我们今晚就负责走访城西。”      赵小猫说:“索尔给的信息太少,我们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那副画像,但总体说来难度不大,我们已经缩小了范围,盛京,1625至1644年,很短的都城,排查这个时间内的鬼就好了。”      “这样的话……”师秦思索道,“只用你那个能当百度使的阴司百科书查就可以了,对吗?”      “我们是要给索尔一个交代。”赵小猫说,“我要是查了,这期间没有符合条件的女鬼,那就证明那个女人死之后并未化鬼,我们还要帮他去找墓……懂吗?就该联系本地公安,搞个许可证,挖开墓确认给索尔看了,明白?怎么想都很麻烦……”      师秦按住她肩膀,说道:“你先别说话,让我捋一捋。”      赵小猫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没再出声。      师秦说:“我想了想,目前,我们在沈阳需要做的工作,就是找到索尔的梦中人。找人之前,我们现在看看手上都有哪些信息。”      师秦一边捋,一边说:“首先,是索尔提供的信息,一个穿旗装,旗人里算富贵人家打扮的姑娘,自称盛京人,所以她的生活轨迹一定有部分是在1625年到1644年之间。然后,我根据索尔的描述给她画了画像,索尔亲自点头说还原度高的,所以我们可以用画像做寻人启事。”      赵小猫点头,示意他继续捋,师秦又梳理了一遍,说道:“那么,现在就是寻人的方法。首先,我们不确定那位姑娘死后是化鬼留在了这里,还是香消玉殒成了白骨,所以,我们暂时定两个方案。”      师秦半蹲下来,随手拿过一旁的树枝,在赵小猫欲言又止微微怔愣的表情中,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拉了一条线,画了个箭头:“方案一,假设她现在是鬼,那么我们就要找到这只鬼在哪。用的方法……你的阴司百科书,先把清初死后化鬼的都找出来,一个个走访查问。不过,我们现在采取的方法也可以,一边让本地妖鬼们帮忙搜寻相关信息,一边自己走访调查,虽然慢,但肯定能有收获,毕竟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赵小猫挑了下眉毛,看着他拿着那根颤动越来越明显的“树枝”,又画了第二条箭头。      “方案二,假设她死后没能化鬼,那么我们就要返回地面去,查看地方县志什么的,或是走访询问,找到人,弄明白她的生平,给索尔一个交待,让他彻底死心回去。”      师秦说完,托下巴看着地上的两条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树枝敲地,“树枝”终于忍不住了,他迅速卷起,缠到了师秦的手腕上,“头”高高昂起,张开无牙的嘴,对着师秦一声吼。   “嘤——”微弱的像奶猫叫。      师秦吓一跳:“这是什么?”      赵小猫说:“地缚根。”      师秦:“……请解释。”      赵小猫不耐烦道:“年初让你看的书你有好好看吗?妖鬼百科?重点周吴都帮你用笔画出来了,你是不是没好好看?”      师秦艰难回忆,想起一百年前被教书先生支配的恐惧感,战战兢兢回答:“是……老树的根,城令的须发?”      每座城都有城令,城令是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树,它静静地记载着这座城市的点点滴滴,历史,现在,未来……他的根须无处不在,埋在土地下,聆听这座城,记住每一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风雨狼烟,从不曾忘记。   城令用来收集这座城讯息的根须,就叫地缚根。      师秦摸着那根“树枝”,半是见到实物的惊奇,半是感慨:“它就是沈阳的一部分啊……”   手中的树枝仿佛有了重量。      师秦感慨完,忽然想道:“猫儿!这不就是……现成的搜查器?!”      赵小猫愣了一愣,道:“你是说……让城令找?”      “能吗?”师秦期待道,“你身为储君,这点要求,应该行吧?”      赵小猫摇头:“不是说这个……你年初一定没认真读书做功课。”   师秦心道:“我又怎么了?难道不能找?”      赵小猫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笑容,说道:“不过,既然你这么想了,我就叫来城令,让你长长见识,知道什么叫实践出真知。”      赵小猫竖起食指,懒懒抬起,指着天,一阵暖风吹来,吹掉了她的帽子,她乌黑的乱发在风中凌乱,指尖慢慢聚集起荧光,须臾,一张黄纸伴随着绿火出现在她指尖,借风,赵小猫在纸上像签字一样,龙飞凤舞写下召沈阳令。      这四个字发着金光,慢慢在风中散去,飘向远方,师秦手中的缚地根变得柔软如须发,绵绵瘫软下来,在风中飘荡,慢慢地,闪烁起淡金色的光芒。      空中传来一声鹰啸,回响在空荡荡的沈阳地下城。      师秦听到了脚步声,隆——隆——隆,极其缓慢。   声音越来越近,土地颤动起来,埋在地下的地缚根慢慢翻出土地,一缕缕金色的根须,飞快像声音来源处汇聚。      “沈阳城令,前来拜见储君——” 声音厚重沧桑,震动着师秦的耳膜。      一个须发黄绿,与地相接的老人慢慢走来,他的脚在泥土中,每移动一步,泥土跟着翻滚,发须蠕动着,似活的,有些还扎根在土地中,有的飘在空中,无时无刻不在接收着这座城的点滴。   “何事召我?”      赵小猫说:“我想找个人。”      老城令眼睛塌陷在须发中,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他慢慢开口,须发颤动:“何人?”      “不知。”赵小猫说,“只知她的大概样貌,不知年龄,不知家住在哪里,也不知生于何年,死于何年,只知道沈阳名为盛京的那段时间,她在。你能找到吗?”      老城令慢慢摇头,土地和根须跟着缓慢移动:“愧对储君,老树做不到。如若知晓名字家人,或有她的头发,指甲,身体的一部分,又或是魂魄的残片,我就可以帮忙寻找……”      赵小猫给师秦上课:“想起来了吗?老树凭魂魄或是你在这城中留下属于你的一部分东西来追寻它记录下来的,这座城中有你的记忆,只是画像,它办不到,因为它没有眼睛,记人不凭相貌。”      师秦却没听,忽然一拍大腿,抬头问道:“只要有属于她的一部分东西,你就可以找到她吗?”      老树点头。      师秦愉快道:“猫儿!问索尔,快问索尔!!他们能通过梦相见,一定有魂魄入梦,绝对的!你问他!我觉得有戏!”      赵小猫正要说他异想天开,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老年机的铃声,声音大的震耳欲聋。      赵小猫接起电话,那端竟然是周吴:“小猫,你在哪儿?我借了个手机……给你说一声……”      信号不太好,周吴说话一断一断的。      他说:“我和索尔……一起……”      “你俩在一起?”赵小猫说,“那太好了,问他有没有他梦中情人的什么东西,哈……”   肯定没有。      “说的就是这个。”周吴声音忽大忽小,赵小猫费了十二分力气,终于听了个明白。      “他放在……宝箱……没有了……里面有星光女神……的一根头发。”      索尔竟然还真有?!   赵小猫这时候也顾不上问索尔从哪拿到的头发丝,她皱起眉:“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周吴:“被偷了……我……封锁了船……现场很完好……你们来看一眼……”      赵小猫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一声:“被偷?!”      师秦也愣住:“被偷?偷什么?谁?”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又走了,纵使再平凡,你也在我的记忆中,因为,你是这座城的历史。——老树城令。 第12章 一桩命案(改错字)   孙狸和肖隐携手走访地下城城东的妖鬼住户。   沈阳的地下城依地面之下的地势而建,多山多溪水,住户们隔得远。   有时走在路上,绿色的月光下,树影幢幢,偶尔才见一间小屋,没有人的气息,冒着森森鬼气或者是难闻的妖气,旁边飘着几簇鬼火,阴森恐怖,就是身为千年狐妖的孙狸,见这种鬼屋,也不免害怕。   她一个哆嗦接着一个哆嗦,肖隐极为细心,见她发冷,主动走到前头去,手背过来,牵住她的手,像是老父亲走到前头牵女儿的手,为她探路,给她开道,为她护航。   鬼修的体温很低,但不冷,像他的人,始终是温的。   紧紧握住手后,孙狸望着他的背,叹息:“我当年就应该修体不修心的……咱们处,就我战斗力弱了吧。”   二十九处看起来最弱的周吴也比孙狸强一些,周吴是赵小猫对总理的思念生成的念灵,虽不是武力值输出,但精神力无比强大,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们二十九处的妖鬼们内心都崩溃了,周吴也还会依旧坚毅,在不徐不疾的温柔中,一直向前,不会被任何东西击倒。   这就是念的可怕力量,只要念不断,他永远不会受伤或者死亡。   所以,身为情感细腻最易“误入迷途”又没什么武力值的孙狸,的确是二十九处实力榜排行最末的成员。   肖隐微微笑着说:“无所谓的,只要你喜欢,修什么都不用后悔,我都在。去年还没多少感觉,但今年,我深深认为,我们二十九处就像一个大家庭,我们大家齐心协力而不是单打独斗。你有你的长处,就不要在乎短处,大家庭是无坚不摧战无不克的。”   他猛地说出这样央视一套每天七点爱国爱民的伟光正话语,孙狸猝不及防,口水没咽下去,直接笑喷了。   “哈哈哈哈哈……”笑的舌尖都打颤了,孙狸弯着腰拍大腿,“天啊……”   她说:“下次让师秦去听宣传部的会,你别去了,这一年都是你去,话都不会说了。你千万别像人民的名义一样,夫妻俩躺床上还要像念党章一样讲话。求你了,下次让师副处去接受感化吧……”   肖隐被她感染,也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努力维持刚刚严肃又自然的表情,僵着脸道:“但是,我说真的,赵处长也越来越接地气了,去年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心和心的距离拉近了。”   孙狸笑抽了。   肖隐等她笑完,温柔道:“不冷了吧?”   笑热乎了,孙狸使劲点头,手握得更紧。肖隐不会讲笑话,但让她开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两个人敲开鬼屋门,一个胳膊夹着脑袋的鬼开了门。   灰暗的蓝色脑袋,脑后托着长长的辫子,凑巧,这个断头鬼是个清朝鬼!   孙狸掏出工作证,晃了一晃,介绍道:“我们是公安部二十九处的查案员,你报下身份信息生卒年,我们有事情问。”   脑袋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另一只手气急败坏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捏着断掉的喉咙清了清嗓子,这才发出声音,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好久没说话了……咳咳!抱歉,好了,领导好,我是清朝断头鬼,叫叶福,身份编号是SY301395,忘了生卒年了,领导有什么指示?”   看来是受过扫盲教育的清朝鬼,普通话说的不错。   肖隐问:“您一直生活在沈阳吗?”   鬼:“土生土长,我祖上是旗人啊,爷爷跟努/尔哈赤一起打天下的……”   孙狸说:“太好了。我们找人,清朝的……也有可能是鬼,这个是画像,您看一眼,眼熟吗?有没有她的消息?”   孙狸把画像放低,搁在鬼的脑袋前,鬼的眼睛凸着,没了眼仁儿,但不影响看东西。   鬼说:“不识得,她犯事了?”   “没有,只是在找人。”孙狸问,“谢谢配合。你还知道有哪些清初,尤其是盛京时期在沈阳居住的本地妖鬼吗?”   “城西有一家子,母子俩,是死了当家的寡妇鬼和小鬼儿……啊,对不起,要尊重女性。那个,是个女鬼和小鬼,你们可以去问问,没记错的话,她原本叫沈氏,家就在盛京城住,解放后领导们给起了名字,叫沈胜男,她这个鬼性子好,认识的鬼很多,是之前城西的街道办主任,领导去找她打听,许能得到点线索。”   “多谢。”肖隐点头致谢,走之前问他,“我听你屋里一直有动静,是谁在吗?”   “啊?”那清朝鬼把头举过肩膀,手把脑袋转向后面瞧了一眼,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嘿!是蛇姐讲故事,我在看直播呢,首都皇城根下的本土蛇妖讲的,老好听了!”   孙狸愣了片刻,笑道:“啊!蔡青!”   她兴致勃勃问道:“看的人很多吗?”   “老有人气了!”鬼说,“我们十里八乡都看,蛇姐每天这个时候讲仨小时,除了故事还有妖鬼的新闻资讯,我家没鲸骨粉电视,收不到咱中央做的妖鬼新闻播报,只有一台手机,摸鱼直播,我的最爱呢!蛇姐是人气最高的,我们不爱看人的直播,就喜欢看蛇姐的,蛇姐讲故事贼有意思,昨晚讲了个妖鬼情未了,三万在线观看粉丝呢!”   孙狸眼前一亮,再次谢过,和肖隐离开,说道:“上次师秦委托楼上那几个搓麻的朋友直播,他们的平台人气太低,也就十来个朋友之间互暖,要是真的宣传找人,让蔡青帮忙最好,我待会儿回地面上就出份指示文件,让猫儿签字发给蔡青。”   肖隐点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深山老林,又是在地下,即便有移动信号塔,信号强度也还是不高。   “赵处,什么事?”   “你跟孙狸分工。”赵小猫说,“……偷盗案……我们处理……你……城西……继续走访……”   信号断断续续,肖隐联系了关键词,明白了赵小猫的意思,好像那边出了桩偷盗案,她和师秦要去查,所以城西无人走访,需要他和孙狸分头走访。   肖隐简单说了,孙狸道:“那你到城西去吧,我这边看地图还剩九家,很快就调查完,恰巧你去城西问问刚刚叶福说的那个消息通沈胜男。”   “好。”肖隐说,“你一个人走夜路注意点,手机灯打开照着,不要摔了。”   “知道。”孙狸说,“又不是小孩子。”   肖隐笑:“不要怕黑。”   “烦……不怕,有你。”孙狸接上了他刚刚的玩笑梗,“你的心和我的心紧紧挨在一起嘛。”   肖隐走后,孙狸看了眼手机的电量,没舍得开灯。   其实,狐狸夜晚会看的更清楚,她就是胆子小,怂一点而已,自己打气壮胆儿后,就没有那么怕了。   孙狸收好手机,从树林里穿过去,抄近道到土丘后继续走访。   沈阳地下城多树,树龄久,个个都枝叶茂盛,树粗枝壮的。   孙狸方向感不好,但仗着有地图,她比较敢走,不知不觉走到深处,也没迷了东南西北,心中正愉悦,忽听前方有动静。   往前探了头,只见树丛中一抹红色晃了一下,几个黑影飘了过去。   孙狸停住脚步,鼻尖耸动,闻到了阴沉沉如雨天发霉了的拖把一样的不新鲜味道。   这是妖死去的味道,但又有些不大一样。   这个味道中,还夹杂着人死去散魂魄的微弱鬼气,腥甜,又发冷。   孙狸心中起疑,打开手机前照灯,照向那个方向,问道:“是谁在?干什么呢!”   然而光一打过去,首先入眼的,是几双闪着绿光的蛇眼,它们长在人的脸上,正迎着光,歪着脑袋,齐齐向她看来,无比诡异阴森。   孙狸看清了那个红影——一个死去的蛇妖。   她穿着红色的裙子,破破烂烂,遮不住半盖鳞片的胸,耷拉着脑袋,浑浊的白色眼睛,分叉的细舌长长地垂在肩膀上。   她死了,死相很惨,像是被人殴打致死,半化出蛇身,伤痕累累,皮开肉绽。   黑夜下,深山老林里,抬着这尸体的几只瘦长的人形蛇妖,在孙狸照过来的灯光中,双眼闪光。   最前面的蛇妖慢慢吐出蛇信子,飞快触动了空气,歪嘴一笑,说道:“狐?胡家的?报编号,不知道这里是禁区吗?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晃荡什么?”   孙狸来不及反应:“编号?”   她这句话一出,几个蛇妖交换了眼神,最前面的蛇妖放手,慢慢走过来,或者说……是滑过来,他下半身已经化出了蛇身,沙啦——沙啦——   他边滑动边问:“外地来的?”   孙狸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手摸向身后:“怎么?歧视外地人?”   “独自一人进的沈阳?”蛇妖慢慢靠近,冷冷的笑着,却要装作热情问话,“来这里看朋友?看胡家人吗?你认识胡家的谁?胡枫认识吗?”   “……”孙狸没接话,她慢慢向后退。   蛇妖慢慢笑了起来:“哈呀……报个来历嘛。”   “没什么来历。”孙狸说,“你们在干什么?这么晚了……”   “我们?”蛇妖说,“我们在工作,你看见什么了?”   孙狸笑了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少学电视剧反派说话,你以为我会回答我什么都没看见吗?告诉你,我看到你们抬着一个不知死因的蛇妖,要往溪边去!!怎么,杀妖抛尸吗?!”   她从口袋里摸出工作证,刚要翻开举起说我是公安部的,手腕突然一阵剧痛,工作证飞了出去。   从她脑袋顶也垂下一条黑色蛇,蛇尾粗壮,刚刚就是它,狠狠抽了孙狸手腕一下。   “不是武器……”那蛇妖呲呲吐着舌头,昂起蛇头,竖瞳乍窄,说道,“既然不认识胡家人,是个散妖,那就好办了……”   杀意顿起!   几条蛇妖都现出原形,闪电一般,快速朝孙狸扑来。   一条蛇缠上了她的腿,孙狸跌出去,滚进几条蛇密密麻麻缠在一起织就的蛇窝。   “草!”蛇身用力,像是绞肉机,分明是要把她生生绞碎,孙狸暴了粗口。   几条蛇已经试探出了她的身手,更加放心大胆,‘杀人灭口’。   孙狸嘶吼一声,眼睛憋红了,差点爆掉。   一条蛇突然滞了一下,嘲笑:“他原来是只公狐狸!”   孙狸的尾巴憋了出来,他睁开眼,大骂一声:“孙子!还不给你奶奶开道!”   他从尾巴里摸出一根幽黑长/枪,反手一枪,行云流水,从蛇腹进去,向蛇头划去,挑破了一条蛇。   缠住他腿的蛇松了开,然而,另外几条蛇向他的头咬来。   尖牙拉长了毒液,贴着他的脑门擦过,孙狸发劲,一枪甩进去,捅穿了它的喉咙。   兜头浇下蛇血,一身腥臊。   孙狸竖起如云的狐狸尾巴,终于跳出蛇圈,迅速攀上树,大口喘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道:“老子不是永远都这么好欺负的!告诉你,我不是软柿子!老子跟我家那位枪兵学了枪法!我家那位把他命根子给我了!去你们蛇蛋的,爱情的力量将战无不胜!!”   他一跃下来,轻盈地蹲起,躲过一条蛇的袭击,拿到掉落在对面树下的工作证,翻了个跟头,高高举起大喊:“孙子们!快跪下给你奶奶请安,你奶奶我是公安部二十九处特殊行动员孙狸!!”   蛇们停住了,他们的蛇眼明显的流露出了震惊。   孙狸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出了四个字:捅娄子了!   等孙狸反应过来,这几条蛇已经飞快逃窜了。   孙狸呆愣半晌,莫名其妙跳下树,疑惑道:“听到我是公安部的,立刻就逃……难道是黑社会?”   妖有黑社会吗?   不过,它们都是蛇妖,不知和柳家有没有关系。   孙狸收好肖隐的枪,仍是收进了蓬松的狐狸尾巴中,他受到了惊吓,又受了点伤,回到了男身形态。   孙狸很是不满,摸着自己平坦的胸脯,一下子就暴躁起来。   “我去你蛇蛋的!!”他一边暴躁,一边摸向衣兜,检查自己是否带了性别男的身份证。   孙狸扎好头发,这才想起那个蛇妖尸体。   他走过去查看,灯光照过去时,愣了。   “怎么会是她?!”   那个满身伤痕惨死的红裙蛇妖,竟然是上次在广源吃饭时,坐在柳白龙对面表演沏茶的红衣女人!   孙狸手抖了起来。   他拨了赵小猫的电话,赵小猫很快就接了,也很暴躁,那端很嘈杂,似是有事没解决,乱哄哄的,赵小猫语气很不耐烦:“什么事?你走访完了还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孙狸说:“处长,有命案。”   信号不好,很久之后,他才听到小猫疯狂地叫:“我问你呢!!!地址!!你丫的破手机……地址哪呢你报案不说地址……鬼知道……地址!”   那头好像是师秦安抚了几句,赵小猫狂躁道:“对!他那头是命案!!当然是命案……先!”   孙狸说:“城东阴兴安岭中间偏北,死了一个女妖……我们都见过的,给柳白龙沏茶的那个女妖,抛尸,抛尸的是一群蛇妖,毙了两条,剩下的逃了。”   孙狸又说:“疑点是……”   疑点是……   这个女蛇妖身上,有微弱的人气。   她……不像是一条纯碎的蛇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改下错别字)   第13章 尸塔   “你数清了吗?”赵小猫关了电话问一身萧索的索尔,“丢了多少东西?”   他们蹲在岸边,索尔的船目前是被保护起来的现场,急调来的沈阳妖鬼特区查案员在船上观察取证。   师秦微皱着眉头看着船上的那些查案员,他们象征性的拍照,象征性的在船上转悠,敲敲舱门,走来走去,记录员有模有样地硬皮本上做着记录,但师秦认为,他一定是在涂鸦。   他们接到报案听说外宾停在码头的船失窃后就来到了现场,可师秦却觉得,他们像是临时从哪个快递公司拉来充数的外行,一点不像受过妖鬼刑侦调查教育的专业人士。   甚至,师秦还想到,他们刚来时,还是在他的提醒下,才戴上了手套,动作都很生疏。   索尔低着头,这个发福的海盗蹲在岸边望着自己船,不断地喷吐着烟雾,赵小猫再次看向他时,忽然在氤氲的烟雾中,看到了藏在茂密的红色头发下,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他优雅又落魄地蹲在这里,不像海盗,更像童谣中传颂的,提着一把长剑,怀揣着诗集,被迫离开陆地,在风暴中流浪的海上侠客。   赵小猫说:“虽然对不起你,但我和师秦必须撤离此地,到那边去。”   周吴把话翻译给没有鹦鹉的船长,索尔问为什么,赵小猫道:“那边出了命案,事情总要分轻重缓急,你放心,东西在这里丢的,一定会从这里找到,不管是谁偷了,我都会让他吐出来还给你。”   船上查看现场的妖听到了她的话,不自觉地朝这边望过来。   周吴道:“小猫,你们先去那边看看情况,走访寻线索的事,我们人少忙不过来,交给特区的孩子们去做吧,至于船上东西被盗的事情……”   周吴压低声音说道:“索尔船上带的东西不少,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丢了多少件,那根头发放在了一个小匣子里,搁在了最里舱的主台,太扎眼了,所以也被顺走了,其实我看,小贼们不是专门冲着头发来的……”   “嗯。”赵小猫只点头,一抬头,目光触到船上的那些小蛇妖们,蛇妖立刻低下头继续做“调查”。   “这些。”赵小猫懒懒抬了抬手指,“柳家放进沈阳妖鬼特区案件侦查组的,统统是废物。”   她这句话说的很轻,蛇妖听力不太好,有几个吐出舌头触碰了空气,神情很是不安。   周吴说:“我知道,你去那边吧……这边我来照应着。”   “给柳广风打电话。”赵小猫说,“跟他说,在沈阳丢的,就要在沈阳给我找到,明天日出前抓不到偷东西的,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是她当初代表中央答应五家开出的条件,在特区妖鬼协成立后,让他们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安排了自家的人手进了机关单位做公务员。   这事是她点过头的,如果他们的办事效率低,连个偷盗案都查不出,那绝对是打她的脸。   赵小猫心情很不爽。   “你让柳广风自己掂量。”赵小猫招手让师秦跟她走,转过身还在嘟囔着,“在他们眼皮底下出的案子,要是查不出,还推锅沈晓阳,我就撤了沈阳特区,所有妖鬼全给我滚回地下待着!”   师秦甚没眼力见,跟在她屁股后面,火上浇油道:“猫儿,我觉得这就是他们监守自盗……”   走得远了,周吴也听不清赵小猫怎么回答,他看向船上磨磨蹭蹭装模作样取证的小妖,缓缓摇头:“她一定看出来了。”   盗贼和这些在案件侦查处工作的“公务员”蛇妖们,应该是串通一气的。   有一个小蛇妖下了船,跟周吴说:“领导,我来得匆忙,化形没化好,憋得肚子疼得慌,能不能先走……”   “你做什么工作的?”   那个小蛇妖微微愣了愣,嗯了两声,才说:“现场……工作协调。”   “嗯,回去吧。”周吴微笑点头,“身体不舒服,能理解。”   小妖欣喜谢过,撒腿就蹿。   周吴垂着眼微笑,和索尔用丹麦语交谈起来。   “你的东西很快就会回来。”周吴说,“但不一定是全部。”   “只要星光女神的秀发能回来就好!”索尔说,“金子珠宝皇冠,他们都可拿去!”   “我还没问……”周吴笑着,轻轻问他,“你与星光女神梦中相见,既然是梦,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她的秀发?”   “上天的赐予,爱情的魔力。”索尔追忆,露出甜蜜的笑,连烟圈都温柔明亮起来,“那是梦的最后……我为她梳理乌发,梳齿在她黑瀑布一般的发丝中游动,像在浪花中嬉戏的鱼一样欢快,但我还是弄断了她的一根头发……噢,天啊,我爱她……她冲我笑,对我说请留作纪念吧,我的英雄,我把那根头发缠在手指上……醒来后,它还在。”   周吴嘴上说:“的确是爱情的魔力。”心里却道,索尔收藏在这艘幽灵船上的东西,不仅仅是普通的金银珠宝。   索尔说过,他闯过□□,捕食过鲛人,得到过八爪海洋王后送他的骑士勋章,他驾船驶过禁海,听到过海妖的歌声,抓住过月神桂冠散发的光芒幻化出的金色织锦……   周吴叹息:“不知最后能追回来多少……”如果是一些本就带着特殊属性的奇异之宝,恐怕比普通珠宝失窃更危险。   若不追回,后患无穷。   赵小猫一个电话把肖隐招了回来,简单说了孙狸那边出命案的事后,肖隐微讶:“每次和她分开,她那边都要出点状况。”   孙狸有单独行动比遭遇事故的体质。   赵小猫道:“肖隐,你的鬼影们有新消息吗?”   “有。”肖隐摘下眼镜,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一边回答,“柳白龙一直住地面上,他有个私宅,之前沈阳人类这边的官员落马,柳白龙走关系盘来的宅地,地方不小,带院子,在市郊。”   赵小猫问:“足不出户?”   “对,几乎不露面。”肖隐说,“他是千年蛇妖,靠损人类福德攒的身家。”   师秦想起很早以前听过的神话传说,好奇:“蛇活千年不化龙?”   “蛇是蛇。”赵小猫道,“龙是龙。蛇有成龙的愿望,但一辈子都无法化龙,基因,懂吗?妖也是遵从生物科学的,你们人类别老听信有些蛇妖的谣言,把他们当爷爷奶奶的供着。”   师秦摆手:“随口一问,你降降火,我觉得你像个二踢脚,快炸了。”   “我正在炸的边缘。”赵小猫平静回答,“我烦妖不学正道,竟和垃圾人学这些弯弯绕绕的垃圾官僚规矩,欺上瞒下,警匪沆瀣一气,玩弄心眼这一套,烦的恨不得把地给掀翻,让这些统统滚进阴司,散干净才好!”   “消气,消气。”师秦拍着她后背,发挥了周吴的作用,劝道,“俄罗斯方块放错一个,不至于退出清零重来嘛,之前积累的最高分不要了?不烦这些,解决就是,很简单的,你是老大,你怕什么?”   赵小猫毛顺了很多,肖隐戴上眼镜,默默给师秦竖了大拇指,松了口气,他刚刚似乎想汇报些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师秦刚把赵小猫的情绪稳定住,于是,他犹豫了片刻,放弃了。   到达地点,赵小猫先看了那两条摊在地上的水桶粗黑蛇,孙狸描述了一下自己枪条长蛇的过程,交代了它们身上致命伤的来历。   赵小猫神情冷漠,背着手看完,抬头看见这只平胸狐狸,关切道:“受伤了?”   “小伤。”孙狸笑,“就是被缠的紧了,伤了点元气,一时半会无法C罩杯,让你失望了。”   他用胳膊肘捅小猫,赵小猫以手格挡:“有进步,没吃大亏,我们去看尸体。”   “确定是那天在广源的姑娘。”一听要看尸体,孙狸严肃了起来,带小猫走来,简要讲了他当时看见的情形,顿了一顿,说了自己的猜测,“猫儿,她身上有人的气息。”   赵小猫脸色明显变了,蹲下来,仔细看着尸体。   师秦懵道:“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孙狸说:“她在广源时,的确是妖,我们都没察觉到她身上的人味儿,可现在她身上的人味儿绝对是自己的!”   妖对辨识气味最为敏感。   尸体已经发白了,从这个女孩儿口中耷拉出来的蛇信子很长,很厚。   赵小猫沉默许久,问孙狸:“你怎么看?”   “我简单看过尸体。”孙狸说,“身上有虐打伤,脖子处有掐伤,蛇尾脱鳞□□破裂……明显的虐待致死,有被暴力性侵的痕迹。”   “被蛇?”   “是。”孙狸表情古怪道,“如你所见,她下半身是蛇形,所以……”   师秦托着下巴,回想孙狸的话:“一群蛇妖抬着尸体朝北边走……抛尸?北边是通往哪里的?地形如何?”   肖隐一推眼镜,道:“我去探。”   七八条鬼影从他的身后飞出,肖隐指向北边,它们似乌云快速移动,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师秦夸道:“你修到高级课程后,果然厉害,现在都自带GPS定位小弟了。”   “过奖。”肖隐微微笑道,“还没到最顶端,鬼修也是一门需要钻研的学问,学无止境。”   师秦道:“怪不得把自己的长\\枪送给孙狸。”   “定情礼。”孙狸说,“今天我就靠它剖了俩蛇!”   赵小猫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站起来说道:“你们知道五家仙位吗?”   孙狸接话:“知道一些。”   “和器官配型一个道理,身有仙位的供奉人适合家仙附体。”赵小猫道,“但是……”   师秦皱眉:“家仙附体,能把人改成妖?开什么玩笑,人和妖都不是一个物种的好吗?猜测也要科学!是你们亲口说的,人和妖不可能有后代,因为生殖隔离!那些半妖都是文艺创作……”   “所以很反常。”赵小猫绕着红衣女走了一圈,“她到底是怎么变成的妖?”   师秦冷静下来顺了顺思路:“等会儿,你先说,确定她之前是人?”   “不会有假。”赵小猫说,“孙狸说得对,她身上的人气的确是自己的。”   “好。”师秦说,“那查人就好了,查个人,应该很简单吧?你让沈阳城令来,头发要多少有多少……”   赵小猫冷哼一声,手指一搓,打了个响指,阴司百科书骤然出现在眼前,悬空翻开,赵小猫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虽然难,但应该还好检索……查已经去世,身有仙位的年轻女人。”   书页哗哗,寻找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按照赵小猫提供的关键词,出现的几页结果都与眼前的这位不吻合。   “三十四岁去世……魂魄散,已入阴司。”   “二十一岁,这个很有可能是……人魂已散,入阴司。”   ……   几乎都消散的干干净净,并不是眼前这个,还有半点人气残留的新丧妖。   “奇怪……”   阴风刮来,肖隐的鬼影回来了,滋滋啦啦与肖隐交流半晌,肖隐声音变了调道:“赵处!北边有死水潭!水鬼探过,下面有妖尸!”   师秦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什么?”   孙狸眨了眨眼:“……是墓葬地吗?”   大多数妖死了,会魂归阴司,身体化入土地,彻底消散于天地,少部分人形时间久了,身体不会化泥,则需要安葬,让土地像分解人尸一样,慢慢分解它们留下的妖尸。   赵小猫深吸口气,一开口却是问:“有多少?”   “……数不清。”肖隐说,“是……尸塔,可能是抛尸地点。”   “通知沈晓阳,带沈阳的特案队来。”赵小猫说,“封锁这片区域,叫水蛭来,清理抛尸地。”   “另外……”赵小猫说,“那边的两条蛇,查清楚来历,顺着这条线,把该拽的统统给我拽出来!”   鬼影拉起了警戒线,地面上的沈阳特案调查队也到了,大家紧张地盯着不断下降的水面,现场寂静无声。   水蛭化身为抽管,一点点把水抽取排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如人尸腐烂的气息。   水抽干后,露出了下方堆积成塔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差不多都是十一二点更新……再早也办不到了,抽不出时间来,所以大家可以早上醒了再来看~   第14章 法医饕餮   柳广风合上书,在蛇妖秘书递来的一份房屋转让合同上签好字,扭紧笔盖,问:“老爷子今天如何?”   “看起来心情不错,食欲很好。”   “那就趁着老爷子心情不错,把东城会馆装修的事递上去,明白吗?”   蛇妖笑道:“还是风哥懂。”   “城妖跟北京来的在一起?”   “说起这事,今晚中央来的几位都到下头去了,走访,我们打听了,是真的在找清朝姑娘,说是一起来的那位幽灵船长的相好。”   柳广风细长的手指转着钢笔,思索片刻,停住:“让柳池到出口等着,赵处长他们一回到地面上就把他们接到我办公室来,安排一下,我们负责找人。”   柳广风笑了一笑,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道:“不要闲久了不知道做事,早点找到人,他们也能早点回去,不然这些天,我们做事都放不开手脚。”   秘书嬉皮笑脸道:“风哥也不能这么说,听起来像是我们干了多少坏事瞒着他们一样。”   柳广风眉头一压,说:“笑,再笑,我还要批评你呢,自己知道什么事吗?”   秘书见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忐忑问道:“什么事啊?风哥,我是真不知道……”   “老爷子上次从广源回来就跟我说了,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低调些,排场小些,树大招风不知道吗?你看你安排的,怎么回事?老爷子散席后咕噜了一嘴,这是差事没办好,让他不满意,之前我一直在老爷子面前说你上道,挺会办事的,你这一弄,让我脸往哪搁?”   “哎哟!哥哥呀……”秘书飞快地吐了吐舌头,细长的信子不安的触碰着空气,讪笑道,“这个度很难拿捏啊……毕竟中央的领导来,你也不能太寒碜,咱从没哭过穷,中央也都知道咱们不是小气的人,要是特别低调,反而遮遮掩掩不自然,何况再低调些,老爷子做东,这不是让老爷子脸上无光嘛……老爷子那气质,能是那种往寒碜地儿坐的人吗?不能委屈了不是?”   “每次说你,你总有理由。”柳广风半躺在老板椅上,伸了个懒腰,这是危险解除的信号,秘书心下一松,笑眯眯听他批评。   柳广风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是为我办事,顺着我的意思来没用,你是给老爷子办事,我们都是给老爷子办事,我其实不管你事办的漂亮不漂亮,只要合老爷子心意,让老爷子满意,你这事就算把中央的得罪了,也没关系,懂吗?中央领导跟我们没关系,你工资她给发的还是老爷子说的算?自己掂量清楚,不要在这种事上站错队,他们一走,你还是要给老爷子做事。”   秘书笑言谢谢:“知道了。”   “真知道了?”柳广风斜眼一笑,随手拿起锉刀磨指甲,“那我问你,等会儿派车去出口接赵处长,你准备安排什么车去?”   秘书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柳广风冷笑一声,扔了锉刀:“就这也叫知道?上次安排三良开着揽胜去夜市接赵处长赴宴,揽胜!你活腻了?幸亏那些领导不懂车价,但凡领导们留心,上网一查,你们全都得交待进去!”   秘书冷汗直冒,当时压根没想那么多,恰巧三良闲着,就让他开着那辆黑色揽胜去接人了,市价五百万的车,经柳广风这么一提,他才注意到,嘴上连声道:“不至于,不至于……真要问起来,咱们有跟商户打交道……能圆过去。”   “起疑心了,管你车是谁送的。”柳广风说,“这次低调些,随便找台车去。”   “行,我安排。”   秘书出去,跟一个急头白脸往里头冲的小妖擦肩,关上门的那一刹,听到小妖操着哭腔道:“二叔!我侄子那群小子不懂事,把那个幽灵船给偷了,中央领导报案了,是柳河深带班过去查的,这才给我打了电话……你说这可咋办啊!”   柳广风阴了脸,双手支着下巴,沉默许久,却是龇牙一笑:“出了事想起来我这儿哭了?咋办?我又怎会知道,我不是妖鬼办主任,我就一后勤科长,出了偷盗案,我能怎么办?”   “二叔……您不能见死不救啊……”那蛇妖说,“一群小子也是为了老爷子啊……”   “这话说的,老爷子什么时候要小辈儿给他孝敬东西了?”柳广风眯眼笑着,歪头对又进来听的秘书说,“领导在,就让下头的该办什么办什么,该怎么办怎么办,各归各位,去吧。”   秘书笑道:“行。”他过来,勾上那个小妖的肩膀,一边拉他出去,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别添乱,着急什么,领导都在,让风哥怎么替你压下这事?出了问题你担?傻不傻,拿几样东西而已,让你侄子猫窝里别出来或是到黑龙江去老胡家串串门,剩下几个小孩子嘛,好说,没长辈管教的,也该抓一抓教育教育,等领导走了就好办了,你说你这么大点事,急什么?还来哭……”   那小妖说:“谢谢潮爷。”   秘书笑:“客气什么。”   小妖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有好东西,明晚给您送去。”   “可别。”秘书说,“告你行贿啊。”说完,他甩开小妖,快步走了。   小妖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节骨眼,柳秘书要是收了东西,万一追查赃物查到了,他也得跟着进去了,涉及到机关内工作人员,案件就不再是普通的偷盗案了。   小妖刚推开玻璃门,身后本来安静散漫的办公室突然炸开了锅。   他好奇回头,见到有人跨上桌子,跑向柳广风办公室:“科长!我们接到电话,柳瑶那头的特案组出警了!还有城妖的人!说是地下城出了重案……”   有妖挂了电话,摇摇欲坠,哭丧着脸对出来看情况的柳广风说:“科长……他们说地下城阴兴安岭发现了尸塔,赵处长从京津冀调的警卫队来了,现在要我们办公室出一份入省许可归档……”   闻言,柳广风漆黑的眼瞳乍变,金色的蛇瞳翻腾着惊惧与怒意。   门口的小妖下巴都要惊掉了:“尸塔是什么玩意儿?”   话音刚落,柳广风已一阵烟似的原身飞出窗,打印纸飞散一地。   秘书脸色铁青,抬起双臂示意他们安静,说道:“愣着做什么?要干什么就快点干,领导要许可就出许可,今晚谁都不许请假,统统加班,原地待命!”   说完,他快步走到总机前,给特案组打电话询问情况。   外勤科的科长悄悄走近,低声问他:“怎么回事?被发现了?”   秘书摇头:“可千万别……”   外勤科长捂着嘴,悄声问:“怎么这节骨眼……”   秘书眉头皱成结,道:“昨日老爷子高兴,广风陪着玩,兴许下手没个轻重……”   “啧,停两天也行啊,谁呀,这都怎么办事的,早不扔晚不扔……”   秘书哼笑一声,恼道:“谁知道!柳池这些天在外头玩野了,不上心了呗,肯定是他妈的交待一句就自己疯去了!妈的……闹这么一出,我看最后谁他妈能摘出去,要完一起完,怕谁!”   外勤科长连忙示意他声音小点。   天快亮了。   天亮之后,地下城将会封闭所有的出入口。   在太阳冒出地平线前,赵小猫叫的外援来了,柳广风也到了,只是再强装镇定,脸色也是极难看的。   除了京津冀的警卫队,赵小猫还请来了一位验尸的“法医”——饕餮。   他穿着白大褂,像模像样走来,暗绿色的毛发在脑后变成了辫子,垂在屁股后,打了个蝴蝶结。   饕餮戴上白手套,又脱下白大褂,看了眼潭底的尸塔,说:“目测有五百多个。”   赵小猫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广风看他化出原身,威风凛凛一只凶兽,一口一个吞下肚子去验尸,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饕餮吃一具,就报出一具:“女,是人,顶替的妖命,妖形为蛇。”   “女,人,顶替的妖命……蛇。”   “女,人,顶替的妖命……蛇。”   “唔,男,人,顶替的妖命……蛇。”   赵小猫说:“停。我刚刚看你吃的那个是个女形。”   “男的。人是男的……”饕餮晃了晃大脑袋,说,“要不我给你吐出来你再看看?”   赵小猫忽然把目光移向那具红衣女尸,若有所思。   不远处的师秦挂了电话走来说:“猫儿,还没联系上沈晓阳。”   “呵,这是说……要我们来查了?”赵小猫说,“也好,那我就放开查了,从她开始。”   她指着那具红衣女尸,对饕餮说:“验尸,吃完给我吐出来。”   饕餮:“你难为人呢?!”   “吐出来。”赵小猫说,“若我想的没错的话,她会是这桩重案的关键突破口,你说对吗,柳广风?”   柳广风摇头:“只凭一具尸体,恐怕很难查吧……”   孙狸嗤笑:“柳二爷别装了,我就不信,你不认识她。”   “我脸盲。”柳广风说,“平日里记不住人。”   孙狸笑的好看:“柳广风,你要是认真看过二十九处人员简介手册,肯定就不会当着我的面说谎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我是昆仑狐……修心千年的那个。”   柳广风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难看。   饕餮把女尸吐了出来,从饕餮胃里出来的尸体,更加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饕餮说:“男,是人,顶替的妖命,妖是女妖……其实我刚刚吞的这些串串,顶替的妖都是女妖。”   如果蛇会流汗,柳广风现在一定已经汗流浃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了!!!!是不是很兴奋!!   第15章 人妖重案   师秦刚刚一直在打电话联系沈晓阳,挂了电话回来听了一会儿,越来越迷惑,只见饕餮一口一个,吞下去之后跟报幕似的,蹄子指着湿漉漉的骨肉团儿说,这是男人,顶替的女妖,这是女人,顶替的女妖……   师秦原本以为在场的只有自己听不明白,他小声问孙狸,什么叫人顶替的妖,孙狸一歪脑袋,回答:“其实我也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很变态的事,你问问老大,看老大那要撸袖子收拾蛇的表情,她应该是知道的。”   于是师秦又悄声问赵小猫:“猫儿,跟我说说,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饕餮说的话什么意思?”   赵小猫一脸理所当然说:“字面意思,生前是人,散了人魂之后,身体拿来拼蛇妖了,人变妖,人妖,这听不懂?”   师秦:“不是……这理论上可能吗?我确实没听明白,怎么做到的?”   赵小猫不耐烦道:“这只是人类玩剩下的一种手段,没什么技术性问题。字面意思还不明白?防止阴司的系统察觉,所以他们养一些小蛇妖,奉养柳家,能够被妖俯身的人死了之后,他们把人的身体移过来,和那些小蛇妖做结合,拼成这种……懂了吗?”   师秦惊愕。   “为什么?”   赵小猫冷脸看着柳广风:“许是他们喜欢这种调调的。”   一直偷听的孙狸恶寒,抖了一抖。   案子性质很严重,少见的妖中重案,具体是什么原因,没有调查还不能确定,赵小猫也只是猜测,但只看这堆积如山的半妖半人尸体,大家就已不寒而栗。   这些腐尸之下,是藏了多少年的阴暗与罪恶?   饕餮打了个嗝,说道:“四百八十四,好吉利的数字,都统计清楚了,全是拿人改造的妖。”   赵小猫道:“给我说明具体的验尸结果。”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轻巧!”饕餮不悦道,“来就让我吃这些玩意儿,吃就算了,还让我吐出来……吐完就算了,还让我给具体的分析结果,你当我谁?百度百科吗?我又不是白泽,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这次不必赵小猫开口,孙狸直接怼道:“验尸后出报告不就是你的本职工作吗?今年初我们给你申报了三万的法医培训费,你就给个这种敷衍的结果?什么男男女女蛇妖的,验尸报告要是这种三毛钱的水平,你年初就是骗申报费,你把那三万吐出来!吐出来!师秦求爷爷告奶奶给你跑下来的培训费,可不是让你白拿的!”   饕餮原形状态中,瞧不出脸色变化,语气却尴尬了起来:“那你们是想要哪方面的?”   肖隐道:“越详细越好。”   饕餮跺了跺蹄子:“这样吧,我就说说我能验出来的非主观信息。”   “人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年龄性别不一,但都是死的,懂我意思吗?就是有一丝半点的人气儿残留,但没人魂,魂魄是妖,而且都是很弱的蛇妖,一个品种的,棕黑锦蛇,这种蛇柔软,无毒,好掌控……”   赵小猫面无改色道:“说下尸体的时间,最早是什么时候的。”   饕餮指着地上从他胃里吐出后仅剩的一张皮,说道:“是这个,死亡日期大概在一九八三年五月左右。”   赵小猫示意师秦记下:“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师秦记笔记,抬头问旁边脸色煞白的柳广风:“问一下,你是哪个品种的?”   柳广风没有回答。   赵小猫淡淡瞥了一眼,道:“他是岩栖蝮,毒蛇的一种。”   柳广风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僵硬地看向赵小猫,脸上慢慢凝滞着惊恐。   赵小猫说:“不必惊讶,我的眼睛能看到你们的本体,这是身为阴司储君所拥有的本领。”   柳广风从僵硬状态,软了下去,跪瘫在地上,半昏状态。   赵小猫勾了勾指头,示意孙狸:“去审他,另外,肖隐,去查那两条参与抛尸蛇的背景来历。”   肖隐点头,孙狸则为难道:“猫儿,我这观妖心的本事今年才上手练,只顶那么一小会儿,现在看不到了……”   “鼻子底下是什么?”赵小猫白眼,“既然长着一张嘴,不会去问吗?”   “呃……”孙狸小心试探,“我去行吗?我怕我无法胜任这个艰巨的任务……”   赵小猫说:“今年周吴重点培训你,你要是做不好,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扣半年工资,自己看着办。”   师秦有心帮孙狸,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拘捕令,签了字,递给孙狸:“合法审问,带些警卫找间屋子问他。”   这给孙狸减了点压力,他稍冷静了会儿,理清了思路。   师秦问赵小猫:“接下来什么打算?”   赵小猫拿出一张泛黄破旧的纸,伸手抓向旁边的空气,手指轻挑,这张纸飘上天空,与赵小猫挑起的微风相遇,倏地,像接到了命令的士兵,绷展了纸面。   “传令。”   赵小猫说,“即刻起,沈阳妖鬼特区所有部门工作人员停止工作,原地等待中央安排。”   顷刻间,纸抖出无数纸令,四面八方飞向地面。   见此壮观情景,师秦惊道:“你做什么?”   赵小猫一摊手:“罢官。”   “你一步一步来不行吗?”师秦急了,“不是,猫儿,你身为领导,做事能不能别一拍脑袋直接下令啊?中央下决策文件前还开个会请个专家团做做调研,你倒好,你这不跟人商量就直接把所有的官给抹了……你知不知道这会让东三省的妖鬼机构瘫痪掉?你考虑过后果吗?”   赵小猫:“你是处长还是我是处长?”   “没你这样的!”   赵小猫却突然笑了一声:“抱歉,师副处,我是储君,有特殊情况优先命令权。”   “你这叫捣乱!”师秦道,“我充分理解,你们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所以行事风格诡异,但诡异不是不经大脑思考的任性为之!你今天给地方政府发警告函了吗?你没有。那你一下子昭告天下说要扯掉沈阳妖鬼特区,今夜妖鬼要是大狂欢,你能担得起后果吗?”   赵小猫微微挑起嘴角,自信又自负道:“师秦,你可能对妖不是很了解。”   她说:“虽然它们看起来我行我素,但他们比任何物种都遵循强弱法则。当取消职权,权威不在后,它们就会把目光移向能够作为新权威存在的地方。”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师秦道,“太鲁莽,而且,这么大的事,你说撤就撤,一句话,到时候回去给部长汇报,很容易让政府感到不安。你权力不能太大……”   “说实话。”赵小猫微微垂眼,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如果我有干涉人类的能力,我今日想清除的就不仅仅是妖鬼特区这些从内到外的肮脏,我想给人类也做个清洁……”   师秦捂住了赵小猫的嘴:“算了,算我没说,不提。”   孙狸在小黑屋里审问柳广风。   “死水潭的尸体你知情?”   柳广风并未回答,他一直看着孙狸的眼睛,脸上慢慢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孙狸换了个问题:“红衣服的蛇妖怎么死的?”   柳广风说:“不知道。”   孙狸笑:“那天广源的宴席是你安排的吧?”   柳广风缓缓摇头,放松了下来,挑着狭长的金瞳眼睛,悠闲的打量着孙狸,慢悠悠说道:“广源有广源的老板,谁安排的宴席,我还真不知道,我跟老爷子都是到那里吃饭的,和你们一样,是广源的客人。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儿……她是广源的员工,我那天也是第一次见。你请人吃饭,去了一家不错的饭店,第二天这家饭店给你倒过水的服务员死了,你就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吗?”   孙狸:“柳广风,我提醒过你,我是昆仑狐。”   柳广风点了点头,笑:“是啊,所以呢?”   千年昆仑狐,可观人心。   什么时候,能观妖的心了?   孙狸明白,这是柳广风反应过来了。   孙狸今年才开始练习观妖心,结果进展并不顺利,其实上次在广源帮赵小猫看柳白龙,也只是强撑着精神看了一小会儿。   柳广风不再惧怕他,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点燃,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孙狸。   孙狸道:“柳广风,你在现场时的反应我们看的一清二楚,劝你还是尽早交待,要是现在欺瞒,最后可就要数罪并罚从严处理了。”   “我什么反应?” 柳广风说,“你是说我脸色不太好看吗?那我问你,你工作的辖区内出了这么大的命案,你脸色能好看吗?我实话说了吧,不管是那个红衣女孩儿还是尸塔,我都不知情,我唯一挂念的,是我头上这顶乌纱帽……不过,我也不怕了,刚刚你听到门口的储君令了吗?沈阳妖鬼特区所有的职位全撤了,不管有命案还是没命案,大家的官职都没有了,我还提心吊胆做什么?”   “不瞒你说……”柳广风吐出烟圈,道,“我在体制内待久了,习惯性的把官职看得很重,这些你们中央的可能不太理解,你要是在地方就知道了,到了体制内,就没有一个不想往上走,不想升官升职的。刚刚出了命案,死亡数超过三,这是铁定要问责的,我今年考评很好,本来有望冲击副主任的,我辖区内突然出了四百多条命的重案,我仕途肯定是完蛋了……”   “但现在我释怀了。”柳广风说,“反正大家都一样了。不知我说清楚了吗?我的话……失态是因为出了命案,并非命案与我有关。”   柳广风看了眼手腕上的银色手表,说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走?”   他说完就已经站了起来,掐灭烟,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拉开椅子时,他笑着说:“孙探员男身时,更有魅力。”   孙狸忽然笑了起来:“柳广风,你和柳白龙什么关系?”   柳广风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微微愣了愣,道:“孙探员不知道吗?他是我们家老爷子,我七叔。”   “噢~”孙狸意味深长笑了,他也站起来,说道,“那就好。按照规定,没有保释人,你要在这里待着。你先坐,我呢,通知你七叔来签字领人。”   柳广风僵住。   幽灵船上,赵小猫诏令文件一出,负责偷盗案的蛇妖们都离开了,索尔请周吴上船聊天看海,话题聊到蛇,周吴说:“不知道船长对蛇了解多少,蛇的习性还蛮有意思。”   他说:我自己把蛇的一种对待同性的奇怪习性,称为君子斗。”   “什么意思?”   “发\情期,两条公蛇会为了追求一条母蛇进行一场君子战,不伤性命,身体相缠比试力气,赢的那方,获得与母蛇的交\配权,但对待母蛇,公蛇并没有这么君子,若母蛇不回应他的示好,公蛇就会杀了母蛇。”   周吴说:“这方面……他们对同性很温柔,却对异性很残忍,好像是一种本能。很奇怪,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君子斗……我很小的时候,可能四五岁吧,看动物世界提到的,好像是具体的某一种蛇,外籍的23333,情敌之间会友好决斗,输掉的默默挪窝,赢家去追求雌蛇,如果那条雌蛇不搭理它,就会激怒他,然后被咬死。 而且有的雄蛇会因为天气变冷,释放雌蛇的气味,吸引周围的公蛇缠到他身上,这样取暖2333333,很心机了。 我稍微改编了一下,让这种行为变成了一种普遍现象,其实应该不是普遍现象,所以大家感兴趣的还是要看正规渠道的权威科普,不要信我的杜撰哈哈哈哈。   第16章 废弃的工厂   沈晓阳带着那只间歇性发神经的鹦鹉在街上游逛,鹦鹉离了索尔,仿佛成了智障,原本的鸟型翻译机现在也故障了,语言不通后,被沈晓阳拿来当树洞使了。   沈晓阳一手撸串,一手提着鹦鹉爪子,边走边甩,倒苦水:“人掌权跟妖掌权是一样的,喂,你知道中国什么性质吧?说起来打倒三座大山,其实你只看这些妖魔鬼怪,就知道这社会根本就是……千古明月换朝代看。”   “妖本来就崇强欺弱,我是城妖,城妖没攻击性,是被都城帝王之气养出的幻形妖,因为能代表这个城市,所以才被白泽定为特区的负责主任……可我没什么实权,五大家很牛气,它们都不听我的,纵观全国,混这么惨的城妖也就我了。”   话说到这里,沈晓阳似是不好意思,又道:“嗨,算了……说这些像愤青。我也不是跟你卖惨……主要今天……有些丧。柳白龙就算了,我自知震慑不住,但你也看见了,其他的那些蛇妖们也看我不起,当着中央领导的面,都敢从我同学身上耍手段把我支走,我今天就站在那该死的蛇妖面前,它都敢往我同学身上缠……”   鹦鹉扯着嗓子笑。   沈晓阳也笑,比它笑的还惨还难听。   “不知道这次赵处长能做到哪种地步……”沈晓阳说,“我既抱着希望,又不敢太过期望,我知道这毒瘤积了这么多年了,不好剜,还有吧……我怕柳白龙到时候给她点什么好处,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晓阳扔掉手中的空串儿,整了整书包,像个考试没及格的普通高中生,满脸沮丧垂着头,一步一拖,沿着路边走。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个人影如流动的烟,会随风颤动,影子的边界模糊不清,瞬息千变万化。   “回去吗?”沈晓阳说,“我给你送回招待所。”   鹦鹉瞪着豆豆眼,忽然,它昂起了头上的一根呆毛,看向南边的天空,爪子扒拉了下沈晓阳的肩头,翅膀一展,飞了出去。   翅膀带起的风吹起了沈晓阳的刘海儿,沈晓阳推了下眼睛:“嘿,你飞哪去?”   鹦鹉一路笑着,朝南飞去,红色的尾巴一翘,调转了方向,像是在追踪什么,突然滑向另一边,以诡异的角度朝下俯冲。   沈晓阳半张着嘴看了会儿,一拍大腿追了上去:“我去!伙计,那是雷区!”   这里离沈阳特区总部近,因而附近这个黑灯瞎火的背阴小区里住的几乎都是蛇妖。又因这里风水不好,意外死过几个人,楼盘也变成了凶盘,柳家低价盘下,跟片警打了招呼,这一片成了三不管地带。   那是柳家的地盘,小区中央的独栋区是柳家几个有头有脸的当家人在市区的暂居地……   应该是有事。   鹦鹉又笑了起来,收起翅膀,如“正义之锤”向地面狠狠砸了下去,沈晓阳跳起来,隐隐约约见几个瘦溜的影子慌张躲着。   是蛇妖!   这个时间点,他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沈晓阳先是犹豫,之后迅速兴奋起来,不管他们在这里做什么,肯定不会是好事,所以……“干它们!”   反正他是沈阳特区的负责主任,柳家虽看不起他,却也不敢动他。   这只鹦鹉十分生猛,沈晓阳到场时,它的翅膀和鸟嘴的袭击已使一个小蛇妖现出原形。   其他蛇妖惊恐过后,看到沈晓阳,气道:“怎么回事?丫的,这你的破鸟?!”   沈晓阳下意识地要胡扯,但目光一转,看到他们在场五只妖,一只提着黑箱子,剩下几个提着黑色密封袋子,鹦鹉袭击下,一只妖变回蛇时,手上的东西掉在地上,沉甸甸的,落地有坑。   沈晓阳低头看过去,掉落的是一串大珍珠项链,颗颗饱满,中间一颗如扑克牌大小的方形红宝石,闪烁着光芒。   沈晓阳笑了,娘的,等的就是这天,抓现行了!   多么明显的销赃!!   沈晓阳底气十足,爆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他摸出手机,准备摄像留证,不料几只蛇妖向他扑过来,手机摔了出去,高高飞上天,狠狠砸下来,啪叽一声“断了气”。   手机六千买的!!   沈晓阳心疼的龇牙咧嘴,又惊又愣,见他们不停手,不像吓唬他而是动真格的,心想:“这么猛?这群小喽啰们都敢对他这个主任动手了?已经如此明目张胆瞧不起他了吗!”   鹦鹉大笑着拍打翅膀,盘旋在半空。   那条被鹦鹉袭击的蛇变回人身,正是那个谎称身体不舒服,给周吴请假的小蛇妖,他打个滚儿起身一看,拽着头发疯了:“傻逼们干啥啊!那是沈主任!都快住手!”   沈主任虽然是城妖,没什么战斗力,属妖中废柴,但他是中央钦定的特区老大,现在中央的领导们都在,打了沈晓阳,人家一个御状告过去,这群流氓们不怕,可蛇妖的工作就没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只小蛇妖叫常程,是特区里负责寻常小案件的办事员,利用职务之便,认识了这些妖中惯偷。   索尔的海盗船失窃,他们接到报警前去查看,听说被偷的宝贝不少,常程就动了心思,赵小猫一离开,他就跟周吴扯了谎,趁柳家还没做样子给上级领导交差之前,先找到这群偷儿分一杯小羹。   偷儿们长期受他照顾,自然也要多少给他点谢礼,于是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几个偷儿只听过沈晓阳的名字,并未见过他,刚刚沈晓阳突然冒出来一声喝,他们见他妖气弱,又是这副校服眼镜的弱鸡样子,这才动起手,现下听常程说他们揍的这个妖就是特区主任,蛇妖们也不傻,抓紧时间捶了几拳,收了手。   沈晓阳爬起来,擦掉鼻血,吐出口中的血沫,看到常程,呵呵一笑道:“常程,你一个公务员,这是在伙同销赃吗?”   鹦鹉再次俯冲下来,爪子按在了珍珠项链上,宣布所有权。   沈晓阳反应了好半晌,指着鹦鹉大喊:“我知道了!你们不会是胆儿肥偷了外宾的东西了吧?!”   几只蛇妖沉默不语,一只蛇妖把黑袋子和黑箱子都藏在了身后。   沈晓阳道:“你们好大的蛇胆!!”   他道:“人赃并获,跟我回安保办走一趟!”   几只蛇妖交换了眼神,转身就跑。   沈晓阳锁定提黑箱子的那只追,边追边喊:“拘捕加刑!再不停下,老子明天一张全城搜集令把你们都揪出来!告诉你们,赵处长在,我要逮你们,你们那挨千刀的柳老大不敢放一个屁,说不定还主动抓你们!都给我停下不许动!!”   小区追逐赛正如火如荼时,天空飘来无数储君令,每人头上都悬着一个,展开,赵小猫声音传出。   “即刻起,撤去沈阳特区……”   “以及全体沈阳特区工作人员的职位。”   沈晓阳脚下一个急刹,眼镜差点滑掉:“卧槽……”   几个小混混也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继而转身,看向沈晓阳。   常程:“……啊?咋的啦?撤职?所有……?”   “储君令。”一个混混笑了起来,“最高指令……胖子,怎么办?”   另一个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咔作响,他左右转了转脑袋,说道:“弟兄们,干他!”   “X你大爷!”沈晓阳拔腿就跑,边跑边骂赵小猫,“混蛋啊!领导你干啥啊!领导你咋的啦?!领导你受什么刺激了啊!!”   身后的蛇妖们对还在发愣的常程说:“特区撤了,咱七爷就是名副其实的老大了,这个城妖也被撤职了,算什么!干死他!”   蛇妖们亮出了毒牙。   这番话让沈晓阳忽然明白了赵小猫的意思,旋即,他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是逃跑,看起来不是很好看,但是不得不说,想想你们以后的结局,我太畅快了!!”   领导这是要干你们了,傻逼!   “不愧是我女神!”沈晓阳加速逃跑,“就该这样!!”   他再也不用担忧赵小猫会和柳白龙沆瀣一气,接受好处,对东三省的妖鬼情况不管不问了。   沈晓阳说:“山炮们,你们没上过学吧?改天你们去读读《郑伯克段于鄢》,好好品品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领导等着你们呢哈哈哈哈哈!”   他不知跑了多久,躲在了一处废弃的工厂,甩开了那些混混蛇妖,但没甩开鹦鹉。   鹦鹉看到他,收起翅膀,叼着那串珍珠项链落在了他肩头。   沈晓阳图方便,把这条沉甸甸的珍珠项链压在了自己脖子上,顺便捂住了要大笑的鹦鹉嘴。   “嘘……”他说,“有妖气……”   有妖气从废弃的工厂里冒出来,沈晓阳轻手轻脚走过去,透过破烂的窗户,看到工厂最里面的车间亮着灯,墙上映着蛇影。   蛇影……   沈晓阳皱了眉,慢慢从窗户爬了进去,一点点靠近那个车间。   墙上的蛇影嘴里叼着烟,上半身人,下半身蛇尾,在两个车床间来来去去,蛇尾在地上拖着,刺啦——刺啦——   沈晓阳慢慢走近,余光瞥到旁边竖起的玻璃柜,头皮爆麻,仿佛二踢脚在他天灵感炸开,闷在脑中,嗡的一声。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五六具人尸,而人尸后面的铁笼子里,关着几条软绵绵的棕黑锦蛇,半昏半醒状态,散发着微弱的妖气,离化人形还差一步。   空旷的工厂里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沈晓阳吓了一跳,回过神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不在身上,早已报废。   墙上的蛇影弓着背滑向电话。   “喂?”   “现在要吗?”蛇妖说,“我手上这个是男的,刚隆好胸,六哥要什么样子的?啥?清纯可人……你给我发张照片我看,蛇尾呢,要什么样的?都挺软和……嗯,好……一个月后就好,上次那个按照影后整的已经拆线了,明天就能给七爷送去……”   沈晓阳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这才看到,车床上躺着一个人,面上裹着绷带,而胸则高高隆起。   沈晓阳开始发抖,鹦鹉呆毛一歪,忽然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蛇影一顿:“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 明天早点更~   第17章 六哥柳池   慌张中,蛇妖打破了麻醉剂,他顾不上收拾,蛇尾碾过玻璃碎渣出来查看。   什么都没有,明明怪笑声是在工厂内,他听得一清二楚,然而眼前一切如常,泡在药水中的尸体静静浮动着,笼子里关着的棕黑锦蛇也都安静的盘着,慢慢吐着信子。   空气中只有淡淡的鬼气,却无其他的妖气。这里常年停放新鲜的人尸,有鬼气很正常。   难道是他幻听了?   电话那端问情况,这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医用手套的蛇妖说:“……没事,可能是我太紧张了……你跟六哥说,他要求太高,这批死的底子都不太好,我就是技术再高超也做不到……”   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什么,这白大褂蛇妖笑了两声,道:“你要是真能帮我要到七爷的时光表,这些年纪大的,不说清纯可人,青涩少女都可以给你做出来!”   “哈?六哥没要?那你们这马屁拍的,还跟我说是六哥想要的,加急……我知道不能……那你想办法……一个老头子,最多拉皮动刀成风韵少妇,少女还是算了吧。”蛇妖又说,“你想讨好六哥?呵呵……那就得找真学生妹,最好是高中的,快要参加高考的,六哥好这口……有?真有?有就好啊!什么?人没死……嗨,早晚是要死的,你们趁睡觉强缠勒魂试试?哈哈哈……过奖,我不坏,我只是点子多。按照照片整?谁的照片啊?你刚发来那张?可那姑娘看着不怎么好看啊……勉强清秀,真要按照那张照片整?行吧,你先把人弄来,我才有法子整。”   他挂了电话,尾巴尖儿被玻璃碴扎到的锐痛让他蹙起眉头,他游弋着离开这个车间,翻找药粉。   他离开后,墙壁上黑影动了动,溶于背景的沈晓阳重新聚回身体,掀开医用架的布帘,抓出鹦鹉,蹑手蹑脚地溜到车间。   沈晓阳虽然是妖中废柴,但他藏匿和逃跑的本领却出乎意料的好。城妖只要在自己的地盘,只要周围有属于这座城市的东西,他们就可以无声无息融进去,化为城市中的一部分。   沈晓阳悄悄潜进车间探究竟,他掀开盖住人尸的被单,看到了缝合在一起的双腿。   触目惊心,沈晓阳捂住拔凉的心口,奇怪道:“他们是要把人和蛇连在一起?”   可人已经死了,缝到一起也是死的……他们图什么?做标本吗?当摆设吗?老变态喜欢在家摆这种变态的玩意儿?   还有电话里提到的六哥……六哥沈晓阳知道,是指特区外勤科副科长柳池,他是柳家的第二代当家之一,颇得柳云龙赏识。   果然都是一窝坏!   可惜身上没有拍照取证的东西,沈晓阳听到蛇尾拖地的声音,把鹦鹉一扔,示意它自己藏好,他则迅速伸手,触碰着墙,手指慢慢融进了墙里,继而整个身体消失不见。   墙面上一抹虚影慢慢游走,鹦鹉站在墙角处的骨架标本上,竖着呆毛,眼睛眨了两眨,慢慢定格。   蛇回来,嗅到淡淡海腥味的鬼气,扭身见到鹦鹉,吓了一跳,旋即又冷静下来,问它来历。   鹦鹉犹如智障,蛇妖再问,它翅膀一拍,竟光明正大飞了出去。   蛇妖追赶不及,但思及这只鬼鹦鹉目光呆滞不通人话,他稍感安心,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没见什么异常,又缩回了工厂,推来报废的摩托车堵住了门。   鹦鹉在小区绕了几圈,落在了小土包上。   沈晓阳从地里拱出来,衣服干净无尘,他理了理校服,鹦鹉尚在他脑袋上立着,沈晓阳道:“下来!”   鹦鹉无动于衷。   沈晓阳又道:“下来!别装听不懂,你丫智商高着呢!”   鹦鹉从呆若木鸡的状态回血,一爪子挠上沈晓阳,虚化的半边翅膀摊平了伸过来,问他要东西。   半分钟过去后,沈晓阳抱脑袋遁地。   鹦鹉叽里呱啦拍着翅膀跟上。   沈晓阳从地里冒出脑袋,大声解释:“没办法!那串项链不是沈阳的东西,我融不进去,只好舍弃了!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富贵如云烟知道吗?”   鹦鹉若是能开口,骂的肯定是:“败家!” 它爪子一伸,金刚碎骨拍向沈晓阳。   沈晓阳脑袋一缩,融进了水泥地里。   气波蹿的很快,然而没过多久,只听砰的一声,沈晓阳抱着脑袋跳了出来:“擦……排水管竟然用的是外地的……疼死老子了。”   鹦鹉哇哇大叫,沈晓阳推了推眼镜,蹲下跳起,扯着鹦鹉的爪子把它拽了下来,塞进怀里:“别闹,抓紧给赵处长汇报紧急情况。”   他落寞道:“真是讽刺,发生了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只能找中央领导解决……”   “可惜没留下影像证据……”   长春机场的登机口,一名西装革履窄腰长腿的瘦高个儿青年正在和旁边的女学生搭讪。   他戴着无框眼镜,头发精心修剪了,袖口两枚翡翠袖口,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戴了三枚戒指。   从头到脚,一丝不苟,非常精致,透露着良好的经济状况。   他幽默风趣,拿出手机,有意无意敲着嘴唇,眯起眼睛,问女学生是否能留个联系方式,女学生腼腆笑了笑,红了耳朵,低头,目光转向他的手指,看到他左手无名指并没有戴戒指,松了口气,小声道:“……微信……可以吗?”   “好啊。”男青年笑的好看,女学生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牙齿,尖尖的。   “虎牙……”女学生低头笑了笑。   “啊……你说这个啊。”男青年一笑,微微张开口,细长的手指碰了碰牙尖,他慢慢凑近女学生,又把距离停留在暧昧和礼貌的边缘,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如低音提琴:“不是虎牙……有可能是吸血鬼……”   女学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捂嘴笑了起来,顺着他这个玩笑说:“我还真有点信……你看起来挺像的……”   仔细看,他眼角眉间的确有种不同常人的妖媚,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诱人的,危险又神秘的气息。   男青年还要再说什么,他那个去买咖啡的同伴回来了,见他跟女学生凑得很近,大惊失色,放下咖啡,快速把他拉开,冲女学生笑了笑,回头对男青年说:“六哥,收敛点……你别这样……”   听到他同伴说出这种话,女学生讪讪,连忙把目光转开,许是猜他有家室,坐了一会儿,默默推着行李箱换了地方。   女学生一走,男青年沉了脸色,脑袋向后一靠,舒展开长腿,百无聊赖的样子。   同伴看了看四周,低声说:“六哥,够了,求别招惹……活人。”   男青年嘴抿成一条线,半晌,闷声道:“我喜欢这样的,学生款,青涩,有书卷气,最重要的是……他妈的有活气!是鲜活的!”   “嘘!嘘!求你了六哥……”同伴连忙安抚他,“别在公共场合发脾气……”   “老头子喜欢那种鬼里鬼气的变态半残,我陪他耍够了!我没柳广风段位那么高,舍命舍情的哄老头子,这日子够够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都是这样,从他跟吸毒上瘾似的迷上玩残娃开始,我忍了三十多年!!”   “六哥……六哥算了吧,别说了。”同伴哀叹,“说了又能怎样?被听到了徒生是非……恐怕老爷子又让人给你送残娃了……你就接着吧。”   “我想吐。”柳池说,“瑶,你听过那句诗吗?楚王爱细腰。”   “六哥,抬举了。”同伴说,“我没上过学……”   “妈的……”柳池嫌弃不已,摆弄着袖口的翡翠扣,一脸阴郁。   登机时间到了,柳池关了手机,对同伴说道:“早晚有一天,楚王要倒台。”   “……六哥,少说两句吧……”同伴焦急,“都说让你别喝酒……”   柳池道:“楚王倒台,我就得陪葬,知道为什么吗?”   同伴不敢吱声,他比谁都清楚,柳池在柳家是做什么的。   销赃,处理后事,洗钱,倒买倒卖……每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是他经手的。   “但我就是陪葬,也想让他倒台。”柳池说,“一了百了,死了干净!”   同伴心道:“可最初也不是谁逼着你给老爷子干这些事的啊,都是自愿……现在说身不由己……也挺可笑可悲。”   当然,他不敢当面说,柳池借着酒发泄了不满后,沉默歇神。   摆渡车停下来,上飞机前,两道风影突然打向这两只蛇妖,柳池愣了一下,趁着收机票,把手伸进怀里的口袋,摸出一张泛黄的纸。   储君令三个字泛着幽光,柳池抖开纸,看到了纸令的内容。   他停住脚步,后面的人啧了一声,他连忙道歉,把纸重新叠好塞回去。   一直到飞机起飞后,闭目养神的柳池才开口对同伴说:“瑶,沈阳特区被撤了。”   柳瑶说:“我看了……我刚刚还想问六哥……”   柳池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身体蜷城一团,边笑边咳嗽起来,空姐温柔询问,柳池闭着眼睛摆手,待人走了,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亮着两点水光,说道:“回家咯……一落地,我可能就……直接进坟了。”   “六哥……怎么回事?”   “赵处长撤了沈阳特区,这是要动柳家。”柳池说,“我回去,就是给他们背锅的……也不是,是除了我的那口锅,其他的都得背上。”   柳瑶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柳池却道:“你那什么表情,哥这次带你玩high了吗?”   “嗯……”   “以前开心过吗?”   “开心过。”   “这就行了。”柳池说,“不亏本,不过哥拜托你件事。”   “六哥……说不定七爷会念在……”   “他不会。”柳池打破了他的幻想,凑过来,低声说道,“瑶儿,六哥要是有幸留有全尸,把我埋在二中,埋在附近也行,哥最怀念的就是附在那个丫头身上,在二中上学的日子……”   似乎勾起了他不愿想起的回忆,柳池不再说话,他别过脸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轻轻笑了一声。   “六哥……”柳瑶心中难过不已,颤声道,“我会的……我会的。”   终于等到入夜,等在地下城门前的沈晓阳不再抠门,扔了一大把引渡资,敲开门,拽着鹦鹉纵身跳了下去。   他要找赵小猫汇报。   与此同时,赵小猫要来了怨情鸟的怀表,再次招来了沈阳令。   沈阳令沧桑的声音,如历史滚滚巨浪,讲述了怀表中,这只怨情鸟的生前种种。   赵小猫面无表情听完,把怀表扔给师秦,说道:“带上你的刀,我们走。”   “去哪?直接找柳白龙?”师秦说,“可我们没证据,老树的讲述也只是讲述,并不能成为证据。”   “下午,肖隐跟我说了一件事。”赵小猫道,“他之前走访了地下城一个百事通鬼,那只鬼告诉他,柳白龙有三大爱好。”   赵小猫伸出三根手指:“一,爱妖界珍奇古玩,二,爱做奇妖活标本,三……爱今天从潭中捞出来的那种死人半妖。”   师秦鸡皮疙瘩一直没落:“果然够变态……”   “妖和人一样,活的时间久了,就朝两种方向发展。”赵小猫说,“要么越活越澄净,一片赤心,天真痴狂如孩童,要么……活成蔑视生命越来越扭曲变态的老妖精、”   赵小猫戴上兜帽,回头看了师秦一眼,一挑唇角,笑他:“师秦,你怕蛇?”   “有点。”师秦说,“原本只是怕,现在有点恶心了……”   赵小猫微微一笑:“教你一个永远不会怕蛇的方法。”   “洗耳恭听。”   赵小猫悠悠道:“亲手斩蛇。”   师秦眉峰一挑,笑道:“猫儿,你这不是斩一条蛇,你恐怕是要快刀斩群蛇。”   “我们去他的宅子。”赵小猫说,“一直在主犯的外围打转,自然不会拿到证据,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宅子,他收拾的再干净,也会有犯罪证据的残留。”   “这是特大案件了吧。”师秦说,“A类案件?”   赵小猫双手插兜,抬头,漆黑的眼睛看向浮于上空青色月亮之下的沈阳城。   “A类,大案。”   孙狸没有请来柳白龙,柳白龙似乎根本不在乎柳广风的生死,只打发了几波儿下属来探望。   柳白龙也沉得住气,吃吃喝喝,抽了一包中华,悠闲的蛇尾巴都化了出来,搭在桌边儿晃着。   午夜之后,柳池来了。   “七爷年纪大了,身体不适,让我来接二哥。”   歇足精神的孙狸狐狸眼一眯,盯着柳池看。   这个手上戴着花里胡哨戒指,长得人模狗样,戾气下还奇迹般有几分书卷气的青年比柳广风要顺眼得多。   “你是?”   “柳池。”他拿出一张名片,“撤职了,来不及换名片。我之前是后勤科副科长,柳广风是我二哥。”   言下之意,他也够格来签保释单。   柳池适时的露出微笑。   柳广风拖着尾巴滑到门口,抱胸倚门,懒洋洋道:“孙探员,我六弟来接,我可以走了吧?”   孙狸一直盯着柳池看,突然,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沈晓阳蹦下地下城,找了一圈儿不见赵小猫,到了阴兴安岭才知道,赵处长之所以怒撤沈阳特区,是因为出了命案。   他到尸塔前看了一眼,当场坐地,骂了声:“……我这些年真是瞎了!!”   他以为这些蛇俯身,顶多只是要点人的阳寿福德,没想到……   鹦鹉挣脱他的手,朝身后飞去,沈晓阳转头,洋鬼子跟周吴一前一后来了。   周吴也是刚刚得知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少见的严肃,沈晓阳见到人,连忙拍屁股站起来,跟他说了自己在工厂的见闻。   “可惜手机坏了……不然就能留证据了!”   周吴把话翻译给索尔后,索尔一拍鹦鹉脑袋,揪着它那根呆毛朝左一歪,只听咔吧一声,鹦鹉咯咯笑了起来,之后,黑豆眼亮了起来,射出两道光,如同投影机,在前方的树上回放了从离开索尔起,它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沈晓阳先是一乐:“我去!!外来嘉宾很给力啊!!”   紧接着,在鹦鹉回放宋飘云被蛇缠上的影像时,沈晓阳忽然呆了一呆,而后跳起来,大骂一声:“我要疯!我怎么这么笨!”   有仙位……好俯身……   死去的人尸……   妄图附在她身上的棕黑锦蛇……   工厂里,那个蛇妖要的高中学生……   “要完!宋飘云!!”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崩了。 我快气炸了…………我要砸电脑。 我怕我猝死……   第18章 有故事的男人   柳池签了保释单,还笔时看到孙狸直直盯着他看,表情怪异,他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手上戴的三枚戒指闪着光,顺手将额前碎发抹向后:“多谢孙探员。”   孙狸看他的眼神更古怪。   柳池的脸苍白无血色,肤色看起来就很冷,手上戴的戒指是蛇眼,幽绿和暗红,如雪的皮肤衬着,妖异无比。   孙狸盯着他的戒指看,柳池轻笑一声,取了戒指,问他:“孙探员感兴趣?喜欢我送你。”   柳广风在旁边笑个不停:“服你了六儿,走哪撩哪,带刺儿的都不怕。”   “礼貌而已。”柳池像开了个玩笑,收好戒指。   孙狸收回目光,他确定了,柳池是把家徽纽扣做成了戒指。   三枚,柳家第三代……可他却和二代当家柳广风同辈,降级了吗?   孙狸搞不清楚柳家的弯弯绕绕,索性不再去想,然刚刚无意中看到柳池心中的画面,他仍是在意。   因为奇怪……柳池心中想的东西很奇怪。   柳广风招呼柳池走,柳池转过身,孙狸伸了下胳膊,似是要挽留他,更像有话要问。   柳广风回头瞧见了,轻轻一勾嘴角,道:“六儿,你可当心点,孙探员可是能看到妖心的,看孙探员现在这表情纠结的……你刚刚想的什么,能让孙探员这般留恋不舍,像留情郎一样的留你?”   原本脸上挂笑的柳池忽然变了脸色,他黑色的瞳孔骤然变金,恼意从金色的瞳孔喷薄出来,空气中一阵脆响,孙狸还未反应过来,柳池已经向他发起了攻击。   苍白的手指泛着青,用力握着一枚无柄牙刀,捅向了孙狸。   咣一声,火花飞溅,在场的回过神,只见肖隐站在两人中间,眉目锐利,挡下牙刀的胳膊冒着丝丝黑气,他掌心中捏着自己的眼镜,竟是用眼镜挡住了柳池的牙刀。   镜片碎如粉屑,随风散开。   孙狸从震惊中回过神,惊魂未定:“什么意思?!”   柳池嗓音低的可怕:“你看见了什么!”   孙狸皱眉:“你想的什么,我就看到了什么,柳池,你怕什么?怕我说出去?”   柳池的牙刀又向下压去,情绪不稳,愤怒至极:“你看到了什么!”   肖隐却不和他啰嗦,一掌拍向柳池的前额,鬼影打进去,柳池倒地昏厥。   柳广风一脸尴尬,却也不知柳池到底为什么发疯,沉默片刻,他道:“他有毛病,性子别扭,有时候就会这样,我也搞不懂是怎么了,突然发神经……但他是我六弟,还请手下留情。”   他看得出来,突然出现的肖隐压着怒气,仿佛要手刃了柳池。   他跟柳池不算太亲近,但该求的情还是要求,柳家现在多案缠身,万一要拿柳池开刀,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顶锅也要找别人才是,柳池不行。   肖隐抬眼,冷声道:“秉公执法,望家属理解。”   他拿出手铐拷上柳池,又扯出一根绳索捆好,道:“袭击警员,暴力抗法,我们依照九零年修订的条规扣押审问,二十四小时内不得保释,羁押令等会儿盖了公章给你。”   嗬,九零年的特殊法啊……柳广风自嘲一笑,他差点忘了他们还有专门的法律,站了一会儿,无话可说,只好道:“那我明天让人来接他。”   柳池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审讯室,桌子那头是孙狸,见他醒了,立刻合上笔记本,一拍桌站起来:“蛇精病,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只看到了一丁点,但我需要你配合,我要证据。”   蛇精病——柳池舔了舔嘴角,听他这么说,放松了下来,脸上又挂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悠悠道:“那要孙探员先说说看你看到什么了。”   “我修行不够,看不到多少。”孙狸也不着急了,坐下来,接过肖隐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才道,“……你在看到柳广风的时候,心中出现的画面是……他化尾缠着一只女妖,帮柳白龙……”   孙狸没有说完,点到为止,放下保温杯摇头咋舌:“蛇性本\\\\淫呐。”   柳池慢慢挑起眉,眼睛里沁上了笑:“没办法,自打那次撞见后,我每次看到柳广风,就会先想起那个画面。你若经历过,你就知道,妖和人一样,一旦被看到那种画面,它就会和你捆绑在一起,一辈子都拿不掉。以前二哥在我心里,也就是圆滑世故一些,可那之后,看到他我就会想起那个画面,孙探员的本领不错,想必窥到的画面很香艳吧。”   “我所看到的,是你心中加工过的。”孙狸说,“恕我直言,很恶心。这也是你传达出来的讯息……”   柳池不笑了,他问肖隐借烟,肖隐不语,倒是孙狸,把柳广风剩下的烟给了他。   柳池细长的指头松垮地夹着烟,在薄薄的烟雾中眯起眼睛问道:“你俩是搭档?”   孙狸笑了声:“同居爱人。”   柳池微愣,之后讪笑道:“怪不得肖探员对我是这种态度。抱歉,我有时控制不住……一开始我以为孙探员看了不该看的。”   “确实有。”孙狸慢声道,并欣赏柳池瞬变的表情,“有个片段,闪现的很快,在你看到柳广风的时候,不仅是那个画面……还有一个更匪夷所思的,他们,柳白龙柳广风他们在你心中是死的。我看到了满地的蛇尸,最初以为是我的错觉……你跟他们有过节?我是指,和柳家。”   他恨柳家?不然为何,会想让他们全都去死?   柳池默默抽着烟,许久,他把烟头掐灭,指尖拨弄着抚正烟头,规规整整放进桌上的烟灰缸里,吐出一口烟,却避而不答,只说道:“你看到的画面,我是指群\\\\交那个,我也有过。不仅我……这么说吧,储君劈道雷下来,天火烧透整个沈阳,死的妖没一个是冤的。”   他所说的,肖隐都记了下来,笔尖划着纸面,沙沙作响。   孙狸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打起了精神。   柳池又说:“我不幸读过几天书,悲剧的源泉。我自己洗不白,也是个坏到家的,但我厌烦并唾弃和我一样沾染罪恶的妖,全部。非我良心,也不是说我身不由己,他们做的事我也做过,我甚至感受过作恶的愉悦,但我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唾弃厌恶这些……”   “你都做过哪些?”孙狸严肃起来,审问,“坦白从宽,我算你自首,会酌情减刑。”   柳池笑了笑,不以为然,轻声道:“所有。”   孙狸拼命忍住狂跳的心,提醒自己要留一分理智提防他使诈,问:“潭里的尸体都是怎么来的?”   柳池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恶心,又恢复了平静,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表情温柔了一瞬,又凶狠了起来,之后陷入呆滞的空白和了无挂念。   他屏住了呼吸,眼睛里翻滚着悲伤和愤恨以及一切都已逝去的死寂,低声道:“那种东西,叫残娃,是柳白龙无意间发现的东西,他现在的爱好……就像毒品,他戒不掉了。”   肖隐停下笔,笔尖划破了纸。   “残娃?”孙狸问,“怎么来的?人和妖怎么结合的?”   “从我有印象起,柳白龙就是个喜欢折腾的……他有收藏癖,好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管自己叫神农,说他的行为就是神农尝百草,八四年的时候,他从阴兴安岭的风谷挖来了一棵树,树苗吧……也就跟小桃树一样大小,不高,我不知道叫什么,我之前从没见过那种东西。之后他用枝叶捣鼓出了一种麻醉剂……喂锦蛇,那蛇就听他的,晕晕乎乎,也不会化形,但跟妖差不多……不会说人话,但能听懂人话,那年我父亲时候到了,魂散了,他接手柳家,搞改革……”   柳池停下来,问孙狸要水喝,肖隐从背包里取出为赵小猫随身携带的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水。   柳池对他能从包里拿出一次性水杯佩服不已,润了喉,继续:“他搞改革,就是让受人供奉的仙家撤回,大家不再轮岗平分供奉得来的魂寿,而是让他用麻醉剂喂大的锦蛇去值岗。起初……还很好,其实大家都不太愿意到人家里守着供奉台,很没意思,让锦蛇去正好,锦蛇听话……而且这样得来的魂寿,都给柳白龙,不过面上说,这是给整个柳家的,魂寿越多,家业越大。的确……有了闲工夫后,大家都一心一意把重点转到跟人打交道做生意上了。风水楼盘……零八年后,资金链就起来了。有了业绩,柳白龙挺受支持的,就一直做了一把手……”   他磨磨唧唧,还未讲到重点,孙狸很想让他长话短说言简意赅,但又怕错过关键信息,只好耐着性子听故事。   “我当时……就零九年,一门心思做房地产,察觉到不对时……是零九年夏天,快该高考了,我……我才知道残娃。”   “所以残娃到底是什么?”   “若是你家里奉着仙位。”柳池说,“……锦蛇顶替了仙位的那种,它自己不能化形修妖,会加速索取魂寿,之后,供奉人去世,锦蛇就借供奉人的身体充当自己的身体……这是最初的时候。”   “零九年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可以……定制了。”柳池停顿了好久,说道,“他们挑好锦蛇,尾巴的花纹,软硬度,舒适度……之后养宠物一样灌那种麻醉剂,锦蛇顺从了,再让锦蛇借人尸成形,之后整形……”   “图什么?” 孙狸不能理解,“借身体整形了,还有必要用人尸……”   “鬼气。”柳池说,“那种麻醉剂跟人尸混在一起,每次碰到那层被麻醉剂泡过的肌肤时,就会有种奇特的气味……夹杂着鬼气和怨气,带点麻麻的触感,如果打比方的话,可能就是毒品,柳白龙上瘾了……或者说……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瘾,再加上性……对他们而言,很难戒。他们把这种东西叫残娃。”   孙狸猛地站起来,小声骂了一句,问道:“这么说,你们一直在……生产这种残娃?!”   柳池笑了起来,抬起头,露出颜色浅浅的金瞳:“有,我住的地方,地面上,那个小区有个暗作坊,我们有专门的整形大夫在……”   孙狸变了脸色:“位置给我!”   “其实……”柳池说,“那些人,都是自然死亡。供奉仙位,就是承认契约,自愿献出魂寿给我们,他们不会强逼人去死……”   “妈的,自愿不自愿根本对它的性质没影响!这他奶奶的是重案,你明白吗?!”孙狸拍桌怒吼,“你们修人心,不修好,偏要学着人渣吸毒造毒蔑视性命!傻逼知道吗?傻逼!”   孙狸骂的很难听,肖隐默默拍着他的背,示意他注意场合,他的话也是要往审讯录上写的。   孙狸把长发一把撸到脑后,气鼓鼓道:“修成人不是让你们挥霍作恶的……一群蠢蛇!”   柳池说:“对,就是愚蠢……如果好好读书,可能就跟我一样,一边愚蠢为恶,一边用良知道理折磨自己。”   孙狸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他,眯起狐狸眼道:“蛇精病,你一定有故事。”   “我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柳池脸更白了,他说,“但我打算把我的故事,带进坟墓,不许看,小狐狸……不然我一定在咽气前把毒牙扎进你的脖子。”   肖隐一双凌厉的鬼眼锁定住了柳池,柳池却不慌不忙,指着肖隐和孙狸,感慨道:“人死后,能做鬼的都是幸运的……你看,人和妖永远都不可能,但人变鬼,就能和妖长久,祝你俩长长久久。”   孙狸眼神古怪,仿佛对面坐着的妖真的是一条蛇精病。   柳池叹气:“我认真的,不是讽刺。真心祝福……”   肖隐将话题拽回重点:“作坊地址。”   “笔给我,写给你们……”柳池说,“不使诈,我活够了。赵处长不也是这个意思吗?造孽的总有一天是要还的,连本带利……”   柳白龙的宅子四周都是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蛇像站岗一样,交换位置,交叉巡逻,吐着信子。   师秦在安全区范围内的树上看的头皮发麻。   他问赵小猫:“领导,说个办法吧,怎么进去?我以为你要光明正大进去……”   没想到赵小猫是想潜进去暗中查。   师秦想说:“你至于吗?好歹是阴司储君,发起脾气来连天地都敢倒悬……你怕什么?”   赵小猫说:“听说,你私底下管我叫核武?”   只用来口头威胁,从不会在战场上使用的核武器。   师秦紧紧闭嘴,一言不发,寻思着逃跑路线。   赵小猫说:“师秦,真想把脏眼烦心的东西炸平时,是可以用核武的。”   “这么说,领导你……”师秦激动,难道今天有幸能看到她一抬手把宅子直接丢到阴司去的疯狂行为?!   “但使用之前,要师出有名。”赵小猫说,“这座宅子怨气很重,我能感觉出来可从外面看却看不出,应该有东西镇着……看来他在这儿藏了不少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后天,28号入V,日子特殊,很喜庆,良辰吉日,所以会有福利,大家记得28号一定要来看,要来留评哟!!一年仅一次2333333,入V那天上午更新!! 入V后我会日更,尽量!反正我发誓了,一定要日更,只要不生病,没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出现就日更…… 以及,我更新时间实在没办法提前。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到家八点,还要准备论文,周六周日博导也有可能布置一些任务什么的,所以时间只能靠挤……先给大家鞠个躬表示歉意。其实我比你们更着急,每天脑洞都急的要钻出来的但没时间码字。   第19章 照片上的女学生   “大家好,又见面了,这里是蛇姐讲故事。”温柔的旋律响起,空灵的女声轻轻诉说,左下方评论滚动不停,观看人数快速增加。   摸鱼直播午夜场最火的主播不是唱见也不是ASMR主播,而是这位性别成迷,声音时而空灵时而低沉,十二点准时讲悬疑鬼怪故事的蛇姐。   蛇姐一般只露半张脸,下颚脖颈线条柔和,有一阵子大家都默认蛇姐是个声音可萌可攻的御姐,后来有次猫撞了镜头,观众看到了蛇姐一闪而过的全貌。   那眉眼,分明是个男人嘛!   蛇姐是男是女扑朔迷离,不过摸鱼直播最出名的几个主播大多都是女装大佬,因此大家也都不纠结性别问题,反而因为这层神秘增加了人气。平均每晚,观看蛇姐讲故事的人……不,应该叫观众,大概在八十多万。   今晚,讲了两则小故事暖场后,蛇姐停了背景音乐,说:“这期特殊专题,有部分观众应该懂,下面,我们来对下暗号,懂的请回复,我大概看下数量。”   蛇姐轻声细语:“特案二十九,头目姓赵,接下来,进入特别时间。”   左下方的评论沸腾了:“三区居民报道!”   “八区居民报道!”   “二区居民报道,顺便说一句,二区现在大变动,二区的朋友们请抱紧我!”   “在一区的默默看着你们,听说了,二区被撤了,抱紧~”   “六区只有我一个吗?六区的朋友们举起手来!”   “三区冒泡。”   也有不知情况的:“什么区?怎么划的?我在杭州,是第几区的?”   “???萌新不懂,这是啥意思?蛇女王今天还讲吗?”   “学生党一脸懵逼……”   蛇姐等了一会儿,笑道:“好,下面的故事,请二区的朋友们留意,是二区的一位胡姓朋友拜托我的。”   背景音乐换了,蛇姐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新故事的讲述:“BGM是女子十二乐坊的lover,接下来我要讲的故事是……漂洋过海来看你。”   二十分钟后,故事讲完,画像也画好了,蛇姐说:“原作者师副处,他根据船长回忆画的,我上了色,数位板不太好用,希望没失真……二区的朋友,有见过她的吗?”   评论区有人问:“搞不懂,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蛇姐,这个故事没意思,不真实……没那种恐怖的感觉。”   瞬间,屏幕上出现了好多一致的评论:“没让你懂。”   “没让你懂”   “没让你懂。”   “这是讲给我们的,有的人不要瞎比比!”   “二区的没见过,不过画的很好,呼叫贝勒爷。”   “贝勒爷今天没上线吗?谁叫一叫!”   这种评论中还夹杂着吐槽现在的人都睡得晚了,也不怕跟妖鬼同欢的评论,但很快就被刷了上去。   夜里两点,ID为直男僵尸贝勒爷的粉丝上线了:“我看一眼。”   一分钟过后,他评论:“好了,贝勒爷说知道她,他舅母的侄女,她还在,没散,但不住城里,在地里独居。”   “真的?”蛇姐停下BGM,“我私聊你。”   “贝勒爷说,画的很好,只是有一样。”那个ID像是个秘书,分了两次说完了这句话,“她腿不好,是个跛子,不喜见人。”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刷上去了。   沈晓阳回到地面,火急火燎返回宋飘云家咣咣砸门,深更半夜,宋飘云父亲开门就揍,沈晓阳不管不顾,闯进屋看了眼供奉台,发现是空的,并无妖守,当即骂了一句晚了,猴急地抓着宋飘云父亲的秋衣领子,嚷道:“宋飘云呢?在不在家?回学校了吗?!”   宋飘云她爸也是个火爆脾气,卷起桌上的报纸,一边打一边骂:“你什么意思!大晚上的跑女生家里你要不要脸?!滚犊子!骚扰我女儿!”   周吴在楼下听到了,叹了口气,过来劝架。   “我是政治老师。”周吴这般说道,“这位同学只是向我们反映了家里的情况,说宋同学家里迷信养鬼,影响宋同学的学习。”   家长涨红了脸。   宋飘云的母亲率先反应过来,紧张问道:“大半夜的来家里,是小云出事了吗?她白天回学校了啊……老师,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晓阳如遭雷劈,心道:“完了!宋飘云回学校了,不在家……”   他也顾不上搭理宋母,匆忙转身要跑,周吴按住他,先解决家长,笑眯眯道:“无事。要高考了,应该是孩子压力大,没睡好做了噩梦,把宿舍的姑娘都惊醒了,恰巧今晚我跟小黄老师值班,小黄是个女老师,负责照顾安慰姑娘们,我呢,是听宋同学说家里迷信鬼,总吓唬她,孩子挺害怕的,我就来看看情况,我是怕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打扰……”   周吴人浓眉大眼,一本正经,一身正气,但谎话也是张口就来,沈晓阳惊呆了。   周吴一舒臂,勾着沈晓阳的肩膀,拍了拍,和蔼道:“路上顺便去了网吧逮这个问题学生,不过怪我没说清,男孩子这个岁数都冲动,一听我说班里的女生梦到鬼,宋同学家不对劲,他就先跑来了……”   周吴扭头,对沈晓阳说:“给叔叔阿姨奶奶道歉。”   沈晓阳噎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叔叔阿姨奶奶?!”   你确定?我可叫不出口。   “快点。道完歉你先回学校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小测验,别让你班主任骂你,下次记得不要冲动,做事要稳重。”   这是让他先走!沈晓阳立刻乖觉道歉:“叔叔阿姨奶奶对不起。”   宋爸:“这小子……”沈晓阳只当是得到了原谅,转身就跑,急的像去救火。   宋爸这才把后半句接上:“老师,我家飘云在学校……表现好吗?有没有这样的毛头小子……你知道的,该高考了,又是女孩儿……做家长的操心着呢。”   “那个沈晓阳吗?”周吴笑道,“没事,他为人热心,班里的同学没有他不操心的,没有咱们担心的那些有的没的。”   “这就好,这就好……”宋爸哈哈笑,“唉,老操心了……这小子头天就来过,还闹了一出……”   周吴看向供奉台:“这个供仙家……”   宋爸连忙说:“我妈信,我妈信这个,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周吴露出要长谈的表情,自然地坐下来,慢慢笑道:“这我得跟你好好说说了,封建迷信可要不得啊,世间哪有什么无偿帮人的神鬼……”   沈晓阳没入地面,顺着墙游到宋飘云宿舍,钻出脑袋,宿舍八个床位,缺了一个。   “不在学校!”   沈晓阳要疯了,他跳出学校,在路口停下,胸膛起伏几下,看向远处蛇妖聚集的小区,大骂:“X你大爷!”   他们要是敢下手……   要是敢下手,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引颈自刎,自杀谢罪!   不是爱情,不是友情,也根本不是情。   身为被架空权利的城妖,沈晓阳闲来无事,拿了份学籍档案,背起书包上起了学,无聊时,学习就是消遣。   宋飘云只是他的同学,唯一和其他同学不同的是,她的魂,适合供养家仙。   见到她身上真的背了魂位后,沈晓阳默默下定决心,他要让他身边的这个姑娘,从那群该死的蛇妖中脱离出来。他是无法正面与那些蛇妖抗衡,但他就不信,自己的力量还保护不了身边的同学!   这是他的誓言,无关情爱。   如果连这都阻挡不了,如果连这些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那他,那他真的应该自刎。   反正城妖死了,还会有新的,五家应该很欢喜吧,如果来了个新的城妖,就能从小掌控,尽职尽责的为他们当傀儡。   可虽然这么想……   “不能输。”沈晓阳摇了摇脑袋,深吸口气,“天生我材必有用,天生我才必有用!”   城妖给自己打气,融入路边的树,无形的气波迅速朝那座隐藏在水泥丛林中的废弃工厂冲去。   工厂里,那只白大褂蛇妖盘着尾巴,正在小憩。   玻璃罐子里,泡着几具尸体,而桌面上的手机正在播放蛇姐讲故事。   电脑是待机状态。   他把一天的工作忙完了,这是他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候。   平静的午夜,悠闲的午夜,眯一小会儿,听一听蛇姐讲故事。   然而,这份平静却被突然的空气爆破声打碎,蛇妖睁开眼时,城妖怒不可遏,双手伸进他的嘴,向两边用力扯。   他掰住了蛇妖的毒牙:“人呢?你们这群妖渣!”   白大褂蛇妖眼睛变作了竖瞳,他不紧不慢,尾巴缠上了蛇妖:“找死……”   城妖正在气头上,大吼:“就是找死!大不了同归于尽!”   警卫队浩浩荡荡开向小区,肖隐一声令下,小区拉上了封锁线。   警卫处的苍鹰展翅盘旋:“特殊警卫处依法封锁调查,请该区域内所有居民配合检查,违者当场击毙。”   “警卫处空中特勤司鹰警三科奉命调查阴兴安岭抛尸案,现捉拿案犯,柳千,柳亿,柳十万……”   “你们开的逮捕令……”柳池看出来了,轻笑,“不是调查残娃的?”   “性质太严重,不适合公布。”孙狸说,“不过我撞见的抛尸案,已经查到那天的参与者了,跑了三个,只要抓到它们就能找到直接证据,拿到证词证明真凶,柳白龙跑不了。”   柳池笑着摇头:“天真。”   孙狸问他何意,柳池避而不答,问:“柳百和柳百万呢?”   “死了。”孙狸说,“那天抛尸的五个,我当场毙了俩。”   “带路吧。”肖隐对柳池说,“空中特勤司负责抓捕逃犯,我们负责……销毁毒窝。”   他们进入工厂时,里面正打的不可开交。   现场一片狼藉,一地玻璃碎片,器皿东倒西歪,城妖和蛇妖一个抠着对方眼睛,一个缠着对方大腿,缠缠绵绵难解难分。   工厂门一开,蛇妖见柳池来,信子耷拉老长,嗷嗷叫道:“六哥!六哥快帮我!城妖撤职了,打死一个算一个!”   “哈!打死城妖?”孙狸口袋上别着执法记录仪,愉快地说:“又加一条罪名!”   蛇妖看柳池倚着门,神态悠闲,斜眼看着他,心里很是疑惑。   他余光瞥见门外,特殊的黄绿色警示光闪烁着,反应过来后,惊恐道:“鹰警?!”   妈的,派的天敌来了!   柳池这才扬了扬手上的手铐,笑:“柳赫,松开城妖吧,这两位是二十九处的。”   柳赫一吓,松开了尾巴,沈晓阳打红了眼,顺手拿起玻璃器皿,在桌沿上磕碎了朝蛇妖七寸敲去。   柳池见状,连忙上前拉他,沈晓阳一扭胳膊,回头敲在了柳池脑袋上:“都是你!还要女学生!要你个蛇头!都滚阴司去吧!一群混球!”   柳池没站稳,猛地被击,连退几步,栽倒在办公桌边,碰到了鼠标,电脑结束了待机状态,桌面渐渐亮了起来。   孙狸和肖隐则一脸平静给现场拍照,查看现场的尸体:“三具尸体都是男尸……七条未成形的棕黑锦蛇。”   “没有宋飘云吗?”沈晓阳一愣,看了一圈,捂着跳得飞快的心,问,“没有年轻的女学生吗?长头发,应该穿着校服……”   没有。   工厂里的这些,都是他之前见过的,并没有新的。   柳赫捂着眼睛,哼哼唧唧说:“发什么疯……你要是有小情人,谁闲疯了去动她?我今天没接过新的……”   沈晓阳指着柳池质问柳赫:“我都听见了!你们要孝敬他个女学生,你们要把我同学活活弄死做成这种半人半妖的东西送他!!”   孙狸和肖隐皆是一惊,看向柳池。   而柳池,鲜血淌了半脸,他在电脑前呆立着,金色的蛇瞳凝着,认真又悲伤地看着桌面上打开的电子照片。   那是个女高中生的照片,梳着马尾,月牙眼,乖巧又灵动,她看着镜头,笑得很甜。   “谁的主意……”柳池声音低沉的可怕,缓缓扭过头,蛇信子嘶嘶响,“柳赫,这是谁给你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柳池:“我要把我的故事,带进坟墓。” 我:“哈哈,不可能的。”拿起大喇叭:“走一走看一看了啊!这一期妖鬼特刊有纯情老蛇妖看上高中语文课代表的青涩校园恋爱故事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独家发售!!” 下一回,储君二化怒打恶蛇,六哥为爱痛杀七叔 胡家趁势献表忠心,失物归还直播表白(这可能……是好几回的了) 下章入V,亲朋好友天使股东姐妹姑娘们!为我打call,记得留评啊!百万明天要大酬宾哈哈哈哈   第20章 纯情蛇妖的初恋   “你为什么叫柳池?”女生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全家桶, 她嘴里塞的鼓囊囊的,问旁边衣着考究, 胳膊上搭着灰色西装外套的男人。   “我在池子里出生。”   女生小声打了个饱嗝, 一抹嘴, 接过男人递来的纸巾, 说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这只妖超逗!一本正经逗人开心。”   穿着灰西装的男人扭过脸去,看着对面闪烁又模糊的霓虹灯, 笑道:“我以前也不知道……我会有逗人开心这一天。”   所有的故事,都有个开始, 无论喜悲。柳池的故事也不例外。   柳池和女生的父亲有合作, 对方家里是做房地产投资的, 一起吃过饭,就这么认识的。   认识她时, 她还是个高二生, 那次餐桌上, 柳池举杯对她父亲说:“曹总,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我有缘,我们走一杯。”   一直埋头吃饭的女生抬起头, 咽了口中的食物, 月牙眼一弯,笑出了声。   柳池瞥见,目光凝住不动, 继而笑问:“是我说错了?”   女生没给他留面子,说:“叔叔,这句话可不能乱用,它的前一句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官场失意,心中抑郁。”   建国时大扫盲,柳池读过几天书,两千三百个汉语常用字他都认识,但仅限于此。   这是第一次被小姑娘指出错误,他举着酒杯,好久没放下。女生的爸爸斥女儿:“又显摆,好好吃你的饭。”   柳池笑:“令爱博学,这样……我跟令爱碰一杯。”   女生说:“不用了,我不喝酒,也不博学,高中语文知识罢了。”   柳池坚持走来,给自己倒了酒,碰了她倒满果汁的玻璃杯,仰头喝干,向她亮了底:“小孩子随意。”   女生赤\\裸\\裸盯着他的喉结看,之后笑着喝光了果汁,也给他亮了底。   他俩,五月份认识。   高二暑假,柳池厚着脸皮,各种寻理由见她。   “燕莎?你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女生却说:“别,大叔,你先告诉我你多大年纪,再找理由凑近乎。”   柳池默了好久,回过神满身翻找身份证,他忘了身份证上写的多大了,索性找给她看。   柳池把身份证递给她时,莫名其妙地抖了手。   女生接过,像老师阅卷,哼哼了两声,柳池手脚拘束,乖乖站好让她比对照片,忍不住问:“这年纪……还好吧?”   “大哥,你这身份证照片蛮不错的嘛。”女生笑了,她转着手中的身份证,又说,“当然真人更帅。”   柳池如释重负,又忽然愣住,他面对她时,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九月,东北天寒,蛇们懒洋洋的,有些索性请了长假,变回原形缩家冬眠。   柳池却天天往外跑,别人问,他总说:“谈生意去。”   其实,是去陪曹燕莎吃晚饭。   曹燕莎开学后,精力大多放在了第一轮复习上,连出来吃晚饭也带着测试卷,她做题时,柳池先点餐,鱼虾剥好挑刺,粥暖着,她做完题开吃,柳池就帮她对答案。   曹燕莎看出他对试卷很陌生,问他:“你什么学历?高中辍学?”   好在蛇不会脸红,柳池慢慢摇头:“我没文化,没正经上过学。”   “呃……一直做生意?我爸说你是替人洗钱的。”女孩子胆子大,听到什么都敢往外说。   柳池手指放在唇边,轻轻道:“小声点。”   曹燕莎立刻压低了声音,凑近他:“你真是?”   柳池低头,说:“这道题也错了,今天没昨天对的多。”   十月份。   柳池在学校附近的酒店订了间房,他说自己要冬眠,请了长假,实则是窝在这里,每天等曹燕莎来。   但曹燕莎并不是每天都来,她忙着高考复习,一周只来个两三次。   姑娘每次带着试卷来,都会说一句话:“完了完了,被我爸知道我到这里来跟你开房,肯定要打死我。”   她不来时,柳池懒得动,门前总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但听到她敲门,柳池会迅速开门,忙着订餐,忙着给她改题。   “你改题上瘾了。”燕莎说,姑娘虽然会到他这里来,但绝不过夜,柳池也从不提要求。   这种奇怪的暧昧关系一直持续着。   天气降温,他们升温。   直到年底,曹燕莎在房间里看电影,蟒蛇灾难片,柳池盘腿坐在旁边陪看,问她:“你怕蛇吗?”   “一般。”曹燕莎说,“比起蛇,我更怕虫子老鼠什么的……”   柳池眼睛亮了,欢喜的想:“这不就很好吗?她怕的都是我能解决的,她不怕我。”   也是那天,柳池说:“你做好准备,我想和你说件事。”   他拉过曹燕莎的手,慢慢放在口中,用牙齿轻轻碰了碰。   吃惊过后,曹燕莎笑眯眯道:“所以……你其实是只吸血鬼吗?”   柳池垂着眼,含着她的手指,似是叹了口气,而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金色的蛇瞳映着对面满脸惊异的姑娘,轻轻地用蛇信子舔了她的指尖。   燕莎猛地收回了手。   柳池等着宣判,摘掉了眼镜,低着头,等她反应。   燕莎抱着手语无伦次,胡说了好多,才逐渐找回理智,“……真的不是人?”   她的反应比自己想的要好太多。   柳池仍是不愿抬头,低声说:“不是……是蛇。”   燕莎也低下头,去看他的表情,看到柳池那双金色眼瞳,燕莎说:“那什么……我想说,挺牛的,毫无破绽。”   她的指尖戳了戳柳池的肩膀,柳池没有躲,按住她的手,不松开。   他想说什么,但抬起头,却惆怅的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目光太炽热,对面的姑娘连忙后撤,收回手:“你想干什么?”   柳池慢慢靠近她,逼到墙角,冰冷的唇一点点,沿着颤栗的肌肤,触碰到了她温热的嘴唇。   燕莎紧紧贴着墙,举手挡住了他,说:“你要吃了我?”   柳池真诚又无辜的摇头。   “那你……你想亲我?”她红着脸,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这句话像是惊醒了柳池,他愣了一愣,不敢再朝前去。   燕莎说:“……我下月十八岁。”   柳池不明所以。   “就,能谈恋爱的年纪。”她一口气说了出来,“可以亲的。”   柳池想起来了,人类十八成人。   他呆愣完,握着她的手,摇头,再摇头,轻轻吻着她的手:“……让我静下来,让我静下来……”   燕莎看着他,轻轻蹙着眉,她心底是怕的,但更深的地方,是渴望,疯狂的渴望。   他很好,她喜欢。   喜欢,无法理智,也无法克制。   她看着这只蛇妖蹙眉,满脸惆怅,不知所措的喃喃着让他静下来,燕莎不由自主念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柳池猛地回魂,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她:“这是什么诗?”   “晏殊的,课外阅读上有。”燕莎说,“是说到你心坎了吗?”   柳池依然握着她的手,喃喃:“原来……原来这就是情……”   一月底。   柳池浅吻着姑娘,燕莎说:“我觉得自己很疯。”   柳池轻轻舔着她的唇:“疯?和妖恋爱吗?”   姑娘说:“不是,是快高考了,我却在恋爱,这种行为很疯。”   “会影响考试吗?”   “这不废话。”   二月。   “有什么办法能和你关系……稳定一些,稳定到天荒地老的那种?”   “人妖殊途。”柳池笑,给她改卷子对答案,“不过,死的时候还惦记着我,魂就会留下,到那时,我找阴司储君想办法……你可走鬼道,这样魂魄不散,还有身体,和人一样,就有办法留在世间。”   曹燕莎领悟到了精髓:“人与妖不长久,鬼和妖就是绝配。”   柳池有些紧张地问她:“你会留恋我吗?”   “你怎么这么纯情。”曹燕莎大笑起来,“你看起来超像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没想到竟然这么纯……”   莺飞草长的月份。   柳池坦白:“我并不是好人,我做过很多事,有很多令人不齿的……”   “你超好的。”燕莎打断他,“你那颗心,比好多人强多了,我不哄你,是真的。如果灵魂有颜色,你一定是特纯的那种颜色,比我都干净。”   三月。   柳池说:“你身上有仙位。”   “你能看到?长什么样子?”   “像背了个书包在身后……”柳池一只眼睛慢慢变成金色,歪头看着她的背。   燕莎说:“别动,保持住。”   “什么?”   “你超帅的。”燕莎说,“我从年初开始,每天都很开心,我什么运气,竟然捡了只妖!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超厉害?我跟一只长这么帅的妖在恋爱啊!”   “我懂得不多,没读过书……”柳池摇头,对自己很不满。   燕莎说:“不然,你跟我一起上课?蛇俯身什么感觉?”   “会很冷……”   “我穿厚点,快夏天了,来吧,让你体验一下高三的氛围。”燕莎说,“没有副作用吧?”   柳池摇头:“我不要你魂寿。”   “看来你也很赞同这个办法!”燕莎笑的像上午八点的阳光,温暖温柔,“那就来吧,我想跟你天天待在一起。”   于是,燕莎在学校会自言自语,晚上睡觉时,也会偷偷笑,像是跟谁在逗乐。   五月份的一天。早课结束,有男生约燕莎到走廊,一边拍着篮球,一边向她表白,并说,高考请一起努力,所以你报哪个学校?   燕莎说:“等等,我问一下。”   她捂着心脏,乐了好久,自言自语道:“吃醋了!别不理我呀……”   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燕莎说:“对不起啊,我有对象了。”语气自豪。   晚上,蛇影从身体里剥离出来,轻轻吻了她的面颊。   这是第一次,亲耳听她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它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心。   五月底,   五家在黑龙江开年会,柳池离开沈阳,临走鼓励她加油。   燕莎送他到机场,给他比OK:“妥妥的,等你回来请我吃饭,我带通知书去!”   柳池一个人走,跟其他成员错开时间,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他陷入了情网。   他不愿他们打扰到这份好感情,他小心翼翼呵护着,一个人享受着爱的滋味。   他不敢赌燕莎对他的感情是否会持久,那份执着是否会让她在去世后魂留人士,同他携手鬼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用情了,他动心了,他在外地的那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第一次有了回家的念头。   想回去,想筑爱巢,想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看她看书,看她学习,一天不说话也好,只要能看到她,足够了。   九月,柳池回沈阳,燕莎魂已经散了。   高考那天,她骑着自行车去考场,路上刹车不及时,撞到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摔了,摔到了头,抢救无效,第二天离世。   从此,柳池与她的此生共度,再无可能。   十月,柳家做东宴请其他四家当家人,席间,大病初愈的柳池突然发疯,掀了桌子走人。   柳白龙说他太累,压力大,控制不住情绪也有情可原,因而网开一面,只给他降了级。   二代变成三代,特区的科级也撤了。   那一年,柳池强迫自己进入冬眠状态,又一个春天,再醒来时,他终于正常了。   因为心如死水,再无波澜。   这段短暂恋情被他埋在了心底,从未对外人提过。   只有柳瑶,因是他的下属,当年俯身在燕莎身上到学校上课时,柳池跟柳瑶说过。   “我去二中听课,这阵子,你先替我照应着生意。”   柳瑶或许知道他对那姑娘不一般,但柳池从未对柳瑶提过,他和燕莎之间早已确定关系。   曹燕莎是他心底用高压电网围起来的禁区,谁碰他都会疯,他呵护着所有关于她的回忆,围起一层又一层的荆棘,遮住,盖上,只在一个人的时候,掏出来放在手心,舔一舔,在舌尖的苦涩中,一遍又一遍的悲伤。   那个姑娘,带给了他鲜活的心跳,又在最后,带走了他的心跳。   柳池从回忆中清醒,脸色苍白。   现在,这本该由自己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却出现在他面前。   燕莎的照片就在他面前,柳池的理智分崩离析,一只脚悬在发疯的边缘。   他问柳赫:“都谁知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柳赫说:“六哥……你、你不知道吗?打一开始……七爷就知道这个姑娘,当年她离世,魂虽然散了,但身体完整,仙位也没坏掉,七爷就让他们把身体拿了回来,当年还找的锦蛇要拼成妖,给你留念想……可先前那些锦蛇出差错的概率很大,那条俯身的不太听话,最后不理想,七爷就给处理了……你当时没回来,还是柳钱他们一家帮忙处理的尸体……”   “七爷还说,六哥你有文化,喜欢学生型的……那姑娘可惜,最后也没能让她做个蛇妖,感觉对不住你,所以让我们都不提的……”   柳池浑身已经木了,面如死灰,魂似生生被人撕碎丢弃,身体摇摇欲坠。   柳池笑声像哭:“你们把她做成……你们竟然……”   “六哥,六哥都过去了!”柳赫连连后退,“你放下吧……”   柳池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模糊。   是柳钱一家处理的尸体……他们还能怎么处理?!他知道……他知道的,所谓的处理,就是把失败的,死去的半妖残娃尸体扔到水潭里。   不听话的锦蛇……柳白龙会怎么杀了她?那是她的身体……那是她的身体!   他竟然!   他竟然!!   柳池滑坐在地,脸上挂着凄凉的笑,一个一个,慢慢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   “六哥……人都去了,别再伤心了。”柳赫说,“七爷前些日子还说过,怕你孤单,让六代他们都上点心,他们确实也把六哥放心上,前几天特地找的照片,想给六哥一个……”   柳赫话没说完,也再说不完了。   柳池的牙刀从他的下巴穿到天灵盖,捅穿了七寸。   血透了半身,柳池面无表情,抽出牙刀,甩去刃上的毒液和血。   他硬生生扯开了手铐,割破的手腕向下淌着血。   沈晓阳抖了一抖,不怕死地问:“你……还好吗?”   柳池说:“910107,我住的地方,暗室的密码,里面有账本记录,还有你们想要的……什么都有,只要经我手的,我都留的有样本。”   肖隐做了个手势,一只鬼影飘走。   柳池跨过地上的尸体,擦了脸上的血,说:“柳白龙的宅子里,有足够定死罪的东西,他地下室的密码,我知道。”   门外,空中特勤司前来报告:“逃犯抓到,初步确认他们供出的杀妖抛尸主使叫柳池,现是柳家的第三代当家人物……”   孙狸看向柳池,终于知道他之前所说的天真,是指什么。   柳池冷笑:“是吗?不必他们指认了,不管杀妖尸塔还是抛尸,我都背上,无所谓了。”   他杀心已起,只想杀掉柳白龙,自己的生死已全不在意。   柳赫不知道,但他却明白。   柳白龙才不会为了他,把燕莎做成半妖残娃。柳白龙从知道他和燕莎在一起后,就对她产生了兴趣。   一个能吸引到蛇妖的人,柳白龙一定会好奇,一定兴致盎然想知道究竟……   还有那不听话的锦蛇……柳池头痛欲裂,闭上眼,泪掉了下来,和着血滴落。   他怎会不知,柳白龙口中不听话的锦蛇是什么下场?   虐杀。   虐杀!   “我要杀了他……”柳池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V第一更! 今天晚上给留评的大家送福利,百万倾情回馈年度大酬宾!!(够)   第21章 老宅第八层   哈尔滨的一栋写字楼内, 高个美腿的秘书走进来,对桌后一丝不苟盘着满头银发穿旗袍的老太太说道:“姥姥, 柳择来找胡秉三卖东西。胡秉三瞧不出来历, 特请姥姥看一眼。”   老太太手指上挂着沉甸甸的碧玺, 脖子上缠着一串饱满大颗的珍珠项链, 耳垂两粒温柔的明月光宝石, 她吊着眼睛,嘴唇涂得鲜红。   秘书把手上捧得小盒子双手递上, 压低声音说:“柳择开价七位数。”   盒子打开,里面是个方形银匣子, 看样式, 像是西洋制式, 散发着蜂蜜和海洋的味道,又甜腻湿润, 又腥咸。   珠光宝气的老太太拿起小巧精致纯金镶宝石放大镜, 仔细看向盒子。   “跟以前一样, 来路不明。”   珠光宝气的老太太放下放大镜,合上盖子, 把它推过去,秘书问:“不接吗?”   老太太慢慢摇头, 道:“不, 先收着,问柳择还有什么,务必让他全说出来。”   秘书有些不解, 老太太缓缓摆手,说道:“沈阳特区被撤了,是因为什么?”   秘书回答:“储君在阴兴安岭发现了柳家玩残娃堆积起来的尸塔。”   “不,错了。”老太太说,“并非尸塔让储君撤沈阳特区。你还是没明白储君的意思,这是要动柳家的信号。我再问你,沈阳港停靠的船,是什么人的?”   “是海洋之星的幽灵船长,到沈阳寻妻。”   “你再想想柳择。”老太太说,“胡梅昨天发来消息,海洋之星被洗劫了一番。”   秘书恍然大悟:“这是外籍船长的东西!”   老太太说:“柳家这次必死无疑,不全端,也要断他们几十年的气运,这几十年内,他们起不来了,我们要好好把握。”   老太太按住这个盒子,抬眼看着秘书:“让柳择把东西都交出来,然后……让亓儿把柳择押送回沈阳,再把这些东西,一并交给储君,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秘书高兴道:“明白了姥姥!”   老太太说:“这次储君大动柳家,我们不能在原则问题上马虎,要站好队,做正确的选择。柳白龙一倒,柳家那两个能干的小子也要担责,没三十年,他们元气回不来。属于我们胡家的气运,来了。”   赵小猫一动不动站在树杈上,也不说话,很是大佬的叉着腰,就这样俯视着柳白龙的宅子。   她身旁,冒着黑气的阴司百科书浮在半空,安静地翻着。   师秦站在她身后,脸前一堆树叶遮挡着视线,他等着赵小猫布置任务或者下命令行动,但赵小猫像石化了,根本不搭理他。   师秦百无聊赖,只好掐树叶打发时间,好在他身上有鬼气,蚊虫不近身,不然一定会被叮的浑身包。   他抬头又看了赵小猫一眼,赵小猫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如果二十九处的人把胆儿都借给他,师秦一定会对赵小猫说:“猫儿,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望夫石哈哈哈哈……”   师秦不敢。   其实赵小猫并没有那么可怕,除了去年惊天动地把阴司撕开口子怒吞天地,平时,赵小猫这家伙没半点威胁性。   可师秦怕她,她面部表情极少,偶尔有也是从冷漠变成不耐烦再由不耐烦变成暴躁。   大多数时候,她的心智像叛逆期少女,其余时候,则像个不太好惹每天都不高兴不满意下属甚至整个世界的皇帝。   她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并不明显,甚至有时她拍桌发脾气扬起下巴时,与她的那张脸,那个小身板完全不搭,像是强行装出来的,很不和谐,可细想之下,她对妖鬼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威胁感和压迫感却无处不在。   又是一阵寂寞的等待,师秦都要睡着了,赵小猫终于开口:“八层。他宅子下打通了八层,而且这个地方……”   赵小猫说:“我总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   赵小猫:“这宅子是死的,妖气鬼气人气……什么都没有,我能隐约感觉到地下有东西压镇,可查不到是什么……”   阴司百科书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她找不到这个延伸至地下八层的宅子靠什么掩住气息。   师秦不明白:“没有这些气,有什么影响吗?”   赵小猫道:“有,欲盖弥彰。没有气息,懂行的妖鬼就看不出宅子里面是什么情况。”   师秦立刻懂了:“明白了,你是说,很有可能,这个宅子里面有不想让大家知道的东西。”   “走,进去。”赵小猫说,“过来,我带你进。”   师秦见她背过手,示意他拉住,不好意思道:“领导,你说怎么进,我跟着你就行。”   手拉手就不必了吧?   赵小猫扭头,瞧见他那要被她占便宜一样的扭捏神情,翻了个白眼,嘲他:“你自己长脑子想想,要是你自己跟着我就能进,我何必递手过来让你拉上?我很稀罕你吗?”   不不,大佬傲视万物,连最爱的俄罗斯方块都骂,怎会稀罕他。   师秦立刻表示:“是我想多了!我笨!领导,咱什么都不说了!不就是手吗?给,要脑袋都给!”   师秦紧紧握住赵小猫的手,表情相当伟光正,赵小猫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划拉了下旁边的空气,空间裂开了一道似深渊的口。   师秦好奇:“这是……走阴司?”   赵小猫道:“不,这里是南山南。”   落后民谣两年的老干部接:“北海北?” 被赵小猫无情的鄙视了。   “长白山在阴司的部分叫南山,南山南就是南山的南边山峰群。”   身为储君,赵小猫可以在阴阳两界来去自如,她的手就像打开任意门的钥匙,只要在空气中划一下,就算是轮回池都能去,踏入裂口,地面上的景物残影像风沙一样飘散消失,眼前是一座如剪影一样的黑色影子山。   无树无草无山石,如影子一样随风颤动,却是无声无息,一片死寂。   “这就是南山。”赵小猫说,“柳白龙把宅子底通到了这里。”   “你确定?”师秦惊讶不已。   “南山阴气重,不适合妖鬼居住,只有一部分无法修成人形的奇妖异兽在此栖居,是阴阳交界妖鬼活动区内的荒蛮之地,一般不会有妖鬼来此地,柳白龙把宅子一口气修到南山南峰里,就算在此山栖息的妖兽们知道,也不会上报给我,因为它们都是低智妖,和柳白龙这种妖比起来,它们就像家禽牲畜,没有思考能力,被赶了只能换个地方……”   赵小猫松开师秦的手,甩了甩,掏出湿巾擦了,还递给师秦一张:“你手心出汗了。”   师秦接过湿巾,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领导,我没有。”   赵小猫歪了歪嘴角,双手插兜,走向影山中央:“过来,我们从这里进去,。”   影山如烟雾一般,他们走进,山体化烟散开,又再次包围合拢。   原来,山体只是被如影子的黑雾包裹了起来,里面的山是正常的山,青山绿树飞瀑清涧。   赵小猫一扬手,从百科上撕下一页纸,原本空白的纸慢慢浮出南山的地势图,师秦瞄了一眼,还是动态的,如同视频,上面瀑布水流包括温泉水雾,都是活的。   赵小猫说:“果然,他把中央的天镜温泉独占了。”   原本,地图中央是三个连起来的温泉池,袅袅雾气如仙境一般,而现在,眼前确实直升入云的山石围墙。   像个无窗的高塔,看不见塔里面是什么。   “我们怎么进去?”   赵小猫说:“游进去。”   这是宅子的第八层,从温泉中冒出头时,师秦打了个颤。   他看不出什么妖气鬼气,但他能感觉到。那种与普通低温不同的冷,以及冷气中那种阴森森,沉郁压抑的感觉。   是鬼气还是妖气?   赵小猫的脑袋也从温泉底钻了出来,她像大金毛一样,甩了甩头发,抹了把脸,睁开漆黑如棋子的大眼睛,皱眉道:“好重的怨气!”   和怨气比起来,这座宅子的妖气和鬼气,根本不算什么。   赵小猫爬上岸,抖了抖身子,待雾气散去,看到周围的陈列,赵小猫罕见的愣了。   师秦跟在后面上岸,拧干外套的水,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傻了。   温泉池周围,围着一圈标本。   师秦在妖怪百科书中见过的,还有他没见过的,都有。   它们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却都瞪着眼睛,目中含怨,越逼真,就越惊悚。   这里就像一个解剖成果陈列室,玻璃柜台中挨着放着大大小小的透明罐子,罐子里可能泡的是这些珍兽的心脏或是某个部位。   而被掏空的珍兽,被固定在道路两旁,做成标本,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围着温泉池,死不瞑目。   赵小猫说:“年初,周吴给我们订的变态心理学教材,让我们自学,你看了吗?”   师秦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摇头:“没看多少。”   赵小猫说:“想象一下,有这么一个人,他热衷于解剖同类,并放在自己泡温泉放松的地方,围着温泉池摆一圈,所有标本的眼睛都看向温泉池,看着杀了自己的凶手悠闲的在这里放松,洗澡,凶手被它们的尸体包围着,半点不惧怕,反而很享受,他杀了它们,又让它们做自己的观众,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柳白龙是个变态。”   “我赞同。”师秦上一层鸡皮疙瘩未落,就又起了一层,“当时在广源,完全看不出……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西角是通向上一层的旋转楼梯,赵小猫问师秦:“带执法记录仪了吗?”   “带了。”   赵小猫率先走上旋转楼梯,半途,她猛地停下来,手从兜里拿出来,搭在了楼梯扶手上。   楼梯很古典,花纹是柳家的家徽,与他们佩戴在胸前的家徽不同,楼梯上的雕花纹,更详细,U型蛇有眼睛,有鳞片,鳞片闪着黑绿色幽光,金色的眼睛会随着人的移动而移动。   师秦问赵小猫:“发现什么了?”   赵小猫说:“你仔细看这个眼睛和鳞片,看不明白就摸一摸。”   师秦当真伸手摸了,鳞片的触感,真实的令他心惊。   师秦揉了揉眼睛,弯下腰,仔细看去,忽然,他猛退三步,道:“不是吧,真的?!”   这些,都是用真的做的,真的蛇眼,真的鳞片。   赵小猫说:“是真的,他可能在上面刷了一层什么东西……保存了下来,让它们更加真实。”   说完,赵小猫露出一丝极为恐怖的笑:“来吧,让我们好好参观一下……柳家这些年的,大作。”   门,缓缓推开,门的那端,亮如白昼。   怨气如潮般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二十九号的更新~没办法,有心无力,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再更就是三十号晚上十一点左右了,请大家谅解! 以及,谢谢大家的热情,超开心!(另外,别担心,柳池这么好,我不会让他死的,虽然他是个悲情人物,但悲情不代表一定要悲剧结局~安了,也算给你们入V就吃糖渣的安慰吧。) 第22章 、蛇蜕皮 ...   出现在面前的是个巨大的木头桩, 它占据了一整个屋子,木桩像极了影山, 薄薄一层黑雾萦绕着, 死气沉沉, 观之心惊。   要说这只是个木头, 可师秦看到它时, 就莫名的惧怕。   无来由的惧怕,并无根源, 仅仅是惧怕本身。   师秦问:“这是什么?”   赵小猫回答得很干脆:“我不知道。”   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赵小猫打了个响指,阴司百科书应声而来, 赵小猫眼皮一抬, 指尖点了点, 阴司百科书乖的像孙子,哗啦啦翻开自己, 追踪溯源, 查找这个木桩的来历。   这一套动作配合着猫儿的表情, 潇洒的,让师秦分出三分注意力, 心中默默哎唷了一声。   大佬就是有大佬的姿态,瞧瞧, 查个“百度”都这么有范儿。      然而赵小猫潇洒不过三秒, 等阴司百科书显示查无此桩的时候,赵小猫怒了。      她一把抓过阴司百科书,恨不得把这本瑟瑟发抖的暗红皮旧书揉成一个球:“查不出?!一根怨气缠身镇宅用的木桩你都查不到?!你是不是想去村头厕所当擦屁股纸啊!”      迟钝如师秦, 都看出了这本阴司百科书的左右为难,它好像也跟自己一样,惧怕那根深不可测的木桩。   那根木桩,就像深渊,深渊下一片漆黑,似乎可以吞噬万物。      但,很快,师秦就哼了一声,他想:“阴司百科书还是蠢,木桩纵然令人惧怕,但你完不成任务,要面对的是更可怕的赵小猫,发怒的赵小猫和神秘的木桩,还是前者更可怕一点。”      赵小猫当真卷把卷巴,把这本瑟瑟发抖的阴司百科书塞回了阴司缝儿,一脸焦躁道:“看来这东西不一般,阴司百科书都怕的东西,会是什么……”      赵小猫像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师秦。      于是,师秦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一层只有这个木桩,观其形状,像个大钉子,我推测,这应该就是你在外头查不到的那个镇宅用的东西。其实,想要知道来历很简单,只要我们抓了柳白龙……”      “我不抓柳白龙。”赵小猫冷笑一声,“他这样的,当场击毙。”      “不不不不……”师秦连声说不,两只手轮流扒拉赵小猫的背,顺气平心,道,“领导,咱还得给部长交案宗呢,你刚在外头也说了,要师出有名,如何定罪,怎么判刑,咱有九零年的特殊法在,你要遵循基本法啊,虽然现在看着死罪没跑了,但也要走个程序,不能私斗不要私斗……不然我们来这一趟做什么?我带着执法记录仪呢,证据啊,证据,都是为了证据,有了物证还要有人证,要让他认罪……你不要都取证到半道儿了,忽然说要一巴掌打死人家,你真跳过取证把他打死了,我们回北京没法交差,交不了差,来年的经费就没了,你让我怎么跑各部门去要钱?”      在外头时,赵小猫确实是想遵循基本法,毕竟在国家体系下做事,就要按照约定来。   但进了里头,尤其是站在这根木桩前,赵小猫情绪十分不稳,她从看到那些珍奇妖兽标本后,就接近炸点了。   这还走什么程序?!   妖里也有妖兽保护法,也有国一国二,就比如说被柳家钉到表盘上的怨情鸟,它属于妖禽类国家二级保护妖。      进入保护法的妖,通常都住在阴司之上,地面之下的交界地,大多数量稀少,无攻击性,且无法开智化人形。   因而,九五年的时候,在白泽的提议下,历经三次妖代会,八大特区代表最终订立并通过了妖兽保护法,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珍稀妖类。      再说周吴,天天抱着相机陪他们出差,也正是在做这方面工作,查找各地尚未收录在山海经白泽图上的小妖小怪们,补充修订妖怪大百科。      赵小猫说:“从九五年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参与制定妖兽保护法时,二区代表也在,积极献言献策,推动法案实施……” 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故意伤害国家一二级保护妖,最低处罚也是剥夺人身自由,服刑八十年,上不封顶。   “这些标本,如果是柳白龙的手笔……”赵小猫说,“我对着执法记录仪当场捅死他,那就叫当场击毙罪犯。”      师秦想起之前在招待所,那几个麻将小妖们说的话。   “送礼?通常的都不入眼,得送稀奇的。”   “古董?不是古董,怎么会是古董……古董算什么,哈……”      师秦说:“可能从上到下,都有参与这件事。”      赵小猫压着嗓子说:“掀翻掀翻,统统闷进阴司……”      师秦好笑道:“耐心点,不能一刀下去,无论轻重都是死罪,总要按照法律办事,一次行贿受贿也要被你丢阴司散魂,那就说不过去了。”      “学人不学好,净学这种……”赵小猫牙根恨得痒痒。   师秦拽着她上楼,说道:“还有,领导,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查到的,都只有柳家参与,其他四家呢?”      赵小猫稍微一想,就烦的不行。      师秦知道她不擅长这些事,他含笑悠悠感叹:“要说得人类官场之精髓,还真不是冲在前头往我们手里递把柄的柳家。”      “那能怎么办?你又不让我一棒子全敲死。”赵小猫印堂都要愁黑了,妖学了人,比人还像人时,她就应付不了了。   人比妖复杂。   人比妖更可怕。      师秦说:“慢慢来,敲山震虎,削掉冒出头冲前头的柳家,等着看会是哪一家冒出头来,到时候重点敲打,这种问题,你解决不了,谁也解决不了……只能放开手,时刻提醒着,不让它出框就是。”      赵小猫翻了个白眼,速度很快,不知是鄙视这些妖,还是鄙视对这方面很精通的师秦。      再往上是奇珍异草,分类放好,再往上,屋内放的就是一些像怨情鸟怀表这种,改造后的东西,镶嵌着极寒冰草的青花瓷瓶,保持着赤炎蜂尾端噴火状态的琥珀挂件……无一例外,上面都有柳家的标志。   形容飞龙在天的一条蛇。      师秦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取照留证。      赵小猫说:“前年开妖代会时,沈晓阳还说,其他事不能保证,但妖保这件事,他敢拍胸脯说,二区做的很棒。”      师秦说:“城妖也要定罪了吧?”      “嗯,目前来看是失职,当然,他可能也不会知情不报替他们隐瞒罪行的,所以应该就是失职了,行政处罚。”赵小猫点头,“不过,沈晓阳的为官生涯,到此结束。”      二区以后重新任命负责人,城妖沈晓阳……还是上学去吧,赵小猫想。      并非所有的城妖都适合进入人类的体系,或许离开官场,更适合沈晓阳。      柳池走到书房,推开大书柜,打开暗室里的灯,说道:“都在这里了,全都是。”      说完,他径直到客厅,拉开抽屉,在孙狸警惕的眼神中,晃了晃医用绷带,说道:“包扎伤口而已,事到如今,我没必要耍花招,不用紧张。”      肖隐在暗室查看证据,几乎都是账本收据,柳池咬着绷带,一边缠手腕一边说:“电脑里也有一些,当年买这个小区前,我们动了这儿的风水,把龙头抬的地势改成了断头坟,效果立竿见影,那年跳楼自杀的四个,车祸六个,三个癌症……密码还是那个,你自己看。”      孙狸鄙夷道:“你可真够坏的!”      柳池轻笑一声,说:“主意不是我拿的,事儿也不是我亲自去做的,但是你没说错,我脱不了干系,是我看着他们做这种事的,这么多年,从我爸没了之后,这些就是我来,这种事,多的已经数不清了……还有残娃,柳白龙有个癖好,很原始……他喜欢我们陪他一起,演一出君子斗,当然,只是前场,我个人不喜欢这些,他也不会让我陪到最后,会扫兴,但他们疯过之后,抛尸的活儿,也是联系我来安排。”      柳池摊开手,耸了耸肩膀,笑容苦涩:“你看,这些事情,我都有参与……”      这些虽然都不是他亲自去做,但他都知道,他也默许了。就算反感这种事,就算知道他们是在玩火自焚,他也从不拒绝,从不反抗。      交给他的,他就去安排。   杀人了,他管埋。   要钱了,他帮忙洗白。      柳池轻声说:“我,罪不可恕呢。”      孙狸抖了抖鸡皮疙瘩:“真恶心。”      肖隐做鬼之前瞎了眼,修来的鬼眼视力不好,没了眼镜,看东西很费劲。被柳池恶心到的孙狸,心疼肖隐贴着眼睛查东西,于是搭了把手,在暗室门口帮他把有用的装起来。      柳池包好手腕,晃悠到厨房煮咖啡,洗了两个杯子,还问他们要不要加糖。      孙狸看了好多,却越看越愁,对肖隐说:“按理说……他要是没亲自参与,就不算重罪。”      柳池自身所涉及的,多是职务罪,经济罪,包庇罪……   可是有些事,比如杀人抛尸,比如改动地势私自动风水连带的那些人命,尽管他没有参与,但他是事件负责人,按法律规定捋下来,柳池担主责。      几条人命一出,性质就严重了,就算没参与,不是主犯,也要无期徒刑了。      孙狸不甘心:“这就把柳白龙摘出去了?”      毕竟柳池说是柳白龙指使,但他没有直接证据证明。      肖隐低声道:“别担心,赵处跟师副处亲自到柳白龙那边取证去了……我们把这边的证据衔接上就好。”      屋里飘着咖啡的香气,孙狸翻过抽屉,倒扣下来,东西摊了一地。      肖隐罕见的叹了口气。      孙狸说:“东西多,大概看一下,等会儿让特勤部的人接手归类。”      肖隐眯着眼,从一堆材料里抽出了一个本子。      浅蓝色的本子,本子自带着塑料密码锁。      孙狸奇道:“这不是几年前流行的那种……”   那种中学女生喜欢用的日记本吗?      联想到柳池在工厂看到那张女孩儿照片的反应,孙狸头发尖儿都要竖起来了:“绝对是那姑娘的!”      肖隐也想到了:“那张照片?”      “打开看。”      仍是那个密码,去掉前头两位,笔记本开了。   孙狸这下才肯定:“真的是生日?”   而且,1991年出生的,绝不可能是柳池的生日。      扉页上,画着一条卡通小蛇。   “池子哥和燕莎的日记——记录池子哥的进步。”      孙狸着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2009年5月20日,文综测试卷,完全让池子哥来,池子哥选择只错了七道……分明是六道……好吧,我数错了……池子哥,高考的时候文综你来答吧,怎么样呢(心心眼)……不要,是作弊吧?我会紧张的,考不好就毁了你一辈子。……言之有理,你睡吧,我要做套题,今天我还没写呢……晚安。”      看笔迹是一个人的,但这段话却像两个人的对白。      孙狸捧着本子愣了好久,忽然明白了,这可能是……附身!      孙狸火冒三丈,扭头喊柳池:“蛇精病你过来!日记本是怎么回事!你丫是不是祸害女学生去了?!”      已经胆大到活人附身……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      然而,屋内无人应。      孙狸一愣,明明柳池的妖气还在,为何不应声?怎么回事?      肖隐猛地跳起来,跑向厨房,两杯咖啡还在台上放着,静静的散发着袅袅热气,香喷喷的。   地上,是蜕掉的皮。      柳池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这是第一更,第二更不定时掉落~ 第23章 、复仇之路 ...      柳广风径直进来, 老宅里做家务的小蛇妖说:“七爷还没出来……”      柳广风焦躁万分,却也只能望着二楼紧闭的大门转圈, 终于, 他耐不住性子, 低声问蛇妖:“一直在实验室没出来过?有谁进去过没有?”   “瑶哥来送过残娃, 老爷子要求的……可能是在房里打的电话, 进去后就再没出来过。”   柳广风不信,几乎叫出声来:“这是实验室!”   实验室不是起居室, 按照柳白龙的性子,实验室就是他的战略重地, 怎么可能在实验室……      “不可能不可能……”柳广风一直说着不可能, 更是着急。   从广源回来后, 柳白龙就‘闭关’了,柳白龙经常会像这样, 把自己关在实验室, 或许是在捣鼓新东西, 或许是在做什么实验,总之, 进了实验室,他只要不吩咐, 就算外面天塌了, 也不能来打扰。      当时,尸塔被赵小猫他们发现,柳广风第一时间到老宅报告, 但柳白龙没出来,他只好返回现场。      按理说,柳白龙已经看到了储君撤二区的纸令,储君令这种东西,不管你在哪,只要你还没咽气散魂,哪怕你现在在阴司,缺了半拉身子,但只要你还活着,它都能送到你手上。      撤沈阳特区这么大的事情,柳白龙竟然能沉住气,还打电话让柳瑶给他送残娃进去……实在是,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不应该这样,柳家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柳广风鼓起勇气,前去敲门,他的意思是……总要让柳白龙这个当家的老大拿个主意,起码要告诉他,柳家今后应该如何应对,若真的大势已去,在审判前,要不要打点关系……      柳白龙没回应他,过了几分钟,电话打来了。      “什么事?”   柳广风在听到他声音后,没有那么慌张了,柳白龙能打开电话,就证明他在里头没出事,柳广风说:“七爷,他们把柳池扣了,我来之前听说他们已经查到了柳池家里……”   他当着外人,一向是称呼柳白龙七爷,给足他面子,即便现在只有打扫的小妖在。      “二区不是撤了吗?”      “撤了。”柳广风说,“七爷……下面该怎么办?”   “还有别的事?”      柳广风沉默了。      他明白了柳白龙的意思,就和之前他们做的准备一样,不管中央二十九处的查到什么,最终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柳池。      柳家把三代推出去,‘牺牲’几个,就可保住元气,等待东山再起。      只是,真到该推柳池出去顶罪的时候,柳广风还是不愿意,不忍心,他深吸口气,说:“七爷……那是我六弟……”      “亲的吗?”柳白龙笑了一声,慢悠悠说,“既修人形,成妖成人,就要按人的规矩来。认父不认母,你俩不是一个父亲,这关系,就差的远了。再者说,你母亲那窝也就他得气运能修个人形出来,为了给他让路,你母亲当年可是想把你们都咬死。”      柳广风的修妖成形要比柳池晚很多,妖修人形有个说法,就是上苍给的气运机遇是有限的,并非谁都有成形的可能。   于是,当柳池率先突显出成形潜力后,柳池的母亲是打算狠心把其他的小蛇们都咬死,成全这个有天赋的儿子。      柳广风若不是生来机敏,嗅到不对逃了出去,早死在了窝里。   柳白龙这时候提起这些,是想让柳广风理智一些,考虑清楚。   是,要说兄弟关系,柳广风和柳池并不是很亲密,甚至,有时候,柳广风并不是很明白柳池在想什么,他觉得柳池是个奇怪的妖,即便做人,他也是奇怪的人。      这层不理解,更加令兄弟疏远。      柳广风明白道理,他扒拉着头发,忧愁道:“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七爷,能不能再找个……”      “你替他吗?”柳白龙懒得去拆穿,这是柳广风心中的负罪感在作祟,半真半假道,“如果真的舍不得,那你替他,好成全你们兄弟情深。广风啊,我们必须推一个有说服力的出去,三代最底线,想摘出他,那只能往二代上来,二代只有你了。当然,你还有个方法,你可以把罪都推我身上,我倒了,你哥俩就上来了。我看这个方法也不错呢。”      柳广风说:“七爷……你别这么说,家里大大小小都还指望您呢,您是主心骨,万不能出差池。”      口中这样说,心中,却没来由的一突。      柳白龙又道:“广风,如果让我选,我更希望这次事件之后,是你留下,还好好的,能为柳家出力,我年纪大了,没精力做当家的,也是时候该给你们这些后辈机会了。”      柳白龙中意他,这个柳广风知道,柳广风年纪大了,很吃哄,而他很了解柳白龙都喜欢听什么话,喜欢手下的人如何处理事情。      “广风,成大事者,心狠手辣,家人亲情这些东西,该扔就要扔,你活着,你修人形,为的是什么?难道是这些只会给你带来问题和痛苦,让你犹豫不决婆婆妈妈的情吗?”      “情是绊脚石,是迷魂汤,是阻拦你真正目标的障眼法。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全是表面功夫,修人形,活在这个社会,最终要的,都是权力,有它,你什么都会有,为它,一切都可抛,你可要看准目标,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它。七叔自以为做的不错,你是七叔的得意门生,我亲手把你带大,自诩了解你,七叔知道你最想要什么,都到这时候了,就不要犹豫了。此事结束后,七叔就把柳家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干,别让七叔失望,七叔不会看错的。”      许久之后,柳广风才道:“……叔,我知道了。”      “柳池那边,都还干净吧?”      “他没有直接证据。”柳广风说,“叔放心,他知道利害,不会拉整个柳家下去的……”      从刚才起,大门外就吵吵嚷嚷,柳广风挂了电话,深深吐出一口气,出门问情况。      沈晓阳正在门外和几条蛇妖大打出手,见柳广风出来,他挣脱几条蛇,咬牙切齿道:“混蛋!开封印结界,让我进去!”      柳广风向来不喜城妖,冷了脸,下巴微扬问他:“你来做什么?被撤职了,来撒气?”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沈晓阳恶狠狠道,“把封印启开,你们要敢动我同学一根手指头,我今天拼了三魂七魄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柳广风说:“什么女同学,不知道。快滚,我没那么多耐心!”      沈晓阳一甩手,一把银刀从他手掌中滑出。      这是本地材质做的,融于他的身体,他来之前,带在了身上,他声音打着颤,说道:“把我同学还给我,我手上有证据,你和柳白龙缠杀活人,让锦蛇附身,改造他们……做成那种怪物,供你们消遣。渣滓!让我进去!把柳白龙叫出来!”      他这么一说,原本不在意的柳广风紧张了起来。   柳白龙让柳瑶送了残娃来,该不会就是……      “你同学?”柳广风压下心中恐慌,镇静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我们也不稀罕从你身边拿走什么人,你觉得我看得上你,看得上你同学?哼……好走不送,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出去!”      柳广风说完,又检查了宅子的封印,甩上了门,慌张到二楼,先问一旁的小蛇妖:“柳瑶送来的残娃……一直跟七爷在里头没出来吗?”   小蛇妖摇头:“没有……而且,之前有动静,今天没了,我按铃问过七爷要不要清理,七爷他说不用,可能还在里头吧。”      柳广风皱眉。   这节骨眼,有残娃在里头,不是好事。   若是死了,他们要想办法处理尸体,普通妖还好说,死了吞了就是……可残娃,柳白龙一向不喜食的,又因经过那些草汁麻醉浸泡,尸体不好消化,因而之前才会抛尸沉潭。      要是往常也就算了,但现在,残娃要是没死,万一二十九处的人当真要查这宅子,即便是有封印,即便能把残娃推下去,锁上暗道,伪装普通宅子,他也怕到时候出差错。      残娃要是死了,怎么处理尸体也是个问题,柳池现在被查,他手下的人肯定都在监视审问期,抛尸地点也要重新选……      怎么看,都是个□□烦。      柳广风想了想,敲门问柳白龙:“七爷……您需要清理房间吗?”      柳白龙没有回答,这回连电话都不回了,隔着一层门,里头还有动静,可能是在忙。      柳广风只好等着。      可他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仿佛身后有视线,正在注视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柳广风转过头,下意识地检查了周围,一切正常。      打扫房间的蛇妖也出去了,楼梯口,会客厅,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视线……从何而来?是他多心了吗?      赵小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咬破手指,鬼画符似的写下一串红字,啪叽拍在了师秦脑门上。      师秦问:“领导,这是什么?”      领导回答:“我的签名。”      师秦抬眼瞻仰:“……有什么用?”      “遮掩你身上的气息。”赵小猫说,“从现在开始,你头上顶着我的签名,在别的妖面前,就是我了。”   万物皆有气息,人有人气,妖有妖气,鬼有鬼气。   妖们遇到人,并非先看,而是先闻味儿。      比如师秦,他半人半鬼,身上一半活人气息,一半死鬼气息,只要站在妖面前,一定会被闻到。   但身为阴司储君的赵小猫,作为妖鬼界的绝对大佬和扛把子,她身上是没有气息的,因而妖鬼面对她时,会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畏惧。      无气息,就探不出她的深浅。   一切畏惧,来源于对力量的未知。      赵小猫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到柳白龙那里采集证据了。”      师秦纠正:“大摇大摆是反派用词。”      赵小猫:“正大光明,你闭嘴。”      他们从地下八层,一层一层悠荡上来,终于感受到了柳白龙的妖气,赵小猫给师秦贴好伪装后,一挥爪子,把身旁的空气扯开了一层皮,拉着师秦进去,只留一个执法记录仪镜头在外面。      又过了一会儿,柳广风再次敲门,说道:“叔,特殊时期,您身边那个,要不要清理……”      过了不久,门开了一条缝,柳白龙却没出来,只扔出两团东西,柳白龙道:“拿去扔掉,从现在开始,一个时辰内,不许打搅我。”   他应该是在忙什么实验。      柳广风曾对下属们开玩笑,说柳白龙要是放社会上,那就是科学怪人。      “七爷心里只有他的事业。”柳广风说,“实验,七爷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了,有时候真羡慕啊,活的多姿多彩有奔头。”      还有个下属胆子肥些,说:“是啊,七爷没当家之前,就喜欢捣鼓这些实验,只是那时候,三爷在,不同意也不支持,可把七爷给憋坏了,七爷当家后,终于可以放开了,这一下子,咱多了好多新奇玩意,之前谁知道怨情鸟长啥样啊,还不是七爷,连捕捉方法都手把手教,抓回来还是活的,更神的是,镶在金子里时,还是活的呢!真长见识……”      柳广风捧着手上的两团软绵绵的肉色东西,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隆胸用的硅胶。      柳广风惊讶抬头看向眼前的门:“七爷……”      他真的把残娃吞了,可能犯毒瘾了,索性一口吸了个大的,只是垫的硅胶消化不了,柳白龙把它吐出来扔给了柳广风。      在空气缝儿里的‘偷’拍的师秦问赵小猫:“你在等什么?等他做完实验吗?”   其实,证据也够了,他现在就能出去,合法拘捕柳广风和柳白龙。      赵小猫闭着眼睛养神,半晌,说道:“我不是在等他,我是在等我恢复……”      赵小猫说:“进了宅子之后,有些不对劲,有东西压着我一头。”      师秦皱眉,他也是这种感觉,总觉得,心中压着一块石头,越来越重,那种没来由的畏惧,依旧如影随形。      原来也波及到了赵小猫。      赵小猫说:“应该是那个木桩,不过没关系……”      她睁开眼,轻蔑一笑:“等我适应了,状态很快就能回来。”      “柳白龙在这儿住着,就不会感觉到……畏惧吗?”师秦不解,“是那根木桩吧?”   “他应该适应了。”赵小猫说,“就和我一样。并且,柳白龙既然敢动那个木桩,就证明他是不怕的……真有意思,那个木桩,到底是什么呢?”      能令阴司储君也心生惧意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沈晓阳被扔出安保区,蛇妖们刚松手,沈晓阳就像个斗鸡一样,爬起来又要往宅子里冲。      蛇妖们又怎会允许,几条蛇牢牢缠着他,沈晓阳也不手软,银刀刺伤了好几条蛇。   蛇们发怒,张开血盆大口,毒液就要浇上沈晓阳。      这时,它们齐齐哀叫一声,身子咚咚几声,倒在了地上。      死了?!      沈晓阳惊讶回头:“怎么是你?!”   竟然是柳池。   他比平时更苍白,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金色的眼眸隐约带着血光,手中的比身子还长的牙刀犹如弯月,滴着血。      柳池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老宅,眼睛眯了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我找我同学!!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你同学?”柳池轻轻喘息着,皱起眉。      沈晓阳忽然想起,之前他们说的,女学生是要孝敬给柳池的。      但柳池……      柳池看到他的反应,问:“找不到她了吗?什么时候失踪的?”      “昨晚。”      柳池笑了一声,眉毛一舒,说道:“她应该没事。你再去别处找找……据我所知,要做残娃,怎么也要三个月时间,今天,工厂不是被封了吗?连改造的妖都被我杀了,你同学要是被他们抓来做残娃,送给柳白龙……”      柳白龙三个字,柳池咬牙说出口,深仇大恨,全在这重重的咬字上。      “……是不可能的。”柳池说,“所以,她应该没事。”      沈晓阳愣了一会儿,握拳道:“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一定砸了这里,和柳白龙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柳池大笑起来,他侧过脸,笑着说,“沈晓阳,做学生很美好的,如果我是你,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会在学校一直待到死,再也不做特区主任,珍惜吧,城妖。”   依然是带着鄙视的城妖两个字,但这次,沈晓阳却不生气。      因为柳池很怪。      “你干什么去?”城妖敏感的捕捉到了柳池的不正常,“你……是要,在柳白龙面前闹一场吗?”      真的,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柳池笑说:“大闹一场,祭奠我……已死的心。”      沈晓阳扶着腮帮子,嫌他的话酸倒牙。      柳池说完,提刀向宅子走去。      他像个孤胆战士,踏入宅子的警戒区,脊背挺得笔直,单薄又有力量。   沈晓阳望着他的背影,画面中,一条条蛇在他的刀下毙命,断蛇飞起,他亲手清出了一条复仇之道,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宅子。      沈晓阳睁大了双眼,末了,才找回声音:“柳池……疯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唉,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好在二更了~ 第24章 、畏气化龙 ...   柳池推开门, 带着半身血,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柳广风骇的眼睛变了色, 蛇信子拨动着空气, 问道:“……六儿, 怎么……”      柳池涣散的眼神慢慢恢复, 盯着柳广风看了一眼, 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推开他说:“闪开, 我找柳白龙。”      “你……”柳广风拉住他,“六儿, 怎么了?你不是……”   你不是被二十九处的办案员提审了吗?      柳池甩开他, 一刀劈向面前的大门, 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说道:“柳白龙,我有话问你, 出来。”   门纹丝不动, 空气中, 似乎有什么波动。暗中观察的赵小猫睁开眼,惊奇不已。      “这又是什么态度!”柳广风愣了一下, 拉住柳池,屋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柳广风回头看向门口, 横尸遍地。      柳广风惊讶的松开了手:“你……柳池,你……正常吗?难道又……”      “我找他算账。”柳池看也不看他,说,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二哥了……让开,我要问个明白。”      “你有什么好问的?”柳广风一脸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二十九处的领导呢?你怎么出来的?你……不会是一路杀到这里来的吧?”   柳广风一想到这个可能也快疯了:“你还嫌不够乱吗?!”      柳池根本不理他,又一刀砍在门上:“柳白龙,我知道你在里头做什么,你是吸high了,软了吗?你出来,今日,我们把该清算的都清算了。”      柳广风听他这么说,以为他不甘心背锅,问:“你是……你是不是觉得,七叔和二哥……都不要你了?六儿,你镇定些,听哥说,我们谁也没要你去替死,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就算查到了你公寓,最后也不一定怎么判,今年刚成立了特殊检察机关,第一例案子,不会严判,没事的啊……”      “广风,别说了,我知道他为什么来。”门内,柳白龙说,“你是为了女人吗?六子。”      柳池垂下牙刀,微微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看向紧闭的门,他没有说话。      柳广风先是迷茫,而后愣了:“柳池……是那个姑娘?”      刀尖对准了他,柳池声音极低,压抑着哭泣声,红着眼眶问他:“你们都怎么知道的,说。”      “真的是?”柳广风愣了好久,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啊!”      柳池声音扭曲了,颤抖起来:“我每年……只敢开着车从公墓大门前路过,从不忍心进去看她……”   她是他心中的净土,他想呵护起来,捧在手心里,一直举高,举到月亮上,不被污秽沾染。      他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他的过去太肮脏,连她死了,他都不配去思念她。      他开着车走在热闹的街上,有时看到那些大学生,那些女孩子,洋溢着青春活力,他就会心痛。      路过花店,路过书店,听到女孩子的笑声,甚至走在路上,与看起来和她一样年纪的姑娘擦肩,他会扭过头,想:“这件裙子,燕莎穿一定好看。”      之后突然崩溃,闭上眼,心中泪如雨下。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她。      这样的姑娘……在他漫长一生中,如昙花一现。与她相爱,只短短一年时光,但已是永远。      既已铭记,如何忘记?      柳池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垂下手中刀,低声说道:“我以为,她只是死了。”安安静静的去世,长眠于泥土中,与他永世隔绝。      他已下决心,不去打扰,让他成为她短暂一生的过客。他要安安静静把关于她的回忆,带入坟墓,同葬在一起生活过的校园中。      可是……      柳池说:“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从一开始,就在监视我?!”   柳广风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真的是那个女孩子的话……七叔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她在你不在的时候去世了,七叔是想……”      “闭嘴!”柳池暴怒,刀晃过去,刀风擦破了柳广风的手。   “不许你们提她!”      门内,柳白龙沉默了好久,慢慢说道:“柳池,七叔不太明白,人已经死了,你今日找上来,还提着刀,是想做什么?要说法,还是心中怨七叔,到我门前撒气?”      柳池哭着大笑,看着门,神情癫狂:“柳白龙,我要你偿命。你我都清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盯上她的。我只想问你,她的死,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柳池说:“她是独女,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是我捧在心尖上的人,柳白龙,你说啊!!是不是你!”      柳白龙笑了:“你和她,连床都没上,不过就是拉拉手,你们算什么?学人类过家家吗?现在……人死了,你来我门前演夫妻情深,你装的可真像啊,不就是怨我把你推出去顶锅吗?事到如今,想借她来和我同归于尽吗?臭小子……”      柳池依然问他:“她怎么死的?是你对不对?是你!”      “我做过的,我不会不承认。”柳白龙悠悠说道,“她的死,我不负责,也不清楚,我没有下任何命令,你要是指半妖的死,我承认,那锦蛇暴走,我压不住她,咬断了她咽喉。你看,我没让她痛苦,柳池,七叔心里想着你呢……看在你的份儿上,我没让她受苦,你了解七叔的性子,这要换别的,她伤到我,我不活扒了她的皮不算完,七叔当时是考虑到你,不想让顶着她身子的半妖死的太难看,所以一口解决了她,给了个痛快……”      柳池弯下腰,干呕了起来,眼泪滴在地板上,心紧紧勒着,上不来气。      柳广风神情哀伤又无奈,柳白龙说的话,他和柳池都能听出意思。   稍微往深处想,就知道……如果真的是要让死去的姑娘以残娃的方式复活,也会等着柳池回来,开诚布公的问他,适时表示长辈对小辈的关心。      但柳白龙没有,把人做成残娃后,直接送到了他身边去,三个月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或许一开始,柳白龙就想这样做。   他发现了柳池藏起来的恋情,对那个女孩产生了兴趣。   或许他说的没错,女孩的死他没动手脚,但不代表她的死和他无关。      柳白龙作为一代当家,下面想奉承他的多的是,只要他露出那么点意思,就会有人主动送上,不必他亲自动手,甚至不必他吩咐什么,一个眼神,一句问话,可能仅仅是一句很普通的问话:“最近柳池身边的那个姑娘,应该不错吧。”   这就足够了。   柳池一离开,下面的那些想攀附一代当家的蛇妖们就行动了。   急忙献殷勤,把柳白龙感兴趣的人,做成他最爱的半妖,送到他身边。      柳广风同情不已,上前扶柳池,被他挣脱开,晃了几下才稳住。   柳捂着头,唇颤抖着,惨白无血色,他抬起头,满脸笑:“柳白龙……我知道一件事,你一直想隐瞒的……我知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他说:“镇畏钉……我知道那是什么……你想用畏之气,化龙……”      一直听墙角的师秦刚要问赵小猫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赵小猫猛地睁开眼:“原来那是……”      她的眼睛瞪圆了,随后,那双原本又圆又萌的眼睛,露出了异常可怕的眼神。      “柳白龙……”赵小猫划破虚空,走了出来。      空气忽然咧开黑色的口,幽绿色的光一闪而过,柳广风骇然不已:“……储君……”      赵小猫手指朝旁边空气一抓,抽出一根赤红铁钩,铁钩越来越长,几乎化成了火红色的长鞭。      师秦跟着出去,拿出揣在身上的龙鳞,使劲甩了甩,终于甩出了把黑色窄长刀。      去年,他的龙鳞刀被他的二货朋友给钻孔了,虽然赵小猫给修补了,但灵敏度大大下降,使用前要用力甩才能化出刀形。      这很毁形象,但师秦顾不上那么多了,赵小猫突然拿出……武器,虽然是个打蛇棒,但这就是战斗模式了,他要配合好才是。      师秦甩出刀,决定还是问问领导的作战计划:“赵处,请指示。”      赵小猫却不吭声,她把柳广风和柳池都扒拉过去,歪头看向那扇门。      “柳白龙,你在蜕皮吧,最后一步了,是不是?”她说,“你可真是天才。”      “什么情况?”师秦悄声问她。      赵小猫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偏头问柳池:“你怎么知道的?”      柳池平静了许多,他走过来,和赵小猫一起面向大门,说道:“只要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三年前,他让我改宅子,我有风水盘,有次看房回来汇报情况,进了宅子之后,风水盘裂开了,我探过方向,也测量过周围,三省为龙尾,沈阳有镇畏钉,镇畏的第一脊,畏被镇压,生大怨,怨气助邪,邪怨聚形,可助化龙……”      师秦仔细听完,问:“不是说……蛇和龙,两种生物吗?”      “邪气而已。”赵小猫说,“形似龙,助长怨气,这玩意儿要走上至邪之路。”      柳白龙笑了起来,声音源慢慢变高。      师秦在柳白龙癫狂的笑声中追问:“什么是畏?畏惧的畏吗?”   “这个待会儿跟你说。”赵小猫说,“你应该能体会到,现在……你是不是也被它压制,心生惧怕?”      “有这个感觉,心头慌。”师秦说,“我在抖,你没看到吗?”      “这就是畏……这仅仅是开始,没想到,柳白龙捅了这么大篓子,师秦,接下来,我们要出差了。”赵小猫短促一笑,对着大门说:“柳白龙,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可以在畏的包围下借它入邪化龙,但,到此为止了。”      畏包裹着门,无法打开,这也是为何,柳池刚刚对着门,却无法破开大门,走进去与柳白龙决斗。      赵小猫指甲划破手掌,血珠平行飞出,化为血刃,她大喊一声:“阴司使在此,统统让开!”      这声喊的师秦头皮发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强光乍现,大门碎成银粉。      然而,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却是一片空白。      柳白龙的声音像包裹了他们,从四面八方扑来:“储君,这么多年,我可不仅仅给自己准备了化龙的东西,享受时间吧,储君。我……用了七百年的时间,终于抓到了时间。”      “欢迎光临,请享受这混乱的时间吧。”      师秦眼前,走马灯一样,从他出生起,无数次生死,都在瞬间从他的眼前流淌而过。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淡,消失在时间的碎片中。   “又是……时间……”师秦无法呼吸,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抹去。   是的,如果时间混乱,他们顺着时间逆流而上,迟早会到达尚没有他们的时间区域,他们会被时间分割揉碎,彻底消失。      如同溺水,十分痛苦,师秦眼前,白茫茫一片。   正在此时,空白就像玻璃,被人打碎,破裂之后,他回到了现世,扯开领口大口喘息。      他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眼前,宛如一道透明玻璃的结界,分割开了两个世界。   玻璃这边,是他和两只回到原形的蛇妖,他们就在宅子里,一切正常,而玻璃那端,一条头顶两只龙角的黑蛇,化出龙爪,发出一声沉闷的龙吟,遥远,空旷。      而它面前,站着一个白衣黑发的女人,广袖飘飘。      师秦趴在结界上,睁大了眼睛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赵小猫?”      白衣背影动了动,慢慢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      师秦惊讶:“真的是……”   师秦看到了她手中那根赤红的长棍。      白衣女人黑发垂地,转过头时,师秦看到,她的眉目更成熟沉稳。      她……就像是长大了十岁的赵小猫,也高了,也成熟了。      师秦心头一颤,拍着结界,喊道:“领导,领导你吱一声,需不需要支援?”      赵小猫眉头微微一挑,唇角露出几分不屑,转过头去,看着眼前的黑龙。      “我不受时间制约。”她开口说道,“还要恭喜你……”   “储君二化!”师秦终于想起了之前肖隐跟他说过的,赵小猫曾来过地面三次,二化形态最接近她本尊,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师秦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还是这样……看起来更像回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的是,好看。   有种……孩子长大了,那种既激动,又怦然心动的感觉。      结界外,战况激烈,储君手中的赤铁化长锁,哗啦啦,如同雷电之声,随着长锁雷霆之势向黑龙压下,宅子外头,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如劈天裂地。      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只能看到黑白残影,待师秦能看清楚时,赵小猫踏在结界之上,白衣翻飞,纤长的手指握着一块跳动的蓝火。      “可惜呢,被我找到了。”她眯起眼睛,比黑龙更邪气,阴森一笑,咔嚓一声,捏碎了蓝火。      结界应声而碎,两面的时间统一了。      赵小猫道:“愣着干什么,去!”      她是给师秦说的,没有了结界的隔离,她的声音更清晰,也比之前更低沉一些。      赵小猫……从那个十几岁的叛逆期少女形象,变成了成熟姐姐。      师秦愣了一愣,觉得新鲜,很想先去揉揉她的脑袋。      头发顺溜多了。      身旁,柳池以蛇形状态,先扑了上去,张开血盆大口,粘稠的毒液浸满毒牙,扯开,如同细密刀锋。      师秦问旁边站着观战的赵小猫:“还需要我们上吗?领导,要活捉还是……”   赵小猫冷冷刮他一眼,没说话。      师秦满脑门汗:“领导,吱一声啊。”      赵小猫却突然眼睛一眯,师秦再回过神,之间她重重一脚踢在柳池的蛇脑袋上,蛇一歪头,黑龙的利爪偏了,从他一侧的眼睛穿过去。   柳池软绵绵到底,缩成一团,慢慢回到人形,捂着眼睛,血汩汩流出,他轻轻啜泣。      柳广风帮他按住伤,抬起头,看着暴走状态的黑龙,叹了口气。      赵小猫再次返回,经过师秦身边,快速说道:“是不是怕它?”      “我倒是不怕。”师秦压住心头无法控制恐慌,说道,“只是我的刀怕,一直在抖……”      “正常现象,他借助畏的力量化龙,龙之气自然是畏,你肯定畏惧他。”赵小猫说,“你给我想办法克服畏惧,捅他七寸!”   “这太难了……吧。”何况柳白龙暴走中,若不是赵小猫扯的二层结界困着,它这会儿肯定已经撕裂宅子,腾到空中去了。      赵小猫怒了:“你看柳池!无所畏惧,知道不行也要上去给他一口,你想想祖国,想想人民,是不是更有动力了?给我上!!”      “你一定在讽刺我!”师秦握紧刀,斜眼看着领导,“你是怎么了?说好的核武器呢?”      赵小猫哼笑一声,说道:“我要是撕开阴司直接把他踹下去,阴司规则就要罚我了,为了这么个东西,不值得。何况……他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面临的事情更复杂……”   师秦倒抽一口冷气,歪嘴一笑。   “知道了,领导。”      他用力甩出缩回去的刀,训斥道:“争气点!你丫是龙鳞,柳白龙是假龙,你可是真龙身上的,你怕什么!我给你起个为人民服务的名字,你就不能退缩,让人民看笑话,懂吗!”      刀铮铮作响,师秦提刀而上。      龙尾狠狠一甩,师秦没站稳,摔了出去。      骨头应声而断。      赵小猫紧紧蹙眉。      师秦疼得冷汗直冒,再次提刀,划向柳白龙。      它身上的畏气令师秦浑身直颤,他怕,本能的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畏是什么?就是一种有形的惧怕吗?      而地面上,柳广风看着柳池,目光飘远。      “我错了。”柳广风对柳池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了讨好他,什么都能做?”      柳池断断续续道:“你……活的……没有自我……我很看不起……”      “我知道。”柳广风说,“我抛弃了自我……但我了解他,几百年的伺候,我抛弃自我得来的……是他致命的弱点。”      柳广风站起来,说道:“我本来以为,这事情能过去。他时间到了,迟早也像你父亲那样散魂,我就可以……拿到我想要的。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要化龙长生……我受够了。”      柳池疼昏了过去,柳广风从口袋中摸出一双手套,拔出一颗牙齿,化为牙刀。      他慢慢走过去,经过赵小猫身边时,还笑了笑。      “储君知道,他为什么爱满世界的收集奇珍异宝做实验吗?”柳广风说,“他生来就和我们不一样,他的心脏,不在头顶,修成人,也不在左侧。按理说,他活不到这个岁数,甚至无法成形,他有一阵子,是半人半蛇的状态,闷在家中,不出去。我父亲说他是个怪胎……他拼命收集稀奇东西,就为了能化形,为了能长久活下去……”      “受够了。”柳广风说,“有时候,妖很奇怪。在地面上生活的久了,就会像人一样的思考。我就是,我抛开尊严,迎合他的喜好,虽然是二代当家,却活的像个笑话,但我觉得,忍辱负重总有回报,我要的,是柳家和和气气换代,我会接替他,继续柳家百年荣光,施展抱负……所谓修身治天下……这就是我活着的目标。”      师秦的龙鳞刀,准确的甩进黑龙的七寸,黑龙咆哮一声,再次把他甩出去。      师秦从墙上滑下来,断了脖子,慢慢等它愈合,疼得惨无人样。      赵小猫微皱眉头,打断柳广风:“心脏在哪?”      柳广风提刀笑问:“储君,我是死罪吧?”      赵小猫看向他,不说话。      柳广风道:“想也是,真不划算啊……我这一生。”      他的刀狠狠扎向柳白龙的龙尾:“七爷,醒醒吧,你要早说你有这么大的野心,我肯定不会蠢到现在……你赔我这可笑的一辈子。”      黑龙痛到极致,破了结界,大声长啸,扑下来,一口吞了尾端的人。      刀牢牢钉在地上。      赵小猫锁着眉头,用手中的赤铁,在地上划开一道,她举着执法记录仪,说道:“……尘归尘,土归土,便宜你了。”      继而,她眯起眼睛,手中赤铁化长锁,扯着狂啸着要破屋顶而出的柳白龙,纵身跳下阴司。      老宅的大门被踹开,孙狸和肖隐带着警卫科闯进来,看到眼前情景,孙狸尖叫:“师副处啊——”      像哭丧。      “这是怎么了?”      肖隐蹲下来,手指放在柳池的脖子根:“……没死。”   警卫科的鹰妖把柳池放在担架上,拷上手铐抬走了。      有几个看到歪在墙角像散架了的师秦,问:“师副处呢?怎么救治?”      孙狸扭头笑道:“不用,他死不了,就是疼点,你们有镇痛针吗?”   “没有。”   “想也没有。”孙狸捂嘴笑。   师秦大脑恢复,听到了这句幸灾乐祸的话,想骂人,无奈舌头并未‘活’过来,只好干瞪眼。      孙狸拍着他脑袋:“猫儿呢?”      师秦动了动手指,指向地上的裂缝。      “靠!猫儿又开大了!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还写了小剧场,结果没保存……一刷新,没了(明天补算了)畏气这个东西,是主线,这时候不明白,等下一案就明白了。 以及,猫儿,从现在起,要保持二化状态了……就是,古装御姐,but,因为她违反规定,直接跳阴司散魂,所以,猫会受反噬。 至于反噬结果,嘿嘿,等下章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玩了一天,现在才码完,久等了。 第25章 、517特大案件 ...      阴司有阴司的规则, 魂魄进出都有定数,因而自作主张, 擅自开阴司, 违背规则散魂, 势必要受规则惩罚的。      师秦手脚能活动后, 紧张兮兮盯着地上的裂缝。   阴司煞气重, 他不敢近身,扒着地缝探头看了, 一片漆黑。      孙狸和肖隐忙着处理案发现场,这八层老宅藏的大大小小无数珍奇妖标本物件, 让众人震惊不已。      特警队的小妖们进进出出, 报着数目。   “赤阳菱三只……”   “目前四蹄天山妖兽目已发现八十一件……”   “这里有阴山天鸟童!”   ……   数量不停增长, 等到站在师秦脸前调查总指挥鹰妖报数目:“目前发现的标本尸体部分残骸,已经六百一十三只了……”, 地缝中阴森森的黑气波动了一阵。      师秦连忙扒缝:“领导?猫儿?”      一只手从缝隙中突然伸了出来, 五指张开, 指甲纤长,就像恐怖片中, 要从坟墓里爬出僵尸一般,随即, 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撑住地缝,赵小猫就这样,穿着广袖白衣, 酷似小龙女,却以一种很不潇洒的姿态爬了出来。   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她抬头,漆黑的眸子刚巧对上扒缝的师秦。      师秦有热泪盈眶的冲动,然而,他看着赵小猫努力向上爬的身体,脑袋一抽,说:“猫儿,我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      赵小猫一动不动僵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咧开嘴阴森森一笑,一爪子挠向师秦:“那就叫爸爸!”      师秦完全不要节操了,无比自然地接道:“大佬爸爸,您赶紧吧,地缝还要缝合呢!”      大佬爸爸吹走腮边的黑发,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师秦配合自然,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出来。      师秦手一比划,笑:“长高了啊,大佬。”   五官也长开了不少。      赵小猫冷眉冷眼道:“开会。”      师秦指着地上的黑缝:“领导,这缝儿你不管了?”      赵小猫低眉看了一眼,脚尖一动,蹭过去,缝给擦没了。      师秦大惊:“去年你撕开缝儿还得亲手缝!”   敢情您拿脚蹭就可以?      赵小猫没理他,跟个女鬼似的,白衣飘了出去。      孙狸在外头忙拉警戒,跟特殊检察机关的判决官联系,挂了电话一回头,见了赵小猫,调侃道:“姑姑。”      这简直是古墓派小龙女啊!瞧瞧那张禁欲的脸,瞧瞧那白衣黑发,瞧瞧那姐姐型温婉又冷冽的长相……      然而,眼珠子一转,看到师秦余光看赵小猫时的神情,孙狸抖了起来:“我去,不要脸原来对这种类型来电!”      孙狸心里瞬间涌起好多名词,什么抖M,女A男O,神雕侠侣……      直到赵小猫走来问她情况时,孙狸心思才飘回来,说道:“最高检察已经派审判团来了,明早就到,柳家重要的证人我们都已控制,柳池送特院去了,刚刚特院来电话,说生命体征正常,麻醉过后就能醒,我们明天就能去审问。”      赵小猫说:“好,这里的事情,你看着办,我现在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孙狸关心道:“猫儿,你没事吧?这次也是强开阴司散魂的吧?有没有规则反噬?”      赵小猫轻轻一点头:“这个之后在说,我先争分夺秒把重要的事情交代了。”      师秦忽然发觉,赵小猫不仅长相身体成熟了不少,言谈举止,思维逻辑也成熟了许多。      然而下一秒,听到赵小猫说什么时,师秦一直狂跳的心终于稳了,他沉默了。      赵小猫说:“我目前魂魄不稳,可能会失去部分三化后的记忆,如果我表现不正常,你们不要慌,可能只是一阵子,很快就会恢复。现在不是掉链子的时候……听我说,柳白龙大胆疯了,他动了镇畏钉,畏影妖可能已经察觉,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到甘宁特区,查看复罗城二层情况,肖隐,通知周吴,集合归队,我们去银川。”      孙狸和肖隐变了脸色,肖隐立刻行动,化为鬼影,消失在空气中。   师秦不懂就问:“什么是镇畏钉?”   等了半晌,赵小猫却没说话,她紧紧抿着嘴,蹙起眉,目露迷茫。   情况不对!   不会这么快就……      孙狸率先试探:“老大?猫儿?”      赵小猫微微歪过头,盯着孙狸看,过了好久,她说:“你叫我?”      师秦惊了。   “赵小猫,知不知道我是谁?”   赵小猫又看向师秦,忽而,她眼睛微微张大,凑到师秦领口处,鼻尖耸动,嗅了嗅。   师秦这几日奔波劳碌,衣服没顾上换,见她凑过来,立刻后退,捂着领口不让她闻。   这动作,活像个被登徒子轻薄的良家妇女。      赵小猫顶着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纤长的指甲泛着柔和的光泽,指着师秦:“你……阴司口的那棵草成精了?”      师秦杵在她面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棵草……   说来话长,师秦本是清末民初普普通通的一个爱国学生,参加京汉铁路大罢工时中枪而亡,不过他运气好,阴司储君赵小猫在阴司口养的一棵鬼气森森能起死回生且长生不死的灵草,被小贼给偷了,逃跑途中,灵草掉落,恰巧,就掉在了他身上,融化在了他伤口里……      从此之后,师秦有幸成了个长生不老长生不死的……人鬼串串。   他身上有活人的气息,自然也有灵草带来的阴司鬼气,所以赵小猫能闻出。      好吧,草成精就草成精……师秦放弃解释。      赵小猫拉起了师秦的胳膊,像只嗅觉灵敏的犬科动物,沿他的胳膊嗅着。   清浅得到呼吸喷在胳膊上,痒痒的。   师秦心尖一颤,刚亲切和蔼微笑看向她,就见赵小猫亮出两排牙,嗷呜一声,啃了上去。   “当真成精了。”赵小猫咬了好久才松口,吧唧了嘴,“这个味道,不会有假。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模样……”   赵小猫的语气,不知是嫌弃还是满意,又或者是……觉得他差强人意。      师秦哭笑不得,顺着她的话道:“建国后的事,你失忆了,老大。”      赵小猫没有反驳,她呆立了会儿,突然以一种更迷茫的神情看着四周,之后,极其缓慢地说:“……这、是、哪、里?”      孙狸要崩溃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师秦也乱了:“失忆还有失两回合的?!”      又过了一会儿,面前白衣飘飘仙气十足的赵小猫,极慢极慢地打了个哈欠,原地躺下,蜷起身子就睡。      师秦懵了。   孙狸尖叫起来。      两日后,五一七特大区域型犯罪案件,特大珍奇妖兽伤害案件,重大渎职罪,进行宣判。      从柳家一代开始,到柳家七代,刑事宣判三十九只妖,除以散魂的柳白龙和柳广风,参与残娃毒品生产销售以及以家仙为由蛊惑人类产生严重后果的,均处以无期徒刑,剥夺人身自由以及地面活动自由,押至阴司边界的无方城服刑。      柳池安静的听完宣判,沉默许久,休庭后,询问柳家其他妖的情况。   “其他的都是行政处罚,降级处理。”孙狸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柳池伤了一只眼,另一只深邃漆黑的眼眸看向孙狸身后的人群。      他看到了柳瑶,眼珠凝了许久,颤动了一下,对孙狸说:“我能和我……以前的同事说句话吗?”      孙狸点头:“请便。”      柳池转动着轮椅滑过去,柳瑶迎过去,依旧像之前那样,握住他的手:“六哥。”      温顺的长相,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很老实的“人”。      柳池盯着他看了许久,轻声道:“是你。”      柳瑶一脸茫然,瞪大了眼睛,凑近了些:“六哥,六哥你说什么?”      柳池缠满绷带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身子压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柳瑶,你告诉了柳白龙燕莎的存在,我离开后,你制造了意外,拿走了她的身体……是你把燕莎给了柳白龙,是你,背叛了我。”      一片寂静。   柳瑶慢慢推开他的肩膀,看着柳池。      他说:“六哥,证据呢?”   柳瑶直起身,扬起手中的宣判书:“六哥,无方城地处阴司边界,空气稀薄,原身服刑很遭罪,我不能帮你什么,你可要照顾好自己,要……活的久一点。”      柳瑶的宣判书中,他因渎职罪,知情不报隐瞒他人罪行,被判处三年基层工作改造,结束后,还可返回行政机关,继续工作。      “从此,再也不能见到六哥了。”柳瑶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柳池把脸埋进手中,蜷在轮椅中,一滴泪从眼角慢慢流出。      孙狸和师秦这些天要忙疯了,回过头,赵小猫睡得人事不知,像进入了冬眠期。      孙狸看到师秦被后续工作糟蹋的沧桑憔悴,哈哈笑道:“师副处的脸,惨无人色啊!”      师秦忧愁:“还不是因为……”因为老大强行沉睡,工作都要他们来。      孙狸狐狸眼笑的贼:“啧啧,是不是失望了?刚开始还能来一出神雕侠侣,姑姑受伤失忆,过儿趁虚而入感天动地的剧本,现在只剩下睡美人了,哈……”      师秦抡起桌上厚厚的案宗,拍在了孙狸的脸上。      孙狸失声大叫:“滚开!老娘今天拍的粉底是阿玛尼的,蹭掉一粒我跟你急!”      最忙的时刻,失踪两日的周吴抱着保温杯款款而来,春风满面:“师副处啊,我这边也结了个案子,麻烦一起整理出报告吧。”      他把手中的档案袋放下,师秦拆开一看,惊喜:“幽灵船宝藏失窃案,你侦破了?”      “不仅如此。”周吴说,“我们得到了线索,找到了那个清朝姑娘,我还联系了特殊央视频道的摄像和主持人,对了,还有摸鱼直播的蔡青,今晚日落后,直播索尔和她的重逢,我是想把这事登上今年的宣传榜的,来年也好招些工作人员。”      瞧瞧,这才是敬业!这才叫有能力!这才叫深谋远虑!   不愧是宣传干事!      “周老师!!”孙狸都要感动哭了,“您才是真给力!”      “嗳,大姑娘。”周吴和蔼笑,“能有个好结果就行,我们这些日子的辛苦也算不白忙。”      这日清晨,沈晓阳也终于找到了宋飘云,她一点事都没有。沈晓阳找不到她的那晚,她从家返校后,并没有回宿舍,而是一直在教室,就着走廊灯,通过背单词缓解家庭带来的焦虑和压力,之后,她请假跟着姑姑到外地旅游散心去了。      宋飘云回来后,沈晓阳抱着她的腿大哭出声,宋飘云被吓到了,像根木头桩子,好半晌,扶正了沈晓阳的眼镜,说道:“沈晓阳,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沈晓阳立刻放手,快退几步,他说:“不……才不会。”   宋飘云尴尬。   沈晓阳闭着眼睛,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最后扬起脸,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弓步迈开,摆了个中二的姿势:“这是——特殊的,同学情!”      宋飘云笑的前仰后合,而咧嘴大笑的沈晓阳,反光的眼镜片后,藏的却是一双悲伤的眼。   他知道了柳池的事。      “人妖殊途……”沈晓阳心说,“人妖殊途啊,我终于明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小剧场好啦~中秋节嘛。 至于下一章,就是第一篇 夜航船·爱的最后一章,交待柳池结局,以及那个清朝姑娘和索尔……嗯,并非那么简单,以及,这一章并不是end 第26章 、爱,如梦如幻 ...      师秦忙里偷闲, 趁着赵小猫睡不醒,屁颠颠买了个梳子, 回来给大佬顺了毛儿, 还顺便编了麻花辫。   孙狸差点笑抽过去, 说他脑袋是想搬家了, 胆子越来越大了, 敢动大佬头发了。   师秦一脸成就感,根本不把孙狸的话放心上, 背着赵小猫出去时,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当然, 也有让人啼笑皆非的, 路上碰到一个眼神不好的黄鼠狼精, 过来神秘兮兮道:“大兄弟,你背后有东西, 要不要算一卦?不贵, 看缘分给, 破财消灾……”   师秦笑的,差点把赵小猫抖掉, 万幸赵处长睡得死,不然被他抖醒后, 肯定要把起床气撒到他头上。      今晚要到跨洋鬼恋的直播现场——沈阳郊外, 见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幸福时刻,太阳落山后,道路就清好了。   趁着阴雨天, 妖鬼们封占阳关道,递交了“特殊事件阳间借道”的申请,在人间,那位清朝姑娘居住的墓室附近,隔离出了一片区域。   鴜鸟们带着摄像机就位,蔡青也匆匆下了飞机往这里赶。      柳家元气大伤,无一到场,在场组织的,大多都是白家的人,白老太爷露了脸,跟师秦说了些为国效力之类的话,自觉站到了主位,像东道主一样,安排现场布置。   胡家也来了几个,跑前跑后,实实在在的帮忙。      师秦把赵小猫往上托了托,问孙狸:“考考你,接下来,能接替柳家,慢慢掌握二区话语权的,你猜是哪家?”   “白家呗。”孙狸说,“没见来了多少人?刚刚都到你面前‘宣誓效忠’了,这么明显,谁看不出啊?”   师秦笑着摇头:“你这个纯粹的妖啊,果然还是太嫩。”   孙狸好奇:“难道不是?”   周吴笑眯眯道:“不是,看现在这样子,应该是胡家。”   师秦与他相视一眼,笑的了然。   孙狸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们到底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是胡家?”   然而周吴和师秦两个人,都笑而不语。      “你可以问肖隐。”师秦说,“一定也会说是胡家。”   肖隐去联系甘宁特区银川总部的妖鬼负责人了,不在这里。   孙狸自己想了好久,只剩一句话:“你们人……真复杂。”   其实,二十九处,只有她是纯粹的妖,周吴,师秦,肖隐,甚至赵小猫,之前都是人。   这也是她智商在二十九处垫底的原因   妖不如人,所以要想成为人。   孙狸看着现场这些跑前跑后,比人都像人的妖,心中莫名有了惧意。   “真可怕……”也真可悲。      索尔尚未到达现场,这位海盗船长很是注重形象,知道梦中女神找到了,第一件事就是钻进他的宝船收拾形象。   提起索尔,周吴笑着摇头:“索尔这人,也很有意思。胡家人把柳择要盗卖的宝物送回后,让索尔清点数量,看少东西不少,这个索尔,只欢喜抓着小宝盒里的那根头发,说其余的东西就送给我们,让我们拿去分。”   师秦说:“他这是不知道自己丢了多少。”   “是啊,心里也没数。”周吴说,“我都没办法判断……是否有人藏私了。”   孙狸又是一脸懵:“会有人藏私吗?”   周吴轻飘飘道:“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毕竟东西那么多,拿走一件,也不会有人察觉。”      等待主角入场时,师秦问周吴:“对了周老师,才想起,时间错乱的事,怎么解释了?根据柳家的证词,怨情鸟表是八八年出成品的,这样的话,这块表是怎么到清朝的沉船上,又碰上了中世纪的索尔?”      “是表。”周吴说,“柳家有个小工匠,柳白龙的私人订制师,他也是这块表的制作者。八八年的时候,柳白龙开始钻研如何控制时间,那个制表的金子,是从浮游山挖出来的,时间浮游,是活物,可捕捉……但初期技艺不成熟,没那么精确。表做成后,他在演示如何使用的时候,拨动了表针,结果表就消失在了时间海中。”      “嗯?那块表有表针?”师秦没印象了。      “有啊。”周吴忽然笑出了声,他凑过来说,“年久失修,我能看到时,表针没有了,昨天,那个小工匠为了告诉我刻度怎么用,摘了手表上的针,非要现场演示……”      师秦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然后,表又消失了?”      周吴说:“嗯,所以到最后,我也不能确定,怨情鸟表是怎么会在那个清朝姑娘手中,最后又出现在了沉船里,被生活在中世纪的索尔船长捞到。说来说去,可能是因为……”      周吴说:“一切解释不清的相遇,都是缘。”      孙狸在旁边掩嘴笑道:“出现了,周老师式突然浪漫!”      “索尔来了,索尔来了,一号摄像机准备!”      蔡青也连忙拿出手机,一边录一边说:“这里是蛇姐讲故事特殊渠道播放,今天,我将在现场为大家直播漂洋过海来看你的美满结局。现在,为第一次看节目的观众朋友们讲述前情提要,三天前,蛇姐接到二区一位朋友的委托,为漂洋过海来中国的船长索尔寻找一位清初住在盛京的姑娘,那期寻人节目播出时,我们就联系上了二区的贝勒爷,很快,就得到了这位姑娘的消息,昨天,经过中央二十九处周吴老师敲墓询问,证实了这位姑娘正是索尔船长要找的那位星光女神,并且,姑娘答应今晚与索尔船长想见。”      “观众朋友们,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索尔船长已经到来了,大家快看,是幽冥花!幽冥花铺路!红毯啊朋友们!”      “啊!!快看,那是什么!天啊!那边的妖鬼们沸腾了……是珠宝!船长在沿路撒珠宝!天啊!!”      师秦惊叹:“好大的手笔。”      孙狸嗓子要叫哑了,激动的想化身为狐,四蹄撒开跑去用尾巴兜住那些珠宝:“啊!他是不是高兴疯了!太舍得了,太舍得了!!”   鲜花和珠宝越来越近,船长一步步走来,锃亮的靴子,笔挺的礼服,天鹅绒披风,崭新的海盗帽。      他腰间缠着镶着红宝石的宝剑,火红色的波浪长发,如海波一般在月色下随着步伐荡漾。   干净又年轻的脸庞,湛蓝色的海眸,洋溢着激动和欣喜。   溢于言表的开心。      师秦惊的说不出话来,周吴笑眯眯介绍:“这是船长索尔,一说人找到了,也想见他,他就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时光塑影,年轻了,是吧?”      孙狸要激动哭了:“果然英俊!看这脸!阿波罗式英俊!看这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帅的惨绝人寰,天地失色,师副处,你看看,你跟人家比比,你自卑不?!你看看,啊……真的好帅!”      师秦忍无可忍,捂住了她的嘴。      哪知身后,幽幽传来一声:“哪呢,我看?”   赵小猫醒了。      师秦先是一喜:“正常?”   后是一惊,求大佬千万别注意到头发。   赵小猫是典型的,碰头发者死,碰哪都行,碰她头发,一律‘打死’。      可能今天师秦的运气不错,赵小猫并没有看到自己脑袋后面的麻花辫,她用了三秒钟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接下来,她看到满天挥洒的珍珠钻石,一笑,抬手指向天。      不久之后,夜空中八声巨响,像礼炮的声音,响声过后,暗绿色的引渡资,如流星一般,从天而降,撒向大地。      这下,妖鬼们更沸腾了,像憋了千年,一次性过了个大年,嗷嗷叫着接引渡资。      蔡青的手都抖了:“朋友们!!啊!!有没有后悔没来现场的朋友们!储君……我们的赵处长,她在下引渡资!啊!!天啊,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妈妈,我真的看见了天上下钱这天!!”      引渡资就是妖鬼们的通行货币,储君此举,当真是在漫天撒钱。      师秦问背后的赵小猫:“老大,你引渡资够吗?”   赵小猫‘温柔’地说:“傻瓜,我就是阴司国库,移动的银行。”   人民币没有,但引渡资管够。      赵小猫看着眼前妖鬼们一脸要给她跪下叫爸爸的狂喜之情,说道:“啧,撒钱就是爽,这才像储君……”      索尔就在这千年一遇的盛壮中,站在了墓室外。   赵小猫的阴司百科书骤然出现,自动翻开,停了下来,赵小猫:“……代善的女儿?啧,未满十八……”      周吴悄声说:“因为腿脚不好,性格孤僻,胆小怕人……昨日来敲门,她也没开,只在里头轻声细语答话。”      索尔在门前跪了下来,满身花的鹦鹉叼着一个花篮,篮中的丝绒垫上,放着一座缀满蓝宝石的皇冠,索尔用不流利的中文,磕磕绊绊地说:“我的星光女神,请打开门,接受我的心,我不能再与你分离……”      两旁的妖鬼静了下来,蔡青小声说道:“好紧张,不知道女方是否会打开门走出来……让我们一起等待。”   “开门啊!别羞了!”      不知谁起了个头,慢慢地,大家一齐喊了起来:“开门,开门,开门……”      墓室门,缓缓开启。   在场的都屏住了呼吸。      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女鬼,慢慢走了出来,走得很慢,步子不稳。   她身上散发的光渐强,站在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脸。   但从索尔脸上的惊喜表情来看,要找的正是她。   索尔双手捧上皇冠,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这句中文,说的很流畅,他练过无数遍。      大家欢呼起哄,齐声喊:“答应他,答应他!”      师秦没有听到女鬼的回答,只隐约见她点了点头,索尔站起来,举起皇冠,慢慢给她戴上。      皇冠越来越近,赵小猫突然道:“等等,不要!”      然而,晚了一步。   索尔把皇冠戴在了他心爱的星光女神的头上,他的星光女神,微笑看向他,轻声说道:“好高兴啊,索尔……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爱你。”      她身上的光越来越强,亮如白昼,下一刻,光芒瞬间消失,皇冠落地,一声轻响。      现场,静悄悄的。   众人脸上,都是未散去的惊愕。      索尔弯腰捡起皇冠,身上的光也慢慢亮了起来。   他用古老的语言,小声说道:“爱如暗夜航船,心中怀着光亮,在茫茫夜色中,不停地远航,远航……亲爱的,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爱你。”      他转过身,向着赵小猫他们挥了挥手:“谢谢你们,我的朋友。”   之后,他湛蓝色的眼眸含着泪,捧着皇冠不停地亲吻。      他开心地笑着,最后慢慢地,如同他的星光女神,消失不见。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师秦震惊:“怎么回事?!”   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好半晌,赵小猫才说:“他们……严格来说,都不是鬼。”      孙狸反应了过来:“执念化魂?”   “相思都是这般。”赵小猫说,“死前一缕幽魂,为了完成心愿,滞留在死亡之地,等夙愿达成,就散了。”      师秦愣了好久,说了句很孩子气的话:“我不接受!!”   赵小猫面无表情。      最后,她说:“即便消散,也曾爱过,爱到最后……都是永恒。”      不知为何,师秦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我们忙了这么久……”      “索尔……”孙狸回过神,说,“恐怕一开始,他就知道是这个结局,咱们把这个结局看作告白后魂散,但其实……在当事人心中,这应该是,永远的在一起了吧。”      亲爱的,我想见你一面,对你说,我爱你。   我们会永远在爱情中,幸福长眠。      送柳池他们到无方城服刑的,是胡家的一个女人。      柳池的老熟识胡芙,他们曾经一起开过会,他经常到哈尔滨出差,每次都是胡芙负责接待,她现在,是新二区的办公室副主任。      离开前,胡芙给柳池塞了个银盒子。      柳池哑着嗓子问:“什么?”      胡芙在他耳边悄声说:“拿着,这是那个船长的东西,我知道这是什么……幻梦盒。”   柳池打开盒子,里面是空的,他问:“有什么用?”      胡芙浅笑:“对你,有大用,从今以后,你在梦中……与她相守一生。”      柳池愣住,紧握着盒子,手开始颤抖。      胡芙握住他的手,小声说:“柳池,很早以前,我对你说过,要你提防身边人……你没装心里去,当然,你对官场的这些,一向都不在意……”      柳池听懂了,他颤抖着,忍着泪,慢慢说道:“柳瑶……是柳瑶……”      胡芙说:“我知道,不仅有他,你身边的那些,都与你不同,为了上位,什么都能干的出,可你看不出……”      胡芙说:“你安心,时间还长,我调到沈阳了,以后……”      胡芙没明说,只是对他笑了笑,藏起眼中的感情,说道:“柳池,朋友一场,我会帮你……料理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夙愿以偿。 爱的力量,没有终结,没有生死,它是延续,爱过,即是永恒。 (小剧场……又被我,刷新没了,最近智商没上线……明天补,一定【握拳】) 银川篇 西夏王陵·复仇 第27章 、车祸怪物 ...   天还未亮。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男人解决完尿急, 从公厕出来,到旁边的热水区灌满保温杯, 缩着脖子小跑。   银川昼夜温差大, 春夏很快就过去了, 不见太阳时, 天寒地冷。      停车区放着一辆灰色的面包车。      这是小个子男人的车, 每天清早,他都会驾着面包车到车站, 找个路口停下来,吆喝生意:“西夏王陵, 西夏王陵啊, 走不走?五十, 五十送到西夏王陵。”      今天,他的车前盖上, 窝着一只黑猫, 男人走到跟前时, 黑猫睁开眼睛,绿色的眼睛看着他, 寒气森森。      他哆嗦了一下,把猫赶了下去, 猫跳下车盖, 慢悠悠围着他转了两圈半,喵呜一声,身子拱入车下, 扭了扭屁股,走了。      小个子男人打开车门,一阵寒风吹过,他鼻尖一麻,侧过身子打了个喷嚏,再抬头时,余光见副驾驶那边有个人影。      小个子男人探头过去,见车那边站着一个少年,细瘦如竿。   他穿着奇怪,这么冷的早晨,他穿着一件颜色发黄,样式陈旧的薄衬衫,一件只到脚踝的尼龙裤,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长长的刘海儿盖着眼睛,他弯下腰,温柔抱起黑猫,抚摸着那只毛皮油亮眼神阴森的黑□□咪,不吭不响的站着。      猛地看见人,小个子男人吓了一跳,仔细瞧了他的穿着打扮,心里猜测:“流浪汉。”      小个子男人挥手:“走走,别站这里,我倒车。”      那个少年抬起头,依然看不见眼,只见那张嘴,慢慢咧开,露出雪白的尖牙。      他对着小个子男人笑,呵呵呵的笑声,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回荡,像乌鸦报丧。      小个子男人坐上车,回头看了一眼,隔着黑黢黢的车窗,也看不分明。      只知道这小流浪汉张嘴笑了,却没看到他那不似人的尖牙。      男人倒车,少年来到了车前,脸贴着玻璃,呵呵笑着。      天好像暗了不少,大风呜呜如哭丧。      少年的指甲又长又尖,不似人手,他极慢的指了指副驾驶一侧的后车镜,小个子男人这才发现,后车镜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布条。      少年露出阴森森的笑,他如犯了疯病,两只手啪啪拍着车前的玻璃窗,兴奋地仰天大笑:桀桀桀——      他脸又贴近了,小个子男人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高高鼓着,似要掉出来。      少年如利爪的双手抓着雨刷,用奇怪的语调说道:“逃不掉的……逃不掉的!一个一个……你们,一个一个,都要……你,也是其中一个……”      小个子男人吓得不轻,一脚油门踩出去,车猛地朝热水区撞去,他狠狠把这个‘怪物’撞倒在热水池边,热水箱翻了过来,刚烧开的热水碰到地面,嘶——腾起一片白雾。      那怪物被热水浇到,尖叫起来,叫声如怪笑。   停车区的其他车响起了警报,嘀哇嘀哇。   瞬间,这个司机如同陷入了怪物区,被怪叫声包围。      小个子男人吓疯了,腿软脚软,他哭着,手忙脚乱挂了倒挡,撞飞了好多东西,蹭着两旁的车,左右晃着逃了出去。      车开上道路,小个子男人哭的不行,又怕后面的怪物追上来,他抬头,看向倒车镜。      倒车镜里,他原本空荡荡的车……坐满了人。   他们……或者叫它们,它们的身上穿着血衣,灰败的皮肤上都是血迹,凹下去的脸和眼睛冒着死气,它们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小个子男人。      小个子男人脖子僵硬了,如同生锈,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转向副驾驶。   副驾驶上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年轻少女,一个缺了半边脸,一个扁了半边胸,它们的脸面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慢慢,慢慢地……看向他。      他的车上,坐满了死去的,鬼。      五月二十一日清晨六点半,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突然加速,冲向了一旁的侧栏,翻了车,司机当场死亡。      第二日,尸检报告出来,司机在翻车前,就已死亡,死因:惊吓过度,猝死。      五月二十三日晚十一点,一辆旅游巴士行驶在高速上,售票小哥说:“慢点开咯,晚上还是要仔细些,你别单手开,小心违章拍照。”      司机叼着烟,回答:“怕什么哟,今晚车少,这条道好走,我脚下有准头,这才百码,高速不开快点,还是高速吗?”      巴士上的游客大多都在睡觉,只有少数几个还在玩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窗户上。      外面天冷,车窗内蒙上一层白雾,透过车窗,外面的路灯和飞快倒退的护栏,都很模糊。      车一直开,不知不觉中,前面的车不见了,后面的车也不见了。      高速路上,好像只有这辆旅游巴士。      司机和售票员都未发现,他们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直到售票小哥说:“到哪了?这灯怎么这么暗?”      司机说:“就是啊,这个路灯可能要换了,给警察打个电话,他们肯定也管这个事。”      “你就好多管闲事。”售票员这么说着,拿出手机拨打了110,谁知,电话那头却没有动静。      司机听他半天没说话,问:“咋了?没人接?报警还会占线吗?”      “我不知道,我以前没打过110啊。”售票员说,“没反应的,也不响,手机也不响……这是咋回事,我……啊!那是个啥?!”      售票小哥指着车窗外,歇斯底里叫了出声:“快看快看!!那是个啥!那是狗还是动物?!妈呀……妈呀,我的妈呀,哥!哥,那是个啥啊,它跟着我们……它想干啥啊!”      司机头一偏,看到窗外的景象,愣了好久,反应过来后,他方向盘差点吓脱手:“卧槽啊这是啥玩意!!”      车上的游客也都被吵醒了,七嘴八舌问出了什么事,有人掀开车窗帘子,擦去白雾,看到窗户外面的东西,脸瞬间白了。      窗外的道路栏杆上,有个东西,似人的东西,蓬乱的长发,身上穿着麻袋一样的古怪衣服,光着四肢,在栏杆上像野兽一样的奔跑,它的速度很快,一直在追着这辆巴士。   他奔跑的姿势很奇怪,不似跑,更像在蹦。      像僵硬的尸体无法弯曲整个身体,只能僵着双腿和手臂,蹦着追赶车辆。      人们都朝窗外看时,这个似人的东西转过头,看向车内的人。   它的眼睛闪着绿色的光,笑着,露着嘴里的尖牙。      它又加快了速度,奔跑到巴士前,曲下腿,蹭的一下蹦到了巴士前车窗上,脸贴着玻璃,桀桀桀的笑着。      它伸出尖长的手指,指着副驾驶一侧的倒车镜。   一根白色的布条在烈风中飞舞着。      它啪啪拍打着车窗,说:“一,二,三……十三,十三个,你、你们,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都要……哈哈哈哈,都要……轮到你们了……轮到你们了,哈哈哈哈……”      五月二十四日,一辆旅游巴士在银川段翻车,车上十八名游客,十三名当场死亡,剩余五名却神奇般的,毫发无损。      调查时,那五个游客却说,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车翻时,他们还在睡觉。      “一直在睡觉吗?”      “是的。”那五个人说。      他们在睡觉,车内一直很安静,车翻之前,他们并未发现异常。   “司机怎么了?违规驾驶吗?”那五个人迷茫地问,又说,“后怕,非常后怕……”   警察调出了车内监控,却发现,车内监控缺失了一段,正是翻车前的十分钟。   蹊跷,好蹊跷。      火车上,孙狸问肖隐:“我考考你,你说柳家败了自后,以后二区会是谁当家?”   肖隐说:“可能是胡家。”      “唉?为什么?”   肖隐说:“因为胡家把控的是要岗,虽然胡家现在工作重心调到了沈阳,但黑龙江那边却并没有放权。白家的话……看起来是把沈晓阳的主任一职接过去了,但……没什么实权,他们都是在做边角工作,协助沈晓阳筹建妖保博物馆这种面子工作……”      孙狸甘拜下风:“你们人啊……”      肖隐:“不要这么说,人弯弯绕绕多,多是因为不愿正面冲突,不走偏激,你们妖……太嫉恶如仇了。”      孙狸:“呸。不好意思,还是你们人坏一点。”      师秦给旁边熟睡的赵小猫掖好被角,接话:“什么叫我们人坏一点?是,人坏一点,跟我们没关系。”      “是,你不是人。”孙狸损他,“你是人精。”      师秦哈哈笑道:“多谢夸奖。”他一笑,扯到了新添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这个新添的伤嘛,拜赵小猫所赐。   赵小猫醒来后,争分夺秒说了接下来的任务:“我们到银川去,肖隐,联系到银川的负责人了吗?复罗城可有异常?”   “并没有。复罗城二层封条完整,不过……银川有个案子,刚刚上报。”      “去一趟。”赵小猫说,“还是要去,事关畏影妖,我们要十二分小心。”      师秦慌忙问:“领导,什么是畏影妖,什么是镇畏钉?”      赵小猫刚想解释,手扒拉了一下头发,顿时呆住。   “我的头发……”   赵小猫拉过麻花辫,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大家连忙看向师秦,用眼神,迅速把他供了出来。      赵小猫一爪子朝他脸上挠了上去:“谁让你动我头发的!”      师秦,关荣负伤。      而后,赵小猫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迅速睡了过去。   师秦一手捂着脸上的挠伤,一手捞起大佬,甩到肩膀上扛着,问周吴:“我这算工伤吗?”   周吴罕见的笑出了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肖隐要各位的身份证去窗口买火车票。 他们的身份证是新换的,变了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 师秦看到孙狸的身份证出生年份,笑道:“哟,今年是九零后了呀。” 孙狸今年的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是1990年10月1日。 师秦问肖隐:“那你呢?还是八零后?” 毕竟他跟孙狸是两口子……这样的话,考虑到年龄差,肖隐可能是8\9年的…… 结果肖隐笑眯眯拿出身份证,说:“今年,我俩是姐弟恋。” 娘咧,肖隐竟然是1992年10月2日的。 孙狸欢快道:“对对,我俩今年玩姐弟恋和年下攻~” 周吴递上自己的身份证,说道:“我还是八零后,毕竟设定一直是三十岁。” 1987年10月3日。 周吴又问:“师副处呢?” 师秦高兴地拿出身份证,说:“可能会吓到你们啊……咳,今年呢,我是九五后,毕竟我永远二十二岁。” 1995年10月6日。 孙狸尖叫:“不要脸!” 这时,赵小猫默默把自己的身份证推到了桌子中间,手指点了点。 孙狸凑上去一看,尖叫声掀翻房顶:“不要脸!不要脸!这个更不要脸!” 赵小猫笑:“我,永远,十八岁。” 她今年的身份证……1999年9月2日。 孙狸:“其实你可以再不要脸一点,直接零零后……” 师秦莫名其妙添了句:“嗳,不能,未成年,好多事情都不方便。” 肖隐笑了起来。 孙狸斜他:“什么不方便,恋爱吗?” 师秦:“咳。买票买票,不说年龄了……”   第28章 城妖赏雪与西夏王妃   火车到站, 众人一致决定,让周吴把赵小猫暴力摇醒。   只有周吴, 可能是看在伟人的面子上, 赵小猫不会发脾气。   周吴笑呵呵的, 温柔地拍着赵小猫, 声音低的似要唱摇篮曲:“赵处长, 赵处长,该醒醒了。”   孙狸吐槽:“周老师, 你这不是叫醒,这是深度催眠……”   周吴说:“没办法啊, 不忍心叫醒。”   的确, 赵小猫这次从阴司爬出来, 比平时长了一截,之前带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大家又不能让她一直套着白色广袖大袍子, 于是, 孙狸迅速买了身毛线衣给赵小猫套上。   这会儿,赵小猫蜷在宽大的毛线衣里睡得正香, 的确蛮可爱的。   可,都到这个时候了, 再不醒等会儿出站怎么办呢?   师秦深深无力,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他心一横,自告奋勇, 撸起袖子暴力摇晃赵小猫。   赵小猫困难地睁开了双眼,师秦趁她未完全醒神,提起她就往出口跑。   “坚持住!”师秦喊。   两旁的人以为出什么事了,纷纷让道。   师秦就这么推着满脸迷茫的赵小猫出了站。   赵小猫顶着脑后蓬乱的麻花辫,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幽幽愣了半晌,说道:“这是哪儿?”   师秦:“就知道你忘了……这里是银川,根据你的指示,我们到这里来查看镇畏钉,顺便视察这里的工作。”   赵小猫更是迷茫,呆了好久,她哦了一声,师秦大着胆子,揉着她脑袋,感受着她头发带来的顺滑感觉,笑道:“领导,你这样乖乖的,特别好。”   正摸着毛,赵小猫一只手按上来,阴森森道:“原来你喜欢我是智障状态……师秦,你活腻了。”   大佬又回来了,师秦冒出一身冷汗,讪笑道:“打个商量,你能跟我说你什么时候切换模式吗?我提前做好准备。”   赵小猫道:“这是我魏晋时期第二次到地面上的二化形态,记忆有些错乱,经常想不起你们是谁……可能会影响工作,所以我要趁现在交待清楚,这次到银川的主要任务。”   师秦慌张地像跑食堂抢饭,急切道:“好!大佬请不要废话,快点告诉我什么是镇畏钉,什么是畏影妖!千万不能没交代完就睡!”   赵小猫不紧不慢道:“你知道上古时期,前任储君在世时,大妖们联手镇压的那个‘它’吗?”   他们提过很多次,很早以前,大妖们联合起来,镇压了一个为非作歹的妖……是妖吧,大概。总之,二十九处的都称呼那个玩意为它。   师秦有印象:“……就是现在被你们锁在复罗城二层的那个东西?我记得目前是山魈在做复罗城的安保工作,要我联系他问问吗?等等……你还是先说畏影妖和镇畏钉吧。”   “你口中的那个东西……”赵小猫说,“就是畏影妖。名字是我起的,因为……其他妖都怕这个东西,不敢提起它的名字。”   “……为什么?”   “它就是畏惧本身。畏惧本无形,很久以前,人们畏惧的东西很多,畏惧天地,畏惧自然,畏惧未知,畏惧人心……一切一切,畏惧多了,就聚成了形,修出了智。它本身没什么本领,可因为它就是畏,大家都畏惧它,抓它也困难些……”   “形状呢?”   “似龙,但它是黑影,影可绵延数千里,笼罩整个大地,因而……当年镇压它时,他们请了很多大妖,分别在华夏大地的龙脉关节点设下埋伏,以畏镇畏,用上古天雷木为楔子,将畏影妖钉入土地,那个天雷木就是镇畏钉……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赵小猫看了看四周,小心打了个响指,从怀中抽出一卷纸,展开后,是张中华阴司舆图。   她指着图上的八块区域,说道:“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督促中央通过了白泽的提议,设了八大妖区和特别城市,实则,这八大妖区的特别城市,都是根据镇畏钉的位置来设置。妖兽在西藏日喀则方向,因此我们在那里设了繁复锁,还建了特殊监狱复罗城。畏影妖的咽喉在银川,第一节脊骨在西安,二节脊骨在沈阳,三节北京,手足在洛阳,成都,南京和杭州……八大妖区。”   赵小猫指了指地图上的区域划分。   师秦皱眉:“所以,柳白龙家的那个……”   “正是镇畏影妖第二节脊骨的镇畏钉。”赵小猫说,“正常情况下,我们是看不到镇畏钉的,因为它在地面之下,阴司之上,不可能出现在阳界。柳白龙动了它,把它拔掉搬运到自己的宅子里,借畏的力量化龙……”   提起这个,赵小猫脸色很臭:“柳白龙化成的那个龙……阴司也很难消化……”   看来她把柳白龙踢下阴司后,散魂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顺利。   师秦说:“我懂你的意思了,柳白龙动了那个镇那个畏影妖的木钉子,那也就是说,畏影妖很有可能已经松动了……”   赵小猫道:“可能吧。我其实了解的不多,当年它们联手镇畏时,我还不是掌管阴司的储君,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后来……因为它是畏,大家提起它都怕的要命,看到阴司百科书的那副德行了吗?明明知道镇畏钉,却连说都不敢……大家也是这么个反应,所以,我很难获得有关畏影妖的资料。”   师秦秒懂她的意思:“放心吧领导,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说你业务不熟练的。”   赵小猫果然安心了,脸色好转了不少,又道:“你要重视起来这个问题,还有就是,大家对畏影妖都知之甚少,肖隐孙狸他们也只是听过十二大妖镇畏的传说,只知道它棘手……所以行动起来,肯定会一头雾水。”   “说说你现在的打算。”师秦说,“如果你还要睡,以后,我来布置任务。”   “银川是甘宁妖鬼特区的特殊城市,目前这个区的负责妖是城妖赏雪,但实际负责妖,是西夏宣穆惠文皇后,李谅祚的生母,没藏黑云。”   “我要做什么?”师秦说,“联系她?”   “不。”赵小猫说,“肖隐已经联系过这边的工作人员了,不必你联系,她自会来见你们,并且会带你们到镇畏钉所在处查看情况,其实,工作上的事情我没有特别要交代的,我只想提醒你,小心没藏黑云,她是个很有心计的……鬼修。”   “她是鬼修?”   “是,跟肖隐一样。”赵小猫说,“并且比肖隐更厉害,鬼修到一定境界,可驱妖做事……”   “懂了。”师秦说,“你是怕银川会像沈阳一样,实际掌权者架空城妖。”   “怎么能叫架空城妖呢?”赵小猫笑了一笑,说道,“这里的城妖,并非被架空,而是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孙狸他们找到了师秦和赵小猫,孙狸听到赵小猫的话,神秘兮兮对师秦说:“不要脸,去年的妖代会,你没印象了吗?甘宁妖鬼特区的代表团,城妖和那个西夏王妃都来了……”   “等等……”师秦回忆,“是那个,我夸她长得好看的那个城妖吗?梳着两条粗辫子,高眉深目两颊红胭脂很漂亮的那个?”   “正解。”孙狸眨眼,“那个就是甘宁特区的城妖,叫赏雪。”   师秦百思不得其解:“挺有能力的啊,怎么会是甘心受鬼修驱使的妖呢?”   孙狸嘿嘿笑道:“爱情的力量是可怕的。”   师秦哈哈笑起来:“又来,你们妖可真是……什么?!爱情的力量?她爱谁?!”   “还能是谁。”孙狸耸肩,“鬼王妃呗,城妖可男可女,为了王妃,一往情深。”   师秦的下巴都要掉了。   肖隐纠正孙狸:“她死后被追封皇后了,王妃不要随便乱喊,万一她在意,会不高兴的。”   孙狸:“好吧,皇后。不过我更喜欢叫她王妃,因为去年她在北京开会时,手机总是响,一响就是萧敬腾的那首《王妃》,所以……”   孙狸挑眉笑。   师秦无奈:“你们……可真有意思。”   周吴笑眯眯道:“师副处如果去了解一下历史,就会知道……这个西夏的皇后没藏黑云,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师秦道:“我等会儿就百度。”   赵小猫打着哈欠道:“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一定先去看镇畏钉的情况,再问问山魈,复罗城有没有异常……唔,来人了。”   几个人抬起头,眼前俱是一亮。   一个身材高挑丰满,深眼窝高鼻梁,长相颇具民族风情的美女款款而来,给他们招手:“中央来的领导们,这里!”   她走近,笑起来像晴空:“我是甘宁妖鬼特区银川综合办主任赏雪,领导们这边走,我们先到王陵……察看镇畏钉,孰湖,把车开过来!”   一辆黑色商务漫悠悠开了过来。   摇下车窗,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激动道:“领导们好!我是那个、那个孰湖,我,我见到领导们好激动,激动的,激动的想……想举高高……”   师秦哑然失笑,刚要迈步,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角。   师秦转头,见赵小猫伸开双臂,吧唧嘴道:“困。”   师秦愣了半晌,不可思议道:“您这是……让我抱?”   赵小猫白眼一翻:“不然呢,我伸着手让你玩举高高吗?你以为我是孰湖?” 作者有话要说:  崦嵫之山,有兽焉,其状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嗜好举人,名曰孰湖。(山海经) 嗯,就是说,孰湖这种东西,人面,长着鸟翅膀,马身,蛇尾,咳,还喜欢举高高……   第29章 一个案子   师秦发窘, 赵小猫清醒着让他抱,他抹不开面子, 顾虑多:“不好吧领导……”   主要是领导长大了, 抱着……有胸, 他不好拿捏, 万一碰到了, 多尴尬。   赵小猫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准备朝地上躺。   师秦这才领悟到赵小猫刚刚伸手的意思,大佬是预感着自己又要睡了, 提前伸手让他扶着, 省的自己往地上趴。   师秦顺手一捞, 把软绵绵的赵小猫搭上背,招呼大家走。   赏雪脸上挂着笑, 乌黑的大眼睛忽闪着, 指着赵小猫问:“赵处长这是……在二区累的了?”   二区的案子已经传遍了其他各区, 听闻性质严重,最后还让储君开了阴司才把罪魁祸首消散掉。   “嗯, 差不多吧。”师秦笑,“让她歇, 我们的工作还得继续。”   赏雪点头:“自然, 大家上车吧。”   说完,她和孙狸好姐妹般的挽着手在前面引路。   赏雪侧过头,拨开耳畔的粗辫子, 指着亮蓝色泪滴形状的羽毛大耳饰说:“看,这个好看吗?去年我戴了个类似的去开会,你总盯着我看,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回来琢磨了琢磨,后悔没问问你。”   孙狸双眼放光,猛点头:“对对,当时没顾得上跟你说,你身上的配饰都好看,去年那个是红色的羽毛,超美,我印象很深,今天这个也不错,你在哪买的?还有吗?我超想要这个款的!”   孙狸指着自己耳朵上挂的几何形状耳坠:“我这个性冷淡轻工业耳坠子已经戴烦了,想换民族风的。”   “不是民族风。”赏雪摘下耳坠给孙狸,“这个是孰湖的羽毛,他春天换毛,我撸了一把,挑了两根好看的,自己做的,你要就给你了。”   “么么哒!”孙狸欢喜的不行,接过耳坠立刻戴上,给了赏雪一个熊抱,“雪呀,你可真好!”   孰湖趴在车窗咧嘴笑,对孙狸说:“我还有明黄色的羽毛,今晚梳理时我帮你拽一根。”   孙狸哈哈笑了起来:“喜欢你们,热情!”   孰湖摆手:“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要好好招待,尽地主之谊嘛,毕竟我们的财政审批还得靠领导,不把你们伺候好了,明年我们喝西北风吗?”   孙狸嘿嘿笑着:“就喜欢你这种,直白。”   上车后,师秦抱着赵大佬坐最后,赏雪若有所思,拍了拍孰湖,扒下了他身上的外套,递给师秦:“师处,给赵处长盖上,这儿温差大,别冻着。”   师秦暗叹自己还是不如姑娘们细心,身上穿着大衣也不知脱下来给大佬盖上。   他像抱孩子一样抱着赵小猫,帮她搭衣服时,想起刚刚自己的顾虑,视线挪向赵小猫的胸,盯着看了半天。   旁边的周吴扑哧一声,乐个不停。   师秦红着脸,轻咳一声,周吴凑过来轻声道:“长大了些,储君二化更成熟些。”   师秦不知回什么好,支支吾吾点头,回过神,觉得自己非常不‘君子‘,本来坦荡荡的,这下像是心里的小九九被人逮到了一样。   车子发动后,赏雪扭过身问大家:“我们可以先去吃饭,镇畏钉的事情不急,你们想吃什么?”   孙狸举手:“羊杂汤羊杂汤,找家味儿正羊嫩的!”   充当司机的孰湖立刻响应:“好!一脚油门,走着!”   孙狸扒着前椅靠背,忽然看到一条蛇尾,嗷嗷尖叫:“这家伙危险驾驶!他下半身没化形!”   “没有啦!”孰湖抬起脚,“是人脚的,我就留了个尾巴尖儿拿杯子喝水用嘛……”   孰湖,人面马身鸟翼蛇尾……嗯,他留了个蛇尾,卷着旁边的保温杯,为了证明不影响驾驶,他还用尾巴扭开了保温杯盖子,示范了一下自己怎么喝水。   “完全不影响视线的,领导放宽心,我车技娴熟!”   “你要是被交警查到……”孙狸说,“绝对十二分。”   肖隐则看着那个灵活的蛇尾,低声叹气:“今年走哪都是蛇,我昨晚做梦都是蛇……”   孙狸温柔敲他脑袋:“你不懂,这是要发财,多蛇多财。”   一路闲聊,大家放松了下来,不像是出差办公,倒像是来旅游。   师秦腾出手,寻空搜了百度。   没藏黑云。   西夏开国之君李元昊的情人,西夏的皇后,毅宗李谅祚的生母。   两任丈夫,垂帘听政,养情人……   确实是个需要提防的人物,师秦一边翻着一边想。   等等……   “黑云这个名字是影视作品杜撰?”师秦惊讶,“那,我们就这么称呼她吗?百度靠谱?”   周吴点头:“不靠谱,但她喜欢别人这么叫她,这个年代,也没人专门翻书查典籍了,将错就错,本人认可就行,百科她亲眼看过,很满意。”   赏雪忽然转过身,问他们:“是在说没藏姐姐吗?”   师秦尴尬,周吴很自然接话:“是啊,她还是一个月只上半月班?”   “最近没有上班。”赏雪笑着,手指绕着辫子,目光放远了,甜甜蜜蜜道,“最近姐姐待在王陵监督几个小工装修屋子,没到单位来,歇歇也行,工作不忙,每晚到地面上来,交通也还不方便,有时候还遇到不怀好意的搭讪,单位有章程,姐姐又不能随意出手教训他们,也很烦。”   师秦连忙说:“去年妖代会见过一面,印象深刻。银川出美人……”   赏雪笑的很矜持:“师处长谬赞,对了,我来之前,姐姐还说让你们到王陵玩,她会客厅已经装修好了,很漂亮,这次姐姐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请你们去喝茶参观。”   孙狸连连点头:“好,咱查看完镇畏钉就去!”   好在车上还有个惦记工作的,肖隐问:“二十三号的那个高速车祸案,破了吗?”   赏雪愣了一下,摆手道:“那个啊,不用领导们操心,我们大概锁定了嫌疑妖,是只猫妖,作案动机抓了之后才知道,不过我猜,肯定是闲着没事吓人玩,结果在高速吓人,导致严重后果……”   周吴问:“当时怎么报上来的?”   师秦默不作声,等着赏雪回答,周吴的这句话,也算是在考察城妖的业务水平。   城妖眼睛望着窗外,一边绕着头发一边慢慢说道:“这个啊……二十四号的时候,本地公安通知我们去看监控,监控空白了十一分钟,画面空白前,镜头捕捉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身影,那个速度不像人的,所以联系了我们,我们确认监控画面的嫌疑犯非人后,就立案了。”   态度不错,反应也够快,周吴点头。   孰湖却偷偷看了眼赏雪,尾巴尖僵在瓶盖上不动。   赏雪笑,看着倒车镜中的自己,语气轻松道:“没事,我们跟二区不一样,办这点案子还是可以的,领导走之前,绝对能结案上报。”   周吴轻声说:“十三条人命,你们可要重视起来。”   “嗯,特案队的已经开始抓捕行动了,我们直接就定的B级重大案件,人员调度也很快。”   孙狸感叹:“地方有干实事的,真好……”   尤其是刚从不干实事的地方来,见到这种不需要他们操心的,孙狸还有点感动。   “是啊,哪里出问题哪里解决,按理说,这是我们应该的。”赏雪说,“事事都麻烦领导们,不是显得我们很没用吗?“   孙狸托着脑袋点头:“说的是。”   赵小猫一直没醒,可能是师秦之前暴力摇醒她留下的后遗症,这次她进入了深度睡眠,师秦感觉,就算是抱着她坐二十圈过山车,再从老虎机上往下跳,她都不会醒。   走到阴阳交界,赏雪丢下引渡资,师秦背起赵小猫,跟着大部队走进了银川王城。   绿洲瀑布,贺兰山的阴暗部沉入地面,伫立在东侧。   赏雪指着贺兰山说:“镇畏钉就在贺兰阴山下,我们走栈道下去,师处长,你把赵处长给孰湖,你背着她不好走路,路陡。”   师秦下意识拒绝:“哪里,不碍事,就不麻烦你们了。”   孙狸捏着鼻子学他:“哪里,不碍事,不能影响我背睡美人。”   师秦抬脚要揣她屁股,肖隐回头冷飕飕看了一眼,师秦默默放下了脚。   算了,惹不起有家属的。   不过,走上栈道后,师秦就后悔了。孰湖现出原形后,有翅膀,背又宽阔,早知道就让他背着了……   师秦一步一滑,紧紧抓着旁边的枯藤,托着熟睡的赵小猫,一点点往下走。   越往下,心越慌。   又是那种感觉……畏惧。   就像站在深渊边,望着黑漆漆的深渊时,那种由心底生出的畏惧感。   师秦深吸口气,迈脚,脚下一滑,差点踩空。   这下更害怕了。   师秦惊出一脑门汗,稳住后,空出手慢慢地把赵小猫往托了托。   好怕一失手,把大佬弄掉山崖。   孙狸回头,递来一根长丝巾:“给你,老肖发神经买的,足够长。”   她倒是机灵。   师秦接过,缠在腰上固定好赵小猫,对孙狸感激不尽。   孙狸打趣:“情意绵绵不愿分离啊,你看,贴多紧。”   这种话,平时师秦这种厚脸皮的会反驳回去,但今天,师秦却反常的红了脸。   因为赵小猫的胸贴着他的背,孙狸说,看,贴多紧,师秦意识到后,浑身不自在起来。   师秦像熬大刑,好不容易下到底,畏气更重。   面前是两扇山门,赏雪也怕得很,脸色不好,声音发虚,指着山门上的储君封令说:“这应该是上任储君的封印,完整……镇畏钉没事。”   孙狸一副快要呕吐的表情,扶着山壁虚弱道:“嗯……看过了,没问题,那就快走……不是谁都像柳白龙一样变态,敢冒着天压挪走镇畏钉。”   众人皆沉着脸,沿原路一步步返回,离得远了,才敢说话。   孙狸说:“就当一日游了……”   师秦累得够呛:“大佬长大了,体重也重了……累死我了。”   刚出山,回到车边,师秦手机响了。   孙狸凑过来一看,笑道:“哟,郝玉章啊。”   郝玉章是师秦的同学,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五四运动,后来同在京汉铁路大罢工中牺牲……也不能叫牺牲,总之,师秦好运气的捡到了阴司灵草回魂,成为了不老不死之身,而郝玉章运气比他更好,这哥们压根没死,受伤昏迷后,被传说中乘坐一次能寿千岁的神兽吉量驮了,又冰冻了百年,去年师秦在北燕山帮他破冰,破冰后,这个二货活蹦乱跳进了大学,并且迅速找到了女朋友,结束了单身生活,每星期固定打电话强行喂师秦狗粮。   师秦接了电话,郝玉章那个二货咋呼道:“小秦子,还在加班吧,哈哈哈哈,你猜我在哪?”   师秦对他没那么好脾气:“有话快说,秀恩爱滚蛋,你在哪浪?”   “我啊,到银川了,想不到吧哈哈!我替你去看西夏王陵哈!”   师秦呵呵笑了起来:“不用了,郝啰嗦同学,本人就在银川。”   郝玉章好奇:“唉?骗人吧?你不是在东北吗?来银川干什么?”   师秦没好气道:“公干!你呢?来陪你家甜甜旅游?不上课了?”   “也不是,有事,我们请假了。”郝玉章说,“甜甜他们家有个亲戚去世,我们来奔丧,顺便旅游。”   “你那个甜甜,她是银川人?”   “老家是。”郝玉章说,“既然你今天也在,那赶巧,带我们一起吧,住旅店逛王陵什么的,到时候好报销。”   师秦骂道:“你真不要脸!你一个无产阶级战士,竟然被荼毒成了吃公家的蛀虫!滚!”   骂完立刻挂电话。   孙狸笑到打嗝。 作者有话要说:  没(mò)藏黑(hè)云,黑云这个名字是影视剧的,不是历史真名。 嗯,别的没了。 郝玉章来了,会引出案件牵连的。毕竟,你们注意到没,城妖只上报了一个案件。   第30章 傀儡师   羊杂汤喝完, 麻辣羊头吃完,孙狸摸着小肚子眯着眼, 笑问师秦:“大领导掉线, 求二领导指示, 既然镇畏钉没出问题, 我们是不是可以自由活动了?”   师秦装听不懂:“自由活动指什么?”   孙狸说:“啊, 比如说响应国家号召,为经济发展贡献一份微薄力量, 做每个公民应该做的——逛街购物吃吃喝喝什么的,诸如此类, 能够为祖国发展, 经济振兴做卓越贡献的自由活动。”   这狐狸, 大旗举得真高。   师秦道:“那你去吧。”   师秦这会儿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安顿赵小猫。   他们在这里吃麻辣兔头, 委屈赵小猫在外面的车上睡觉。师秦想, 万一她醒了, 发现大伙儿都吃香喝辣留她一人孤苦伶仃看车,心态一定会崩吧。   赏雪却说:“等会儿一起去吧, 我们好好招待你们,等孰湖舔完碗底咱们就出发, 没藏姐姐应该在王陵等着你们呢, 一起去,姐姐最近迷上做果茶,自创的, 很好喝,比奶茶店的好喝,你们去尝尝。”   孙狸:“不好吧……”   周吴道:“再等等,肖隐还在等复罗城那边的消息。”   “不耽误去王陵看姐姐。”赏雪笑起来,一双眼睛像弯月,乌黑的眼球被笑意遮了半个却遮不住清澈,这可真是迷人的笑容。   她道:“再者说,复罗城那边每十天汇报一次日常工作,山魈的工作做得很棒,目前没有发现异常,你们放轻松。看样子,镇畏钉松动了一个应该无碍。”   孙狸的表情很犹豫。   肖隐小声问:“想去?”   孙狸点头:“早就想去了,我还没来过西夏王陵。”   “就是嘛!”赏雪说,“咱们现在地面上转悠,晚上我带你们去吃凉皮,吃完等天完全黑了,咱们就去王陵,夜游王陵,内部哦,还不要钱!引渡资都不要!”   可以说,很心动了。   在座的诸位全都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孙狸拍桌:“那就这么决定了!爱你!”   孰湖终于把盘底舔干净了,手机一掏,微信一扫,自觉买单,之后一抹嘴,起身道:“走着!我也有三天没见没藏娘娘了,今晚都去,让娘娘煮火锅,咱们热闹热闹!”   “啊……”想想就让人舒服的毛孔舒张,孙狸发出一声喟叹,“就应该这样出差。”   不好伺候的大领导掉线,公事不用他们操心,要查看的事情也都顺利无误,其余的时间,就是轻轻松松享受地方小职员的接待,好吃好逛好玩。   到了夜晚,地方美食吃到撑的众人一个个葛优瘫在宽阔的车座上,表情满足又懒散。   赏雪给手机充上电,卡1换到卡2,开了能在地下城使用的流量,微信联系没藏黑云。   她点的是视频,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   孙狸连忙睁开眼,看向屏幕。   大手机屏幕上,没藏黑云一系居家风的麻布衣,脖子上压着一串绿松石,双耳坠色泽莹润的红玛瑙,乌黑的发盘着,杏眼桃腮,韵味十足。   她还和去年一样,相貌气质没什么变化。去年妖代会,银川代表到场后就吸引了众妖的目光,尤其没藏黑云。   要说好看,妖类长相无寡淡的,论美貌,无高下,只能说各有千秋,见多了美的,谁也不稀罕谁。没藏黑云一个人类,即便是做了鬼修,能回到她做人时的身体鼎盛期,那也不是出挑的美。   论长相,她只是一般的美人。   但她的气质,无人能比。   太独特了。她身上有种亲切又自然的气质,像风沙停歇后的沙漠午后,温柔阳光遍洒的美妙绿洲,让人望一眼就心生向往。   那是一种温柔的,带着救赎的归宿感,那种,仿佛能给予口渴濒死之人绿洲,能给予沙漠独行旅人火种和水源的归宿感。   没藏黑云摘下薄薄的紫罗兰色轻纱,轻轻呼唤赏雪的名字。   赏雪眼睛亮晶晶的,如星光一样闪耀着璀璨的光,放缓了语气,像撒娇般说道:“姐姐,我们吃好饭了,天黑透了,我们这就下去吧?”   没藏笑了,一笑,周身像发了光,脸上也似裹了柔光,越发温婉亲切,她开口,声音如同清泉般悦耳:“来吧,我早起身了,太阳落山后就醒了,早早把果子收拾好了,泡好了泉水等你们来,都快些来,姐姐好久没热闹过了,想多和朋友们聚聚呢。”   赏雪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僵了一瞬,点头说好,又嘱咐了几句,关了视频。   孙狸赞道:“每次看到王妃,都想把目光黏在她身上,不舍得拿开。”   赏雪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表情,顿了一顿,她笑说:“你可千万别用男身说这种话,会让姐姐苦恼的……”   孙狸愣了一下,摆手笑道:“不好意思啊,确实用词不妥……不过我是褒义,真的,王妃身上有种母亲……不,姐姐吧,就是那种姐姐型女人,亲切,看见就喜欢,有安全感,很想去依赖……”   赏雪抿嘴笑,眼睛里都是星星,轻轻点头。   一直未出声的师秦忽然问道:“你之前说,有人骚扰没藏黑云?”   “啊?”赏雪回过头看向师秦,神色略茫然,过了会儿,她似是才回神,边想别说,“不是特指谁骚扰吧,但确实是有这个问题的……姐姐作息改不过来,太阳落山后才从王陵出来到地面来上班,那个时间段,又是那种偏僻地方,很容易遇到一些很无聊的人,勾勾搭搭想占姐姐便宜,姐姐性子好,加上咱们部门有规定不能对人出手,姐姐就自己吃闷亏,很憋屈的……”   开车的孰湖也哼了一声,道:“原本娘娘是每天都上班,可惜坏心眼的太多,后来只好改成半月班,最近……她路上遇到一群流氓无赖,吓得不轻又委屈的不行,好久没到地面来了。”   师秦暗道,没藏黑云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怎么会是这种软绵绵的性格?   赏雪叹息:“姐姐在王陵静静修鬼道,修身养性千余年,性子越发好了,结果就是,到了地面上,反而……吃亏。”   “不说这些。”孰湖说,“等会儿到了王陵咱们都别再提,让娘娘想起,又该叹气世风日下世人无礼了,徒增烦恼。”   说完,他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到僻静路段,孰湖打开车窗朝前方扔了一把引渡资,莹绿色的引渡资像萤火虫,呼啦散开,顺风飘飞,车追着引渡资,把这些莹绿色压在水泥路里,无声无息换了阴阳。   车开在银川地下城的路上。   孰湖说:“瞧见两旁小树上的绿灯了吗?娘娘做的,这条路是娘娘让孩儿们修的。”   别说,还真雅致,尽管路那头是王陵,是墓穴,但有了这两排路灯,这条通向王陵的路莫名就有了回家的感觉。   道路两旁,有尖耳朵小妖们洒扫,见车来,恭恭敬敬把手放在心口,鞠躬行礼。   终于,王陵沉入地下的部分出现在车前的道路尽头。   孰湖道:“各位领导,快看,王陵到了,没门票啊,还比地面上的好看百倍!”   主墓室修成了拱形大顶,双开的大门是包金的,没藏黑云还给王陵开了窗,挂着色彩艳丽的毛毯窗帘。   没藏黑云听到了声音,撩起帘子走出来,站在门前,挥着手给他们打招呼。   她怀中抱着一条雪白的狗,或许是狗妖,总之,它现在是狗的状态,吐着粉嫩的舌头,乖乖地团在没藏黑云的怀中。   车在门前划定的停车区停下。   师秦在下车前看了眼后座的赵小猫,怕她盖一件外衣会冷,于是,脱下自己的大衣给赵小猫盖上。   哪知大佬却突然将一只手伸出来,拉过大衣,懒洋洋睁开眼看了,嫌弃道:“脏,拿开。”   师秦气结:“脏?!”   他来银川刚换的!也就穿了一天!   赵小猫坐起来,捂着额头,幽幽看向师秦,过了一会儿,她自语道:“我的草成精了?怎么这副模样?啧。”   表情十分不满。   师秦有情绪了:“怎么,嫌我没达到你标准?”   赵小猫惊讶了一瞬,还算满意的点头:“嗯,脑子蛮好使的。”   师秦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了,他说:“看在你又失忆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抬杠,你下车吗?”   赵小猫迷茫地看着身下的座椅,师秦把她拉出车,她脚放在地上,眨了眨眼,抬起头看到王陵,犹豫了一会儿,她自语:“这是谁的墓?”   与其他人问候完的没藏黑云款款走来,说:“是我的,储君是忘了吗?”   第一眼,赵小猫表情没有变化,第二眼,赵小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艳的表情,她仔细打量着没藏黑云,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师秦咳咳两声,低声提醒:“够了,别失态。”   赵小猫忽然抬起胳膊,指着没藏黑云的手:“你是傀儡师?”   没藏黑云大大方方笑着点头,抚摸了怀中的狗,把它放在地上,空出双手来,张开指头给赵小猫看。   没有戒指,没有丝线。   但她动了动手指,弯曲的弧度,滑动的速度,都充满了神奇的魔力,师秦和赵小猫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着。   “以心弦作牵线的傀儡师。”赵小猫点头,“要考验傀儡师的心是否明亮坚毅,足够消弭那些不和谐的杂音,做到心人守一。”   “别的不敢说,但论心性坚毅,我还是有自信的,瞧瞧周围的这些孩子们,你看他们,他们都是我心弦所系,我的心弦会谱出和谐悦耳的曲调,让他们都和睦愉快的生活,工作。我的心,没有不和谐之音。”这个历经几多政治风云,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傀儡师笑的温柔,“来吧,进来吧朋友们,我们坐下欢欢乐乐的吃果谈天,不要站着了。”   赵小猫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了进去。   师秦莫名就乐了起来,跟在后头给她撩帘子。   没藏黑云说:“很想给储君梳头发呢,这么好的头发,不能这般浪费。”   她是指赵小猫早已睡乱的麻花辫。   赵小猫拉过麻花辫看了一眼,慢慢放下,目露嫌弃。   没藏黑云笑问:“可以吗?”   母亲般的微笑。   赵小猫默不作声,师秦想,怎么可能,任谁都不能动她头发,他知道的。   赵小猫点了点头。   师秦愣了。   师秦心态崩了。   一股酸楚感油然而生,师秦感受到了被长大的女儿抛弃了的老父亲的心酸。   爸终究是没妈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要好好安利一下我的下一本书,好涨点收藏。结果因为加班,八点半才到家,饿着肚子,外面下着雨,我又冷,又饿,又可怜,又弱小,又无助(诶?),所以今天心态要崩了,没心情介绍我下一本的亲儿子了……唉。 我嘛,就把我写的这些小说分了分类,别做梦是我又乖又活泼的三女儿,客来是我温柔坚毅的二女儿,躺赢是我向极力培养成才但最后被我耽误的长女。 特案和狐鬼花妖是我那叛逆却争气的双胞胎次子,正史是我那才不外露天天笑呵呵的长子,接下来的那本小妖精是我想起就想甜蜜笑的小儿子。 对了,我还有个充满干劲所向披靡的小女儿,明年跟大家见面。 今年年底,就小儿子了,233333退出来让大家看~   第31章 晚上的奇怪乘客   眼前的画面很和谐。   没藏黑云拿着有千年历史的梳子滑过赵小猫又直又长的黑发, 似时光缓缓从发间滑过,这一瞬间, 师秦停止了心酸, 竟热泪盈眶。   没想到啊没想到, 大佬的头发还能有如此顺滑的一天!   他能不感动吗?!   赵小猫身为阴司储君、妖鬼界大佬、体制内特殊部门权力最大的领导, 却不爱梳头, 成年以手指代替梳子,猫擦脸一般地扒拉两下头毛, 顶着一头影响威严形象的乱发处理公务,实在是……   为了改变她的这一影响办公室画风的习惯, 师秦努力过, 挣扎过, 挨过无数打,也没能成功梳顺她的头发, 更不用提培养良好习惯了。   然而今天, 就是现在, 大佬竟然安安静静地任梳子触碰她的头发!   原本嫉妒还有些酸楚的师秦,在看到梳子流畅的滑过头发时, 满足的叹了口气。   师秦道:“这多好……小猫啊,为什么不喜欢梳头呢?”   这个问题他问过, 赵小猫的回答是:“不喜欢, 不习惯,要你管,走开。”   今天再问, 失忆的赵小猫,略一沉吟,说道:“发乃情丝,我大约是不愿被外物触碰到自己的任何情感吧。情越理越乱,来去都应顺其自然,不应过多干涉,即便干涉情感的是自己,情会扰心,心乱则人乱,人乱必误事。”   师秦被这个乍一听很哲学的答案给惊到了。   显然,没藏黑云也被震惊了,她手微微一顿,赞道:“听闻储君二化明理,是智与公正的化身,今日虽无法见储君昔日风采,但依旧可从刚刚的话中窥见一二。”   孙狸笑接:“猫儿可说不出这种话,没想到失忆还能使人哲学。”   回过神,师秦不甘心:“那今日,你怎么同意让她碰你头发了……”   赵小猫笑:“修心千年的傀儡师的手,最适合梳理情绪,通过头发的梳理,能使心安静下来……我只是想知道,她的修心术到哪个阶段罢了。”   赵小猫说完,点头称赞没臧黑云:“的确,你心很静。”   没臧黑云谦虚笑了笑,手上动作更加轻缓。   然而不久后,赵小猫的表情又迷茫了起来。   她似是再次失忆。   没藏黑云从缀满珍宝的妆匣中取出一枚凤簪,缓缓缠进青丝,给赵小猫挽好了发。   她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把珍品送了出去。   之后大家就在王陵中烫火锅搓麻将,赵小猫抱着一大杯果茶,窝在软垫里看他们玩,没藏黑云还买的有吸管,赵小猫咬着吸管,嘴一动一动的,玩的不亦乐乎,瞧起来只有三岁。   她白衣外套着宽松大毛衣,挽起的发点翠玉簪,露出修长的颈项,怎么看都是个冷眉冷眼的古典美人,却漫不经心的做出孩童般的动作,师秦喂她切好的小香饼,赵小猫就着他手指一口咬过来,师秦来不及抽手,又不敢表达不满,只好叹气:“领导,真的忘了还是在趁机欺负我?”   赵小猫挑眉不语。   看样子是真失忆了,师秦暗暗思考,果然大佬的失忆是会叠加的。   孙狸不禁好奇:“当时在阴司到底发生了什么?柳白龙那么难缠?”   周吴说:“毕竟也算是龙。”   肖隐却摇头:“赵处长这样子,不像是阴司规则惩罚,因为阴司规则惩罚会更规矩一些,不会表现的如此混乱无章法,奇怪得很。”   原本玩吸管的赵小猫忽然吐出了吸管,眼中闪过一丝嫌弃,顿了几顿,她幽幽说道:“想知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拽着那条蛇跳阴司时运气不好,被他尾巴绊了一跤,一个失误,掉进了轮回池。”   这是又回到了正常状态,从赵小猫不太美妙的脸色中就能看出。   只不过,这个理由……众人默然,震惊过后,就是佩服了。   大佬就是大佬,别人掉轮回池那就有去无回了,大佬竟然能毫毛不损的爬出来。   赵小猫继续阴着脸说:“不甘心……即便是我,下轮回池也必遭冲击,从轮回池里爬上来后,我身体时间停滞了,因而记忆有些混乱,不知道是跟随身体还是要都装上,但没关系,过阵子它自会慢慢恢复。”   没藏黑云笑呵呵道:“自然,心是最容易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心恢复了,智自然也会恢复。”   赵小猫忽然看向没藏黑云,说了和刚刚失忆时不同的话:“没藏,我其实很担心你的事,鬼修修心本就难,你还直接挑战最高难度的,每日驱使大量妖鬼做工,你果然是自大又好强。什么心修可静,是人就会有情绪,情绪生则心乱,你如何处理心乱的情况?如何安放阴暗面的情绪?”   孰湖和赏雪都抬起头,紧张地看向没藏黑云。   没藏黑云讶然片刻,轻轻笑着说:“修心,我很自信,赵处长不必担忧,静养而修心,我已掌握诀窍,四个字,与人为善。”   “笑对世间坎坷,万事终会如烟消散,干干净净,因而不必去为那些不好的事务烦忧,身处人世,只取真留善观美便好。”没藏黑云缓缓道来,“眼向阳,脸向光,心自会安静下来,奏出和谐美妙之乐。”   赏雪无比崇拜,几乎要哭:“姐姐说得真好!”   没藏黑云笑着抚摸她的头发,满眼欢喜道:“听了,还需记得,要去做。”   从王陵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赏雪和孰湖把他们送到招待所后就回单位值班了,孙狸目送车走远,垮下肩膀,叹道:“好累,喝了两晚上的心灵鸡汤,喝疲劳了。”   即便是向来话少意见少的肖隐,也忍不住道:“她太正了……”   师秦乐:“是啊,有种连看了两天周老师朋友圈的感觉。”   周吴面向学生和学校同事的朋友圈,一般只转一些中老年养生修心养性之类的文章,伪装一下正常人。   周吴苦笑摆手:“比不得,比不得,我那个不当真,没藏黑云可是行动派……”   难得没睡的赵小猫吃完没藏黑云塞给她的小零食,说:“她美好善良的有点不正常,十年前,她还是个杀伐果断的领导型人物,遵循强者生存有仇必报的原则,现在却藏起刀锋,向假善美靠拢了。”   师秦点头:“是,我也觉得她的性格有些太假。”   赵小猫咽了零食,一抹嘴,问师秦:“说正事,交给你们的任务办了吗?”   师秦汇报:“查了,银川的镇畏钉完好无损,还被封着,明天复罗城的例行报告就会送到银川办公室,你要是不放心,大不了我们申请入西藏,亲自到复罗城检查工作。”   赵小猫陷入沉思。   师秦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郝玉章,师秦直接给拒接了,问赵小猫:“如何,要入藏吗?要是嫌麻烦,我们不走地面。”   赵小猫说:“不急,先在银川待几日。”   师秦警觉:“你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赵小猫点头,却只说:“压抑。”   师秦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这次他接了,结果还是郝玉章的声音:“喂,看把你给能的,看到我电话号码还不接了是吧?”   “这是……”师秦又看了眼电话号码,“那个姑娘的电话?”   郝玉章不满:“什么叫那个姑娘?她叫甜甜,我的相处对象。”   “什么事?”   “你们在哪?我有事找你们。”   师秦连忙说:“一起住宿蹭钱的事你最好别说,说了也白说。”   “滚!我之前那是玩笑,少用你那小人之心揣度我这个赤子之腹。”郝玉章骂完,紧接着说道,“有正经事,甜甜说,她觉得她家的那个去世的亲戚跟你们有点关系,想让你们来看看他的出事现场,法医说是过度惊吓死的,但是没立案,交警部门的调查报告说是车前道路上有动物经过的痕迹,车前有撞击痕迹,可能是他撞上野生动物了……”   他话没说完,电话那端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小声补充道:“玉章,挑主要的说,告诉你师老师,表叔去世前还遇到了那件事……”   “哦对,反正一句话两句话的说不清,你们来呗。”郝玉章说,“去世的是甜甜表叔,他儿子说,他两个月前喝醉酒提起过,说他有天晚上要收工时,拉过一车奇怪的人,是去西夏王陵的,那些人没有手机,在车上也不说话,到了之后给他现金,钱冒着冷气,所以他怀疑是鬼,当离奇事件讲给他儿子。那个,要不你们来看看?”   郝玉章跟师秦说话时虽然没轻没重没大没小,但做事很认真,人也算靠谱,因此,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故弄玄虚,夸张夸大骗他们。   师秦说:“行,我跟领导商量一下,你报下地址。”   挂了电话,师秦把事情简单说了,意料之中的,全员一致同意去问一问情况。   地点是那个甜甜姑娘的表叔家。   他家中住在市郊,是个院子,主屋设着灵堂,播着哭哭啼啼咿咿呀呀的戏曲充当哀乐。   郝玉章正经八百的穿着中山服,即便是这个时代,他穿也无违和感,他身上依然存在着那个年代的气息,又带着昂扬向上的感觉,就像竖立在都市繁华中的小白杨。   见他们来,郝玉章小跑来,对师秦说道:“我说你们是公安部地方巡查组的,恰巧在银川,你们也别多说什么,把该问的问了就行。”   他说完,才认出师秦身旁站着的冰山姐姐是赵小猫。   郝玉章连退数步,惊讶道:“你竟然还会长个儿?”   赵小猫白了他一眼,径直进灵堂。   郝玉章又自言自语道:“不惊讶,不惊讶……”去年赵小猫开大之后,身体缩回了四五岁孩童模样,是师秦辛辛苦苦,用小半年时间又给喂长大的。   如此想来,赵小猫可能一直处在成长状态。   郝玉章领着他们到灵堂去,刚进门,正好看见赵小猫拽音响线。   刺啦一声,吵吵闹闹的戏曲声断了。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赵小猫抬头看向正中的黑白照片,皱起了眉,之后,她转过身,问旁边的一男一女:“见鬼是什么情况,哪个说的?”   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似是想给她打招呼,见赵小猫不认识自己,愣了一下,默默站到了郝玉章身边。   她旁边一个年轻男人举手:“我……这是我爸,你们是……公安部巡查组的?”语气满是怀疑。   赵小猫沉默了半晌,说道:“公安部特殊案件调查处,我是处长,我姓赵。”   她勾勾手指,师秦没理解,好在还有孙狸明白,拿出了工作证件让那个男人看了一眼。   有了证件,就像颗定心丸,年轻男人立刻转了态度:“赵处长好。”   “说说看什么情况。”孙狸态度和蔼,笑着说,“你父亲告诉你的什么,你如实描述就好,不管多离奇都没关系。我们处理的,就是这样的案件。”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立个flag。 我周六周日,要,万更!!我要,完结这个案子!!(而且一定要在白天写完,麻蛋,自己看大纲都害怕。)   第32章 黑猫先行死神后至   死者的儿子讲述了一个地摊文学式惊悚鬼故事, 其中还带点香艳元素。   他说:“我爸说,总共五个乘客, 两男三女, 坐在副驾驶的很漂亮, 就是很漂亮的那种很漂亮, 中国男人都喜欢的, 临下车时,他才见其中一个坐在后座的, 跟坐在副驾驶的这个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 姐妹花。我爸说她们看起来像学生, 长得冰清玉洁, 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瓜子脸黑眼仁儿, 长头发, 直的……副驾驶的那个掏的钱, 我爸说,她应该是双胞胎里的姐姐, 因为看起来更沉稳一些,是给的现金, 一张一百, 说不用找了,钱是凉的,跟冰棍袋一样结着白霜。双胞胎姐妹话很少, 几乎不说话,一直微笑着,我爸说,他是开车回来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她们像鬼,人不会有那么漂亮,脸很白,跟雪一样,我爸说,他回头一想,想起双胞胎脸上看不见毛孔,就是,没瑕疵……不是真人的。而且当时王陵关闭好长时间了,晚上不会有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他觉得他们的目的地也很奇怪,王陵附近的一条小道上,后座男的指挥让我爸拐的,我爸说他回来一琢磨,很后怕,脊梁骨都冒寒气,但他们都给钱了,没难为他,而且双胞胎姐妹花很漂亮,还对他笑……”   父子俩可能都喜欢这一款,儿子讲起双胞胎姐妹花后再也停不下来。   师秦叹气,看他的样子,这个描述可能又添了不少自己的加工。   等孙狸把基本情况问完,掌握了他父亲的出事地点后,请示赵小猫:“猫儿,去案发地看看?”   有必要的,孙狸有预感,或许他们要接手这个案子了。   他们刚刚都看到了赵小猫的表情,一种很笃定又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很可能从这个灵堂里看出了什么。   赵小猫歪头,嘴角带着笑和若有若无的讥讽:“《故事会》风格的,起码有七成虚构成分。”   自然,死者很有可能是拉了一车乘客,普通乘客,但有一对儿双胞胎,还长得不错,但因为目的地是王陵,一路上还不怎么说话,因而这位司机就依照心里的想象,编造出了带着粉红色的‘鬼’故事。   师秦对赵小猫说:“只听这个就下结论跟我们沾边是有点不靠谱,但死者的死因是过度惊吓而死,我觉得吧……很有必要看一眼,何况,你刚刚看向死者照片的表情也很微妙。”   “不是照片。”赵小猫噙着一丝微笑摇头,“是灵堂,在我们之前,有东西来过。”   “妖气?”   “和你一样,两参的气息。”赵小猫说,“更多的是人气,一小部分是妖气,很微弱的妖气。”   孙狸:“怪不得我没察觉到……”   “除此之外。”赵小猫笑的更明显了些,“还有另一个气息……即将消散的气息。”   “还有?”师秦皱眉,“鬼气吗?”   肖隐摇头:“不,若有鬼气,我的鬼影们肯定会告诉我,但这里没有鬼气,死者的气息早已消散,并未化鬼。”   他问赵小猫:“究竟是什么?”   赵小猫眼前,只有她能看到的淡绿色气息渐渐消散,她转过头,又看向周吴,看到他身上淡淡的相似气息,说道:“是一种,像念的东西。”   “念?周老师这种?”师秦也看向周吴,不可思议道,“小猫,不是只有你可以聚大家的思念成形吗?除了你,还有谁可以?”   “我说了,只是像念的一种东西。”赵小猫说,“并非肉身化形,也不是灵魂聚形,而是无形之物依托心念聚成的有形之体。”   赵小猫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她低声道:“有意思。”   郝玉章陪甜甜送完人回来,问他们这种性质的够不够立案调查。   刚刚死者儿子讲的故事,甜甜跟着听了,怕其中人为夸大的部分影响赵小猫他们的判断,于是解释道:“都单独分开看,立案确实有些牵强,但综合起来,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请你们来,首先,表叔是被吓死的,其次,表示的车前窗有被大型动物袭击的痕迹,可案发地就是平常表叔停车的地方,围墙这边是停车场,围墙后面是个小加油站,路段没有监控,但那里不算偏僻,我跟玉章去看过,两旁树很矮,山也离得远,动物袭击的可能性很小,这就矛盾了……”   周吴问她:“车呢?”   甜甜喊了声周老师,之后才说:“表婶说拉走了,撤案后,车在修理厂扔着。”   周吴问赵小猫:“要去看吗?”   赵小猫却玩味笑道:“灵堂设几天了?”   “两天。”甜甜回答,“我们回来之后,一起帮忙收拾的。”   “你今天一天都在?”   甜甜不明所以,想了想,把今天一天的动态都交代了:“上午在,下午跟玉章回宾馆取衣服,晚饭后回来的……赵处长,有什么事吗?”   郝玉章极快的嘁了一声,嘟囔:“给她叫什么赵处长……”   赵小猫笑道:“上午在就好,上午来灵堂吊唁的人多吗?”   “昨天基本都悼念完了,今天没来多少人,上午就来了几个隔壁的邻居。”   “哦,邻居。”赵小猫笑得更开心,“你都认识吗?”   甜甜鼓着腮帮子回忆着:“我上学后没怎么回过老家,表叔这边的邻居我好多都不认识……你是想问有没有奇怪的人吗?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对不对,但今天上午,来了个老太太,起初我们谁也没看到她,我们在忙着摆果盘,我一转身,就见一个老太太,很矮,扒着门边,露着半张脸偷看我们,还吓了我一跳。她很老,说话也不清楚,我们问她是从哪来的,认不认识我表叔,她就说说她是在这附近住的,认识这个地方所有的人,她听说我表叔死了,来看看。但她一直盯着供台上的水果看……我表婶似乎认识,说她是老邻居,兴许是听到丧乐摸来蹭酒席吃的,表婶给她拿了几个鸡蛋,她挺高兴的,拿着鸡蛋在灵堂转了一圈,一直看供台,像是想拿走供台上的东西,我表婶说供台上的不能给她,她就走了。”   听起来只是个来趁机占便宜的老太太。   郝玉章接腔:“那老太太应该是来凑热闹混饭吃的,不过,甜甜说她奇怪,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   郝玉章手指托着下巴,皱眉回忆片刻,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哪里奇怪了,眼睛!是眼神!她看起来有九十多岁,勾背弯腰的,走路也颤颤巍巍的一个小脚老太,应该是老眼昏花的才对,可她那双眼睛,那个眼神,抬起头的时候,总觉得……她在笑,很狡黠,还在转。”   师秦打了个冷战,他兴许是脑补的过多,觉得他们口中正说着的这个老太太诡异的可怕。   赵小猫打了个响指:“哈,就是她!”   “谁?”   “犯人?”   阴司百科书突然出现,甜甜虽知道他们都是特殊案件调查处的妖怪,但还从未在清醒时直面过这种不同寻常的神奇之物。   阴司百科书再次翻开,赵小猫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书页停了下来,一张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乌婆鸟,死去的众多乌鸦之灵化成的妖,原型为形似乌鸦,黑眼黑爪的鸟灵,能幻化为人,人形为银发背头黑布褂老媪,脚穿黑绸面鞋,形态苍老,声音嘶哑,居于西坡旧址万人坟上,喜热闹,喜听邻里坊间的闲话,视力好,眼球灵活,可转向两旁,同时观察前后,性温,喜人,犯罪系数低,可居住在地面,五级防御指数,无害。   “我们先去找她,她倒不是犯人,百科上说了,她是五级防御指数,基本没有伤人的可能。”赵小猫说,“但……她一定是看到了,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个也造访过灵堂的,似念非念的东西。   师秦有些明白了:“你是说,这个灵堂里,来过两个非人类,一个是这个巫婆鸟,一个是那个像念的东西?乌婆鸟是犯人的可能性低,那个像念的东西,是犯人的可能性高?”   师秦无意中,已经把案件定性为了非意外谋杀。   “无形之物化有形之物,通常并不具备伤人的本领。”赵小猫说,“这个有阴司规则,它们只有防御自保的本事,所以……”   郝玉章有些晕:“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谁是?”   赵小猫笑道:“问了,就知道了。”   乌婆鸟果真住在西坡旧址万人坟上,当然,现在万人坟上铺了路,盖了房,而乌婆鸟,以村西李家老太太的身份,在两处房子中间,依着缝隙建了个门,搭了个小屋独居。   赵小猫找上门后,乌婆鸟嗅到妖鬼的气息,小老太太黑褂化乌翅,拍拍翅膀要溜,被赵小猫甩出的捆妖绳套了回来。   赵小猫说:“看到办案的就跑,那你就是凶手了。”   乌婆鸟喳喳叫,撕心裂肺,在地上打滚撒泼,嗓子生生发出难听的,犹如大锯锯木头的声音:“不,我不是,我没有!”   她说:“是黑猫,是黑猫,黑猫先行,死神后至。他惹到不该惹的人了,黑猫下了死亡通知书,他躲不开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赵小猫眼睛亮了:“啊……惹到了不该惹的,谁?”   乌婆鸟捂住了自己的嘴,扇了自己一嘴巴,不再说话。   “不能说,不能说……”乌婆鸟念念叨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家小业小,做不到,做不到,不能说……”   “你可知道我是谁?”赵小猫蹲下来,指着自己,咧开嘴,幽幽道,“我姓赵,我叫赵小猫。”   乌婆鸟眼珠子惊的在眼眶里乱飞:“阴司储君!”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仔细想想,还真是……挺害怕的,乌婆鸟的形象。 乌婆鸟:出自《凤久安脑洞杜撰集》 这周忘申请榜单了,我这个记性……因此这周没榜单,真好奇我这个收藏,每天涨一个的……都从哪找到这篇文的233333神奇   第33章 好姐姐   乌婆鸟带他们去看了现场。   赵小猫查探着现场, 让肖隐做细节记录,周吴拍照留档。   这个地方偏僻人少, 来往车也少, 事发当日的车轮痕迹还能看到。   赵小猫背着手, 弯腰打量着厕所旁边的热水箱。   热水箱塌陷半边, 还能使用, 里面呼呼噜噜烧着热水,红色指示灯跳到了绿色指示灯。   “一样。”赵小猫说, “和灵堂中留下的气息一样。”   “立案。”赵小猫噙着一丝奇怪的笑,那笑容就像已经知道了嫌犯是谁。   周吴立刻拍了照, 肖隐在记录本上写下, 现场调查, 取证:厕所东三尺角落,临墙, 热水箱, 有凹痕。   他停住笔, 问赵小猫:“这个应该标记到哪类痕迹证据里?”   万物皆有气息分类。   去年通过投票表决,在妖代会上通过了证据存档记录法规则章程草稿, 照片,文本记录, 都需准确标注, 方便备档。   人气为一类证据,妖气为二类证据,鬼气为三类证据, 非人非鬼非妖的活物气息为四类证据,以及第五类未知证据。   其中四类证据下又分三小类,念的气息,特指周吴这类由思念聚成的活物,心的气息,指依托人或妖的心而渐渐成形的活物,另外就是影,由影子化为的活物,如有名的爱慕自己映在墙上倩影而化成的鬼影娘。   赵小猫说:“四类,心。”   此话一出,肖隐和周吴了然。   周吴柔声道:“甘宁特区,修心的妖和鬼,很少吧。”   赵小猫露出一丝笑:“是啊,登记在册的,只有一位呢。”   肖隐点头:“果然如此,您在灵堂看到这个气息时,就已经怀疑……”   赵小猫转头,看着不远处哭诉自己无罪的乌婆鸟,说道:“肖隐,去协助孙狸问乌婆鸟,事发当天,她看到了什么。”   孙狸和师秦一直试图从乌婆鸟口中问出些讯息,可乌婆鸟一直在求饶,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乌婆鸟无辜地说:“我真的没有,我不伤人的,九零年的特殊法我每一条都会背,我贪生怕死,我不会犯命案的,请同志们查明,还我公道,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地面居民,普普通通,遵纪守法……”   她每说一句话,眼球就要在眼睛里咕噜噜转上几圈,灵敏的活像是指针失灵,看着吓人,尤其吓师秦,但乌婆鸟这番话却是感情真挚,就差伏地抱腿大哭了。   她嗫嚅着:“我真没有,我胆子小,杀人的事,我又没后台,我怎么敢……”   师秦轻咳一声,说道:“没有就没有,你眼睛别转……”   孙狸补充:“我们没说你是犯罪分子,把该交代的交代了,自会给你公道……不该说的就少说几句……”   因为她声音太难听,听久了耳鸣。   乌婆鸟听明白了话,终于闭上了嘴,眼球保持不动,忍住转圈的冲动,呆看着他们。   沉默半晌,孙狸和师秦几乎同时开口:“有后台是什么意思?!看来你是真的知道内情,快说出来!”   乌婆鸟面色为难。   赵小猫款款而来,仙气袅袅,气定神闲站稳,斜看向乌婆鸟:“不管死的活的,地上地下,整个世界,还有什么后台,能大过我?”   要是往常的赵小猫,说出这样的话,搭配现在如此欠揍的表情,可能并没有说服力,只想让人打她,但现在的赵小猫一举一动都喷薄着我最牛的强烈信号,果然,长高一点,放狠话时是俯视角度看对方,效果更显著。   乌婆鸟动摇了些许。   周吴很配合的轻声说道:“你要是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刚在东三省沈阳特区处理完那边的地头蛇过来,这里若也有地头蛇,我们顺手处理了就好,这次再处理也有经验了,会更快的。”   听完他俩的话,乌婆鸟的两颗眼珠飞快地转了起来,师秦默默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生怕他的眼珠子也会跟着乌婆鸟的转飞出眼眶。   乌婆鸟眼球停了下来,变成了芝麻大小,锃锃发亮,双手一拍大腿,干脆道:“豁出去了,我这就交代,如实交代,绝不欺瞒!”   乌婆鸟喜阴气鬼气,喜食新鬼气息,五月二十一日太阳出来前,她原形状态出门遛弯透风,栖息在树上梳理毛发时,看到了黑猫。   黑猫卧在车前盖上,察觉到了外来的气息,懒散地回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它有要等的人。   这只黑猫……乌婆鸟兴奋了起来。   大清早的,吃的就送上门了。   黑猫先行,死神后至。   这只黑猫,就是银川那位有后台“大人”的先行官,本地居住的妖鬼们,几乎都知道。   乌婆鸟收敛了几分自己的妖气,作为示好。   她是乌婆鸟,见过她的都知道,她喜欢喜食新鬼气息。   那只黑猫懒懒睁开一只眼睛,接受了她的示好。   目标出现了。   是个小个子男人,乌婆鸟贪婪又开心地看着他,他就是她今早的食物。   乌婆鸟仿佛看到了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丧钟敲响,可目标浑然不知。   妖鬼杀人,是要重判的。但,那不是乌婆鸟要考虑的事情,管他们为什么杀人,她只跟着喜食鬼气,并非帮凶。   而且,只有人的世界,有见义勇为。   妖?还是强者为尊,比自己强的同类伤人,那是遵循自然法则,弱小的妖们出于自保本能,决不会插手。   死神后至。   它来了,收割生命的‘死神’来了。   但出乎意料的,来的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位“大人”,而是一只借尸还魂鬼,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   无法看到那位大人的风采,乌婆鸟有些失望。   似乎是刚刚适应操纵,那只鬼动起身子来怪异生硬,还被车撞在了墙上,沸水浇头。   鬼的惨叫声比她的声音更难听,乌婆鸟看到它出丑,怕它解决完目标要杀她灭口,出于自保,她拍拍翅膀偷偷溜了。   “我也只看了一半。”乌婆鸟说,“我听到了后面的响声,也看到了新魂散去的景象,但我不敢再回去偷食新鬼气息,我害怕……那位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狂躁,戾气重……”   师秦问她:“那位大人是哪位大人,怎么还不可说了?”   乌婆鸟眼珠子又转了起来,捂嘴不言。   赵小猫则无所谓她说还是不说,问道:“你去灵堂做什么?”   “灵堂那地方……”乌婆鸟说,“我很喜欢,哭声和丧气都有。”   对于乌婆鸟而言,那简直是播放着美妙音乐的天堂。   赵小猫冷冷笑了一声:“黑猫也去过,你看到了,是吗?”   好久之后,乌婆鸟说:“……是,他跟我前后脚,我去的时候,它刚离开,回头看了我一眼,威胁我……”   当时,黑猫正巧要离开灵堂,感受到外来妖气,回头看了她一眼,眯起眼睛,似在威胁她。   当然,乌婆鸟很识相的示弱,黑猫大摇大摆走了。   师秦不解:“黑猫为什么到灵堂去?”   “收尾。”乌婆鸟说,“那位大人有个记仇名单,名单上记下的人和妖,一个个派死神使去解决,目标死后再由黑猫去检查,确定死透了未化鬼后才能划掉名字。”   赵小猫脸上波澜不惊,其余几人表情各异。   师秦惊问:“记仇名单?!是把自己的仇人记下来,一个个解决掉吗?”   乌婆鸟说:“一个个?不不不,那位大人也会有不耐烦的时候,不耐烦时,就放一起解决……”   师秦下巴都要掉了:“放一起?把仇人集中到一起,一次性……吗?”   孙狸忽然轻笑一声,低声道:“把自己当上帝了吗?凑齐一船人,集体端掉。”   赵小猫不语,她看向路的尽头,带笑的嘴角慢慢沉下去,她低声说了句:“狂妄自大。”不知是评价谁。   “等等……”师秦扶着脑袋,回想起赏雪的话,“二十三号的高速路车祸……赏雪说嫌犯是只猫妖……你们说,会不会和这个案子……”   赵小猫扭过头来,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方向正确,恭喜我处智商代表的智商再次上线。”   “那么……”师秦倒抽一口气,“十三条人命?!联系银川特案科,并案调查!”   “不能。”周吴道,“我想,嫌犯的背景太大,此案可能不适合与银川特案科联系。”   师秦的智商还未掉线,稍一琢磨,立刻顿悟:“你们口中这个后台大的,难道是……”   他伸出手,指向王陵方向:“没藏黑云?”   银川特案办公室内,赏雪换了卡,链接上了地下城信号,再次视频。   这次等了很久,没藏黑云才接通。   赏雪见她唇无血色,心疼道:“都怪我们,在王陵的这两天让姐姐辛苦了,姐姐没休息好,脸色很差。”   “没关系的。”没藏黑云笑了起来,“你太自责了,不是因为你们,昨天只是没睡好,心慌而已……”   “那姐姐……”赏雪掩去眼中的忧虑,顿了一顿,说道,“姐姐好好休息,这些天不要再到地面上来了,最近也没什么事,你来回跑,身体受不住……”   没藏黑云笑的像天上的云,温柔道:“知道了,那工作就有劳你们了,好好招待二十九处的领导,记得买一些特产,让他们走的时候带上,好不容易来一次银川……工作也要做好,不能松懈,不能让领导们失望,姐姐可是想在今年的妖代会上做代表发言呢,一定要把工作做好啊,小雪。”   赏雪本想说什么,最终咽了下去,只笑着回答:“好,我一定。”   结束通讯后,赏雪深吸口气,问孰湖:“找到了吗?”   孰湖摇头:“没有,她……那次争吵后,她就隐去了自己的踪迹,但我肯定,她在地面上!”   “先是市郊废弃加油站袭击事件……”赏雪双手撑着头,注视着桌子上的照片,“那次的司机。接下来是高速袭击事件……十三个……我们的走访调查做完了吗?”   “做完了一半。”孰湖紧锁着眉头,“但答案已经基本明了,路段,时间,包括人选,都是她事先计划好的……借这次地面旅游局做的宣传活动,做了假策划,谎称中奖,把这些人再次集合到了一起……”   赏雪仰起头,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她在哪……她到底在哪……”   孰湖放轻了声音:“赏主任,你在哭吗?”   “没有。”赏雪睁开眼睛,黑葡萄一样的眼眸怔怔望着天花板:“储君在……如果,我们的动作太大,他们察觉到了,那姐姐……可,如果在拖下去,我怕她会再……”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铃声清脆。   孰湖和赏雪都是一吓,赏雪接了电话:“您好,银川特案综合办公室,您找谁?”   她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是吗?好,我派工作人员去和您交接,抱歉。”   电话那端,问她:“不好意思,你们什么时候能结案?能给我说个具体时间吗?因为短期内,有三起性质相同的案件,我们这边压力也很大,上面让我们催促你们……快七月了,你们中央总处需要我们整理案件盖公章上报,这个和我们今年的绩效也挂钩,所以……”   “抱歉,我们……”赏雪疲惫道,“尽快给您答复。”   挂了电话,孰湖低声问道:“是地面公安?”   “嗯。”赏雪拿起大衣,说道,“走吧,我们亲自去一趟,有新案件要交接,手法一样,他们怀疑……和前两起一样,嫌犯是我们这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真的是flag,其实是因为前天新电脑到了,昨天摸摸索索玩了一整天,到下午,准备码字,然后发现新电脑屏幕分辨率很高,就想先看个电影过把瘾,之后,忽然魔怔了,点了夜宵,小吃跟酒……找了部跟电影相同题材的老番看,混沌武士,结果出乎意料的好看,一边喝酒一边看剧,通宵了,看完特别想写游侠文,趁着醉了,开始码开头,然后睡着了……一直到今天下午才醒,恍如隔世。 假酒误人,大家可以挥舞起小皮鞭了,我错了,我刚刚都没勇气看评论区。 可能会有二更,但照现在这个时间,二更肯定在修仙时间段了,你们自由支配时间,不用等我,我犯个神经可能会不定时更新了。 一定会在这周内完结这个案子,绝对!   第34章 城妖的使命   “你不是要找没藏黑云吗?”师秦奇怪地问, “可这条路……”   明明不是通往王陵的。   他们去的地方,是繁华的市中心。   赵小猫语气中带着嘲讽:“我要找没藏黑云, 但不是找王陵的那个真善美的没藏姐姐, 而是我认识的没藏黑云。”   而她这句话刚好点醒了孙狸, 孙狸拳砸掌心, 也悟了:“啊, 我懂了,是心裂!原来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什么玩意?”师秦这个对妖鬼往事一无所知的人, 现在是一头雾水,看样子, 二十九处的各位都知道了好在他脑子好使, 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想, “……人格分裂?”   赵小猫用长辈夸晚辈的语气悠悠称赞道:“不愧是我处一草,冰雪聪明。”   说是称赞, 其实有一半是调侃。   放平时, 师秦肯定要去拍她脑袋, 笑骂她又随口调戏男人,然今日, 师秦盯着赵小猫那张略成熟的脸,竟然可耻的脸红了。   扪心自问, 他有点沉迷这种感觉。当赵小猫用一张冷漠扑克脸, 带着些自傲,嘴角带着浅浅的嘲讽,轻描淡写的调侃他时, 他有被她当做家人的亲切感和归属感。   旋即,师秦又冷静下来,暗骂自己有病。   孙狸眼尖,硬是在昏暗的路灯下,瞧出了师秦发亮的双眼和微红的脸,于是调侃道:“师副处,你绝对是受虐狂,赵处不一定是在夸你。”   受虐狂。   师秦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并没有夸张的威胁,而是一种深藏复杂情绪的空洞。   在他调到二十九处之前,曾接受了为期半年的心理治疗。具体说来,是因为调职时要做岗位调查问卷,他交了那份心理问卷,第二天就接到了通知,让他去见心理医生,他自己倒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反而觉得与心理医生谈话后,他病了。   总体来说,他的心理问题都是因为自己的长生造成的。   他死不了,但他伤了会疼。   百年时间,他有三次是粉身碎骨,有两次是被砍了脑袋,有一次是被刨开肚皮,捆在树上放火烧死。   这样都能复生之后,师秦进入了异常乐观的状态,当然,这个乐观是他自己认为的,心理医生的用词是:“病态。”   除此之外,心理医生还提醒他注意,他有受虐倾向。   师秦当时摇头,笑:“不可能。”   “创伤后依赖,您是受伤太多,痛苦难自愈,我理解的。”医生说,“很正常的现象。我很佩服您,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您需要陪伴,需要同伴关照,所以,我认为接下来特案处的工作,会比国安的工作更适合您。”   师秦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表情更是复杂。   孙狸一句受虐狂,不仅让他想起了心理医生的话,还想起了自己惨死的,最疼的那几次。   说来也是幸运,他竟然没疯,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的心性呢。   师秦脸上带笑,笑容……怎么说呢,很空旷,很寂寥。   孙狸被他这个表情惊到了,莫名其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闭上了嘴。   话题也断了。   师秦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直到赵小猫问他:“师秦,你内心的阴暗面是什么?”   师秦笑说:“杀了所有人渣,净化地球。”   孙狸小声吐槽:“……这叫阴暗面吗?这叫理想好吗?”   师秦听到了,啧了一声:“喊打喊杀的还不够阴暗吗?小兄弟,你思想很危险啊。”   孙狸一记后踢腿,骂道:“看清我现在的性别!”   赵小猫说:“人心两面,光明与黑暗并存,大多数时候,两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混沌状态。说没藏黑云吧,我怕待会儿自己记忆出差错,无人同你解释。”   这是专门给师秦讲的,师秦拨过孙狸,和赵小猫并肩走,做出洗耳恭听状。   “鬼,执念所化,修鬼道,其实就是修心。道理如同学习,学无止境,修心亦无止境,但我们划分的有阶段,鬼修修心之道也是一步一步来的,目前的最上阶,就是定心可驱妖,俗称傀儡师。”   就如小学,中学,大学一样,鬼修也要修炼到位了才可进阶。   师秦问道:“没藏现在就是傀儡师?”   赵小猫点头:“她人骄傲又好胜,踏上鬼修道后,就冲最高阶而去,她做鬼才千年,就修成了傀儡师,可驱众妖,且不断在挑战最高极限……”   周吴淡淡道:“还是有天资的,但不踏实。”   “是。”赵小猫指着肖隐,“在我看来,肖隐天资比没藏要好,但你看肖隐,一个唐初就做鬼的,到现在还只是可驱鬼影,而这,已经是速度快的了……他的每一步都走的踏实,你再看没藏,一个西夏做鬼的却已经站在了最高处多年,她就像熬夜背书不停跳级的学生一样,木柴架得高,看起来燃的火也高,可实际上,木柴下面是空的。”   “所以她分裂了?”   “我怀疑是。”赵小猫说,“为了定心驱妖,她要平衡内心的光明与阴暗,就如平衡悬在针尖上两边的石头……我问你,最佳的稳定方式是什么?”   师秦道:“难得糊涂?”   赵小猫差点没控制住白眼:“……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师秦却像传授经验:“黑白哪能分清,从混沌中捞出个底线,其他的顺其自然,不去想就是最好的稳定。”   肖隐摇头,说道:“一般来说,第一个想到的最佳稳定方式,就是彻底抛弃一方,让心纯粹。”   “懂了。”师秦道,“你们是说,没藏就是这么干的……她把不好的一方给抛弃了,只留了好的一方。那么,你们是在怀疑,被她抛弃的那个不好的一方分裂出了另外的自己吗?”   肖隐和孙狸刚想点头,赵小猫却驻足片刻,脸上迷茫了一瞬,飞快接上:“错了。”   她慢慢笑了起来:“反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扔掉的,应该是王陵的那个‘真善美’鬼王妃,毕竟野心和骨子里的骄傲,都归于阴暗面,如今的世道,为善要忍,她的本体受不了的。”   一个尝过权力滋味,有野心好强好胜,做鬼都要做最顶尖的女人,怎会留下一个不似自己的‘真善美’呢?   师秦点头:“有道理,我多少明白了,你知道这个没藏黑云在哪?”   “知道,鬼修鬼道,皆受我指点,我很了解她。”赵小猫说,“她最爱的地方,贺兰山。”   没藏黑云,生前最喜夜游出猎。   赵小猫此话一出,肖隐先变了脸色。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储君曹姝?”   赵小猫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笑道:“呵,被你看出来了……”   师秦猛地一愣:“小猫?”   赵小猫半晌无语,好久,她确定了师秦是在叫她,脸色微沉,嘴角一抽,冷冷道:“原来三化的名字……如此儿戏。”   她竟不知何时,换了记忆。   师秦皱眉:“忘了三化的事了?”   赵小猫默然片刻,道:“不,这些天与你们在一起,虽然记忆是断裂的,但我还有印象,多少能连上一些……肖隐,开鬼道,我们去贺兰山。”   赏雪办完交接手续,警局接待人员问她:“赏主任,48小时内,能抓捕嫌疑人吗?”   赏雪想骂人,但想起没藏黑云,她微笑着,轻柔回道:“我尽量。”   “您不能这么说。”那工作人员显然是被拖怕了,就差抓住她袖子让她立字据了,“上面的意思是,你们要给个准确答复,我们也好交差。他们……怎么说呢,对你们那头的工作,很不满了。没藏副主任呢?往日没藏副主任来,基本都会给个准确答复,我们也好配合工作……”   赏雪差点没忍住,她暴躁的想,姐姐也不容易,正是因为这种烦躁的情绪难以控制排解,事情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吧。   赏雪眼睛看向那个工作人员,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我尽力。”   孰湖颇为担忧,想了想说道:“还请您这边多多理解,我们的工作也不是很顺利,有些事情就和你们一样,有些不是想抓就能抓,说追捕就能追捕的……也有迫不得已的,也有为难之处,大家相互体谅。”   这么一来,工作人员也不好再说什么,犹豫半晌,终于退了一步:“那请你们尽快,最迟……这周内,这周内能出结案报告书,我们这月底要上报了……”   出了警局,坐回车上,赏雪捧着档案袋疲惫不堪。   “孰湖,怎么办……”她像迷路的孩子,站在分叉口,不知走哪条才能回家,只能无助的问空气,问天地,“我该怎么办?”   孰湖沉默了好久,说道:“真不行……就跟赵处长说,我们……”   “不!不要……”赏雪胳膊挡着脸,快要哭了,“可是即便是大没藏姐姐,我也不忍心……如果跟赵处长说,大姐姐一定会……一定会死……”   那个没藏黑云,是纯粹的恶,怎可留性命?   赏雪喃喃道:“可没了大姐姐,现在的,也再不是没藏姐姐了……都怪我,怪我当初没发觉,没拦住她……都怪我……”   成妖像个无助的孩子,蜷缩在座椅上,眼泪湿了档案袋。   袋子里,是今天刚刚发生的一起‘意外’车祸。   明明,不能再拖了。   孰湖拽出档案袋,拿出资料。   车内寂静一片,许久之后,孰湖发动了车:“去贺兰山。”   赏雪慢慢抬起头,神情痛苦。   孰湖说:“不能再装作不知情了,你我都知道,她一定在贺兰山。娘娘最爱的两个地方,王陵和贺兰。王陵是家,是归宿,贺兰是她的自由之地。”   赏雪鼻尖微红,委屈道:“我怕我做不到……”   “赏雪,我问你,你是谁?”   赏雪呆了呆,慢慢回答:“都城妖,我是赏雪,是靠着西夏的王都之气聚形而成的妖。”   孰湖微笑:“使命呢?”   城妖眼睛里蕴满了泪水:“守护这座城,世代繁华平安。”   “你是要为一人,放弃你的使命,任她戕害你城中百姓,还是要为这座城,这座城中的人,舍弃你心中所爱之人?”   赏雪看着前方通向贺兰山的路,眼泪滑了下来,她轻声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孰湖说:“赏主任,怕什么,我和你一起。这是为了她好,真正意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肝完!(负罪感减轻了一米米……)   第35章 恶之花(修改错字)   万物表里, 皆有阴阳之分。   地面之上有贺兰山,地面之下, 亦有贺兰山。   当地面上的太阳西沉后, 地面之下的贺兰山‘苏醒了’。   地上与地下, 永远昼夜颠倒, 就如眼前的这个脸庞明艳, 眼角压着沉重戾气的妇人,她睁开眼睛时, 另一个她就会陷入沉睡,她与另一半的她, 就如昼与夜。   她慢慢睁开眼, 长长的眼睫懒懒地分开, 露出那双黑色的眸,她取过榻旁的铜镜, 欣赏着铜镜中映出的影子。   桃腮丰唇, 不是十分好看, 但却有着惊心动魄的蛊惑力。   她身上有种如影随形的神秘感,当夜到来之时, 就会跟随着贺兰山上的一草一木一同醒来,像是深渊里伸出的钩子, 勾着深渊边缘的人, 心甘情愿地跳下去,为她殉葬。   这就是没藏黑云,像夜色中的罂粟, 慢慢盛开出危险又迷人的恶之花。   没藏黑云醒了,也就是说,另一个陷入了沉睡。   没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抚摸着眼角,懒懒勾唇:“下次……”   下次,一定不再手软,她要永远的苏醒着,争到另一方的生机,使另一个自己,永生沉睡。   按理来说,以她这种纯恶的属性,是可以赢得每一回意识主控权的,但实际上,两个没藏黑云夺主控权时,结果往往是胜负对半。   那头纯善的自己,似乎也不弱。   或者,是因为自己终究无法对自己下狠手。   总而言之,无法狠下心消灭另一个自己,她就无法享受到真正的自由,即便她剥离了另一半的心,那一半与她也还是连着一条无形的细线,就如她们操纵妖鬼时所用的心弦一般,看不到,却能感受到,这根弦,时刻都在。   对方也和她一样,始终没有下杀手。于是,她们来回拉扯着,无休无止地争夺着。   输了,就陷入沉睡,等到这边的灵魂疲惫后,那边修养好的就趁虚而入,再次夺回主控权,苏醒过来。   但,似乎有一点不一样……没藏黑云撩去额边的垂发,慢条斯理地对着湿冷的空气微笑。   那头的那个蠢善没藏黑云,再次苏醒后,会把另一个自己的存在忘掉。   可她却始终清楚的知道,蠢善同时存在着。   啊,没藏……愚蠢的没藏,愚蠢的自己。   没藏黑云放下铜镜,拔出腰间锋利的弯刀,修剪起红艳的指甲。   她早就痛恨自己心中压抑的善良,善良总是与懦弱与愚蠢同在,正是善良的存在,导致她那短暂的一生无法痛痛快快。   为鬼后,她翻阅过史册,史册上用苍白文字记载下的精彩,是她创下的,属于自己。而令她不满的,失败的,导致她不痛快的,都是那个蠢善造成的,她拖了她的后腿。   我本该更精彩,我本该永远立于权力高峰,所有人,都应臣服!她无数次这么想,却会被心底的那点善与蠢拉住,就像给向往自由的马匹带上缰绳。   终于,她受够了。   在傀儡师的修炼中,自己心中的善妄图压过她燃烧起来的野心,令她循规蹈矩,走凡俗蠢人们走的修行道路,一步一步地来。   这怎能忍?!   于是,她利用心弦,借着膨胀起来的怒火与狠厉,剥离了自己的善,并把她扔了出去。   她终于抛弃了懦弱愚蠢的自己,那个只会拖自己后腿的自己。   可她没想到的是,剥离出的纯善之心,却慢慢修成了形,成了另一个自己,有时,那个没藏的存在,会干扰她的认知,令她感到迷茫。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没藏黑云?是善的她最先抛弃了恶的她,恶是多余的,还是恶的自己抽离了善的自己,善是新生的?   善与恶,哪一个,才最能代表没藏黑云?真的是为恶的自己吗?   没藏黑云没有再想,她蹙起描画精致的细眉,乌黑的长发铺满身。   她懒散地半躺在软塌上,仔细又优雅地修完指甲,伸出手,张开十指,迎着发凉的月光,欣赏着自己纤指。   欣赏够了,她闭上眼睛,轻声一笑,鼻息喷出,腮边的垂发微微颤动。   今夜,真寂寞啊。   她的手指在着微微颤动的空气中,奏出无声的乐。   她在呼唤她的仆人们——那些人尸。   贺兰山口,那些沉睡的人尸也苏醒了,它们拖着步子,慢慢走进山洞。   没藏黑云望着门口渐渐浓郁起来的鬼气,郁郁叹气。   或许是傀儡术出了差错,当她抛弃善心后,她无法驱使清醒的妖了,只得驱使一些人尸怪。   那只由她溢出来的恶念幻化成的黑猫,灵活地穿过这些尸体队伍,喵呜一声,轻盈地跃上贵妃榻,卧在没藏的怀中。   没藏黑云抚摸着黑猫油亮柔软的毛,低声道:“名册呈上来。”   墙角处垂头瘫坐着的一位纤细少年,闻声,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左右摇着脑袋,像醉汉一样,软绵绵地走过来,他试图掏出衣服内里的名册,但却抬不起胳膊。   他的双臂断了,不自然的垂着。   没藏黑云抬起眼皮,说道:“过来,你又受伤了?”   这个少年,与石洞内那些人尸不同,他是鬼妖,是数以万计的人尸腐烂后,在潮湿阴暗的泥土里长出的妖。   一开始,只是鬼婴,后来,慢慢长大。   纤细少年离近了些,没藏黑云伸出手,安抚了他,又翻开他的衣服,掏出了名册。   她像个家主,每天醒来先查账。   昨天死的人,叫王振宇,他的名字后面,黑猫用爪子划了一道,表示他彻底死了——尸体火化,灵魂散净。   但这个名字没藏黑云没印象了:“谁是王振宇?”   那个少年张开嘴,像是刚学会说话,发音奇怪:“一个混蛋……他在路口无故……刁难……您。”   “哦,想起来了。”   三个月前,她在路边等红绿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男人趁着红灯刚亮,加速闯红灯过路口,结果正常行驶的自行车和行人挡了行驶道,那个年轻男人急拐弯想绕上人行道过去,没藏黑云恰好就站在人行道口。   年轻男人冲过来,没藏没让,男人一个急刹差点栽倒,稳住身形后,气急败坏骂她挡道。   没藏神情淡漠地站在那儿听他骂自己,她极力压着心头火,默背着妖鬼办行为规范。   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能给赏雪他们添麻烦。   然而那个男人却来劲了,自行车一扔,指着她鼻子骂了起来。   没藏的眼神变了,变得极其可怕。   “你已经死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没完没了。   “你叫什么?”没藏问。   男人骂的更是难听:“你他妈的跟谁装大爷呢!还特么问名字,你以为你谁,你特么给我贴罚单啊!傻逼娘们!”   没藏听到自己心弦绷断的声音,阴暗的东西喷薄了出来,再也无法控制。   没藏慢慢弯起唇角:“你、等着。”   再次回想起杀他的原因,没藏黑云没再生气,而是畅快地笑了起来,她像是大仇得报,无比舒心地撕掉了这一页名单,却在笑完,不满道:“怎么才到这里,这么慢!”   “不、好——杀。”少年说,“您说要……做成,意外,不给赏雪……添麻烦。”   没藏沉默,眼皮半掩,脸隐在阴暗中,看不清现在的神色。   她手一扬,这页写满名字的纸碎成了片片雪花,慢慢飘散下来。   黑猫挑起来勾着这些飞舞的碎片,没藏按住它,很用力。黑猫察觉出了她的焦躁,乖觉蹲下,打了个哈欠,缓缓摇动着尾巴。   “昨天可有人骚扰那边的蠢货?”蠢货——指另一个没藏黑云。   这句话,她是给说给呆呆站在山洞口,满身血污死相恐怖凄惨的人尸们听的。   那些尸体,多数已经腐烂,被她切割分裂开,用看不见的线缝合着,有的地方,只剩黑乎乎的一层皮还连着骨头。有的更糟糕,皮像化掉的沥青,耷拉在骨头上,垂在地上,尸体们走动时,他们的皮也在地上拖着。   骨头在地上咚——咚——,皮在后面沙——沙——   此等情景,正常人见了,一定会吓疯。   这些人尸自然不能到地面上去。   但没藏黑云有办法让他们为自己打探消息。她用心弦把它们肢解开,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然后操纵着这些零散的尸块儿,把它们送到地面上,继续发挥着作用。   如果行人们足够细心,就会发现这些焦黑的尸块儿。路灯上,树上,或者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它们无处不在,为它们的主人收集名单上那些人的信息,在它们主人沉睡时,静静呆在角落,观察着另一个没藏黑云的情况。   没藏黑云受过的委屈,无论多么微不足道,它们都会上报,由鬼妖写下名字,等主人醒后,交给主人,等待她的杀令。   人尸们收回了自己的耳朵眼睛,它们腐烂的嘴,咿咿呀呀说着:“没有,她没有到地面上来。”   没藏黑云无声笑了,似是在嘲讽另一个自己的懦弱。   其实,她俩见过面。   之前有一阵子,两个人奇迹般地都清醒着,彼此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只是都精神萎靡,无法用心弦。   无法争夺主控权让另一方沉睡,于是,权衡过后,两个没藏黑云都停了手。   再然后,那个愚蠢的没藏黑云约她谈谈,想要与她回归一体。   她们见了面,没谈拢,蠢没藏黑云不死心,说要让她到王陵看看,她说:“我信任自己,到了王陵,你会找回当初的自己。那里有我们的回忆,爱过的人,生活过的痕迹,一切一切,点点滴滴……请跟我去看一眼吧。”   她回答:“好啊,那我就陪你下墓,让你死心。”   可是那晚,却发生了不愉快。   那个没藏黑云为了让她感受到人间的烟火味,让她寻回善与美,在回王陵前,带她游夜市,吃小吃,最后选择打车到王陵去。   结果……那个蠢货,非但没有让她见到善与美,反而被她看到了更令人怒火中烧的画面——那个蠢没藏被油腻的司机摸了大腿。   关于如何处置司机,她们意见不统一,最终在王陵大打出手,蠢没藏受到了打击,决定在王陵静心修养。   “选择逃避吗?”没藏黑云嘲讽道,“真是厌恶那样软弱的自己!”   她坐起来,一挥手,把名册拍在鬼妖身上,下令道:“今日,继续,全部!”   鬼妖兴奋地张大了嘴,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他抱着名册,嗤嗤嗤地尖笑出声,渗人的笑声回荡在山洞里,仿佛在说:“好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个更新时间了吧……唉,因为最近有个项目申报,忙到了十点半,十一点才开始写更新。 超想辞职 每天都在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辞职。我为了读博找的这份工作,现在却不想读了,因为读博也累,会更累,不仅是工作的累,心也累。 想一咬牙辞职写文,但怕饿死。不辞职,可能会累死,双手都放不下,到头来还怕是一场空。 其实,追躺赢连载的小天使们应该看出工作影响写作了,我八月入职,工作以后,躺赢不管是从更新还是剧情都受到了影响,八月那阵子,有一星期我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因为要做一个大项目调研,月底有几天是抱着电脑睡的,跟爸妈崩溃大哭,边哭边骂我不干了,可二老都说是我太矫情,不知人间疾苦,说这是必须的辛苦,唉,二老不知道,我不仅是累,还有工作的不开心啊,工作压榨了我所有的时间,挤走了我所有的爱好,每天到家八点,又累又困,第一反应不是老子不写了,而是老子明天不上班了!可是想想钱,第二天还是要老老实实起床上班。 真的想辞职,我更想写作,可一想起写作,也是个痛苦,靠我现在的收益水平真的会饿死(此处应有二胡背景音),虽然跟工作比,饿死的时候会开心的饿死吧…… 可我真的想辞职,我……明天买彩票去吧,中奖了就不用再犹豫了。 好丧。   第36章 贺兰山深处(一)   没藏黑云抬起手腕, 融入黑暗的弦从她的心口延展出去,绕上指尖, 向着主人心中所想的目标飞去。   没藏黑云懒洋洋睁开眼, 目光慢慢游移着, 扫过站在她面前的那些人尸, 无形的线随着她的目光, 在这些人尸中寻找着。   缠上又松开,逡巡了几圈, 掰断了一具人尸的手,剥去皮, 用弯刀削指, 做成了梳子。   手骨梳子从没藏黑云的黑发中穿过, 慢慢梳到底,站在一旁的鬼妖要来为她梳头, 没藏却抬起眼, 叹了一声:“颜色不漂亮。”   她又如此做了几把, 不趁手,重量不合心, 颜色脏,不新鲜, 太脆……   后来, 没藏兴致缺缺,扔了手中梳子,撒娇一般, 用令人战栗的甜腻之音,吐出一句话:“找把梳头的梳子都这么难,鬼妖,从贺兰山开始,为我献上最美丽的白骨梳吧,我想要新的,如雪一样洁白,指尖染上红梅血的梳子梳理头发。”   鬼妖呆呆地点了点头,没藏抬手,心弦将他断掉的手臂缝合在了一起。   鬼妖要离开,没藏却懒声道:“慢着。”   她的手指绕着发丝,歪躺在塌上,洁白的腿从长裙中伸出,勾起鬼妖的下巴,脚趾沿着少年的轮廓缓缓滑上去,拨开了他额前的发。   没藏黑云盯着他看了一阵,打了个哈欠,手指撩拨着同样懒散的黑猫,说道:“还是没能长出眼睛吗?”   鬼妖少年垂下了头,像犯了错的孩子,无颜面对母亲。   刘海儿撩开后,少年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是空的,黑乎乎的两个洞,几乎要连在一起,如同是缺了半个脑袋。   没有头发的遮盖,他缺的半个头完全暴露了出来。   丑陋又可怕。   “无目则不明。”没藏收回腿,翻了个身,“不长出眼睛,你光长高有何用?”   可他能看到!鬼妖微微张口,努力地说话:“我能……看到妈妈,对、不起……会有……的,我会努力……妈妈……”   妈妈。   从他有意识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没藏黑云。   他由王陵的森森鬼气聚集成形,形化为妖,成了鬼妖,然那时,他还是个鬼童,每日只站在地下河对岸,瞭望着修缮中的王陵。   他望着一片火红如血的花海,看着花海中那抹倩影,看风吹拂着她的长发,看她伸出手,抚摸着风,用纤细美丽的手指,在风中舞蹈。   他能看到她心口的线,像朵盛开的花,从她的心中绽放,喷薄出美丽繁盛的丝线,缠绕上她的手指,再由她随风送出去,与花海一起荡漾。   那些鬼,那些妖……被她胸前绽放的美丽花朵吸引,臣服,屈膝,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心甘情愿被她的心弦系住,为她效忠,被她驱使。   我也想。那时,鬼妖有了这个想法。   没藏黑云发现了他,她转过头,朝他笑,心弦编织渡河之舟,她立在舟上,踏波而来,温暖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发顶:“哎呀……小鬼妖,还好,千万不要长大了。”   千万不要长大了。   鬼,那些带着怨恨死去的人,化为怨鬼,怨鬼不能长存与世,会被阴司规则消磨散尽。怨鬼消散前,在世间会留下一丝不甘。   渐渐地,带着怨恨的不甘多了,便会成为特殊的鬼气,它们消散不去,孕于墓陵,时日到了,便会诞生鬼妖。   鬼妖靠食怨气长大,因而,如果鬼妖越来越大,长大成人,就说明,他在的那个地方,有很重的怨气鬼气。   不是好事。   那时,没藏抚摸着他的头:“不要长大了,一直这样吧,我来养着你,你就是我的孩子,永远不要长大。”   鬼妖很乖,依赖着她,信任着她。   当没藏抛弃善的一面,分裂为极恶时,鬼妖跟随了极恶,因为她的身边,有好吃的东西,有让他感到舒服的气息。   他更依赖她了,他努力着,永远做她的乖孩子,回应着她所有的期望。   正如现在,没藏黑云说:“别傻站了,我要梳洗头发,今晚,我要用新鲜绝望的血来洗我的发,要用崭新光洁的白骨来梳理我的发。”   她要血,她要空气中都充满浓郁香甜的血腥味,令她的心脏躁动起来。   她要从贺兰山,铺就一条鲜红的血之路,让罪恶的美丽颜色,染上她的裙,她就踏着这条血路,一路走向王陵,要让整个地下王都,成为她的王朝!   鬼妖野兽般四肢着地,尖长的指甲剐蹭着地面,他奔出洞口,跃上石岩,张开口,发出一声长啸,冲着发绿的月光和夜空,高声尖笑。   如鬼婴哭泣的恐怖笑声,响彻半个贺兰。   鬼妖喜杀戮,喜食惨死之人死前爆发出的恐惧和不甘。   那种气息如同食物,能让他长大。   他要去完成妈妈的愿望,让妈妈高兴。   他要长大,要快速长大,要长出眼睛,不让妈妈失望。   我需要眼睛,需要眼睛,我要更多的人,更多……   没藏黑云伸了个懒腰,抚摸着黑猫,问石洞中像人偶一样呆呆站着不动的人尸:“无聊,我睡着的这些天,外界可有新鲜事?”   各个零散尸块捕捉到的消息,如同血红色的流星,沿着心弦,从云端之上,快速坠落,又全都飞入没藏黑云的心口。   她周身散发着黑气,胸口像开了血花。   没藏一条条过着这些消息,越来越无聊,这些消息,没有一个能让她兴奋起来。   她需要去释放她心中积压快溢出的恶念,这些恶念若再不化为行动,让她舒畅,就会挤破她的心。   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像吸食了世间阴阳两边,最致命又最香甜的□□,无法戒毒,一心想求更多,更刺激,更能令她兴奋发狂的东西。   没藏黑云抽搐起来,她整个身体扭曲成了言语无法形容的怪异弧度,各处的骨头咔嚓咔嚓响个不停,而她恶念而生的黑猫,却是见怪不怪,依旧卧在踏上,懒洋洋看着她。   猫一红一绿的瞳孔中,映出了没藏黑云诡异的身姿,她的手指掰扯着脸,发出一声压抑地尖叫:“好想杀……好痒……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她的心奇痒难耐。   忽然,她止住了发狂,睁大了眼,几乎要撑裂整个眼眶。   有一根心弦,给了她一条消息。   “啊……啊!”愉悦地感叹,没藏黑云慢慢恢复了过来,将滑下肩头的衣服穿回去,歪坐起来:“镇畏钉?二区的柳白龙,借畏化龙?”   畏?   畏气?!   啊……是畏啊,远古时期不可说的可怕力量,强大,美丽!   没藏黑云黑眸发亮,身旁的猫也精神了起来,喵呜一声,眼睛像发现了猎物,眯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藏黑云狂笑起来,她猛地站了起来,狂风中飞舞的黑发像一条条嗜血的活蛇,吐着墨色的信子,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我怎么没想到!”没藏黑云几乎要笑干了嗓子,笑出了血,“有了!有了!我知道了!我找到了!”   极致的惊喜和兴奋让她陷入病态的癫狂。   “我可以杀干净了,我可以杀干净了!!”   不仅仅是得罪过她的人,不仅仅是不听她驱使的妖。   她要杀的,从来不止这些!   杀人若有理由,她还如何畅快?!她要极致的快感,那种快感,只有纯粹为杀而杀,无缘由的恶意才能给她!   “来了……就来了!”没藏黑云猖狂大笑,她咬着牙,忍着几乎要令自己抖到散架的极致愉悦压低嗓音,缓慢道:“属于我的……新世界!”   赵小猫开了阴司道,带着同事们从阴司道进贺兰山。   贺兰山北峰近在眼前时,赵小猫停了下来。   “闻到了吗?”赵小猫抬起脸,望向贺兰山。   肖隐眼神骤变,手指抬起,厉声道:“去!”   他身后飞出几道鬼影,化白光飞向贺兰山深处。   孙狸也闻到了,阴气越来越浓烈。   师秦怀中的龙鳞发烫,他抽出时,龙鳞瞬间化作长刀。   “什么情况?”师秦皱眉,“看样子,很严重啊!”   忽然,一道黑气如冲天柱腾起入云,整个地面震了几震。   赵小猫看着贺兰山腾空而起的鬼气柱,冷笑一声,道:“作大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放点出来,很短小。因为,今天想十二点就睡……咳。 嗯……恶的没藏黑云有点疯,你们别仔细想那个画面啊。   第37章 眼睛   贺兰山深处, 鬼气冲天而起,半空弥漫, 厚重的怨气如乌云笼罩在山头。   妖鬼奇兽哀叫声此起彼伏, 如同百鬼夜哭, 阴森恐怖。   师秦的刀铮铮作响, 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肖隐的鬼影回来了, 他脸色骤变,皱眉道:“是贺兰中谷……鬼妖!身形很高……已经不是幼童!”   孙狸倒抽一口冷气:“按照规定, 各地见鬼妖必灭,怎么还有不是幼童形态的鬼妖?”   鬼妖食怨气鬼气长大, 长大后会异变为怨鬼, 一个怨鬼能祸害一方, 因而根据当年制定的法规,无论是谁, 只要有能力, 见到鬼妖后, 必须立刻杀掉,或者上报由妖鬼协会的安保人员组织人员清除鬼妖。   一般情况下, 鬼妖处在鬼童时期时会趁夜而出,以哭声吸引人前来询问, 只有制造出恐怖幻象, 收割人命,食掉怨气,慢慢长大。   鬼童时期的鬼妖对其他妖鬼不设防, 很好发现,更容易被清除,因而大多数鬼妖都在鬼童时期被发现消灭。   竟然还有成年的鬼妖……孙狸忧心不已。   战争年代过去后,鬼妖少了许多,在场的各位已经很多年没听说过还能长大成人的鬼妖了。   “头儿,我和肖隐去!”孙狸自告奋勇道,“再这么下去,鬼妖很快就会成为怨鬼,那样会更棘手……”   赵小猫点头应允,望着冲天鬼气,低声道:“不止鬼妖……周吴,你联系甘宁妖鬼协,让他们做好地面警戒,注意安全。师秦……”   赵小猫点了师秦的名字,目光转向另一条幽静的进山道,说道:“你跟我来。”   几人分好工,师秦跟着赵小猫走上了另一条路,越靠近贺兰山,他手中的刀就越滚烫,几乎要抓不住。   “怎么回事……”师秦紧锁眉头,心中惴惴不安,像极了在沈阳面对畏气时的感觉,那种压迫感,令他不由自主地畏手畏脚,不敢造次。   师秦小心调整气息,心一狠,握紧了滚烫颤动的刀,安抚自己,也安抚着它。   刀稍微安静了些,但依然在他掌心微微发颤。   师秦心想:“这破刀也太废了,竟然怕成这样,好歹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龙刀,又是跟随我走南闯北百年的老经验,怎么会怕成孙子?难道……”   这种状态不是第一次了,在沈阳面对柳白龙散发出的畏时,他的刀就是这幅德行。   师秦叫住赵小猫:“猫儿,是不是镇畏钉出了差错……”   往常,他要是猜对了什么,赵小猫都会夸他智商在线,令她倍感欣慰。   然而现在,赵小猫脚下停了一刻,冷冷道:“你是反应迟钝吗?这么重的畏气,你感觉不出?”   师秦莫名有些委屈:“是有感觉……”所以才这么猜啊!   赵小猫道:“既如此,那一定是镇畏钉封印被没藏那个自大狂揭开了,此事显而易见,你还要来问是不是?”   你是不是傻?   这是赵小猫没说出来的意思,但师秦感受到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不对,赵小猫不会这么说话,你是储君……二化?”   好半晌,赵小猫才嗯了一声,不情不愿道:“我记忆混乱,记不清了,反正不叫小猫。”   小猫这个名字,叫起来儿戏又亲昵,她受不了,因而脸色极臭。   两人沉默许久,师秦自动切换了对答模式,摆正脸色,与她说起正事:“你是说,没藏黑云和柳白龙一样,挪走了镇畏钉,借用畏……做坏事?”   赵小猫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答案很明显,师秦猜对了。   只是,储君二化可不会翻白眼,刚刚赵小猫熟练地翻了个白眼,那么……师秦心累无比,扶额哀叹,又叫了一声领导的名字:“……赵小猫,你又回来了?”   果然,赵小猫点了点头,并说出了一句更令师秦心累不已的话:“师秦,你要负起责任,我离畏越近,受它压迫就越多,记忆越混乱……如果碰上没藏,她就交给你了,就地□□。”   师秦惊惧,他手上的刀,现在怕的像个孙子,没藏要跟柳白龙一个德行,借畏做文章,他碰到没藏就不是把人家就地□□的事了,而是没藏把他给就地砍杀了!   然而现在的赵小猫的确不可靠,她对畏的反应,就是频繁的在二化和三化中切换,记忆越来越混乱。   师秦无奈抗下这个重担,好奇问她:“没藏就不惧畏气?”   “极恶怎会惧怕畏?”赵小猫说,“提前打个预防针,她会比柳白龙更难伺候一些,因为极恶之人,失了心和理智的束缚,会无所畏惧,畏的力量,恰巧可以助她更加随心所欲,借畏来扩大恶的力量,又借恶行来散播畏。”   师秦心头的压迫感更重了些,压在心上,密不透风。   恶与畏,两者一体,相辅相成。   没藏的恶即将与畏一起,将这片黑暗笼罩之地扩大。   引渡资抛下,车沉入了地下城,车刚沾上地下城的进山道,赏雪和孰湖就看到了如同天柱的鬼气柱。   赏雪吓呆了,趴在车窗上,愣愣地看着,道路前方,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慢慢走来,以喧嚣压抑的鬼气柱为背景,这个男人摆了摆手,脸上挂着笑,气定神闲地打招呼:“太好了,正要通知你们。”   “周吴?怎、怎么回事?”   周吴侧开身子,指了指远处的鬼气柱:“如你们所见,鬼妖化怨,还请你们增派人手,启动一级警戒封闭出口。”   孰湖应下啊,卸下赏雪,一个急转弯回地面做封锁工作。   周吴微笑着,看向面色复杂,眼神呆滞的赏雪,温柔道:“银川的工作一向做的不错,我们都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和协调能力,不过,公私要分开,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能妥协,更不能视而不见。”   赏雪呆呆道:“不……她以前不是这样,她掩饰的太好,我……”   “对了,我来银川后,查看了你们今年的工作报告,这三个月内,案件不少,不过你们都快速结案了,最后抓捕的嫌疑犯也都是些小妖小鬼。五月份这两起案子……”   赏雪说:“三起。”   她拿出了怀中的档案袋。   周吴接过来,苦笑。   赏雪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说道:“并非刻意隐瞒,我们真的在找真凶……我说了谎,但那是迫不得已的,我有私心……你们来了之后,我怕把真实情况上报,你们会给没藏姐姐判刑,我……我原先是打算隐瞒下来,抓紧寻找鬼妖,把他消灭了就好。”   把鬼妖消灭了,没藏就没有作案的刀了,赏雪怀着侥幸想。   于是,一方面,她在工作报告中,写上小妖小鬼的名字,另一方面,她寻找着鬼妖,想解决掉他,带回姐姐。   两个姐姐,都是她的没藏姐姐,也都不是她的没藏姐姐。   但她深知,一个没藏都不能少,她不能让恶面的没藏黑云死,她必须带回她,想办法让两个没藏重新合为一体,把那个相伴多年,她最熟悉的没藏姐姐还给她。   周吴收起了录音笔,叹气:“赏雪……唉。”   城妖因私心在工作报告做手脚,包庇犯人,玩弄职权……她说出这些事,基本决定了以后的日子。   革职,囚于银川地下城,带过做义务劳动赎罪。   赏雪握紧了手,说道:“既然她再也回不去了,我就……依法处置她,我……我还有一个没藏姐姐……那个还在……也不会遗憾……”   “小雪。”   身后一声温柔呼唤,赏雪蓦地睁大了眼睛,不敢回头看。   “没藏就是没藏。”白衣没藏款款走来,对周吴礼貌一笑,手轻轻搭上了赏雪的肩膀,“两者都为一体,本就是一人,既然是自己犯错,哪能因为不知情就逃脱责罚呢?”   赏雪讶道:“没藏姐姐你怎么……醒了?!”   没藏黑云露出一丝温柔的笑:“不仅醒了,而且还想起了另一半的自己,知道了另一半的自己,正在做危险的事情。”   没藏黑云轻轻抚摸了城妖的头发,说道:“小雪,为什么害怕告诉我呢?为什么你和孰湖,都要瞒着我呢?”   赏雪羞愧低头,又立刻抬起,惊恐道:“姐姐,你不会是要……”   没藏黑云和婉一笑:“是啊,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有我,才能阻止我自己。”   她松开了手,款款向贺兰山深处走去,她背对着赏雪,举起手,摇了摇,说道:“你去抓你的嫌犯,我去抓我的主犯。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小雪,去吧,姐姐最放心的,一直是你。”   周吴轻声道:“原来,不管是哪一个,都有傲骨。”   善真的只有懦弱和无原则的忍让吗?最大的善意,就是面对恶意时,温柔又坚定的面对。   赏雪泪眼婆娑地目送一袭白衣,如同轻云的没藏黑云离开,好久,她忽然愣道:“……这个方向!难道是……”   镇畏钉?!   而另一端,当孙狸和肖隐看清鬼气柱附近的原貌时,孙狸半年的胃口都搭了进去。   遍野腐尸,堆积成塔,怨气鬼气层层叠叠,在高高的妖鬼尸堆上汇聚成粗壮的黑气柱,而鬼妖就站在尸堆最上方,无休止的啃食尸骨。   他身材魁梧,长发在黑气中炸开,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睛。   第38章 师副处一路走好   接近畏, 身体必受损伤,但没藏黑云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她已经陷入了癫狂, 那是一种极度的兴奋, 天地之间只剩她与近在咫尺的镇畏钉。   手中的弦撕碎了上一任阴司储君留下的封印, 山门大破, 仿佛一座金库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敞开。   啊……宝藏,闪烁着美妙光芒的宝藏!   没藏黑云用欣赏美丽情人的目光, 缓缓打量包裹着畏气的镇畏钉,炽热的目光流连着, 手搭上了木桩。   畏灼伤了她的手, 没藏黑云却温柔地端详着手指上的烧伤, 低声笑了起来,感叹着:“好美……”   好美的伤痕……   恶不惧畏, 恶与畏互为依靠。如今, 她找到了灵魂的依靠。   心弦乱舞, 借平地而起的狂风,细细密密包裹住了镇畏钉, 慢慢用力。   血从胸膛中喷涌而出,浇湿了她的发, 正如她之前的愿望, 用献血梳洗她的秀发。   没藏黑云探出舌尖,舔走了唇边的血,眯眼笑了起来:“原来我的血……也是香甜的。”   满口铁锈和血腥味, 她更加兴奋。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就像甘甜的美酒,像能点燃体内最后一点生命之火的□□,只一丁点,就欲罢不能。   镇畏钉松动后,畏气从缝隙中冒出,包围着没藏黑云。   极具侵略性的畏气,霎时,没藏黑云像个血人,每个毛孔都往外渗着血,畏对她的灼烧越来越强烈,没藏黑云也越来越兴奋:“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种痛……”   血喷溅着,没藏黑云根本不在乎,她低声笑着,一口气拔起了镇畏钉。   她要更多,更多的畏气!   畏气没了镇畏钉的束缚,如同碎了锁链的龙,瞬间爆发,吞没了四周。   没藏黑云在黑暗中高声大笑:“就是这样!来啊!来啊!”   师秦夹着刀,站在山门口,忍不住吐槽:“这位娘娘是得失心疯了?”   赵小猫站在他身后,背着手,裙边在风中飘荡,出尘脱俗,她应道:“善恶相融,心在平衡左右时才会有理智,去了一边,没了牵制,另一边就成了失心疯。你这么说,也没错。”   师秦心想:“这位可能还是储君二化。”   储君二化的赵小猫一掌拍过来,把师秦推了出去:“去,砍了她!”   师秦苦笑,拿出瑟瑟发抖的刀:“姐,你看我的刀。”   刀越来越细,似乎要被畏磨断。   赵小猫看了一眼,惊奇道:“妖刀无魂!”   这个名字……师秦纠正道:“它叫为人民服务。”   赵小猫疑惑一瞬,正色道:“妖刀无魂是老龙的妖刀,龙知道吗?天地唯一一条真龙,它护咽喉的三片致命龙鳞可化神刀。不过,龙虽为龙,依照阴司的规则,它也是妖,因而这刀只能叫妖刀。”   她以为师秦是不满她把刀叫做妖刀。   师秦问:“听起来,它很厉害的样子。”   “你拿到手里,竟然不知它的厉害之处?”简直是暴殄天物,赵小猫不悦道,“堂堂一把好刀,怎么到了这么个草包手里。”   师秦呵呵笑道:“储君二化应该不知道,我再跟你讲一遍,我杀了老龙,继承了他的刀。”   “你?”赵小猫不信,“不可能,你只是区区一个凡人……”充其量是长生不死的凡人,能有多大本事,还可杀龙?   龙若是谁都能杀,如何称龙?连柳白龙那条蛇修成伪龙都难解决,阴司都难消化,而自己面前的这个好几天不换衣服鬼气人气参半的凡人,竟敢说自己杀了龙。   师秦:“爱信不信,我用二十多条命杀了暴走的老龙,拯救了整个川藏,等回北京,我让你看看功勋章!我不是好吹牛的人,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别不信,一切皆有可能!”   赵小猫笑:“说得好,你连龙都不怕,你还怕没藏一个疯子?上吧,小秦子,干掉她。”   这就是赵小猫本人了。   师秦疲惫不堪:“领导,你真是……不是我怕她,而是刀怕她。”   赵小猫冷冷吐出一句:“放屁,你手中的是龙鳞刀,无魂无魄,不受阴司规则约束,天地万物,还没它怕的东西!”   师秦大惊,看向手中刀。   “原来这么厉害!”怪不得当年自己拿着这把刀走走南闯北时,见过刀的妖鬼们都是一脸惊奇。   刀剧烈的颤动起来,师秦双手压住:“那它为什么抖啊!”   赵小猫怒吼:“那是兴奋的!快去!把没藏从阵中引开,杀了她!”   兴奋?   师秦看着他的刀,恍然大悟,他就说嘛,若是还怕,龙鳞刀不会如此炽热。   师秦歪嘴一笑,信心满满,提刀跳下山道,攀着石壁,冲进了一片漆黑的山门阵。   赵小猫居高临下站着,脸上的表情却很呆滞,半晌,她说道:“冲动小子,竟然真信了。”   其实师秦怕得很,越近越有压迫感,心都要被无形压迫力挤压到吐出来,胃抽搐着疼。   那种由心而生的恐惧感,是对死亡的恐惧,仿佛眼前不是黑雾,而是死亡。   师秦感觉自己离死越来越近了……然而,他内心却有一簇火苗,永不熄灭的火苗:“我不会死,我乃长生之人。”   人类最怕莫过于死亡,畏的可怕之处,恰恰就在于令人产生直面死亡的恐惧。强大的死亡恐惧压制会使人放弃挣扎,放弃求生的信念。   但师秦不是,虽然越来越接近畏,这种“你必死”的恐惧感压的他心头发慌,但真的想明白了之后,畏的威胁对他并不奏效。   师秦会死,这是必然的,但他也会死而复生,这也是必然的。   “走着!”师秦送出了刀,刀怂的几乎要断,师秦却信了赵小猫的邪,歪嘴笑道,“看把你给兴奋的,刀尖给我对准了!”   刀尖颤抖着劈开黑雾,黑雾散开,师秦笑夸:“看,也不难吧,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手上的这把刀,他给当兄弟看,因为刀仿佛通人性,是把活刀。   黑雾劈开,当没藏黑云转过头时,师秦差点被吓死。   这疯娘娘一身血红,像泼了层红油漆,腥臭无比,脸上,从这刺激眼睛的血红中,隐约见两排白牙,勾着毛骨悚然的笑。   没藏黑云也不是吃素的,带着浓稠血浆的发以及从心口喷出的弦迎头撒来,挡住了师秦砍来的刀。   “不错,是个精武的,长得也还合我心意,要不要当我男宠?”   师秦鸡皮疙瘩掉一地,也顾不上接话,一手拍向刀,分出了一把镰刀,朝没藏黑云的脖子抹去。   “这就是你的回应吗,小狼狗?”   师秦饶是再有风度,也被她气得骂娘,她拿狗来比喻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师秦骂道:“闭嘴,老妖婆!”   任何一个女人都听不得这样的话,疯了的没藏黑云也不例外。   俩人斗作一团,都豁出命来,立志干掉对方解气。   赵小猫坐山观战,说道:“别忘了你的任务,引开她。”   师秦格挡开千万条丝线,气道:“办不到!”   他的刀不停他的使唤,面对千万条绞杀丝时,反应会慢半拍。   师秦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赵小猫是在骗他,说什么他的刀发抖是因为兴奋,分明就是害怕!   师秦身上挂伤,疼得要死,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对面这个疯婆子,哪能抓得主动权,引开没藏黑云,让赵小猫处理镇畏钉呢?   师秦的伤,越重恢复越快,越轻愈合越慢。因而,不大一会儿,师秦也跟没藏黑云差不多了,一身血。   坐在山头的赵小猫动了动鼻尖,转过头去,哼笑一声。   身着白衣的没藏黑云缓缓走来,对她柔柔一笑,屈膝表达了歉意:“给你们添麻烦了。”   镇畏钉损耗了恶面没藏黑云的生命力,善面没藏黑云清醒了,但快速充盈的力量并未让恶面没藏黑云被另一个自己从灵魂中挤出,她俩再次同时苏醒,如同最开始,彼此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   白衣没藏黑云轻盈跃上了山头,看向山门处的另一个自己,叹了口气,向赵小猫道歉:“抱歉,让你看到如此失礼的我。”   “无所谓。”赵小猫说,“我只在乎镇畏钉。”   “会让储君放心的。”白衣没藏黑云挥一挥衣袖,三千雪丝抛洒出袖,连着心口,延展向山门处正与师秦打得不可开交的师秦。   赵小猫静静看着,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她迅速转头,手抓过去,却在看到身后人时,停了下来。   周吴举着相机,笑说:“师副处带着为人民服务浴血奋战——这个标题怎么样?下个月的宣传板。”   赵小猫蹙眉,问他:“你是……念?”   “啊呀。”周吴叹息,“这么说,你是又忘了吧。我是从你三化之后的思念中诞生的念,我叫周吴。”   他说完,担忧地看向师秦:“唉……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恶面没藏黑云被雪丝抽伤后,才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到来,她怒吼道:“来的正好!”   血花中绽放出心弦,一部分冲白衣没藏黑云抽去,带动起空气,霎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师秦嗤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自嘲道:“太紧张了,把舌头都咬破了……”也是很丢人了。   他的刀发出医生锐响,比刚刚更加不安分,师秦一边骂,一边调整左手镰刀的角度,向没藏黑云削去。   恶面没藏黑云见此情形,一时招架不住,大喝一声:“孩儿何在!”   尸堆上的鬼妖停止了和肖隐的缠斗,身上上百个眼睛转动起来,歪在一个方向,回应着她的叫喊:“妈妈……”   他的百目迸发出刺眼白光,所过之处,燃起白色火焰。   肖隐本是瞎了眼的相思鬼,眼睛是他的弱点,此刻躲闪不及,被光芒擦到,顿时双目淌血。正在迷茫时,一人多高的火红色狐狸跳起来,尾巴卷走了他,躲过了白色火焰。   鬼妖寻到这个空档,叫着妈妈,奔向了贺兰深谷。   肖隐抬袖擦了血,说道:“快要成怨鬼了……需得储君出手。”   孙狸吱哇乱叫:“又要猫儿开阴司!你当那是厨房门,想开就开,进进出出没啥代价吗?”   天下有无数规则,阴司也有无数规则,但阴司规则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就是,等价交换。   进出阴司,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即便是阴司管理者赵小猫,也要遵循规则行事。   “顾不上那么多了。”肖隐不会不知,他就是从阴司出来的鬼修,他趴在狐狸身上,一边喘息一边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他的对手……”   鬼妖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他不懂规则,不知善恶,只懂杀戮,以杀和制造死亡来获取愉悦感。   鬼妖朝这边奔来。   后面跟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大喊道:“头儿!快出手!不能让他协助没藏,他要化怨了!”   赵小猫撕掉袖摆,蒙上眼睛,俯下身一跃而起,手指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线,抽出一条银光绳索,抽向鬼妖。   四响过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冒着鬼气的圆圈,阴司之气如井喷一样,溢出圆圈,困住了鬼妖。   没藏黑云大怒,她大吼一声,断了一根手指:“我的儿孙们——听母号令,成为我的铜墙铁壁吧!”   话音刚落,尸堆剧烈震动起来,死去的妖兽们慢慢站了起来,如一群丧尸,缓缓蠕动着身体,从尸堆中爬出,摇摇晃晃围了过来。   “去!去!为母亲创造新天地!我的乖孩子们!”   白衣没藏黑云收回雪丝,转身看向这群走尸。   师秦看出了她的犹豫,说道:“放心去,这个就交给我。”   白衣没藏黑云点了点头,对他温柔一笑,脚尖一点,迎向走尸群。   从尸群中艰难抽身的孙狸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到肖隐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血糊了半张脸,心疼不已,玩笑道:“肖隐你醒醒诶,好机会,这么多鬼,你能收几个当小徒弟了。快点醒来挑几个。”   肖隐手搭上狐狸脑袋,揉了揉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不会死……放心。”   狐狸托着他跑到山头,跟周吴站在了一起,见周吴笑眯眯拍照,道:“周老师你真是个人物!”   周吴说:“没办法,只要小猫没事,我也不会有事。”这就是念的厉害之处,只要储君不死,念不会受到任何的攻击,永远不会有生命危险。   狐狸钦羡不已:“这个外挂真好,想要。”要知道,师秦的长生不死还会疼,周吴就根本不忧心这些,当攻击到来之时,他就会散成虚影,只要赵小猫活着,他就会再重塑身体,无知无觉,不会有半点痛感。   而赵小猫这个储君,估计还有三千多年的寿命。   这真是……孙狸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嫉妒使我男女不停切换……”   半昏迷状态的肖隐轻轻笑了起来,狐狸尾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卷着他,为他保暖。   你看,鬼修有肉体,受伤了也是这副要死不死的德行,如此看来,周吴真的是外挂中的外挂。   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没藏姐姐!”   赏雪跌跌撞撞爬上山,泪眼朦胧地看着两个姐姐。   一个陷入癫狂,似个血人,正在师秦的刀光中穿梭,寻找杀机。另一个展开心弦,心口的心弦如同雪绽放,缠在一个个鬼气森然肮脏的尸体上,试图控制他们的行为,断开他们的控制线。   傀儡师要断掉另一个傀儡师的牵线,把自己的线缠上去,阻止那些走尸。   这极其考验傀儡师的心性,而善面没藏黑云并没有畏作力量加持,想要断掉另一个自己对成百上千走尸的控制,万分吃力。   她的脸色像贺兰山顶的雪,紧紧闭着眼睛,而心口的雪花慢慢染红,肉眼可见,鲜艳的红色比鬼妖射出的白光还要刺眼。   赏雪挣扎着要跑去拉开她,狐狸伸出一只蹄子绊倒了她:“你省省吧,恋爱工作应该分开,这个时候还要糊涂,我看你也别做城妖了,你对不起养育你的这座城市。”   周吴扶起呆若木鸡的赏雪,小声呵斥孙狸:“说话别太直。”   孙狸砸吧砸吧嘴,说道:“你看哪个容易?没藏也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大事当前,是让你搞私情,心疼这个心疼那个的吗?”   赏雪大哭道:“你不知道!如果站在那里的是你的爱人……”   “我不会去打扰他,还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孙狸说,“这才是帮他,当然如果他需要,我会在必要时,借给他肩膀。”   就像现在这样。   肖隐的手,又摸上了狐狸的脑袋,孙狸说:“别撸了,撸秃了,多少瓶霸王生发都不管用。”   师秦和恶没藏黑云一击分开后,分神向山头望了一眼,本来是找赵小猫,结果看见了同事都在山头上……秀恩爱,还给他加油。   “呸,恬不知耻!”师秦大叫,举起砍缺口的刀再次迎上去。   没藏黑云尖笑道:“小狼狗,身子都歪了,还要来?也好,姐姐与你再战一百回合,让你在我身上丢了命!”   “我可去您的吧!”师秦气的把家乡话天津腔都爆了出来,“您哪凉快哪待着去,再不闭嘴我就告你性骚扰!”   千丝扑来,师秦镰刀与刀交错一起,抵挡开来,被千丝缠住,抬头见没藏黑云邪魅一笑,手中摸出一把弯刀,直直向他心口捅来。   “完蛋!”师秦奋力降刀去挡,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剧痛。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出现,眼前反而出现了一道蓝色光芒。   师秦惊讶睁眼,他的刀在这道蓝色光芒中,如获新生,刀背上泛起龙鳞,漂亮的海蓝色龙鳞纹绷开了千丝,焕发出夺目的生机。   锋利的刀刃闪着危险的锐光,发出悦耳的刀鸣声,像是龙啸,亦像是惊涛拍岸声。   他那个几乎要断气的缺口刀……重生了?   师秦一时无法相信:“这什么鬼?!”   漂浮在半空压制鬼妖的赵小猫说道:“过年送你的补刀石是龙牙的结晶,刀是我补的,我心里有数,你这把切菜刀,现在真真正正可以屠龙了。”   师秦像个忽然收到生日惊喜的孩子,笑出两排白牙,也顾不得身上伤口疼,笑完,对刚刚从刀气冲击中爬起来的没藏黑云炫耀:“怎样,我有领导加持!来吧,一回合就把你干掉!”   赵小猫却忽然一沉目,看着即将压制不住的鬼妖,挥手开了阴司:“混蛋……”   结果,这次阴司门却不受控制,地面裂开了一条大口,霎时间,地动山摇,地面上的人无一幸免。   镇畏钉摇摇欲坠,钉入阴司的畏,几欲脱出。   正在着混乱之时,赵小猫耳畔飞来一张通讯纸,展开,一个难听的嗓音扯着喉咙叫道:“喂,喂?赵处长啊,我是山魈,你不是让我去复罗城看监狱去了吗?我那个……先撤了啊,妈呀,这玩意要出来了,我怕得很,真的怕,不是假怕,所以我先走一步,给你发个紧急联络信说一声,别骂我临阵脱逃,我真的是怕,我没见它面我就怕,我那个啥……就先走了啊……唔,应该走走川藏线,顺带去成都吃个火锅……”   最后这句话,可能不是跟赵小猫说的,声音很小,然而却不小心也被通讯纸收录了,加急送到了储君耳边。   山魈……去年任命的,看守复罗城的上古大妖,喜食火锅,爱火锅如命……也很无耻。   师秦破口大骂:“这群妖还靠不靠谱了!!还惦记着吃!”   他这么一冲动,刀扎进了没藏黑云的千丝裹中,千丝细碎如雪,和着血,漫天飘洒。   没藏黑云睁着眼睛,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事。   “我的……心弦……”   她千年来努力练成的心弦牵线,被师秦一刀斩断了。   师秦惊喜:“重生后就是不一样!”刚刚钝的只能切菜,现在一刀却能斩断这堆丝线!   然而下一秒,他脚下的土地裂开了口子,师秦来不及反应,掉了下去。   赵小猫把鬼妖扔下阴司,站在裂口处发愣,一脸纠结。   孙狸疯了:“卧槽,头儿!那是阴司啊!快捞师秦,愣着干嘛!!”   赵小猫侧过头,一脸冷漠:“一颗草而已……”   “我可去你的吧!”孙狸恨不得跳下来咬醒她,“你快给我想起来!赵处长可不会说这种话!你把猫子还回来!!”   赵小猫目光又转向裂缝,她抬起手,裂缝慢慢愈合,孙狸快要哭了,周吴放下相机,叫道:“赵小猫,想起来!”   “我们不要储君二化!”   赵小猫皱眉道:“他掉的是轮回池,依据规则,活人进去都不得出,我下去也会受伤。”   然而话音刚落,赵小猫忽然变了脸色,一掌拍向地面。   灰蓝色的轮回池缓缓流动着,就在她眼前。   赵小猫一边骂,一边跳了下去。   “外头交给你们!”我去把拖后腿的家伙……拽上来。   差点,就忘了他了。   师秦睁开眼时,孙狸说:“恭喜师副处大难不死,达成轮回池一日游,还能被拼回来的成就。”   “啊?”   师秦想问他怎么回事,低头,却发现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连下巴都缠着绷带。   “怎……么……了?小猫……呢?”   孙狸说:“猫儿睡去了。”   她指了指师秦,“这这两天她专职玩拼拼乐的游戏,您老命大,不愧是仙草附体,天地运气护身,下了轮回池碎成渣渣,也能让猫子把你拼回来,猫可是在轮回池边捞了一天一夜,又拖回来拼了两天……好玩吗?”   师秦说:“很严重?”   孙狸:“那可不,甘宁妖鬼区都做好横幅了:师副处一路走好,英魂永存。”   师秦一拍床,激动道:“快!快给部长打电话……录、录视频,把我录的越惨越好,我这个算工伤,给我报销!!”      第39章 全员反省大会   师秦醒后, 甘宁妖鬼特区办公室的那群办事速度快的小妖鬼们,把那条哀悼二十九处副处长师秦的挽联花圈悄摸扔了, 孙狸这狐狸贼坏, 又把挽联从垃圾桶里刨出来, 喜滋滋拿到休息室来给师秦看。   “你瞅, 挽联都做好了, 给,留个纪念。”   师秦看着那行:“师副处一路走好, 英魂永存。”哭笑不得,指挥孙狸把挽联挂在他床头墙上, 录了视频, 给部长发了过去。   把要搭命钱的事办完, 师秦问狐狸:“事都办的怎么样了?没藏黑云呢?”   “说来话长。”孙狸搬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 有长谈之意。   “赵处开了阴司, 一不小心开大了, 把镇畏钉彻底拔了,镇那玩意的钉子从缝隙中掉入了阴司, 畏就出来了那么点,其实我们也看不见, 但就感觉它当时动了动……我们当时就都跪了, 锤子砸脑门,压根抬不起头,也就疯掉的那个没藏黑云还有体力狂, 也是佩服周老师,那种时候,手也不抖,换了个山头,继续拍现场……都是直接证据。”   师秦咋舌,追问孙狸:“之后呢?”   “两个没藏打起来了,打的可惨了……然后城妖就疯了,跑过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她俩收手,原本疯了的那个更能打一些,不过城妖在旁边叭叭叭地说,说她心痛,说要一起死了赔罪,另一个没藏黑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战斗力一下子就提了上去,来来去去斗了会儿,你猜怎么着?嘿……”   “……什么结果?”这混蛋狐狸,一句话不讲完,非要停下来留个悬念。   “她俩在畏气高压下,魂魄饱和,爆掉了……”   对于这个结尾,师秦有些懵,反应过来,思索道:“等等,赵小猫呢?”   “捞你去了呗。”孙狸坏笑,“老大本来没想起你来,二化呗,还跟我们说,你不过是根草而已,掉阴司就掉吧,当然了,是我撕心裂肺提醒她,咱猫子这才醒过神来,立刻跳下去捞你……就在池边捞了一整天,你都碎成渣渣了,老大捞了一大包,撕了阴司的墙皮抱着拎了回来,一点点把你拼好的……”   “这也行?!”师秦忍不住吐槽,“这都行?!”   要不是下巴缠着绷带上了托板,他下巴一定会再掉一次。   孙狸摆手说:“没什么惊奇的,储君可以拼魂魄,这是阴司赋予她的特权,只要她能捞的回来,就能拼的回来,费些神而已。”   师秦道:“我要好好谢谢她。”   孙狸笑他:“哧,没诚意,直接做牛做马吧!”   “等等……”师秦职责在身,重点还是工作,问孙狸,“畏呢?镇这东西的钉子不是掉了吗?我好像还想起来……在西藏看守畏的山魈跑路了?”   “这是那天最精彩的部分!”孙狸激动道,“畏确实要抬头,我们都感觉到了,它要是出来,地下城的边界肯定会被他顶个窟窿,要是到人间,那银川的治安算是完蛋了,恶势力肯定满街飞……所以畏膨胀后爆了没藏黑云,我们特别着急又无计可施,就在这个时候!”   孙狸嚯地站了起来,一脚踏上小板凳,手舞足蹈地比划:“猫儿的图腾从阴司冲出来,卷着镇畏钉,一钉子下去,那家伙就老实了!帅不帅!你想象一下,猫儿蹲在池子边,撸起袖子,拿个小勺,一勺肉一勺骨头地捞着你,同时发觉到畏在地面上放肆,要破天,猫儿一个眼神过去,图腾从她背上腾空而起,接住掉下阴司的镇畏钉,一钉子,惊天地镇山河,把那畏钉入阴司,不敢造次!”   师秦完全想象不到,好奇何为图腾。   孙狸翻了个白眼:“卧槽你这记性,你见过的啊!去年猫儿放大招,那条吞了所有的黑色长城,那其实是她的图腾,储君图腾是中华大地之象征,日月山河,腾龙瑞凤,还有就是万里长城,她放出来的那个是镇,就是长城的虚影,千年岁月积攒的气魄,直接压下了畏,帅不帅!”   师秦大开眼界:“这个好!原来储君厉害之处在这里……”   孙狸讲完,幸灾乐祸地叮嘱师秦:“猫儿生气了,下午开总结会,你准备准备,不行就卖个惨。”   师秦:“什么议题?”   “全员反省工作为什么做的这么烂。”孙狸耸肩,“你懂的,每次跟部长报季度绩效,最后都以这种方式结案,很让人不满的。”   师秦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提前打好反省腹稿。   这天下午,师秦见到了赵小猫——真真正正的赵小猫,不是那个二化御姐。   赵小猫的个头缩了回来,并换回了大家那件熟悉的灰皮连帽衫,依旧一脸“我最拽”和“这世界好无聊”的表情,在众人的注视中,坐了下来。   当然,是坐在了师秦的病床边,用一种回收废品的眼神,从头到脚把师秦扫描了一遍。   师秦感动万分:“谢谢赵处长救命之恩。”托孙狸的福,当知道他掉下轮回池,二化储君却要挥手封死阴司时,他再也不对那个御姐二化形态动心了。   思来想去,还是赵小猫最好,平日里虽然嫌弃他,但关键时候,勇于下轮回池一勺骨头一勺肉的捞他,只这份恩情,就能感动他心中的一片天地,让他无以为报。   赵小猫板着脸,道:“来,反省吧,从师秦开始。”   师秦乖的像个鹌鹑:“我事先没有准备,案件跟进力度小,并且在捉拿凶犯的现场胡来,还拖了后腿,我反省。”   孙狸立刻接过去,道:“我没能帮上忙,发挥应用的作用,我也有错。”   到肖隐这里,他沉默了很久,赵小猫瞧见他一身伤,还裹着一只眼睛,都顾不上配新眼镜,顿了一顿,说道:“肖隐还算可靠,只是鬼妖都制服不了,我们外勤的战斗力还需加强。”   轮到周吴,周吴说:“队伍的职能还需在清晰划分,大家对案件得到敏感度以及处理效率,还需要提高,不能每次都以开阴司的方式解决。每次都是开阴司,就跟普通的警察,见到歹徒后,每次都当场击毙一样,这种是不可取的,而且年终上报,会让部长有种我们这些非人类无时无刻不在人类的地盘内兴风作浪,观感很不好。”   周吴不愧是周吴,说了赵小猫想说的,让赵小猫无话可说,无人可批评。   最后,赵小猫和缓了脸色,轻咳了一声,说道:“周吴说得很好,阴司不能随意开,这跟警察配了枪,有开枪的权力和能力,却不能见歹徒就开枪击毙结案一样,阴司开的次数多,来年气运肯定会收到波及,以及我,肯定要给点代价出去……不过这个倒是小事。主要是,你让人民群众们等这么久,最后结案全都是凶犯被当场击毙,这个结果容易受到质疑,而且会给部长小哥一种……你们的工作就是打打杀杀而已,既然这么简单,以后只你赵小猫一个人去开阴司收拾凶犯好了……这肯定是不妥的。而且……”   赵小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新成立的非人类特殊案件司法监察组,已经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意见,我们是去年七月通过表决,设立的这个机构,案件和凶犯最后都应该交给它们来依法处置,不过今年只用了一次……监察组成员们都表示不满。这让我很难办,面子上也……不过这都是小事,主要是,我们要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师秦憋笑憋得快背过气去了,赵小猫所说的小事,基本都是她最在乎的,至于给人民群众交代……人民群众压根不知道二十九处的存在,谁还关心你今年都做了哪些惠民工作吗?都是借口。   “以及。”赵小猫接过肖隐递来的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银川城妖的工作,令我十分失望,我今早出了罢免令,罢免了她。从银川这件事上,我们可以看出,一年一次的妖代会不足以观察城妖们平时的工作状态,九零年的时候,我们把具有地方代表意义的城妖任命为特区负责人,看来是不合适的。为了保证特区以后的工作都能依法顺利进展,我决定在今年七月半妖代会之前,突击考察城妖程川和苏西白的工作。”   程川是西南特区,成都的城妖,苏西白是东南特区,杭州的城妖。   师秦点头:“确实应该考察一下工作了。”   关于城妖,八个特区,有七只城妖。   因北京的天子皇都之气,俱被赵小猫化去带身上,因而京城无城妖聚形。而其余的七个特区,七个代表城市,去年二十九处已经走访了三个,南京,洛阳,西安,这些地方的城妖工作都做的不错,也正是如此,让他们产生了城妖工作还可靠的错觉。   结果今年,沈阳城妖沈晓阳……是个被架空的,经过柳白龙一事,如今已卸任去做妖鬼博物馆管理员了,而银川的城妖赏雪最令人担忧,私情与工作分不开,已于昨日被正式罢免。   剩下的,就是成都和杭州了。   赵小猫询问众人意见,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另外。”赵小猫说,“我会分配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师秦和周吴留在银川养伤,我入藏加固镇畏钉,肖隐和孙狸,到四川去,堵山魈,一定要抓到他,扭送监察组,给他关几天,行政处罚……就罚他,三个月不准吃火锅。关禁闭时,把火锅放他面前,让他看着成都的火锅摆在眼前,但吃不到。”   山魈这个视火锅为第二生命的大妖兽,肯定会渡过生不如死的三个月处罚期,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擅自离岗者,比削他脑袋都残忍。   肖隐微笑领命,带着孙狸先走一步。   赵小猫目光转向师秦。   周吴默默出去,带好门。   屋里只剩一个处长,一个身残志坚的副处。   师秦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喉咙又干,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小猫说:“我拼了两天,终于拼全乎了。”   师秦笑。   赵小猫面无表情地接着说:“你被我看光了。”   师秦石化。   赵小猫嘴角一挑,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拜,好好躺着,能动了以后跟我联系,成都见。”   “那个……”师秦叫住她,“开阴司必然会受到规则惩罚,这次……阴司罚你什么?”   赵小猫阴了脸,却没回答他,直接甩上门走了。   师秦叹息:“真担忧啊……”   六月初,赵小猫打开了复罗城第二层的咒锁,却发现,本应镇在地中的畏的头部……不见了。   赵小猫跳上复罗城瞭望塔,看向天边的路,那是连接川藏的道路。   赵小猫如墨黑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沉定下来,跳下瞭望塔。   她动了动手指,一张泛黄的纸符出现在半空中,赵小猫说:“通知师秦和周吴动身,即刻起赶往成都,肖隐孙狸提高警惕,抓捕山魈后立刻封锁所有出蜀道路。”   她道:“畏的头化形后……逃了,很有可能与山魈一起,入了川。” 作者有话要说:  跟你们说,这次阴司规则罚的很残忍,有多残忍呢,跟山魈的处罚一样。想想看,下站成都啊!那么多美食,啧啧,只能看不能吃……多残忍! 成都篇 终老成都 · 血迷   第40章 老不出川   山魈快马加鞭, 风尘仆仆进了成都,闻着味拐进火锅店, 坐下就开点。   被热气和香气包裹后, 他一直莫名发慌惴惴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了, 火锅是他的镇定剂, 是他无法戒掉的毒, 闻一口,人生无忧, 尝一口,永生不愁。对他而言, 火锅带给味蕾的刺激, 能够治愈他灵魂深处堆积四千年的孤独与寂寞, 效果显著。   “快些!”点完菜,山魈拿起筷子, 蘸着辣椒油唑了起来。   “啊……就是这个味道。”山魈舒服眯眼, 终于不抖了。披星戴月, 从高原行来,为的就是眼前的“圣物”。   “亲娘啊……有火锅的世界真幸福。”山魈望着咕嘟嘟煮开的红油汤, 满口生津,眼神发绿。   红油大开!能捞羊肉了, 走起!   山魈的筷子伸了过去, 淌着油冒着香气的羊肉片夹在筷子间,幸福就在眼前,山魈张开了嘴, 探出了舌头,整个人亮了起来,即将迎来舌尖的高\\潮。   这时,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一只手按下了他的筷子。   “山魈,按照九零年特殊法案第六大类,第三十一条,公职人员不听指挥,擅自离岗,未经允许跨越特区边境线,应处三个月……”   这个声音……山魈茫然回头,在他眼里,原本温柔可亲好说话的肖隐,如今面目可憎。   挡人财路者与拦他吃火锅者,都是坏蛋!!   肖隐拖着他就走,山魈抱着桌子不撒手,人形外表标准糙汉子的他差点委屈飙泪:“让我吃完!!”   “储君口谕,为让你深刻反省错误,你被监禁的三个月内,每日都会有火锅送上。”孙狸笑眯眯补充,“但……不许吃。”   山魈一愣,抱得更紧,嚎啕大哭,委屈道:“我不!我咬死你们!不行不行!我不依!!”   周围吃客们围观热闹,孙狸坏笑解释:“我哥哥,心智低,闹人呢。”   肖隐低声威胁山魈:“注意影响,再闹就罪加一等,阻碍办公,公然抗捕。”   山魈泪如宽粉,差点哭出猪叫:“你们残忍不残忍,我狂奔了一天一夜,就为吃个火锅,到成都不让吃火锅就是反社会!!”   眼见他要当众撒泼闹人,孙狸道:“别哭了,只说不让吃火锅而已,麻辣烫毛血旺麻辣香锅你还可以吃,看开点。”   山魈更是委屈:“不!那些隔靴挠痒的玩意能跟火锅比吗?!你们不要妄想着用那些玩意代替火锅,都是异端,异端!我不依,我要吃火锅,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山魈就差抱住滚烫的锅了,肖隐和孙狸对视一眼,孙狸说:“那你吃一口,吃一口乖乖跟我们走。”   山魈如蒙大赦,立刻操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也不嫌烫,孙狸说:“够了够了,一口!你仓鼠啊!别吃了……”   山魈并没有挪屁股的意思。   他还得寸进尺了,看这样子不吃完是不会挪窝了,肖隐不由分说,把山魈拉走,山魈筷子一扔,眼中闪烁着辣出烫出和感动的泪花,昂脖子嚼着嘴里满当当的食物。   走出门外,山魈终于咽了满嘴的东西,抬手一抹嘴,道:“等一会儿……我嘴里好像有个东西……”   他停下脚,仰着头张开嘴,手探进嘴里,在口腔上方摸了一会儿,揭下一层皮。   山魈拿手里一看,惊道:“哎唷我的老娘亲啊!这是……我的皮!”   孙狸:“……二货,这是烫的,让你吃那么急。”   山魈问:“你们当真只给看不给吃啊?”   孙狸笑嘻嘻点头:“当真。”   山魈爆出一声鸡打鸣似的哭声:“早知道老子就是怕的心脏骤停,被吓死,也不逃了……”   他们走在热闹的街上,满街温暖的香味,勾着馋虫,麻醉着神经。   肖隐打开导航,输入了成都特殊服务办公室,定位后,说道:“走吧,去见程川。”   程川极有个性,身为成都的城妖,程川女身是个极其漂亮的妹子,说着一口怎么改也改不过来的川普,善讲故事。从她口中讲出来的故事,哪怕是苍蝇馆子里吃面这种没话题的日常琐事,都能给讲的绘声绘色,莫名勾人。因而,每年妖代会,川妹妹都是众妖焦点。   妖代会休息时间,只要见妖们围成一圈,跟邪教举行教主崇拜仪式一样,托着下巴听故事,各个脸上都是向往,不必问,中间讲故事的那个小妖精一定是程川。   肖隐翻到程川的联系方式,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那头很嘈杂,且应答的是个男声:“肖科长,什么指示?”   “程川吗?”   “对,现在是男形状态,哈,别被吓到。你说吧,什么事?”   肖隐:“我们到成都了。”   程川好像骂了句什么,可能是他惊讶时的口头禅:“这么突然?!”川音更重了。   “对,我们现在到你办公室去。”   “stop!”程川说,“我不在单位,坐不住哦,我们都不在,我在宽窄巷子,你们来吧,咱约个碰头地点,我给你们安排住宿。有啥子事吗?”   “没急事,你们正常工作就行。”   “晓得了。”程川声音又懒散下去,“那你们来吧,快些哈。”   肖隐和孙狸领着蔫巴巴的山魈到宽窄巷子约定碰头地点时,见一瘦白小哥,穿着背心褂子,趿拉着拖鞋,含胸驼背跑来,头发半长不短,刘海儿用粉皮筋儿扎了个揪揪,翘老高。   “想死你们了!”程川过来一个一个熊抱,“你们咋想着来了?我高兴死了!要不要吃烤脑花?我请你们,来来……”   肖隐犹豫了一秒,被程川看到了:“抓?有事?”   肖隐指了指山魈:“他做了逃兵,跑你们这里吃火锅,我们是来抓他的,借你们监禁室用用,三个月,麻烦出个拘捕令,按程序走个处理文件……”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程川说,“不耽误吃嘛,来嘛来嘛,我请你们,来四川还不吃东西就说不过去咯。”   孙狸指着他的背心问:“你平时就这打扮?”分明每年的妖鬼大会上,程川还是很漂亮的小姑娘呢,怎么在家乡是这副懒散样子。   “咋?”程川忽闪忽闪背心,说道,“男形状态穿个大裤衩背心吃东西逛街更方便嘛,你是不是嫌弃我平时的形象太随便了?我跟你说,孙狸,你别仗着长的好就来嫌弃我,你这个样子的美女,在我们四川,满大街都是,我跟你讲,我们四川还有美女街,你随便往路口一站,那美女指数,唰唰的。”   孙狸笑道:“长见识长见识,你领我去看哈!”   “木问题,说定了!”程川说,“等我周末调休了,你们也木有正事了,咱俩去逛街,保准让你逛到爽!”   程川来了四份烤脑花,一边逛一边吃,这时,肖隐忽然抹了把嘴,把脑花给孙狸,从脖子后的连衣帽内,摸出一张泛黄的纸。   “哟,大佬的传讯吧。”程川叼着勺子围过来,“拆开看看。”   肖隐拆开后,听到的是赵小猫封锁四川各大出口的消息:“设关卡,妖鬼进出一定要它们出示证件,发现异常的先逮捕。”   赵小猫说:“提高警惕吧……畏挣断了脑袋,可能化了人形,跟山魈一起跑了。”   山魈大喊:“没有啊!我不知道!”   程川吐出勺子,拿出电话,迅速拨通了值班同事的电话:“喂,妹儿,加班了,封锁出口,二级警戒,群里微博里都提醒一下它们,最近咱们要查身份证,让它们出门摸麻将都记得带上哈!”   肖隐淡定折好纸,问山魈:“一路走来,有没有感觉到异常?”   山魈的口音成功被程川带跑,一个大老爷们拐着弯说道:“我吓都吓死了好嘛?哪里还顾得上留意异常?”   孙狸吐槽:“老妖啊,吃火锅让你很害怕吗?”   山魈愣住。   半晌,他起了一身白毛汗:“不是吧……你是说,那啥……一直跟着我?!卧槽!!”   这么恐怖!!   肖隐问:“到什么时候才没有害怕感觉的?”   山魈:“咳……火锅端上来时,别打我!”   程川一脑门黑线:“老铁,你可真会给我生事……洗白老,它肯定混进城了,搞事情。”   孙狸点头:“怎么办?”成都人口密度这么大。   “怕啥子哟,有我呢!”程川说,“敢在老子地盘上动土,不管它是阎王老爷还是皇帝老儿,老子一定会让它死得很难看!”   一家苍蝇馆里,一个七八岁左右,穿着白袍子的小男孩坐在小矮凳上,吃着高板凳上放的小面,面碗比他脑袋都大。   吃完,小男孩抬起头,雪肤黑眼,毛茸茸一层短发附在脑袋上,瞧起来是个五官清秀的乖娃娃,但他一笑,莫名有些乖戾。   老板娘心里慌慌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啥,那娃子乌漆嘛黑的眼睛看着她时,她脑袋一片空白。   小男孩儿笑了一笑,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妖异的愉悦,转身走了。   老板娘没有要钱,她忘了,或者说,她心慌的,忘了收钱的事。   过后,她再转过身,已经把小男孩也给忘了,她看到店门口的空碗,想不起是谁点的,有没有付钱,只得喊了一声:“谁吃的?”   没人回应,大家似乎都忘了刚刚是谁坐在这里吃了面。   小男孩在人群的一条条大腿丛林中穿梭,没有人看他。或许有人注意到了他,但过后,很快就会忘记他。   小男孩儿趴在商场儿童服饰的橱窗前,之后鬼森森一笑,走了进去,脚步无声,像溜达进商场的只猫。   叠衣服的售货员感觉有人在拽她裙子,低头,见一小男孩仰着脸看着她:“谁家孩子?”   那个小男孩抬起手,指了指橱窗模特身上穿的一套衣服:“给我。”   漂亮的售货员姑娘呆了一呆,把模特身上的衣服退去,蹲下身子,给他换上。   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慌,很怕,却不知道怕什么。   一个恍惚,售货员站起身,迷茫地看着手中轻飘飘的小白袍子,疑惑道:“咦,这啥子?”   心里……怎么感觉毛毛的?好像自己忘了什么事,忘了什么呢……她扫视一圈,看到橱窗前的光身子模特,啊的惊叫一声:“衣服呢?!”   六月,师秦和周吴乘坐动车抵达成都,下车后,被几个散发着妖气的制服人员拦住安检。   “出了什么事吗?”师秦接过还回来的证件问道,“你们是成都妖鬼综办公室的吧?”   “畏进了我们成都。”小妖们答,“特殊时期特殊规定,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师秦问,“赵处长到了吗?”   “今早刚到。”一个小妖回答,“在办公室查看监控。”   “监控?”   “对,接到了报案,我们刚从公安那里接过案子,调取了商场,卖场,超市的监控视频……我们发现畏的踪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川的台词,请大家自动脑内四川话……(程川是个好城妖,超级靠谱,智商也可靠,可以算是最接近专业刑侦人类的存在了) 洗白老是完蛋的意思,这些都是今天跟单位的四川妹子现学的2333333333 嗯……还有就是,程川脑袋上的揪揪,是‘封印’【比喻意】,揪揪一拽掉,这娃子就胆大了,敢捅天。   第41章 化装舞会的吸血鬼   喧嚣的酒吧里, 灯光闪烁着,光与影的快速交错, 折磨着舞池里小年轻们的眼睛, 躁动的鼓点刺激着耳膜, 与心跳共振。鼻尖碰着鼻尖, 肩膀擦肩膀, 香水味、酒味、汗味混合着,令人们的感官更加朦胧。   偷吻, 揩油,装作不经意的蹭脖子, 因五感被聒噪的音乐削钝, 一些别有用心者可以大胆地剐蹭道德的擦边球。   今夜, 这家酒吧举行了主体为百鬼夜行的化装舞会,可如今的年轻人, 哪个真会把自己扮成鬼?无非就是换件自以为出格的衣裳, 化个小浓妆, 让自己个性又不失美貌。   扮鬼是不可能的,美美地扮鬼才是聪明的。   于是, 吸血鬼的装扮极为受欢迎,放眼望去, 几乎都是涂白的一张脸, 姨妈红的唇色,烟熏妆代替黑眼圈,移动的光柱扫过, 他们会咧开嘴,用红红的舌头舔舔尖尖的假牙。   女士们紧身低胸衣加高脚杯,男士们西装黑斗篷。   燥热的汗水浸湿了衬衫,有的男士扔掉西装,一口气解开白色复古衬衣的扣子,露出胸膛。   若是他有张不错的面孔,留着些许胡渣,半长不短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状似无意地摸一把,就会引来人群的尖叫,男声女声都有。   就像流浪的吸血鬼,狂野性感,散发着不安分的风流气息,危险迷人。   人群狂欢着,至午夜时分,每个人的脸都在狂热的气氛中扭曲着,听觉视觉,早已濒临崩溃,天旋地转,只剩身体还在跟随音乐,灵魂已渐渐稀薄。   白天属于规则丛生的灰色社会,夜晚,属于追寻快感和原始感官刺激的自己。   夜的癫狂。   舞池的“吸血鬼”们还在继续,有人站在台上,一边尖叫一边向人群喷洒红色颜料。   红色的刺激,像打开了兴奋的开关,人群欢呼尖叫,有人嘶声喊:“blood!blood!”   血红色,是吸血鬼的图腾。   一位戴着黑猫耳发饰的女士双手拢作喇叭状,对着人群和飞洒的红色颜料喊道:“I love vampire!”   人为什么喜欢吸血鬼?可能是因为他们高贵,神秘,永远属于令人浮想联翩的夜,他们有着死气沉沉日暮般的美貌,他们有着苍白的皮肤,无穷无尽的寿命,他们背负着宿命般的不死悲剧,在无尽的寂寞中,孤独的行走在夜色中。   红酒,高脚杯,白衬衫,黑色修身晚礼服;   颓败悲伤又孤傲的气质,极具诱惑的眼神,以及一张性感与性冷淡共存的脸庞。   为夜而生的完美的生物。   血红色沾染到了每一个人,主题派对还在持续升温。   酒吧门口,一个双手插兜的男孩儿走了过来,鞋子不太合脚,他的脚后跟露在外面,一走一拍打。   其实,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合身,短了些,露半截小手臂。流浪儿?可这个孩子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灰痕,何况,他在笑。   酒吧门口的安保人员低头看着这个小不点,心里忽然腾起一阵害怕,怕的他后脑勺发麻。   家里锁门了吗,会不会被盗?最近刚搬进来的室友看起来面向不善,会不会是逃犯?另一个同住的家伙有没有倒掉床头的烟灰缸,烟都熄灭了吗?家里会不会着火?   在他的目光触碰到面前这个孩子的眼睛时,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涌现出来,每一个都让他提心吊胆,焦躁不安。   小男孩问:“这是什么地方?”   安保鬼使神差的回答说:“烧钱买快活的地方。”   小男孩深深吸了口气,啊了一声,超越年纪的成熟:“一群成年人类聚集,散发大量繁衍气息……有意思。”   他说:“我要进去。”   安保解开了拦道绳,男孩就像逛菜市场,背着手慢悠悠走了进去。   灯光,音乐,浑浊不新鲜的味道,扭动的人群……   忽然,台上的电音吉他齐齐扫弦,给了全场一个‘毁灭世界’般的高音。   吱哟——-魔音穿耳,人群兴奋尖叫,声浪狠狠拍来,仿佛要碎掉酒吧的大门。   强烈的音波冲击过来,掀开男孩儿长长了的头发,连衣服都被一阵难闻的热风带起。   男孩儿石化了,小小一只站在那里,谁都注意不到。他周身散发着无措和迷茫,这一刻,曾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他,十分弱小无助。   来来去去的人贴着他而过,酒保拖着盘子,像是完全看不到这里有个孩子,直直踩着他的脚过去,男孩儿无意识皱了下眉,酒保心里一突,一股莫名的畏惧从脚底窜上了头皮,手一僵,盘子倾倒,玻璃杯和酒瓶摔在地上,哗啦啦碎了。   男孩儿这次恢复过来,一脸不解又不屑地看着台上的乐手,舞池中播撒着强烈欲望的人类,嘴角一抽,道:“哼,人类……”   这地方他不喜欢,好奇过也就算了,男孩儿趿拉着鞋,垂着头晃悠着出门,没走几步,台上音响又是一声长长的杂音,哧啦——   酒吧陷入一片黑暗。   话筒里,一个声音兴奋地喊:“狩猎你们的猎物吧,血族的贵族们!让我们一起享受十秒暗夜的黑!”   “倒数十个数!”   “十!”   “九!”   黑暗中,男孩儿的眼睛泛着暗红色的幽光,黑暗根本无法阻挡他的视线,他回过头,看向稍稍安静下来的人群。   “哼,繁衍。”男孩轻声说,他看到人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口对口,舌缠舌。   也不尽是为了繁衍……男孩惊奇地长大了眼睛,不远处,也有女人与女人,男人与男人在交换信息素,发出求偶繁衍的讯号。   他暗红色的眼睛忽然亮了两个度,随即又恢复了懒散。   “……人类,想不懂。”男孩儿要离开,但他决定离开前,耍一个小游戏。   “六!”   就在男孩要抬手将畏释放之时,他嗅到了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儿。   他看到一个女人倒了下去,她捂着脖子,猩红的血喷溅着,在他眼里,以黑暗为衬,红的分外鲜明。   斗篷飘起来,站在她附近的人似乎露出了笑容,他掩在黑色斗篷下,快速却不慌张地穿过人群,离开那个倒地的女孩,又隐入人群。   “三!”   男孩也露出了笑容,就像小儿戏耍一般,用天真又残忍的表情,把恐怖的“獠牙”放进羊群。   他释放了一些畏气。   在倒计时结束后,人群开始躁动,惊慌,不知所措地转圈,乱跑。   踩踏,受伤,倒地……   灯光没能按时打开,灯光师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手始终无法按下电控钮。   人群中有人用极度恐惧的声音,大喊着开灯啊!   玻璃杯破碎声,窗户破碎声,麦克风砸地声,音响吱吱啦啦的噪声……以及尖叫,哭喊,愤怒,恐惧……这些扭曲在一起,使酒吧陷入了巨大不安的怪圈。   男孩儿欣赏着这一切,很快,又失去了兴趣,他踢掉鞋子,光脚轻快地跳着,哼着刚刚的音乐调调,离开了酒吧,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他离开后,酒吧渐渐恢复了秩序,在DJ小哥和酒吧老板的安抚下,大家终于平静了下来。   灯全部打开,酒吧老板道着歉,并呼吁着大家搭把手,帮助自己身边受伤的人。   地上都是一道道红色,印着许多个凌乱慌张的脚印。   有人受伤了,有人流血了,真血和假血撞在一起,分不清衣服上哪个是自己的血,哪个是颜料。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   一名年轻的女孩躺在地上,她的一只手捂在脖子边,身旁一大滩血,红色被踩的哪里都是,鞋印多而杂,脏而乱。   “这女娃是昏过去了吗?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夫啊?看一看是咋了嘛……”   “老板要完蛋了,你这里出了踩踏事故,明天新闻一推送,你这里就该被整改了哈!”有人调侃着酒吧老板。   旁边有一个看热闹的女孩儿忽然叫道:“妈哟,这是血腥气啊!这位姐姐身边的血是真血还是假血?”   有人小声嘟囔:“真的吧……假的没有喷这么多。”   有名男士弯腰,伸出手指,要掐女孩儿的人中,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她醒过来。   然而手碰到她的时候,静静躺着的女孩儿却抽搐了两下,之后,再次平静,围观的人皆是一吓。   她捂着脖子的手慢慢垂落,露出两个可怕的血洞。   那名男士瞪着眼睛看了好久,忽然一拍大腿,大声喊道:“救护车!!”   “愣着干什么!报警,报警啊!死了,她死了啊!”   有个小哥指着那两个血洞:“不是吧,吸、吸血鬼?她被吸了?!”   六月六日凌晨十二点十分,某巷子酒吧发生踩踏事故,致十人受伤,一名女性意外死亡。   六月八日,成都特别办事处接到案件交接指示,在查看法医调查报告后,签署了交接文件,案件转移至特案组,成都特案主任兼组长程川从警方那里调取了监控摄像。   他面前放着一大盆冷吃兔,一边吃一边反复看录像,当看到门口模糊的小孩儿身影后,她拨通了赵小猫电话。   “赵处长,你们找到哪里了?跟你讲哈,我在双六案这个监控视频里看到畏了,你们要不要来确认一下?”   赵小猫问:“那个吸血鬼袭击人事件?”   “是的是的,我们正在找现居成都的吸血鬼们,也木有多少,就俩。”程川咽了块肉,说,“等逮到他们,我们比对口水就能锁定罪犯了。”   赵小猫问:“法医报告怎么说?你谨慎些,千万不要让那边泄露给媒体半点风声。”   “安心啦,就是说吸血鬼咬的,也得有人信啊。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他们其实都不会真信的。”程川把最后一口吃完,在背心上抹了抹指头上的油,翻开手边的报告书,说道,“法医报告书上写,他们从伤口处发现了唾液,是犬类的。应该是那俩龟儿子里头的一个,不会有错了!”   “你说你在监控里发现了畏?”   “是的啊……那娃子又长大了点,我确认了好几遍,应该就是他。赵处长,要不你们找畏,吸血鬼这边就交给我们。”   “嗯,工作做好就是。”   六月九号,一个戴着眼镜,说着一口流利川普,穿着裤衩人字拖,支棱着俩毛腿的浅黄毛老外,坐在一家火锅店,一个人吃火锅。   这时,门口进来了两三个人模人样的家伙,这老外大鼻子一颤,抬头看过去。   领头的背心裤衩粉揪揪男青年说:“你好啊,我是咱们川渝特区特殊案件调查组的组长程川,我们来查……”   他还没说完,那老外一拍桌子站起来,甩掉筷子,撒腿就蹿,拐着弯从火锅店侧门飞快跑了出去。   “想跑?!站住!”   程川穿着大拖鞋,在后面飞快地追,追到街上,程川大吼一声:“吼!!看脚——”   大拖鞋飞了出去,砸中了老外的后脑勺。   那老外一个趔趄,人字拖的绳子断了,栽了个大跟头。   他磕断了鼻梁,糊了一脸血:“妈哟!”   然而等抬起头,他的鼻梁慢慢恢复了原状。   “等哈,我是外国友人!”   程川道:“信你个鬼,你要是外国友人,看见我还跑啥子跑,打眼一瞅你这就是心虚,逮捕你!” 作者有话要说:  川妹子告诉我,看脚应该叫……看jio!(还要重重咬字)   第42章 魔鬼契约   把那名外国友人带回办公室后, 程川掏出花名册问他:“姓名。”   “你不是知道嘛……尼古拉斯凯奇。”浅黄毛的老外回答。   他人极白,鼻梁上架了副玳瑁眼镜, 穿灰色带油渍背心, 军绿色大裤衩, 脚蹬一双市场上买三块钱的塑料人字拖。   呵呵, 吸血鬼, 还是个和自己男神重名的吸血鬼,可这货哪里像吸血鬼了?程川翻了个白眼, 指了指旁边的玻璃器皿说道:“把口水吐进去,吐100毫升, 有刻度线, 你自己把控着。”   “你们这是侮辱人格!”人字拖凯奇说, “你们无缘无故拘禁我,我要找律师, 我警告你, 我可是有中国公民身份的, 受法律保护!我好好的吃着火锅,你们这一群土匪……”   程川:“你有中国公民身份不假, 但我们要的是特殊居民身份,你有吗?你身为一个吸血鬼, 不仅需要地面上的合法身份, 还需要在我们这里登记,可你呢?还有你那个同伙……呵呵,我都不稀罕说你们, 你见我为什么跑?心里是不是有鬼?我问你,你六月六号凌晨在哪里?!”   人字拖凯奇回答:“我不记得了。”   程川:“你见我们为什么要跑?!”   “我没有特殊居民身份嘛……”人字拖凯奇说,“我原先是有的,可后来你们把我的身份没收了。前几天你们要查身份证,我本来想着乖乖在家待几天,可是今天的外卖没送过来,我急着吃烫鸭血……”   程川低头,看到花名册尼古拉斯凯奇名字后面的备注是:五月一日,尼古拉斯凯奇因为咬死活鸡在菜市场口喝血吓人,被吊销特殊居民身份证,进入为期三个月考察期。   “我没犯事。”吸血鬼说,“我来中国之前经过了入关安全检测,人血不喝,也不咬人……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有检测合格证书,你们不要不信,我来中国后就在四川没出去过,我问问你们,鸭血好吃不?脑花好吃不?毛血旺好不好吃?跟你们讲哈,老安逸了,谁还想去咬人啊,又不好吃……”   程川说:“你一见我,反应那么大,就算是怕查身份证,也不会怕成那个样子!快些交代,坦白从宽。”   “我真的是怕嘛……”人字拖凯奇说,“我听群里说,你们六月份抓了一个本土妖怪,罚拘禁三个月,不许吃火锅。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他们都说,你们抓得那只妖怪是因为木有带身份证进了四川,所以要拘留……不是说要开会了嘛,各地都严查,所以我信了。”   得,山魈的凄惨事迹已经传的妖鬼皆知了。   得,因为开会各地紧抓安全问题也传开了。   人字拖凯奇真诚又委屈:“没有身份证被拘留是小事,不让吃火锅就是大事了,会死人……会死鬼的!”   “你吐个口水,吐个口水我们用高科技检测一下。”程川指着器皿,“你和六月六号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们查了才知道,所以你要配合。现在,立刻给老子想起来,你六月五号晚上九点到六月六号凌晨三点在哪里?”   “火锅店和邻居家。”   火锅店里吃完晚饭加夜宵,他到邻居家搓麻将。   程川:“刚刚还不记得,现在就想起了?”   “没有意外的话,我每天都是这样子,我家有单据,我可以提供给你们。”凯奇说,“我邻居也可以作证。我很怕惹事的,而且我可以对大蒜和毛血旺发誓,我在中国居住期间,只咬过大公鸡。”   吸血鬼也是需要磨牙的,凯奇解释:“人血其实不好喝的,腥味儿中还苦,我们只要血就可以,火锅可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就算是大蒜,我也能吃。但有时候牙会痒痒,一般我都去买点鸭脖子回来磨牙,但有时候会很想感受一下下活体,就会买活鸡回来磨牙,次数很少,而且可以忍。我这个人是和平主义者,这里的生活已经很美好了,我没有犯罪动机的啊,不管是什么罪。”   程川记录完,取了他的口水做样本送去跟受害人伤口处的唾液进行比对。   结果出来后,凯奇说:“看吧,我可以走了吧?火锅还没吃完。”   程川说:“慢着,你室友呢?”   成都登记在册的有两只吸血鬼,出了凯奇,还有一位叫吉莱斯的。   “你们找不见他?”   “找不见。”程川说,“你比较好找。”   凯奇固定工作,生活作息也规律,守在他常去的火锅店就一定能见到他人。但另一个叫吉莱斯的就不好找了,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固定作息,昼伏夜出,常常几个月不回家,长居证早就被吊销了,但这家伙丝毫不介意。   程川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凯奇说:“你们先跟我说出了啥事。”   “吸血鬼袭击了一位女士。”程川这么说道。   “……”凯奇说,“好吧,有可能。我把他联系方式告诉你,这是他勾搭人类女性的常用号,友情提醒一下,你们换个性感好看的头像再加他好友,别说是查案子,也别说是公安局,他赚的是灰色收入,你们应该懂得……上来就问他约不约,叫他吸血鬼帅哥哥就行。”   凯奇推送过来一个名片,微信号名字叫:一夜魅。   程川:“……哦。”   晚上十点,外出寻找畏小分队回来了,看到办公室桌上火辣辣的夜宵,孙狸感叹:“天府之国名不虚传……美食美女慢节奏,房价也低……天堂。”   二十九处的成员们,除了赵小猫,都积极洗手动筷子。   师秦问赵小猫:“你不吃?”   赵小猫阴了脸。   程川以为她是气今天没能找到畏,端来冷吃兔劝:“赵处,工作是工作,吃饭是吃饭。工作上不顺利,吃顿饭就好了,来嘛,吃饭!这是我们办公室饿死鬼做的冷吃兔,你尝尝,一口升仙两口散魂三口还阳,就两个字:好吃!”   赵小猫脸更黑了:“你们吃,我歇着去。”她往后一靠,戴上眼罩,眼不见心静。   自打把师秦从阴司里捞出来,她记忆是好差不多了,但味觉消失了。   本来没觉得有多惨,忍几个月惩罚期过了也就恢复了,然而万万没想到,到了成都后,每走一步都是惩罚,空气中的诱人气息,让赵小猫濒临崩溃。   闻得到,看得见,吃不着。   赵小猫怒了,赵小猫蔫了,赵小猫无奈了,赵小猫发誓:“再开阴司我就是千年王八!”   师秦认为她心情不好,把涮好的牛肚放在她嘴边作大死:“猫儿,你闻,香不香?就不信闻到了还不想吃,吃一口心情就好了,来嘛。”   赵小猫推开眼罩,猛地弹起来,手都举起来了,看到师秦那贱兮兮的笑容,愣是没把巴掌糊他脸上。   赵小猫收回手,躺了回去,委屈道:“感冒了,吃什么都没味儿,你们吃吧。”   感冒了?不,不像。   师秦想到阴司的规则惩罚,又联想到赵小猫对山魈开出的附加惩罚,一下子全明白了。   师秦如老父亲一样,颤巍巍叹了口气:“唉……猫儿啊,没事啊,等啥时候感冒好了,你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吃什么我学做什么。”   赵小猫两边的嘴角,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明显地勾了起来。   孙狸咬着兔子,一句马屁精含糊在嘴里,跟兔肉一起咽了。   程川说:“孙狸,拜托你一件事,工作上的事,想请你帮忙。”   孙狸:“说吧,冲着这么好吃的夜宵,我怎么着也得答应。”   “求你帮忙勾搭一下吸血鬼吉莱斯。”程川说,“他很有可能是双六酒吧案的嫌疑鬼。”   孙狸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我?”   程川:“吉莱斯在成都住了快五年,我们特案组他可能都脸熟,我怕到时候会被发现,还有就是……你是狐狸精,你应该学过怎么勾搭人。”   肖隐一口辣椒塞嗓子眼里,惊天动地咳起来。   孙狸:“……谁跟你说……狐狸精必修勾搭术了?”   程川:“还有……你长得好看。”   主要她长得真的很狐狸精,身材高挑,眼波含媚,就算性格豪爽,也难消骨子里的骚劲。   当然后面这话,程川打死都不会说。   肖隐咳完,幽幽看着程川,程川问:“怎么了肖科长?您是不想让孙科长当这个饵吗?”   肖隐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温声道:“她虽然长得很狐狸精,但脑子不灵光,我怕她担不起这个工作。”   敢情他是担心这个。   孙狸拍桌:“你竟敢质疑狐狸精的勾搭本领?!勾人这门课老娘要是去考试,绝对是满分的我告诉你!川儿,任务交给我,分分钟让他上钩……”   孙狸关闭了朋友圈后,加了一夜魅好友,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一夜魅:美女,发张生活照呗?   孙狸看着这油腻的勾搭语,转过头问程川:“你确定他是吸血鬼?”   程川尴尬咳了一声,说:“其实吧……吸血鬼很屌丝的,下午拎回来的那一只,你见了你就知道了。”   什么高贵神秘,不存在的。活的太久,他们害怕寂寞,都会越活越接地气。   孙狸翻了相册,找了张自拍给他发了过去。   一夜魅:介绍人是谁呀,大美女?   程川指挥:“就说是你闺蜜,随便编个名字,他室友跟我们说了,他这个号专门用来加小姑娘,我们下午查了,他在论坛上放了帖子,说自己是吸血鬼,想要长生与他一起生活的妹妹们加他微信聊。”   孙狸惊:“这也行?没人信吧?”   “约炮用的。”程川说,“你情我愿的话……我们无法干涉,但抓到他肯定要关他几个月,让他收敛点。这家伙就是个洋垃圾,勾搭上一个妹子就跑人家家里混吃混喝,吃软饭,当小狼狗。”   “……”这才是真的一言难尽。   孙狸回复一夜魅:“闺蜜介绍的,你真的是吸血鬼吗?”   一夜魅:是啊,小妹妹,想要被咬吗?哥哥牙痒。   孙狸破口大骂:“我可去你该隐的吧……”   平心而论,孙狸的勾搭术很差劲,平淡无奇像白开水,除了发照片和哈哈,骚话都说不出口。不过,可能是这只吸血鬼太饥渴,没聊多久就给了地址,让孙狸和他在一个叫痴迷的酒吧见面。   一夜魅:我会在胸口别一枝红玫瑰,等你哟,大美女。   孙狸:“等着,我换件战斗服,川儿,有骚气一点的香水吗?”   程川比了个OK的手势:“我有瓶雕牌□□,整上!”   夜晚,成都的一所公寓里,一个小女孩坐在床上大声哭着,年轻的妈妈打开门,见到女儿哭闹,神情无奈,走到床边安慰着:“你都五岁了,一个人睡怕什么?你看,有这么多小伙伴陪你呢。”   她指着床上一堆的毛绒玩偶,小女孩扭头看了一眼,立刻扑进妈妈怀中,紧紧搂着她脖子,说害怕,要和妈妈一起睡。   刚刚洗漱完的爸爸走进来,抱起女儿,说道:“算了算了,一起睡吧,怕黑也没办法,我八岁才敢一个人睡。还有……你买那一堆玩具根本不是陪她,晚上关上门看,那玩具更害怕好吗?笑的跟恐怖片似的……”   年轻妈妈反驳:“就你有理!”   “有理,反正我闺女不喜欢。”看到老婆炸毛,年轻的爸爸仿佛获得了胜利,嘿嘿笑着抱着女儿离开了这间屋子,出了门,小女孩立刻停止了哭声,安心地趴在爸爸怀中。   买玩具陪女儿,锻炼她自己一个人睡,这是妈妈想出来的办法,被丈夫否定了玩偶□□的作用后,妈妈很是气闷,本想让他睁大了那双‘狗眼’看看哪个玩具笑的像恐怖片,结果一回头,看到玩偶堆中盘腿坐着一个少年,嘴里含着她给女儿买的棒棒糖,真巧与她的目光碰在一起。   那一刻,恐惧在年轻妈妈的心头和喉咙眼炸了开,憋得她嗓子疼,却也叫不出声。   那少年竖起一个手指,嘘了一声,指了指门说:“出去,忘掉。”   年轻妈妈从恐惧瞬间变为茫然,离开了房间并关上了门,她站在门口,一时想不起来刚刚因什么而害怕。   穿着干净衣服的少年愉快地在柔软的小床上跳了跳,大字型张开,平摊在床上,扯过毯子一个转身,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卷。   这些天,他都是这样休息的,沿途找几家合他心意的床,躺下来睡到醒。   他身体很虚弱,醒来活动不了几个小时,就需要休息。   畏被钉在银川的部位,经过挣脱时的折腾,再次被储君的龙形图腾镇压之后,他苦不堪言,终于,耐不住束缚力的它,决心断首。   于是,它在西藏复罗城的头部用力挣脱了其他部位,在稀薄的氧气下,聚成了人形之气,先是附在山魈的背上出了藏,到成都后落地成形。   本想在这个地方补充好体力后,就到华夏之腹去,在阴司的中心点释放畏,由畏生畏,使所有的畏都汇集起来,使它挣脱开封印和规则震慑,完全恢复自由。   不过……这个地方也不错,蛮安逸的。   畏像个孩子,睫毛垂着,合上眼,黑色的一条弧线,到尾端慢慢挑了起来。   他又变大了些,每次休息过后,他的身体就会生长,在熟睡中,不仅四肢,五官也慢慢变化着。   夜半,畏忽然跳了起来,无声落在窗台外,看向不远处交错林立的楼房。   他延展了感知,畏气如触手,探了出去,拐过弯,绕过楼房,看到了一家酒吧。   一个高眉深目的棕黑长发帅哥捏着一枝红玫瑰,慢悠悠推开了酒吧的门,深邃的眼睛里含着期待和笑,走了进去。   畏好奇地歪头:“这是什么气息?阴司以外的……鬼吗?”   这个鬼的味道,不是阴司管辖内,这片大地上的气息,他身上有他很陌生的气息。   畏正在疑惑,另一端的畏气触手也感应到了妖鬼的气息,有好几只。   程川带着支援组,在胡同口说:“你进去吧孙狸,我们在门口埋伏。”   “好,我把他忽悠出来。”孙狸正了正胸罩,解开衬衫扣子,提了提短裙,跟程川击了个掌,甩甩大波浪头发,踩着高跟鞋推开了酒吧门。   叮铃——   孙狸有一瞬间,以为是酒吧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然而——   “狐狸精!”   孙狸还没来得及找目标,面前就跳出一个冷面女人,下垂的眼角,薄薄的嘴唇,看起来十分路人。   她一只手甩向后面,袖中甩出一道水波,低喝:“结界!”而另一只手,掏出一张黄符,贴到了孙狸额头上。   孙狸懵道:“我靠?”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冷面女人又喝一声:“现形!”   砰地一声,原地起雾,孙狸现出了原形,那冷面女人伸手一抓,拎起狐狸尾巴。   雾消散后,酒吧冷面女人和孙狸都不见了,酒吧里还是老样子,甚至没有人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触手缩了回去。   一条街外窗台上的畏鼓掌:“真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注:该隐,孙狸认知中的吸血鬼祖宗,所以她的那句:我可去你该隐的吧 = 我可去你祖宗的吧! 我辞职了。是真的,这周五签字,去学校盖了章。 辞职原因有很多,工作累,对学术失望,不想读博,以及,最重要的原因是,工作严重影响了我的小说,所以我下了决心,一口气辞职了,当然,有一瞬间也是后悔的。因为我现在的工资到手后是每月收益的七倍多,对于刚毕业的,还是干研究的人来说,这真的是不错的待遇了。 但还是辞了,辞职前做了个选择。 要开心还是要让我心神俱疲的工作。我最后选择的开心,开心也能带来收益,少就少,万一以后写出好作品,红了……那就不少了。 反正,我坚定地认为,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还好,爸妈目前选择支持,也可能是离得太远,想揍我但没办法吧哈哈。 前天和昨天因为家中长辈和重阳节的问题,一直有饭局,我还不好推辞,所以没有完整的时间写更新。抱歉久等。 十一月中旬开新文,想试试换风格,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心里没底。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吧,这次真心说一句:靠你们了。 然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一年吧,如果到18年末,我写文还是写不出什么水花来,没有写出自己满意的,我就乖乖回去工作,再也不想了。   第43章 狐狸精和捉妖师   孙狸醒来后, 发现自己四蹄被绳索捆住倒吊,哼哼嘤嘤垂泪委屈。   这是一家小旅馆, 一天三十的那种, 白布单花枕巾, 红瓷暖壶搪瓷杯, 八十年代干部招待所风格。   钢丝床上盘腿坐着一个冷脸女人, 正在闭目养神,或许……是在练什么变态大法, 反正孙狸是这么想的。   这种颇有武侠风的打坐法,二十一世纪一般都见不到了, 也就邪教骗人时会搞点这种脚盘脚的苦行僧坐法。   冷面女人的旁边放着一只硕大无比的旅行包, 很破旧, 边缘磨出了毛边,而柜子上搁着一只年代感十足的平板诺基亚。   看来经济条件不怎么好啊……   孙狸摇了摇尾巴, 尾巴尖探过去, 撩她的鼻尖。   他倒吊着, 晃动身子,呼唤这个怪女人:“这位侠女……”   那女子瞬间睁眼, 双目如电,扫了过来, 孙狸一抖, 软软道:“侠女……你我无冤无仇……”   冷面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住口,妖精,还不快快伏法!”   “等等等, 别别……你且听我一言!!”孙狸见她又要来贴自己脑门,吓到毛炸,“我给你看工作证!咱俩都冷静点,我是国家合法员工,合法的,侠女你现代化一点,千万别冲动!”   狐狸抖擞着他的大尾巴,叮叮咣咣一堆东西从尾巴里掉了出来。   口红,镜子,头绳,发夹,火辣性感女士内衣,丁字裤……冷面侠女脸色越来越绿:“丧心病狂!”   孙狸委屈道:“不不不……你可能误会了,这是我的东西,都是我的……”   他使劲的抖,说:“快了快了,我装的东西有点多。”   男士洗面奶,剃须刀,定型啫喱,四角裤……   冷面侠女忍无可忍,红脸道:“妖精,乖乖伏法,随我去见师父,好好在塔下修行,莫要再来害世!”   孙狸一边抖一边喊:“不是,这位大姐,你哪个年代穿越过来的啊?靠……这是新社会,新社会懂吗?我有国家编制的我跟你说,享受公务员待遇,公务员知道吗?!政府合法养着的员工,人类都承认的身份,算了,你再等等,我快找到工作证了……你哪个山头冒出来的?”   冷面侠女愣了一愣,皱眉道:“告诉你师门也罢。我是湘南捉妖师亓官燕,是白眉道长的关门弟子。”   孙狸终于抖出工作证,尾巴尖推给这个亓官燕:“妻管严姐姐,你可能是许久没下山,不了解世道,咱们平心静气坐下来聊聊,我先给你看看我的工作证,您心里好有个谱,我是狐妖不假,但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现在妖鬼在地面上只要通过政府认可承认,都能正经生活了,并且受法律保护……你这个老派见妖就降的捉妖法嘛,怎么说呢,目前是不合法的。”   老子是合法的!你现在把老子四蹄捆起来跟卖猪肉似的侮辱妖格是违法行为!老子等回去一定要让猫儿拘留你!   亓官燕打开工作证,孙狸担忧地问:“那个,你懂简体字吧……”   亓官燕说:“公安部哪里有二十九个处,满口谎言!”说着,就要把黄符和工作证一并甩在狐狸脑门上。   孙狸嗷嗷叫着:“姑奶奶姑奶奶别别别……那您说公安部有几个处啊?卧槽!”我今日要命绝于此了,嘤嘤嘤……   “你当我不知?公安部只有四个处,六局一厅!”   “卧槽……”孙狸默默震惊,公安部四个处,六局一厅……这是建国时的情况了,看来这姑娘道行挺深,“不不不,您说的那是49年的情况了,那什么,今年是公元2017年,2017啊姐!公安部已经扩建到了二十九处,我们全称是特殊案件调查处,处理一些妖鬼的事……这样,这样你不是有手机吗,你把手机拿来,我们拨个电话,部长也好,我们处长也好,你总要给我个证明自己身份的机会,我有合法身份,你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镇在什么塔下,那就是迫害正科级干部,是要吃牢饭的懂吗?再者说,犯法才能抓,您抓我时,我可没犯法,是您动手在先,你想想是不是?”   孙狸就差声泪俱下喊冤了,他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错在这位捉妖师,希望她能听明白,脑袋瓜转过这道弯来,未料亓官燕却说:“休要胡说!你罪大恶极,还敢说自己没有违法?!”   “哈?我干什么了我?”孙狸急眼了,“我好好的去酒吧蹲点逮色鬼,自己刚进门什么都还没干,半路就杀出个你来,问都不问,伸手就给我一现形符攻击把我打晕……你想想看,是不是你不讲道理了些?”   “哼!你欺骗少女,□□人类,玩弄感情,还敢嘴硬?”   孙狸:“……我啥?!”   亓官燕出示自己的直板手机,按开短信消息,说道:“这是我的委托人,何斯甜,你利用科学发展的成果,每天与她联系,诱惑她与你订立魔鬼契约,诱导她签契约成为你的仆从,约她到那种酒肉池林的地方去交付初吻,简直坏到家了!这些坏事,你还有没有印象?”   这套路怎么莫名熟悉?   “约谁?约哪?”   “诱惑酒吧。”亓官燕严肃道,“若不是我见她神色萎靡不振,被妖鬼诱惑勾去魂气,她早成了你的猎物!”   孙狸怔愣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低吼道:“蠢道士,你!搞!错!了!”   自己今天是给那只吸血色鬼背锅了!   另一头,孙狸在酒吧门口被突然杀出来的捉妖师袭击后,肖隐就感觉到了。他点在孙狸头发上的鬼影消散了,证明她出了意外。   肖隐瞬间跳起,化影而去。   赵小猫推开眼罩,他已经消失在办公室。赵小猫打了个哈欠,让周吴留守,对师秦说:“走,跟着去看看,肖隐这么紧张,可能是孙狸的任务出了差错。”   “狐狸要是这么简单的钓鱼上钩任务都能出错,真该罚工资了。”师秦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跟赵小猫打车跟去了。   到了之后,酒吧门口一片混乱。原来,许久没有等到孙狸发行动信号的追捕小分队启动了应急预案,强闯诱惑,武力制服吸血鬼吉莱斯。   吉莱斯差点暴走出血瞳獠牙原形,程川一边喊着:“我们是来抓奸夫的。”稳定现场,一边让手下的重型胖子,铁锤精压倒吉莱斯,蒙住他的眼,安抚:“乖宝,乖宝,不要急躁,阿弥陀佛……”   肖隐没在酒吧看到孙狸,默默退出来,站在门口,等两旁人都散了,抓出跟随孙狸的那抹鬼影的骨灰,撒灰看孙狸的行踪。   师秦付了车钱,过来问他情况,特案小组压着吉莱斯出来,赵小猫懒懒看他一眼,耸了耸鼻尖,看向远方的高层。   “师秦。”她说,“带着刀,跟我走。”   师秦下意识掏龙鳞,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   赵小猫嗤笑一声,两只手指在空气中一搓,摊开手,一缕黑气从掌心消散:“是畏,手伸得好长。”   她回头问肖隐:“孙狸呢?”   肖隐皱眉道:“被人带走了。方向知道了,西边,还在成都市内……我去就行。”   赵小猫点点头,双手插兜,慢悠悠朝高层那边走,师秦紧紧跟着,问她:“不快点?也不怕他跑。”   赵小猫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道:“副处长啊,今天来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你爸爸无论过多少年,始终是你爸爸。”   师秦极其配合,她有多少戏,他都能接过来陪演到底:“父亲大人这是又准备开大吗?”   赵小猫瞥他一眼,接的极顺:“来,吾儿,让你见识见识为父的绝世宝贝。”   她踮着脚尖,揽住师秦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把他往自己的海拔压,抬手指着眼前的高层:“仔细看着。”   高层顶上的天空忽然沉了几分,四道极快地白光划过,搭建成光牢,从天而降,如钟罩楼,扣在地上。   赵小猫说:“此乃瓮中捉鳖。”   师秦鼓掌:“怎么办到的?”   赵小猫松开他,背着手迈方步:“略施小术,信手拈来。”   “畏被关在楼里了吧?会不会对住户造成威胁?”   “畏的威胁,仅在于他自带畏惧感的本身,并无实质性伤害……只要无恶念,自然无事。”赵小猫说,“目前来看,这个娃娃还是蛮乖的,在成都能待这么久。本以为他的目标是阴司中心,我早已在那里设下埋伏,结果他却没有离开成都……这样也好,我跟他谈谈。”   “谈谈?”师秦吃惊,“劝他做安纪守法好公民吗?”简直是异想天开,这玩意可是上古大畏,上一任阴司储君花费不少功夫,众大妖齐心协力才把它镇住的……赵小猫却想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嘴炮法把他劝服?   赵小猫指了指师秦的刀,说:“先礼后兵嘛,我可是仁君,再者说,他只是畏首,很弱的。”   肖隐随骨灰飘散的方向寻到孙狸所在地,踢开招待所房门,见孙狸披本毛所化的红衣,抓着他送的长\\枪,伏地躬身,长发开散,很狼狈地与屋内的女道士对峙。   女道士立另一墙角,手持黄符,背附长剑,静静等待他露出空门。   肖隐两手相对,清脆一击,他饲养的鬼影显形,如十二铜人,组成防线将孙狸护在身后。   孙狸回头,见爱人来了,顿时泪了眼,含怒又含怨向肖隐诉苦道:“这脑抽的一根筋道士扒我衣服还要把我镇在她师父一百多年没刷过的臭碗底下!”   亓官燕皱眉道:“鬼修?!好,又来一只!今日就将你们一起拿下!”   “……”肖隐晃了晃工作证说道,“你违法囚禁殴打公职人员,请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吧。”   说完,他压抑住怒气,道:“孙狸,枪来!”   孙狸把长\\枪甩给肖隐,肖隐握住,潇洒一甩手,黑枪化长锁链,绕过十八鬼影阵,缠住亓官燕。   “公安部二十九处外勤科肖隐,依法逮捕扰乱执行公务者,走!”   亓官燕怒目而视,道:“一群妖魔鬼怪!休得放肆!”   符水化开,箭雨一般刺来。   孙狸一爪子挠去一半,显然是怒火冲头了:“我最烦的就是这种讲不听的时代落后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第二更十一点。   第44章 老干部,大无畏   抓捕吉莱斯后, 众人费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濒临暴走的老吸血鬼控制住, 最后用高脚杯盛满一杯毛血旺给他, 才哄的这位浪荡吸血鬼能安安静静坐在审讯室, 正常对答。   他的手机被没收了, 经过信息筛查, 发现了双六酒吧受害人的照片和消息,证实吉莱斯和受害人有过来往。   但吉莱斯却耸肩道:“每天加我的姑娘多的是, 我也不是每一个都约的。很遗憾,这位姑娘虽然热情, 但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不愿意和她约会, 更不愿意浪费玫瑰和我的浪漫在她身上。”   吉莱斯吸了一口辣汤,强端起优雅, 吧唧嘴道:“她很黏人, 我拒绝了她的约会邀请。我说的这些, 都在聊天记录里了,你们随意调查, 亲爱的们。”   程川:“你最好如实交代,不要耍滑, 不然老子把你钉到涂满大粪的棺材里沉海!”   吉莱斯小指头卷着额前的垂发, 泛青的黑眼圈自带眼线眼影功能,他轻飘飘眨了眨眼,散发自己寂寞又热烈的孤独诱惑:“Mr.程, no,no,no,这不优雅~我是极端的浪漫主义者,忍受不了这些,请不要从你的口中说出如此粗俗的话语。”   程川递来量杯:“那么麻烦吉莱斯·浪漫先生优雅地把口水吐进这个杯子。”   “oh,不,这怎么可以呢……”吉莱斯皱起修剪完美的眉,摇手道,“优雅的吸血鬼不应如此粗糙,请帮我换高脚杯来。”   程川一个白眼飘过去指示值班小妖:“听到浪漫先生的要求了吧?去,把高脚杯端上来,最好是八二年的。”   明显的嘲讽。吉莱斯却毫不在意:“不需要这么严苛,漂亮就行。”   高脚杯端来后,吉莱斯卷好刘海儿,迷人一笑,架起胳膊,喉咙低低颤着,完美又端庄地吐了口水。   “检测报告出来之前,你还有机会坦白罪行。”   吸血鬼慢慢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尖:“如果寂寞和浪漫是罪行的话,那请判我死刑吧,我犯下了太多的罪孽。”   程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人字拖,拿在手上,扬了起来:“你可以哦,来中国五年,学会讲骚话了,说,给老子说!你约了多少个姑娘!”   “放轻松,Mr.程……”吉莱斯怂了,胳膊挡脸,小声说道,“美丽是种罪恶,我只是太寂寞……与那些美丽的小姐,也只是just kiss,当她们察觉到我獠牙的存在时,我就会伤心离开,噢……该死的,所有的悲痛我来承担,离开的只是我。”   “魔鬼协议是什么!”程川敲着手中的人字拖。   “那是吸血鬼的浪漫……”吉莱斯说,“ladies如果陷入我的魅力,我就会提出这份协议,她们宣誓自己甘愿成为浪漫的仆从,永远收浪漫与优雅教条的约束,如果她们同意,我就会收走她们的吻作为证明,与她们订立一生的协议——请带着对我的记忆,这一生都要至死浪漫。”   程川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真是社会,用这招骗吻,这只垃圾鬼……估计自己还认为是种艺术。   吉莱斯:“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不浪漫。”   程川人字拖拍桌:“闭嘴,说个锤子哟!”   吉莱斯终于安静了。   不久,吉莱斯的唾液检测结果出来了,经过比对,与受害人伤口处采集到的样本唾液并不符合。   程川拿到检测书后,看了一眼,扣过来压住,像根老油条,就差点支烟了,他翘着二郎腿,朝后一瘫,问道:“你和受害人怎么认识的,都跟她说了什么。”   “上帝啊……那是个恼人的小姑娘。”吉莱斯说,“她看了我的照片,又看了我的獠牙后,每天都纠缠我,要我咬她,要我把她转化为吸血鬼……都是那些电影害人。”   吉莱斯撑着额头苦恼道:“吸血鬼如果能通过咬人转化,这世上早就成我们的帝国了,噢,天啊……真令我头疼。”   “……她想成为吸血鬼?”   “没有办法。”吉莱斯摊手,“影视剧害人不浅,是不是?这个小姑娘以为成为吸血鬼是有趣的事情……天啊,错误的迷恋和狂热真的好令人头疼。”   程川再次询问:“你没有约她见面?”   吉莱斯疲惫不堪,优雅地摊开,靠向椅背,说道:“对缪斯女神起誓,我不会与不优雅的女孩见面,这会违背我的浪漫信条,亲爱的。”   程川抵着下巴思索着,至少聊天记录的确是那位姑娘每天数十条的约他,但吉莱斯一直是拒绝的,而且……唾液比对结果也确实不是。   程川翻阅着打印下来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仔细看。   他的手指停在了第三页的中间。   五月二十日,这位姑娘主动添加吉莱斯为好友的第二天,要求吉莱斯发自拍给她。   吉莱斯发来一张自拍后,这位姑娘再次问他要獠牙的近距离照。   吉莱斯也给了。   之后的对话是这样的:   一夜魅:如假包换的正宗欧洲吸血鬼,lady   血&冰紫璇:嗯嗯,看起来像真的,你有参加过吸血鬼俱乐部吗?   一夜魅:sorry,我不参加任何组织   血&冰紫璇:嗯嗯,你没参加过就好。我以前参加过,他们都太low了,我跟我前男友分了之后就割腕放血脱离了,他们都不正统,连德古拉都不了解,就是想把妹。[呵呵]吸血鬼帅哥哥,是不是你咬了我,我就能变成吸血鬼了?   一夜魅:不不,我不会咬你,我只想要你的心。   血&冰紫璇:太好了,我想成为你的血仆,给你看我的自拍。   血&冰紫璇:[图片]我买了条跟暮光之城贝拉转化时一样的蓝色连衣裙,想等转换日那天穿呢。   一夜魅:哦,可怜的姑娘,那都是假的。   第三页的对话直到这里,程川反反复复看了半天,一掐大腿跳起来:“小妹儿!快,联系公安!格老子的,这哪里是我们犯事,八成是人为!个不要脸的……”   吉莱斯摇晃着红酒杯,喝光最后一口毛血旺,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Mr.程,这种披着我们吸血鬼外衣,违背浪漫和优雅的行为,我是坚决表示反对的,如果可能,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我们吸血鬼家族洗去这种肮脏的罪名。”   程川白眼要翻上天了,他说:“你一定总和尼古拉斯凯奇吵架。”   “你猜对了,那个人字拖大裤衩的家伙……”吉莱斯慢悠悠摇头道,“和火锅汤一样,辣眼睛。不过,他可以帮助我们。”   吉莱斯眨眼睛道:“他的鼻子,比狗还灵敏,一定能嗅出那位女孩身上,臭烘烘的人渣味。”   光牢落地,赵小猫悠闲晃悠到高层下,对师秦说:“背我上去。”   师秦抬头望着高楼:“……您到哪?”   “九楼,开着窗户的哪家,看到了吗?”赵小猫说,“黑气冒得正欢呢……”   师秦道:“要不你等等,我去打个火警电话借个云梯使使?”   赵小猫叹了口气,蹲在地上,说道:“好吧,手下无能,只好领导多操劳了。”   她抬起食指,光束破开阴云,汇集到指尖,在脚下形成光云,像电梯一样,慢悠悠拖着他们上升。   赵小猫说:“新奇不?”   师秦配合点头:“第一次见。”   赵小猫:“知道以前我为什么不用吗?”   师秦说:“洗耳恭听。”   赵小猫:“因为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不必我亲自动手做。”   师秦反应神速,连忙编道:“现在提倡干部多做实践,深入群众熟悉基层,您这是响应国家号召,应该的。”   光云梯直到停在九层窗户口前,赵小猫都没有搭理师秦,但师秦很开心,起码赵小猫忍住了把他从光云上踢下去的冲动。   一个少年倚在窗台,枕着双手,悠然看着他们上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赵小猫,说道:“无气无味,不属于世间万物,又融于世间万物……你是阴司储君。”   “畏。”赵小猫点了点头。   多日不见,畏比最初监控中捕捉到的形象,变了不少,不仅仅是长大了,五官也变了,变得更柔媚,雌雄莫辩。   “你找我。”   “你不去阴司地心协助自己的身子挣脱阴司束缚得到自由,却要在这里逗留,何意?”   畏说:“有人喜欢结果,有人喜欢过程,我是后者。”   师秦呵呵笑出声,莫名带着两分欣慰感。   这些妖啊,都挺哲学的。   赵小猫说道:“师秦,逮捕他。”   师秦收住笑:“……领导,我请求指示。”还有,以后任务什么的,能提前说吗?你当人面说逮捕,你当他聋?   赵小猫面无表情道:“砍掉他脑袋。”   师秦默了。   他忽然想戏剧般地给畏来一句:“那我砍你了啊。”   师秦说:“领导,咱不是在拍喜剧。”   畏像个看热闹的旁观者,一动不动,神情悠然。   赵小猫说:“照他脑袋砍,去。”   师秦啧了一声,抽了刀,快速向畏劈去,畏轻轻一笑,歪头看着他,也不躲。   师秦的刀悬在了畏的头顶,只差一丁点,却再也动不了了。   他手抖了起来,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强烈畏惧感从脚底板至穿手心,几乎要扔掉刀。   畏慢悠悠说:“想必二位都拿我没办法吧。这就是我的规则,你不仅要屈服于畏惧,还要被畏惧摆布,你说是不是,这位持刀人?”   畏慢慢看向赵小猫,对师秦下令道:“去,砍了她。”   师秦的手动了起来,刀提起,刀尖转了方向,对准了窗外默然直立的赵小猫,这突如其来的不受控让师秦惊恐地睁大了眼。   畏抬起头,黑瞳中闪过一抹精光,指尖指着赵小猫,说道:“杀了她。”   师秦的刀抬了起来,赵小猫懒懒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   刀尖挟风而来时,赵小猫眸光微沉,失望一闪而过,欲要抬脚把扑过来的师秦踹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师秦身后,一抹亮光横扫而过,而他的刀尖停在了赵小猫面前。   背后,师秦的另一只手上多出一把漂亮的血色镰刀,畏捂着被划伤的脖子,从窗台跳回屋中,惊讶地看着师秦的背影。   师秦笑道:“小屁孩,给你上堂课,知道什么叫革命者的大无畏精神吗?巧了,前辈我就是那个革命年代的过来人。”   师秦潇洒甩去镰刀上附着的黑气,回头对畏歪嘴一笑,说道:“现在,轮到前辈教育你了。”   赵小猫的眼睛,此刻熠熠发亮。   “师秦。”   “请指示,领导。”   “好好上课。”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 嗯……我开了个微信公众号,搜索 微信号:fengjiuan0928 或者直接在微信搜索栏查找凤久安就行。 公众号会放一些小剧场,小设定,人物番外什么的,也会有日常,经典影视书籍动漫音乐推荐什么的,感兴趣的姑娘们可以关注一波,我感觉应该会挺有意思的。   第45章 破案(一)   肖隐锁链缠住亓官燕, 困住了她的双手,限制了亓官燕的行动。   孙狸总算敢松口气, 抚摸着自己凌乱的大尾巴, 忧伤又气愤道:“莫名其妙!简直神经病。”   他装在尾巴里的化妆品, 情趣内衣, 以及开春刚舍得买的iPhone7, 这下都没了。不是被这臭道士弄破,就是被她那夹冰带霜的剑气劈碎。   当然, iPhone7是他躲闪中弄掉地上摔死的,真惨。   但狐狸最心疼的还是限量版眼影盘。   “好不容易剁手买的眼影盘……”孙狸看着地上碎成渣渣的眼影粉尸体, 差点捧心痛哭。   凶杀现场!凶杀现场!   惨案!人间惨案!!   亓官燕很是不理解一个妖里妖气走路都扭摆扭摆带媚的大男人哀悼化妆品:“变态。”   孙狸气不打一处来, 搓起眼影粉丢她:“你才变态, 老古板最变态!”   扔了两把,孙狸嫌弃用他的限量版眼影砸这个女人太浪费, 又抱着沾着眼影粉的手指嘤嘤了两声, 回头对肖隐眼泪汪汪的撒娇。   肖隐轻轻亲了亲他额头, 哄道:“明年还有新的,不怕啊。”   孙狸咬指头, 委屈巴巴道:“心里难过死了,亲十下都不管用……”   亓官燕一抖, 差点自抠双目。   俩大老爷们!太辣眼, 太辣眼!   安抚好狐狸,肖隐对亓官燕说:“这位道长,请撤了你的定身符, 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需要了解情况,你无缘无故非法拘禁公职人员,我们必须调查清楚缘由,以及……你背后的组织是否是官方认可的。”   亓官燕虽然被他束缚住无法动弹,但她身上的定身符起了作用,肖隐拽不动她。   “有本事你来碎了我的符!”定身符在她的胸衣里贴着,因而她这句话说的很有底气,“妖魔鬼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成体统!”   孙狸挑了挑眉,走过去淡定搜身,跟抖尾巴一样,把亓官燕身上带的大多数符都抖了出来。   这位不听道理的古板女道士外衣里还穿了件百宝道袍,掖在松紧带运动裤里,被孙狸毫不留情拽出来翻了个遍。   肖隐默不作声背过身去望墙,好在他眼镜还没顾得上配,现在就算对着看,也不一定能看到什么。   亓官燕也不骂了,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只憋出一句:“好不正经!”   孙狸说;“我是女的。”   “呸!谎话连篇,色狐狸一个!”   “一条狐狸,一只狐狸,一头狐狸……怎么都行,但不是个。”孙狸无耻笑着,开始抖她的胸衣。   亓官燕尖叫了起来。   这冷面女道士,平时说话跟喊了冰碴一样,冰冷中还自带低音效果,不想,叫起来,声音穿透力还挺强,要不是有符箓隔音封印在,恐怕整个招待所都要被她惊醒。   孙狸玩笑道:“有长发美男贴身伺候,帮你宽衣解带加按摩护理,此等别人求千年都求不来的桃花运,白白送你,你竟然还叫……”   他看到了胸衣里露出的黄符一角。   但……隔着衣服拍拍还好,真要无耻地伸进这位女道士胸里掏黄符……孙狸怕会被强行许终身,毕竟亓官燕这么正经古板,很有可能是那种老旧影视剧中,看一眼摸一下就要让男人娶她负责的上世纪‘传统’姑娘。   这个风险太大。   但不拿吧,实在没面子,都看到了,还不拿,这不是明摆着表示,他们拿她没辙吗?   孙狸想破脑袋也没决定好到底捞不捞这个符,他一时半会回不去女形状态,还不敢放肆。   “啧……真不方便。”孙狸恼火。   此时,在打斗中掉落地上的诺基亚响了,救了两人,孙狸和亓官燕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年代感十足的电子音铃声欢乐地跃动着,是诺基亚经典款。   孙狸收回了手,一边感慨诺基亚就是耐摔,一边接了电话:“还有人给你打电话,也真是奇了。”   现在来个人也好,不管是谁,师兄师父还是师妹,只要是这个亓官燕的认识的人,赶紧来一个,把她接走,罚她关紧闭!   “喂,你好,如果是找亓官燕,那么很好,请速速前来,领走这个不讲理的人。”   “你、你好……”那头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软糯糯的,“我……亓官先生,她不在吗?”   亓官燕道:“电话拿来,这是我委托人!”   “委托人?”孙狸愣了愣,弯起狐狸眼笑了起来,“啊,正好。”   亓官燕脸色一变:“妖精,休想再打她主意!!”   肖隐扭过头来,冷冷道:“他不会。”   孙狸摆了摆手,给肖隐一个飞吻,软下声音问电话那端的姑娘:“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怎么称呼?”   “我姓蒋……”那小姑娘空了好久才说,“叫宝宝。”   孙狸一怔,意外被萌到了,笑的小花儿乱飞:“啊呀,好可爱……姑娘,你手机上有装地图APP吧?搜成都特殊部门综合办公室,然后打车到那里去,上三楼,找程川。”   那姑娘犹犹豫豫的,心怀警惕:“你们是……”   “那这样好了。”孙狸说,“你到天府广场,人多。我们等会儿到,接你一起,亓官燕也会去。你不是要委托她找那个吸血鬼吗?”   “我找她……”蒋宝宝说,“驱鬼,我怀疑自己真的碰到了吸血鬼,但我不确定。亓官先生是主动找上我的,我什么都没说,她看了出来,她说她是驱鬼师……我信她。”   “对嘛。”孙狸说,“我们也是,比她还官方,她是野路子,我们是国家工作人员。到时候给你看身份证和工作证,真不放心的话,我们还可以约在成都公安局,文武路那个,我们想跟你碰一面了解情况。”   或许是有了安全感,蒋宝宝同意了:“好。”   孙狸挂了电话,摇了摇手机,笑说:“亓官道长,两件事,你应该心里门清了吧?一,我不是和这个姑娘约的老色鬼,二,我们和你一样,在找那只色鬼,他是吸血鬼。”   亓官燕道:“怎么可能!据妖谱记载,吸血鬼蝙蝠精是北山以外以血为食的鬼类,根本不可能……”   “你落后于时代了,老奶奶。”孙狸说,“现在大家互通有无了,别说北山以外,山南海北整个圈儿的稀奇古怪玩意儿,你要是运气好,都能在地面上碰见。”   他对亓官燕说:“给你次机会,你动不动身?不要耽误事!”   亓官燕吹掉定身符,抬头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是真查案,还是耍花样,要是敢伤人我就……”   “你烦不烦!”孙狸捡起地上的消音符,拍在了她脸上。   肖隐解开了锁链,收拾东西出门。   亓官燕愣了愣,冷着脸揭掉消音符,背起行李包跟上。   她要跟去,即便是为了她的委托人,她也应该去。   晚上十一点半,成都繁华街区依旧人多。   好歹是要去公安局交待案件进展,程川穿的稍微正式了点,短裤变长裤,也换上了衬衣,只是人字拖和头上的粉色头绳依然在,不伦不类。   他带着值班小妖以及一个夏日夜晚偏要燕尾服西装的骚包吸血鬼,一个背心裤衩塑料凉拖鞋能搭所有场合的眼镜糙汉吸血鬼,晃悠到了警局,交了进度报告和口水样本,签了字。   出门后,他脑门上翘着的揪揪像是感应到了附近有妹子的信号,脑袋一转,朝附近站的一个童花头年轻女孩走去。   “幺妹,啥子事?”   晚上除了他们和对接工作的公安值班人员,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了,报案或是寻求帮忙,派出所就够。   一定是有事。   这姑娘就是蒋宝宝,可能有点天然呆,看到程川这身奇怪打扮,脑袋里不知怎么个信息处理方式,问眼前这个不怎么普通的怪人:“……您是刚刚打电话的孙狸吗?”   “我不是。”程川说,“不过我是孙狸同事,我叫程川。”   果然,是找他们的妹子。   不过……程川这厮竟然还能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名片。   蒋宝宝看到名片上成都特殊部门综合办公室主任程川,忽然想起了孙狸在电话里约的第二个地点:“……哦,我知道你,孙狸说过。”   “你跟孙狸有约?”   “……他们和亓官先生一起。”蒋宝宝说,“说他们……都一样的,是驱鬼师……我、我怀疑跟我约的那个是真的吸血鬼,所以让亓官先生帮我处理这件事……我是很喜欢这些文化,但如果有真的,我……还是会怕。”   两只吸血鬼一个抖擞,看过来,之后,凯奇迅速看向吉莱斯,一脸了然:“又是你的锅。”   吉莱斯想了好久,一合掌,高兴道:“啊!亲爱的钻石小姐!你果然如我想的那般天真纯洁……”   真的是他在微信上约过的妹子!   蒋宝宝一怔,费力地眯起眼睛看去,认出了他,大惊失色:“就是你!”   吉莱斯张开怀抱,点头:“是的,可爱的小姐,来吧,按照约定,请把你的吻……”   他还没说完,两只人字拖一左一右击中了他的脸。   程川和凯奇两位人字拖大神面色如常地穿好鞋,凯奇把蒋宝宝推向自己身后,程川抬起头笑的和善:“小妹,孙狸没说什么时候到吗?”   “我来了!”不远处,一抹火红色的身影,披头散发如梅超风一样大步流星走来。   程川调侃:“孙科长自带鼓风机啊!”   “哪里那里,潇洒是必须的。”孙狸站稳,给蒋宝宝打招呼,“蒋姑娘好,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其实我要问的也就是……”   肖隐碰了碰他肩膀,指了指前面穿燕尾服的吸血鬼,孙狸停住,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哟,找的就是你!!”   老子替你背锅,被一个变态扒衣倒吊,都是因为你这个变态老色鬼!   程川静静等孙狸‘友好’问候完吉莱斯,才幽幽说:“很可惜,检测结果告诉我们,他不是犯人。”   “不是?”孙狸停手,“六月六号夜雾酒吧,死的那个女孩,不是吸血鬼攻击的?”   程川被吉莱斯传染,也学会了耸肩摊手:“不是。”   “……”孙狸转头看向蒋宝宝,轻咳一声,说道,“那个,姑娘……可能这次让你白跑一趟,这样,打车费我们给你,我让人送你回家。”   一直沉默的亓官燕,谨慎观察这群散发着剧烈妖气鬼气的妖精们,听到孙狸要把蒋宝宝送回去,皱眉道:“那你之前让她来做什么?”   “作证。”孙狸指着吉莱斯说,“我以为嫌疑犯是这个花心大萝卜。”   对案情一无所追的亓官燕说:“听不懂。”   她问蒋宝宝:“要骗你吻的是哪个?”   她就差跟蒋宝宝说,这里的全都是妖,你指几个,我就压几个。   蒋宝宝红着脸说:“……也没有,就是说说……但我总觉得他是骗我过去咬我,我害怕……”   她俩说她俩的,程川给孙狸简要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孙狸沉眉:“你是怀疑……人为?”   “接下来,我们会去调查一个叫夜访吸血鬼的组织。”程川说,“这是死者聊天记录中出现的,可能会有线索。”   “而且……”程川看向凯奇,凯奇解释他在这里的原因,“我闻了样本提供的唾液,目前已经有了大概的调查方向。如果没猜错的话,唾液是狗的。”   说起正事来,他倒是没多重的川音了。   这时,蒋宝宝忽然软软举起手:“那个……你们是要查夜雾酒吧的那个……命案吗?”   众妖齐齐转头:“你知道?!”   “我和死掉的那个女孩……魏紫轩,我俩曾经打过照面。”蒋宝宝说,“她是夜访吸血鬼的老成员,以前做过副社长,我……在夜访吸血鬼组织的联谊会上,见过她。”   几只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亓官燕腰间的探妖铃激动地哆嗦起来:这么多妖,都处在兴奋状态,主子,快抓快抓!!   亓官燕一掌拍哑探妖铃,说道:“我也去。我要看看你们是什么组织,师从何人……”   程川这才看到她:“你是哪位?”   “湘南捉妖派传承人,亓官燕。”   “湘南捉妖派?”程川搓着脑袋上的揪揪,苦思冥想老半天,终于想起,“白眉老头的傻徒弟?!”   亓官燕眉间一道浅川:“你认识家师?”   “我去,敢情真的是五十年一忘啊!”程川拍着大腿,“白眉也敢放心让你下山出关??”   孙狸笑道:“呵,搞了半天,原来是傻出名的人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2号开《是大长腿不是小妖精》,喜欢都市现言,萌萌哒甜丝丝恋爱向的读者们,到时候请记得收藏观看,真·狗粮大放送,全文无虐不死人(全职作者,就要尽职尽责双开。)   第46章 破案(二)   “解释解释。”孙狸胳膊肘戳程川, “这个叫妻管严的老古板,是你们的老相识?”   “不方便说。”程川看了眼蒋宝宝, 低声对孙狸说道, “叫她师太都行, 是湘门捉妖派的, 我没见过她, 但我知道她,建国前咱们这边没什么章法, 妖鬼横行的,他们湘门跟当时的政府有协议, 雇佣关系, 帮那些官官们杀妖除鬼……结下不少梁子, 后来咱们有组织了,合法了之后, 跟湘门的这些道士们大干过一架, 他们因为跟之前的政府做过事, 咱们代表现在的政府,所以最后国家下的判决书, 咱们才是正规组织,国家下令把他们的地盘给没收了, 那代掌门气死后, 原掌门的小师叔白眉就收了个关门弟子,上山闭关了。”   “哦吼,懂了。”孙狸飞快点头, “那五十年一清记忆是?”   “他们是人,要借助修道得长生,若想不老,就要闭关刮魂,魂魄五十年刮一层,就跟卸载APP让手机速度变快一样的道理,我们以前上交过学术论文,就是研究他们湘门这种长生不老法的,能延长寿命,一般情况下,能活二三百岁。你没看过啊?五六年《中国百妖术》内部刊第三期?”   孙狸摇头:“我不爱看这些,你要是问周吴,他可能有印象。”   程川跟孙狸咬耳朵道:“前几天听说山门开了,我以为是白眉每十年例行出来一次学习新知识来了,没想到这次直接让徒弟出关了……你看看,傻不傻?让她们不学习,跟不上时代了吧。瞧那打扮,一看就是白眉让她恶补了一下新社会知识,可惜还是十年前的……”   “亓官燕什么年代的人?”   程川答道:“一目了然,她建国初期拜师闭关的,认真起来的话,那个小姑娘要叫她奶奶。”   “噗……”狐狸坏笑,“古董奶奶。”   蒋宝宝跟程川的小妖秘书讲了她所了解的夜访吸血鬼组织。   “成立人可能都是无业,以前参加联谊会时,他们介绍自己,都说自己是血仆,身为血仆不应工作……会里有十来个正式成员,我没见过完整的正式成员,但大部分我都有见过。”她说,“吸血鬼夜话贴吧吧主也是这个组织里的成员,老成员之一,我是通过吧主介绍跟他们联系上的……还有,这个夜访吸血鬼的会所其中一个的成立人是魏紫轩的男友,他们称呼他德哥,之前联谊会上,我们一起去唱K,大家起哄,德哥和魏紫轩亲热过……”   程川走过来问:“受害人你了解多少?”   “其实也不多,我是……因为想了解吸血鬼文化,就先加的贴吧关注,以为他们那个会所是同好会,结果……他们跟我想的不一样。他们……让我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那几个成立人,还建了成员等级,成为真正的血仆是最高级别的,位于金字塔上层,能够对所有成员发号指令,还……还会指定成员做他们的仆人……我觉得他们很像、很像骗炮的。所以我参加了两次聚会后,就退了吧。魏紫轩因为是德哥的女友,她在会所的地位还算高,但……好像除了德哥,她还要听老大的话。他们说那个老大……就是会所发起人,是被吸血鬼咬过正处在转化期的真血仆。我……我没见过,但第一次聚餐时,魏紫轩就跟我说过,说老大真的在转化期,很虚弱,人变白了,眼睛血红血红的……还总说自己有咬人的冲动。”   孙狸问她:“你知道这个老大叫什么吗?”   “会所里,那些成立者……用的不是真名,他们管老大叫爱德华。”   孙狸差点要笑出来:“这不是那个……狗血爱情吸血鬼小说里男主的名字吗?这群创会者是脑残吧?”   肖隐示意他别说话,蒋宝宝告诉了他们会所的地址:“当初我问的时候,他们是每天晚上都有安排,我听说他们会在会所里……尝试喝血浆,今晚不知道结束没有……”   了解完夜访吸血鬼组织的情况,程川抄好他们的活动地址,让亓官燕把蒋宝宝送回家去。   亓官燕一头雾水,什么都听不懂,但隐约知道这是桩牵扯到人命的案子,她送蒋宝宝上车前,对孙狸说道:“我之后也会去那里。”   孙狸哼哼两声,轻挑眉道:“你以为我会让你送完人就溜走?那边的妹子。”   程川的小秘书指着自己鼻子:“你说我?”   “你来,跟这位道长一起送送妹子,顺便打发车费,送完直接到会所,跟道长一起啊。”   孙狸眨了眨眼,低声说:“她殴打公职人员扰乱办案,还背着两个月的行政处罚,千万别让她跑了。”   “哎!”   拿到地址,凯奇问程川:“我们是先去查狗,还是先去会所?”   孙狸已经忘了狗的事:“狗?什么狗?”   凯奇张开嘴,指着两边露出来的牙:“口水,受害人伤口提取的样本,是狗的唾液,我能闻出来,狂犬病中期,品种是黑背,就在西面。”   程川沉默不语,他摸着脑袋上的揪揪,喃喃道:“都别说话,让我捋捋思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蹲了下来,一手拽着揪揪,一手撑着地。   成都的街道,空气,熟悉的味道让他静下心来,一条一条的整理。   孙狸毛皮幻化的红衣质地轻薄,在夜风中微微起伏,忽然,他耳朵动了动,一阵气波从远处爆开,红衣猎猎作响。   肖隐侧头,看向气波爆发的方向,脸上微微震惊,而孙狸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应该是猫儿,这么大的威迫力,除了她,不可能是别人了。”   在这巨大的威迫力引发的气波爆发中,程川一巴掌拍在地上,兴奋道:“想起来了!受害人的聊天记录!”   他转身跑回警局:“我们需要和公安部门联动!我这就去调取受害人手机上的所有聊天记录,这应该是蓄意谋杀!”   活动组织方,受害人的关系圈,那个叫夜访吸血鬼的组织,以及沾着狗唾液的伤口……种种迹象表明,此案非妖鬼作案,而是……人类所为的蓄意谋杀。   高层公寓楼被光栏框起,从天到地,严丝合缝,困在里面的,不管是谁,都插翅难逃。   而肉眼从外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今夜没有什么不同。   畏的伤口很快愈合,躲开师秦的刀气,破开房门,欲抓人为质。   房门打开后,空间扭曲了起来啊,在他眼前旋转,每一步都如走在云上,失去重量。   畏眼睛瞪圆了,眼眸慢慢变窄,回头看向仍气定神闲立于窗台冷冷看着他的赵小猫。   赵小猫说:“你在想什么?以为还会有人在吗?”   她指着外面越来越耀眼的金光,说道:“小家伙,连规则之光都没听过吗?真可怜。”   畏根本不想去问规则之光是什么,他躲着师秦的刀气,无法以畏制人,手中有无可以抵挡师秦的武器,只好走为上计。   但眼前的道路却像迷宫,上下左右全都是泛着金光的镜子,光在镜中缓缓流动着。   畏分不清方向,也无法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拐过几道墙,他看到镜子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另一端的景象。   一家三口……年轻的爸爸妈妈关掉台灯,轻轻吻了吻对方,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发,甜蜜睡去。   “……隔离?用镜子?”这些镜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哗啦——   刀气袭来,师秦短促一笑,两旁镜子碎掉,晶莹的碎片像冰花,缓慢飘荡在半空中。   “我以为你很难对付,原来真的是个小屁孩。”师秦甩出镰刀,锁链哗哗响动,封住了畏的退路。   畏不屑歪了歪嘴角,咬破手指,黑气汩汩冒出,畏的眼睛变得血红。   他越来越凌厉的五官扭曲着,身形再次变长——他变大了。   随着黑气的增多,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像泰山压顶,巨大的压迫力使得师秦耳鸣眼花,差点吐出一口血,胸口憋得闷疼。   畏还在释放黑气。   他笑着说:“还敢砍我的脑袋,你是不想活了。”   师秦看懂了,畏身体里流的不是血,而是这种能带来压迫感和畏惧感的黑气。   那又能怎么办呢?上司交代的任务,总要完成的。   何况……师秦挑起一边嘴角,因为重压,开口说话时,声音更是低沉:“你以为……我怕死?”   像是点燃的信念,师秦的刀突然亮出了湛蓝色的光芒,他拔出刀,大吼一声,削去了畏的脑袋。   “闪开!”   畏的脑袋落地后,黑气聚为龙首,霍然从断颈中腾出,张开口,怒吼了一声。   这次重压由泰山变珠穆朗玛,轰然向师秦砸下。   师秦口鼻冒血,眼前发黑,千百个蜜蜂蚊子在耳朵里嗡嗡。   “果然……”   果然没猜错,畏砍了头等同于解封啊……师秦疼得直哆嗦,五脏六腑被畏气积压的要活生生爆掉。   这时,在蜜蜂蚊子的喧闹声中,他听到一声悠长的鸣叫,悦耳空灵。   眼睛也慢慢恢复了视力。   师秦看到,两旁的镜子中,映着赵小猫缓缓走来的身影,她双手插兜,面无表情,所踏之处,燃气幽绿色的火焰,畏气化为的龙首越来越大,张开大口怒吼一声,朝她俯冲而去,赵小猫抬头看着,不躲不动,黑气一口吞没了她。   激烈的冲击流击飞了师秦,他顾不上自己断了几根骨头,惊惧回头,吐出一口血,咬牙提起刀要杀过去,然刚撑起一条腿,眼前就爆发出火红色的光焰,火焰冲散了黑气,赵小猫毫发无损站在熊熊烈火中,懒懒抬起眼皮,黑发在火红色的光焰中散开狂舞。   她背后,缓缓飞出一只火红凤凰,凤凰长鸣一声,渐渐张开宽大的翅膀。   火焰蚕食着黑气,龙首越来越细瘦,凤凰腾空而起,赵小猫微微动了动嘴唇,凤凰展翅嘶鸣,利爪抓过如蛇虫一般扭动的黑气,将它化在火焰中。   光焰中,一个小男孩挣扎着要从烈火中出来,他凄厉哭叫着,而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是不死的,我是不死的!我会回到地面上,回到地面上!!阴司储君!畏为天地之首,天地之首!!”   赵小猫轻描淡写道:“天大地大,我的规则最大,你又算什么东西?身为规则,这天下,还没有我怕的东西,即便是你,我也从不畏惧。畏,大不过天地之规。”   她抬手,眼睛猛地睁大,身为阴司掌管者的威迫力瞬间破光,直冲云霄。   周围的空气爆破开,巨响袭来,师秦耳膜瞬间破掉,什么都听不到了。   画面在寂静中流动着,火焰汇于凤凰双翅,凤凰盘旋着,慢慢隐于赵小猫身后。   整个世界,寂静了。   师秦想起,孙狸曾说过,赵小猫背有图腾,叫做规则之力,她虽受规则制约,却也能借天地万物运转之规则,约束制裁万物。   规则之下,万物之上。   师秦眼睛闪烁着崇拜的光,面带痴笑,心道:“我上司最牛!哪是核武啊,核武算什么,她是大佬,真大佬!!”   赵小猫慢慢走过来,把他拽起来,见他一脸痴汉笑,撇了撇嘴角,说道:“夸我。”   师秦傻笑着,指着耳朵,语调奇怪地大声说道:“我——听——不——见!”   赵小猫一爪子挠上脸,转头就走。   师秦:“……”   所以她刚刚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大长腿小妖精的大纲撸好啦!明天开坑,大概中午十一二点的时候吧~收藏的伙伴们记得刷新观看哟! 以后基本固定双更,先大长腿,晚上狐鬼花妖(其实可以两本都万更,但想每天安排点时间看书学习,所以思考了一下,打算每天每本一更。月中狐鬼完结,小妖精可能会加快存稿~么么哒)。 今天码的太爽了,赵小猫也开大了。(时间晚了,今天朋友失恋,我练习了一下午安慰人大法和骂渣男大法。)   第47章 结案(三)   “我锁定的是她的前男友。”程川把警方掌握的材料信息麻利地分装好, 圈起关键词,“出现频率高。警方说, 死者父母昨天才到, 尸检报告一出就把人火化办葬礼了。警方今天走访了死者父母, 死者前男友并未到场, 没有参加葬礼, 而且……”   程川说:“警方表示,死者父母不知道女儿交了男友。”   孙狸问:“你是怀疑……”   程川点头:“通过死者手机中储存的聊天记录, 我们可以了解到,死者平时的活动范围只有单位和那个叫夜访吸血鬼的会所……死者与前男友上个月月底分手, 由女方提出, 但并未拉黑。另外……”   肖隐拿起打印好的聊天记录:“老大。”   程川说:“对, 蒋宝宝也提到过夜访吸血鬼会所有一个处于最顶端的老大。”   肖隐把那张聊天记录拿给孙狸看,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人心, 有时让人害怕。”   分手前一天, 死者与前男友的聊天记录触目惊心。   血色骑士V:紫轩, 老大想要你。   血&冰紫璇: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男人?   血色骑士V:与那些无关,之前既然讲好了, 谁先成为血仆谁就是领袖,合格的血仆都要做到对主人的服从, 你知道的。   血&冰紫璇:他到底是不是, 你心里没点数?   血色骑士V:道理你都懂,他差不多快要到了。   血&冰紫璇:妈卖批不要脸!都快死的人了,还这么不要脸。   血色骑士V:不同意那你退会, 就这么简单的事!   血&冰紫璇:咱俩还有没有感情?   血色骑士V:老婆,那不一样,讲好的规矩,你又是老成员,你没有反驳的资格……你想想是为了谁?   血&冰紫璇:滚你麻弊,你跟那个疯狗病的等着,再敢来问我,老子就把你们的事都抖出去!分血色骑士V: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也有参与!   血&冰紫璇:呵呵,李德远,我还没给你说过吧,我找到真的吸血鬼了。   血色骑士V:妈的,骗小孩。   血&冰紫璇:分手,你等着,老子转变成功咬死你!   程川说:“基本明了了。死者跟男友分手,是因为男友说,老大想睡她……咳,我调一队和凯奇,吉莱斯他们追踪伤口上的狗唾液来源。咱们去查访夜访吸血鬼会所!”   吉莱斯和凯奇跟一队先寻着味儿离开。   孙狸和程川商量计划,道:“不用查访,直接踹了得了。”   肖隐提醒:“要通知警方一起行动吧?”   “有些麻烦。”程川讲了实话,“你们也知道现在地面上……不太好说,总之就是,案件草率定性为特殊案件之后,他们就亟不可待的交给了我们来处理,有直接铁证证明是人为才好,现在恐怕难和公安联动。毕竟他们刚把案件交接给我们,我们调查速度快,又是在晚上活动,现在再把案件定位人为,他们也不接。一来二去……很有可能就拖成悬案。”   孙狸叹气:“父母也都不催促吗?”   “没用。”程川说,“所有定性为特殊案件的,都会以犯罪团伙作案为由,转交省厅公安系统,办案过程不公开,只告诉家属结果,他们签的有协议。”   这个孙狸多少知道一些,当下无话,想了想,说道:“不管,豁出去了,反正我们是妖,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真砸锅了,也得罪不了地面上的谁,他们开他们的会,我们查我们的案,我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伪装吸血鬼要了小姑娘的命!小姑娘笨是笨了点,但人命就是人命,少了就得命偿!”   程川捋了捋头顶上的小揪揪,勾上孙狸肩膀:“走!就是,怕什么,老子还是整个大西南特区的头头呢,我就是真踹了那个乌漆嘛黑的组织,他们也不能怎么我!人是人,妖是妖,怕甚!”   会所所在地是郊区的独栋别墅区。   几只妖摸去,就见亓官燕和程川的那个小枇杷精助理早到了。   亓官燕闻到妖气,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指了指面前的别墅:“里面有血光。”   “闻到了。”程川说,“好明显的血臭味。”   妖鬼对于血的味道,也十分敏感,不亚于吸血鬼。   “几个人?”孙狸问肖隐。   肖隐收回鬼影,说道:“房间客厅内六个人,卧室有一个。”   亓官燕说:“你们打算进去找谁,做什么?”   “当然是查案。”   “我是说,你们什么都不准备,就打算这么进去吗?”亓官燕面如冷霜,“做事前要有周密的规划,要有行动计划,里面是人,不管有没有杀人凶手,我都不能让一群妖就这么进去。”   妖进人群,跟狼进羊群有什么区别?   “说得不错,的确需要计划。”孙狸指着自己,“你看我像吸血鬼吗?这副打扮。”   他长发飘飘,红毛化衣服,像件袍子罩在身上。   孙狸舔了舔牙,露出犬齿:“好歹也是犬科动物。”   牙还是有的。   程川激动蹦起:“狐狸果然聪明!”   肖隐悄悄放了几个鬼影到他身后,修成阴阳眼的亓官燕孙狸背后新添的几只披头散发勾背的鬼,皱眉看向肖隐。   肖隐说:“还望道长莫要多管闲事。”   “我也要进去。”   孙狸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添乱?你进去?你用什么借口进去?”   “你用什么借口进去?”其实亓官燕还是不懂孙狸的计划,只是看刚刚大家似乎都明白,她不好意思说不懂。   “我,吸血鬼。”孙狸指着自己,又指向别墅“闻到别墅内有吸血鬼和血的味道,于是进别墅……友好捕食。”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是否是杀人凶手?”   “我自有我的办法。”孙狸才不想跟他说自己观心的本领。   “我要进去。”亓官燕拦住他,“我怕你们会借查案的名义伤害人。”   “烦。”孙狸快要被她气死,程川说,“她可以扮演你的血仆。”   孙狸看程川一眼,程川摊手,做口型:没办法,我们要快点。   “那你跟着我,但提前说好,你不许说话。”   亓官燕点头。   程川扔过来一只芦苇杆说:“我们在外面接应你,这个是通讯杆,你对它说话我能听到。”   只要是成都的东西,他只要放远感知,都能感应到。   孙狸收好,一甩袖子,飘到别墅门前,围着院子看了一圈,跳上了二楼的窗子,钻了进去。   他才不会走门。   你见那个吸血鬼寻找猎物时,还要敲门的?而且,他这么走也是有原因的,他想看看亓官燕能不能跟来,如果不能,那再好不过。   亓官燕只是皱了皱眉,她抽出一张道符,默念缩地术,化为一道光射入窗内。   “……服你。”孙狸只好放弃甩掉她的念头,轻轻打开卧室门,吱呀——   楼下的会客厅亮着灯,几个男人瘫坐在沙发上,餐桌上到处都是血浆,已经没有收拾好的针管针头。   孙狸看向其中一个男人,瞬间,颠倒荡漾的画面涌进孙狸心头。   孙狸一惊,心中喜道:“这下有理由了。”   他们才不是只聚众喝血浆,他们……吸食毒品。   “川,可以联系警方了。”孙狸说,“速派增援,他们聚众吸毒。”   亓官燕忽然转过身,谨慎地弓起背,盯着二楼走廊尽头的屋子。   孙狸想起肖隐说的,客厅一堆,卧室还有一个。   他把亓官燕推向身后,轻声道:“没事。”   屋门开了条缝,里面漆黑一片,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慢慢露出半只,偷窥着走廊尽头的红衣人。   孙狸没有出声,亓官燕想问来历,被孙狸拦住了。   一片寂静。   客厅的那些人东倒西歪,已经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根本不知道房间内多出两个人。   寂静中,孙狸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是那个从门缝偷窥他们的人发出来的,像野兽一般的喘息声。   “光……光……”那个人哆哆嗦嗦叫着,忽然关闭了门。   客厅内,传来桀桀的笑声,一个浑身上下全\\裸的男人嘿嘿哈哈笑着:“吸、吸血鬼哈哈哈哈哈……那就是……就是狂犬病……”   孙狸猛地转头,盯着他看。   裸\\男的思绪很乱,涌进孙狸心内的画面也是混乱不堪的,孙狸让亓官燕在这里待着,自己从二楼一跃而下,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全\\裸的男人:“楼上卧室里,是谁。”   “王老大啊……”裸男淌着鼻涕,痉挛着,爽的直翻白眼,“你是谁?从……哪出来的?”   王老大,他提到名字时,孙狸已经看到了他心中快速而过的画面。   别墅是王老大的,一个健壮的男人捂着脖子,说自己在梦中被咬了……几个男男女女,使着眼色,在别墅小院里碰杯,庆祝他成为了血仆。   孙狸追问道:“是狂犬病?”   吸毒的人有了幻觉,神志不清,说道:“狂犬病……老子的黑背……”   又有一组画面涌进来。   这次是全\\裸的男人,戴上厚厚的手套,牵着一条狗,捏开狗的嘴,掰断了牙,取了口水。   与此同时,凯奇的电话打来,程川问:“追查到了?”   “在一家火锅店小作坊查到的。”凯奇说,“狗嘴里的牙没有了,还没死。我们问了买主,卖狗的是开着一辆奔驰来的,车牌号为……”   肖隐指了指别墅前面停的黑色奔驰。   程川慢慢扯掉粉揪揪,说道:“八\\九不离十了。”   赵小猫扶着一瘸一拐地师秦从楼里出来,恢复听力后,师秦问她:“这就完了,领导?”   赵小猫说:“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师秦:“不不不,您处理的太干净利落,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有此一问。”   赵小猫道:“隐患一直在,居安而思危吧,给周吴打电话,问问那边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妖精大长腿今天开坑了,第一天开坑,意犹未尽二更。显得跟不爱狐鬼了一样哈哈哈哈 有了新娃忘旧娃23333,其实没有,狐鬼也写得超爽,一天都是开心的,崽儿,你要相信,妈妈还是爱你的! 第48章 、结案(终) ...   成都多精, 而且都是些别具地方风味的精。比如串串精,麻辣香锅精, 抄手精……诸如此类。   周吴带着相机把夜市逛了个遍, 拍了好多照片, 回来一点点丰满相册, 每张照片都备注好拍摄的时间地点。      办公室隔壁值班的外勤组分队接到任务出动了, 周吴问了,才知道程川他们把案子私自定性为了人为恶性杀人案件。      正巧, 师秦打来了电话:“我们这边事了,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嫌犯逮捕了吗?”   周吴说:“程川排除了我们这边妖鬼作案的可能性, 现在私自查案去了。”      师秦:“这也行?”   赵小猫问:“他们在哪?”      周吴说:“听出警时的任务播报……都不在市区内, 具体地点没说,你问程川。”      周吴贴好一张照片, 不紧不慢道:“小猫啊, 妖啊, 都好奇心重,执念也深, 做一件事情,偏要查个水落石出, 沾到自己身上的, 哪怕只是别人泼来的脏水,也要追根溯源。这些年的情况,通常来说, 都是公安那边露查,会把妖案因证据不足直接定为悬案,四川这个还是第一次吧?发觉牙洞,尸检之后立刻把案件定为特殊案件,移交给我们。可能……也跟最近的共建和谐社会要求有关,他们都不想出什么情况。但这样一来,咱们那个第十九条,多年没人提,我怕孩子们都忘了。”      “我知道了。”赵小猫挂了电话,眼神晦暗。      师秦问:“十九条是什么?”      “特殊刑事案件处理规定第十九条。”赵小猫说,“特殊案件执行者,不得干涉参与普通人类案件,如需双方合作调查,则应提交书面申请,经过省厅级部门审查决议后再执行。附加,违规处罚办法,如果私自干涉普通人类案件,并导致人类伤亡事件,需按照九零年特殊刑法进行处罚。”      师秦又问:“程川他们不知道这些吗?”   他们肯定知道是有处罚办法,但不一定能想起干涉人类案件的严重性。      赵小猫边拨电话边说:“安逸久了,把这些都忘了吗!”      既然定性为人为案件,为何不移交给公安?   赵小猫一心火。      电话无人接听。      市郊,一直没能等来警察支援的程川不愿再等了,报警电话再拨,回复的也还是在路上,程川揉了揉脑袋,踩着人字拖,踹开了别墅门,直接闯了进去。   客厅里只有孙狸一个人,还有一沙发东倒西歪哼哼唧唧又哭又笑的瘾君子们。   “那个女道士呢?”   “楼上。”孙狸说,“卧室还有一个人,太痛苦了,亓官燕上去放除痛镇定符去了,这奶奶还挺心善。”   程川看着客厅里这些人的形象,嫌弃又叹息:“果然在聚众吸毒……人啊……”   真是太不惜命了。      孙狸揉着脑袋,对程川说:“我刚看完他们的心影,把这事稍微捋清楚了。他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策划犯罪的犯人,包括那个叫魏紫轩的死者。”      “怎么回事?”      “别墅和车是楼上房间里那个得狂犬病的人,他叫王超,是个富二代,和客厅这几个以及死者因为崇拜吸血鬼文化在贴吧认识,后来一起组织了夜访吸血鬼社团,社团平时活动就是在王超的别墅内聚餐,后来,王超对这些人说过很多次,如果他成功转化为吸血鬼,就把别墅和车过户给社团的接替者,自己买个墓地,建个地下城堡……住棺材。”      程川:“这不是有病吗?”      真吸血鬼从棺材里爬出来天天赖在成都市井吃香喝辣感受人间烟火,死都不走,活人们倒好,吃饱了撑的抛弃现世生活,跑棺材里住。      孙狸指着一脸痴笑的裸\\男:“不管王超有没有病,总之,他说得多了,这个全\\裸的兄弟就起了贪念,策划了一场戏,所有成员加入参演。他们买来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狗,先给王超喂了毒致幻,再用狗牙在王超脖子处扎了两个血洞,王超命大,动脉没破,清醒后,这些人就合伙演了一出戏,骗他吸血鬼来过,他们有亲眼见的,有听到翅膀声音的,总之配合着把戏演了,说要追随王超,成为他的仆从,之后就在他家住了下来……”      “这也能信?”程川不相信。      孙狸说:“我刚刚费了好大的功夫探明白了王超会相信他们的原因。”      孙狸拍着脑袋说:“累死了……这件事,吉莱斯要负一定责任。”      孙狸疲累无比,说道:“王超去过痴迷酒吧,就是吉莱斯骗小姑娘的据点,他见过吉莱斯,见过他牙齿转化的过程,也跟吉莱斯确认过。他还和吉莱斯约定过,说自己想变成血仆效忠吉莱斯,吉莱斯这个家伙……故弄玄虚,说缘分到了自会去找他。”      程川牙痒,很像一口咬断吉莱斯的脖子:“所以……”      “所以,所有的巧合碰在一起,一个痴信吸血鬼会去找他的傻子。”孙狸指着客厅的这群人,“一群不坏好心想侵占财产的恶徒……”      孙狸叹息:“警察怎么还没到?”      程川说:“只是,你怎么提供直接证据?”      “不能。”孙狸沮丧道,“我的本领很鸡肋,而且……”   而且真的好痛苦,他不仅仅会看到他想看到的,还会看到很多阴暗的或是痛苦阴郁的画面。   妖本就没有人心那么强大,作为修心者,他走的道路,无疑是最磨炼难为自己的。      “不过,我把事件联系了一下。”孙狸说,“据我看到的内心画面,我的推测是,夜访吸血鬼有七个最初成员,其中六个老成员合伙演戏,谋财害命,想要等王超把房子过户后,卖掉瓜分财产。但坚信自己正在转化期的王超,就以吸血鬼主人的身份命令他的六位成员成为自己的仆从,并在月初提出要睡策划者德哥的女友,也就是魏紫轩。我们看过魏紫轩的微信聊天记录,德哥为了别墅,提议让魏紫轩答应王超的要求,去陪王超,魏紫轩拒绝后,宣布退出社团离开,并且说自己要找到真的吸血鬼。”      孙狸指着裸\\男:“他就是德哥,你们猜,我问他魏紫轩的事,都从他心里看到了什么吗?”      程川直觉到肯定不是好事,紧张问道:“什么?”      “这五个男人,怕魏紫轩嘴碎,把设计谋杀王超的事说出去,于是他们又联手演了一场戏,以隐居吸血鬼的身份,约魏紫轩到事发当晚的酒吧见面,借那晚的吸血鬼主题化妆派对,想用相同的方式,让她有自己被吸血鬼咬了的错觉……魏紫轩说过,等她真正转化了,一定会回来让他们后悔。但她运气不好,那两下下去,扎到的是动脉……溅了血的衣服,他们回来就烧掉了。”      “等了这么多天,没警方传唤,可能感觉自己瞒天过海了吧。”孙狸满头虚汗摇头,“吸毒狂欢……”      狂欢画面不堪入目……   其实,观心的过程很痛苦,人心发散,画面闪动的很快,有些画面还冲击他的承受能力。      肖隐过来,沉默地抚了抚他的背。      孙狸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一会儿,他软绵绵倒在肖隐怀中,说道:“让我歇会儿……”      他连人形都支撑不住了,噗的一声,一只大狐狸熟睡在肖隐怀中。   今天,他大脑超速运转,处理了太多的信息,串联起了整个案件,终于透支了。      “给你奖励。”肖隐轻轻揉了揉狐狸脑袋,对程川说道,“我先带他出去。你打算在别墅内等警察来吗?”      程川说:“我在想,怎么才能找到证据……”      “没关系。”肖隐道,“先以聚众吸毒抓捕他们,只要审问,一定会露出马脚和破绽的,只要犯罪,证据一定会有,痕迹抹不掉的,给你提个醒……狗。”      对了!吉莱斯和凯奇查的那条狗!      程川脸色稍霁:“这次,他们都跑不了了。”      而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手\\枪上膛声。      程川和肖隐齐齐回头。   一个男人举着枪,问道:“你们是谁?”      尽管吸了毒,他握枪的手并没有抖,看来是个老手。      程川歪嘴一笑:“整个四川的老大!”      他飞速脱下人字拖,握着人字拖,就像握着一把飞刀,别掉了那个男人手中的枪,正要下手劈昏他,只楼上一声冷喝:“定!”      程川和肖隐,包括化身为狐挂在肖隐脖子上的狐狸,全都定住了。      “妖不得伤人!”   程川暴怒:“日你个仙人板板!你家老母怎么教你行走江湖的规矩的?!”      那醒过来的瘾君子其实还未完全清醒,他操起桌上的酒瓶,就要往程川脑袋上扣:“你还是四川老大?啊?老子混社会时,你还在嘬奶呢,在我这儿装哪路大爷!!”      啤酒瓶半空爆裂,红缨飞刀没入后面的墙壁上,男人满手献血退后几步没稳住,栽倒在沙发上,吓得面无人色。      “谋财害命。”亓官燕从二楼一跃而下,手指中还夹着飞刀,“枉为世人。”      “人心不如妖,还是提早进入轮回吧!”亓官燕踢翻了桌子,捆妖绳这次捆的却是这些人,“我不让妖伤人,自然也不会让你们无缘无故伤妖,道法自然,众生平等……”      程川:“啰嗦!”      亓官燕勒紧了绳子,说道:“你们对万物既然无敬畏之心,肆意伤人,生恶欲而谋人性命,就应接受惩罚……”      亓官燕指着二楼的卧室:“房间主人,不就是证据吗?”      程川眼前一亮:“齐活儿!”      六月十八日,六六酒吧一人意外伤亡事件正式立案,三日后,涉案嫌犯交代了犯罪动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基本跟孙狸推测的差不多。”程川边整理中旬工作档案边给他们报告目前的案件进展,“一开始他们还不交代,出了聚众吸毒,别的一概不说,好在请了周吴去,撬动了一个,接下来就都认罪了。”      赵小猫揉着太阳穴,她这几天吃饭吃不香,心情一直是躁郁状态:“如果不是湘门的那个小姑娘,你们现在应该在咸城服刑。怀疑是人为你就直接交给人,为什么还要插手?”      程川装作听不到,孙狸刚刚恢复人形,蔫巴巴的也不说话,肖隐闭目养神,反正他当时在现场什么都没做。      赵小猫说:“晚上去把湘门的小师妹请过来,你们一起道个谢。”      程川打哈哈道:“……不用了吧,这不是举手之劳嘛。”   “这话不该你来说。”赵小猫道,“去,半个世纪没见白眉了,趁此机会,跟他们冰释前嫌。”      程川:“难道还要我定个饭店吗?”   “就是这个意思。”赵小猫道,“火锅店,顺带把那两只吸血鬼请过来,吉莱斯马上要关禁闭了吧?”      关禁闭原因,这厮不要脸,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只骗吻,而是无耻地锁定单身女孩儿,花言巧语住进人家里,白天睡觉,晚上家中狂欢,一个月能骗吃骗喝骗个五位数。   把女孩儿骗烦了,就演一出被人发现吸血鬼身份,不得已离别的琼瑶戏码,换个地方继续吃白饭当小狼狗。      凯奇知道后,一脚把他踹成蝙蝠,说道:“请关他一百年,谢谢。”      赵小猫说:“把它们也叫来,当嘉奖。”   毕竟帮忙找狗了。   当然嘉奖是给尼古拉斯凯奇的。      程川:“我们有什么实物奖品吗?”   赵小猫想了想,说道:“买个锦旗,就写,感谢尼古拉斯凯奇秉持正义,帮助破案。西南特区特案部赠。”      师秦看的好笑,掏出钱包:“我自费,再给他一个月的火锅票吧。”      赵小猫看过来,师秦笑道:“我心情好。”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事情都很顺利。”      赵小猫闭目不言,师秦说:“小猫,别蔫儿,回头我也给你送火锅票,送一年份的,只要你吃,我就给你做。”   蔫巴巴的孙狸伏在桌子上吃吃笑:“马屁精……”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 杭州篇 西湖青蛇 · 姻缘劫 第49章 、姻缘结 ...   程川把饭局定在了办公室, 饿死鬼操刀,做了桌地道川味菜。   确实地道。   孙狸刚恢复到人形, 一筷子放嘴里, 辣回了狐狸。   众人纷纷护食:“去去、离远点, 狐狸毛都飞碗里了。”      孙狸大尾巴卷走饭碗, 跟吃独食的赵小猫一桌。   和之前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 非要尝尝人间烟火味的大佬不同,赵小猫到了四川后, 每到吃饭时间就苦大仇深,盯着饭菜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孙狸跳上板凳, 边吃边淌口水, 问她:“怎么了?好不容易来了四川, 反而不吃东西了。”   赵小猫张开手,狐狸熟练地跳到了她怀里, 赵小猫下巴搁在毛茸茸的狐狸脑袋上, 小声说:“阴司惩罚, 我没味觉了。”      狐狸吧唧着嘴,尾巴飘上去摸头安抚:“多少天?”      “……半年。”      狐狸尾巴僵了:“啊?怎么这么久?这次罚得好重。”      赵小猫颤巍巍指向大桌边正吃得欢畅的师秦:“怪他。”      轮回池是单行道, 掉下去就没有再回来的说法。      赵小猫说:“一时脑抽……”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偏要下去捞, 即便他魂魄碎成渣了, 也要一点点勾上来。      “不过……”赵小猫说,“他运气是真的不错,不, 应该说是运气爆棚了。”      狐狸充当起好闺蜜:“比如?”      “魂魄无色,轮回池又是黑的,但他掉下去,竟然是红色的……”赵小猫夹起一块辣椒喂给狐狸,“以肉体形态碎裂,拼回来还是个人形……什么都没缺,脑袋也好使。”      还不受规则惩罚。      狐狸尾巴笔直冲天,辣到耳朵冒火,大着舌头说道:“以后让他去买彩票,不知道会不会一天一中。”   赵小猫揉着狐狸脑袋说道:“说起财运……他家养的发财树发财鱼基本没活的,我给他换了风水位,没想到还是来一批死一批,我护着都不行。一个月丢一部手机,每次轮到他的工资上报,财务系统总会出错……”      狐狸惊叹:“早就听国安处的人说师秦邪门自带破财相……竟然是真的。”   赵小猫笑眯眯道:“有得必有失,他大运好,其他的运气就不怎么样了。”      细想也是,师秦虽然不死,但他受的伤流过的血比任何一个人都多,添的稍微贵一点的东西,没几天不是意外刮坏就是意外弄丢,就连世间珍宝无坚不摧的龙鳞刀,他也弄坏过好几次。   这样的运气,确实不算好。      湘门师徒二人迟到了。   赵小猫扔了狐狸,起身相迎。      白眉脱掉兜帽,露出一头沾染星光的美丽霜发,没见过她的小妖们惊讶地筷子落地,未料到,亓官燕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徒弟会有一个美到冒仙气的师父。      白眉肤如雪,睫毛和眉毛也是霜白的,她的身体像停在了冬天,踏入凡尘俗世后,浑身上下霜化雾,自带仙气。      白眉开口,问候赵小猫:“储君,好久不见。”   师秦一口茶喷了出去。      “……男的?!”分明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无礼!”亓官燕呵斥。      赵小猫半点不惊讶,给她的傻部下介绍:“这是湘门第三代小师叔白眉道长……白雪和唐眉合二为一,所以,白眉其实是两个人。”      白眉转过身,温柔笑道:“储君这么说就错了,白眉是一个人。”   她的手放在胸口,闭上眼睛,说道:“我们,很早就成为了一个人。”      赵小猫平静解释:“湘门的修道法,阴阳相融,至爱合一。”   程川拉过凳子,让两位入座,举杯表示了对亓官燕的感谢。   当然,尽管他很不情愿。   主要是,他和孙狸一个想法,这个亓官燕,简直是太烦了。   “感谢亓官道长仗义出手,积极制止了我们的行动,不然现在我和我的同事们可能就在牢中写检讨悔过书了。”      亓官燕:“不必客气。”   白眉歪头,用完美的萌妹脸和男青年的声音,笑道:“小徒愚钝,以后还要多多麻烦各位了。”      众人呆住。   程川颤悠悠问:“你……什么意思?”      白眉说:“这次我授意小徒出关,是察觉到了她的姻缘线动了。”      众妖心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白眉继续笑道:“卦象告诉我,储君一行要往东去,至西湖,恰巧,和小徒姻缘线的另一端是一个地方呢。小徒百年才有这点姻缘闪动,却摇摇欲坠,我问了卦,唯有跟随储君,她的姻缘才能有一线生机,为了这点生机,白眉也不得不请求储君,如去杭州,请把小徒带上。”      孙狸叫:“我们是特案处,不是婚姻介绍所!!”      白眉痛苦皱眉,用男青年声卖萌:“可是,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小徒直到寿尽,也不会再有姻缘了。”      “单身一辈子多潇洒!”狐狸说,他半点不想和这个跟他玩过捆绑play的女道士同行。      亓官燕完全置身事外,仿佛白眉说的不是自己,辣椒和肉一起吞下肚,脸色半点没改。      白眉合掌,转向赵小猫,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她:“拜托了。”      众人看向赵小猫,赵小猫看着亓官燕。      过了会儿,她微微惊讶,问白眉:“你……知道她姻缘缠在了谁身上吗?”      白眉轻轻点头:“所以……拜托了。”      “收拾东西。”赵小猫说,“明天出发,去杭州。”      她指着亓官燕:“你跟我们一起。”      远在东南的钱塘江下游,阴阳交汇的杭州地下城内。      此时正暴雨倾盆,地下城的一间破庙里,一袭轻烟似的背影立于檐下,撑着把油纸伞,抬头望向天。      他左手腕最上方的上一根红丝绳已经断了,雨水落地带起的冷风吹着这截红丝绳,孤零零的。   然而这条红绳的下方,却有一道鲜红的细丝绳,如蛛丝一般纤细,延伸出去,不知另一端系在了谁身上。      有人轻叩柴扉,惊醒了远望放空的执伞人,他收回目光,看向柴扉,碧绿色的眼睛如蒙轻烟,尽管刻意压抑,却仍含媚,朦胧勾魂。      柴扉开了,进来一个小童。   “师父,地面上又有人求您祝福他得到姻缘。”      青衫人不语。   小童说:“师父,和您一样,他想求的,是姻缘结。”      青衫人伫立好久,苦笑,轻语:“走吧,到地面上去。”      青衫人化蛇,缓缓游入院中的荷花池,水烟袅袅,池中闪过引渡资的幽绿色光,杭州的一处小院内,多了一人。      长身玉立,青丝垂地。   如翠玉含水的眼睛看着院外穿校服的少年,满是哀伤。      他走过去,打开了小院的门。   校服少年吓的一怔,见一人青衫墨发曳地,狭长的眼睛看着他,用低哑的声音问他:“你如何知道的此处?”      “……一个路人告诉我的。”校服少年说,“原本我打算去月老祠,有个人过来跟我说,月老祠只能求正缘,我心里求的不是正缘,他告诉了我,我想求的,只有这里可以帮我实现。”      青衫人轻声问:“你……要来求姻缘结吗?”   “嗯。”   “你知道……姻缘结是什么吗?”   “我知道。”校服少年点头。   “即便如此,你还是想求姻缘结?”   “对。”      “没有退路。”青衫人说,“一旦系上,再没办法解开,你这一生不会有正缘。”   “我知道。”      青衫人看向他的手腕,说道:“你有正缘,在北方,离你很远,可能要再等十年……如果你要姻缘结,我只能断了这根正缘红线,用它系在你现在心仪的姑娘身上。”      少年红了眼圈,说道:“不是姑娘。”      他说:“不是姑娘……他是我发小。”      青衫人半晌不语,他叹息一声:“不后悔?姻缘结系上,你这一生都要守护,你不会对他的正缘有任何影响,你会看着他与命定结缘,看他幸福生活,你一直在他的生活中,但你们二人永远不会有结果,他甚至不会知道你对他的感情……这样,也能接受?”      “我就是……守护。”校服少年说,“情系上,他如何对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永远爱他。”      “长大后……你会后悔。”      “你后悔过吗?”校服少年说,“你是青蛇吧,永远在她身边,不惜改变自己照顾她,和她做了一生好姐妹,圆满了她的姻缘,你有后悔过吗?”      青衫人沉默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说道:“回去再想想……给你十天考虑时间,如果你考虑清楚,烧了这张纸,我就会为你斩断正缘,系上姻缘结。”      “你有正缘……”青衫人说,“你还未见过你的正缘……你想清楚,是否真的要断掉正缘,走上不归路。”      “不送,回家去吧。”青衫人转身,校服少年再抬头时,小院已经空无一人。      高铁上,师秦偷问赵小猫:“你能看到亓官燕的姻缘在哪缠着?”   赵小猫打了个哈欠,却问:“你知道《白蛇传》吧?”   “知道一点,白娘子和许仙。”   “知道小青吗?”   “……白娘子身边那个丫鬟?”   “唔,你知道他其实是条公蛇,而且最初还追求过白蛇吗?”   师秦五雷轰顶:“啊??”   “这次带你去见见他。”赵小猫说完,眼罩一拉,补觉。      师秦追问:“许仙和白娘子呢?”   赵小猫:“姻缘圆满,早散魂了。”   “青蛇还在?”   “在。”赵小猫说,“不仅在,而且他还活成了……备胎们的月老。” -------------------------------------------------------------------------------- 作者有话要说:  青蛇上线!(小修错别字) 第50章 、月老祠 ...   师秦背着包, 一手拖两个箱子,出站时, 手机响个不停。      孙狸跑过来, 手伸进他口袋, 帮他掏了出来。      师秦说:“不用接, 肯定是郝玉章!!”      然而, 孙狸爪子快他一步,已经接听了。      郝玉章愉快的声音透耳膜:“小秦子, 你猜我跟甜甜现在在哪?”      二十九处的众妖忽然有了个可怕的预感。      “噔噔!我和甜甜在杭州!哈哈哈哈哈,羡慕吧!!”   孙狸举着手机, 师秦对着电话吼:“你不上学了?!怎么又旅游??”   郝玉章:“因为我们……放暑假了!”   话外音, 我是学生, 我有假期,羡慕死你。      师秦说:“你刚到杭州?”      郝玉章:“对呀, 甜甜说杭州的月老祠求姻缘最灵验, 我就跟她来求求看。”      师秦咬牙切齿道:“你作为一名无产阶级战士, □□员,无神论者……”   “甜甜, 就是我的信仰。”郝玉章虐狗到底,像朗读入党宣言, 虔诚道, “所以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她要求姻缘, 我就陪她求,她信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就陪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师秦扔掉行李,火速按掉这波强行秀恩爱的电话。      赵小猫面无表情鼓掌:“好觉悟。”      孙狸快笑疯了:“师副处啊,你看看人家郝玉章的觉悟,啧啧,知道为什么人家沉睡百年,一醒来就能在新世纪找到对象,而你,蹦跶了一百多年,却还是孤家寡人吗?”      师秦说:“不管他们,我们工作为重。第一站去哪?”      赵小猫唱歌一般地回答:“月老祠。”      赵小猫招招手,穿着扎脚裤,麻布盘扣衬衫的亓官燕斜背着布兜,连忙快步跟上:“赵姐,咱们怎么去,坐车吗?”   “有人接。”赵小猫说,“给我听好了,之后看到妖,不要问都不问就出手,大多数都有合法身份,你动了,我就会按章程罚你紧闭,明白?”      亓官燕倒是很听她的,可能来之前,白眉交代过。      她的画风和周围人完全不同,孙狸说:“……千里迢迢带着她来相亲,到时候别把另一半吓跑就不错了,万一她见面就给人来个捆绑play,可咋办?”      师秦说:“万一她那个另一半,恰巧喜欢捆绑play呢?”      孙狸哎哟一声,脸上的表情很兴奋:“师副处,可以啊,现在连捆绑play都知道是啥了啊!”   周围人纷纷侧目,师秦脸一红,半天接不上话。      肖隐示意她低声点,周吴则默默离他们远了些。      门口迎接他们的是杭州城妖苏西白。      赵小猫看到她,先捂眼。   她太亮眼了,一身金黄色,高马尾,背上背着一把特别宽的剑,两脚蹬马靴,她拍了拍身后的宾利SUV,说道:“领导们,上车!带你们去月老祠兜兜风。”      亓官燕这个山上待了五十多年的‘乡妹子’,下巴都要惊掉地上了。   “好、好有钱!”   她对钱的概念,还和金闪闪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乍见浑身镀金似的苏西白,亓官燕艳羡不已。      师秦走出来,看见苏西白,涌出一阵无力感,道:“……这是干什么,这么隆重?”   宾利来接?宾利?      苏西白的情况他们不是不知道,去年妖代会,他们见过这个城妖,是个体制内老老实实干工作的妖,不像其他的妖精,会试探法律边界,一边为政府工作,做六界人民的公仆,一边下海经商利用政府身份捞六界人民的血汗钱。      孙狸拍着宾利问她:“哪来的?”      “本小姐租的。”苏西白露出一口白牙,说道,“刚从漫展回来,为了更符合我cosplay的人物身份,本小姐租了辆豪车,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快来,感受一下。晚上八点之前得还车了……”      这也算是个悲伤的故事了。      上了车,苏西白问:“这次来是给这个妹子介绍对象吗?”   亓官燕点头问好。      苏西白:“姑娘,你怎么跟个纯阳咩一样?快快,你不适合丸子头,真的像道姑,我说的是真道姑的道姑,你这样来找对象,对象那根红线肯定会吓断。”      一车的人不约而同指着亓官燕说:“她就是道士。”   “啊……”苏西白说,“对象哪个?不会是只妖吧。”      亓官燕皱眉,腰间盘的捆妖锁微微动了下,她说:“人妖殊途,有违阴阳天规的,大道不会安排,何况,妖……”   亓官燕没说下去,但明显是很嫌弃妖的。      “你老师是哪个王八蛋?”苏西白道,“连个道法自然都不懂。人妖殊途这种陈旧观念,早八百年就该扔了,再者,这里坐一车的妖,你竟然张口就说这些,情商低,太低。”      孙狸点头。   亓官燕倒也没生气,可能是听不太懂。   气氛也不尴尬,亓官燕很快就忘了这事,安安静静听他们谈工作。      最后,苏西白评价道:“她这性子还好。”   孙狸说:“平心而论,她可能只是落后于时代,看起来怪异一些。我觉得吧,可塑性很大。”   亓官燕闭目打坐,完全无反应。      苏西白问赵小猫:“所以有眉目了吗?这妹子的缘定之人是谁?”      赵小猫答:“是妖。”      亓官燕惊的睁开了眼,惊恐看过去。      苏西白抖了一抖:“谁?不会是我吧?”      特地来杭州找,而且是赵小猫他们相陪,这么隆重,可能不是只普通的妖。   杭州最不普通的妖,当然是自己了。   苏西白很是紧张:“我可是单身主义……”      赵小猫说:“不是你。”   “能透露吗?”孙狸问赵小猫,“我们都很好奇啊,猫子。”   这里除了赵小猫,其他人都看不到亓官燕腕上的红线。除了储君,能看到红线的,只有身兼月老之职的地仙,以及某些生来就能观姻缘的妖了,比如青蛇。      “到了月老祠你们就知道了。”赵小猫说,“提前预警一下,是一只很劲爆的妖。”      只要不是自己就好,苏西白松了口气:“怪不得要去月老祠。”      孙狸却笑眯眯道:“仔细想想,冷面无情烦人精女道士和妖的搭配,也意外带感呢。”      赵小猫看到淡定的表情早已经崩裂的亓官燕,露出了诡异的笑:“非常,带感。”      亓官燕听到赵小猫说自己的另一半是妖后,元神都要惊碎了。      五雷轰顶,电闪雷鸣!      她们湘门,历来与道侣修炼,到最后都是奔着至爱合一去的,想想看,如果她的另一半是只妖,那她以后,不得常年与一只妖共存一个灵魂,以不人不妖的形态活着吗?      那她还怎么匡扶正义,斩妖除魔,复兴道法,弘扬大道?!   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怪不得师父当时看到自己的姻缘线后,会是那样的表情。      师父怎么不早说呢?早说她就不会来了,宁可半年后元神崩裂,寿元终止,她也不会跟着一群妖到杭州找另一半。   她知道,身为湘门中人,修炼湘门秘法,姻缘线动,就要动身寻找另一半,和他一起修炼至爱合一之法,成则为地仙,败则元神崩裂。   如果姻缘线生成,湘门弟子却没能在半年内与另一半修成正缘,寿命就会终结。      因而,出现姻缘线后,湘门中人都会面临一道劫,姻缘劫。      亓官燕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想:不渡了,不渡了,这个劫死都不渡了。      于是,车到了月老祠后,亓官燕下车就跑。      赵小猫说:“不用管,她身份证在我这里,跑不了,迟早会回来的。”      这个年代,没有身份证,她还能去哪?      孙狸说:“提前透个风呗,这次婚姻介绍的任务,难度几颗星?”      赵小猫指着天:“满天星。”      孙狸:“……”      听她这么形容难度等级,周吴都好奇了:“另一个是谁?早说了,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赵小猫指着月老祠:“碧青。”      苏西白身上背的重剑都吓掉了。   孙狸已经石化成了石狐狸,连肖隐都沉默了。      师秦默默举手:“我能问个问题吗?碧青是谁?”      孙狸说:“《白蛇传》看过吗?”   苏西白说:“千年等一回听过吗?”   肖隐回答:“青蛇。”   周吴犹自惊讶:“……竟然是他?”      赵小猫指着众人,对师秦说:“看到这个反应了吧,知道这个难度等级了吧。你们说,我有没有夸张?”      众人摇头,纷纷说没有。      师秦反射弧长:“等等啊……就你之前在车上跟我说的……小青?”      “碧青。”赵小猫说,“他有名字。”      好半晌,孙狸说:“真不知道该羡慕亓官燕还是该同情她。”   肖隐轻咳一声。      师秦问她:“怎么说?是因为那条蛇受过情伤,所以很难再动心吗?”   “……这倒不是。”孙狸表情很复杂,有种活生生看美人被糟蹋的不忍感,“我的意思是,碧青他……超美。”      师秦:“……懂了。”这狐狸纯粹就是嫉妒。      地下城的庙宇里,碧青坐在廊下盯着一池荷花发呆。   风携雨吹来,他交叉着双手,慢慢合拢了披在身上的衣衫,墨色长发从回廊蜿蜒到门边,碧青慢慢移动目光,看着手腕上,不久前刚出现的红丝线。   他的正缘。      尽管再不可能,也出现了。      碧青抬起手,翠玉般的瞳孔看向风雨中飘荡的红丝线。   那端的人,比昨天离得近了,好像,已经踏上了杭州这片土地。      柴扉轻响,小童推门而入。   “师父。”小童说,“储君来了,在月老祠,让您上去,有要事相商。”      碧青点点头,幻化成蛇,慢悠悠滑进荷花池,幽绿色引渡资一闪,消失了。      赵小猫一行人坐在月老祠的小偏房里,杭州的地仙,一个白胡子老翁在旁边搅着一团团绕成死结的红线,试图把它们解开。      师秦好奇:“每个人都有姻缘线吗?”   “有的有的。”   “那你能看见我的吗?”      老翁瞥了一眼,说:“死过的人没有姻缘线,有也看不到的。”      “……”师秦决定,再也不问了。   他不仅死过,还死过快百次。   算了算了,这玩意怎么可能有。      老翁又说:“但是吧,这东西,我能给你扯来一根新的。”   “还能这样?不是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的吗?”他刚刚听介绍,姻缘线是感应到正缘后,天然生成的。   有的人有一根,有的人有好几根。      老翁说:“假的,就做个样子,图个安慰。一根八百,你要不要?”      师秦笑容凝固在脸上:“……不需要了,谢谢。”      屋中幽光一闪,出现一个青衣人。      芝兰玉树,白脸黑发,神情淡漠。   他墨发如瀑,铺满半个小屋,罩一袭青衫,尾摆拖地。      确实好看,冷冰冰的美人。   他抬眼,含着若有若无的媚光扫来。      “何事?”   “我带了个人来。”赵小猫说,“你的正缘,结果到了门口,听说你是妖,吓跑了。”      碧青没说话。      赵小猫说:“当然,如果不想要,你可以断了这条姻缘线,反正你可以。”      碧青有把窄剑,可斩遍世间的姻缘。   碧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根姻缘线很细,细的仿佛不用剑,只用手轻轻一拽就能断。      赵小猫说:“公平起见,介绍一下那边姑娘的情况。”      她说:“亓官燕,湘门弟子。”   碧青垂下手。   他知道湘门,至爱合一,大名鼎鼎的要爱不要命的修炼法,他怎会不知。      他如果断了这条线,那端的小姑娘,就只剩半年寿了。      孙狸小声说:“好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碧青默不作声,引渡资一闪,人不见了。      “回去了?”师秦好奇。   “找人去了。”赵小猫说,“蛇这种东西,很单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嗯,苏西白是个二次元迷,这次cos的是……藏剑山庄·不缺钱·叶家。 第51章 、愁断肠 ...   月老祠, 三生石。      甜甜求签,姻缘美满, 郝玉章自信道:“你看!咱俩能好好走完一辈子。”      细想来, 他俩也是跨越百年的爱恋了。   一眼钟情, 再见倾心。   甜甜不嫌弃他无父无母, 来历不明, 没有存款,靠国家奖学金和政府发放的特殊人员补助生活, 不嫌弃他不懂高科技,偶尔古板。   郝玉章自然也接受了她的所有缺点, 小迷信, 消费主义者, 空想家。   她并非当年郝玉章心中幻想的坚信革命和无产主义的良配,她身上也没有一星半点的不怕吃苦精神。   但郝玉章喜欢她, 甜甜同样也喜欢他, 两人极快地坠入爱河。      两人确定关系后, 郝玉章曾到二十九处办公室秀恩爱,师秦对此不解, 问郝玉章,郝玉章说:“她多么的可爱。”   二十九处的人愿闻其详。   郝玉章说:“虽然她没有革命精神, 不坚定, 还有些爱慕虚荣,追求物质生活,但我问过她, 如果国家到了危亡时刻,敌人用物质威逼利诱,让她说出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机密,或是严刑拷打,让她背叛祖国,她会做出什么选择。甜甜说,宁可死,不叛国!”      郝玉章双眼闪烁:“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师秦:“没救了。”      郝玉章和甜甜逛着月老庙,点了香,闭上眼睛,虔诚三拜。      只听师秦冷冷说道:“求什么求,真想听姻缘就跟我走。”   郝玉章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这个百年前的战友兼同学,就站在他身后。      师秦慈眉善目先对甜甜打了招呼,之后拖着郝玉章的衣领就把他往偏房带。   “甜甜姑娘,我借用一下这个傻子,你先逛着。”   甜甜和蔼摇手:“去吧,玩的愉快。”      “你干什么?”郝玉章揪住师秦的手,嗷嗷叫着,“你还想强行逼人就范吗?!”   “甜甜给你灌输了些什么思想?”师秦受不了,“太恐怖了,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郝玉章继续添油加醋:“你百年没恋爱,我怕你有问题!”   “放屁!”师秦说,“我这是献身革命和祖国的大无畏精神!怎么到你嘴里成了我有毛病?”      拐了个弯,甜甜看不见了,郝玉章戏也演完了,松开了手:“行了,知道你一直想跟上司喜结连理,不逗你了。我就是夸张一下,逗甜甜开心,她上次说咱俩有CP感,老僵尸,知道什么是CP吗?”      师秦像是炫耀一样说道:“早八辈子知道了,我们办公室的那个狐狸是个写耽美的作家,这些词汇,小意思,你到我面前炫耀新知识?嫩了点。”      “不说不说,算你赢。”郝玉章正色道,“谈正事了,把我叫过来什么事?”   “月老。”师秦指了指偏房,说道,“说你的姻缘线有点问题,要和你单独谈。”   “哈?不是吧。”郝玉章惊骇,“真月老??”      “真的。”师秦说,“而且人身上有姻缘线,他能看得到。线倒不是他缠的,是缘到了就会有的,不过他能解开。”   “哦。”郝玉章说,“也就是说,这个月老他没本事促成姻缘,反而有本事拆散姻缘?”      师秦恍然大悟:“唉?还真是。”   郝玉章扭头就跑:“走了走了。这种月老找我,肯定没好事!”   从某种角度来看,郝玉章要比师秦聪明得多。      五四运动时,他嗅觉敏锐,掀了课桌就上街□□闹革命,后来响应号召深入工人阶级传播知识,讲述阶级压迫,到后来,发觉自己力量太渺茫,只靠文字短时间内强大不了祖国,于是一拍桌子就敢弃文从理,发誓要为国家做出飞机坦克,枪炮□□,武装起祖国。      说来,郝玉章的确是聪明,沉睡百年苏醒后,还真的通过了内部检测考试,学起了物理。要是师秦,他就是拍桌子说要弃文从理,恐怕也考不上学不好吧。      师秦一把抓住他往偏房里拽:“来来来,还能让你跑了不成?坏的不听就没有坏的了?掩耳盗铃,你今天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听了才有可能防范于未然,你说是不是?”      郝玉章挣扎:“我现在听不得半点我和甜甜的不好,谁说我骂谁,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      “唉,这位苦命人,你莫要狂躁。”偏房门开,白须老头走了出来,“你与那位姑娘是正缘,一生和美,姻缘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你有点问题。”      郝玉章眼一亮,立刻站起身:“什么问题?”只要他们的姻缘没事,他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你的寿命很长。”月老说,“你早前因缘巧合,寿元长达千年……”   师秦小声说:“嘿,还王八了。”   郝玉章把他推到一边,张了张口,问道:“你确定?”      师秦想起来了:“那什么,你不是被神兽吉量驼过吗?那玩意我翻了翻《山海经》,骑一次可活千年。”   郝玉章小声吐槽:“《山海经》准不准啊?”   师秦:“你质疑什么?《山海经》官方鉴妖的,反正我们领导说准,肯定准。”      月老轻咳一声,把两个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郝玉章……你这个姻缘,可能会因为你的寿元太长受到波及。”   “……刚刚还说我姻缘没事。”郝玉章苦着脸,“说吧,怎么个波及法?”   “寿元过长,主命过煞,你就会和你身边的那位领导一样,除了寿长,其余事事不顺。六亲疏远,难有子嗣,情被命煞,你现在的正缘,恐受不住……”      郝玉章小跑上来,扯住月老的袖子:“怎么化解?”      “命在你手,你说呢?”   “我不要这么长的,多活无益,也无意义。”郝玉章说,“把它收走!给我正常的寿命就行。”      赵小猫在里头幽幽说道:“你哪来的正常寿命,早死了。”   师秦震惊,慌张道:“猫儿,你别吓他,怎么回事?”      月老沉默不语,赵小猫身边漂浮的阴司百科书飞到了郝玉章眼前。   赵小猫说:“你自己看。”      自己看。   掀开的那一页上,写着他的名字。   血红色的竖线把这页纸分成两边,一边发旧的黑色字,几乎掉色,上书:郝玉章,生命体弱,三年未归命轨,除名。   一边红字,新崭崭的,写着:第八千零一十七年,太阳年六七九年,人类新纪元公元二零一六年,夏,郝玉章命轨续接,寿补千岁,主命未知。      “看不懂。”郝玉章急躁道,“什么意思?”   “去了你这个千年寿命。”赵小猫说,“你就会立刻魂散,因为早先的你已被阴司除名,现在的寿命是机缘巧合下,吉量给你续上的,也就是说,它是活的,你可要可不要。你现在要是不要这个新命轨,就会直接消失,魂散阴司。”      “总结。”赵小猫说,“就是不要就死。这千年寿命,你还要吗?”      “我能活到八十,再说不要吗?”郝玉章脑袋极快地转过弯来,“我也不贪心,八十,新社会的平均年龄,怎么样?”      赵小猫看向月老:“给他讲清楚。”      月老说:“是这样的,你正缘的寿命,我们能看到个大概,也是能活到老的。只是……这是原本应该活的,现在你阳寿太长,时日久了,你周围人都会受到影响,这就是他们人经常说的命硬克人。你要是天天和你的正缘在一起,她的命必定会受你影响,先从子嗣开始,我观你头顶三宫,儿女宫里可有三个孩子,但寿长侵食子嗣,到头来,一个都没有……其次,再看你的姻缘宫,唉……虽圆圆满满,但不长久,必有一方半路离开,这个离开的不是你,因为你有寿元支撑,那一定是她了。”      郝玉章声音高了些,他差点声泪俱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就是说我克妻呗。我要什么都不管就这么活下去,我能活到八十再玩自杀,甜甜不一定。我要是不要这个狗屁千年寿命,立刻就会完蛋消失。好嘛,我懂了……”      师秦劝:“你别着急,我想想办法,我死的次数多了,有个道理看得很清楚。这世道从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峰回路转,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郝玉章说:“封建迷信。全都是封建迷信,我不信这东西。”      他甩开师秦的手,快步离开。      一屋的妖怪全沉默了。   师秦心里难受,他收拾了一下情绪,打破沉默:“肯定有解决办法的,对不对?”      月老眼神怜爱。   师秦看向赵小猫。      赵小猫说:“有。”      众人都是一愣。   赵小猫说:“违背规则,然后接受惩罚。就这么简单,师秦,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办法都会有,但这个世界又是公平的,你用什么办法,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周吴率先反应过来:“……是,绕开规则吗?”   “对。”赵小猫说,“不走命轨,不活寿元,让他跟他的那个女友都活在姻缘线上,姻缘线多长,他们就走多长,走到尽头,一个散魂,一个乖乖回来接受惩罚。”      师秦沉思:“姻缘线,怎么个走法?”      “为爱生,为爱死。只有爱情,把命宫去掉,没有其他。所以要放弃孩子,父母,家庭,亲缘,甚至是事业,两个人从此只有彼此,活到姻缘线的尽头,如果其中一个动摇变心,两个人一起完蛋。”赵小猫说,“刀尖上的活法。你觉得,郝玉章和那个甜甜姑娘,能玩得起吗?”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更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起轰轰烈烈,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细水长流。      师秦反复把赵小猫的话琢磨了几遍,问她:“惩罚……是给郝玉章的吗?大概是什么?”   “打个比方。”赵小猫说,“就好比现在知道了刑法的某条规定有个漏洞,我的提议就是让郝玉章去试探禁区边缘,活在漏洞里。将来,等甜甜去世散魂,阴司收了她的魂魄,必会自动记录她的一生,她进阴司的那一刻,就是郝玉章多年利用漏洞违背规则行为暴露的那一刻。违法了,你说会怎么罚?”      “严重吗?”   “当然不会轻。”赵小猫说,“他不是我。郝玉章是谁?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储君,也不是功臣,惩罚肯定不会是失去味觉或是失忆。”      孙狸弱弱问道:“他俩的……姻缘线多长?”   月老回答:“五十二年三个月整。”   赵小猫道:“你看,也不短。师秦,你可以把这些都告诉郝玉章,让他选择。”      是要放弃所有,只要一个甜甜,和她结为夫妻,相依相伴五十二年,最后送走她,自己接受天地降下的未知惩罚,还是要放弃甜甜,自由的享受千年寿命,或者,更自私点,他可以不管不顾和甜甜在一起,度过短暂时光,把她寿命消磨殆尽,让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自己继续千年时光。      寿千年,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有很大的可能实现理想抱负,为国家做出许许多多的功绩,成就自己,一直立于巅峰。      他会怎么选?      师秦第一次当面骂人:“去他妈的。”   这操蛋的世界,从不可能有什么一劳永逸,从不会有和和美美一帆风顺。   你要选择,你一定会面临许多选择,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取舍。      要谁?为谁?怎么选?怎么活?      师秦艰难道:“就不能……和孙狸肖隐一样……”   一个化鬼,一个长生,死后依然能相守。      “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   月老摇头,赵小猫也摇头。   “化鬼,也看命啊。”月老说,“他的那位正缘,无化鬼可能。”   并非谁都能轻易圆满的。      师秦痛苦不已。      赵小猫说:“如果他的选择,是要走姻缘线,那就让他带着甜甜来找我。”      赵小猫说:“走姻缘线,需要三位能左右姻缘的地仙,斩命结缘,再加上我帮忙遮阴司之眼,帮他瞒天过海。听起来……是不是很隆重?”      她说:“告诉他,不是谁都有机会做选择的,是要还是不要,看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郝玉章和师秦的日常。 郝玉章:“知道什么是拉郎配吗?”(炫耀从甜甜那里学来的新词) 师秦:“知道什么是喂刀吗?” 郝:“知道什么是产粮吗?” 师:“知道什么是太太吗?” 郝:“知道什么叫冷圈吗?” 师:“知道什么叫官逼同死吗?” ………… 郝玉章内心:不好,还真不知道,赶紧记下来请教甜甜。 师秦内心:不妙,这个还没听孙狸说过,要及时问她! 赵小猫默默打开论坛,发帖:“理性讨论,到底是什么让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们一个个都堕落入圈?” 第52章 、鬼王阵 ...   一提纸灯照着脚下的路。   碧青极慢地走在杭州的街道上, 手腕上的红线指引着方向。   越来越近。      他走在闹市区,却无人注意, 两道水墙形如廊, 隔开了他与人群, 碧青脚下如踏清池水, 每一步都泛起涟漪。      赵小猫曾经说过, 碧青是个自带特效的家伙,每次借隔阳道上街, 背后都带着适宜的风和适宜的雨,就差飘花瓣了。      转了个弯, 碧青看到了红线另一端的姑娘。      一丝不苟的丸子头, 一张木头脸, 小脚裤大布衫,蹲在地上一边吃串一边给老太太看手相。   许是说准了, 老太太嚎了一声, 开始哭诉:“对哦对哦……太准了……我那儿子……”      他那个红线栓着的情缘摊开手, 脸上没半点波动,说道:“一百块。”      她脑袋上插着一根白玉簪, 镶了一星红钻,像个红眼睛的蛇头, 碧青离得远, 看不真切,本能的往前走了半步。      谁知这半步,进入了小道士的警戒圈, 她腰间的银铃疯狂摇动起来。   “好大一只妖!”小道士当即拍开了结界,九张黄符刀一般朝碧青刺来。      碧青两旁的水墙缓缓包裹住黄符,他纹丝不动,隔阳道冲破了小道士的道家结界,将她纳入了自己的长廊中。   两人立水廊两端,亓官燕悄悄解开捆妖绳,喝问:“哪来的妖?大胆妄为,竟敢公然上街!”   蛇妖吗?   是只大妖,可能有上千年的修行了,她不太能确认原形,只觉得这玩意的原形巨大,刚刚用窥妖术看到似龙形的影子,把她吓了一跳。   不可能有龙。   听闻老龙早就死了,除了阴司和储君背上藏的图腾,整个华夏大地不可能再有龙。   一定是蛇。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穿水墙而过却浑然不觉,刚刚闭着眼拍着大腿给亓官燕哭诉儿女不称心的老太太睁开眼,才发现给自己算命看相的女道士早不见了踪影。      “报上名来!”亓官燕的捆妖绳飞了出去,缠绕上了碧青。      “缚!”      “散。”碧青双手慢慢抬起,捆妖绳一圈圈散了开。      捆妖绳竟然不起作用?亓官燕手执一端绳,刚要抽出问天剑刺过去,见此情景震惊不已。      “地仙,碧青。”碧青看向她,轻轻说。      妖活久了,有人类修庙建祠,不生恶念,积攒功德,就会升仙级。   虽然不是那些电视剧中杜撰的仙界,但有了地仙称号的妖会有待遇上的不同。   比如,千百个道家分支的捉妖师们用妖术是奈何不了它们的。      亓官燕犹自发愣,忽觉左手腕一麻,再看时,碧青一手抬起,风雨来,他手指沿着手腕上渐渐显形的红线划来,金粉飞散,一根金红色的线出现在两人面前。      风雨鼓动起的青色衣衫像蝴蝶的翅膀,在金粉和红线后闪动着,碧青墨色长发狂舞着,眉间慢慢浮现出淡金色的莲花纹。   碧青竖起手指,放在青白的嘴唇前,轻轻念:“缘显。”      二人之间多出一根肉眼可见的红色丝线,亓官燕瘫坐在地上,下巴都要掉了,她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这根红丝线。      红丝线温柔地缠上她的手指。   水廊结界内,雨势变大了。      年轻的道士姑娘抬起头,碧青站在她面前,为她撑起一把伞。      亓官燕惊觉自己流泪了,红线缠绕上手指时,无尽的悲伤汹涌来,她舌尖尝到了苦涩。      “我怎么……哭了……”她抬袖擦着不断的眼泪,捂着发涩的心,想放声哭一场,“这是……我的姻缘线吗?”      这就是我的姻缘线吗?   亓官燕傻傻站着,眼泪流不停。   那一端缠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望不到边界的悲伤像雨水满溢,沿着这根红线传递给了她。      “湘门。”碧青目光落在她的白玉簪上。   湘门,大道三千,湘门走的是至刚至烈的至爱合一之路。      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悲喜共担,至爱合一。      “你我,有前缘。”他说,碧绿色的眼睛流露着难掩的悲伤。      忘字诀……除了当年的白蛇,其余前缘,早已在姻缘簿上一笔勾销。   未料,还会有一缕前缘在无数次散魂轮回后,仍然倔强的想牵绊他,生出一丝姻缘红线。      他们之前,到底爱得有多深?   为何,他没有半点印象?只剩这巨大的悲伤,快要淹没他的心。      夜深后,郝玉章和甜甜回了宾馆。   甜甜敷上面膜,问坐在床边发呆的郝玉章:“你同学都跟你说什么了?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事吗?”      郝玉章说:“我出去一趟。”   他嬉皮笑脸道:“师秦那个烦人精,说要借我的智慧用一用,帮他们半点差事,你懂的,我不能跟你多说。”      甜甜明白,二十九处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办的也不是一般的事,她心里清楚,但不能说出来。   甜甜摆手:“早去早回。”      郝玉章就这么瞒过了甜甜,一个人游荡在街上散心。   他想不通,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不能顺顺利利在一起,偏要搞出这么多个幺蛾子。      他也不想选,他就想这么拖着……什么都不想。   一直以来,自诩运气鼎好,却不料,天地早在前面准备了绝世大坑看他跳。   绕不开的,只能跳。      郝玉章双手插口袋,低着头独自忧愁,回过神来,四周寂静无人,一丝半点响声都没有。      黑漆漆的街道,面前是个四层高的白色建筑,普普通通,旧式的,有一排排的玻璃窗户,没有亮光。   “这是哪?”   郝玉章掏出手机查找定位,却发现智能机智障了。   手机蓝屏。   郝玉章摇摇脑袋朝前走,十分钟后,他停了下来。   鬼打墙。   他走了这么久,其实是在围着这个建筑转圈!   “……二十四字!”郝玉章流利念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当我怕?”郝玉章把手机装回口袋,摸出一把袖珍手电,“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鬼!”   白色建筑的一楼是个大厅,正中央放着一面巨幅镜子,正对着大门。      两侧的楼梯直通二楼。   郝玉章调低灯光,一步一步,轻轻上楼。      忽然,他感觉头顶阴森森的,一股寒意射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   郝玉章抬起头,手电光照过去,看到一抹黑影极快逃走,伴随着幼童的笑声。      “……这是……什么地方?”   手机没有信号,他联系不上任何一个人,而且,这个地方好像困住了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邪门。   郝玉章皱眉:“这应该是师秦的工作。”   如此邪门,必是妖异,这些应该是师秦的工作!      郝玉章眯起眼睛,抬脚,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真的是学校?!   灯光照过去后,郝玉章愣了愣。   自己眼前是条长长的走廊,一侧是一间间的教室,教室门紧紧关着,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空荡荡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小风,郝玉章连忙转身照去,身后一间教室门哐当合上。   尽管速度很快,但郝玉章还是看到了。   一个孩子。   一个……个子很矮的,扎着双马尾,穿着蓬蓬裙的女孩子。   她刚刚在偷看他。      郝玉章朝那间教室走去:“有人吗?”   风呼啸过走廊,走廊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   都是女孩子……   女孩子的笑声,嘻嘻,嘻嘻。   郝玉章停住要去推门的手,惊恐地望着这条走廊。   吱呀——   几乎所有的教室门,都开了条小缝,虽然看不到,但郝玉章感觉到了,有眼睛,好多双眼睛看着他。      像是戏耍落入捕食网的猎物,她们嘻嘻笑着,看着他。      郝玉章心一沉,踢开眼前的教室门:“装神弄鬼!”      待手中的手电照过去后,冷汗唰的一下沿着发寒的脊背流了下来。      教室里,坐满了人偶。   一排一排,整整齐齐。   听到响动,她们的头齐齐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带着笑无生气的眼睛看向郝玉章。   “吃的……”   “有……吃的……”   “落进,爸爸的网……”   “要魂……”   “要魂魄……”   郝玉章倒抽一口冷气。   耳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幽灵似的断断续续的女童笑。   郝玉章回头,差点被吓的心脏骤停。   身后,所有教室里的洋娃娃,人偶,有西洋打扮的穿洋装的小女孩,有黑头发中国式的瓷娃娃,慢慢挪动着她们僵硬的腿,一点一点,摇晃着身子,慢慢向他走来。   “客人……”   “食物……吃……”   “要……要……”      “妈的!”郝玉章撒腿就跑,他冲向一楼,发疯似地门外,却始终出不了院子。   不管多少次,他冲出院中的大门,不远处依然是相同样式的大门,无穷无尽。      郝玉章回头,整个四层楼的窗户上,挤满了手和脸。   人偶的假笑脸一个挨一个,贴在玻璃窗上,手一下一下,缓慢地拍打着窗户,看着他。   很多个……   有很多个。   整个建筑里面,都是这种会动会说话的假娃娃!      在断断续续嘻嘻的笑声中,郝玉章听到了小声的呼救声。   从后院传来,很细微,像个少年的声音。      郝玉章心一横,跑向后院。他听到娃娃们下楼的声音,咯吱咯吱,嘻嘻笑着,说着:“抓他……”   “抓他……逃掉了……”   “礼堂……礼堂……”      后院搭着一个像灵堂一样的白色小棚,里面点着一盏绿油油的灯。   “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更清晰了些,从这个白色小棚中传出。      郝玉章弓起身子,谨慎靠近,灯光照过去时,他愣住了。   白色小棚中结着一个巨大的网,网中央,一个受伤的校服少年满脸鲜血,气若游丝的呼救。      看到来人,校服少年眼睛稍稍睁大了些,颤抖着唇说道:“……纸……在口袋……烧掉它……”   “你是人。”郝玉章松了口气,难道也是和自己一样,被这个地方困住的人吗?   郝玉章走上去问他:“什么纸?”   “鬼……王要……回来……喂……那些……”少年说,“烧掉……有人……会来救……我……”      他被蛛网束缚,勉力动了动手指:“姻缘……线……他会……救我……青蛇……”   少年说:“鬼王……要……姻缘……线……”      郝玉章听不懂,他把少年说的话拼接在一起,找到了关键。   烧纸有人救。      不管是真是假,郝玉章决定一试。   他现在无法向外界求救,也摸不清这是哪里,起码这个校服少年是个人。   如果,这是个陷阱……他认了。   大不了一死,又不是没死过!   郝玉章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张纸从蛛网紧紧的束缚中抽出。   可他身上没有火,少年也摇了摇头,流下眼泪。   白色小棚里只有一盏绿油油的灯。   吱呀吱呀的声音越来越近,密密麻麻,从两边朝这里走来。   郝玉章不敢回头看身后有多少个玩偶。      豆大的汗珠滑落,郝玉章问:“烧了它就有人来救,是不是?!”      少年点头。      “好,拼了!”郝玉章跳起来,拿起桌案上供奉的绿灯。      “这不就是火吗?!”郝玉章说,“绿的,我就当它是鬼火了!”      火透了这张纸,纸上,一行字浮现:   自断姻缘,永生无悔,唤我名字,地仙碧青。      郝玉章大吼一声,念道:“地仙碧青!”      一滴雨滴落。   郝玉章抬起头,喃喃道:“雨?”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用费心查百度了,全是我编的……包括什么姻缘线可以当寿命线活。 出自《凤久安杜撰集》 第53章 、噬魂网 ...   师秦刚躺下, 有电话打来,接听后, 竟然是甜甜。   甜甜讲话前先道歉:“对不起, 这么晚了打扰你们工作, 郝玉章的手机打不通。”      师秦说:“没事, 都还没睡呢, 什么事?”   手机打不通?   郝玉章跟她不在一起?   师秦坐了起来。      “郝玉章走的时候我忘了问他,今晚还回不回。”甜甜说, “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如果你们今晚工作做不完, 他回不来, 那我就不等他了, 他出去没带酒店的门卡,我一直给他留着门……”      哥们儿的老婆查岗, 帮哥们儿隐瞒行踪这种事, 师秦完全没有经验。   于是他问:“郝玉章出去了吗?他去哪了?”      “嗳?”电话那头, 甜甜明显愣了,“没在一起?你们今天下午不是跟他说有工作需要他配合完成, 所以他吃过晚饭就……没有吗?他没有给你打电话吗?赵处长呢?会不会是赵处长那边有事找他?”      完全没可能。   师秦想到下午郝玉章离开时的表情,直觉他可能独自散心去了, 好在他脑袋灵光, 很快就转过了弯,安慰甜甜道:“我问问赵处吧,还真有可能。有时候我们的工作是分配给个人的, 反正我这边不知情,我帮你问问。”      师秦把电话挂了,敲了敲套房里间,赵小猫一脸阴郁地开门:“出事了?”   “那二傻子。”师秦说,“准是一个人出去生闷气了,还编了借口说是我们有工作叫他。”      师秦边说边打郝玉章电话,可那头一直是忙音。   师秦掐断电话,对赵小猫说:“我申请办私事,找人。”   赵小猫打着哈欠,懒懒问道:“你上哪找他?”   师秦苦笑:“谁知道呢……”      师秦等了一会儿,把电话拨回去:“甜甜,没事,他跟我们赵处在一起呢,执行什么任务也不告诉我,咳,真不够意思。没事,你睡吧,别担心,一般不会出什么状况,出状况有工伤报销……没事的,玩笑玩笑。”      挂了电话,赵小猫默默给他比了个赞:“说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编的有模有样的。”      师秦苦思冥想后说:“我出去溜达溜达,想想他会上哪。”      赵小猫指着隔壁说:“你要是不怕被孙狸骂的话,可以借用肖隐,他的鬼影找人最快。”      师秦想了想,不好意思打扰那两位狐鬼组合的老夫老妻:“又不是什么要紧事,郝玉章人不傻,不会想不开的,估计就是出去冷静冷静,不然也不会搜肠刮肚的拿我们当挡箭牌了。”      “能有什么事。”师秦这么说着,穿上外套出门。      赵小猫一脸困意,站了会儿,对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要睡觉的周吴说:“你想看鬼眼烟花吗?”      周吴倒上开水,双手捧着摇头:“我这都要睡了。”      “……杭州一景,每晚子时,西湖边只有非人类能看到的暗地烟花,你真不想去看?”      周吴说:“赵处长啊,想有个人陪你去看,但抹不开面子邀请吧。”      赵小猫面无表情道:“师秦恰巧要出去,我原本想让他陪着,但只有我们两个,我觉得不是那回事,从道义上来讲,大家庭应该始终在一起,不能我们两个领导去看好看的,你们在房间里睡觉,度过无聊的一晚。”   赵小猫摆出一脸我要做好领导的坚毅表情,周吴好笑,只好起身到套间换衣服。      赵小猫到隔壁敲门,好久之后,孙狸开门,叹气。   “要加班?”   “今天员工福利。”赵小猫盯着她肿掉的嘴唇看,然后将目光投向身后刚套上衬衣的肖隐,“我们去西湖看鬼眼烟花”。      “……其实你的员工并不想要你脑袋里的那点福利。”孙狸说,“我更想要二人夜间福利。滚了一年床单的老夫老妻,谁还会对水边的绿色烟花感兴趣?早过了那种时期了。”      肖隐示意她含蓄点,并拿起手机问赵小猫:“赵处长,要点外卖吗?”      瞧,这位才是最佳员工。      一个小时后,二十九处的工作人员在西湖边集合,师秦没有找到郝玉章,再次打电话,依然是忙音状态。      他收了线,站在西湖边,说道:“外人看来,我们应该像一群傻子。”   孙狸擦着鼻涕,说道:“可不是吗?一群傻子吃着零食看着西湖,等会儿还会仰起脸对着空气说,快看,真好看……”      鬼眼烟花,是妖鬼圈中知名的杭州一景。来源其实没那么离奇,也就是三百年年前,某个道家流派做的巨型地嵌式照妖镜,结果效果不好,只能白日聚妖气鬼气,到了夜晚在释放出来。道家的人就把这个镜子废弃了,五十年前,修建杭州地下城时,河伯把镜子放在了西湖湖底,没想到,鬼气妖气在西湖水底汇聚之后,受到水压和阴阳气流的冲击,每到子时,阴阳交割之时,就会和着地下城的引渡资和鬼火,一起喷薄出西湖,形成绿色烟柱,在半空绽放。      自然,这种奇观,人类是看不到的,因而叫鬼眼烟花。      绿色的烟花从地下城的西湖水中喷出绽放,赵小猫他们站在地面上远远看着,如同两个世界。绿色的烟花仿佛幻影,在朦胧的夜空中留下灰迹,最后缓缓消散,无声无息。      孙狸掏出自拍杆,说道:“都看镜头!”   赵小猫面无表情竖起剪刀手:“茄子。”   师秦连忙凑过去,顺便把周吴也拉近了些。   几个人聚在一起,孙狸说:“一、二、三!喊~”   “不加班!”   “少出差。”   “涨工资!”   “赵小猫!”   只有周吴喊了一声:“茄子……”   孙狸哈哈笑了起来:“抓到一个老实人,周老师啊,哈哈哈哈……”      肖隐愣了愣,看向师秦。   赵小猫也看向师秦,孙狸笑完周吴,忽然愣住,愕然看向师秦:“……等等不要脸,你刚刚喊的什么?”      师秦笑着,说道:“这都什么表情,我喊的咱们领导的名字,这没什么吧?”   “你喊猫儿名字干什么?”   “……”师秦说,“你们想多了,天地阴司储君,最大的官,我喊她名字,什么都灵。”      赵小猫吸干可乐,吸管咕噜噜响了一阵,抬头说道:“看你这么有诚心,那就许个愿吧,本神愿意给你实现。”      师秦乐了,他最爱看赵小猫一本正经陪他演戏,师秦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就……让我快点找到郝玉章那个烦人家伙,解决掉他的烦事。”   赵小猫挑起一边的眉毛。   只听孙狸感叹道:“钢铁直男……简直是钢铁般的直男。”      这边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爆出巨大的鬼气声爆,同样,只有他们能听得到。   众人抬头望天,之间东边有一片区域上空鬼气膨胀,绿光闪过,瞬间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赵小猫抽动鼻尖,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雨水的味道。   “碧青。”      赵小猫把空瓶子扔进垃圾箱,吩咐道:“大家抓紧把外卖吃完。”      她说:“来活儿了,通知苏西白,加班。”      而在那个诡异的废墟般的学校中,郝玉章烧了纸,大喊了地仙碧青的名字后,绿光闪过,风起雨落,一位青衣长发,面如寒玉的男人,一手执伞,一手抱着一位道姑头的姑娘,从天缓缓而降。      他触到地面,地面如同水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一条水廊出现在眼前,碧青脚下,浮出一叶莲叶,他轻立在莲叶上,收起伞,看向郝玉章。   “你是谁?不要姻缘线了吗?”   “姻缘线?不……先不说这个。我,我想问你……救人吗?”郝玉章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大脑空白,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反应过来,指着棚内的校服少年,“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地方,是这个孩子说烧了纸就有人来救。你……”   “我叫碧青。”碧青缓缓点头,他放下傻愣愣的亓官燕,抬头环顾四周。      看到面前密密麻麻歪着头,带着笑‘打量’他的玩偶,碧青细长如烟的眉轻轻蹙起。   他抬起手,手指在前面的空气中轻轻一点。   空气出现了水纹,涟漪荡漾开,忽然向外炸出水珠,晶莹的水珠四溅,裹住了前排想要朝这边来的玩偶。      被裹住的玩偶抖动了起来,之后齐声惨叫,声音撕心裂肺,如活撕了皮,扭曲着,刺激着郝玉章的耳膜。   亓官燕这才回神,摸出三张道符,低喝一声,拍在了郝玉章和校服少年身上。   “护!”   道符贴身,郝玉章只见前排的玩偶张着嘴抱着头扭曲着,脸裂开,分崩离析,却听不到声音。      此等场景如同噩梦,那一张张碎裂的表情万分恐怖,郝玉章想闭上眼睛,但看不到会令他更害怕。      碧青说:“鬼王阵。”      亓官燕问:“什么是鬼王阵?”   “听说过鬼王蛛吗?”   “……蜘蛛精?”亓官燕有点印象,“是蜘蛛精吗?”   碧青只点了点头:“算是。”      他竖起两根手指,放在唇边,轻念符咒,继而,吹出一口气。      伞旋转着,幻化出了一个黑眼白发的少年,最终,又化为烟,慢慢朝天边飞去。      然而不一会儿发,天边忽然一道闪电。      被烧毁的伞从天上掉了下来。      亓官燕看了出来,她问:“出不去?”      碧青垂眼,伸出手,焦黑的伞慢慢飞入他手中,越变越小,最终成了一枚半边新裂纹的白玉耳钉。   碧青把白玉耳钉戴回去,点了点头:“鬼王阵,只能进不能出,除非找到鬼王蛛,杀了他,烧了他的老巢。”      郝玉章也听明白了:“这里是蜘蛛王的老巢吗?那……我们是在他的网中?”      碧青说道:“鬼王蛛设网捕食……他捕捉的,都是姻缘线长的猎物,只有吃下姻缘线才能繁衍小鬼蛛,刚孵化的鬼蛛幼体没有自己的身体,只能寄生在别的驱壳中。”      碧青看着水廊外拥挤着想要打破水廊捕食他们的玩偶,说道:“他的小鬼蛛不止这些,应该还有。”      亓官燕问:“……鬼王蛛呢?”      阴风扎起,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刚刚还拍打着水廊的玩偶们齐齐停了下来,转过头,嘻嘻、嘻嘻的笑着。   “爸爸……”   “爸爸回来……了……”   “吃的……吃的……”      碧青说:“……回来了。”       第54章 迷幻境   四周无人, 街道很正常,无妖气也无鬼气。   师秦正在疑惑, 听到赵小猫问他:“你怕蜘蛛吗?”   师秦仔细想了想, 说道:“看什么样的……我比较怕个头大的, 腿上长毛的那种。”   赵小猫白了他一眼:“蛇也怕, 蜘蛛也怕, 你怎么什么都怕?”   “我不怕你。”师秦回答,“天地老大, 众妖鬼闻风丧胆的大姐头赵小猫,我不怕。”   孙狸实在受不了他总是在不恰当的时机抒发感情, 鄙视道:“师副处, 求你用你那永不掉线的脑袋瓜想想, 猫儿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   师秦不负众望,猜了出来:“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对付的是……蜘蛛精?”   他想到了《西游记》里在河中嬉戏玩闹的蜘蛛精姐姐们, 说道:“如果是成精的, 起码有个人形, 我不会怕的。”   “那么,我分配任务了。”赵小猫轻轻一跺脚, 周围的房子街道路灯,如同笼罩在了水蒸气中, 一片模糊。   雾气茫茫中, 整个街区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红色丝线,随着雾气变重,眼前的红丝线网越来越清晰。   师秦这才发现, 他们面前,是一张巨大的蛛网。   “鬼王蛛这种东西,姻缘线在五十年以上的,就会掉进它的网。”   师秦决定要问个明白:“什么意思?”   “鬼王蛛。”赵小猫指着眼前的这张网,说道,“我之前说过,姻缘线可以当做寿命使用,鬼王蛛就是猎食姻缘线,延长寿命,繁衍鬼蛛的妖。它和湘门的至爱合一很像,鬼王蛛的来历……有些恶心,就是几千万只蛛灵在一起□□,吃掉对方,最后剩下的一只,称为鬼王蛛。因而,鬼王蛛的繁育囊内天然有千万个鬼蛛卵,不过那些卵都是雌雄合一的鬼东西,早没了生气,只余鬼气,为了将它们生出来,进行下一轮的繁衍,鬼王蛛需要夺食姻缘线给它们分寿命,给予他们生机。”   “设网捕食是它们的本能,这个网又叫鬼王阵……”赵小猫说,“是借用废墟做巢穴,在地面上设下暗网,姻缘线长达五十年以上的人只要踏入鬼王阵,就会自动被引入巢穴。”   孙狸捂着胸口,说道:“我有个预感。”   肖隐道:“你是想说郝玉章可能会在阵中吗?”   师秦大脑一片空白,他一拍大腿,说道:“我也有这个预感!”   下午在月老祠说过,郝玉章身上可是有一条长达五十二年的姻缘线。   赵小猫沉声道:“孙狸肖隐,你俩姻缘线过长,不适合进去,这次在外面警戒。师秦,你跟我进。”   周吴拿出相机,拍了照片,笑眯眯道:“这次任务起名为盘丝洞好了……”   孙狸着急:“为什么不能进?我们进去是去清除它,不是被它吃,这跟姻缘线长短没关系吧?”   好在赵小猫从没指望过孙狸的智商,她不急不慢地解释:“妖,用来吃饭的本领肯定是有的。你这只狐狸的绝活是观心,它那只蜘蛛肯定也有绝活儿,它为了要你的姻缘线,会设下迷幻境,只要入了它的老巢,与这段姻缘有关的前世都能溯回重现,它会将这段姻缘的痛苦放大,最终会让宿主不堪苦痛,自断姻缘。”   孙狸呆了呆,乖乖站住脚:“猫儿,好走不送!”   她和肖隐的姻缘线太长,破事太多,悲伤也不少,要是把痛苦再次放大摆在她面前……生不如死。   他们可经不起折腾。   师秦痞笑:“这个时候,孤家寡人最适合战斗了。”   “是,最强战斗力还是单身狗,危难关头,没家庭的□□员先上。”孙狸笑他,“所以,好好战斗吧,师副处。”   师秦拉下脸,问赵小猫:“怎么进!”   赵小猫破开空气,从裂开的阴司缝隙中,甩出一簇结冰的白火。   “这叫鬼见愁。”赵小猫说,“开!”   白火触到了红色蛛网,叮铃铃结冰的声音清脆回响,至最中央,冰层裂开,网碎了。   师秦再回头时,已不见了刚刚的街道,眼前是一栋破旧的教学楼。   他和赵小猫推开铁锈大门,走进这座死寂的院落。   滴答——滴答——   好像有水珠滴落在他头顶,师秦抬起头,却发现视角完全变了。   有一瞬间,他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想不起自己是谁。   头顶有一团温柔的白雾,他打量着周围,白雾之外,是一片漆黑,他心里明白,如果接触到白雾外的黑暗,他就会感受到窒息的痛苦,他会浑身发痛,慢慢地被黑气所侵蚀,融化。   等等……我是谁?   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一双白皙的脚,饱满圆润的脚趾如珠似玉,慢慢抬起,轻轻碰了碰他的身体。   “唔,阴司……竟然长出了活物。”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很熟悉。   我应该认识她。   师秦想。   “分你一口天地生机之气,好好长大,记得要给我开花。”说话的人俯下身,黑色的发丝如瀑布,落在他身上,她轻轻张开口,呼出一口气,温柔水润,薄薄一层,笼罩住他,如同春光泉水恰到好处的呵护。   接下来,是无尽的寂寞。   望不到边际的寂寞,它就在着朦胧的黑与白之中,孤独的感受着时光的流逝。   可能有十年,可能有百年,可能有千年……   很久很久以后,那个声音,终于又出现了。   “……竟然是不会开花的草。”   瞬间,失望感如同潮水,淹没了师秦。   我让她失望了?我让她失望了……   铺天盖地的悲伤重重向他头顶拍来,堵住了他的呼吸。   再睁开眼时,视角又变了。   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感官变得异常迟钝。   眼前好像有道光。   像一些动物的眼睛,斜长的一条缝……   这是哪里?   我是什么?为什么感觉……我的身体在不同的地方飘零?   这时,一双眼睛遮住了大半条光,她的目光他无比熟悉,他听到她碎碎念着,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正一点点的拼接好。   “我为什么要捞你……”   “还要背罚……”   “唔,我在做什么?”她好像失忆了一样,忽然停下了手,愣了半晌,又露出了刚刚嫌弃的目光,“多事精!真想把你踢出去,何必还要拼你……”   他恢复了一点神志,异常担心精神不稳定的她会抛下自己离开。   他伸出手,血粼粼露着白骨的手,慢慢抬起,伸远:“一定不要,抛下我……”   “赵、赵小猫……”   他叫了出来。   赵小猫三个字像开关,忽然一下,打开了被自己无意安放在角落的情感。   “赵小猫……”委屈涌上心间,师秦鼻尖一麻,泪夺眶而出。   嫌弃我可以,骂我可以,但不要抛弃我,我们是同类,我们是同事,我们是……一家人。   请不要抛弃我。   无数次生死,无数次起死回生,难忘的剧痛,从最初发现无法死去后的惊惧,那种湮灭所有的痛不欲生,到最后嬉皮笑脸的麻木。   一直都是一个人,他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害怕,一个人前进,一个人走在长生的漫漫长夜中,无人陪伴,没有引路人,也没有后来人,只有他一个,不知疲倦,没有尽头的一直走着。   幸运的是,他身边,出现了同伴。   尽管并非这条路上的同行者,但他能看到他们,他们举着火把,就在不远处的道路上,向他招手。   “师副处,一起。”   “他们是你的同事……”   “师秦,你身上,有我照顾千年的阴司灵草。”赵小猫的声音响起,“报恩吧,师小草。”   师秦嘿嘿笑了起来。   他一直渴望的,未来想要的,现在,就在他身边。   师秦抬起手,想要去揉眼前赵小猫的脑袋。   他张开手,头顶上,那道窄光透过他的指缝,温柔地洒在他身上。   这时,他看到了,无名指上缠绕的一根红线。   “开!”   一声怒吼,耳畔传来玻璃的破碎声。   师秦后腿几步,再抬起头,发觉自己站在废弃的教学楼前,而前方,是成千上万个玩偶,她们相互叠着,像只巨大的虫蛹,朝这边蠕动而来。   “……太恶心了吧。”师秦咧嘴,他晃了晃还在发蒙的脑袋,看向赵小猫。   赵小猫就在他旁边,一手撑地,甩出手中的亮红色长棍,抬起头,怒不可遏道:“敢欺到我身上,找死!”   师秦慢慢掏出龙鳞,甩出双刀,问赵小猫:“我刚刚好像……”   “迷幻境。”赵小猫飞快地回答。   “……咳,不是说,没有姻缘线的人……”师秦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他盯着无名指,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你有。”赵小猫扔出手中红棍,红色的棍子化为血色长鞭,一鞭抽去,玩偶脑袋四肢飞溅,尖声惨叫。   她像是发怒了。   师秦小心翼翼咽了咽唾沫,口舌发干,问道:“不是说……死过的,没有吗?”   赵小猫转过头,瞪着眼睛,恶狠狠道:“你早没有晚没有,踏进它老巢了,才给我生出一根姻缘线,师秦,你找死啊!!”   师秦冷汗直冒,讪笑道:“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原来是刚有的啊……咳,所以我这条姻缘线那一头是?”   “敢问就杀了你!”赵小猫说完,一鞭子劈下,怒吼,“躲什么躲,给本君出来,速速领死!”   看来,那一头是谁,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师秦心情复杂,感叹:“啊……八\\九不离十了。这可真是玩命……”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小猫:靠!玩我! 师秦:……说实在话,在外头时,我怕的是蜘蛛。进里头后,我怕的是蜘蛛卵,我有密恐。但后来……我怕的是赵小猫。 我怕她怒起来,死情缘。   第55章 断情缘   苏西白赶到鬼王阵入口处, 指挥值班小妖封锁现场,她仰望着巨大的蛛丝网, 狠骂一声:“怪不得最近这么多死情缘的!”   “你可拉倒吧。”孙狸蹲在门口记录坐标, 说道, “你闻闻这个味道, 睁大了眼睛看看这张网, 绝不可能是最近才出现的,起码半年以上!”   苏西白大概翻了个白眼, 反正孙狸没看到,她只听到苏西白说:“半年啊……又该罚钱了。”   依妖鬼犯案的特殊性, 如果某例案件被发现时, 犯罪嫌疑妖已经连续犯罪超过三个月, 那么整个办案系统的公务员们,就要受到行政处罚。   一般是扣工资, 偶尔严重的, 要扣引渡资。   终于, 水妖拿来了花名册,苏西白粗略翻了翻, 说道:“查无此物,这玩意从哪来的?水路竟然也没有!”   妖鬼并不能自由移动, 将全国划分为区域后, 每一块区域都是进出记录的,不管是陆地还是水面,亦或是地面之下的地下城, 只要来过,必会留下妖气记录。   刚刚苏西白查了陆地上的几个进出杭州的通道,并未发现这只鬼王蛛的进入杭州的痕迹,现在,连水路也没有它来过的记录。   不知来历,就不知应对的法子,将来的审判也会受到影响。   孙狸笑她:“蜘蛛走水路,你脑子不会抽了吧?蜘蛛可是会被淹死的。”   “哦,不是陆地,不是水道,那它还能怎么来?难道飞着来?!”   肖隐抬起头,看向苏西白,欲言又止。   “……哈。”苏西白一拍脑门,说道,“不会真的是飞着来的吧?鬼王蛛这玩意,没听说过会飞啊!”   孙狸忍无可忍:“……你怎么不说是大风吹来的!”   肖隐小声说:“有可能是。”   孙狸咂咂嘴,大拇指一挑,指指苏西白:“那得多大的风,才能把鬼王蛛给吹过来,还能不被这群拿国家福利的清闲公务员们发现?”   终于,值班小妖把《白泽图》送到了:“主任,查到了,第1991页,鬼王蛛!”   苏西白一边自语以后要好好学习背熟白泽图,一边接过厚重的图册,口水湿了指尖,指着鬼王蛛下方的简介念了出来:“鬼王蛛,万千鬼蛛□□后化为繁育囊,粘黏在多条姻缘线的人身上,随之移动到适合孵化虫卵的地方,注:多为水边废墟空巢,结暗网设阵,捕食姻缘线长至五十年以上的人类,食饱后孵卵……鬼王蛛的繁育囊尤为珍贵……药用,食之,可救姻缘,续正缘……”   苏西白空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嗷嗷两声,大力撕《白泽图》:“老娘要看对付它的方法,为什么不写?!!你他娘的是《白泽图》,不是《妖鬼烹饪大全》!!白泽!你个挨千刀的吃货!躲哪了!老娘下次见到你,绝对把你爆炒了!”   孙狸慢悠悠捂住了耳朵,无语望天。   而在废旧的学校里,他们,正陷在迷幻境中。   已逝的岁月朦胧如烟,点点萦绕着,抓不到,挥散不去,化作无尽无休的忧愁,望不到边际。   天高地远。   白衣女道人坐于青石上,双目微阖,洁净的拂尘静静垂落在臂弯间,随着微风起伏。   白鹿在旁嚼食嫩草,几只小雀落在了它的鹿角上。   一派和谐。   忽而,一阵风刮过,崖下不远处的竹林沙沙响动,白衣女道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竹林口,黑衣红袖的少年。   他扶着竹子,手指如白玉,冰冷的白皙。   小小的少年看着青石上的白衣女人,墨色的眼眸中,如蒙上了雾气,含云带雨,目光移动时,哪怕他看她的视线再冷,都有不受控的媚意,偷偷从眼角飞出。   白鹿警觉地抬起头,鹿角一动,小雀儿拍拍翅膀飞走了。   白衣女道人依然坐着,连表情都没有改变。   他嗓子低哑,像情人床笫缠绵久了后的那份带着情\\欲的沙哑,他说:“收我做徒弟。”   白衣女道人闭上了眼睛,又是一副忘我出尘状态,仿佛他刚刚的那句请求,只是阵从这里经过的风,无关紧要。   少年怔了怔,走近了些,他脚上的靴子虽看起来华贵,边缘却磨毛了去,褪色的胭脂红锦裤塞在小皮靴里,走一步,腰间的两枚小小的白玉环佩撞在一起,声音清脆。   那环佩声越来越近,白鹿慢慢走上前,嘴里嚼着嫩草,挡在了他和女道人之间。   “是你跟我父亲说,我是妖转世。”他面无表情,眼中却翻腾着愤怒,“自那以后,我在府中便更是艰难,我生母早已辞世,外祖舅公家远在彭乡,不能帮衬……我现在的苦果,皆因你而起,凡尘俗世我已不留恋,你收我为徒吧。”   女道人纹丝不动,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黑衣少年试探着超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了,我就再说一次,李璧,过了三月三就十四岁了,如今自愿抛下家门俗世,与师父一起悟道修行。”   他试图到白衣道人面前行磕头礼,却被白鹿拦了,这少年冷着一张脸,眼睛朝那白鹿慢慢一刮,加霜带雪,白鹿忽闪了几下耳朵,似是有些怯他。   少年身手矫捷,撑着白鹿的背跃了过去,跪在白衣道人面前,直接磕了三个响头,便叫她:“师父。”   白衣道人睁开眼睛,盯着他眉间隐约显现的红光,轻轻叹了口气。   “妖异,三年后必显。”她甩了甩拂尘,慢吞吞骑上白鹿,眼睛一闭,如同一座不动不笑的瓷人,稳稳倒坐着,由白鹿慢悠悠驮着她像山崖那头的云海走去。   山中雾气越来越浓,少年紧紧跟着鹿,又怕她抛下自己离开,一直紧紧抓着鹿扁而短的尾巴。   山雾重的已经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白衣道人了,李璧跟着鹿走了两步,脚边碎石子滑落,掉入山谷,擦蹭着山石,发出空旷又细小的响声。   到崖边了。   少年心跳飞快,好在这头鹿也停了下来。   他听到那白衣道人冷冰冰慢悠悠说了两个字:“撒手。”   “不!”李璧心中发慌,手也颤抖了起来,“我问了许多人,吃了好多苦,才找到了你……你如果不收我为徒,那我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   白衣道人根本没有理会他。   李璧心中发恨,戾气妖气再抑制不住,一下子如同燎原之火,烧遍了全身。   他冷笑一声,说道:“也罢,妖转世嘛,合该去死。”   他纵身跳下了崖。   再醒来时,是一间小木屋,屋里只有一把小竹床,一张石桌,两个蒲团。   李璧心中一喜,跳下竹床,动了动胳膊腿,未觉哪里痛,他推开木屋门,门前是条清澈的小溪,道人的那头白鹿正在饮水。   李璧开心地走过去,摸了摸白鹿的角,问它:“我师父呢?”   白鹿自然不会回答,静静地饮着溪水。   白天,夜晚,日升月落,一天一夜过去,白衣道人没有现身。   李璧腹中饥饿,眼睛的颜色渐渐变绿,他无力地倚在柴门,双眼无神地看着卧在溪边,团起来睡觉的白鹿。   一阵风过,李璧耸动鼻尖,嗅到了好闻的桂花香。   “师父!”   他兴高采烈抬起头,白衣道人扔给他一本书。   “辟谷术。”   她说完,拂尘一甩,又不见了。   仅仅是那一眼,开心过后,李璧忧心忡忡,他发觉到师父的脸色好像苍白了许多,连气息都不稳了。   然而,自那之后,四十多天,李璧未再见过白衣道人。   直到快要落雪时,白衣道人回来了。   她给了李璧一个包裹,拆开来看,里面是一整套厚实的新棉衣。   李璧高高兴兴地换上,再次跪地,给白衣道人磕了头:“徒儿一定发奋努力,将来孝敬师傅!”   白衣道人微微笑了笑,转瞬即逝。   她一甩拂尘,轻声道:“今后,你名青崖,与为师一起潜心修道吧。”   李璧惊喜:“多谢师父!”   三年寒暑,春夏变换。   青崖由少年向成年男子转变,虽认真修道,参悟道义,身上的妖气却越来越重,近千日的清心诀,也压不住碧绿色的眼瞳流露出的,越来越重的媚意。   终于,十七岁生辰的那天夜里,蛇妖完全占据了这具人形空壳,蛇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欺师。   蛇妖笑着,挑起白衣道人的下巴,轻挑的眼神游弋在她的嘴唇上,媚声道:“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白衣道人睁开眼睛,拂尘如刀,刺向他的眉心:“青崖,魂兮归来!”   “从没有青崖……”他说,“师父若要让我听话,不妨先猜猜我的名字。”   得知妖的名字,方能束缚他。   “若是不知。”蛇妖舌尖轻轻撬开白衣道人的唇,细细舔了一番,媚眼如丝,呵声道,“那就别怪徒儿了……”   白衣道人也不挣扎,她慢慢抬眼,在他眉心,轻轻一吻。   蛇妖原本笑着,开心至极:“就知道师父其实动了情……”   然而话未说完,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泪水滑落。   “想起我是谁了吗?”白衣道人说道,“这已经是第七世了,碧青。”   “……燕遥。”他呆愣愣地看着白衣道人。   “该醒了。”白衣道人推上衣袖,轻轻念了咒,一道红线出现在二人之间。   她说:“断了吧,碧青。你还我的,够多了。”   她拂尘轻扫,化为一把窄剑。   “不!!”   剑光闪过,红线断了。   “不要……”   “碧青,从此以后,忘了我,前缘莫问。”   水声……   似乎,雾气又重了些,幻境越来越深,而心也越来越重,压抑的喘不过气。   不知多少年前,人间百怪尚兴,瑶山上的莲花池中,一条碧色小蛇游水而来,探出头。   池边坐着一个轻纱半裹的少女,手腕上,脚腕上都缠着碧绿色的藤蔓。   少女伸出纤细的指头逗弄着这条小蛇,碧色小蛇吐出粉红色的蛇信子一下下轻轻搔着那根手指。   少女笑了起来,声音曼妙清脆,她说:“只给人结姻缘,好生寂寞,我看你这条小蛇妖倒有几分灵性,我便赐你一根红线,若你有命修成形,通人性,我便允你,可与人结段姻缘。”   小蛇点了点头。   “你色如碧玉,我就赐你碧青为名,有了名字,也可助你渡劫成形。”   十年之后。   瑶山上掌管姻缘的小仙燕遥一日晨起,看到自己手腕上被修成人形的蛇妖绑上的姻缘红线,大惊失色。   “碧青,你!”   “燕遥。”碧青跪在她床前,望着他,“你答应过我……是你让我情动,让我知何为情\\爱……燕遥,答应我……与我结一世姻缘,长久在一起吧。”   这根红线是她给的,现在又系在了她身上。   姻缘红线并非单方凭一厢情愿就可系上,她难道……燕遥惊愣不已。   她自己,是什么时候动了心?   “燕遥,爱我吧。”碧青说,“你是地仙,我是妖,我们有上千年的时光可厮守。”   这便是,一切的缘起。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写不完了(差点以为自己要写一出七世虐恋来)。 明天接着写吧,唉。   第56章 两相忘   莲花池旁, 小地仙们聚在一起玩水晒太阳,远古时, 天高水阔, 就连圈起来的莲花池, 也是清的, 水天一色, 莲花像浮在空中。   若不是莲叶摊开,铺满了莲池, 水中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到。   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藏在莲叶下, 偶尔, 莲叶会悄悄浮高, 一截细长的小粉舌头飞快地触一触空气。   碧青远远的偷看着莲池边玩耍闲聊的地仙们,视线从花花绿绿的云锦中, 找到薄衫轻纱, 素雅出尘的燕遥。   小地仙们叽叽喳喳聊着:“听说燕山有一人, 被妖迷了心窍,云雨之后, 一病不起,我打山下过的时候瞧了一眼, 可怜, 魂儿都稀薄了……”   “这些妖,也太坏了。”   “燕遥,你掌管燕地众人的姻缘, 你与我们说说,人和妖,能否结缘?”   “结缘并非单方,情缘一线生,双方都有动情的可能,那根线才能搭上……”   碧青静静听完,慢慢沉了下去,化蛇离开。   金乌西沉,青衣男子又潜入了燕遥的屋子,悄悄朝她手腕上系红线。   一抬眼,却刚好撞上那对清澈的眸子,燕遥轻抚着他的脑袋,笑叹一声,抬起了手。   搭在她手腕上的红线缓缓滑落。   “你不爱我?”碧青委屈问道,“求你,让我系上……”   燕遥叹息:“碧青,你是妖啊……”   “妖就不行吗?”   “凡事都有规则,一是一,二是二……人与人,妖与妖,这是不能动的规矩,是天定的正道。”燕遥说,“路要直,才是正道,旁门左道并非不能走,而是难走。我只希望你,莫要走错。”   “这世间千千万生灵,总会有谁第一个走上不同的路。”碧青说,“如果爱你是背离正道,我甘心情愿受罚。”   燕遥无奈摇头。   碧青说:“我就要跟着你,我会一直跟着你。”   他会每天都把红线系在她手腕上,哪怕他知道,那一端,一定会掉落,一定会空荡漾在风中。   时光流转。   燕遥下山路上,遇到了那时的阴司储君。   燕遥惊问:“储君为何到地面上来?”   阴司储君缓缓笑道:“是燕遥啊,我还记得你,司姻缘的小仙……我这次来,是要到燕地找我的接替者。”   燕遥大惊:“储君……您是快要到时间了吗?”   每一任阴司储君,到了时间,都会化为阴司,消散于天地,而储君之位,则由她择出的接替者担任。   “是这世界要变了。”储君说道,“下一任的储君,兴人类。妖和仙的世界,终究是要过去了……”   她感叹完,看向燕遥身后,那个拉着一张脸,背个小箩筐捡柴的碧青,笑问:“燕遥,这是你养的妖吗?好漂亮。”   碧青怒目瞪向储君,半点不惧她周身散发的能掌控天地的权御之力。   燕遥挪了脚步,把他遮在身后,摇头笑了笑。   又是数十次的春秋轮转,碧青仍然没放弃,每晚都把姻缘线往燕遥的手腕上缠。   储君找到了自己的接替者,是燕地出了名的鬼姬,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依然是孩童身高,储君扔掉了她的躯壳,携她的魂魄,入了阴司。   一日,小仙们在莲池边聊起这些事,谈及以后人类兴旺后,仙和妖的去处。   “燕遥,若是将来人类兴旺,你养的那只妖,就要依储君说的,送到见不到太阳的泥土下了。”   毕竟,要把土地让出来给人类繁衍生息。   燕遥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莲花轻动,碧青沉入水中,一个人生闷气。燕遥真的要把他送走吗?   燕遥轻轻朝这边看了一眼,眼中笑意渐渐化为愁绪。   三月三,储君化为阴司,这片土地迎来了新的储君。   人类开始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依照天地新规,他们成了万物之首,土地成了他们征服与翻新的东西,不再是他们敬畏歌颂的养育之母。   很自然的,依照天地规则,妖们要移居地下,为人类腾出这片日月交替下,温暖的土地。   燕遥送碧青离开,至地下妖域入口,才说:“该有的,地面下也会有,池水,莲花……什么都不会少。”   “我想陪着你。”碧青说。   “不要任性。”   碧青垂头,扯出那条姻缘线,第一次在阳光下,在她的注视中,将另一端系在她手腕上。   “不要解开……”碧青说,“只一会儿。”   燕遥沉默不语,只抬着手看着,良久,叹息。   并不是所有的妖都服气这样的规则,尽管规则是天地,是阴司定下的。   有些凶兽不愿服从,燕遥和碧青话别之时,不远处,一个凶兽狂啸着,要冲下燕山,袭击村子。   “它生了反骨!”   “恶畜,竟敢违背天规!”小仙们飞过去,试图拦住这只凶兽。   燕遥抽出斩缘剑,一跃而起,向那凶兽奔去,白袖化翅,如同仙鹤翩舞。   碧青第一次见他们二人之间的红线扯出那么长,在阳光下闪着柔光,飘扬出漂亮的弧度。   他的目光追随着燕遥,看她剑气莹白,看她墨发狂舞,看着那凶兽越变越大,镇山河的怒吼,抬起利爪,狠狠向她拍去。   之后自己想了什么,做了什么,碧青想不起了,他只记起自己护了燕遥,再然后……便怎么也想不起了。   他受了伤,许是被凶兽伤的,许是摔到地上时伤的。   他躺在地上,看着燕遥发疯一般在他眉心画固魂印,指尖颤抖着,泪一滴滴掉下来。   碧青想,太难看了,竟然让她伤心。   燕遥不停地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没事的……没事的……”   一群小仙们围了上来,要拉走燕遥。   碧青颤巍巍抬起手,一边抖着,一边抓起掉落的红线,系在她手腕上。   “怎么……又开了……”碧青说,“你不喜欢我吗?一点……都不喜欢吗?我送你的白玉簪……你一直戴着……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感情吗?”   燕遥哭出了声,她捂着脸,不知所措地摇头,哭声从她指尖泄出来,颤抖着,就像她挽发的白玉簪,娇小浑圆的莹白色蛇头随着哭声发颤。   碧青想,自己可真是倒霉。这时候要死了,恰恰遇到了新的阴司规则,不知道魂魄还能不能留在她身边,恐怕不能了吧。   小仙们说:“燕遥,算了……救不回了,魂都要散了。”   “燕遥,别哭了,只是只妖……”   碧青染血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然而红线那端,还是掉了下来。   碧青眸光黯淡了下去,他轻声说道:“燕遥,我因你动情修成形……七百年了……别哭了,若有可能……你能不能……陪我七世……今后,我决不会在纠缠你了……”   妖死形散,魂魄被阴司收走后,只留一尾碧绿色小蛇,慢慢僵直。   燕遥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的红线,那条红线牵着一丝半片残魂,坠入阴司。   这之后,人类慢慢兴旺,那些小仙们,大多也寿终消散了。   唯有燕遥,腕上一根红线,直指远方。   她想,还他七世陪伴也好。   只是,他们之间并非正缘,即便陪他,最终的结局也是分离。   燕遥坐在青崖上,望着明月,叹了口气。   自那之后,这一线牵的残魂,带着妖异轮转七世,每到第十七年的三月三,碧青就会从转生的躯壳中苏醒,无论作何努力,欢愉之后,必是生死别离。   第六世,他悲戚痛哭,问燕遥:“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是人也不能与你在一起?我只想爱你……”   第七世,想起往事后,碧青伏在她膝上哭泣,他一遍遍的说:“我心好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一切都因我而起。”燕遥斩断了那根红线,轻轻抚着他的头,说道,“七世已过,情缘已了,断了此痛,回到最初吧……”   “碧青,从此以后……你我两相忘吧。”燕遥抬头望天,入眼苍茫,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尝了八次离别之苦……我倦了。”   地仙用尽毕生修为,轻轻捧着吻碧青的脸,吻在他的眉心,一枚莲花印闪烁过后,消失不见了。   燕遥抬起手,托着温柔月光,闭上眼睛。   魂碎了,她消散于天地之间,乘风离去,坠入阴司。   竹床上,掉落一条碧色小蛇,懵懂的吐着信子,慢悠悠游过小溪水,消失在了丛林中。   情缘断净,一个散魂入了轮回,一个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化作小蛇,游戏林间。   机缘巧合下,青蛇受人点化,修成了形。   他学会了行云布雨,他有一把不知从哪来的斩缘剑,他能看到众生身上的姻缘线。   自然,他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有一条极细的红线,绵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斩断了这根线,系在了白蛇的红线上,那一端搭上,系紧的时候,他忐忑悲哀的心,忽然踏实了。   “……系上了?”竟然不会掉。   白蛇问他:“你叫什么?”   “碧青。”说完,流下两行泪,自己却不知道因何而哭。   “以后,我就唤你小青。”   他仿佛生来就懂爱而不得的滋味,一遍遍舔舐着这种痛苦。   有人姻缘圆满,他欣慰的笑,仿佛自己的心愿完成了。   别无所求。   于是,漫长的岁月里,他成了地仙,帮人系起了姻缘红线。   他慢悠悠过着日子,一日一日坐在莲池边,品着熟悉的痛苦和内心遥远的怀念感,直到有一天,他抬起手腕,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红线。   绵绵绕绕,极其温柔地搭上他,随风飘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碧青捂着心口,锥心之痛延绵不绝,越来越清晰,带动着心跳。   浓雾散去,耳畔一声锐响,天与地掉了个,碎裂剥落。   眼前,是空寂衰败的白色教学楼,如同骷髅一般的黑皮蜘蛛精,操纵着八只手,收割着红线。而他的腹腔内,随着呼吸起伏,鼓囊囊的繁育卵袋闪着光。   碧青呆站着,看到蜘蛛干瘦的手指挑过他手腕上的红线,呵呵呵笑着,往口中送。   一把黑刀飞过,削掉了这只枯手。   师秦提刀而立,嘿嘿笑着说:“领导,你打它就打它,怎么连我也捎带着打呢?”   赵小猫跳上蜘蛛脑袋,踩着他的眼皮,说道:“别人进来断线,你进来生线,怎么就你偏跟别人不一样?!”   “别气别气。”师秦抚着心口说道,“我都怕了……怕死了。领导,咱齐心合力打虫不好吗?”   赵小猫狠狠一跺脚,说道:“鬼王蛛你来跟我说怎么打啊!!打死他,现在就能爆你一脸小鬼蛛,看到他那个繁育囊了吗?!”   那么鼓的东西,师秦怎么会看不到。   赵小猫又把气撒到了在场所有人头上:“都懵什么懵!谁还没个前世虐恋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说你呢碧青!还有你,那边那个嘤嘤哭的道士!郝玉章??你还真是运气啊,这么大的杭州,你都能往人家嘴里送!那个小孩儿是谁??大晚上的,跑什么跑,被逮了吧?!”   师秦回头,看见被她点名批评的几个人,脸色更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   第57章 泪滂沱   鬼王阵中, 情况不是很乐观。   鬼王阵外,进展也不是很顺利。   苏西白抓到了藏匿在杭州的白泽, 揪着他的耳朵让他说出鬼王蛛的对付方法。   白泽说:“火烤!火烤!!”   孙狸在旁边抱胸笑:“哎唷, 还惦记着做菜呢?火烤……你怎么不再加点孜然?”   “火烤?我今天清炖了你!!”苏西白撸袖子就要揍他, 白泽抱着脑袋, 痛苦蜷缩成一团, 怂包一个,嚷道:“清炖不行!!鬼王蛛那玩意喜水, 有水更容易繁衍!!”   看来是要用火烧了。   当然,一般的火是不行的。   “麒麟呢?”苏西白问。   小妖们回答说麒麟今天休假, 不在现场。   苏西白大吼:“叫来!!!让他干活来!!给我烧开阵口, 烧死那只断老娘业绩的臭虫!”   阵中, 碧青摇摇晃晃,还未从前生幻境中醒神, 面对鬼蛛们的咬噬, 连躲都慢了几拍, 完全不在状态。   他心情不悦,水墙分崩离析, 鬼王阵上空聚集着乌云,夹带着湿气的风呼啸着, 鬼王蛛嘻嘻笑着, 下腹凸起的莹绿色繁育囊更鼓了。   而此时此刻,因鬼王蛛的出现,所有人手腕上的姻缘红线都显了形。   在鬼蛛们看来, 此时站在阵中的这些人,全都是摆上餐桌的美味佳肴。   日式和服瓷娃娃在赵小猫长鞭的挥舞下,碎了半边脸,然而驱壳倒下后,从空洞的脸中,亮起了一排小眼睛,须臾,娃娃从中央破开,如喷泉般涌出无数亮着绿色虫眼的鬼蛛。   咔哒咔哒——它们的脚在地上飞快地晃动着,密密麻麻的虫脚聚集在一起,汇聚成了移动的人形,朝亮着姻缘红线的地方挪动。   师秦身上起的鸡皮疙瘩也快跟鬼蛛一样多了,他还没顾得上抖,赵小猫一个鞭风舞来,呵斥道:“愣什么!不是你悲春伤秋的时候!给我动起来!!”   鬼蛛们聚集在一起后移动的慢,只要他们不停地移动红线,溜着这些鬼蛛,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对,拖延时间。   赵小猫在引阴司之火,然而现在,可能是因为她‘电量’不足,无法快速撕开阴司引火烧鬼蛛。   鬼蛛数量太多了。   师秦忍着恶心,踩着娃娃的头跳上来,不断地和赵小猫变动着走位。   这个时候,托这个恶心的鬼王蛛的福,师秦能看到自己和赵小猫之间的红线了。   果然,那一端是她。   起先觉得诧异,然而很快,师秦乐的合不拢嘴。   就和所有心心念念盼着家中能有一只猫的猫奴们,货真价实拥有一只猫的感觉一样,“我终于有猫了!”这是师秦现在最想喊的话。   尽管他知道,有了猫之后,他极有可能会被这只猫按在地上,骑在身上,挠在脸上,受尽欺负。   但他乐意,开心地无法自拔。   也是到了这一刻,师秦才满怀喜悦的想:“那个心理咨询师说的真准,我真有受虐心理。”   赵小猫在他头顶,一甩鞭削断鬼王蛛慢悠悠伸过来抓她的手,居高临下斥道:“不许笑!笑什么!!”   师秦跳上去,喜滋滋看着红线,再看着她,在赵小猫原本就阴郁的脸色中,作死一般的说:“领导,你也有今天……”   师秦被赵小猫一爪子挠翻了。   赵小猫边骂着神经病,边跃下鬼王蛛,拦住一群群丧尸一样掉眼珠掉下巴确脸的残破玩偶,给了碧青一巴掌:“醒醒!”   碧青茫然看着她,一脸泪水。   雨势越来越猛,赵小猫道:“停下!你这种一伤心就大雨滂沱的臭毛病哪来的!!”   她一把揪住旁边呆唧唧的亓官燕,推到碧青怀里说道:“给你,这不就是!快给我闪!”   师秦笑嘻嘻听着赵小猫的咆哮,心想,真不容易啊,我家领导还有着急的一天。   碧青手轻轻搁在亓官燕腰上,唤了一声:“燕遥?”   亓官燕愣了好久,忽然一抹脸上的泪水,把他推到身后,抛掷出几张符纸,道:“定!”   鬼蛛们停滞了。   亓官燕回身拉住碧青的手,低声道:“走,换地方。”   两个人手腕上的红线垂着,一圈一圈。   赵小猫一手提着郝玉章,一手提着那个哭到快咽气的校服少年,轻盈踩着鬼王蛛的脑袋,跃上教学楼顶,把两个人放好。   师秦跳上来,问赵小猫:“领导,说战略吧,怎么打?”   赵小猫扭头一句:“打?打死你!”   “……哈哈哈哈哈。”师秦开心道,“认真点领导,你说,你让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蜘蛛我都不怕!”   “你少得意!”赵小猫道,“姻缘线也是亲缘线,我把你当一家人看,你要敢多想,现在我就把你扔进轮回池!”   “晓得了,晓得了。”师秦笑眯眯的点头,有恃无恐。   “繁育囊不能动。”赵小猫说,“现在杀了这只大的,它会在死之前,把繁育囊里的鬼蛛释放出来……你应该能猜出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面。鬼王蛛最好一把火能直接烧死……我现在引不出火,惩罚在身,之前在成都动了图腾引龙,现在没办法放大招。好在杭州有麒麟,只可惜……鬼王蛛进食时,阵口难破,我刚刚都是用阴司冰火鬼见愁烧开的,苏西白它们不一定能及时入阵。”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师秦严肃了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吊着它。”赵小猫说,“虽不是长久之计……让碧青停下就好了。”   赵小猫忧愁着雨。   师秦道:“奇了怪了,哪来的雨?闻起来还这么的……闷。”   雨有一股不是很清新的味道,闻起来胸闷且难过。   赵小猫说:“碧青是条水蛇……上古时期燕山莲池里的一条蛇,但他和孙狸一样,修的是心,由心控雨……”   “心控?这么智能!”   “智能?”赵小猫恨不得一叉子过去戳师秦的两只闪亮亮的大眼,“这分明是智障!这群蜘蛛估计好久没喝过水了,这下好了,水送到嘴边了!”   赵小猫忍无可忍,跳下教学楼,一鞭子朝碧青打去:“有完没完!还准备伤感个千百年,把这群鬼蛛都哺育大吗?!”   师秦欣赏着他俩之间扯出来的红线,越看越开心,揽过郝玉章的肩膀,说道:“你哥我有家了!”   原本在六合之外神游的郝玉章听到他的话,立刻做出了本能反应,推开他脑袋,并回敬:“有姻缘线就一定能修成正果吗?”   郝玉章苦笑,歪头看向师秦。   师秦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是啊,郝玉章的姻缘线可是结结实实绑在甜甜身上的,可他俩的未来,怎么看怎么悬,不是甜蜜的短命,就是刀尖上行走,小心翼翼的爱情。   有姻缘线,一定能修成正果吗?   被点破后,老干部恼了:“去你的,少影响我心情。”   他手中刀锃亮,一跃而下,砍起玩偶来。   不是不能杀鬼王蛛吗?   行,小鬼蛛还不能杀?!   赵小猫那一记醒神鞭没能打到碧青身上,因为亓官燕回身贴了道符,竟然挡开了储君的鞭风。   或许是嫉妒,或许只是觉得好笑,赵小猫道:“这时候想起护短了?你们那点破事,我都不想仔细翻,全都是作出来的!”   倒也是真理,世间所有□□却不得好果的虐恋,大多都是双方作天作地不坦白。   明明早就注视着他,早就爱着他,却偏不承认。   明明可以在一起,却偏要自作多情的为对方考虑,弄巧成拙。   赵小猫此时像个抵制恋爱的性冷淡,一抽鞭子,带起无数鬼蛛,在漫天鬼蛛雨中,说道:“都给我听好了!没废的都好好躲着,你们那点破□□,全都滚出去再纠缠!”   她话音刚落,忽见碧青抽出斩缘剑,断了他与亓官燕之间的红线。   亓官燕回神,双眼通红,满脸不信:“你?”   “……你不是燕遥。”碧青说,“我也不是什么莲池蛇妖。”   他一手执剑,苍白的唇轻动,雨猛地停歇了。   “我是地仙碧青。”他说,“你是湘门亓官燕,如果有缘,红线……自会再生。”   那条红线化沙消散在风中。   碧青说;“我赌了。”   赵小猫跳了起来,师秦紧随其后,离碧青远远的,右手护着手指上的那条细线,惊恐不已。   赵小猫对师秦说:“瞧见了吗?是不是作的?”   师秦慌不迭的点头,并连忙表示:“领导你放心,我肯定不作。”   碧青身形灵活如燕,翩翩跃起,躲避着被他激怒的鬼王蛛。   小鬼蛛们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食物不见了,顿时,一些愤怒的鬼蛛撑破玩偶,爆出来,聚成三层楼高的鬼蛛形虫团,像他移动而去。   顷刻间,千百条蛛丝喷薄而出,像一道细密天网,朝尚在地面上的碧青和亓官燕扑来。   亓官燕抬袖狠狠擦了泪,抽下白玉簪,祭在半空,双手结印,瞬间,符箓飞起,一张张亮了起来,自动排列成球状,护住主人,而那根白玉簪,就在着亮光中,映出重瓣莲花的影子,旋转着,越来越大,在天地一片雪白中,绽放开来。   亓官燕带着哭腔,大喊一声:“护!”   白色莲花倒扣而下,包裹住了碧青和亓官燕,莲花瓣下,是洁白空旷的安全之域。   碧青垂下斩缘剑,闭上眼,仰起脸嗅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   就如远古时期,那种让他心悸,让他从懵懂小蛇动情成形的温暖又熟悉的莲花清香。   他的燕遥,是掌管燕地姻缘的莲花仙啊……   碧青缓缓回头,亓官燕轻轻抽泣,说道:“从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后悔药……”   碧青说:“你只是她的残魂,你不是她。”   “我知道。”燕遥点头,“我都知道!我不怪你斩断红线,我……我只是心疼……心疼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但我爱她。”碧青说,“哪怕只是一片残魂,哪怕只是一根玉簪……我爱她。那是我爱了七百年的仙子,只要忆起,哪怕只有只言片语,我就会再次爱上她,从未变过……从未断过。”   亓官燕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呆呆看着眼前美的像缕青烟的蛇妖:“那你为什么……斩断红线?”   “爱是相互的。”碧青说,“我一直未变,虽然……这就足够了,但我还是奢求着,哪怕一世,哪怕只是残魂,我想求你……爱上我。”   第58章 麒麟火   碧青的浪漫, 亓官燕不懂。她愣了好久,表情诧异地问他:“那就好好的, 何必要断了红线呢?”   “你我……因前缘相连。”碧青说, “无知无觉中生出红线, 却并不相爱。现在我想起了旧事, 想要爱上你, 那就要重新来过,之前的不作数。”   “……”亓官燕颇为无语, 她擦干泪水,抽了抽鼻子, 呆呆道, “我不是很懂你们妖。”   莲花罩外, 其他人还在苦战。   师秦兴奋完,翻上楼顶, 望着楼下的盛景, 感慨:“这画面……我可能要瘦十斤了。”   放眼望去, 楼下密密麻麻都是小蜘蛛,它们涌动着, 动着腿,吐着丝, 在一群破烂不堪的玩偶娃娃上爬来爬去, 因为数量众多,蜘蛛腿在地上的摩擦声,虫呲呲叫的声音像海浪, 一浪接一浪,渗人的声音一刻也不停歇。   赵小猫试图跟那只鬼王蛛沟通,但鬼王蛛像是未开智,蠢笨如钟,重重坐在地上,两排眼睛随着赵小猫身后拖的红线动来动去,它手脚移动的慢,被削断了三只脚,过不久后,就会有小鬼蛛爬上来,汇聚成新的手,慢慢移动着,跟随着红线,只要能抓到,红线就会被这群鬼蛛啃噬,之后啃噬完的鬼蛛如落雨般掉下去,抽搐之后,两两相交,化为一团相缠的卵球,滚入鬼王蛛的腹口,成为繁育囊中的一员。   师秦看清了如何运转后,怅然道:“真是恶心,还不如让我瞎了。”   郝玉章蹲在房顶,指着鬼王蛛正在嚼食的一截断掉的红线,说:“那是谁的?”   “……可能是碧青的。”   “碧青的碎了。”郝玉章说道,“别是你的。”   师秦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看手,线还在,另一头也在赵小猫手上。   师秦受惊不轻,一脚踢在郝玉章身上:“不知道我一把年纪不经吓啊!”   郝玉章吃吃笑了起来:“我去年就说,你迟早要被你那个不好惹的上司拿下……就你那狗腿样,过年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   “我知道。”师秦笑眯眯道,“我自己心里清楚,去年……你不懂,我之前在国安的时候,大多单打独斗,身边搭档一直换,大家为了保密,都不会深交。去年跟着他们,一开始觉得新奇,后来……就喜欢和他们一起。给我一种,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是指所有人。”郝玉章说,“但你的关注点只有你那个变态上司。”   “怎么说话呢!”师秦毫不犹豫拿龙鳞刀背问候了郝玉章的头顶,“我是想……得到她的承认。起初是争口气,我空降到二十九处,当的是处长,猫儿有点伤心,她这种人,一直是上位者,忽然被人类降了级,心里憋屈,总讽刺我吃白饭,要把我退掉。我能丢这人吗?肯定不能,我就使劲的证明给她看……后来就成习惯了。”   “我想让她一直注视着我,需要着我。”师秦说,“当然,我知道,她很强,天地最大,一把手……她从不需要谁,所以,其实是我需要她。我需要她一直陪伴我,讽刺也好,挖苦也好,有事的时候把我推出去,我就会有被需要的感觉。”   “你这心态不对。”郝玉章说,“你是不是活太久活出病了?”   “你才有病,闪开!”   他一脚把郝玉章踹到一旁,抽刀断了摸到房顶上来的鬼蛛爪。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师秦说,“我高兴不是因为有了红线,而是这根红线能出现,就证明她的心里……起码有我。”   “这就足够了。”师秦看着在下方清理蛛网,跳来跳去躲避蜘蛛爪的赵小猫,眼中溢满温馨的笑,“足够了。”   郝玉章嫌弃他肉麻,回头看到校服少年可怜兮兮躺在他身后,半昏迷状态,瑟瑟抖着,脱了外套给校服少年盖上,低头看到这位少年的手腕,郝玉章说:“破案了,那根红线是他的。”   师秦叹了一声,掏出卫生纸给校服少年擦头上的血迹,说道:“这孩子够倒霉的。”   “……换做是我,可能要噩梦三年。”郝玉章说,“可惜了,不知道这孩子之前有什么前缘,哭的睫毛都湿了。”   师秦不解:“……你们前缘敢情都是悲剧??”   郝玉章笑了,反手指着自己,道:“喜剧,我的。”   “你跟甜甜有前缘?”   “没有。”郝玉章说,“这辈子才有的……我看到的是我和她从认识到确定关系的点点滴滴。我今年去过她家,见了父母,她爸妈很满意我,知道我无父无母靠国家奖学金和特殊津贴度日,待我特好。”   “那你想好……”师秦说,“想好怎么选择了吗?”   “原本还有些犹豫。”郝玉章说,“但看过我俩一路走来的回忆后,我下了决心。”   郝玉章说道:“好姑娘,我应该让她幸福才对。”   他抬起手,红线牵的另一端延伸至天外,一直到看不见,但那一头紧绷着,他心多少踏实些。   郝玉章说:“要不是不想让这些蜘蛛吃了下崽,我早就把姻缘线送出去了……第一次见这条线,挺好看的,可还是得断啊,对啊……我一个要活成千年王八的人,何必拖累人家那么好的姑娘,煞命又煞孩子的……”   “你可想好了。”师秦说,“没来得及跟你说,原本就是要去找你商量这件事,赵小猫说,你们还有一个活法,就是把命系在姻缘线上,姻缘线长五十二年,你俩能一起活五十二年,就你俩。等五十二年的时间到了,线没了,甜甜就得散魂进阴司,你还剩下的千年寿命,全都得背上阴司规则的惩罚,具体什么惩罚没说,但想也知道不是轻的,背着惩罚再熬千年……你觉得这种,能接受吗?”   师秦看到鬼王蛛的爪子又慢慢抓了上来,横刀,转脸问郝玉章:“或者说,你有信心,一直爱着她,跟她走这条姻缘线吗?”   郝玉章没有回答,只是蹲在楼沿上,仰头望着天。   阵外,火麒麟到了。   是个染红毛的杀马特,雅马哈R6摩托,风驰电掣地赶到了现场。   “烧谁?!”火麒麟摘了头盔,环顾一周,“哪个欠烧了?”   “先别装X。”苏西白指着蛛丝缠绕,被赵小猫暴力打开,重新闭合后更乱的阵口,说道,“先把它给弄开。”   苏西白说完,从口中漱出一枚话梅核,懒懒丢了出去,一张结界张开了。   火麒麟左右晃了晃头,指节咔咔掰了掰,走过去,说道:“让开,我要开全火了!”   结界外,一个戴眼镜,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大学生慢悠悠走来,她抬着手,以手上的那条红线为指引,到了这条街口,亲眼看到那条红线神奇的端在这条街道中央。   傍晚,有下夜班的人骑着自行车从这里路过,但他们好像都看不到那条红线。   “……郝玉章?”甜甜试着朝街道中央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她站在原地怔忡,她夜半梦醒,忽见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线,穿过墙壁,延伸出去,顿时明白了这应该是条姻缘线,魔怔了一般,想去看看另一端在哪,是否在郝玉章身上。   而她晃晃悠悠到了这里,被冷风一吹,稍微醒了神。   “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么晚了,她还要上街,多不安全!   甜甜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姐姐的命格,和妖真的有缘呢。”   甜甜回过头,吓了一跳。身后,一个一人多高穿洋装的女孩子,转着手中的白色蕾丝伞,笑嘻嘻看着她。   女孩子缓缓抬起头,僵硬的脸上挂着玩偶的假笑。   “这么美的红线,拿来给我的姐妹们续魂吧。”   甜甜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洋娃娃咯咯咯笑了起来。   “小姐姐,好不容易让你这种能自生姻缘的稀缺美食上门,你还想着逃走?”街道另一端,一个同样是一人高的红衣盘发和服玩偶慢慢挪步出来,“不会了。”。   另一条街上,结界内的火麒麟气喘吁吁问:“苏主任,这玩意必须从这里进吗?有后门吗?换一个入口不行吗?”   苏西白照着火麒麟的脑袋就捶:“你是不是火麒麟?是不是?我看你是个假麒麟吧!啊!!麒麟麒麟,天天火气挺大,有屁用!有屁用!!”   孙狸对肖隐说道:“真不愧是有名的暴力女啊……你看看她,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还算是可爱温柔的?”   肖隐却忽然站起身,说道:“有妖?”   “哪儿?”孙狸道,“你的鬼影探出来的?”   “隔着一条街……不远。”肖隐说完跑出结界,孙狸跟上,对苏西白说,“好像有妖在附近,我们去看看情况。”   苏西白掰着火麒麟的嘴,对准入口,吼道:“给我吹!!”   火麒麟又急又火又想痛骂她,一口气喷出来,大火如龙,烧开了入口。   苏西白在他的夹克上擦了擦手,恢复正常,说道:“这不就开了,关键时候,还得关键措施,小的们,给我进去烧!”   火麒麟咆哮一声,四肢着地,一拍地面,身上的衣服裂开,化出了原形。   火龙席卷着鬼王阵,赵小猫顾不上提醒莲花罩中的碧青和亓官燕,跃上楼顶。   未料,火麒麟这第一下,不给预警不控制力道,火龙肆虐之后,整个楼房都颤动了起来。   蹲在楼沿边儿上抱膝望天的郝玉章一下子栽了下去。   师秦捞不及,气得半死:“你就不会蹲远一点吗!!”   郝玉章摔在下方的树上,树枝钩挂着,一时挣扎起不了身。   这时,他感觉到红线的方向改变了。   他没动,但红线另一头动了,慢慢朝鬼王蛛的方向移去。   郝玉章睁大了眼,第一个念头是:“鬼王蛛还能自动吸食红线吗?”   然而不是,当他看到鬼王蛛被火龙烤焦的一半脸,看到向它移动去的红线,露出惊喜的表情时,郝玉章瞬间明白了过来:“甜甜!!”   甜甜怎么了?!这种移动速度……她是出来了吗?   郝玉章激烈的挣扎着爬起来,刚要扯开喉咙喊,红线,咔嚓一声,飘落了。   郝玉章狠狠怔住。   他缓缓回过头,看到鬼王蛛嚼食着一截断掉的红线,发出嘻嘻的笑声。   师秦眉头一皱,骂道:“这下不作了,心都快疼死了吧!”   好久之后,阵中传来郝玉章撕心裂肺的大叫。   “啊——啊——甜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全职后发现自己,自制力奇差无比……偏要等到晚上十点多才更新。 有没有啥方法,让我跟打了鸡血一样,早上8点准时起床码字?求推荐啊!! 以及,放心,这几对的线怎么折腾都没事。 甜甜是个……被我祝福的姑娘,不会BE的。   第59章 魂相牵   郝玉章想被生生抽走了生气, 瘫倒在树顶上,身体一软, 从树上跌下来, 摔倒了地上。   两团白色雾气从火麒麟的鼻孔中喷出, 它显然十分焦躁, 说道:“储君, 给我个集中火力点!”   赵小猫拉起郝玉章,一跃而上, 灵巧地跳上房顶,回道:“做不到, 我现在无法与阴司通联。”   所有技能, 基本上都无法使用。   赵小猫愤愤想, 这可能也是阴司的惩罚,她今年短短几天内, 频繁开启阴司, 还违背规则, 从轮回池与阴司抢魂魄,现在, 阴司的惩罚来了。   越是遇到事情,越不让她借天地之力解决。   “好极了。”赵小猫气得要死, 一巴掌打在师秦后背:“走, 我们带着郝玉章和这个孩子先撤。”   “你不管鬼王蛛了?”   “早晚是要死!”赵小猫说,“还有我什么事!提前回去给它写个报告,回京上交!记得这回经费好好给我算算, 加上精神损失费,让部长多拨款项!做不到你就引咎辞职。”   “我才不呢。”师秦嬉皮笑脸,抬手炫耀那根红线,“我就要在二十九处工作一辈子!”   “信不信我现在就砍断它!”赵小猫举钩威胁。   师秦立刻败下阵来:“不行!赵处长大人大量,嫌这个颜色碍眼您就闭上眼睛别看,我保证,从现在起,你是我亲爸爸!我好好孝敬你,只要不砍线,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赵小猫把摔断胳膊,疼昏的郝玉章扔给他,简明道:“要你带上人快点滚。”   “一起一起。”师秦自觉把醒来之后,抽抽搭搭还在哭的校服少年也扛在肩上,“撤,领导您先走。”   作为防护的白莲花这时却忽然炸了开,雨水哗哗而降,火麒麟气的差点四脚朝天背过气去。   亓官燕这个小道士,一边和碧青交手,一边气急败坏道:“你们妖怪怎么都讲不通道理!姻缘线虽然只是有缘结姻的可能,但那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你断线不跟我讲,那你就是有问题!你那一半是断了,那你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从未问过我,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喜欢你呢?妖就是妖,作妖作妖,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妖!你们的脑袋都是奇奇怪怪的,不怪我们人要捉你们!”   “……若你往后,真的会喜欢我,爱上我,姻缘线自然还会有。”碧青垂下眼,只是在抵挡她带着怨气和怒气的剑。   看来,他俩在莲花屋里没能谈拢。   找爱人啊,三观相合最重要,当然,有时候通过沟通,是可以彼此妥协的。   然而……   “你骗鬼啊!”亓官燕头发都炸开了,在热风和热雨中飘着,她显然是不愿妥协,“姻缘线这种东西,一旦没有了,哪怕再相爱也结不了正缘了,一辈子爱而不得,不能得到天地承认!就是储君断了姻缘线,她也续不了了!除非命格清奇,命里就能给自己续姻缘的,但这种命格,千八百年没出一个,你是还是我是?”   亓官燕双眼泛红:“原本……原本我以为你是溯回前缘之后,不再喜欢我,断了姻缘各自两欢,没想到……啊!!!”   她气的把剑狠狠插进地上,双手结印,周身浮出一圈泛金的符纸,疯狂的旋转,明红色的火焰从中冒出,直冲碧青而去:“你知道我姻缘若不成,就会死掉吗?!”   湘门的玉女之怒,就像这从符箓中蹿出的火龙一般,毁天灭地向碧青扑去。   碧青呆愣着,之后,他收了雨廊,懊悔的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她说得对,是自己想要爱,又怕仍是求而不得,于是起了执念,偏激之下,断了红线,先要换做她来把红线绑在他腕上。   是他的错……他忘了,燕遥已经成为了远古的一缕云烟,这天地再没有能一直结姻缘缠红线的人,现在的姻缘线,断了就没有了。   火麒麟看到赤红色的火焰,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啊吼!”只是原型状态,说不出话。   但麒麟指着火,大声吼着,赵小猫站在房顶,一脚踩着楼沿,在亓官燕烧起的火龙冲向碧青时,甩出手中的长棍,没入鬼王蛛的头顶。   火龙顺着赤红色的长棍,拐了方向,火麒麟极有眼色地喷出了火助烤。   “有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要早拿出来?”赵小猫哼了一声。   鬼王蛛成了烤蜘蛛,在两方冲天的火焰中,慢慢化作了灰,只留下绿油油的繁育囊,像被生掏出的心脏,在一地焦黑的玩偶残骸中,一明一灭的跳动。   赵小猫说:“收工。”   师秦思索道:“这就完了?”   “……你是刚来上班的人吗?”赵小猫讽刺道,“不知道后续处理工作才是最费力气的?”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楼下瘫坐在地上痛哭的亓官燕,以及默默给她撑起残缺了一小半雨伞的碧青,再转头看着师秦肩头断手昏迷,红线消失的郝玉章,以及同样失了姻缘线,浑身血迹默默垂泪的校服少年。   赵小猫阴森森一笑,对师秦说:“瞧见没有,人家都是进阵断线,就你进阵生线。”   师秦感恩戴德:“全仰仗您!”   出了阵,一群妖蹲在街角的结界内商量怎么处理后续任务。   周吴到现场拍照留证,师秦简要向苏西白描述了之前的打斗现场。   白泽用仙草编织的筐子装好鬼王蛛的繁育囊,说道:“不对啊!”   众人齐齐看向他:“哪里不对?”   “听你们描述的,这鬼王蛛……不可能这么智障啊!”   赵小猫拳打手掌,终于回想起了一直以来的奇怪之处:“鬼王蛛能言人语,有妖魂,不是这种只会坐在地上贪吃的弱智生物!”   “……不早说。”师秦说道,“那就是说,我们辛辛苦苦烧死的这个蜘蛛,不是鬼王蛛?”   “它是。”赵小猫说,“它是鬼王蛛,不会有错,阴司百科书有记载它的样貌特征,繁育囊也只有鬼王蛛有,我敢肯定,它就是鬼王蛛。”   “那……”   “它妖魂不见了。”赵小猫说,“或者就是,它把自己的魂魄割裂,分了出去。”   赵小猫托腮想了好久,问:“肖隐和孙狸呢?”   “那个……”有个小妖举手,“他们二位感应到了附近有陌生的妖气,所以出了结界查看情况去了。”   赵小猫默不作声。   现场一片沉默,郝玉章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结束了。”   “对,结束了。”   “结束了……”郝玉章就这样伏在师秦的肩膀上,嘤嘤哭了起来,“我和甜甜……结束了。”   师秦叹了口气,安慰道:“……这样也好,你……不必再痛苦,离开……离开就是。”   郝玉章放声大哭,鼻涕和眼泪一齐落下,狼狈不堪。   然而,就在这时,从天射来一道红线,霸道又果断地缠上了他的左手腕,拽起他就飞。   “郝玉章!”   他听到了甜甜的声音,沿着这条红线传来。   “甜甜……甜甜!”   郝玉章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师秦一脸呆滞:“……啊?”   赵小猫甩出赤红细棍,说道:“跟上,方向是……杭州地下城西边的黑云之地。”   二十分钟前,一条背阴的街道上,两个一人多高的玩偶拦住了前后路,甜甜和她们保持着距离,慢慢兜圈,她提防着前面,也提防着后面。   圈越转越小,不管成败,都要冲一冲试试了,甜甜找准空隙,冲了出去。耳边传来空旷的笑声,越来越多。   甜甜转过脸,看到和服玩偶伏在她背上,正歪着脑袋看着她,原本应该画在脸上的眼睛,开了两个黑洞,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蜘蛛眼闪着光。   “嘻嘻嘻嘻……”   “走开!”甜甜用力挥舞着手,手腕上却一沉,洋装玩偶缓缓张开嘴,从嘴巴的空洞中伸出无数细细密密的小尖牙,磨断了红线。   一惊之下,甜甜摔了一跤,把背后的和服娃娃甩了出去,她连忙爬起来,握着手腕,跌跌撞撞逃走。   未料,脚下一轻,洋装玩偶和和服玩偶驾着她的两只胳膊,咯咯笑着,脚下生出许多条蜘蛛的绒腿,快速带着她移动。   幽绿色的引渡资从她们带着笑的空洞的嘴中倾泻而出,于是,走出街,眼前不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而是黝黑色的土路,枯藤与蛛网,红色的,白色的……耳边密密麻麻都是蜘蛛爬来爬去的声音,拖着细细的线,绿色的鬼火飘在道路两旁,上下浮游。   两只脸上带笑的等身娃娃,一个血一样红,一个肩膀上还隔着蕾丝边白色阳伞,在漆黑的道路上快速游动,黑色的道路像是沼泽,冒着湿热的臭味。   两个娃娃一人一只胳膊,僵硬的手牢牢锁住甜甜,嘻嘻哈哈从路上飘过去,就像夺命的黑白无常。   泥软的黑色道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蜂巢形状的堆搭建筑,高耸入黑云。   月亮是绿色的,惨淡的光照着大地。   当建筑的大门越来越近时,甜甜看到了每一个黑漆漆的窗口中,都亮起了密密麻麻绿色的点。   蜘蛛们蠕动腿脚和牙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空气中,飘来令人恐惧的尖笑声。   甜甜看到像黑色潮水一样的蜘蛛群,从眼睛和嘴巴,涌进了高塔门口的等身玩偶中。   几只等身玩偶动了动身体,极慢的张开手,扭扭歪歪向她迎来。   “无限的……”   “永远不会尽的……”   “食物……”   “给我魂魄……”   “给我们魂魄……嘻嘻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甜甜闭上眼睛,失声尖叫起来:“啊——救命——”   她是……到阴间了吗?她要被这些蜘蛛操纵的玩偶吃掉吗?   为什么?   为什么?!   左手手腕处传来剧痛,血红色的和服玩偶吱呀转过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似要把她的手腕生生拗断:“再生啊!再、生……快!要线……要线!!”   迎面向她们走来的几只玩偶也都疑惑的停下来脚步,一点点歪脑袋,带着让人恐惧的,永远不会变的假笑,断断续续问道:“我们的……线呢……”   “线……”   “要线……”   “我……要灵魂……”   甜甜仰头,对着层层黑云与惨绿色的月亮大声叫道:“郝玉章!!”   两个玩偶的笑声更加尖细,仿佛在讥笑她,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然而此时,一条红线如虹般出现在甜甜手腕上,快速延伸,穿透了黑云。   与此同时,肖隐的鬼影显了形,两个穿着铁甲的魁梧将军鬼,分立左右,同时亮出长\\枪,一枪挑起了甜甜左右两边的玩偶,将它们狠狠挑掷出去,长\\枪穿透它们,钉入了蜘蛛的巢穴口。   两个娃娃一歪脑袋,半身碎裂,体内的蜘蛛们却没有像其他娃娃那样,飞散开来,而是保持着人形,似乎被粘连在了一起,形成两个浅浅的人形轮廓,周边还泛着光。   甜甜震惊回头。   不多久,听到了远处传来郝玉章的声音。   “甜甜!!”   这个弱书生从天而降,她的红线牵着他的左手,缓缓落地。   姻缘线温柔地舒缓下来,拉近了他们两个。   郝玉章一脸鼻涕和泪,用完好的左手擦了泪,狠狠给了甜甜一个单臂拥抱。   甜甜呆滞道:“……我,在做梦吗?”   “天啊……总算是赶上了……”孙狸和肖隐追上来,这对夫妻俩只是稍微歇了口气,非常默契的上前,把甜甜和郝玉章推向身后。   站在高处蜘蛛塔的几个玩偶娃娃齐齐抬起了手,指向他们,几个尖细的声音共同发令:“吃掉。”   话音一落,前后涌上来了如怒浪般的蜘蛛。   嘶——嘶——      第60章 女王蛛   赶往杭州地下城的路上, 师秦问赵小猫:“什么情况?”   “要我猜,应该是鬼王蛛把它的妖魂给了它的孩子们。”赵小猫说。   “你怎么猜的?”   “玩偶。”赵小猫说, “大意了, 最初竟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赵小猫赤色长棍化为软鞭, 抛出引渡资, 沉入地中, 一条漆黑沼泽出现在眼前。   赵小猫说:“鬼王蛛和它的小鬼蛛,就像人的大脑和身体, 鬼王蛛能通人语,修化为妖, 但它的小鬼蛛就像是普通的蜘蛛, 根本不可能说话。”   师秦回忆道:“好像那些玩偶……会讲话?”   “语言是开智的表现。”赵小猫说, “鬼王蛛说过话吗?”   师秦想了半晌,道:“可能吧……但我看它也不完全是个失了魂的傻子。”   “总而言之。”赵小猫长棍指着沼泽前方的堆塔形高地, 说道, “我们现在的任务, 就是消灭掉那些能言语的鬼蛛娃娃。”   因前方黑沼泽拦道,即便能过, 赵小猫这个间歇性洁癖也忍受不了,于是她扔出手中的长棍, 长棍铺开, 成了赤红色的红毯,向前滚着,慢慢延伸到远方。   赵小猫迈着方步, 昂首走上红毯。   师秦稍微梳理了一下,跟上赵小猫的步伐,走在她的左边,说道:“我捋了一下,你看对不对。鬼王蛛把姻缘红线当食物,吃了红线才能繁衍更多的鬼蛛,那些已经生出来的小鬼蛛们,就都聚集在玩偶里,成了人形,鬼蛛就把自己的魂魄分给那些小鬼蛛,每个分一点,能言会语,自己则缺失了魂魄,成了个低智妖。”   “应该就是这样。”赵小猫说,“自己有了妖魂开了智之后,就想让孩子们也像自己一样,鬼王蛛可能是这么想的,哼,倒是个知道上进的。”   师秦沉吟片刻,说:“我有个想法……照这么发展下去,最早一批得到鬼王蛛魂魄,开智的鬼蛛们,会是什么样的?你看,鬼王蛛的思维已经很偏向于人了,不然它不会找来玩偶装这些小鬼蛛,并且还把她们放在学校……等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师秦举手。   赵小猫班主任式背着手点头:“你说。”   “鬼王阵是用来引姻缘线的,而鬼王阵的地点设在了废弃的学校,小鬼蛛们,那些玩偶,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但说话不利索。”师秦说,“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推测,姻缘线这种东西,不仅是他们的食物,也是他们智商晋级的东西,我们把姻缘线比作书本的话,那些玩偶吃掉书本,就会升级……会不会到最后,她们的智商会无限趋向于人?”   “你这个推测……”赵小猫慢下了脚步,说道,“很有可能碰对了。从说话不成句的一群低年级学生,得到姻缘线后,就会从学校,也就是鬼王阵毕业,之后……挪到这里来住,而且……还会用策略和骗术了。”   “啊?策略和骗术?”   “甜甜。”赵小猫指着前方和郝玉章躲在树上的小姑娘,说道,“你觉得她一个人,可能到地下城来吗?能出现在鬼蛛在地下城的老巢,就说明她是鬼蛛引进来的。哼……”   赵小猫抬起头,看向红毯尽头。   肖隐和孙狸联手正在对付等身玩偶的包围圈。   赵小猫对师秦说:“看来,这个团队里的大脑,另有其蛛。”   师秦非常想吐槽她的用词,最终忍住了。   而这时,天边传来诡异的笛声,远远望去,前方高高的鬼蛛塔上,坐着一位红衣大袖,头戴金冠的女皇人偶,她手持一把红色的笛子,闭眼吹着。   不多时,密密麻麻的鬼蛛,腹吐荧光红丝,冲出高塔的窗口,拉出一道血红色的网,遮天蔽月而来。   红衣女皇人偶缓缓站起身,抬起下巴,眼睛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亮红色。她抬起手,红袖在风中飘扬,指向甜甜和郝玉章所在的方向:“去吧,她就是我们取之不尽的粮草,是我们下一代的希望!我们的灵魂永远不会枯竭的源泉!千百年来的好机会,终于在今天,唾手可得了!”   “哝,这个才是老大。”赵小猫说完,评价道,“果然不一样,不仅话说的溜,还会用成语了,倒是真有点leader的派头。”   师秦极快地笑了一声,摸出龙鳞双刀,提刀跳上了树,冲着前排的鬼蛛们削了过去。   郝玉章这个没良心的见了,还在旁边指友取乐,大有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之意:“甜甜快看,看师秦像不像螳螂!两把大刀!”   师秦脑回路果然不同凡人,一个回身解决完蜘蛛,回道:“郝玉章你别咒我!雄螳螂入洞房可是要被吃掉的!你指望我点好吧!就是说两把大刀闹革命我都认了!”   赵小猫冷冷站在下首,抬起眼皮,撇了撇嘴角。   “领导,搭把手啊!”师秦看到赵小猫依然不动,急得很,“你别只观摩不行动啊!”   “呵。”赵小猫轻轻笑了一声,脚下的红毯如同烟花,带着这群拖网的鬼蛛,急升至空中,炸裂开,如同红色的大丽花。   在场的纷纷停手,震惊地望天。   不久之后,红色长棍出现在了赵小猫手中,她转着长棍,化影向红衣女皇冲去。   “妈妈!!”   与肖隐孙狸打斗的玩偶们望向红衣女皇,见此情景,齐声叫了起来,捂嘴瞪眼,鬼蛛们如同泪水,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这一哭就从眼里冒蜘蛛的画面,让孙狸恶心的面色苍白,她扶着肖隐的肩膀,虚道:“我可能会瘦十斤了……”   长棍化为绳索,缠上了红衣女皇,赵小猫与她面对面,邪邪笑了一下。将她拉至空中,狠狠摔下。   玩偶发出几声脆响,然而和鬼王阵的那些一碰就碎掉的玩偶不同,这个红衣女皇断裂的地方,涌出了黑色的,如沼泽一般浓稠的血。   赵小猫嘴角一挑,道:“果然如此。”   她已经魂化为形了,而且,鬼蛛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少有智勇双全的生灵,心智得到机缘发展,战斗力必然会不强。   从鬼蛛用设阵的方法来捕食时,赵小猫就明白了。   它们是用智生存繁衍的玩意。   鬼王蛛就是它们的父亲,负责在阵中给那些尚在学校的小鬼蛛们喂食聚魂,而这个红衣女王,可能就是鬼王蛛最早剥离的魂魄,鬼王蛛的智给了她,她承担着大脑的职责,组织这些小鬼蛛设阵,寻找可寄居的身体,寻找着能让他们成长开智的姻缘线。   “活捉。”赵小猫跳下来,拉起断手断脚的红衣女皇,她皇冠歪斜,眼球上翻,华服半敞,露出的地方,已经隐隐有了肉身的感觉,并不完全是玩偶的关节。   “师秦。”赵小猫说,“把她铐走,案件收尾。”   孙狸啊了一声,指着面前哒哒掉鬼蛛的恐怖玩偶,说道:“猫儿,这儿还有啊!”   “你们来处理。”赵小猫说,“我们已经逮捕了大脑,可以带回去提审了,今年终于有能用到陪审团的案子了……”   红衣女皇咔吧咔吧动了动脑袋,眼球滚落回眼眶正中,怒目看向赵小猫,漆黑的眼仁中央点着赤红的蛛眼:“啊——不许!碰我!孩子!!”   可惜,正如赵小猫所想,这个红衣女皇当真没有多少战斗力,连威胁都算不上。   赵小猫捆禁了她,交给了师秦。   她打了个哈欠,说道:“终于结束了。”   月老庙中,苏西白给那个校服少年扎好绷带,低声安慰道:“别哭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校服少年说:“姐姐,我看到了我的前世。”   “嗯。”苏西白微微笑着,“看到你的另一半了吗?”   “我们……死在了一起,约定了来世还要在一起,即便是被世间不容,也要□□。”校服少年流着眼泪,说道,“可我忘记了,我还要断了他,把线缠在另一个人身上……我……我好后悔……”   校服少年说:“他等了那么久……我却忘了,忘得一干二净,还要因为别人,把他的缘分斩断……”   碧青背着脱力的亓官燕慢慢走来,苏西白站起来,小声说:“白泽说,繁育囊……只能用一次。”   碧青垂下了眼,亓官燕疲累一笑,伏在碧青背上,蜷成一团哭了起来。   碧青说:“给他吧。我想好了,我不需要姻缘线。”   苏西白道:“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   “我想明白了。”碧青说,“我爱她,我一直爱着她,既然爱她不为任何事改变,沧海桑田也还依然爱她,何必还要求那一根线?这么多年来,是我太傻,是我偏执,眼里只盯着那根线,因为一线姻缘,让她多年痛苦,经此一事,我明白了,我总也求不来的那线姻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爱她……”   亓官燕怔住。   碧青侧过头,轻轻对她说:“我陪你到湘门去,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碧青微微笑了笑,碧色的眼眸温柔如水:“燕遥,我会让你看到,爱情并非只悬在那根线上,断了姻缘,我依然能和你在一起。”   白泽蹲在一旁吃夜宵,看着天边渐渐清晰的曙光,说道:“那我就把繁育囊给这个小孩儿了。”   校服少年抬起头,和碧青再次对望。   碧青弯起眼睛,向他笑了笑:“姻缘不长久,爱则亘古不变,你这一线姻缘,是由爱牵连着,以后,不要为谁轻易断了它了,这对那端等你的人,不公平。”   校服少年哽咽着,拉着他的袖摆哭出了声。   白泽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天亮了,明天是个好天气呢,干活了同志们!” 作者有话要说:  致: 赵小猫、师秦。 红毯都走了,音乐也给你们配了,接下来该洞房蜜月了。 ——by百万   第61章 畏显形   鬼王蛛的妖魂鬼蛛娘娘被抓捕归案, 周吴知道后,长舒一口气, 说道:“终于有能交差的案子了。”   第二十九处一直是靠每年上报的案件数量来申请国家财政拨款的, 但是, 国家的钱不好要, 如果没有完整的案件报告书, 犯人的照片,审判团的意见书, 以及处理结果报告,要钱是很难的, 连报销路费都难。   部长曾说:“今年政府财政啊……大家心里应该知道, 上级严查严抓尸位素餐者, 你们虽然经常出外勤,但说得过去的结案书却没交上来几本, 走财政审批就难办了。”   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办差了还是找个由头出去玩了。并且, 案件中必须出现此案件危害到了人类, 不然也不作数,这令赵小猫一直不爽, 也让师秦的要账工作增加了难度。   因而,此次顺利活捉这个鬼蛛娘娘对二十九处而言, 是值得小小庆祝一下的高兴事。   几人围在杭州综办的工作桌前, 大口吃外卖。   而一旁,白泽把泡在梅子酒中腌制好的繁育囊拎了出来,问校服少年:“你喜欢怎么吃?”   校服少年本就受伤失血脸色苍白, 看到腌制后墨绿色散发着腥膻和酒味的繁育囊,更是面无人色,最终,为了姻缘线,他一咬牙,说道:“怎样都好!”   “那我爆炒了。”白泽说完,跟在苏西白屁股后面问她要锅。   苏西白正打着电话,联系杭州的特案检察办,请妖鬼审判团来商量定罪,见白泽如此没眼力见的撒娇卖萌问她要锅,苏西白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勾手让白泽跟她到杂物室。   进了门,摸出锅,回身就是一记平底锅敲头,白泽顶着锅下楼去小餐馆借灶台用了。   校服少年吸了吸鼻涕,可怜巴巴的垂着头,扭着手指。   师秦把自己的饭播出了点推给他,说:“你吃点东西,早餐不吃没精神,昨晚过于惊魂,估摸着肚子已经饿了吧。”   校服少年说:“我……留着肚子吃……吃虫卵。”   孙狸啧啧摇头,低叹。   赵小猫道:“挺聪明。”   校服少年鼓起勇气,问这些奇人:“它……好吃吗?”   赵小猫大快朵颐,在吃东西的间隙,回答道:“你是历史第一人,所以吃完把味道和心得都告诉白泽,他要记录下来,完善资料。”   虽然很惨,但师秦有点想笑,他可能是太得意了,孙狸看了出来,问道:“师副处长有什么高兴事,分享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呗?”   师秦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刚想炫耀,被赵小猫一筷子敲了回去。   师秦抱手委屈道:“为什么打我?反正线也没了,我抬起手只是演示一下。”   赵小猫从怀里抽出一把刀,拍在她和师秦中间,继续吃饭。   意思很明显,敢说就断线。   师秦咽了咽唾沫,给孙狸暗示道:“算了算了,我不能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苦尽甘来,以后再也不孤寡了。”   赵小猫道:“少自作多情,这东西只是个可能,你还会孤寡下去的,放心。”   孙狸说:“卧槽,什么情况?难道你有后代,被你找到了?!”   师秦拍桌:“你到底怎么歪到那里去的?你还是作家……你这个逻辑推理能力,我看你也别当作家了!”   孙狸筷子敲碗,瞪大了狐狸眼,跟他杠上了:“不要脸我告诉你,你可以骂我,但决不能质疑我作家的身份!老娘每个月写作能赚五位数,你质疑我就是在质疑人民币!质疑人民币上的□□,乃至质疑我国的经济!!”   师秦一巴掌拍桌子上,肖隐连忙护碗,默默捧着碗转过脸吃,师秦道:“算了算了!让你猜个话看把你给难为的!我现在就把话说明了!”   师秦站起来,指着赵小猫,大声道:“我,喜欢赵小猫!”   赵小猫端着碗,斜眼,冷冷看着他,手慢慢摩挲着桌子上的刀。   在孙狸的惊讶中,和肖隐被饭呛到的咳嗽声中,师秦立刻低下声音,怂道:“喜欢二十九处……孙狸肖隐,我也喜欢你们,喜欢周老师,喜欢……喜欢咱们的领导,咱们的赵处长。我热爱我的岗位,热爱祖国,热爱人民……”   孙狸:“我听到你这个大转弯了,懂了懂了,哎呀,想告白就告白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去年过年时偷摸送人家金子就说明不一样了。我领悟到这句热爱祖国人民里的重点了,不就是最前面那句,你怂什么,说句喜欢,赵处又不会杀了你。”   好员工好同事肖隐打了圆场:“师副处,我们也喜欢你。”   校服少年看来看去,又低下头,丧丧道:“你跟这个姐姐有了红线,为什么不能说?我们被鬼王蛛抓去,全都断了姻缘线,只有你们两个的还在,为什么还要装作没有的样子?那根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碧青说得对,不要等到断了才后悔,有就要珍惜。你们是不能谈办公室恋爱吗?”   孙狸的下巴掉了,肖隐也罕见的愣了神。两个人看向赵小猫和师秦,师秦慌忙按住刀,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处长,你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我是无辜的,线也是无辜的。”   他端起教导主任的范儿训校服少年:“小孩子家的,不要乱讲话,要学会看大人脸色。”   “不看。”校服少年说,“人这一生就要为自己活着,耿直正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要当国王的新衣里那个勇敢的小孩子,你们有了姻缘线还要遮遮掩掩搞冤家暧昧,我就要做戳破窗户纸的小红娘,让你们看清现实。”   嘿,还挺能说。   师秦这会儿喜忧参半,喜他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忧则忧赵小猫恼羞成怒,干脆斩线。   师秦万分小心盯着赵小猫,赵小猫面无表情沉思片刻,把饭碗一推,说道:“正好,那我就来问问你,你是怎么到鬼王阵里面去的?”   这孩子报的家庭住址离那个鬼王阵挺远的,而他身上穿的校服,看名字是另一个区的学校,即便是下晚自习回家,也不会经过鬼王蛛设阵的地方。   校服少年忽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语出惊人:“你们漏抓了一个。”   “什么?!”   “……我是被引过去的。”校服少年说,“跟之前来做笔录的小姐姐一样,迷迷糊糊就跟着一个人走了,醒神的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就被娃娃给抓了过去。”   “什么样的人?”孙狸问他,同时,击中了精力盯着他看。   校服少年回忆着,说道:“……小孩儿?我想不起来……刚刚你们问我才有点印象,觉得蹊跷,我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就……就隐隐约约……感觉是有人说,沿着红线指引的地方走,我就不受控制的,跟着红线走到了鬼王阵……”   孙狸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猫儿!看到了,是……是畏。”   “哈?”师秦不能理解,“什么玩意?他已经被赵处给灭了!”   “不足为奇。”赵小猫好像不惊奇,说道,“畏无处不在,我吞了它,很有可能他留了尾巴在我身上,跟随我来了杭州,杭州也有它的躯体,它很有可能再次聚形。”   她说:“畏再次显形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他跟我们一起到了杭州,却立刻就帮鬼王蛛做起了诱,是为了什么?”   “周吴呢?”赵小猫说,“问他对鬼蛛娘的审问结果如何了。”   师秦去了审问室,敲了敲玻璃,周吴回过头,慢慢摇了摇头。   鬼蛛娘一直坐在,玩偶的嘴一动不动,一直含着笑,却不言。   师秦道:“惨了,竟然聪明的什么都不说。”   他把周吴叫出来,简单交代了情况,周吴沉吟片刻,说道:“看来事情比较复杂,我试试特殊方法。”   他再次进去,说道:“下面我要说的话,根据你的理解能力,我相信你能听懂。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的相关条例规定,对于珍惜妖鬼种,我们是会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也就是说,你的那些鬼蛛宝宝们,我们会归还的,但条件是,你要把案情交代清楚,包括什么时候来的杭州,什么时候设下的鬼王阵,你们吃掉了多少姻缘线,包括引诱猎物入阵的方法,参与计划的人物,只要与此案有关,你都要讲出来,并保证不欺瞒,我们就释放繁育囊,引渡你的孩子们回老家,并进行保护计划。”   周吴拿出一张文件,说道:“这是我们有关妖保的红头文件,不放心你可以看一眼。国家对你们是采取一定的保护措施的,所以,我建议,你更应该坦白,而不是沉默。沉默……没用,到最后审判团来了,直接就进入了审判阶段,判刑之后,繁育囊……估计也要成为案件证物制成标本,封锁入柜。”   鬼蛛娘动了动眼,眼睫毛张张合合,吐出一个字:“人。”   周吴愣了愣,温柔笑道:“你是说,你们……想做人吗?”   鬼蛛娘红色的眼球似乎湿润了些,她缓慢地点头,说道:“风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刮落在了学校,设阵之前,我们一直在学校,吃一点学生们的红线。我们想做人……也想思考,坐在阳光下聊天,建立起学校,学习……玩耍……我们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我们……也可以成立自己的属地,一代一代教育下一代。”   她像呓语,说道:“只知繁殖,只强调生育的物种,是低等物种。我们不想做低等物种……我们想和人一样,从生育繁衍的生命中解脱出来,拥有自己的灵魂。于是王蛛把它的灵魂剥离开,分给了我们,我……我是最优秀的。爸爸它做了很多的牺牲,宁愿自己变成只知道食线的痴种,也要给予我们高级的灵魂。”   周吴轻轻叹了口气,知识有时候代表着觉醒,而觉醒,大多数时候伴随着痛苦。   真是不幸啊,风把它们带到了学校,让它们开了智,有了觉醒的意识。   鬼蛛娘说:“设阵是因为……我们要养的孩子太多了,食物不够了,拥有了灵魂后,每天饿的更快,你知道吗?这就是智慧的重量……它让我们需要的更多,只吃一人一点的姻缘线太慢,我们……就设了鬼王阵。”   “把阵设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想必落网的人很少吧……”   “是很少。”鬼蛛娘说,“我们一直没想到解决办法,后来,是畏……”   她说:“它闯了鬼王阵,说有意思……他教了我们什么叫策略。策略就是方法,就是解决困难的方法……他帮我们引诱来了好多人。我们吃完就放走,那个小孩儿……”   鬼蛛娘说:“那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儿,他在阵中醒了过来,出了意外。”   周吴问道:“你知道畏去了哪里吗?”   “他,无处不在。”鬼影娘似乎真的在笑,她说,“我问你,我是善良的吗?”   周吴说:“你说善良啊,它是最复杂的……”   他站起身,把笔录递给了门外的师秦。   “问问小猫,畏好不好找。”   “猫儿说了。”师秦皱眉道,“畏会一直在,只要人心有俱,畏就永不灭……唉,她说这次要抓到成形的,再灭一次,一直把他灭到无形为止。”   “听起来很像是以后一直存在的任务。”周吴说,“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就能完结。 说真的,畏灭不了,大畏会生大乱,但小畏也就能起点小乱子,猫知道咋回事。 主要……畏还有几句话没说完,所以还不能退场(畏:上次我还没变成萝莉就让我退场了,不服) 洞房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看师秦怂不怂了。   第62章 入洞房   赵小猫和师秦出发前去找畏, 一想起这东西跟粘人糖似的总是撕不掉,赵小猫就很不爽。她不爽, 看脸色就能看出来。   师秦问:“去哪找他?”   “他学聪明了, 应该不是那么好找。”赵小猫说, “我最头疼的就是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畏的确不可能消灭掉, 因为天地之间不可能没有畏,人心也好, 自然界也罢,畏是无处不在的。   但, 无形能忍, 成了形的就不能忍了。畏修成了形之后, 是个巨大的隐患。无论人还是妖鬼,生了畏惧之心, 就会听从他的指挥, 畏惧的力量很可怕, 甚至能集结起一个军队。   而且,如果说, 在成都时,畏给他们的感觉还是对这个世界陌生好奇的孩子, 那么此次跟随他们到杭州的这个, 就是已经成长起来的青少年了。   好奇宝宝时期已经过去,再次聚形,他成了一个懂策略, 主动引导鬼王蛛的军师。   说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的行为都是可怕的,如果不快些找到他,可能今后发生的事件会越来越多。   赵小猫刚出大门口,就见亓官燕过来,伸出一只手,垂眼说道:“我身份证还给我。”   “你要走?”赵小猫看了眼远处站着的碧青,再一定睛,好家伙,这俩人的手腕之间系了一条红线,结结实实的红色毛衣线。   “……”赵小猫忽然就心情好了,她唱歌一般地说,“这又是何必呢?”   “带他去见我师父。”亓官燕扯了扯红线,把碧青拽了过来,“反正他说过不会让我死,我就带他回山上去。”   师秦问:“你有身份证,他没有,他这样怎么过安检?”   亓官燕吸了吸鼻子,轻轻拽了拽红线,碧青垂下头,脸微微红了,周身腾起白烟,如屏障一般隔离开,不久之后,白烟散去,一条一指粗的小青蛇沿着红线爬上来,盘在了亓官燕的手腕上,吐了吐信子。   “就这么走。”亓官燕说。   赵小猫哦了一声,面无表情掏出亓官燕的身份证给了她:“也算是给你师父交差了。”   两个怨偶走后,赵小猫说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作的下场。”   师秦宝贝道:“我不会,打死都不会这么作。”   赵小猫道:“有时候是天中定,一刹那的胡思乱想,就得付出终生代价,他俩就这样,我还没接任储君时,他俩就这么作了,直到现在,所以这叫什么?这叫命里始终一个作字,不作不生活。”   她说完,像拉拉链一样,从空气中开了个口子,拿出了那本阴司百科书,说道:“站远点,现在我们来找畏。”   阴司百科书浮在半空,赵小猫说:“把杭州现在的妖鬼分布一个个找出来。”   于是,想搜索引擎,阴司百科书开始了忙碌的查找筛选工作,有些书页单独抽离出来,自动排好顺序,十分钟后,一张动态地图飞入赵小猫手中,她展开地图,给师秦讲解道:“红色的是妖,蓝色的是鬼,你是紫的,畏是黑点的,你来找,仔细找出来它在哪。”   师秦仿佛得了老花眼,把地图的距离拉远,眯起眼睛慢慢从密密麻麻的颜色点中寻找黑色的小点。   终于,老干部拨开红的蓝的,看到了那颗微小的黑点。   “……在这里!找到他了!你快看看这是哪里?”   赵小猫在手机地图上定位了之后,说道:“民居,怕不是又蹭吃蹭喝住人家里了吧!”   “还使那一招吗?”师秦对那此的光牢打斗心有余悸。   赵小猫道:“这次,我再让你开开眼。”   她说完,手伸向空气中,摊开,不一会儿,一根发黑的树枝从天而落,在她手中逐渐变成毛笔的形状,树枝中沁出如石油一样焦黑浓稠的汁液,赵小猫歪着舌头,双目放出两点精光,道:“这叫活用枝,神笔马良的动画片看过吗?相当于那根神笔,我的压箱宝,今天,就拿出来让你长长见识!”   她找到紫色的点,也就是师秦和她现在所站的位置,从这里画了一条线,一直拉向畏所在的黑点。   画完抬手,一条黑气聚成的跨天之路出现在脚下。   师秦瞪大了眼睛,惊到失声。   赵小猫唱:“这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啊啊……”   赵小猫发音部位靠前,歌声很干巴,但师秦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跟在赵小猫身后,慢慢走天桥。   “别人看不见?”   “畏也看不见。”赵小猫说,“虽说万物平等,但储君还是享有一定特权的。今天也让你跟着我沾沾光。”   “我能摸摸看吗?”师秦讨要压箱宝,“画什么都行?”   “要在阴司符纸上画,这东西,就相当于3D打印。”赵小猫说,“不过有时效,60分钟之后消散。”   师秦这个画画一把好手,心中实在痒的难受,特别想挥毫泼墨画个东西试试看。   赵小猫看了出来,哼着歌,愉快地走在前面,说道:“拿着玩,回京还我。”   师秦嘿嘿笑着,在衣服上抹了手,问赵小猫要符纸:“那就给全套的……这东西画不出活的吧?”   “嗯,画不出活的,画美女只会出来个假人,平面变立体而已。”   两个人沿着天桥,终于看到了目的地。   某小区的五楼,赵小猫搓了张符纸出来,纸从窗户缝飘进去,打开了锁扣,赵小猫手中长棍变铁钩,钩开了窗户,跳进了房间。   符纸把自己揉成纸团,飞向四角,搭起了锁妖阵。   赵小猫一脚踢开卧室门,却被里面的情景惊了一下,师秦也是一脸呆滞,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赵小猫眼睛:“辣眼睛,别看。”   赵小猫掰开指缝,幽幽朝床上看去。   这个卧室挂着彩带,婚房用的彩球,床头上贴着成人性\\爱海报,海报上的男人双手托着女人的胸脯,而四周的墙上,则贴着一张张触目惊心的色\\情图。   做出引诱姿势的儿童,萝莉……诸如此类。   床上,一个肥硕的秃头老男人撅着屁股跪在中央,而绑着两条马尾辫的畏,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带着鸡毛面具,手中拿着皮鞭,一下又一下,打在那人松弛、通红的肥大屁股上。   “储君。”畏扔掉皮鞭,钉了铁片的长筒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咔咔响,她慢慢走过来,摘掉眼罩,媚眼如丝地看着赵小猫,抚弄了头发,颜色浓烈的红唇一抿,露出妩媚又邪恶的笑意,在她这张还未发育成熟的脸上,显得十分违和:“是不是很惊讶,又看到了我。”   她慢悠悠转了一圈,挑肩笑道:“如何?漂亮吗?”   赵小猫拿来师秦的手,竖起长棍,赤红色的暗光闪过,畏的粉色裙边开了道口子。   她一根指头挑起裙边,说道:“你每杀我一次,我就会长大一些,储君是什么?不过是阴司规则的走狗,天地我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怕你?”   “不错。”赵小猫点头冷笑,“嘴是溜了些。”   畏吃吃笑了起来,手轻轻朝旁边一抓,床上的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屁股上脱落了一块肉,顿时,血液从身体中喷出,染红了床单。   畏意犹未尽,娇嗔道:“都怪你们,来这么早,我还没尽兴呢……好不容易试了试把一个丧女的好父亲,养成了恋\\童\\癖,还没让他去做点坏事,你们就来了,好不爽。”   她爽字说完,暴起,两道虚影形成了恶狼,咆哮着朝赵小猫扑来,而她自己,则幻化为烟,想要从房间中逃走。   师秦一刀拍在黑烟上,横刀把黑烟断成了两截。   黑烟凄厉一身叫,落地成两只稍小的小姑娘,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裙子,恶狠狠咒骂师秦:“又是你!龙鳞刀!”   “哎?你竟然只记得龙鳞刀不记得我?”师秦呵呵笑了两声,忽然沉下脸色,说道,“人长大了,心眼也变坏了,不可饶恕!!”   他斜刀砍过去,赵小猫从空气中抓出一包黑黢黢的药泥,拍在了男人的屁股上。   “啧……”她摇了摇头,坐在床边,气定神闲地看着师秦打俩小姑娘。   “还好没带执法记录仪,不然拍下来,你就算虐童。”赵小猫说。   “诶?”师秦抽空愕然回头,发现她竟然悠哉观战,气道,“你看能把她看死啊!坐着干什么?!”   畏笑道:“可不是嘛……储君的图腾能一口吞了我,这种一年一次的大招,怎么能在开场就使唤出来呢?总要压轴吧。”   赵小猫不高兴道:“谁告诉你一年一次?是两次。”   师秦心凉了半截,召唤图腾这一招,赵小猫在银川和成都都用了,已经用了两次。   畏笑容凝住,师秦却心慌起来。   “难道要靠我了吗?”他想。   赵小猫道:“我来告诉你,天地之间,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她指了指脑袋,一语双关道:“是脑袋。”   “我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在成都犯了个错误。”   说完,她站了起来,像逛街一样走进打斗圈,在师秦飞舞的刀光中,一手一个提起了畏,使劲向中间一撞,揉成了一颗硕大的黑球。   她黑发炸开,指甲慢慢变长,说道:“第一次没经验,真是不好意思,忘了你的脑袋不消灭干净就会再次聚形,竟然让你钻了空子,利用天地对我的畏惧之力,附着在我身上来到了杭州。”   赵小猫发狠,脸色极其恐怖,咧开嘴,露出阴森森的笑和两旁的牙尖,师秦的刀都要吓掉了,只听她用粗犷带着回响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我是个洁癖吗?!!”   吼完,一颗龙形首慢慢成型,赵小猫周身燃起绿火,说道:“本君用引渡资烧死你!”   顿时,她被忽然蒸腾起的绿火吞没了。   “喂,猫儿!!”师秦想冲上前去,又被灼烧感和炫目的绿光刺了眼。   视觉慢慢恢复后,师秦惊喜的叫了出来:“哎呀!”   火光已经消失,灰烬中,一个一脸丧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大了好几圈的衣服耷拉着,她抬起头,发脾气一般,搓了个小火球向师秦扔过去。   “不许笑!”   “没有笑。”师秦咧着嘴,蹲下来,托着下巴看她,“又见面了,闺女。”   每年一次啊。   师秦乐呵呵的:“来,抱你回去。是不是收拾完了?”   “……今年份儿完了。”赵小猫说,“但指不定她在刚刚又耍了什么花招,藏起了一部分脑袋,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知道。”师秦开心点头,抱起她,说道,“报警吗?把这个人送医院去。”   “嗯……”赵小猫道,“畏离开后,他可能就恢复神智了。”   小小一团奶娃娃皱着眉头,抬起手指,指着墙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撕掉烧了,让苏西白多留意,如果他未恢复神智,仍是停留在这种罪恶的泥沼中,就让苏西白就地画牢,关他到死。”   “好哒。”师秦揉了揉赵小猫头顶,赵小猫抱着头,瞪着圆圆的眼睛,喝道:“大胆!”   “嗯嗯,我大胆。”师秦说,“说吧,想吃什么,给你列个单子。”   他嘴角已经咧到耳朵边去了:“又到了养孩子的时候。”   “不会太久。”赵小猫不情愿道,“火候太高,过几天就回来了。”   “知道。”   “我这次要长到一米六。”赵小猫说,“记住了吗?”   “行,没问题。”师秦说,“长个子的时候,多补钙就是了。”   赵小猫翻了个白眼,说道:“通知他们,准备回京。”   “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红毯也走了,猫儿还把压箱宝的东西都送了,这是彩礼啊!现在洞房也有了。 组织上宣布,你俩正式结为……同事同事同事!同事!!别打了,是同事!!!   第63章 结良缘   师秦开心地抱着小猫回去, 赵小猫趴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 说道:“我困了, 先睡觉, 不要打扰我。”   “OK!”师秦一路小跑着回办公室, 进门就喊:“孙狸!孙狸快来!奶猫子又回来了!”   他兴奋的忘了压低声音, 然而,尽管声音很大, 赵小猫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睁眼。   她静静地沉睡着。   孙狸看到后, 却没有师秦那样的高兴, 她一脸紧张地跑过来, 照着师秦的脑袋先来了一巴掌:“怎么回事?!”   “我们去处理畏。”师秦仿佛有了什么不妙的预感,笑容消失了, 他描述道, “猫一下子就放了个大招, 好像是用引渡资烧了畏的那个头。”   孙狸几乎要昏厥过去:“我的老天爷啊,我的老狐狸妈妈啊, 昆仑山保佑,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哎哟, 我的心好疼。”   她接过赵小猫轻轻拍着, 满脸心疼。   师秦担忧地问:“很严重?”   “废话!”孙狸说,“你以为变小很好玩?!真是在消耗她的生命力!”   肖隐道:“用引渡资烧……可能是因为小猫她用不了其他的东西,只好耗身上有的来烧畏, 你们是遇到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了吗?通常情况下,如果她开不了阴司,用不了杀招,会先在能力范围内杀杀敌人的锐气,这可能也是她带着你去的原因。不能歼灭,但可以有效煞敌人的锐气……只是,看样子,她拼着劲,最终出手,不计后果的把畏烧掉了,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师秦说,“但按我的个人感觉来说……畏比上次成长了不少,变坏了。上次还像个没什么善恶观念的小孩儿,今天遇到……她把一个丧女的单身爸爸诱导成了恋童癖。”   众人集体噤声。   师秦一拳砸在墙上,说道:“我能明白她的愤怒了。”   孙狸骂道:“我去她奶奶的,必须消灭!”   师秦抬起头,又道:“还有一件事,猫儿让我转告各位,下发通知,成立检察小队,她说……畏有可能还会耍花招,因为这东西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万一她又聚了形,从无形成了有形,有了言语,就会诱导人犯罪。所以,她想让各地的有关部门都提高警惕,日常巡视,建立预警系统。”   肖隐点头:“好,我这就跟苏西白说。”   “小猫要睡到什么时候?”   孙狸翻白眼:“鬼知道,不对,鬼也不知道,看你心大的,刚进门还笑,你就没长个心!你觉得变小很好玩吗?你正常情况下抽小了会很开心吗?你不看看,去年她是因为什么变小的,怎么,以为是每年必备的固定节目吗?真是一天天的……根本不过脑子。”   师秦羞愧万分,手足无措,又心疼又焦急,还想打迟钝的自己两个耳光。   他垂头丧气进了办公室,结果进门后一抬头,被办公室里的围着桌子排排坐的各位给吓到了。   不仅有郝玉章和甜甜,还有亓官燕和碧青。   “你不是走了吗?”师秦问亓官燕。   这位道士说:“我不会买票,看不懂。”   所以他们又回来,拜托杭州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指导订票。   碧青望着师秦,目光在他和赵小猫之间慢慢移动,随后,他说:“送你件东西。”   他走过来,手指轻轻点在师秦的额头上,画了枚莲花印,白光闪过,莲花印消失在师秦的眉心处。   师秦后退三步,警惕问道:“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怎么这么凉?”   “是我手凉。”   蛇嘛,都是凉的。   过了会儿,这股凉意下去后,师秦就没有再问的必要了,因为他看到了大家手腕上缠着的红线。   师秦不可思议道:“你这是……把月老的工作送我了?!”   “那倒不是。”碧青说,“你不是地仙,无法左右他人姻缘,但现在,你能看到了,我把莲花印给了你。我留着这东西没用,因为我不在需要它,爱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再看重姻缘线,再不会被它缠住眼……”   “然后你就来祸祸我了?”师秦好笑。   呆蛇一时无话,慢吞吞坐了回去。   “没副作用吧?”师秦问,“会不会能看到姻缘线,自己的姻缘就很苦?”   “不会。”碧青说,“你只是能看见。我给你这个……是想让你看你的姻缘线,因为跟别人的都不一样。”   闻言,师秦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对比自己的姻缘线和别人的区别,可看来看去,颜色一样,粗细嘛,大家都不同,哪里有不一样的?   碧青不再说话,他和亓官燕在小妖们的帮助下,订好票,由苏西白开车送到了车站。   而师秦,终于在跟郝玉章的斗嘴中,发现了他姻缘线的不同。   他抓着郝玉章的胳膊,仔细地看,之后又直愣愣盯着甜甜的看,然后,他抬起自己手腕看完,拉过赵小猫的手腕,看了一眼,捂心,瘫倒在桌上,长叹了一声。   郝玉章虽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见师秦这种表请,损友立刻幸灾乐祸问:“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给大家乐一乐。”   师秦说:“不想说话,再问打架。”   甜甜戳了戳郝玉章,示意他收敛点。   师秦脸贴在桌子上,丧丧地看向卧在椅子上熟睡的赵小猫。   他看到,大家手腕上的姻缘线,两头都是死结。   而他,系在他手腕上的姻缘线是个死结,但系在赵小猫手腕上的姻缘线,是个活结。   师秦闭上眼,哎哟哎哟叫起来。   “我不开心……”   “我心里难受……”   “我不服,这不公平……”   孙狸仿佛猜到了一些,说道:“你谢天谢地谢祖宗吧,能有根线牵着就不错了。”   “唉……”师秦说道,“这哪里是红线牵啊,这分明是大佬溜我,她开心了牵着我溜一溜,不开心了,完全可以解开扔掉。”   赵小猫的眼睫忽然动了动,师秦立刻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看着她。   赵小猫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声,师秦忙问:“领导你说,有什么吩咐。”   赵小猫似乎能听到,好半晌,喃喃道:“床硬……要睡席梦思……”   师秦立刻推开值班室的门,抱出苏西白珍藏已久的几床被子,铺好床,让孙狸把赵小猫放好,盖上被子。   关灯时,忽见赵处长梦游一般坐起来,闭着眼睛摸手腕,在师秦紧张地注视下,赵小猫啧了一声,解开了红线的绳结,把另一端咬在口中,嘟囔了一声麻烦,好想扔掉,之后躺了下去,叼着绳子红线继续睡。   师秦的心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赵小猫把线紧紧咬在口中而不是扔了的时候,师秦不由自主跪在地上,忍着声音,又哭又笑地小声嗷嗷。   孙狸啧啧摇头:“又疯一个,也是服气你们这些喜欢猫科动物的人,找虐呢。”   师秦关好门,回身紧紧抱住孙狸,把头埋在她肩膀上,哈哈哈放声笑了出来:“我爱死赵小猫了!我跟你说孙狸,她是最好的人!”   孙狸回头,看着在不远处咬着指头盯着他们的肖隐,双手扎开,说道:“……不知该怎么评价。”   “脸上不在乎,其实心里是在乎我的!”师秦说,“我体会到大佬对我的爱了,真的想跪下来,抱着她的手亲一千下,一万下!”   孙狸唉了一声:“你才知道她的好啊……”   然而,师秦并没有高兴多久,等怎么也叫不醒赵小猫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行人回了京,赵小猫依旧是昏睡状态,不吃不喝,就这样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但叫不醒,对外界也没有反应。   只不过,这次不用师秦喂,赵小猫在睡梦中,慢慢地长大了。   弄懂睡觉是她身体自我修复后,师秦放下了半颗心。   然而,眼看着赵小猫已经长大成人,然而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时,师秦坐不住了,他请了假,在家照顾领导。   一周后,孙狸他们来看望,孙狐狸说道:“你有没有试过亲她一下。”   “啊?”正在切菜的师秦差点切到自己手指头。   “就是睡美人的套路啊。”孙狸说,“亲一下,封印解除,公主苏醒,happy ending。”   师秦想了想,连连摇头:“不不不,不行不行,万一我刚要亲的时候她醒了,我可能就要再死一次了,今年死的次数有点多,你高抬贵手,别出损招,放我一马吧!”   一向持重的肖隐这次也支持了他家那口子的损招:“我觉得,师副处可以试试看。”   周吴安慰道:“没关系的,没有那么巧的事,你试试看。”   赵小猫嘴里还叼着那根无处安放的红线,当初大佬解开它,可能是因为红线的结硌手。   师秦望着平静躺在床上,一头黑发罕见乖顺的赵小猫,有些心动了。   他搓了搓手,怂怂道:“那……既然周老师都这么说,我就……我就试一下?如果不行,你们千万别告诉她!!”   “放心。”三个同事皆带着一脸神秘莫测的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早计划着要‘出卖’副处长了。   师秦在小碎花围裙上擦了擦手,小碎步挪到床边,试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摆正好了身子,深吸口气,慢慢俯下身,又停住,抬头对看得津津有味的三个同事说:“有点紧张……众目睽睽下……”   三个人齐声说道:“快点!”   “哎呀你快亲吧!”   “快吧,师副处。”   师秦再次振作勇气,闭上眼,英勇就义般微微撅起嘴,下口。   刚碰到赵小猫的嘴,师秦的嘴唇突然生疼,他睁开眼,捂着嘴后退。   赵小猫坐起来,亮了亮她的白牙,撸着袖子说道:“师秦,是不是找死?!”   师秦欲哭无泪,贴着墙角猛烈摇头。   大佬醒了,大佬咬他,看样子,大佬还想挠他!!   师秦含怨向三位同事看去,赵小猫眼神逼问三位同事,这三位同事立刻站到了统一战线,指向师秦:“对,就是师副处要亲的。”   孙狸说:“参考睡美人白雪公主什么的,说亲了你,你就能醒,我们本来想劝的……”   瞧瞧这瞎话编的,多么感天地泣鬼神。   师秦原本委屈着,然而,他忽然看到赵小猫把刚刚掉在枕头边的红线捡了起来,借撸袖子揍人的假动作,系到了手腕上。   赵小猫瞪大了眼睛,挥舞着爪子,威胁道:“师秦,信不信我砍了这条红线?”   师秦跟傻了一样,忽然变得很开心,他大大的咧着嘴,笑着说:“信信信,我怕你了还不成……求领导开恩。”   然而心里,温暖似春。   他说:“老大,你醒了,恰巧咱人都在,我们做桌好吃的,咱庆祝一下!”   赵小猫冷笑一声,道:“我开个菜单,照这个做。”   她伸了个懒腰,蹦下床,说道:“味觉好像恢复了,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师秦连连点头:“下不为例。”心里却想,她心里有我,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头疼的要命。 从昨天开始,就很生气,一直想哭哭不出,今天去看了电影,哭了一整场,虽然心情稍微平静了点,但回来后头疼得很,眉骨太阳穴跟后槽牙都疼。 昨天红黄蓝幼儿园的事,让我超级气愤。 我认为,最大的恶就是伤害儿童,所以我在上一章,为了侧面表现畏一次比一次纯恶,是采取她用自己畏惧的力量,逼一个失去女儿的善良单身爸爸变成了恋童癖。 这是我能想到最大最纯的恶。 但昨天的事,让我心情超级丧,说真的,我想这些情节时,都觉得太邪恶了,自己都会很生气,心情很抑郁,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这些不似人的恶真实上演,一遍遍刷新我的想象。 彻骨寒……除了脏话,真心无法用正常的语言表达内心的愤怒。   第64章 全家福   赵小猫病愈后第一天上班。   进门, 就像进了衙门,处理的事多是杂事琐事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北京城的妖鬼邻居们相处的不和睦闹起来打架的, 什么外地妖鬼们遭受欺凌上京告状的, 竟然还有嫌人类社会给的待遇不好, 过来投诉的。   赵小猫炸了毛, 把一堆申请处理书推给师秦, 让他捡主要的先处理。   上午十一点,周吴下课, 悠悠蹬着小黄车到了单位,见面就说:“你们是不是忘了郝玉章的申请书了?”   赵小猫一无所知:“他又有什么事?是你们学校没给发奖金还是跟甜甜分手了要来让我主持公道?”   师秦一拍脑门想了起来:“老大, 前几天郝玉章说过, 想和甜甜结良缘, 走姻缘线。”   “唔?想好了?他不要孩子了?走姻缘线他们可是要一辈子过二人世界了。”   师秦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甜甜说……孩子是小事, 大不了养狗养猫。”   孙狸转着椅子感慨:“人比人气死人, 妖比人, 能气昏……人家郝玉章的运气才是鼎好,大难不死, 千年寿命,讨个老婆, 是个bug, 竟然真的能长长久久,姻缘线绵延不绝,唉, 命啊,命啊。师秦啊,你再看看你,真是……原本羡慕你长生不死的本事,可自从知道你是穷神附体财运衰到家后,我对你可是十分的同情。”   “这可是你说的!”师秦兴奋道,“晚上请我吃饭!”   “不,离我远点。”孙狸说,“我怕请你吃完饭,我也要破产了。”   “算了吧!”师秦羡慕道,“你现在是富婆,唉,IP大爆炸年代就是好,一本暴富,两本别墅,三本直接挑首富……”   插科打诨中,赵小猫拍板:“肖隐,去地下城的北燕山,布置一下,咱们给郝玉章大办一场!”   “欸!”师秦惊道,“北燕山?!”   那是甜甜和郝玉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他们陷入北燕山的阵中,需要在场的人类协助,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殒命,紧要关头,是甜甜第一个站了出来,愿意帮助他们化解危机。   “甜甜这个姑娘,我很喜欢。”赵小猫说,“所以,我要好好给他俩办一场。”   七月七日,依照老路,从房山区的一处不起眼的马路口,在摄像头的死角处,新郎新娘,二十九处的工作人员,以及直播网红蔡青,扔下了引渡资,沉入地下城。   北走,至北燕山山顶,下方是去年赵小猫开阴司引黑龙砸出来的谷壑。   原本寸草不生飘烟雪的北燕山,经过一年的日月照射,现在郁郁葱葱,无比明媚。   郝玉章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戴着黑色的八角帽,挽着甜甜走来。   甜甜穿着五四装,蓝衫黑裙,白袜黑鞋,剪了齐耳学生头,脸上洋溢着笑,浅浅俩酒窝。   师秦夸道:“这样看,郝啰嗦人模人样的,勉强能配人家甜甜了。”   郝玉章手中的文明棍戳了师秦一下,把他拨开,与甜甜登上山顶,在布置好的宣讲桌两旁站定。   蔡青举起手机,直播婚礼。   周吴手持着由二十九处处长签发的特殊许可结婚证,道:“我宣布,糖霜女士,郝玉章先生的结婚仪式,现在正式开始。”   二十九处的工作人员们笑着鼓掌。   周吴道:“下面,请新郎新娘念结婚誓词!”   郝玉章:“糖霜女士,月有阴晴圆缺,世有沧海桑田,然我郝玉章,对你的爱恒不变,始终如一,誓与你同心同德,相守千年!”   甜甜温柔道:“郝玉章先生,请你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奋发千年,意志不倒,品行不变,恪守誓言,从此以后,我会与你一起,共同经受亲友离世的痛苦,岁月变迁的沧桑,经历磨难坎坷,共同品尝相爱的快乐与甜蜜。我会永远记住此时此刻,愿我们的爱能够始终如一,直到永远的永远。”   孙狸眼含热泪,趴在肖隐肩头,感动啜泣道:“我们也补办一场吧……”   肖隐低声说:“好,等他们结束,我们借个场地。”   他布置结婚场地时,早已准备好了惊喜,除了孙狸,所有人他都提前打过招呼了。   赵小猫热烈拍手,周吴宣布:“现在,请主婚人赵小猫为两位喜结良缘!”   赵小猫背着手微笑上前,站在两人中间,笑了一会儿,她出手如电,一人一边,在郝玉章和甜甜的无名指上,扎了两个小洞。   血珠沁了出来,赵小猫打了个响指,两滴血珠化作圆润的血红色珠子,飞入赵小猫手中,她双手交叉,交换了血珠的方向,点在了两个人姻缘线的绳结上。   “成了。”赵小猫说,“恭喜二位!我宣布,二人正式结为夫妻。”   她鼓掌,然后示意师秦进行下一步。   师秦笑吟吟应道:“好嘞,该我送礼了。”   他拿出赵小猫给的‘神笔’,画出了漫天烟花,蝴蝶花瓣,青鸟白鸽。   孙狸擦了泪,坏笑道:“亲一个!”   其他人笑而不语,只是矜持鼓掌。   郝玉章红着脸,用结婚证盖脸,拥过甜甜,夫妻俩甜蜜接吻。   在孙狸的叫好声中,郝玉章挽着甜甜走下台,周吴却笑眯眯的,依然站在台上。   他说:“有请下一对新人。”   他的手,指向了孙狸和肖隐。   孙狸瞪大了狐狸眼。   肖隐轻轻拉过她的手,说道:“走吧,该我们了。”   孙狸一愣过后,爆哭。   她一路哭着走上的婚礼台,师秦画了束手捧花给她,提前拍手:“别哭了,赶紧的,等会儿也得亲!”   周吴拿出另一份由二十九处开出的特殊结婚许可证明,交给二位,说道:“仪式正式开始,有请新人宣誓词。”   肖隐深情款款看着她,说道:“孙狸,我爱你,无论生死。”   活着,我爱你,死后,我依然爱你。   这份爱,能跨越生死,也真的跨越了生死。   “肖隐……”孙狸红着眼睛,满脸鼻涕泪水,说道,“你是我心至爱,永远不变,直到时间的尽头!”   “行了,亲吧。”师秦使劲鼓掌,“快点的!”   孙狸吸了吸鼻涕,豪爽道:“我才不扭捏,亲就亲!”   她一把拽过还在做准备的肖隐,搂着他的腰,狠狠亲了下去。   “哟!!”   众人疯狂拍手,欢呼叫好。   赵小猫动了动手指,莹绿色的引渡资化为流星,从天滑落,照在两对新人的脸上。   周吴笑眯眯看向师秦,结果发现师秦只顾拍手叫好,他不死心,又看向赵小猫,见赵小猫眼神阴沉,盯着下方的山谷看。   于是,想继续气氛,让师秦和赵小猫上台的周吴尴尬的咳了一生,默默走下了台。   两对儿新人坐着师秦用‘神笔’画出的加长款豪车离开了北燕山,围着北京地下城游城放烟花。   师秦过来问赵小猫:“怎么了?”   赵小猫说:“我嗅到了……阴司和畏的味道。”   师秦皱眉。   赵小猫说罢,寻到了方向,手执长钩跃下燕山顶,师秦连忙摸出龙鳞刀紧跟在领导身后。   赵小猫在谷底茂密的草丛中慢慢寻找,终于,她感应到了来源。   赵小猫趴下来,剥开了杂草,瞪大了眼睛,之后,她吼道:“去年这块儿是谁负责缝的?!”   师秦连忙来看,见山底和地面的结合处,有一处极细的裂痕,丝丝冒着黑气,因为太淡,阴司的黑气消散在草丛中。   去年,北燕山经历了一场大战,赵小猫暴力撕开阴司,引出黑龙吞了嫌疑犯,但因她消耗太过,无法快速闭合阴司口,只好用针线缝裂口。   师秦心疼小小的一只奶猫子一边哭一边缝裂口,于是坑蒙拐骗来了孙狸和郝玉章代劳。   这俩……也不知道是那个不靠谱的,竟然留了个尾巴没缝好!   然而,不管是他俩里的谁,今天都是人家大喜的日子。   赵小猫补好了缝隙后,抱着脑袋,沮丧道:“好家伙,今天还不能骂了……”   领导有气,但领导骂不出,领导现在很郁闷。   “畏呢?”师秦问道,“不是说还有畏吗?”   赵小猫摇了摇头:“它算是跟我杠上了……没事,我上次消耗成那样,料想她也不会那么快恢复,时日还长,我们慢慢耗!”   一个小时后,神笔画出的豪车失效,他们在约定好的地下城北海边等赵小猫和师秦。   终于,看到两个人来,蔡青催促:“处长,副处长,你们快点,来拍照!”   孙狸给师秦和赵小猫让了个位置,让他们站在中间。   蔡青道:“好的,大家看镜头,一,二,三……”   肖隐和孙狸比心:“结婚!”   甜甜和郝玉章约定好了,一齐道:“开心!”   周吴:“风调雨顺!”   师秦:“赵小猫!”   早就知道师秦会这么说的赵小猫立刻答道:“滚走!”   热热闹闹中,蔡琴按下了拍摄键,咔嚓一声响,一张全家福定格。   七月半,一年一度的妖代会在京举行,白泽作为妖鬼总代表,做了致辞,并简要说出了今年的改革重点。   “各地抓紧成立巡视小组,与人类社会,新媒体舆论保持同步,监督分析人类社会案件中,找出看似普通的案件中,那些有可能是妖鬼所为的蛛丝马迹……另外,成立镇畏小组……最后,由周吴提议,我们将会在八大区城市办事处,成立特殊婚姻登记试点部门,审查合格者,由赵小猫发放婚姻许可证书,拟受理人与妖,妖与妖,妖与鬼,人与鬼,鬼与鬼以及其他等六种特殊婚姻。”   赵小猫在下方闭眼假寐,听到这里,哼笑一声:“真成民政局了。”   师秦盯着她手腕上系着活扣的红线沉思不语。   第一天的会议结束,赵小猫在回家的途中带着师秦觅食,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走在路灯下,师秦说:“猫儿……你为什么不把红线解开扔掉呢?既然嫌硌手的话……你扔掉也行。”   赵小猫蓦地睁大了眼,她回过头,漆黑的眼珠盯着师秦。   她问:“你看得见?”   “一清二楚。”师秦指了指眉心,“碧青在我头上画了个东西,我就能看见了。”   赵小猫解开红线,手微微扬起,轻轻一抖,红线成了实体,这下,师秦都能感觉到这根红线的存在。   它有了重量感。   赵小猫说:“你看清楚。”   她摇了摇红线,说道:“选择权在我。”   师秦憋着嘴,一脸委屈。   赵小猫接着道:“所以扔不扔,你说的不算,不许你管我!”   说完,她把线盘在了腰上,一扯,拉着师秦,说道:“小秦子,走着!”   师秦把泪憋了回去,笑骂:“你遛狗呢!”   猫遛狗,狗开心的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走着走着,师秦心中一动,掏出口袋里的神笔,画了两张结婚证。   “赵小猫!”   师秦扯住红线,让她停下来:“你看!”   他摇着手中的结婚证,给赵小猫发了一本,期待地看着她。   赵小猫翻开,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这张特殊婚姻许可证上,呵呵一笑,跳起来拿结婚证打师秦的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哈!让你美!让你美!你再笑!你不许跑!”   师秦像个二傻子,高高举着结婚证,跳着跑着:“我不管,反正我俩结婚一小时了!”   “你有那么恨嫁吗!”赵小猫追在后面,高高扬起手中的结婚证,追着他打。   “师秦,做你的白日梦吧!看招!我要没收你那支笔!!”   “哎哟——”空荡荡的街上,回荡着师秦幸福地惨叫声,“哈哈哈哈,结婚一小时也是婚!我不管,我就是要结婚!”   “闭!上!嘴!”赵小猫喵喵叫,脱掉鞋,狠狠砸在师秦身上,“安息吧,师副处!!!”   一个小时后,师秦背着赵小猫,提着两袋烧烤和啤酒,爬楼梯。   赵小猫说:“师秦。”   “嗳!”   “做梦吧你!”赵小猫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师秦美滋滋的说:“红线一天不扔,我的梦就一天不醒,领导,我们是一家人。”   赵小猫抿了抿嘴,轻轻哼了一声。   打开门,最先入眼的,是挂在客厅的一张巨幅照片。   二十九处的伙伴们,一家人,开心的笑着。   这是他们的全家福。   那天,拍照结束后,赵小猫说:“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从此以后,一个都不许少,我活多久,你们就得陪我多久。”   直到时间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第65章 番外 周吴回访录   十月底, 周吴结课,申请到外出批准后, 他带着相机笔记本, 买了张机票, 飞到了最西边的城市, 投下了引渡资。   地面下沉, 一座阴沉沉的黑城出现在眼前。   空气稀薄,阴司的威压无处不在。   走下陡坡, 周吴拿出工作证,翻开, 放在了入城桥一侧的石兽脚边。   石兽的眼睛血红血红, 黑红色的蜡状液体从凸起的眼球中滴落下来, 在周吴的工作证上盖了个血红色的章印。   面前黑城的大门打开了,一个长得像野猪的妖兽四脚蹬地跑了过来。   周吴笑眯眯把工作证收好, 摸了摸石兽的脑袋:“多谢。”   这里叫无方城, 是看押罪犯的地方。   野猪在周吴身边刹住脚, 化出人脑袋,问道:“周老师, 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是要视察吗?”   “算是吧。”周吴举着相机,说道, “想出一期关于咱们无方城的报道, 过来查看取材。”   无方城有七层,越靠上,空气越稀薄, 关押的犯人刑期也越长。   在这里,妖们都无法化形,每一个监狱里关押的,都是它们的原形状态。   有的原形离不开水,泡在小池子里,有的原形太小,大房间不适合看押,就在墙内开了个一平方厘米的洞作为牢房,有的又很大,一只爪子就是一人高,则需要单独挖三层关押它。   长得像野猪的妖狱警说道:“对了,周老师,监狱内不允许拍照。”   周吴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等会儿拍个大门就行。带我到上面去,我想去看一下柳池。”   无方城七层的一间封闭的玻璃房内,唯一的窗户被细密的丝网封了起来,这是防止爬行动物越狱的办法。   一条黑蛇盘踞在中间,正在冬眠。   野猪妖说:“他上周进入冬眠期,一般情况下,明年四月才会苏醒。”   “有人来看过他吗?”   “有的。”野猪妖说,“上个月,二区的负责人胡芙大老远的从东边跑来,给他送了些吃的用的,聊了一会儿,柳池入眠前精神状态不错,他好像很期待入眠。”   周吴笑道:“当然,与现实比起来,他更向往梦中的世界。”   周吴下楼,野猪妖跟在后面说道:“二区一直到一个月前,都在不停地向无方城送嫌犯。涉及人命的很多,这个月开始渐渐少了,好了许多,终于消停了。”   “一个区大换血,不可能只动荡一天两天的。”周吴说道,“借着这次的大变动,地面机构里,会有很多妖会被慢慢换下,刮风下雨并非一瞬间的事。”   这时,六层响起了警报。   有几个狱警妖立刻跃上六层锁妖台,查看到出事房间,说道:“673号房无生命迹象。”   周吴连忙走去,只见六层靠楼梯处的一个牢房门大开,四个狱警妖们抬着一条黑蛇走了出来,对野猪妖摇了摇头。   野猪妖拿过墙上挂的本子,在673号柳瑶的名字上画了个叉,说道:“交给鹿法医吧,记录档案记得存档。”   他对周吴解释说:“这是一个月前送来的,也是二区的……现在二区胡家负责吧?好像彻查到了柳家老宅里的一些资料,重审了好多疑似妖犯的人命案,这条蛇是六起人命案的帮凶推手,判了六十年□□,只不过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伤,很严重,我们还在给它申请保外就医,没想到……”   到底是没挨过去。   周吴道:“我们赵处常说,天地之间有杆称,万物从生到死,没有谁能瞒天瞒地,讨得便宜。”   周吴采访了几个小狱警,收了工,离开无方城。   买了张到成都的机票,要在成都转机,到陆地的最南边看看。   到成都后,因天气原因,飞机延误了。   周吴索性联系了程川,在招待所待一晚。   夜里整理完资料,归纳好相片,周吴下楼吃饭,进门就听到熟悉的川音:“你要是再骗女娃儿,我就把你扔回老家!要么就再关你半年!”   两只吸血鬼咧着辣出的红唇,呲溜呲溜吸着烫猪脑。听到再关半年,风流浪荡的吸血鬼大叔倒没啥反应,反而是坐在他旁边狼吞虎咽的山魈抖了一抖:“千万别!!!我好不容易出来的……”   凯奇道:“没说你,我说我室友。”   可怜山魈,已经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了,他也不嫌烫,满怀抱着火锅,说道:“不能……我不能再离开火锅了。”   “那你在火锅店找个工作嘛。”凯奇转过头大声吆喝道,“老板娘!这里有个人想在你这里打工!每天包吃火锅就行!”   看来这群小妖精们也过得很开心嘛。   第二天,上了飞机,周吴戴上眼罩休息,飞机起飞时,他摘下眼罩,活动了一下颈关节,一扭头,发现旁边坐着一个他十分熟悉的长发男人。   碧青道:“真的是你……你好。”   “……你也到北京去?做什么?那个小姑娘呢。”   前面座位伸过来一只手,摇了摇:“你好,周吴。”   小道士看起来比之前活泼了些,似乎是见得多了,看起来也没那么死板了,只是系头发的还是条红头绳,跟身上的红毛衣红外套搭配着,看起来呆傻呆傻的。   周吴惊奇地看着这两个。   碧青说:“我们到北京登记……”   想着就是。   还好周吴没喝水,不然一定会呛到自己。   “诶?你们的事怎么解决了?”   “我师父把我赶出师门了。”亓官燕站起来,给周吴递了张名片,“这是我的事务所,我现在单干了,有事联系。”   燕青捉妖事务所 道家正统捉妖派传承人,为您解决一切烦恼杂事。   捉妖师:亓官燕   联系电话:188xxxxxx71   看他俩这个派头……周吴觉得,他们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长得就像神棍。   下了飞机,亓官燕深吸口气,感慨:“不愧是京城,妖气好重。”   周吴含笑不语,默默走在这对儿奇怪的情侣身后。   他想,今年的素材,一定够。   天上地下,无论人还是妖,都为了生存忙碌着,有容易的,有不容易的,有糟糕的,也有精彩的。他们每一个背后,都由无数故事组成,这些关于生存,关于情感,关于爱和失去的故事交织着,从城市的街道飘过,被风吹过,印刻在老树的年轮上,在它的躯干上留下无法擦去的痕迹。   待十年,百年,千年后,大多数生命如风中砂砾,消逝无踪,而印刻在老树上的故事年轮,会在岁月的留声机上,在午后,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将这些故事慢慢说与人听。   周吴合上记录册,抱着氤氲着热气的茶杯,望着窗外的天空和枯树,缓缓笑了起来。   真好啊,生命的每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番外了,正式完结,也没有第三部了。 之前的文完结,都很高兴,感慨万千。这本完结,有点想哭…… 我一直说自己要暴富,其实大家听个乐就行。 在晋江,越冷的文越没有曝光的机会,所以大家以前在评论区鼓励我,说运气来了会红的,几乎没有可能。作者,这本不错啊,为什么没人看?因为没机会让更多人看到,也不可能有更多的人看到。 晋江的曝光度就是靠榜单,榜单的安排看数据收益,冷题材读者基数少的,收益肯定不会多,那就意味着,把好榜单给你的几率很小。榜单不好,指的是你上的榜单没有人能看到,没有读者会点进来……看狐鬼首章点击量大家就知道了,这本的榜单基本等同于没榜单。 这本完结了,不出意外,就你们200个订阅的读者了,以后撑死有个三四百,不会再有大批新读者点进来看了。 昨天也在微博上说过,因为题材限制鬼怪类,不能出版(其实也是因为数据不爆,没出版社要),所以狐鬼一开始我就说要放飞了写,结果太放飞,反而没特案好哈哈哈哈,我的错。 有个读者问我,不能出版,你写它的动力是什么? 我……说起来很伤感,我不止狐鬼不能出,我所有的文估计都无法出版,可能真心是我写的不咋地,别做梦投过出版社,退稿理由都是脑洞大但恋爱情节不多。古言现在市场不吃香,我又是写平权的,投一次退一次,还有压根不搭理的,出版社的朋友跟我说过,市场不景气,现在根本不出没有知名度的作者写的文。我写的又不是鼎好,所以看开也罢。 都不能出版,那我写这些做什么? 不写难受啊……虽然会因为看的人少难过,虽然会为不能出版难过,但我从来都不是为了出版或是读者写文,脑洞不写,很煎熬的,晚上睡不着…… 本来想再说一些,忽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像是回到了16年的夏天,客来完结的那天…… 所以,感谢所有看过这本书、见过这本书的读者,无论你们是追到底,还是看一眼就弃了,我都要感谢。 谢谢评论区一直留言的伙伴们,谢谢。 最后,请你们帮我记一件事。【一个小担心】 前些天有一家影视负责人咨询特案和狐鬼的影视版权,负责人说晋江开价高他们不考虑买,但因为故事结构好,太适合网剧,让我顺着这个结构和人物再写一遍,稍微作改编,把人物名字换了,换一张皮写剧本直接卖给他们,因为抄自己的不叫抄。 我委婉拒绝了,同时又担心,以后会有一些制作公司有这方面想法,会请其他人照着《特殊案件调查处》和《狐鬼花妖办案处》扒个框架下来,改编出剧。 所以,我在这里拜托大家,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们在网上见到一部剧设定走向很像我的这两本书,请一定告诉我,并告诉其他人,这是凤久安的东西,它被人抄了,这个冷文作者如果维权,她不是要碰瓷,也不是蹭热度,只是不想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抄去成名得利。 此外,和大部分依托传统故事和山海经的幻想小说不同,我这两本的大框架,九成人物和设定都是自己瞎编的,完全瞎编,但它成系统,又和我所有的要写的文彼此之间都有联系,我觉得,话说到这份上……应该没人要来改着抄吧? 所以……拜托大家记住我,记住这一本,它虽然冷到家了,但也有人看过的,请一定要记住它。 本书由 蓝色百褶裙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