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怀孕后[玄学]》 作者：陆圆 文案： 归元观来了个新掌门，女的，大着肚子，而且还刚成年。 但是捉鬼本事......极其高超！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抠门，非常抠门，极其抠门！ 沈圆微笑脸：“想要从我这里抠出一毛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都市异闻 主角：沈圆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归元观位于沂市东北角，在一个山旮旯里。 　　沈圆将公交路线截图好，关掉流量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收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月底了，流量不太够用，她要节省。 　　随着汽笛声响，她身下的绿皮火车将速度放慢，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清晰。 　　车到站，她要下车了。 　　****** 　　坐在沈圆对面的是一对小情侣，他们不住打量她，目露同情。 　　此时的沈圆身后背了一个半人高的破布双肩包，两手各抓一个小麻袋，腰间还缠了一个土黄色的葫芦和一个毛毛躁躁的拂尘。 　　尤为重要的是——肚子还略微隆起。 　　怎么看怎么可怜。 　　车一停稳，小情侣当中的女生便开了口：“那个......要不我们帮你提包吧？” 　　男生与女生对视一眼后，十分默契地上前，想要接过沈圆手上的麻袋。 　　“那就多谢了。”沈圆放手得十分果断，笑眯眯地将两只手上的麻袋都放到了男生手上。 　　“嘶——”男生倒吸一口凉气，胳膊往下一沉，差点没接住。 　　见沈圆给完东西后就往外走了出去，女生看了男生一眼，有些心疼，又有些无语。 　　人家小姑娘都提得好好的，你一个大男人倒矫情了起来。 　　男生有苦难言，看着女生向沈圆跑去，一咬牙，屏着气追了上去。 　　来到公交站，男生放下东西，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女生对沈圆说：“你也是沂大新生啊？那我们顺路诶！” 　　他的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沈圆瞥了他一眼，淡定摇头：“我今天不去报道，还要去一个亲戚家。” 　　公交车在面前停下，男生迫不及待地跳上车，对女生招手，“优优，快上来！” 　　女生愣愣点头，刚准备上车，手腕一紧，耳后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 　　“你男朋友惹了桃花煞，自己保重。” 　　她转过头，身体随人潮涌上车，只来得及看到沈圆的背影。 　　——青布裙，木簪挽成的髻，仿若书中描写的得道高人。 　　****** 　　沈圆上的这辆车，座位很是紧俏。 　　占据了橙黄色弱势群体专座的男人抬头看了沈圆的肚子一眼，犹豫片刻，起身让座，“你坐吧。” 　　“不必，我没怀孕。”沈圆态度笃定。 　　旁人下意识瞄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以为小姑娘脸薄，不愿意承认，跟着劝道：“没怀孕也可以坐，你的行李这么多，拿着多累啊......” 　　沈圆想了一下，在座位上坐下后，拉开左手边的小麻袋，从里面掏了一张黄符交到男人手里。 　　“你印堂发黑，脖颈下沉，近日会招小鬼，这张符送给你，当座位费了。” 　　收回手后，兀自心疼。 　　一张平安符的成本五毛，可以吃一个大肉包了。 　　让座的男人捏着那张黄符，是往回收也不好，还给沈圆也不好，最后只能脸色铁青地将黄符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刚开口劝沈圆坐下的人脸色也不太好看，纷纷离她远了点。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传播这种封建迷信？ 　　沈圆似乎没察觉到车内气氛的变化，自顾自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 　　走下公交车后的沈圆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大山，左右瞧了瞧，果断迈步朝路边的那辆轿车走去。 　　“请问你要上山吗？”她弯腰瞧了一眼，车内坐着个面目冷峻的男人。 　　“十块。”男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 　　“嘶——”这么贵的吗？ 　　沈圆脸色变换，提着东西作势往山上走去。 　　她走出一步。 　　“九块。”男人说。 　　她走出两步。 　　“八块。”男人说。 　　她走出三步。 　　“五块。”男人说。 　　她走出四步，五步...... 　　男人：“......” 　　“啪嗒”一声，她钻进车内，从上衣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五元大钞，捏在手中挥了挥，说：“去山上的归元观，不到门口不给钱。” 　　男人冷不丁地扫了一眼她的肚子，发动轿车，稳稳地往山上行去。 　　山路不好走，晃得沈圆想睡觉。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陡然坐直身子，问：“你怎么一个人在山脚？” 　　“拉客。”男人一贯的言简意赅。 　　沈圆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问：“去城里拉不是更好？这里一天能拉到几个人？” 　　“家在附近，去城里浪费油。” 　　“噢......”沈圆点点头，同意了男人的这个说法。 　　听说城里的汽油很贵，能省点是点。 　　后座没了动静，男人瞥了一眼后视镜。 　　——睡着了。 　　一孕傻三年，还真是。 　　车停，沈圆蓦地睁开双眼，透过窗看向面前的灰色建筑物。 　　“......” 　　竟然找不出词形容。 　　只能说，爷爷口中的“破道观”，真的是破道观。 　　她将五元大钞往前一递，提溜着大包小包走下车。 　　“我的电话，有需要找我。”男人伸长手，塞了一张纸条进沈圆口袋里。 　　沈圆放下包，拿出纸条瞅了瞅。 　　——许凛，134xxxxxxxx。 　　“嗯？”她蓦地锁紧了眉，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许凛。 　　许凛心中一动，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 　　“都是熟客，以后你不给我打折吗？”沈圆将纸条递还到他手上，面色严肃地说。 　　许凛：“......” 　　他从不知哪个旮旯里翻出一只笔，在纸条上加了一句“坐车九折”。 　　看着沈圆心满意足的模样，他突然补充了一句：“多坐几次优惠力度更大。” 　　“真会做生意。”沈圆鼓励性地拍了拍许凛的肩膀，重新提起麻袋，往归元观内走去。 　　许凛：“......” 　　任重而道远。 　　****** 　　观内倒是干净，一尘不染，物品摆放得也整齐，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扫过的。 　　沈圆站定打量的时候，一道青色身影从门内跨出。 　　四目相对，气氛略显诡异。 　　“我是新任掌门，沈圆。”沈圆从怀里掏出一封漆封好的信，递进对方手里。 　　“我是这里的管事，陆寂。”青衣男人彬彬有礼地说，低头阅览信笺。 　　信不长，青衣男人很快就看完了，再抬头时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说：“沈掌门请，我先带您参观一遍归元观。” 　　沈圆没有拒绝，将行李放在原地，跟在他身后跨进门内。 　　归元观的大殿中央摆放着祖师爷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的泥像，看得出来虽然精心保养了，但因为原材料的限制，祖师爷威武的气势并没有体现出来，还显得可怜巴巴的。 　　点了三炷香放在祖师爷面前，沈圆从口袋里掏出一对圣杯，双手合十，往地上一抛。 　　卦吉。 　　看来祖师爷对自己这个掌门还算满意。 　　她在心里默默祷告：祖师爷保佑，让我快点赚到钱......割肚子里的瘤。 　　微风吹过，圣杯“当啷”一声，卦象由吉转凶。 　　沈圆：“......” 　　陆寂：“......” 　　“咳咳，无事发生过。”沈圆捡起圣杯，揣回口袋里。 　　祖师爷这意思......是满意自己但又不想让自己挣大钱？ 　　什么时候祖师爷变得这么清廉了？她一脸深刻地想。 　　至于陆寂，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感慨了起来。 　　自己供奉祖师爷十数年，都没能得祖师爷显灵一次，新任掌门一来，祖师爷就出现了，人与人的道缘深浅，果然不一样。 　　...... 　　供人居住的房间一共有六个，陆寂占了一个，还有一个堆放着各样杂物，剩下四个虽然打扫了，但没什么人气，显得凉飕飕的。 　　陆寂主动提出交换房间，让沈圆住自己原来那个，但沈圆摆摆手拒绝了，“你体质偏阴，那处方位居南，阳气足，适合你。” 　　体质偏阴这件事，陆寂只在懵懂时听原掌门张元浩说过，此时再听到沈圆提起，竟有些精神恍惚。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啊，张掌门都西去了。 　　万万没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的与他有关的东西，竟然是遗书。 　　听见沈圆的脚步声，他很快回过神来，抢先几步走出门外，弯腰提起放在院中央的两个小麻袋。 　　陆寂：“......” 　　这么重？ 　　沈圆摆摆手，示意他将自己的行李放进偏西的厢房中。 　　“里面都是我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宝贝，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件。”她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以后观内的伙食和卫生打扫等问题我就不负责了。” 　　陆寂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麻袋放在房间中央，说：“掌门放心，我寄居于此，本该做些杂事回报，以后观内的琐事都不劳您操心。” 　　这点沈圆从爷爷留下的信件中听说了，陆寂是张元浩捡回来的孤儿，本来是想培养他当下一任掌门的，奈何他的道根太浅，无法习得道术，张元浩只好让他守着这道观，好歹吃穿不愁。 　　来之前沈圆就考虑过陆寂的心情，知道若他不配合自己的话，自己也奈何不了他，总得给他一碗饭吃。但现在看来，他倒是乖巧得很。 第2章 　　沈圆对陆寂很满意，难得大方地“嗞啦”一声打开其中一个小麻袋。 　　“你自己选吧。” 　　密密麻麻的小玩意儿堆在一起，有木如意、竹笏、铜印、桃木剑、雷令......数不尽数。 　　陆寂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声音微颤，问：“这些，都是真正的法器？” 　　沈圆一脸诧异，“我弄些假的来做什么？” 　　陆寂心情复杂地上前一步，一时之间竟不知选哪个才好。 　　法器有多难得，他是清楚的。 　　张元浩活了一辈子，也就一件桃木剑法器而已。 　　事实上，法器对原材料的要求倒是不高，但因为制作过程中需要法术加持，一般的道士，一辈子只能温养出一件法器。 　　而沈圆......一拿就拿出上百件。 　　也难怪陆寂会怀疑法器的真假了。 　　沈圆瞧他眼神直勾勾的，火速挑了条法绳塞进他手里，“嗞啦”一声关上麻袋。 　　“这条法绳携带方便，法力充足，攻击范围也大，很适合你。”她循循善诱。 　　所以，你别再开口要别的了。 　　陆寂低着头，满眼都是法绳。 　　上半截是曲木，其上涂有朱漆，当中绘了个八卦图案。 　　下半截是棕榈绳，绳后有结，摆动起来十分灵活。 　　有此法绳在手，就算他无法习得道术，也无惧一般鬼怪。 　　陆寂感慨地抬起头，对沈圆行了一抱拳礼，说：“多谢沈掌门。” 　　沈圆摆摆手，故作严肃地说：“不客气，以后你我便是归元观同门，需多多相互扶持，方能长久......那么现在，我们该准备吃晚饭了。” 　　她看着陆寂。 　　陆寂愣了愣，心领神会地说：“我去做饭。” 　　待他离开后，沈圆环视一圈厢房，伸腿把麻袋往床底一踢，拍拍手，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山上没通电也没通气，洗澡水是现烧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浴室单独隔开，里面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泡澡桶。 　　等水烧开的过程中，陆寂看了一眼沈圆的肚子，翻着锅里的腊肉片，说：“天色已暗，山中危险，明天我再给掌门捉野味加餐，今天先委屈掌门将就一二了。” 　　沈圆脸色淡定，“我没怀孕。” 　　陆寂微讶，又看了一眼沈圆的肚子，迟疑地问：“......那是？” 　　“......不知道。”显然沈圆不想深入地交流这个话题，背着双手，视线偏到了一旁整齐的木柴上。 　　作为管事，他不应该过问掌门的闲事，但作为年纪略长一些的哥哥，陆寂觉得自己有必要对沈圆的身体负责。 　　他端正脸色，将一旁放置待用的蒜苗倒进锅里，一边翻炒一边说：“明天我带掌门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必了。”沈圆打断了他的话，瞄了眼香气四溢的腊肉片，说：“医生说我这是怀孕。” 　　陆寂：“......” 　　沈圆指着已经烧开的水，说：“我去洗澡了。” 　　陆寂清醒过来，点点头，张罗着将热水倒进洗澡桶中，再慢慢掺进冷水，让沈圆试过温度后，才贴心地关上浴室的门离开。 　　****** 　　沉进热水中，沈圆惬意地舒了口气。 　　屈着的膝盖碰到柔软的肚子，让她稍觉拥挤。 　　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沈圆脸色复杂。 　　爷爷离开的第二天，她开始感到恶心，去医院一查，说是她肚子里有个已成型的胚胎。 　　也就是说，她怀孕了。 　　她气得一连跑了十家医院，得到的结果皆是如此。 　　然而！她连恋爱都没谈过！也没有跟除了爷爷外的男人独处过！怎么可能怀孕！ 　　所以......绝对是爷爷那个老不修干的！ 　　他那几天古里古怪，暗地里捣鼓什么，还以为她不知道！ 　　殊不知！她全部看在眼里！只是没戳穿他罢了！ 　　早知道肚子里会莫名多一个东西，她肯定拉住那个老不修，不让他离开！ 　　沈圆扼腕叹息，从水里走了出来。 　　她之所以答应前来归元观，也是想着捞外快方便。 　　等钱攒够了，她就满世界悬赏爷爷的下落，誓要将他揪出来，解决肚子里这个麻烦！ 　　正擦身体时，屋子里的烛光蓦地熄灭。 　　隔壁的炒菜声没有停止，显然陆寂那边没有异样。 　　沈圆抬起头，她的面前贴了张女人脸。 　　说是女人，还是沈圆从她头发的长度中猜出来的，毕竟她的脸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嗬嗬，你真香......”女人的喉咙开了个口子，说话时还带破风声。 　　她伸长了舌头，口水似要滴在沈圆脸上。 　　作为极阴之体，沈圆很清楚自己对鬼怪们的吸引力有多大。 　　只是这野鬼敢在祖师爷的地盘作乱，这点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难怪天还没彻底黑下来，陆寂就不愿进山了。 　　以他的体质，要是在这会进了山，下场只有一个——有去无回。 　　见沈圆被自己吓得双眼呆滞，女人蓦地变得兴奋起来，整个人的身形都变大了不少，双手张开，试图将沈圆整个儿抱进怀里。 　　山上难得来生人，还是个看上去如此可口的生人，一想到马上要将她吞吃入腹，心情就变得格外美妙呢...... 　　头发一紧，女人“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沈圆淡定地揪着女人的头发，抡圆了右手，开始做掷铁饼之前的准备动作。 　　“投胎还是进我肚子，你选一个。” 　　“啊——”被扯成马脸的的女人失声尖叫起来，不甘心地喊：“我要吃了你！” 　　她卯足了劲，往沈圆身上一扑。 　　金光一闪，女人蓦地化成一道黑烟，一缕一缕全进了沈圆肚子。 　　沈圆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下意识打了个饱嗝。 　　凭空杀鬼这本事，是她肚子里多了个东西后才有的。 　　这也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怀孕的原因之一。 　　肚子里那东西在她看来......根本不是人。 　　****** 　　简陋的餐桌上摆好了三菜一汤，两荤两素。 　　荤的都是熏制品，小菜倒是新鲜，刚从菜地里摘来的。 　　陆寂看着淡定捧碗的沈圆，心下颇为愧疚。 　　书信上说沈掌门才18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他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菜招待。 　　沈圆每样都尝了一口后，顿了顿，尽量自然地说：“以后不要如此破费了。” 　　不知道沈圆是在一个菜吃一天环境下长大的陆寂，以为沈圆是在安慰自己，更是内疚。 　　他突然想起什么，环视一圈，从角落里翻出一张传单。 　　“沈掌门，这是道教协会之前寄过来的，说是可以在上面接单。” 　　沈圆瞄了一眼，夹菜的手和咀嚼的嘴不停，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传单上没别的，就一个二维码和群号而已。 　　这就是正规道观的好处，破虽破，但受到业内承认，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不像她和爷爷，只能到处漂泊，去寻找道观不要的单子。 　　迅速吃完饭，抹干净嘴，沈圆掏出手机，将后台程序全部清空后，再打开微信，搜索群号，输入“归元观沈圆”，将验证消息发送了过去。 　　陆寂细嚼慢咽，从碗口上方瞧沈圆的手机。 　　他仅有的一支手机是落后的按键2g手机，连微信都装不上，更别说加群了。 　　那边很快就通过了沈圆的加群请求。 　　沈圆一进去，就看到许多张“欢迎”字样的中老年表情包，最上面，是群主对她的大致介绍。 　　“谢谢，有单吗？”她言简意赅。 　　还是流量的问题，要省着点用。 　　群里寂静了片刻，旋即像炸了锅一般，出来了各式各样的评论。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就想接单，心里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沈圆瞄了眼，发言者的昵称是：中岳观雷厉。 　　“沈掌门之名，以前从未听说过，建议协会派人审核其接单资质，以免出现意外。”天后观温云。 　　“18岁也不小了，我观楚风18岁时已能独自承接掌门单，各位还是要冷静一些，给年轻人一些信心。”玄妙观楚延。 　　“......” 　　唯有一人，一句废话不多说，直接将单子发了出来。 　　内容较长，沈圆皱着眉，专心琢磨。 　　委托人向道教协会发出任务邀请，道教协会审核过后，会将这些任务大致分为三种：居士单、道士单、掌门单。 　　掌门单虽然以“掌门”冠名，但不一定非得成为掌门后才能接。 　　不过普通道士若想接，需得道教协会审核过后方可。 　　反之，有掌门实力的人若想接道士单或者居士单，便不需要进行审核。 　　沈圆现在既然是归元观的掌门，便不需再经过任何审核，可直接承接所有种类的单子。 　　她看了看，挑了个酬劳最多的任务，发了过去，“这个我接了。” 　　过了一会，群主将变更之后的单子信息发了出来，顺带给沈圆发了个好友邀请，把她选择的那个任务信息向她私发了过去。 　　沈圆看了一眼，迅速截好图，关掉流量，将手机揣回兜里。 第3章 　　在沈圆关掉流量的那一刹那，道教协会群炸了锅。 　　单子在未解决之前是可以重复接的，也就是说，同一个单，可以有无数个人承接。 　　只是每当有人接了某个单之后，群主就会在那个单的后面备注上接单人的信息。 　　为了避免尴尬，以及浪费时间精力，其他人在看到这个单被人接了之后，一般不会再去重复承接。 　　所以在看到沈圆承接了重阳观已经承接的单子后，群里的人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沈掌门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单可没那么好接，建议你选择一个没有承接的先练练手。”玄妙观楚延。 　　“楚掌门何必当这个老好人？年轻人，总要磕个头破血流的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中岳观雷厉。 　　“@重阳观王巍辛苦王掌门明天见到沈掌门后，多多普及业内常识。”天后观温云。 　　“......” 　　这些沈圆不知道，她正忙活着加固归元观。 　　之前那个女鬼的出现，相当于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她体质特殊，在这人烟稀少的山中，宛如一颗大灯泡。 　　而现在的归元观，相当于是一层纸，挡得了君子，但挡不住小人。 　　为了睡个好觉，这层纸，她得加固成纸板。 　　陆寂跟在她身后一起转悠，眼看她手里拿着一把黄符，一张一张地贴在归元观的围墙上，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些符......也是掌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吗？” 　　沈圆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不啊，这些是我出发前一晚画的。” 　　黄符是损耗品，用着用着就没了，哪儿能攒得下？ 　　陆寂：“......” 　　书里说一天能成功画出一张符已算天才是骗人的？？？ 　　将整个归元观布置成功后，沈圆手里还剩一些黄符。 　　她犹豫片刻，从里面抽出一张黄符，递给陆寂，说：“这是天雷符，你收着吧。” 　　呜呜呜，我的大包子啊...... 　　陆寂不知道沈圆的心理活动，感激地接过天雷符，仔细放进怀里，抱拳行礼：“多谢掌门。” 　　沈圆胡乱点点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再待下去，她的心就要滴血了。 　　****** 　　太阳高照，沈圆睡到自然醒。 　　门外有细碎的声音，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朝外走。 　　食物的香气从厨房传来，注意到她的陆寂端了盆还在冒热气的水出来，说：“掌门，洗漱吧。” 　　沈圆摸了摸肚子，很是感慨。 　　从小到大，她都是伺候人的角色，现在终于可以被人伺候了。 　　实在是......爽！ 　　洗漱完毕，沈圆直接坐下。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泡菜和野菜粥，还有刚蒸好的熏肉。 　　一口热粥下肚，沈圆呼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 　　陆寂还在记挂昨天的那个单子，出声提醒：“掌门，吃完饭差不多就可以下山了，脚程快的话，也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到公交站......” 　　“没关系，我叫个车来就好。”沈圆咽下口中的熏肉，心情颇好地说。 　　“叫车？”陆寂心中一惊，略显忧愁地问：“这么远的路程，会不会很贵......” 　　沈圆夹了一筷子萝卜泡菜放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响，“上山五块，下山应该差不多，还打九折。我一会画点符，看看能不能用符当车费。” 　　陆寂点点头，放下心来。 　　说起来，他还没有坐过这种专车，一来手机上装不了打车软件，二来......没钱。 　　吃完饭，沈圆果真如她所说的一般，回屋画符。 　　陆寂老老实实地收拾好碗筷，开始例行打扫归元观。 　　走到大殿中，他擦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劲。 　　抬头看了一眼贴在正上方的黄符，上面赫然写着“清洁”两个大字。 　　陆寂：“......” 　　这样也可以？ 　　他绕着观内走了一个遍，发现只有庭院里有些落叶需要清扫，殿内基本上都贴了清洁符，保持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昨晚沈圆贴得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却精心设计过。 　　陆寂感慨了一番，去菜地里除草。 　　还好掌门不会画除草符和做菜符，不然自己就一点价值都没了。 　　他在心里默默想。 　　日头渐上，画完一沓黄符的沈圆从双肩包里翻出一个迷你斜挎布包，将黄符全部塞进去，背在腰间。 　　那个土黄色的葫芦和毛毛躁躁的拂尘依旧挂在她腰带上，远看着倒挺像个性化的装饰物。 　　手机铃声响起，沈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往右一滑，挂断电话，对陆寂招招手，往观外走去。 　　电话那边的许凛：“......” 　　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省钱。 　　沈圆照旧坐后座，将车门一关，她乐呵呵地说：“到得挺快啊，今天还没开张吧？” 　　许凛：“......承你吉言。” 　　陆寂头一回坐副驾驶座，全身紧绷，目视前方，如临大敌。 　　许凛：“......” 　　他认命地伸出手，见陆寂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看着自己，猛地一拉，举着安全带的拉扣，面无表情地说：“系安全带。” 　　“喔......谢谢。”陆寂的耳朵尖红了红，两只手下意识抓住安全带，正襟危坐。 　　他刚刚，给掌门丢人了...... 　　沈圆倒没注意这么多，等车子发动起来后，眼珠一转，掏出一张平安符，往前一递，问：“大哥，要符吗？家中常备，镇宅辟邪。”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贵，十块钱一张。” 　　许凛：“......” 　　脚下用力，车子飞速往前，似要冲出山路。 　　“九块。”沈圆咬咬牙。 　　“......” 　　“八块。”沈圆扒拉住许凛的椅背，眨巴了几下眼睛。 　　“......” 　　“五块！”沈圆挥手往下，直接将平安符贴在了许凛胸前。 　　平安符上浮现淡淡光芒，许凛眼疾手快地将其夺下，塞进口袋中，“要了。” 　　陆寂被山路颠得眼冒金星，没能注意到刚才那点异样。 　　沈圆虽然注意到了，但没当回事。 　　若遇鬼怪，平安符自会冒火成灰。 　　既然没有冒火，说明许凛并非鬼怪，刚才那点异样可能是她眼花了。 　　下山之后，沈圆没有立即下车，她从手机上点出昨晚那张截图，一字一句念道：“西北路东巷35号......过去的话要多少钱啊，大哥？” 　　之前不确定平安符能代替车费，所以她没说一直坐到任务地点的事，现在既然确定了...... 　　许凛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冷静地说：“再给一张平安符就够了。” 　　沈圆脸上一喜，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平安符，美滋滋地递了过去。 　　两个人只花一块钱就到任务地点，比坐公交还便宜。 　　“对了，回来的时候......”沈圆的话还没说完，许凛就打断了她：“四张平安符。” 　　沈圆盯着他，他也盯着沈圆。 　　“好吧，毕竟要算上误工费......”沈圆退让了，颇为惋惜地说。 　　围观全程的陆寂微微偏过头，看着沈圆腰间那包鼓鼓囊囊的黄符，宛如看到了一沓沓人民币，眼里露出一抹敬佩。 　　许凛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敬佩，冰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你对沈圆这个铁公鸡有什么误解吗？？？ 　　****** 　　西北路东巷35号，沈圆带着陆寂下车。 　　她乖巧地朝许凛挥了挥手，目送那辆纯黑轿车离开后，将视线放至门口的另一帮人身上。 　　高髻木簪，深蓝袍子，身后挂一把统一制式的桃木剑。 　　——全真教的人。 　　沈圆想了起来，自己接的那个任务后面，似乎还写了个“重阳观王巍”之名。 　　大门打开，出来的中年男人打破了这片寂静，他左右看了看，最终将视线放在王巍身上，恭敬地说：“这位就是重阳观的王掌门吧？” 　　待王巍点了头后，他伸手邀请重阳观的人进门。 　　关门时，他看了眼沈圆，问：“你们是归元观的？” 　　“嗯。”沈圆背着手，直接上前，挤进了门内。 　　陆寂迅速跟上。 　　男人看了眼她的肚子，犹豫片刻，没有说什么。 　　算了，一会被吓到，这两个年轻人自然会离开。 　　会有两边的人同时接单，这种情况他也没预料到。 　　不过反正他们最终只需要向其中一方支付报酬即可，所以倒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被带着进入玄关后，沈圆抽了抽鼻子，看向一旁展览架上的木盒。 　　陆寂见她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一会没动，忍不住小声问：“掌门，发现什么了吗？” 　　沈圆摇了摇头，迈步进入厅内。 　　“我先生已经昏迷三天了，每次清醒过来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疯狂地大喊大叫，还有攻击倾向......”白色真皮沙发上，一位身材丰满、气质温婉的少妇正低头抹泪。 　　垃圾桶里堆满了纸巾，看得出来她这几天没少发愁。 　　王巍木着脸，问：“家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吗？譬如凭空生出的脚印，或者莫名的声音？” 第4章 　　少妇抬起头，微肿的眼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楚楚可怜。 　　“夜里总有瓶瓶罐罐碎裂的声音，我担心是瓷器出了问题，已经让他们把家里所有的瓷器搬了出去，但还是会有别的东西遭殃......” 　　王巍沉吟片刻，起身，“带我去看看受害者。” 　　少妇微愣，但还是很快便点了头。 　　迈步时瞧见沈圆和陆寂，顿了顿，问给沈圆带路的男人：“赵宁，这是？” 　　一个长相清丽的大肚子少女，一个器宇轩昂的清瘦少年。 　　这个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赵宁回答之前看了一眼王巍，见他没什么不满才说：“这两位是归元观的道长。” 　　少妇惊呼一声，略显无措地问：“那、那要都上去看看吗？” 　　沈圆看向王巍，王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意。” 　　他身后跟着的大概是徒弟之类的小辈，虽然在看向沈圆和陆寂时眼神不善，但一句不满的话都没说。 　　重阳观治下之严，可见一斑。 　　沈圆若有所思，抽出腰间的拂尘放在臂上，微笑着说：“能近距离观看王掌门作法，是在下的荣幸。” 　　气氛很融洽，然而王巍看都没看她一眼，便示意少妇继续带路。 　　少妇倒是看了沈圆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王巍这边。 　　人命关天，她不敢冒险。 　　被忽视的沈圆老神在在地边走边张望。 　　这栋别墅在她看来装修得很简单，一眼望去，几乎没有遮拦的地方。 　　靠近楼梯的是书房，里面有一整个架子用来摆放各样奖杯和荣誉证书。 　　沈圆扫了一眼，在看到其中几个证书时，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书房旁边便是卧室，少妇在门口止步，迟疑地说：“先生若是醒着，会有攻击行为......” 　　王巍颔首，“夫人可在一旁等候。” 　　少妇点点头，赵宁将房门钥匙插进锁孔中，转头看王巍。 　　王巍伸出手，转动门锁，果断地将门推开。 　　一道劲风袭来，身形比常人大一圈的中年男人直直地扑向王巍，十指弯曲，如同动物的爪子。 　　被这一出吓了一跳的少妇往后退了一步，碰触到一只温热的手。 　　她回过头，入目的是沈圆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别担心，王掌门完全可以应付。”沈圆收回手，重新将视线放回王巍身上。 　　少妇松下肩膀，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沈圆的话音刚落地，王巍便抽出了身后的桃木剑，往前一刺，正中中年男人的眉心。 　　一道尖锐刺耳不似人类的声音从中年男人喉间发出，他的身体一抽，蓦地变小了一圈，直直地往后倒下。 　　少妇紧张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颤声问：“那东西已经从先生体内离开了吗？” 　　王巍收回剑，眉头紧锁，“暂时，目的没达到，它还会再回来。” 　　听闻这个噩耗，少妇掩面啜泣，恳求地说：“王掌门，求求你救救我先生，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一道微弱的呻|吟声从地上响起，少妇回过头，在看到睁开双眼的中年男人时，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在快接触到他时停下，半是害怕半是期待地问：“长乐？你认得我吗？” 　　赵长乐的眼底涌起一抹无奈，轻咳一声，直起身，说：“素香，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少妇失声痛哭，往前扑进刚站起的赵长乐怀里。 　　一时间，场面好不令人感动。 　　陆寂悄悄靠近沈圆，小声问：“掌门，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个单子，铁定归重阳观。 　　沈圆转头看了眼窗外，艳阳高照。 　　“不急，马上吃午饭了。” 　　陆寂：“......” 　　****** 　　等赵长乐和殷素香的情绪稳定下来后，一行人重新走回客厅。 　　王巍开门见山，问赵长乐：“你最近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或者做了什么不敬的举动？” 　　赵长乐皱紧了眉头，仔细地思索了片刻，摇头，“跟之前相比，我最近的生活没有什么异样，没接触奇怪的东西，更没有对什么不敬过，甚至于，还刚投资建立了十几家希望小学。” 　　殷素香跟着附和道：“没错，先生一直都热衷慈善，每个月还会专门选一天出来当素食日，我实在是想象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她握紧了赵长乐的手，神情悲戚。 　　既然不能从受害者身上得到有效信息，那自然只能另辟蹊径了。 　　王巍沉吟片刻，说：“今晚我们会守在这里，待将那鬼物捉来，便知事实如何。” 　　说完，他便将视线转到沈圆身上。 　　“沈掌门也要留到晚上吗？”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承认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是归元观的掌门，但是观面相便知，陆寂是没有道根在身的，因此可能的答案便只剩下一个。 　　沈圆微微一笑，十分诚恳地说：“人多力量大，赵先生觉得呢？” 　　突然被点到名的赵永乐愣了愣，下意识点头：“是这个理......” 　　主人家没有意见，王巍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吃饭时，他们分成了两桌。 　　一桌纯素，一桌荤素搭配。 　　赵永乐和重阳观的人坐在纯素的那桌，殷素香和沈圆陆寂一桌。 　　两桌之间相隔有些距离，所以对方说的话都听不太分明。 　　陆寂刚开始还有些顾虑，在看到沈圆毫不做作的吃相后，终于放了开来，将“魔爪”伸向桌上的佳肴。 　　殷素香似乎没什么食欲，筷子在碗里戳着，几乎没什么往嘴里送。 　　“赵先生和赵夫人之间的感情真好啊。”沈圆一口气吃到九分饱，慢悠悠地抬起头，随意地说。 　　“嗯，是啊，先生与我是青梅竹马，我们互相是对方的初恋。”殷素香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你们结婚多久了呀？有宝宝了吗？”沈圆眨眨眼，一脸天真。 　　殷素香放下筷子，微微叹气，眉间似有一抹挥不去的忧愁，“我们结婚十年了，不曾有过孩子......” 　　沈圆面露遗憾，将筷子伸向最后一个奶黄包。 　　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包子后，她接着问：“赵夫人这几天出远门了吗？” 　　“出了。”顿了顿，殷素香疑惑地问：“这件事跟我先生身上发生的事有联系吗？” 　　沈圆摇摇头，无辜地说：“我只是觉得，还好这件事没发生在赵夫人身上，不然赵先生该多难过啊。” 　　殷素香愣了愣，垂下眸，轻声说：“他现在这样，我也不好受，真希望事情能快点解决......” 　　“会的。”沈圆起身，在离开前，突然笑着说：“夫人要是还有别的任务的话，可以私下找我，赵宁那应该有我的联系方式。我还有点事，先出门一趟，晚上过来。” 　　陆寂跟着起身，默默在心里对沈圆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掌门，知道大单接不了，便拓展起了其他业务。 　　牛！ 　　出门后，沈圆随手拉了个路人，问到沂大的方位后，慢悠悠地朝那边走去。 　　——这里离沂大并不远，一公里左右，步行即可到达。 　　还好她长了个心眼，随身带了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不然一趟可以做完的事情分成两趟做，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陆寂一脸懵逼地跟在她身后，弱弱地问：“掌门，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据他的了解，大学生是最讲究科学的，他们这种“封建迷信”一过去，不得被人人喊打啊？ 　　沈圆浑然未觉，摆了摆脑袋，掏出录取通知书说：“去报道啊！我大一。” 　　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在人前叫我沈圆即可，我暂时还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陆寂肃然起敬，用力点头。 　　掌门在捉鬼之余还能兼顾学业，实在是太厉害了！ 　　完全是吾辈楷模！ 　　殊不知......若是单纯的捉鬼能养活自己，沈圆早就放弃学业了。 　　能考上沂大，还要多亏了沈无为天天在她耳边说“多一门技艺多一门吃饭的本事”，所以为了吃饱饭，她毅然选择了将本省学费最便宜的沂大作为奋斗目标。 　　陆寂瞟了一眼沈圆的录取通知书，疑惑地问：“掌门为什么要学法语？为了开拓法国业务吗？” 　　沈圆：“......” 　　完全没想这么远，她只是上网搜索了一下“最赚钱的小语种”，然后选择了排行第一的法语。 　　就算以后没饭吃了，还可以去当导游...... 　　没等来预想中的回答，自觉猜对了的陆寂看向沈圆的眼神变得越发敬佩，想了想，虚心求教：“掌门，您看出那鬼怪是什么东西了吗？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单子的难度够不上掌门单呢？” 　　“这个鬼不难捉，事情难解决罢了。”沈圆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说。 　　陆寂更懵了，“捉到鬼......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沈圆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你等着看吧，这趟我们不会白来。” 第5章 　　沂大是省内最大的综合性大学，占地面积4000余亩。 　　校内有校车供师生使用，共享电动车与共享自行车也遍布全校。 　　此时的沈圆和陆寂就坐在校车上。 　　坐在他们旁边的学生不住地打量两人，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是cos社的吗？” 　　不过，cos圈什么时候兴起了道士风？ 　　陆寂看向沈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沈圆一脸淡定，“不是。” 　　那人被这简洁的回答堵了堵，片刻后又问：“你们是大一新生？” 　　“嗯。”车停，沈圆迅速下车。 　　陆寂赶紧跟上。 　　那人被他们这么一带，稀里糊涂跟着下了车，小跑上去，继续搭话：“你们是要去报道吧？什么系的？我带你们去啊。”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叫萧逸，今年大三，法语系的......”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两旁经过的小女生突然尖叫起来。 　　“哎，那不是萧逸学长吗？他真的好帅啊，我的天......” 　　“他旁边那个男生也不错啊，禁欲系的诶，好想扒掉他身上的道士服！” 　　“不过那个怀孕的女生是谁？怎么跟萧逸学长走在一起？” 　　“......” 　　陆圆的耳朵尖动了动，在“咔擦”声响起的同时，陡然挥起衣袖，将脸挡住。 　　身后传来“啊咧，没拍到正脸......”的声音，她拍了拍胸口，心说好险。 　　萧逸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笑嘻嘻地说：“习惯就好，她们也不发网上去，就在校内论坛里议论两句罢了。” 　　陆寂一脸震惊地看着萧逸的手，正色警告：“请拿开你的手。” 　　萧逸低头看了眼沈圆的肚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讪讪地收回手。 　　“大着肚子来读大一的，可能只有你一个......” 　　沈圆想了想，说：“我也是法语系的，学长我们的课多吗？” 　　她溜出去赚外快的时间多吗？ 　　萧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蓦地比了个大拇指，“有眼光，我们法语系是全校最轻松的专业，没有之一。” 　　他砸吧了一下嘴，又看了沈圆的肚子一眼。 　　可惜，这么可爱的师妹竟然被别的男人糟蹋了。 　　沈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了法语系报道地点前。 　　有萧逸这张脸在，负责报道的人对沈圆格外友好，只是在看到她的肚子时脸色变了变。 　　他们离开后，“萧逸搞大了一个大一女生肚子”的传闻瞬间传遍了整个学校。 　　不过半天，校内论坛上出现一张萧逸与一腹部突起的女生走在一起的照片，更是将这个传闻坐实。 　　...... 　　这些沈圆都不知道，她此时站在分配给她的宿舍内，十分淡定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嗨，我叫沈圆，行李暂时没带过来，正式上课那天才过来住。” 　　说完，她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下宿舍环境，在看到柜子里有学校分发的被褥后，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可以省下一大笔钱了。 　　她的舍友一共有三人，分别叫任瑞甜、袁思宁、汤璐。 　　汤璐是本地人，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在与任瑞甜和袁思宁说话时还算客气，一看到最晚到的沈圆，就忍不住嘲讽了起来。 　　“听说沂大的艺术生大部分是走后门进来的，文化成绩都不高，跟这种人住在一起，能不能沟通得了都是一个问题。”她撇了下嘴，视线往沈圆身上扫了扫。 　　长得漂亮，身上的衣服古里古怪的，这种人不是艺术生是什么？ 　　沈圆微讶，看了一圈其他三位舍友，问：“你们谁是艺术生吗？” 　　任瑞甜和袁思宁老老实实摇头，汤璐冷哼一声，冲她翻了个白眼。 　　“唉，我也不是，不然就不用考700分了。”沈圆遗憾地说。 　　“700分？！”任瑞甜捂住嘴，惊讶地说。 　　“那你不是可以上清北了吗？”袁思宁半信半疑。 　　“每个省市的分数线又不一样，他们那儿的700分可能刚好够上沂大，不像我们这边，省状元才700分。”汤璐不满任瑞甜和袁思宁的态度变化，急忙解释道。 　　沈圆挠了挠头，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是省状元？” 　　汤璐：“！！！” 　　任瑞甜：“我去！我竟然跟状元一个宿舍......” 　　袁思宁：“考那么高的分来上沂大，太任性了吧！” 　　沈圆微笑着跟任瑞甜和袁思宁交换了电话号码，在走到汤璐面前时，好心提醒道：“英雄不论过往，汤璐同学放心，我会跟你好好沟通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剩下汤璐暴躁地在原地砸枕头。 　　****** 　　本想在校园内随意逛逛的沈圆，突然被一通电话叫进了辅导员办公室。 　　无所事事的萧逸跟在她身后，一起晃荡了过去。 　　他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跟沈圆的辅导员冉雁打招呼：“老师，您找我妹妹？” 　　冉雁：“妹妹？？？” 　　顿了顿，冉雁反应过来，皱眉问：“你和你爸不都是独生子吗？” 　　萧逸没料想被戳穿，脸色讪讪地说：“刚认的妹妹......” 　　冉雁：“......” 　　她将视线转移到一脸乖巧的沈圆身上，顿了顿，视线下移，在看到沈圆凸起的腹部时，皱紧了眉头，“按规定，大学期间不能怀孕。” 　　沈圆伸手摸了摸肚子，十分肯定地说：“我没怀孕。” 　　“而且她也不是在大学期间怀的......”萧逸刚开口，就被冉雁瞪了一眼。 　　“有医院的诊断书吗？”冉雁双手交叉，公事公办地说。 　　沈圆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摊开了放在冉雁桌上。 　　冉雁伸手拿起，在看到上面那行字时表情不变，一往下看，脸色便变得古怪起来。 　　萧逸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冉雁直接将那张纸折好，放回到沈圆手中，看着她说：“这件事我清楚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配合医生治疗。” 　　沈圆点点头，拉了拉陆寂的袖子，跟冉雁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离开。 　　被抛下的萧逸左看看右看看，正想追上去，便被冉雁叫住了。 　　“萧逸，你最近很无聊吗？” 　　“不无聊不无聊，我最近可多事了......”萧逸忙不迭地摆了摆手，洗清“无聊”的嫌疑。 　　“事情多还有功夫认人当妹妹？”冉雁似笑非笑。 　　萧逸自知理亏，低下头扯了扯衣角，小声说：“我这不是助人为乐吗？” 　　虽然这个助人是要看脸的。 　　冉雁拿起笔，敲了敲桌，提醒萧逸回神，“既然助了那就助到底，沈圆同学情况特殊，难免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所以你......” 　　萧逸愣了愣，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点头：“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帮助沈圆同学融入大学生活中！” 　　****** 　　沈圆在校园里转悠了小半圈，余光瞥到陆寂羡慕的眼神，顿了顿，问：“陆寂，你今年多大？” 　　提到年纪，陆寂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捏了捏衣袖，“周岁19，虚岁20了。” 　　明明掌门只比他小1岁，但是各方面都比他优秀那么多...... 　　“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来上课啊。”沈圆歪着头，像是看穿了陆寂心中的想法。 　　“可、可以吗？但是归元观没人看守会不会......”陆寂似是有些激动，眼睛瞬间变亮，但又在说完后半截话后变暗。 　　沈圆摆了摆头，背着手说：“再招点人手就好啦，反正过了今晚我们就有钱了。” 　　她挺了挺胸膛，态度十分笃定。 　　陆寂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跟着有了信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对于他们在外面转悠到傍晚才过来一事，赵永乐和殷素香没有任何意见。 　　倒是王巍的弟子，在经过他们两人身边时，小小地哼了一声。 　　听在沈圆耳里，还怪可爱的。 　　王巍没有布置赵家别墅，而是坐在客厅中央闭目养神。 　　沈圆知道他们的修道方法便是极少借用外物，所以也没有多话，只让陆寂靠自己近一些，免得一会被波及。 　　陆寂悄悄地拿出沈圆给自己的法绳，戒备地看向四周。 　　天一黑，房间里的温度便低了下来。 　　窗外风声大作，绿植的影子倒映在窗上，如簌簌鬼影。 　　殷素香似是怕极了这样的场面，虽然手依旧与赵永乐的双手交叠着，但身体却下意识靠向了王巍的方向。 　　“砰”地一声，一扇没关紧的窗突然被吹开。 　　在众人的视线转向那边的时候，王巍突然睁开了双眼，迅速抽出桃木剑，往下劈在一道黑影身上。 　　黑影“吱哇”一声，跌落在地，血流如注。 　　被惊醒的众人往地上看去，发现倒在血泊中的赫然是一只毛球状的动物。 　　王巍紧锁着眉头，沉声下令：“封住四方，别让它跑掉！” 　　“是！”弟子们四散而开，各持一把桃木剑，将客厅封死。 　　就在这时，殷素香突然尖叫一声，身形暴涨一倍。 　　赵长乐吓了一跳，紧紧地抓住殷素香的手臂，急声喊：“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第6章 　　沈圆出声提醒：“她已经被上身了，你离她远点。” 　　大概谁也没想到，这东西不但有帮手，还知道声东击西，偷偷趁别人不注意附在殷素香身上。 　　若是在它附身之前将它捕捉或斩杀，事情就简单了。 　　但一旦让它附到人类身上，那就有的周旋了。 　　殷素香的身形暴涨后，猛地转过头，双眼翻白，一脸狰狞地看着赵永乐。 　　赵永乐在沈圆的提醒下往后退去，然而一触碰到殷素香那张熟悉的脸，他便于心不忍，顿下脚步，轻声唤道：“素香，是我啊，你醒醒......” 　　“啊！”一道尖利的喊声从殷素香嘴里发出，她弓起身子，朝赵永乐扑去。 　　王巍脸色一沉，挥动桃木剑，半路将殷素香拦下。 　　两人缠斗在一起，看得出来，这鬼物在夜里的本事要厉害许多，身形灵活如猴，根本不让王巍的桃木剑沾身。 　　不过王巍也不是吃素的。 　　在不伤害殷素香身体的情况下，他完全将这鬼物压制住，鬼物的动作越来越急促，明显是怒了。 　　就在这时，几道窸窣的声音在客厅内响起。 　　陆寂转过头，在看到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数不尽的毛绒状动物时，心中一紧，将沈圆护在身后，尽量镇定地说：“掌门，一会你不用管我，先跑出去再说。” 　　沈圆从腰间拿下拂尘，歪着头回：“跑什么？不就是一群麝吗？” 　　她绕开陆寂，往前一步，朗声说：“王掌门，承蒙指教，这些东西就交给我了。” 　　王巍本在为难中，他与这鬼物之间的战斗一时之间结束不了，若是分心去管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麝，说不定会让这狡猾的鬼物故技重施，逃脱开来。 　　现在有了沈圆这句话，他纵然有些不放心，却可以暂时集中精力对付这鬼物。 　　动物的行动速度极快，沈圆的话音刚落地，那些麝便蹿到了人前。 　　陆寂屏着气，用力挥动法绳，打在快到近前的一只麝身上。 　　法绳上浮现出淡淡光芒，触及到那层光芒的麝“吱呀”一声，原地倒下。 　　见状，陆寂心中一喜，赶忙转头去寻找沈圆的身影。 　　沈圆的速度快得诡异，拂尘一扫，冲向人群的麝便如被拳头击中一般，齐齐往后倒退飞去。 　　麝群如潮水，一波接一波。 　　拂尘迅疾如风，硬生生将这“潮水”劈得七零八落。 　　不过瞬息，刚才还引起人们恐慌的麝群便全部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没了声息。 　　陆寂目光呆滞，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圆。 　　掌门好厉害！ 　　王巍那边也结束了战斗，他一只手虚虚地抓着什么，在看到满地的麝群时，突然对沈圆说：“沈掌门功力深厚。” 　　全真教与正一教之间不存在矛盾，但正面对上，多少存在些比较的心思。 　　如今沈圆未动用一张黄符，未降请一位上神，便能将这些麝身上的鬼气尽数去除...... 　　是他们落了下风。 　　沈圆谦虚的笑了笑，将拂尘重新挂在腰间，转头看了看，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麻袋问赵永乐：“可以借用一下那个吗？” 　　赵永乐似乎还没能从这魔幻现实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点了点头，目光一路追随着沈圆至角落。 　　余光瞥到躺在地上的殷素香，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忙上前将殷素香抱起，抬头问王巍：“道长，夫人没事了吗？” 　　王巍淡淡地“嗯”了一声，看着沈圆一个一个地将地上的麝拾起，再放进麻袋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对自己的弟子说：“去帮沈掌门收拾。” 　　弟子们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行动。 　　沈圆似乎察觉到什么，将麻袋往地上一放，微笑着问王巍：“王掌门是要等我一起审问这恶鬼吗？” 　　王巍没说话，但看他表情，分明是默认了。 　　“不如就在此审问？正好人都在。”沈圆偏头看了一眼，被赵永乐放在沙发上的殷素香已经醒转，看表情似乎十分痛苦。 　　习惯了单独审问恶鬼的王巍有一些不适应，但碍于这是沈圆提出来的，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沈圆继续捡麝，一直捡到四个麻袋都装不下了，客厅内的麝才终于被清理干净。 　　她拍拍手，在四个袋口处分别贴了一张驱鬼符，然后带着陆寂，在沙发上坐下。 　　王巍站在客厅中央，挥动桃木剑，在快要触碰到什么时，蓦地停了下来。 　　桃木剑下，一道黑影渐渐显形，看它的模样，似乎与刚才冲进来的那些麝有几分相像，只是身形要大上不少。 　　殷素香在看到黑影时一阵恶寒，忍不住问：“刚刚就是这东西......附在我身上吗？” 　　王巍颔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黑影身上，沉声问：“你为何纠缠这户人家？” 　　黑影似乎格外惧怕桃木剑，不动弹也不挣扎，吱吱两声后，突然用比寻常人尖利许多的声音说：“她是我族死敌！我一定要杀了她！她不死，我族不休！” 　　殷素香心中一惊，忍不住直起了身子，抓住赵永乐的手问：“先生，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些东西？” 　　赵永乐眉头紧锁，露出头痛的表情，“我真的想不起来，会是我的无心之过吗？” 　　“道长，快点把这东西杀了吧！只要它消失，事情就解决了！”殷素香往前挪了挪，语气迫切。 　　王巍默了默，回：“我可以将它除了，但你们身上已经有它留下的印记，活着的麝不会放过你们。” 　　“麝......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它们......”赵永乐还陷在回忆中，嘴里喃喃道。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殷素香额头上滑落，她捏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尽量冷静地说：“活着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来多少杀多少就行了。” 　　沈圆瞥了她一眼，淡定地提醒了一句：“活的死了后，不就成了它了吗？” 　　殷素香语塞，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整个人看上去都处于一种极度不安定的状态。 　　赵永乐动了动，突然扯动嘴角说：“虽然我还是没想到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它们，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让它有什么都冲我来，只要能去掉夫人身上的印记。” 　　他眼神平静，看上去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那个女人！我要那个女人的命！”桃木剑下的那团黑影突然尖叫起来。 　　殷素香面上一白，不可置信般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为什么你要先找先生......” 　　赵永乐也有些惊讶，来不及细想殷素香话里的意思，急忙问道：“我夫人整日生活在城市中，也不接触俗事，怎么会得罪到你们？” 　　“杀了她！杀了她！”不知被什么刺激到，黑影愈显癫狂，桃木剑有颤动的趋势。 　　沈圆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木盒过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幽香味愈显浓厚，赵永乐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殷素香，“夫人，你......” 　　“我就是喜欢麝香怎么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用麝香！为什么要找上我！”殷素香双目通红，突然抱起那个木盒，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木盒破裂，里面储存的水洒了一地，一块不明固体滑落在黑影下方。 　　不知是不是受到这股香味的刺激，黑影猛地一蹿，竟然撞开了桃木剑的束缚，朝殷素香的方向扑去。 　　王巍拿稳桃木剑后，知道以自己的速度绝无法拦下黑影，脸色一沉。 　　拂尘一扫，黑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沈圆转了一圈，举起一个土黄色的葫芦摇了摇，咧嘴一笑，“王掌门，这东西能给我吗？” 　　王巍瞳孔一缩，看着沈圆手上那个葫芦，头一回生出了自愧不如的感觉。 　　这一次本就是自己大意，别说将那鬼物给沈圆，就是这个单子，他也不可能独吞。 　　不过...... 　　“沈掌门准备如何处置这鬼物？”秉持着对雇主负责任的原则，他开口问道。 　　沈圆看了一眼陆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给他练手。” 　　王巍：“......” 　　没有道根的人练什么捉鬼...... 　　将葫芦收回腰间后，沈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客气地说：“困了。” 　　赵永乐最先反应过来，主动带路：“道长请往这边来。” 　　王巍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这个单子不算完，只是看雇主疲惫的模样，大抵是无法再讨论去除标记的事，只能等明天再看了。 　　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殷素香一个人。 　　麝香的味道静静地在空气中散发，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她勾了勾手，翻开手机通讯录。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沈圆”二字，她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沈圆的语气一贯的冷静，“喂？” 　　“我有额外的任务找你。”殷素香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复杂。 　　“上来吧。”沈圆似乎早有预料，听上去没有任何意外。 　　带完路回来的赵永乐见殷素香拖着疲惫的身子往上走，伸出手想要扶她，“夫人......” 　　“我今晚想自己睡。”殷素香冷淡地避开了他的手，打开空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第7章 　　殷素香与赵永乐虽然是青梅竹马，但让殷素香第一次有动心感觉的男人，却不是赵永乐。 　　那人是个穷小子，与家境优渥、才华横溢的赵永乐完全是两个极端。 　　选择的过程并不难，毕竟结果一目了然。 　　但这么久以来，殷素香心里始终有个结。 　　如果当年她选择了那个穷小子，现在的日子也许过得清贫，但是不是要快活许多？也不会出现这回的事情。 　　——因为那时的她不需要再用麝香填补内心的空缺。 　　沈圆听完之后，默默抿了一口茶，一针见血地说：“麝香跟你内心的空缺没有任何关系。” 　　殷素香语塞，将视线放在虚空之中，喃喃自语：“但我就这一个爱好，如果没有麝香，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那些发动进攻的麝也是这么想的。”放下茶杯，沈圆一脸冷静。 　　殷素香：“......” 　　这还能不能谈下去了？ 　　她重新整理心情，正色道：“其实我来找道长，是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去除我身上的标记？” 　　“只去除你一个人身上标记的办法，我有。”沈圆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淡定地说。 　　殷素香愣了愣，神色变幻万千，最终握紧拳头，压低声音说：“道长开价吧。” 　　她并非无情，只是涉及性命......她不得不自私。 　　沈圆举起自己的巴掌，摆了摆，没说话。 　　“五百万？”殷素香抿了抿唇，咬牙说：“好！” 　　手肘一滑，沈圆差点跌倒在地。 　　这、这么多...... 　　面对殷素香怪异的眼神，沈圆抚平衣角的褶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你先打钱过来，我再帮你做法。” 　　本以为要等到明天的沈圆，在看到殷素香掏出手机随便操作一下便将五百万打进自己卡内的操作后，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有钱真好啊...... 　　殷素香抬头，在看到沈圆通红的双眼时吓了一跳，“道长，你没事吧？” 　　沈圆摇了摇头，起身说：“我现在开坛，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你在这待着别动。” 　　说完，她一个人走出房间，在客厅里搜罗了一阵后，勉强将开坛的东西凑齐。 　　红木桌，黄符呈八卦状居其上，中间是香灰坛，两边摆着新鲜瓜果等食物。 　　沈圆高举三炷香，恭恭敬敬地对天拜了三拜，将点燃的香插在香灰坛中。 　　“三天之上，以道为尊；万法之中，焚香为首......急急如律令。”沈圆念念有词，从腰间抽出拂尘，卷起桌上的朱砂，往殷素香身上抽去。 　　殷素香不敢动弹，呆呆地坐着，任由拂尘扑面。 　　朱砂在她胸口凝结，如同一条红线。 　　沈圆口中继续念咒，在红线彻底实体化之后，脸色一沉，猛地抬手。 　　朱砂被拂尘扯动，像是从殷素香体内带出一条什么东西似的，直直地坠落在地。 　　没了朱砂后，殷素香的心脏猛地停了一拍，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茫然。 　　她是不是......失去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沈圆收手，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开门请人：“标记已除，殷小姐可自行试验。” 　　这次的法事看起来容易，但一场下来，她的体力几乎被掏空。 　　殷素香愣了愣，似乎察觉到了沈圆对她的称呼变化。 　　由“赵夫人”变成了“殷小姐”...... 　　她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起身，在经过沈圆时，突然开口说：“这件事，希望道长对先生保密......” 　　“可以。”沈圆答得干脆，当着她的面果断地将门关上。 　　****** 　　第二天一早，沈圆被一道粗犷的吼声吵醒。 　　她一脸懵逼地起身，打开门。 　　“夫人不见了，是不是那些东西干的？！”赵永乐焦躁不安的在客厅内走来走去，被他质问的对象，赫然是一脸麻木的王巍。 　　王巍往沈圆的方向看了一眼，毫无感情地说：“我已测算过，她与你缘分已尽，应是她自行离开。” 　　其实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跟沈圆有关，但无凭无据，不能乱说。 　　“不可能！什么缘分已尽！我看根本是你们没有将那些东西清理干净！若是夫人有个好歹，我就、我就......跟你们没完！”赵永乐气得脸色通红，继续拨打自己通讯录里的号码，调集人手搜寻殷素香的下落。 　　赵宁突然走过来，犹犹豫豫地递上手中的文件，低声说：“老板，夫人她......寄了这个来，说是让您......签了。” 　　见赵永乐迫不及待地接过那份文件，赵宁垂下了头，目露不忍。 　　翻开文件后，入目的是硕大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字，赵永乐脸色一变，失声说：“怎么可能？” 　　他猛地抬头，一把抓住赵宁的肩膀，质问道：“你确定这是夫人寄的吗？夫人现在在哪？” 　　赵宁低着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轻声回：“夫人已经在出国的飞机上了。” 　　见赵永乐沉着脸往外走，王巍出言制止：“你身上的标记尚未除去，随意出门恐有性命之忧。” 　　脚步一顿，赵永乐回转身，在王巍面前站定，捏着拳头，哑着嗓子说：“请道长帮忙。”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平静，脸上的肌肉跟着手指一起，微微颤抖。 　　“我只能暂时掩盖你身上的标记，无法完全去除，以后出门千万小心。”王巍抽出桃木剑，盘腿席地而坐。 　　赵永乐“嗯”了一声，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沈圆避让开来，没有继续观看。 　　......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沈圆让陆寂去把赵宁叫来。 　　赵宁一头雾水，随着陆寂走到沈圆面前。 　　沈圆开门见山，说：“我知道殷素青为什么离开。” 　　赵宁愣了愣，面上一喜，急声问：“还望道长告知。” 　　“让赵永乐过来，我只告诉他。”沈圆从怀里掏出一条红线，放在桌上。 　　赵宁忙不迭地转身离开，不到片刻便带来了脚步匆忙的赵永乐。 　　一等赵宁离开，赵永乐便忙不迭地问：“道长，我夫人她......” 　　沈圆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低头去看那条红线，“你与殷素香乃前世眷侣，在月老面前发誓过要生生世世相守，此乃你与她之间的联结。” 　　赵永乐呆呆地看着那条红线，慢慢伸出手，将其拿起。 　　“你虽然天性善良，行善积德，但因着这门因果，杀麝取香的罪过也分了你一半。”顿了顿，沈圆将视线放在赵永乐紧握的拳头上，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那鬼物在寻不见殷素香的情况下，附在了你身上。” 　　“也是为什么，你身上的标记比殷素香身上的标记浅的原因。” 　　“道长......怎么会知道这些？”赵永乐垂下手，整个人看上去瞬间老了十岁。 　　沈圆摆弄了一下手机，她与殷素香的对话清楚地传了出来。 　　——她答应殷素香不告诉赵永乐，但没说不能“手滑”放录音。 　　“我瞧见了你的公益证书，也算了你的命格，按理来说，你不该横生此祸。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必须弄明白这个疑点。”沈圆站起身，双手背在后，平静地说。 　　录音放完，沈圆收回手机，继续解释：“所以我将殷素香唤来，做法摸清了她的前世今生，顺便断了你们的姻缘，这样一来，她以后的命数都不再与你相连。” 　　听完一切，赵永乐颓然地在板凳上坐下，默了许久才开口：“多谢道长，之后我会把酬劳打在道长卡上。” 　　沈圆点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赵永乐，问：“虽说多做善事会抵消掉那标记，但你若想现在就去除，我可以帮忙。” 　　赵永乐愣了愣，垂眸摇头，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那根红线，说：“不必，这就当是，留给我的教训吧......但是，既然发了誓，为什么红线不起作用？” 　　沈圆轻轻一笑，耸了耸肩，说：“红线只能让你们不错过对方，但具体是爱还是不爱，还要看你们自己啊。” 　　门被轻轻关上，赵永乐舒出胸中的郁气。 　　其实他早就知道殷素香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爱他，只是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现在缘分已尽，他也没必要强求。 　　希望她离了自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沈圆带着陆寂下到客厅的时候，王巍还在那里等候。 　　“沈掌门。”在沈圆经过身边时，王巍突然开口唤道。 　　“嗯？”沈圆偏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殷素香离去一事，沈掌门可知内情？”王巍正视沈圆，一脸严肃。 　　沈圆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谎：“不知道啊，可能是她心怀内疚吧。” 　　四目相对，王巍败下阵来，默了默，说：“酬劳已打进我重阳观帐户，待回去后我会分出一半给归元观。” 　　沈圆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那就麻烦王掌门了。” 　　说完，她美滋滋地边走边勾手指头算了起来。 　　殷素香那边五百万，赵永乐这边至少十万，再加上王巍分的一百万，这次出马，总共能得至少六百一十万！ 第8章 　　出门之后，沈圆一边走一边将殷素香的事情大致跟陆寂说了一遍。 　　虽然陆寂没有道术在身，但他作为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依仗的管事，这些基础的事情还是要了解清楚为好。 　　陆寂一脸认真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不过......殷素香为什么要跑呢？”他不解地问。 　　沈圆耸了耸肩，“大概是在感情中高高在上惯了，不愿意接受自己连累赵永乐的事实。” 　　脑海中浮现出殷素香一开始对赵永乐表露出的关怀，陆寂一脸纠结。 　　这就是高高在上吗...... 　　“但她犯下了那么多过错，一点惩罚都不受会不会......”陆寂觑了沈圆一眼，没敢把之后的话补全完。 　　——质疑掌门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沈圆瞧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着玻璃柜台里的一支新款手机，示意店员拿出来，顺便对他解释：“她命格并不好，前半生能得享富贵多亏了赵永乐。将红线斩断，没了与赵永乐的羁绊后，她该受的惩罚，迟早会到的。” 　　她是很爱钱，但不至于为了钱助纣为虐，当然...... 　　“买了！”她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对店员道。 　　有钱的感觉真好，嘿嘿。 　　从手机店出来后，陆寂双手捏着那支刚上市的新款全面屏手机，内心颇为不安，“掌门，这支您用吧，我用您那支就好......” 　　“no！”沈圆伸出食指摆了摆，一脸认真地说：“以后你就是归元观的形象代言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必须是最好的！” 　　“并且！”顿了顿，沈圆点了点陆寂的手机，压低声音说：“你要赶紧琢磨明白所有功能，以后接单的事我就不费心了。” 　　陆寂顿时觉得自己肩膀一沉，压力山大。 　　“是！掌门！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沈圆欣慰地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淡定右滑。 　　“好了，车来了，我们走吧。” 　　电话那端的许凛默默放下手机：“......” 　　次数多了，他竟然习惯了，真不知这个预兆是好还是坏。 　　****** 　　抵达归元观后，赵永乐给的酬劳和重阳观分的酬劳陆续到账。 　　沈圆看着自己银行账户里数不清的零，微笑着转头看陆寂，“陆寂啊，你说我们要不要修缮归元观呢？其实归元观也没有那么破，对......” 　　“咔擦”一声，祖师爷的半条胳膊落地，摔得粉碎。 　　“......吧？”沈圆“咕咚”咽了口口水，额上滑落两滴冷汗，呵呵笑道：“有了钱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给祖师爷修金身啦。陆寂，你说对吧？” 　　陆寂目瞪口呆地看着祖师爷严肃的面容，不知为何，竟然看出了几分舒展的意味。 　　“对、对啊......” 　　沈圆恋恋不舍地伸出手，看着手上的银行卡，对陆寂说：“修金身的事也交给你了，我下午就去学校，没课再回来。” 　　陆寂是见识过那串数字的，此时看见沈圆直接将银行卡交给自己，赶忙紧张地接过，“是，掌门！” 　　扯了扯，没扯动。 　　沈圆：“......” 　　好不容易赚到这么多钱，真舍不得啊...... 　　陆寂：“......” 　　松开手，沈圆毅然转头，捏着拳头说：“记得记账，修完金身后剩下的钱给我......” 　　“轰隆”一声，观外的围墙倒塌了一方。 　　“......给我们的围墙好好修一修！”沈圆咬咬牙，气哼哼地离开了。 　　吃完陆寂特意去山里打来的野味，沈圆的心情好上不少，收拾完行李，迈出大门。 　　“咦——”看着停在一边的黑色轿车，她疑惑地走了过去。 　　这么久了，许凛一直没离开吗？ 　　车内没人...... 　　“你在干什么？”一道熟悉的冷淡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圆抬起头，脖颈弯曲成60度，愣愣地看着许凛。 　　“原来你......” 　　许凛心中一凛，皱眉问：“我怎么了？” 　　“原来你在山上只做我们这一户人家的生意......”沈圆脸色古怪，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许凛轻叹一口气，决定托盘而出：“其实我......” 　　“哇哈哈哈那你还不快给我打更多的折扣！要不然我就不坐了！让你没生意！”沈圆抱着肚子，高兴地笑出了眼泪。 　　许凛：“......” 　　老天爷到底是看中她哪点...... 　　****** 　　轿车一路畅行到女生宿舍楼下。 　　沈圆从车上跳下，回身对许凛挥了挥手，“你的技术越来越棒了哦。” 　　许凛：“......” 　　行人：“......” 　　这种迷之台词？？？ 　　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的任瑞甜推了身边的袁思宁一把，示意她往前看，“思宁，那个是不是我们的室友？” 　　将视线从手机移到沈圆身上，袁思宁点点头，感慨地说：“那个跟汤璐犯冲的状元室友啊，听说沂大专门奖励了她两万块，还有各项奖学金，难怪她这么潇洒。” 　　“我们要不要过去跟她打招呼......”任瑞甜正犹豫间，一道炮弹似的人影弹射至沈圆身边，火速拉着她跑了。 　　袁思宁：“......” 　　孕妇做这么激烈的运动没事吗？ 　　沈圆此时事倒是没有，就是有些懵逼。 　　“你、你说的真的没错，我男朋友他，他真的犯桃花煞了！”李优优紧紧地抓着沈圆的手，焦急地说。 　　记忆回笼，沈圆恍然大悟，“噢......那天的小情侣。” 　　李优优这才想起自己没做自我介绍，赶忙松开沈圆的手，略不安地搓了搓衣角，低声说：“我叫李优优，我男朋友叫余明昊。自从我们来这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特别喜欢对其他女生动手动脚，我去拦，他还会用力推开我，对我大吼大叫......” 　　“我发脾气不理他，他又跑来找我，说是每次睡着都会梦见一个红衣女人，那个红衣女人重复做脱衣服的动作，但脱完之后......”上下滑动喉咙，李优优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害怕地哑着嗓子说：“红衣女人就成了一具没皮的尸体......” 　　旁边突然响起窸窣声，李优优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逃跑，耳畔突然传来“砰”地一声。 　　“啊，好大的蟑螂。”沈圆直起腰，一脸淡定地捏着那只被踩扁的蟑螂晃了晃。 　　李优优欲哭无泪，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有办法救我男朋友吗？” 　　随手甩掉那只蟑螂尸体，沈圆拍拍手，微笑脸：“当然有办法啊，不过是要收钱哒！” 　　“多、多少钱？我看看我银行卡里够不够......”李优优捏着自己的口袋，布料勾勒出一张卡的形状。 　　“让你男朋友自己付。”沈圆抓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 　　“好吧，但是我男朋友可能没多少钱......”缩了缩手指，李优优显得有些羞赧。 　　“那也是他的事，走吧，我先上去放东西。”往上提了提双肩包，沈圆挽着李优优的手走上楼梯。 　　****** 　　傍晚，学校操场内。 　　汤璐撑着手，努力抬起自己的上半身，奈何身下的男子走路太快，她的胳膊支撑不住，身体一歪，便与对方宽厚的后背贴在了一起。 　　“不、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嗫嚅着说。 　　“我没事，同学的脚最重要。”男子转过头，对汤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夕阳的金光洒满大地，也给男子镀了一层金边，汤璐愣愣地看着，心脏跳得飞快。 　　——她好像，动心了。 　　“余明昊！” 　　远处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叫声。 　　汤璐转过头，看见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冲着这边跑来。 　　“给我把人放下！”李优优走到近前，揪住余明昊的衣领晃了晃。 　　余明昊的眼里涌出一抹阴霾，背着汤璐的手紧了紧，沉声说：“她受伤了，我带她去校医院，别挡路。” 　　李优优见他想要绕开自己，气得狠狠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余明昊！你给我清醒点！” 　　“啪”地一声，李优优的身体被打飞出去。 　　沈圆眼疾手快，在李优优落地前将她接住。 　　——这李优优也不知是练过跑步还是怎么，快得她根本追不上，一过来就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我说了，别挡路。”余明昊阴沉地扫了沈圆和李优优一眼，收回手，抬步离去。 　　李优优的手轻放在脸颊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他竟然打我......” 　　沈圆低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虽然惹上桃花煞有他自己的原因，不过这种情况下他明显是被影响了，所作所为当不得真。” 　　摇了摇头，李优优从沈圆怀里直起身，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这样，求求你帮他恢复原样，太难受了，现在真的太难受了......” 第9章 　　沈圆心中一软，抬手拍了拍李优优的后背，轻声安慰：“别难过，你先回寝室，我一个人去找他。” 　　李优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他现在太危险了，我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去找他，要去一起去。” 　　随手在她身上贴下一张平安符，沈圆“嗯”了一声，抬眸看向余明昊消失的方向，说：“走吧，再不去汤璐可能会被吓死。” 　　****** 　　路越走越偏僻，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的汤璐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抓住余明昊的袖子，“这不是去校医院的路吧？” 　　余明昊没答话，自顾自往前走。 　　汤璐心中一紧，不顾脚上的伤势，用力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自己去校医院！” 　　“砰”地一声，她陡然坠地，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 　　“嘶——”汤璐疼得掉出了生理性泪水，正打算往后揉揉痛处，双手便被人紧紧地束缚住了。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学校！到处都有监控！你不要乱来！”看着一脸平静的余明昊，汤璐的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挣扎着往后退去。 　　脚腕猛地被抓住，看着那只伸向自己胸前的大手，汤璐再也无法忍受，放声尖叫起来。 　　“别叫了。”刚赶到的沈圆抽出拂尘，一招便将余明昊拂开，转头看着汤璐说。 　　汤璐打了个哭隔，泪眼朦胧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沈圆和李优优，后怕地朝她们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跑去。 　　李优优伸手搀扶住汤璐，看着倒在地上的余明昊，眼神复杂。 　　“我、我怎么在这？”余明昊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优优，你......” 　　“你说你做梦会梦到一红衣女人？”沈圆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抬腿往后迈了一步，挡在了余明昊面前。 　　余明昊还记得沈圆，此时听到她的问话，脸上现出了一抹犹豫，“嗯......” 　　“在此之前，你可与陌生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沈圆抬眸看了一眼天色。 　　夜幕降下了。 　　余明昊心中一惊，赶忙否认：“没、没有，我不认识什么陌生女人......” 　　沈圆看着他，没说话。 　　“......” 　　一阵微风从不知哪个方向吹来，吹得沈圆微微眯起了双眼。 　　“她来找你了。”沈圆没有感情地说。 　　余明昊握紧了双拳，额头上滑落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邪风陡然变得笔直，却在接近余明昊时方向一偏，钻进了汤璐身体里。 　　沈圆：“......” 　　咦，她竟然犯了跟王巍一样的错误？ 　　汤璐的身子一僵，慢慢抬起手，捋了捋头发，动作间颇为风情。 　　沈圆伸手一拉，将李优优拉到自己身后。 　　李优优瞪大了双眼，压低声音，不安地说：“这、这是鬼上身吗......” 　　“是哟，可爱的小姑娘。”“汤璐”朝李优优抛了个媚眼，抬步款款朝余明昊走去。 　　余明昊心底有个声音大喊让他逃开，但不知为何，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官人，是奴家哪里没做好吗？您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呢？”“汤璐”三两步便走到了余明昊身边，伸出手，爱怜地抚摸他苍白的脸颊。 　　“我、我不认识你，你、你走开......”余明昊的喉咙发紧，整个人像触电一般，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汤璐”的指尖上。 　　“啧。”“汤璐”收回手，视线往余明昊下身瞄了瞄，轻笑道：“您那天可不是这样说的，男人啊，都是些负心薄情的，没一个能相信。” 　　余明昊挣扎着抬头去看沈圆，努力做出“救命”的口型。 　　沈圆没搭理他，对“汤璐”说：“说说看吧，你们怎么认识的，要是你有理，我不一定站他那边。” 　　余明昊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眼底一片绝望。 　　“汤璐”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慢悠悠走到沈圆身边，垂眸看了一眼她腰间的拂尘，语笑嫣然：“小道长是个讲理的，我喜欢。” 　　“他呀。”“汤璐”伸出手，娇俏地指了余明昊一下，嗔道：“那天进我们兰香院，明明白白指了我作陪，在床上说要陪我生生世世，结果一下床就翻脸不认人。” 　　沈圆正想开口，李优优突然反握住她的手，艰难地挤出一句问话：“你不是鬼吗？怎么可能跟他上......床？” 　　“汤璐”咯咯笑了几声，捂着嘴说：“傻姑娘，当然是因为他想啊，只要他想，我就什么都能做呢......” 　　说完，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余明昊，仿佛两人是几世的恋人。 　　余明昊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余光瞥到李优优苍白的脸色，他赶忙辩解：“优优，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是在做梦......” 　　他这么一说，李优优的脸色更差了。 　　“做梦？做梦你就可以肆意出轨了？” 　　余明昊哑口无言，“汤璐”哼笑两声，靠在他身上，一脸满足地说：“官人说错了哦，奴家可没那么大本事入您的梦呢......” 　　冰冷刺骨的感觉萦绕心上，余明昊的瞳孔渐渐放大。 　　这是死亡的感觉，他可以肯定。 　　“我！我说！”舌尖上传出一股血腥味，鼓起勇气的余明昊瞪大眼睛朝沈圆喊道：“我那天跟朋友一起去找鸡，误入了一处像古代妓院的地方，出来后问朋友，他们都没有遇见，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没入土中。 　　余明昊的双手撑着膝盖，用尽余力来阻止自己的双腿打颤。 　　“汤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双眼通红，单手钳制住余明昊的脖子，舔着嘴唇说：“小道长，真相大白，他是我的了......” 　　沈圆挠挠头，皱着小脸，苦恼地说：“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只可惜......我已经答应别人要救他了。”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汤璐”突然抓着余明昊弹射而起，从空中朝沈圆的方向俯冲而去。 　　李优优抓着沈圆的手一紧，哑着嗓子说：“我、我们跑吧......” 　　人打鬼，怎么可能打得过...... 　　沈圆灵活地抽回手，将她往后一推，扯开一个笑脸，说：“别害怕，有我呢。” 　　她屈膝而上，正面迎战“汤璐”。 　　李优优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在空中缠斗的两人，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啧。” 　　“汤璐”接连几招都被沈圆化解，撇了撇嘴角，随手将昏迷过去的余明昊丢在地上，身形暴涨几分，沉声说：“小道长，我要认真了。” 　　沈圆一脸遗憾，双指夹着拂尘往下一捋，“我还没玩够呢。” 　　被她嚣张的姿态刺激到，“汤璐”愤怒地低吼一声，举着伸长的指甲，像野兽一般朝沈圆扑去。 　　变大之后的“汤璐”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眨眼间便闪身至沈圆的身后。 　　眼看长指甲就要戳到沈圆后脑勺，李优优惊呼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嘿。”沈圆嘴角带笑，猛地往后撞进“汤璐”怀里，抓住它的手，往前狠狠一摔。 　　“汤璐”捂住心口，愤恨地盯着沈圆，“你修行了几年？为何功力如此深厚。” 　　它靠近沈圆，除了想近身攻击外，还想尝试附在沈圆体内。 　　结果刚一碰到沈圆，它就被对方厚如城墙的法力给弹了开来。 　　这意味着，沈圆之前说的没错。 　　对于她而言，这一战真的可能只是玩玩而已...... 　　拂尘下垂，沈圆慢慢朝“汤璐”走去，勾着手指头数数的姿态竟有几分可爱。 　　“一二三四五......十五年了吧。” 　　“汤璐”抿了抿唇，眼底一片幽暗。 　　在沈圆即将走到她面前时，她突然凌空而起，故技重施，朝沈圆冲去。 　　拂尘挥过，“汤璐”吐了一口血，无力地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沈圆双眼一眯，猛地转头看向余明昊的方向，拂尘一抖，“想走？晚了。” 　　土黄色的葫芦被拂尘带动，旋转着朝前飞去。 　　一道惨叫声戛然而止，李优优的指甲陷进了泥土里，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红衣女人，那就是红衣女人...... 　　葫芦重新回到沈圆手中，她美滋滋地收进腰间，琢磨着攒够十个再找阴差换功德。 　　“嘶——好痛啊，我的脸......”一道微弱的呻|吟声突然响起。 　　沈圆转过身，惊讶地张大了嘴，毫无压力地装傻道：“汤璐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汤璐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嘴边还有点点血迹，看上去颇为凄惨。 　　听见沈圆的话后，她脸色一变，想起了前因后果，尖着嗓子喊道：“有鬼！有鬼！有鬼啊！” 　　余光瞥到刚醒转过来的余明昊，她战战兢兢地往后爬去。 　　沈圆伸手一捞，将她放在自己背上，语气淡定：“来，跟我一起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10章 　　汤璐挣扎了一下，在碰到沈圆的肚子时身子一僵，乖乖放松了下来，跟着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念完这12个词后，她的精神果然好了不少。 　　在她们身后，李优优默默听着余明昊的各种解释，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我们分手吧。” 　　余明昊愣了愣，一把抓住李优优的手，恳求道：“优优，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李优优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抬头看着余明昊，“有一就会有二，我不想拿一辈子的事情当赌注。” 　　“我......”看着李优优绝情的背影，余明昊眼中现出一抹绝望。 　　****** 　　校医院有急诊科，看着汤璐包扎完毕后，沈圆晃晃悠悠地朝余明昊走去，伸出手：“驱鬼钱。” 　　余明昊本是为了挽回李优优才跟在她们身后，此时听见沈圆的话，竟生出了几分怨怼。 　　“你驱鬼就驱鬼，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沈圆当时相信了他的话，不再追问，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优优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沈圆一挑眉，抱着双臂，平静地说：“所以你是不打算给钱了？” 　　余明昊心中一抖，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种胆寒的感觉。 　　“多少钱？”他认怂，伸手拿钱包。 　　“你现在的全副身家，包括银行卡里的，各种投资产品里的。”沈圆勾勾手，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你！”余明昊气急，索性将钱包塞回口袋，握紧拳头说：“别欺人太甚！” 　　李优优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迈步走过来，拉住沈圆的手，“算了，还是我给吧，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听了她的话，余明昊脸色涨红，哆嗦着掏出钱包，将里面的钱一股脑地拿了出来，塞进沈圆手中，“给你！都给你，银行卡号给我，剩下的我转给你！别难为优优。” 　　“优优，这回真的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余明昊恳切地看向李优优，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别这样了，给自己留点尊严吧，你是人又不是鬼。”李优优拉着沈圆的手转身，脸上无悲无喜。 　　沈圆摆了摆手，急忙将刚写好的纸条丢进余明昊怀里。 　　蚊子腿也是肉啊！她一分钱都不会放过！ 　　走过拐角，李优优突然扑进沈圆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我本来是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他身上的缺点我一直都在尽力包容，竭尽所能去为他考虑......” 　　沈圆虽情窦未开，但这些年跟着爷爷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感情方面的问题，此时听了李优优的话，忍不住叹息一声，拍拍她的后背以作安慰。 　　“其实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只是难过于我自己的不察。要是能早点看破他的本来面目......”李优优抓紧了沈圆的肩胛骨，将心中的委屈尽数宣泄而出。 　　听着听着，沈圆一阵恍惚。 　　人会伪装会改变，鬼却不会，想要什么就直白地表现出什么，也不会中途变心。 　　只可惜善鬼难得，投完胎后，又成了人。 　　“......” 　　她在想什么呢？沈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人不好，鬼也不好，难不成以后找个不人不鬼的？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很安静。 　　汤璐频频转头去看沈圆，欲言又止。 　　李优优低着头，满腹心事。 　　沈圆背着手，计划着怎么合理利用余明昊的钱。 　　“你......孩子他爸呢？”纠结许久的汤璐终于开了口。 　　花了好几分钟，沈圆才反应过来汤璐是在跟自己说话。 　　伸手摸了摸疑似变大了一点的肚皮，沈圆淡定答：“不知道。” 　　汤璐一脸震惊，“这、这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你同时......” 　　顿了顿，她将剩下的话咽回肚里，免得刺激沈圆。 　　“唉。”沈圆叹了口气，忧愁地说：“我很可怜的。” 　　明明刚赚了几百万，却不能为所欲为，太可怜了...... 　　汤璐点点头，深以为然。 　　连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可以说是真的很可怜了。 　　“嗯......上次的事，对不起了。”她扭扭捏捏地说。 　　“没关系。”沈圆微笑，语气干脆。 　　不过说起来......她说的是哪件事？？？ 　　李优优瞧见她们两人相谈甚欢，凝重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在宿舍楼下拉住沈圆的手，轻声问：“沈圆，谢谢你，以后我可以经常找你玩吗？” 　　沈圆左拥右抱，霸气地一挥手，“当然可以！尽管来！” 　　李优优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对两人笑了笑，朝另一个楼层走去。 　　****** 　　看着沈圆掺着一瘸一拐的汤璐进来，袁思宁和任瑞甜一脸震惊。 　　沈圆身上虽然没有伤，但是在经过打斗后，脸上和衣服上多少有些灰尘的痕迹。 　　“你、你们打架了？”任瑞甜起身扶住汤璐，忍不住开口问道。 　　汤璐翻了个白眼，迫不及待地解释道：“你才打架了呢，我跟小圆圆怎么可能打架，相亲相爱还来不及。” 　　沈圆：“......” 　　小圆圆？？？ 　　任瑞甜：“......” 　　相亲相爱？？？ 　　袁思宁左看看右看看，轻咳一声，化解尴尬：“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就是开学典礼了。” 　　开学典礼是在沂大的大礼堂举行的，上千个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按照班级排列成方块。 　　沈圆放下板凳后，突然腹痛，赶紧往外跑。 　　上完厕所后，她慢悠悠地走出来。 　　“咦？” 　　“是你？” 　　萧逸乐呵呵地指着沈圆对身边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这是今年的省状元，我的直系学妹，沈圆。” 　　中年男人对沈圆点点头，目光在她肚子上多停留了一会，眼底的诧异一闪而逝。 　　沈圆偏头看了看，突然开口：“大叔，遇上麻烦事了？” 　　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到对方手中，“搞不定的话可以找我，看在您是萧逸长辈的份上，给您打九折。” 　　萧逸：“......” 　　我的面子只值一折？？？ 　　不、不对，重点是......你在胡乱打什么广告？！ 　　在两人空中凌乱的时候，沈圆已经背着手走出了老远，轻快地哼着歌走回班级队伍中。 　　汤璐就坐在沈圆旁边，她往后看了看，悄悄附在沈圆耳边问：“小圆圆，论坛上传的那个跟萧逸学长有一腿的人，是不是你啊？” 　　任瑞甜和袁思宁不知怎么听见了，竖直了耳朵等回复。 　　沈圆一脸诧异，“萧逸不是喜欢男的吗？” 　　汤璐、任瑞甜和袁思宁三脸震惊，“什么？他喜欢男的？！” 　　“是......的吧。”沈圆回忆了一下，那天萧逸一直背着她跟陆寂嘀嘀咕咕，怕不是想挖她的墙角？ 　　还好陆寂虽涉世未深，但道心稳固，没有被迷惑。 　　沈圆一脸感慨。 　　明明是有些荒诞的话语，一经过沈圆的口，就变得那么令人信服。 　　汤璐扼腕叹息。 　　这下学校里又少了一个可以攻略的优质男人...... 　　任瑞甜和袁思宁对视一眼。 　　站美攻强受，还是强攻美受？ 　　“金秋桂香，莘莘学子欣欣向荣，我谨代表沂大欢迎各位的到来......下面，有请校长安军发表致贺词。” 　　主持人走下，换上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 　　昏昏欲睡的沈圆在瞟到那个男人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这是校长？” 　　袁思宁翻开学生手册，镇定地点头：“没错，安军校长，去年刚调至沂大。” 　　沈圆：“......” 　　所以她刚刚打广告打到了校长头上？ 　　开学典礼顺利结束后，冉雁一脸古怪地找到沈圆，说：“跟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板凳交给别人......正好，萧逸，帮沈圆把板凳扛回去。” 　　嬉皮笑脸的萧逸刚凑过来，就得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他眼珠一转，等冉雁带着沈圆离开后，随手抓了个学弟，发号施令：“来，帮我把这张板凳扛回法语班。” 　　学弟懵懵懂懂，满揣着对学长的信任和仰慕，义不容辞地夹着板凳离开。 　　任瑞甜揪着袁思宁的衣袖：“......” 　　好基！好基！ 　　袁思宁一推眼镜，点头。 　　好基！ 　　等萧逸追上去的时候，沈圆已经进了校长办公室。 　　冉雁汇报完毕后，见安军对自己点点头，知道自己注定是要回避的了。 　　但在离开时，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对安军说：“安校长，沈圆是个好孩子。” 　　沈圆挠挠头，暗暗补充了一句：就是广告打错地方了而已。 　　安军失笑，和缓地对冉雁说：“我找她是因为私事，你不必担心。” 　　私事？沈圆眼睛一亮，正襟危坐。 　　等冉雁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安军将视线放在沈圆身上，缓缓说：“沈圆同学之前说我遇上麻烦事了，具体能说说看是什么麻烦事吗？” 第11章 　　这就是在测试自己的专业能力了，沈圆暗戳戳地想。 　　她轻咳一声，严肃地说：“安校长后背下沉，走路虚浮，是子嗣方面出了问题。如果是要具体点的话......那就是跟请仙下凡有关。” 　　安军微微皱了眉，半信半疑。 　　“你怎么知道......” 　　沈圆含笑点头，一副高人风范，“这些都是基本功。” 　　安军叹息一声，将桌上的相框翻转至沈圆面前，对她说：“我的儿子安康，今年15岁，上初三。” 　　相框里放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安军高大儒雅，安军的妻子娇小可人，被他们揽在怀里的安康相比起自己的父母，显得有些过于平凡了。 　　“他的长相结合了我与他妈妈的所有缺点，性格也是如此，沉默寡言，胆小懦弱。于学习一事上也不开窍，从小到大都不曾进过班级中游，一直在中下游徘徊。”顿了顿，安军不好意思地笑笑，语气感慨：“开家长会是我与他妈妈最头疼的时候，老师们总觉得是我们对安康疏于管教，但事实是......” 　　“......安康很乖很努力，但就是拿不到好成绩。”安军将视线放在照片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是谁先提出的办法？”沈圆双手交叉，冷静地问。 　　安军沉默了一会，似是在做心理斗争。 　　“安康的妈妈是社会学教授，前阵子做了一个关于道学的课题，回来后说要试试请文曲星下凡，好使安康开窍。”他叹了口气，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 　　想让孩子开窍的父母不在少数，但是文曲星只有一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请下来的文曲星不可能是真的。 　　——尤其是在安康表现出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后。 　　沈圆琢磨了一下，起身道：“走吧，安校长，带我去看看安康。” 　　“嗯......”安军低头看了一眼表，脸色一正，“沈圆同学，下午的班会尤为重要，安康的事不急于一时，既然知道你能处理，那我就放心了。等班会一完，我就去接你。” 　　沈圆：“......” 　　不愧是校长，这么正直的么...... 　　她精神恍惚地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是谁，双肩便被抓住了。 　　“怎么了？校长要开除你？”萧逸摇了摇沈圆，担忧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冉雁扒拉开萧逸的手，扶住沈圆，温柔地安慰道：“别怕，有什么都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 　　“呃......”沈圆想了一下，老实说：“我刚跟校长谈成了一笔生意。” 　　冉雁：“......” 　　萧逸：“......” 　　所以他们都白担心了吗？ 　　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就好，冉雁拍拍沈圆的肩膀，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萧逸挨着沈圆往外走，没皮没脸地问：“沈圆学妹，你觉得让我当你孩子的干爹怎么样？” 　　他可喜欢小孩了，各种各样，任人搓扁揉圆的小孩子，嘿嘿嘿...... 　　“不怎么样。”沈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是怕孩子他爸不同意吗？”萧逸心里冒出了几颗酸泡泡。 　　沈圆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你不用上课的吗？整天跟着我。” 　　萧逸一脸得意，伸出一根食指对她摆了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在法国待了2年，法语早就没问题了，还要上什么课？还有，我可是答应了某人要好好保护你的。” 　　某人？跟她和萧逸同时有关系的，除了冉雁还能有谁？ 　　沈圆摸了摸下巴，眨巴两下眼睛说：“那你请我吃顿饭吧，这样我就允许你跟着。” 　　一顿饭就能认她当大哥，可以说是非常划算了。 　　萧逸：“......” 　　想要请我吃饭的女生能从这儿排到校门口！ 　　而且我跟着是为了保护你！保护你！ 　　沉默半晌，他：“好啊好啊，走吧，你想吃什么？” 　　“食堂吧。”沈圆抬手一指，跃跃欲试。 　　听说大学食堂物美价廉，她早就想来体验了。 　　****** 　　一份西红柿鸡蛋，一份尖椒炒肉，一份小青菜，一碗紫菜汤。 　　合计8块。 　　沈圆虔诚地举起筷子，看了萧逸一眼：“之前听别人说你很有钱，我还不信，对不起哦。” 　　萧逸受宠若惊，摆手说：“没、没有很有钱，一般吧。” 　　沈圆丢给萧逸一个“我懂的”眼神，埋头猛吃。 　　看着她圆鼓鼓的两颊，本来没什么胃口的萧逸突然觉得饥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了被他视为剧毒的食堂饭。 　　“咦？论坛上说的是真的？萧逸学长真的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我的天，这是大一新生吧？刚成年的花骨朵啊，萧逸竟然下得去手，真是看错他了。” 　　“......” 　　耳朵动了动，萧逸抬起头，凶狠地扫视了一圈八卦的众人。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乱说！ 　　“哎，萧逸，不给兄弟们介绍一下嫂子吗？”一条大花臂搭上萧逸肩膀，说话的人一脸戏谑。 　　萧逸皱了皱眉，脸色出奇的难看：“谁跟你是兄弟？” 　　来人叫沙冲，比萧逸高一届，是体育系大四学生。 　　他家里没萧逸有钱，但却有道上的背景，因此若非必要，萧逸一般不招惹他。 　　但自从萧逸进入沂大后，沙冲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总想着跟萧逸“一较高下”。 　　萧逸当学生会会长，他当文娱部部长，带领文娱部众人罢工。 　　萧逸被论坛众人评选为“沂大校草”，他让人给自己开了个帖，叫“沂大第一猛男。” 　　追萧逸的女生能从东门排到西门，追随他的男生能从南门排到北门。 　　...... 　　很大程度上，萧逸在大学期间不谈恋爱，就是因为沙冲。 　　试想，在旁边有一个甚至多个超级电灯泡存在时，谁还能接得下去吻？ 　　沙冲撇了撇嘴，视线移到正在喝汤的沈圆身上，心中一动，挑眉说：“萧逸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让自己的女人吃食堂饭......” 　　瞥到沈圆的肚子，他补充了一句：“还有自己的孩子。” 　　“孩子不是我的，你别胡说！”萧逸腾地站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隔绝了沙冲看向沈圆的视线。 　　沙冲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偏头示意自己的小弟们，“听到了吗？萧逸被人戴了绿帽子......” 　　“我吃完了，是现在就开始打，还是要走流程？”沈圆放下装汤的瓷碗，满足地打了个嗝。 　　至此，三菜一汤二两饭，被她消灭干净。 　　萧逸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沙冲伸手拨到了一边。 　　“哟，小丫头片子还想打人？”沙冲逼近沈圆，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恶意。 　　沈圆思考片刻，伸出手。 　　“咔！” 　　“砰！” 　　沙冲头晕眼花地看着天花板，哀嚎道：“疼疼疼，快放手！” 　　萧逸一脸懵逼。 　　沙冲的小弟们面面相觑。 　　沈圆嘿嘿一笑，揪着沙冲的碎短发往上一扯，沙冲应景地干吼了一声。 　　“你影响了我和萧逸吃饭的心情，这顿饭你请，明白了吗？” 　　沙冲其实根本就没听清楚沈圆在说什么，一味地答应道：“明白明白......” 　　从他身上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付款界面后，沈圆示意萧逸出示收款码。 　　萧逸愣愣地伸着手，等沈圆操作完，低头看着微信界面提示的收款16元信息，开始怀疑人生。 　　冉雁说的，真的是让他保护沈圆吗？ 　　确定不是沈圆保护他？ 　　放开沙冲后，沈圆拍拍手，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影，隔着虚空对他点了点。 　　“余明昊，记得给钱。” 　　真是的，一点觉悟都没有，还要她三番两次地催。 　　余明昊打了个寒颤，脸色苍白地看了一眼痛得打滚的沙冲，赶紧低下头，朝门口的atm机走去。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圆心知不好，赶紧拉着萧逸离开。 　　女生寝室楼外，萧逸看着沈圆的背影，迟疑地说：“沙冲这个人很有背景，以后你出门前给我发个信息，我过来陪你。” 　　其实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本以为沈圆是朵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菟丝花，到头来发现她是一朵霸王花，还是带刺的那种。 　　不过既然答应了冉雁，那就要做到底！ 　　沈圆的大学生活，由他罩了！ 　　左拥汤璐，右抱任瑞甜，旁边还有个袁思宁给她整理下午的行程，沈圆笑得灿烂，回头对萧逸摆了摆手，“别怕，有我呢！” 　　萧逸：“......” 　　弱小，可怜，又无助。 　　说来也是巧，汤璐三人去的另一个远些的食堂吃饭，所以回来的时候才能正好跟沈圆碰上。 　　袁思宁透过镜片看了沈圆一眼，举着手机说：“论坛上现在已经炸了，到处都是沙冲被打的图片。” 　　沈圆心虚地移开视线。 　　“不过目前为止没有一张你的正面照......”袁思宁一推眼镜，滑动手机屏幕。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们都知道那是你。” 第12章 　　看着照片里那明显的孕肚和特别的打扮，沈圆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没有脸，就不是我！” 　　袁思宁无奈地收回手机，双手揣兜里，半警告半提醒地说：“听说沙冲自己是没什么本事，但他背后的力量很强大，否则这么多年，早该有人出来收拾他了。” 　　汤璐不服气了，举起拳头挥了挥，“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实在不行就报警，他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警察叔叔？” 　　沈圆意味深长地看了汤璐一眼，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见汤璐被夸后一副尾巴翘到天上的模样，袁思宁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就怕他们闹出的事不在警察叔叔管辖范围内啊......” 　　任瑞甜正跟着汤璐笑着，陡然听到袁思宁这句话，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什么事能不在警察叔叔管辖范围内......” 　　****** 　　班会对于沈圆来说，其实没什么重要的。 　　她一不竞选班干，二不打算跟同学友好相处，所以整个过程中都在打哈欠。 　　好想出去赚钱啊...... 　　新鲜出炉的班长叫向羽，是个白净的小男生。 　　他在宣布班会结束后，涨红了脸走到沈圆面前，“沈圆同学，请你积极参与班级活动，我刚才粗略地数了数，班会期间你打了不下50个哈欠，这种行为实属对其他同学的不尊重！” 　　沈圆目瞪口呆，“你刚刚无聊到看我打了50个哈欠？” 　　白羽：“......” 　　周围人的视线让这个小男生有些无地自容，他捏了捏拳头，闷闷地说：“晚上有班级聚餐，记得准时到。” 　　沈圆有些遗憾，摸了摸肚子，“我晚上约了人。” 　　白羽愣了愣，正色道：“你现在还是学生，应遵守学校纪律，跟你约的人说一说，改天吧。” 　　“我不敢......”沈圆一脸纠结。 　　“谁会那么不讲理？我来帮你说吧。”白羽伸出手，接过沈圆的手机。 　　看着手机屏幕上硕大的“安校长”三个字，白羽：“......” 　　恰好先走出去的人已经看到了外面停着的车，转头对里面的人说：“校长开大众诶，好朴素，不知道来接谁？” 　　白羽：“......” 　　他低着头，将手机还给沈圆。 　　碎发遮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不过想也知道，恐怕不会好看。 　　沈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对汤璐三人挥了挥手，朝外走去。 　　受限于从小跟爷爷走南闯北的生活经历，她本质上是个十分自私的人。 　　她会管好自己，不影响别人。 　　但若是对她指手画脚，那就怪不得她不留情面了。 　　安军的后座里已经坐了个人，沈圆看了一眼，毅然选择了坐副驾驶座。 　　萧逸双手巴在驾驶座靠背上，满脸幽怨，“小圆圆，你看起来不欢迎我啊？” 　　沈圆诚恳地摇了摇头，指着肚子，说：“它干的。” 　　萧逸：“......” 　　这谎扯的，我都要信了。 　　安军发动轿车，偏头看了两个小年轻一眼，笑呵呵地说：“直系师兄妹的感情就是不一样。” 　　沈圆点头。 　　大概是不一样的.......坏吧。 　　出校门口时，萧逸眼尖，看见了站在收费处的沙冲。 　　他抱着受伤的右胳膊，目光沉沉地盯着沈圆的方向，一脸阴翳。 　　萧逸心头一跳，皱紧了眉头。 　　如果沈圆此时坐的不是校长的车，沙冲等人恐怕就要冲下来做点什么了吧？ 　　注意到他的视线，沙冲偏过头，与萧逸四目相对。 　　“等着瞧吧。” 　　萧逸看得分明，沙冲的口型分明是在说这四个字。 　　不仅如此，放完这句狠话后，沙冲勾起嘴角，眼里闪烁着的，全是恶意满满的光芒。 　　****** 　　安军开的车朴素，住的地方也不豪华，就是一处普通的居民小区。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他们走至电梯门前。 　　按下安军所居住的“9”层，萧逸正待关门，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了进来，吓得他赶紧压住开门键。 　　进门的是一个发音困难的长发女人，她身上穿着深红色紧身连衣裙，脚下没穿鞋。 　　酝酿了半天，她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哥，帮我按下18楼。” 　　萧逸对她点点头，将手伸向电梯面板。 　　“啪”，一只纤细的小手打开了他的手。 　　沈圆扫了女人一眼，平静地对萧逸说：“别什么女人都搭理。” 　　萧逸目瞪口呆，脸色可疑地红了起来。 　　这、这是......吃醋了？ 　　电梯平稳上升，女人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快帮我按啊！帮我按！按——” 　　沈圆抽出拂尘甩了她一巴掌，语气不耐：“按你mmp按按按。” 　　女人倒地哭泣，眼里流出血泪。 　　萧逸：“......” 　　安军：“......” 　　“叮”地一声，电梯行至9楼。 　　走下电梯后，沈圆用手卡住电梯门，偏头看了一眼萧逸，说：“带安校长站远点。” 　　萧逸现在乖得像一只兔子，对试图开口询问的安军摇了摇头，拉着他退到角落。 　　乖乖，这要是不听话的话，一会沈圆一拂尘下来把安军打吐血就麻烦了...... 　　确认两人已经避到危险区域外，沈圆将视线重新放回到女人身上。 　　此时的女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除了眼角外，全身都在往外渗血，尤以脖颈周围的血液最多，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上。 　　她每往前走一步，就印出一个血脚印来。 　　“你-为-什-么-阻-止-我？”她的双眼死盯着沈圆，眼底似乎燃着仇恨的火焰。 　　与此同时，她的嘴往旁边一咧，一条硕大无比的舌头从她口中伸出，直直地袭向沈圆。 　　沈圆挥动拂尘，快速避开那条舌头的攻击。 　　左手不停，从挎包中抽出黄符甩向女人。 　　女人的身手不错，前两次都躲开了黄符，但第三次却正正撞在沈圆丢出来的黄符上。 　　“啊！”她惨叫一声，低头看着无火自燃的黄符将自己身体烧出一个血洞，愤恨地尖叫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大腿粗的舌头不退反进，用更快的速度击向沈圆的肚子。 　　沈圆并不想让肚子里那东西吞噬掉眼前的恶鬼，所以左移右挡，将女人的攻击尽数化解掉。 　　“现在轮到我了。”沈圆双眼一眯，右手一卷，拂尘像长了勾子一般，紧紧地绞住那条大舌头。 　　她猛地往外一扯，左手快速挥出五张黄符，封住女人的退路。 　　土黄色的葫芦开着口，像有磁性一般吸引着女人接近。 　　“不！我不要！”女人惊恐地看着如血盆大口一般的葫芦口，奋力往后挣扎。 　　然而这样做除了给她身上增添更多的血洞外毫无作用。 　　放弃抵抗的女人最终变成一条细长的黑影，被葫芦吞了进去。 　　沈圆塞好葫芦口，顺势将拂尘放回腰间，转身往萧逸的方向走去，“好了，进去吧。” 　　萧逸偷瞄了一眼电梯，正好瞥到里面的血迹，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一退，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把人打死了？” 　　沈圆晃到正在开门的安军身后，扫了萧逸一眼，“那不是人。” 　　“不是人？！”萧逸双手扶墙，差点跌倒。 　　“在电梯里骂它，是为了震住它吧？”安军打开门，往后看了沈圆一眼，好奇地问。 　　沈圆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夸道：“校长英明。” 　　萧逸：“......” 　　所以只有我没看出来么？ 　　回想起长发女人那张脸，萧逸怎么琢磨怎么恶心，悄咪咪往沈圆身边凑。 　　葫芦晃了晃，沈圆若有所觉，回过头看了可怜巴巴的萧逸一眼，往下指了指，“她现在就在里面哦。” 　　紧贴葫芦的大腿根部传来一阵冷感，萧逸哆嗦了一下，赶忙跑开去找安军。 　　沈圆清静下来，环顾四周。 　　蓝白灰的装修风格，简单中不失温馨。 　　电视机旁边的钢琴紧紧盖着，上面落了一层细细的灰。 　　茶几上堆着几本书，看名字，都是额外的习题一类的工具书。 　　工具书下压着一张中国地图，某处被红笔圈了出来，画了个三角符号。 　　正待细看，前方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响起一道巴掌声。 　　“谁让你们随便带外人进来的？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沈圆抬起头，入目的是安康那张平凡的脸。 　　但这张平凡的脸上，现在却写满了暴虐。 　　“滚开！”他冲沈圆吼了一声，嗓音沙哑。 　　沈圆没动。 　　“聋子吗？给我滚！”安康伸出手来，推向沈圆肩膀。 　　“不要！”一个娇小的中年女人朝沈圆扑了过来，沈圆没办法，只能选择接住她，顺势避让到一边。 　　“砰”的一声，安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中年女人抬起头，美目涟涟，半边脸还肿着，哽咽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儿子他不是故意的，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都是我的错......” 　　沈圆想了想，问：“他以往也会这般随意出门吗？” 　　安军知道事态严重，不敢耽误，肯定地答：“会，一个小时内就会回来。” 　　一个小时么...... 　　沈圆起身，“安校长帮夫人上一下药吧，我想进安康房间看一看。” 第13章 　　安康的房间出乎意料地整洁，最吸睛的要数角落里的那尊人像，以及人像前的供奉。 　　供奉都是新鲜的，至多放了不超过三天。 　　但上面的生气却已经所剩无几，显然被“人”好好享用过。 　　沈圆将人像拿起来看了看。 　　做工倒是细致，可惜却是雕错了人。 　　请神入宅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因为雕像具有主观性，如果购入渠道违规，便很容易出现安康这种事。 　　——只要雕错一笔，谁也不知道你请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而现在，据沈圆所知，正轨的渠道只剩下一家。 　　那一家就是人口再多，光是负责全国各大道观人像的维护，就已耗尽所有精力，哪来的功夫雕刻新的人像？ 　　不过这些秘闻，普通大众自然是不了解的，于是便被这些不法分子钻了空子。 　　其实若是将这些赝品买回来，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怕就怕在买回来后日夜祷告，不停供奉。 　　供奉吸引来孤魂野鬼，其中能满足主人家祷告愿望的，会自然而然地占据被供奉的位置。 　　时间久了，享受够供奉的鬼魂会呈现出一种“鬼之上，神之下”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能让它们轻易满足主人家的愿望，但同样的，会让它们变得更贪婪。 　　此时若想将其送走，除了恶战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自古以来会有“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说法。 　　不过这里面的“神”，一般指的都是这些非正规的“神”。 　　沈圆放下人像，从兜里掏出黄符来，按照八卦之位将黄符摆好。 　　不管最终要不要开打，都得防止对方趁她不注意，钻进这人像当中。 　　人像算是对方的本体，回归人像后，她的胜率将直跌百分之五十。 　　布置完毕后，她走至客厅。 　　安军的妻子赵茹已经上好药，大概也从自己的丈夫那得知了来龙去脉，所以看向沈圆的眼神显得格外迟疑，欲言又止。 　　沈圆以为她在担心安康，主动开口告知情况：“那东西现在功力不够，还走不了多远，按照之前的情况推测，最多1个小时它就会回来。” 　　赵茹有一瞬间走神，见沈圆走到窗户边往外看，捏了捏拳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道长做法后，我儿子就会变成原来那样，对吗？” 　　“可能会比之前虚弱一些。”沈圆思考片刻，给出一个中肯的建议：“多帮他补补身子就好了。” 　　“不，我是说......”顿了顿，赵茹神色变幻万千，像是觉得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他会变得跟之前一样傻吗？” 　　沈圆愣了愣，没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赵茹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能不能让我儿子保持现在这种情况？” 　　萧逸本来在洗水果，听到这话忍不住了，从厨房里钻出来，语气焦急地说：“赵阿姨您在说什么呢？那可是鬼！让鬼占着安康弟弟的身体，那怎么能行？” 　　安军也皱紧了眉头，不赞同地看着赵茹，“难道你被那鬼迷了心窍？” 　　赵茹抿了抿唇，脸色郁郁地低下头，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沓试卷。 　　“安康前不久考了全班第一，没作弊也没怎么，堂堂正正靠自己考上的。”她翻开试卷，放到茶几上。 　　不知想到什么，赵茹轻轻一笑，目光柔和，“班主任打电话给我时，好好夸奖了安康一番，说我们夫妻俩终于重视起安康的教育问题了。” 　　“所以我就在想......”她搓了搓食指，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如果那鬼不影响安康身体健康的话，让它留下来也挺好。其实安康这几天也没有变得多奇怪，就是脾气暴躁了点，不过这个年纪，叛逆期到了，是可以理解的......” 　　沈圆不动声色地说：“他的变化不是因为叛逆期到了，而是那东西掌控了他的身体。长此以往，安康的身体也许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魂魄会被那东西彻底挤走，从此消失。” 　　赵茹沉默下来。 　　安军见她不表态，眼里现出一抹失望，转头对沈圆说：“沈圆同学，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站在你这边。” 　　萧逸左看看右看看，举起戴着手套的右手，“我也站在你这边！” 　　沈圆扯开一抹极淡的笑意，将窗帘拉上，转身说：“他回来了，你们进另外一个房间，我说可以了之前不能出门。” 　　说着，她快速抽出几张黄符，在三人背上贴好。 　　赵茹似乎还不想离开，但安军生拉硬扯把她给拖进了房间里。 　　敲门声响起，粗暴又简单的力度。 　　沈圆走过去开门，微笑着伸手：“请。” 　　一股超强的鬼气朝她扑面而来，笑容凝固在她脸上，她不慌不忙地抽出拂尘迎战。 　　连退十步，一直被逼到墙角，沈圆终于将眼前的鬼气尽数驱散。 　　“你还有同伙？”她沉声问。 　　若只有被供奉的那鬼物，她断不会应对得如此艰难。 　　安康往前跨了一步，反手将门关上。 　　他环视一圈客厅，见没人，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我倒是低估你了。”安康慢悠悠地在沙发上坐下，似笑非笑地对沈圆说。 　　沈圆微眯了双眼，静静地看着神色淡定的安康。 　　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给控制住了一般。 　　“还好有人提醒了我，不然这回说不定还真栽在你手上。”安康轻哼一声，语气里带了点不满。 　　“那老头老太想要一个聪明的儿子，我费尽心力满足了他们......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话音一落，无数鬼气从安康身上泄露出来，朝沈圆涌去。 　　来不及思考向安康提供帮助的是谁，沈圆屏气凝神，用尽全身力气调动面部肌肉。 　　牙关狠狠咬下，舌尖传来一股甜腻的血腥味。 　　疼痛让沈圆找回身体掌控权，看着近在眼前的鬼气，她用力一吐，将口中的血液尽数喷射而出。 　　红色血液经过之处，鬼气滋滋作响，尽数溶解。 　　安康的双目一凝，身形蓦地如同鬼魅一般，眨眼出现在沈圆面前。 　　“我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低估了你，去死吧，小丫头......” 　　沈圆避之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掐上自己脖子，心中一紧，陡然闭上双眼。 　　“天地玄宗，万气根本；广修万劫，证吾神通......急急如律令！” 　　她的话音一落，一道耀眼的金光便覆盖住了她全身。 　　安康低吼一声，飞快往后退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明明灼烧感还在，但上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很明显，这是专门针对鬼魂的招数。 　　金光一闪而逝，但这对于现在的沈圆来说却已足够。 　　没了安康的干扰，她一掏黄符，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去。 　　鬼气凝结成的鬼物被黄符尽数烧尽，只余一些运气好的，远远地避开了。 　　沈圆刚缓了一口气，余光便瞥见一抹快速逃窜的黑影。 　　“想回去？没那么容易！”她冷笑一声，拂尘一卷，将凑到她脚边的长舌鬼等物打散，跟着黑影往安康房间的方向走去。 　　黑影站在八卦阵前，脸色难看，“你找死！” 　　沈圆平静地提醒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几次了。” 　　一道尖啸声从黑影口中响起，它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沈圆身后。 　　沈圆挥出拂尘，心脏猛地一抽，刚才那种被无形的线绑住的感觉再次袭来。 　　利爪划过，沈圆的后颈顿时出现三条血痕。 　　那血痕不似人爪划出来的，反倒像某种动物所为。 　　一股让人恶心的阴寒之感瞬间覆盖沈圆的后背。 　　黑影像是要整个儿将沈圆包起来，如情人一般将头靠在沈圆耳边，桀桀邪笑着说：“小丫头得罪的人不少，看来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沈圆没说话，闭目凝神。 　　那股恶寒感已经蔓延至她的四肢，故技无法重施，意识渐渐涣散。 　　大脑飞速转动，想出来的办法却为零。 　　黑影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圆，通红的双眼里满是得胜者的兴奋。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个小丫头就再也无法碍事了。 　　...... 　　窒息感让沈圆出现濒临死亡的征兆。 　　双腿痉挛，头疼欲裂。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她还没找到爷爷，还没把肚子里的东西去掉，还没赚够钱去吃喝玩乐，怎么可能...... 　　额头上的青筋毕露，小腹猛地一抽，沈圆睁开双眼。 　　办法来了！ 　　刚蔓延上沈圆腹部的黑影，像是碰到开水的塑料一般，快速收缩。 　　黑影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身子的大半都已消失殆尽。 　　然而这还不算完，恢复自由的沈圆朝着黑影所在的方向转动身体。 　　黑影心中升起一抹浓烈的警示感，它试探着抽身而出，却发现是徒劳。 　　“不，这不可能！你是什么东西？你绝对不可能是......” 　　话还没说完，它整个儿身躯便都被沈圆的肚子吸收了进去。 　　吸完最后一点，沈圆跌落在地，腹痛不已。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上滑落，她微张着嘴，用力喘息。 第14章 　　刚才的转身，沈圆完全是身不由己。 　　她能感受得出，是肚子里的东西想要转身，所以她便这么做了。 　　腹痛愈渐加剧，沈圆的脸色越来越白，双眼也渐渐上翻。 　　在意识彻底模糊前，她只看到无数鬼影朝自己袭来。 　　但无一例外的，全被自己的肚子吸了进去。 　　沈圆握紧了拳头，一向镇定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惊慌。 　　她的肚子里，到底装了个什么东西...... 　　****** 　　许凛站在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呈漩涡状的某处。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是不想活了吗？ 　　他的步子明明不大，但只迈了三两下，便跨进了沈圆所在的房间。 　　低头看了一眼明显呈现无意识状态的沈圆，许凛弯下腰，伸手将她抱起。 　　左手一挥，漩涡顿消。 　　沈圆身上靠着许凛的那部分浮现淡淡金光。 　　昏迷中的沈圆顿觉浑身舒畅，一直抽痛的小腹也平静了下来。 　　她下意识往许凛怀里钻了钻，嘴里说着梦呓。 　　许凛凝神听了会。 　　沈圆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爷爷，好冷，我好像要死了......” 　　“你死不了。”抱着沈圆的手微微用力，许凛转身离去。 　　待在另一个房间的萧逸三人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都没能等来沈圆的那句“可以了”。 　　萧逸侧耳倾听了一会，觉得外面安静得有些过分，忍不住起身问：“安校长，要不我出去看看？” 　　安军皱着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贸然出去太过危险，若是沈圆同学现在正处于做法的关键时刻......” 　　“那就干脆别做了！”赵茹跟着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脸色不愉，“都过了这么久了，万一安康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换句话说，万一是那位小同学出事了呢？” 　　“这......”安军语塞，低头想了想，终究是点了头，“行，要去一起去，就是真有什么事，也能有一个人跑掉。” 　　三人一前一后，鱼贯而出。 　　低头瞧见晕倒在地的安康，赵茹心疼地跪在地上，将他的上半身抱进怀里。 　　“我的儿啊，你醒醒啊！” 　　安军虽在意沈圆的行踪，但终究是更担心自己的儿子，拨通急救电话的同时出声提醒道：“你别乱动他，万一他有内伤怎么办？” 　　赵茹赶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安康放回地板上，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老糊涂，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出？要是安康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看着爱妻悔恨难当的模样，安军心里也很不好受。 　　“要怪也该怪我，如果不是我忙于工作，忽视了你和儿子的感受，也不会由着你乱来。唉......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老老实实等救护车过来吧。” 　　放下手机后，他终于注意到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萧逸，担心地问：“没找到沈圆同学吗？” 　　萧逸在他面前停下，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到处都找过了，从床底到衣柜，没有沈圆的踪迹。打她电话也没人接。” 　　安军的脸色也不好看，转头看了一眼沉浸在悲伤情绪当中的赵茹，轻叹一口气，回头对萧逸说：“你回去找冉雁，想尽办法联系沈圆，如果两个小时内还联系不上，立马报警，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萧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激动地说：“是沈圆，沈圆给我回电话了！” 　　他接起电话，还没将自己准备的话说出口，电话那边便传来了一句冷冰冰的“我很好”，然后挂了。 　　萧逸：“......” 　　这么酷，是沈圆没错了。 　　事实上，不是沈圆很酷，而是她现在很想哭。 　　“嗷——肚子好痛！”她抱着缩成一团的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陆寂端着红糖水站在床边，一脸担忧，“掌门，起来喝点热水吧。” 　　他刚刚一推开门，就看见沈圆昏迷不醒的在归元观门口躺着。 　　好在沈圆身上没有露水，不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放任沈圆一夜没管，怕是要自责死。 　　对此沈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当是自己昏迷后，肚子里的东西操控着她走了回来。 　　反正操控她身体的事情，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干过一次了。 　　艰难地坐起身，沈圆张开嘴，就着陆寂的手咕咚咕咚将红糖水全部喝下。 　　温暖的感觉沿着食管一路往下，腹中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要是被我抓出来那个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沈圆掰响手指关节，狞笑不止。 　　陆寂：“......” 　　总感觉掌门的人设崩坏了。 　　“说起来。”看着陆寂端碗出去的背影，沈圆突然开口问：“你刚刚是不是抱了我？” 　　陆寂愣了愣，脸上飞起两朵可疑的红晕，“掌门当时晕着，背的话我担心会压迫您的腹部，所以就采用了抱的方式......” 　　“怎么抱的？比划一下。”沈圆想了想，问。 　　虽然不理解沈圆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但陆寂还是乖乖照办，伸出双手做出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沈圆眯着眼睛看了会，点点头，对他一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休息一会。” 　　房门轻轻关上，沈圆枕着双臂，目光沉沉地看着天花板，一脸深思。 　　陆寂抱人的方式是左高右低，这是最符合人体工学的方式。 　　但她分明记得，在自己意识模糊间，有人用双手将她平抱而起。 　　所以，到底是她的感知出现了偏差，还是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 　　得知沈圆回家后，安军亲自帮她向冉雁请了假。 　　冉雁是看过沈圆病例单的，所以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打电话叮嘱萧逸有空去看看沈圆。 　　萧逸自然求之不得，软磨硬泡，终于把地址从沈圆口中问了出来。 　　他打车到山脚，司机十分淡定地说：“只能到这了，上面的路太陡，上不去。” 　　萧逸傻了眼，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峰，“这怎么爬？” 　　“双腿爬呗，还能用手不成？”司机不合时宜地开了个玩笑，示意萧逸下车。 　　晕乎乎的萧逸走下车，余光瞟到从不远处驶来的黑色轿车，赶忙展开双手拦下。 　　恰好此时沈圆打电话过来，他赶忙接起，抱怨连连：“司机说他开不上去，路太陡......啊？黑色轿车？脸拉得像马一样的男人？哦哦，好，我问问。” 　　坐在驾驶座的许凛：“......” 　　沈圆，你完了。 　　萧逸小心翼翼地凑到许凛旁边，仔细地看了一眼，觉得沈圆那句“脸拉得像马一样”有些失实，人家开车的小哥明明是独角兽的档次！ 　　车窗落下，萧逸双眼一亮，赶忙问道：“独角......不，大哥，你能带我上山吗？” 　　顿了顿，见许凛没反应，他补充了一句：“是沈圆介绍我来的。” 　　许凛伸出手，蓦地拨了个电话。 　　接通后，他一脸嫌弃地对话筒那边的人说：“别什么男人都搭理。” 　　萧逸一脸懵逼：“......” 　　诶，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好不容易上了山，萧逸几乎可以说是滚下车的。 　　吐了老半天，他终于把被山路颠倒的五脏六腑摆正。 　　回头看了一眼，黑色轿车已经没进了山林中，也不知道最后要驶向哪里。 　　“萧逸学长，你还好吗？”陆寂从门后走出来，一脸担忧。 　　萧逸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逞强地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很好，走吧！” 　　他往前迈了一步，“啪叽”倒在地上。 　　陆寂：“......” 　　不顾萧逸的强烈反对，陆寂最终还是将他给背进了归元观中。 　　刚在床上躺下，萧逸就看见了无事人一般跨进来的沈圆。 　　沈圆一脸关切，“学长受伤啦？我帮你向学校那边请假吧，好好养伤哦。” 　　萧逸：“......” 　　探病的人明明是我！是我！嗷！ 　　从客房出来后，沈圆掏出自己的银行卡算了算。 　　学校的奖金、余明昊转来的钱，再加上安军给的酬劳，加在一起已经有55万了。 　　是时候干大事了！ 　　陆寂见沈圆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走出观外，疑惑地问道：“掌门，怎么了？” 　　沈圆将银行卡放进陆寂手里，做贼心虚地小声说：“帮我去打几个广告，最好是覆盖全国的那种。” 　　陆寂一脸严肃地接过银行卡，从怀里掏出笔记本，认真地问：“什么内容的？掌门您说。” 　　“嗯......”沈圆想了想，一脸古怪地掰着手指头说：“泣血寻找痴呆老头沈无为。” 　　“......好。”陆寂收回笔记本，顺便汇报祖师爷金身的进程。 　　“已经通过道教协会下单了，还有一个星期，金身就能修好。另外，负责修缮围墙的工人下午就到。此两项共计花费六百万。” 　　沈圆双眼一亮，还剩下十万！ 　　陆寂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鉴于上回掌门提出的增加人手意见，我已经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投放招聘信息，一旦招聘成功，每月至少多出一万的花费。” 　　沈圆可惜地砸吧了一下嘴，拍拍陆寂的肩膀，“可以，归元观有你，我很放心。” 　　陆寂愣了愣，握住笔记本的手慢慢收紧。 　　原来掌门让他做这些，是想让他重塑自信么...... 　　已经走回观内的沈圆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提醒道：“饭点又到了。” 　　见陆寂乖巧地走向厨房，沈圆一脸欣慰。 　　陆寂，真好使。 第15章 　　四菜一汤一梅子酒，美人美景乐自逍遥。 　　萧逸咽下甘洌微酸的酒液，畅快地舒了一口气，“这日子过得也太舒坦了吧？我都不想回去了。” 　　沈圆眼珠一转，突然对陆寂说：“我们赚钱在附近建农家乐吧。” 　　陆寂掏出笔记本，严肃地点头，“我等会就开始查资料。” 　　拿着酒杯的手臂悬在空中，萧逸的嘴角抽了抽，一脸无语。 　　“你们不是道士吗？不应该斩妖除魔，保卫四方吗？怎么还做起农家乐来了？” 　　沈圆看着他，没说话。 　　萧逸：“......差钱不？我出。” 　　几杯小酒下肚，萧逸打开了话匣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超自然现象，实在是太神奇了，真的，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当时肯定就帮那个女鬼按电梯了。诶，对了？如果我当时按下去的话，会......” 　　“会快乐齐天。”沈圆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萧逸哆嗦了一下，不敢想象是哪种“快乐”。 　　陆寂被他俩的对话提醒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沈圆，“掌门，之前您让我挑选单子，目前根据我的了解，只有这两个单子没人接。” 　　上回跟重阳观重复接单是一个意外，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个规矩，陆寂自然不会再挑选被人接过的单子给沈圆。 　　沈圆点点头，随便瞄了一眼，说：“就那个两百万的吧。” 　　伸长脖子的萧逸吐槽道：“你只看了后面那串数字吧。” 　　“你喝多了。”沈圆微笑着从他手上拿过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萧逸眼巴巴地盯着那杯酒，拍桌抗议：“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醉过！” 　　沈圆瞥了他一眼，“上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 　　萧逸：“......” 　　“唉，都喝断片了。”沈圆一脸惋惜。 　　萧逸：“............” 　　陆寂担忧地看了一眼正在跟萧逸逗趣的沈圆，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出声提醒道：“掌门，这个单子......是联合单，处理起来恐怕比较麻烦。” 　　联合单是指两个及以上的非关联委托人联合在一起，发出的同一个任务。 　　一般情况下，这种单子费时费力，需要在多个地方间奔走，最后将细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由于“罗生门”的存在，哪怕结果一样，不同人之间的阐述也不一样。 　　这是对调查工作的极大考验。 　　沈圆沉吟片刻，问：“具体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运势。” 　　沈圆愣了愣，抿唇道：“接了。” 　　看沈圆的模样，大概是有把握的了，陆寂点点头，迅速发出接单的消息。 　　群主很快给出了回应，通知他们下午前往委托人所在的地方。 　　下午的话...... 　　“修缮围墙的人也是下午到，需要让他们换一个时间吗？”陆寂抬头问。 　　“不用。”顿了顿，沈圆伸出食指指向萧逸，“让他跟着我吧。” 　　说到运势，谁能比得上富二代的运势？ 　　萧逸刚刚趁沈圆和陆寂说话时不注意，悄悄把整壶梅子酒抱在怀里，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注意到沈圆的视线，他顶着两团酡红，笑呵呵地打了个酒嗝，“我上次尿床在小学二年级。” 　　沈圆：“......” 　　真是一个让人后悔的决定。 　　****** 　　西佑街58号，住着联合单的第一个委托人，谢东树。 　　沈圆和萧逸看到他时，俱是一惊。 　　他两颊凹陷，眼眶发黑，身上的皮肤如老树皮一般皱皱巴巴，行走时关节作响，如行将枯木的老人。 　　然而当他开口，却又像是一个沉稳的青年：“三年前，我大学毕业，进入一家有名的私企工作。本以为时运亨通，却没想到在工作上错误连连，受尽同事和上司的打压。当时的女友对我不离不弃，我不胜感激，想要给她一个求婚惊喜，却没想到在去酒店布置的路上，看到她与她上司拥吻的画面。” 　　萧逸一脸同情，但又忍不住插话道：“也许你是不适合那份工作，换一份会不会好些？” 　　谢东树笑了一下，眼底满是苦涩，“后来我换了无数份工作，但却没有一份是能让我干超过一个月的。我一直以为是我个人能力不足的原因，悄悄去观察过在我之后入职那些公司的员工，发现有些人的能力远不如我，却能得到同事喜爱，上司提拔。” 　　萧逸张了张嘴，不等他把话问出来，谢东树便继续道：“为人处事上我可以保证我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大学期间我一直是学生会会长，在学生和老师里的风评还算不错。” 　　沈圆合上笔记本，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补充吗？” 　　“语言是苍白的，只要你们往下查，就知道这件事必定有蹊跷。”顿了顿，谢东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瘪的手，轻笑着说：“若是没有结果，说明我这条命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吧......” 　　“没有哪条命不该存于世间。”沈圆冷冷地说，转身离去。 　　谢东树愣了愣，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轻声说：“那就麻烦你了，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萧逸左看看右看看，见沈圆步速飞快，自己再磨蹭一下就要追不上了，赶忙丢下一句“你好好保重”而后往外跑去。 　　下一户委托人离这里不远，步行就能到。 　　见沈圆沉默了一路，萧逸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问：“生气啦？” 　　“没，只是不喜欢那句话而已。” 　　沈圆默了默，突然将自己的右手摊开，面无表情地说：“算命的也是这么说我的，可惜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萧逸看得分明，沈圆的生命线短得可怕，甚至还模糊不清。 　　任谁来看，都是短命之兆。 　　“这个......”萧逸摸了摸头，干笑着安慰道：“封建迷信不可信，不可信......咳咳。” 　　完了，忘记沈圆是“封建迷信”从业人员了。 　　不过沈圆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什么话都没说，抬手敲开第二户委托人的房门。 　　“你们是......喔，进来吧。”桑泉让开身子，略显局促地用围裙擦了擦手。 　　桑泉看上去比谢东树要“正常”许多，甚至还泡了两杯茶给沈圆和萧逸。 　　萧逸的鼻子灵得很，闻出这茶质量不好后就想放下。 　　余光瞥到沈圆一口气将茶水喝光，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将茶杯放在嘴边抿了抿。 　　“我23岁嫁给我前夫，婚后过了一段美满日子，但很快我家的公司就出事了，破产清算完后，我前夫也向我提出了离婚。我心气高，他说离我就离了，没想到离完后发现我已经怀孕，为了有钱生孩子，我出去打零工。没想到加班得太晚，回来时没注意脚下的路，一摔倒，孩子就没了。” 　　桑泉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无悲无喜，就像是在阐述别人的故事。 　　萧逸放下茶杯后，想了想，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联合在一起的啊？原本就认识吗？” 　　目前听到的这两个经历，其实说诡异也诡异，但说普通也普通。 　　只不过在普通中，又显得格外的凄惨罢了。 　　桑泉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萧逸看了看，“最开始是有人在本地贴吧讲述自己的经历，后来说的人多了，就建了个群。谢东树读的书多，说我们可能是被人害了，所以就提议大家分别出点钱，请一个道长过来看看。” 　　“愿意的都拿了钱出来，不愿意的就退了群。”桑泉说完这话，微微叹了口气，视线失焦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慢慢说：“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储蓄了，我没考虑过未来，只求能让我苦个明白。” 　　任谁在知道自己受过的伤和苦可能是人为导致的，都不会甘心。 　　哪怕查清真相的代价是生命，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沈圆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了几个字，起身告辞：“需要拜访的地方有点多，我们就不在这多待了。” 　　桑泉跟着起身，拘谨地笑了笑，捏着围裙说：“麻烦道长了。” 　　走出门后，萧逸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她看起来很有教养，如果不是家里破产的话，现在应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真是可惜。” 　　沈圆的脚步一顿，突然转身。 　　萧逸一脸懵逼，看着沈圆跑去找桑泉问了几句话后又跑回来，赶忙问：“你去问了什么？” 　　“你提醒我了，我去问了她家里的住址和出事的时间，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沈圆微微喘气，一双杏眼亮得惊人。 　　“什么事？” 　　“她家里出事的时间，跟谢东树大学毕业的时间，几乎重合。” 　　萧逸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就是说......” 　　沈圆看着他，抖了抖手上的笔记本，“就是说，如果之后的委托人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的事，人为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第16章 　　接下来拜访的几户委托人，故事或多或少都跟谢东树和桑泉的有些相像。 　　基本上都在即将走上人生巅峰时，命运直转而下，拐向了另一条名为“死路”的分叉口。 　　不过他们之中，有些人出事的时间点，并不在三年之前。 　　有的是两年之前，有的甚至只有几个月。 　　无一例外的是，没有超出三年的。 　　沈圆和萧逸蹲在路口，对着笔记本苦思冥想。 　　“除了时间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呢......”沈圆拿笔的手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 　　萧逸盯着那一串地址看得入神，蓦地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圈。 　　“八边形。”他无意识地说。 　　沈圆愣了愣，停下乱画的手，反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是八边形？” 　　“啊？”萧逸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将乱想的想法说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对这边的地形还算熟，刚刚在脑子里画了一条线，发现这几户人家的住处连起来，好像是个八边形。” 　　沈圆抿紧了唇，蓦地站了起来，将笔记本塞回怀里，“八卦阵，的确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她这么一说，萧逸才反应过来，八卦可不就是一个八边形吗？ 　　“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蓦地紧张起来。 　　对方敢明目张胆损害这么多人的利益，想必不是什么善人，他们贸贸然冲过去，会不会...... 　　“先去看一眼，不行再撤退。”沈圆瞥了他一眼，难得的保守了一回。 　　萧逸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将手放进口袋里，抓住里面的某样尖锐物品。 　　——他来之前特意从归元观搜罗了一把剪刀，以备不时之需。 　　沈圆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萧逸紧张起来，警惕地往两边看了看，小声问：“怎么了？发现目标了？” 　　“嗯......”沈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熟你带路，往你脑海中那个八边形中心走。” 　　她是不会说她不认识路的。 　　萧逸愣愣地点头，每往前走两步就要回头看沈圆一眼。 　　看得沈圆烦了，一拂尘甩在他屁股上，催促道：“天马上就要黑了，你想快乐齐天吗？” 　　“不、不想。”萧逸快速摇头，甩开步子往前走去。 　　半个小时后，萧逸站在一高档别墅区门外，脸上闪过一抹狐疑。 　　“怎么了？就是这儿？”沈圆偏头看他。 　　萧逸欲言又止，慢吞吞移到保安室门口，说：“我找萧大宝，我是他侄子萧逸。” 　　保安上下看了他两眼，核对无误后，打开大门放行。 　　沈圆跟在他身后，一脸诧异：“你叔叔住在这里？” 　　萧逸赶忙摇头，“说是那么说，其实是很远房的那种，我爷爷的弟弟的大儿子。” 　　顿了顿，他又心虚地移开视线，说：“他们那边有很多人都住在这，那件事......不会是他们做的吧？之前听我爸说，他们喜欢走些歪路子，所以我们一家早就和他们断绝了来往......” 　　他越说越小声，沈圆理解他的顾虑，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知者无罪，我保证不打死你。” 　　萧逸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便哀嚎了一声，哭丧着脸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很久没来，但是大概的位置他还是记得的。 　　两边林木茂盛，每栋别墅之间的间隔在30米以上，私密性非常好。 　　再往前走一点便是一弯湖泊，风吹杨柳枝，很是舒适。 　　周围虽然没有山，但是别墅区内摆设了不少假山。 　　有山有水，就风水而言，此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了。 　　在湖泊两旁的一处别墅前停下，萧逸努力扬起笑脸，对监视器说：“堂叔，好久不见，我是萧逸。” 　　沈圆转着眼珠往周围看了看，默默将肉眼可见的蹊跷之处记下。 　　——萧逸刚才跟她说了，这一块区域正处于那个八角形的正中心，不出意外的话，嫌疑人就在这附近的几户人家当中。 　　大门打开，一名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迎出来，高兴地拉着萧逸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都这么高了啊，想当初你还是一个不到我膝盖的小豆丁呢！” 　　说完，他视线一转，看着沈圆的大肚子，一脸迟疑地问：“这位是......” 　　萧逸紧绷着脸，大声说：“这是我女朋友！沈圆！” 　　沈圆看了一眼他的脚：“......” 　　怎么还立正上了。 　　萧大宝琢磨了一下萧逸的年纪，但因为太久没联系，所以最后什么也没琢磨出来，只能笑呵呵地道：“挺好，挺好，进来坐啊？” 　　萧逸一脸决绝地走了进去，一直到坐下，后背都呈一条直线，没有放松过。 　　佣人端上茶水，萧大宝搓了搓手指，主动搭话：“堂哥近来身体如何？” 　　“很好！多谢堂叔关心！”萧逸还是那副腔调，一点变化都无。 　　饶是萧大宝粗线条，此时也发觉出不对了，一脸疑惑地问：“贤侄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萧逸太过紧张，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圆淡定地拿起一杯茶放进他手里，微笑着说：“我看中了这里的房子，想来看看还有没有空房，或者二手房也行。他到了门口才说堂叔就住在这，所以我们连东西都没来得及买就来叨扰了。” 　　“噢......买房啊。”萧大宝理解地点点头。 　　女人嘛，想要的无非就那几样，好不容易巴上萧逸这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肯定要狮子大开口了。 　　难怪萧逸不愿意多说，恐怕只是想吊吊对方胃口，不打算真的买。 　　自认为推理出真相的萧大宝呵呵一笑，主动介绍道：“这里的环境的确是不错，左邻右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可惜啊......没有多的空房子了，二手的也没有。”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脸色有些嘲讽，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能买得起这里房子的人，就是留着不住也不会二手卖出去，能问得出这话的，一看就是市井小民出身。 　　沈圆“喔”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周围住了哪些人啊？能比堂叔还厉害？” 　　萧大宝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我可比不上那些大佬。左边啊，住着某国的大使馆总领事，每次过来住上半年又回去半年，再回来时总会给我们这些邻居带上点伴手礼，很是谦和有礼。右边的话......” 　　他有些迟疑，大概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沈圆不动声色，“右边的大佬比总领事还厉害？” 　　“那倒不是，右边是一家娱乐的老总，他......早出晚归，忙得很。”虽然萧大宝掩饰得好，但不经意间还是泄露出几分尴尬。 　　沈圆点点头，突然拉着萧逸起身，“谢谢堂叔，我们该走了。” 　　萧逸一脸懵逼地被沈圆带着往外走去，一直到拐角处，才终于问出了声：“怎么了怎么了？真是我堂叔弄的？” 　　因为一直怀疑萧大宝，导致他刚才大脑当机，害怕得失了态，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沈圆往两边看了一眼，迈步往右走了过去，“不是，他们家没有阵眼。” 　　凡是阵法，必有阵眼。 　　阵眼是一座阵法最核心的东西，只要将其毁掉，整座阵法便顷刻间坍塌。 　　正因为它如此重要，所以它周围的气场必定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刚刚沈圆感受过了，萧大宝家并无任何异样，虽然他本人做了不少亏心事，但那些轮不到她管，报应迟早会降下。 　　萧逸恍然大悟，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就行......嗯？” 　　见他一脸震惊的停下，沈圆回过头问：“怎么了？” 　　“沙、沙冲？”萧逸拉着沈圆往旁边的树后躲去，压低声音说：“我看见沙冲了，他就在对面那栋房子里。” 　　沈圆微微皱了眉，想起那两条大花臂。 　　之前在安军家她就觉得奇怪了，从电梯里的女鬼到后来帮助那邪神的鬼物，目的似乎都十分明确，那就是她。 　　还有后来接连两次的被控制感，明显都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她初来乍到，唯一称得上是得罪的人，也就只有沙冲。 　　所以那些事情...... 　　正在盯梢的萧逸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怒气腾腾的沈圆，惊掉了下巴，“你你你想干什么？” 　　沈圆快速抽出一沓黄符，塞进萧逸手里，冷笑道：“君子报仇，片甲不留！我杀几个人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萧逸：“......”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占我便宜。 　　不对，重点错！ 　　“你一个人去？万一他们很厉害怎么办？”萧逸伸出手，从后面扯住沈圆的裤子。 　　这句话唤起了沈圆那段屈辱的记忆，她眯起双眼，阴恻恻地看着沙冲所在的别墅，桀桀笑道：“厉害？不过两个巫师罢了，一会我就打得他们哇哇乱叫！” 　　说完，她抬腿一蹬，甩开萧逸的手，气势汹汹的朝前冲去。 　　瘫坐在地的萧逸：“......” 　　心好累，沈圆其实是个反派吧？？？ 第17章 　　事实上，沈圆的决定看起来莽撞，却是在深思熟虑后做出的。 　　上回将她定住的手笔出自巫师之手，这种巫术，效果极大，但反噬作用也同样极大。 　　她没死成，对方必定半死，甚至濒死。 　　就算对方保留了实力，也至多保留了一人。 　　否则以巫师一族记仇又护短的脾性，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只要没有巫师在背后搞小动作，其他的人和鬼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打定主意后，沈圆抬起腿，猛地一踹，直接将别墅大门踹开。 　　伸手将腿上的大力金刚符撕下，她微微一笑，左手葫芦，右手拂尘，环视一圈院内。 　　“找到了。”看着明显是阵眼的某处，她抬步走去。 　　站在楼上阳台的沙冲最先回过神来，低吼一声：“给我抓住她！” 　　五个穿着西装的保镖从别墅内蹿出，朝沈圆扑去。 　　沈圆“啧”了一声，反抓住拂尘的前端，用棍体痛击近前保镖的面部，趁其抬手捂脸时，飞腿一扫。 　　倒下一片。 　　沙冲看着自家保镖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着玩，气得要死，双手抓住栏杆，竟想直接从二楼翻下去。 　　“给我回去。”一道威严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沙冲回过头，不甘心地松开手，“爸，这就是我上回说的沈圆，此女不除，必成大患！” 　　“巫族长老都折在了她手上，你靠什么除她？”男人从暗处走出，低头扫了一眼正在用绳子捆绑保镖的沈圆，静静道：“我跟她谈谈，你先走。” 　　一个管家模样的瘦高男人走到沙冲身边，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少爷，乖乖听老爷的吧。” 　　沙冲捏了捏拳头，脑海中浮现出巫族长老吐血后瞬间老了十岁的画面，不甘心地咬紧牙关，闷闷地说：“爸，你自己保重，不行就撤。” 　　男人微微颔首，在目送他下楼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不要帮我报仇，我自己会给自己报。” 　　沙冲的脚步一顿，没说话也没点头，突然加快步速往下走去。 　　沈圆把那五个保镖捆成粽子后，突然意识到面前站了一个人。 　　她抬头，入目的是一张与沙冲长得极像的脸。 　　“我是沙天意，我们做个交易吧。”男人的语气不咸不淡，一点也没有事情败露的紧张感。 　　沈圆转动眸子扫了一眼，似笑非笑：“拖延时间？” 　　她站起身，拍拍手，从兜中抽出几张黄符，一张接一张丢进那处用荒井掩盖住的阵眼里。 　　连boss都出来了，看来他们那边是真没人了。 　　沙天意看着沈圆当着自己的面作法关了阵法，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现在人也打了，阵法也关了，不知沈道长可愿意坐下听我一谈？”他将姿态放得很低。 　　沈圆来了兴趣，指着别墅说：“这么大的动静，那两个巫师一会就该出来了吧？他们自身都难保，你还想着帮他们拖延时间？” 　　“我并非在帮他们拖延时间，事实上，我已经将他们绑起来了，任凭沈道长处置。”沙天意伸出手，邀请沈圆进别墅。 　　沈圆挑了挑眉，迈步走进别墅。 　　如沙天意所说，别墅的客厅中央的确放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他们对于周遭的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晕死了过去。 　　沈圆在他们面前蹲下，用拂尘的棍体拨了拨他们的长发。 　　眼眶深邃，颧骨高耸，牙齿微凸，的确是巫族人的特征。 　　他们的面容都呈现出不自然的老态，所以沈圆无法判断他们的年纪。 　　巫术的反噬这么厉害吗？ 　　颇有点“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味。 　　沈圆想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巫族的人这么弱，怎么可能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霸占一方？ 　　她心中一突，蓦地往旁边打了个滚。 　　沙天意遗憾地收回手，脸上露出了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轻浮之色，“真可惜，只差一厘米。” 　　沈圆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冷笑着道：“我早该想到的，你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这话你就说错了，我很简单，只想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沙天意闲庭信步般朝沈圆走去，眼底满是恶意，“但是你却破坏了一切，我苦心筹备十年，才刚经营三年的一切！” 　　“经营？”沈圆嗤笑一声，慢慢地把手挪进包里，“偷走别人的运势，加注在自己身上，不叫经营，叫——混账！” 　　铺天盖地的黄符朝沙天意飞去，他眸色一沉，不进不退，面色淡淡地说：“这些东西对我不起作......你干什么？！” 　　“打人啊，还能干什么。”沈圆不停挥动拂尘，每拍在沙天意身上，都会带出一连串血丝。 　　沙天意吃痛，连连往后退去。 　　拂尘抽出来的伤都不致命，但是却恼人得很，沙天意退了十几步后，终于停下。 　　“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他低吼一声，不顾疼痛，反手抓住沈圆的拂尘。 　　用力一扯，他将拂尘攥在手中，无视自己手掌中留下的血液，语气不善地道：“所谓的道士，不过跟那些巫师一样！都是些沽名钓誉之人！说着将阵眼封了，等我离开，你们必定要重新开启！还以为我不知道吗？” 　　沈圆借着松手的力量，脚下一卷，将一旁的花瓶挥向沙天意。 　　“他们是为了阵法而来？那你是怎么把他们制服的？” 　　沙天意抬手去挡，胳膊上顿时裂开了一个碗大的口子。 　　看着沈圆灵活的身影，沙天意双目通红，狠狠地将拂尘扔在地上，用脚踩踏。 　　“巫师是人，你也是人，只要是人，必定有弱点，譬如美色，譬如金钱！” 　　“原来如此，他们谋害你不成反被俘，在你的控制下对我出手，失败后被反噬。你本想将他们当成弃子，引我入瓮，却没想到，被我察觉？” 　　沈圆分析完毕，见他踩得青筋凸起，好心提醒道：“我给它加持了九百九十九道法术，你踩不断的。” 　　沙天意：“......” 　　“毁运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就是死，也要将你杀了！”放下这句狠话之后，沙天意闭上双眼，双手比划出一个诡异的姿势，嘴里默念咒语。 　　沈圆听了一会，心中突生警兆，从兜里掏出绳子，试图阻拦沙天意。 　　“......降请鬼王！”沙天意念得飞快，等沈圆到近前时，正好将最后一句话念完，蓦地睁开了双眼。 　　客厅内的东西无风自动，包括沈圆的头发和衣袂。 　　她神色凝重，将腰间的葫芦拿下，沉声问：“是谁教你的降请鬼王咒？你可知鬼王现世的代价是什么？” 　　沙天意神色癫狂，整张脸都像是被人用力往上提一般，狰狞可怖，“不就是献祭我的性命吗？你不让我好好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圆轻叹一口气，神色悲悯，“你错了，你若活着，我反倒奈何不了你，但只要你成鬼，我就是不想管，也要管了。” 　　“荣华富贵我都享尽了，现在正好，得享长生！”沙天意的脸部愈发扭曲，双手往上伸着，仿佛在迎接什么。 　　虚空中陡然出现一个黑洞，沈圆往后退了一步，打起十二分精神。 　　鬼王同样是“鬼之上，神之下”，但它与附身在安康身上那东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好像同是一万以上，十万以下，一万零一与九万九千九十九的区别。 　　沈圆现在对上它，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并且，由于鬼与人的思维方式不同，沈圆想要靠嘴去说服对方，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伸手轻抚腹部，眉头微皱。 　　之前吞噬安康身上那鬼物，导致她腹痛了那么久才好，要是将这鬼王吸进去...... 　　后果如何，她不敢想象。 　　黑影如墨，一缕一缕沉下，缠绕在沙天意身上，像是给他蒙上了一层黑纱。 　　“唤我何事？”黑影里发出一道暗哑刺耳的声音，听得沈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精神层面上的压制，就是换了沈无为来，此时也动弹不得。 　　沙天意双眼翻白，脸色紫红，整个人出现窒息休克的症状，但他还是用力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她毁我运势，请鬼王大人帮我报仇......” 　　“啧，腐朽的身体，勉强一用。” 　　黑影下沉的速度突然加快，瞬间便从沙天意的天灵盖钻了进去。 　　当沙天意再睁眼时，沈圆知道，鬼王降临了。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沙天意”突然举起手，僵硬地摆了摆，“嗨，小妞。” 　　沈圆：“......” 　　沙天意是不是请错鬼了？？？ 　　眼睛一眨，“沙天意”直接站在了沈圆面前，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邪笑着说：“我是鬼王，有兴趣一起吃个饭吗？” 　　沈圆：“............” 　　完全被压制，看来没请错。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哦。”鬼王轻佻地挤了挤眼睛，揽着沈圆的肩膀出门。 　　见沈圆用力地转头往后看，他愣了愣，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跟他有仇是吗？他在这呢，送给你。” 第18章 　　沈圆收回视线，瞥了一眼鬼王的手。 　　变成一团黑影的沙天意如小鸡仔一般被鬼王抓在手里，眼里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愤怒。 　　显然他完全没弄明白，自己请来的鬼王，怎么与沈圆如此亲密。 　　之前沙天意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地用出降请鬼王咒，就是知道念咒者虽然会肉体死亡，但却会在死后化成厉鬼。 　　当人无法长生，但当厉鬼，只要不被捉，就可以一直逍遥下去。 　　到时候想要什么了，让沙冲给他供奉上即可，岂不是比在人间生活还要快活？ 　　本以为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却没想到一切颠倒。 　　不光是他，沈圆也没弄明白。 　　她什么时候点亮“祸水”技能了？ 　　身上的束缚蓦地一松，沈圆先转过头去把自己的拂尘捡了起来，塞进腰间后，才打开葫芦把一脸不甘的沙天意装了进去。 　　办完这一切，她迟疑地看向双手插兜，自带风流气质的鬼王，“你......想吃什么，我请？”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鬼王，她就当破财消灾了。 　　鬼王一拍巴掌，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天运加身之人，就是识趣！嘿嘿嘿，吃自助怎么样？” 　　他垂涎的模样有点像沈圆以前很喜欢的一条金毛，沈圆松下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能吃出人间食物的味道吗？” 　　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说我是天运加身之人？” 　　鬼王眼珠一转，避而不答后者，“我现在与这具身体合二为一，各项感觉与人没什么不同。唯一可惜的是，时效只有6个小时，6个小时后我就会随便找一个地方跳下去。” 　　沈圆看出了他的回避，也不追问，只点了点头。 　　出门时，她看着在门口下车的一队道士，微微挑眉：“你们来晚了，这个单子我已经解决了。” 　　这些道士中，最后下车的是一个白嫩的小少年，但他甫一下车，便走到了最前端。 　　“让开。”他抽出桃木剑，剑指沈圆。 　　沈圆皱了眉。 　　以剑相对是什么意思，她想对方很清楚。 　　她抽出拂尘，不避不让。 　　剑拔弩张，站在少年身后的道士们十分慌张，冲着沈圆摆手道：“这位道长误会了，我们是来追查巫族人下落的，那两名巫师现在可还在里面？” 　　沈圆收回拂尘，让到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在里面，生死不知。” 　　少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沈圆和她身边的鬼王。 　　反倒是留在最后的道士，好生道谢道：“多谢道长体谅，楚风他向来如此，还望道长不要见怪。” 　　楚风？沈圆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而此时已经站在客厅中央的楚风，猛地抬头看向一个方向，面色冷凝地说：“降请鬼王......” 　　****** 　　某五星级酒店的自助用餐区。 　　萧逸单独坐了一边，呆呆地看着不停进食的沈圆和“沙天意”，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沈圆不是去找沙冲麻烦的吗？还踹开了对方家里的一扇门，怎么最后却跟沙冲的爸爸哥俩好地走了出来？ 　　“你不能随便动手吗？”吃到九分饱时，沈圆停了下来，偏头问鬼王。 　　鬼王将一整块牛排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除了他指定的人，其他的不能动......其实也可以，但回去后的手续太麻烦了，所以懒得。” 　　萧逸听得云里雾里，急忙插话道：“什么手续？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圆伸出手，对他勾了勾。 　　萧逸面上一喜，将耳朵凑过去。 　　“黄符呢？”沈圆微笑着问。 　　萧逸坐回原位，委屈巴巴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黄符，放至沈圆手上，嘟囔道：“小气鬼，薄情人，有了新欢不要旧爱。” 　　鬼王的耳朵动了动，八卦地凑到沈圆耳边，“你喜欢这样的男人？” 　　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了萧逸几遍，不屑地“啧”了一声，点评道：“白斩鸡。” 　　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小，萧逸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气得拍桌而起，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个猥琐油腻中年大叔在干什么？给我把你的脸从沈圆肩膀上拿开！” 　　“你叫谁大叔？”鬼王放下叉子，双眼危险地眯起，“叫爷爷，知道了吗？” 　　萧逸气到爆炸，但他的教养让他说不出更粗鲁的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欺负人！” 　　鬼王愣了愣，眼底的危险散去，和颜悦色的给萧逸递了块蛋糕，“乖，吃完就不气了。” 　　萧逸转头看向沈圆，沈圆咬着叉子，眨巴着双眼说：“再去拿点肉来？” 　　她跟鬼王都是肉食性的来着...... 　　可怜的小奴隶工抽了抽鼻子，一脸倔强地走开了。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强过你们！ 　　萧逸暗暗在心里发誓，顺手捏了捏自己肚皮上的赘肉，一脸悲愤。 　　吃饱喝足，跟鬼王进行了友好畅谈后，三人终于下了楼。 　　楼下停了辆眼熟的黑色轿车，沈圆轻车熟路地过去开门，先让鬼王坐了进去。 　　萧逸挤开沈圆，跟着鬼王坐进后座中。 　　这个猥琐大叔很危险！不能再让沈圆挨着他了！ 　　沈圆随他去，反正现在已经知道鬼王不会随便动手，以萧逸的性格，也难惹出什么大事。 　　目睹沈圆身边的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后，许凛冷笑一声，将油门踩到底。 　　萧逸和沈圆都是见识过许凛车技的，所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没想到初次乘坐的鬼王，竟然也一点惊讶之色都无，甚至还笑着调侃了一句：“这地上跑的，就是没有天上飞的快，真是难为人啊。” 　　沈圆正在琢磨怎么回答，她旁边的许凛蓦地开了口：“快点赶着去投胎？阎王那恐怕处理不过来。” 　　脸上的笑容一僵，鬼王有些心虚地转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鬼王突然想起什么，笑意吟吟地凑近沈圆，盯着她的肚子说：“我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让我给你孩子当爸，你觉得怎么样？” 　　许凛：“......” 　　你已经是个死鬼了。 　　萧逸：“......” 　　赤|裸|裸的潜规则？ 　　沈圆冷静拒绝：“不了，过一阵子我会去把它打掉。” 　　许凛：“！！！” 　　鬼王：“！！！” 　　萧逸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犹豫，“要打就早打，再大点就不好打了......” 　　鬼王抬手捂住他的嘴，笑呵呵地说：“打什么打，小姑娘家家的，正是生孩子的好时候，生完恢复得快，司机，你说是吧？” 　　许凛默了默，过了一会才吐出两个字：“别打。” 　　沈圆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没说话。 　　其实相处这么久，她对肚子里的东西多少也有点感情了。 　　只可惜，这东西的来源不明，本体不明，成长速度不明，实在是让她有些担心。 　　万一跟哪吒一样，在她肚子里一待待十年怎么办？ 　　许凛从余光里看了她一眼，正好将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忧虑收进眼底。 　　车行至海湾大桥附近，鬼王主动提出下车。 　　沈圆知道他要去“自杀”了，抬手挥了挥，“走好。” 　　萧逸环视了一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沙天意”来这做什么。 　　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沙天意”从桥上一跃而下的画面时，一脸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沈圆之前对“沙天意”说“走好”，是知道他要自杀吗？ 　　她为什么不阻止？还是说......这是他们私下达成的协议？ 　　沈圆不知道萧逸在胡思乱想，因为她已经偏过头睡着了。 　　梦里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像吹皮球一样，最后大到受不了，直接炸开。 　　晕开的血泊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孩咯咯笑着对她说：“surprise！”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小孩的面容渐渐清晰，最后变成......许凛。 　　“啪！” 　　四目相对，沈圆给了许凛一巴掌。 　　许凛：“......” 　　看着他白净脸上的红色掌印，沈圆脸色讪讪，“我、我做噩梦了，对不起哈......” 　　真是难得的心虚时刻。 　　许凛见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冷凝的眸色渐化，伸手递了个拳头大的东西给她，“捡来的，送给你了。” 　　沈圆愣了愣，匆忙接过那东西，迅速下车。 　　心不在焉的走进归元观中，沈圆将萧逸交给陆寂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将身上的东西卸下，她摊开手。 　　红色的塑料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颇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但再如梦似幻，也不过是一块塑料片而已。 　　沈圆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怀里，心想：嘿，这个司机有点意思。 　　****** 　　海湾大桥下，鬼王惬意地仰躺在水中，看着站在岸边的许凛，轻浮地吹了个口哨，“还不告诉她真相？” 　　许凛背着一只手，抬头看天。 　　一朵乌云闪过，正好遮了西下的夕阳。 　　“时候未到。”他语气淡漠。 　　“啧。”鬼王一个猛子往水底扎去，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就怕到时候她接受不了，将你视为死敌。” 　　过了好一会，沙天意的身体浮了上来，神态安详。 　　一道极轻的叹息声响起，许凛踏水而行，速度快得肉眼都跟不上。 　　“现在告诉她，才是真的让她视我为死敌。” 第19章 　　阵眼被沈圆关闭后，委托人们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已经失去的运势回不来，但重新开始，却为时未晚。 　　谢东树号召群里的人联合在了一起，有技术的出技术，有力气的出力气，有钱的出钱，各种小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沙天意的尸体被渔民发现，警察调查过后，得出自杀的结论。 　　没了沙天意，沙家的娱乐公司如一盘散沙，没多久就宣告破产。 　　破产之后，沙家那些藏污纳垢的事情被曝光出来，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消遣。 　　在他们口中，被提到次数最多的词，便是“运气好”。 　　沙天意行事，如走钢丝，但凡运气差一点点，整个沙家都会被连根拔起。 　　能维持这么多年不被发现，除了运气好外没别的理由能解释。 　　好在“上天有眼”，坏人最终还是得到了报应。 　　沙冲自那天后便消失了，连招呼都没跟学校打，他的电话也一直显示关机状态。 　　警察在搜寻他的踪迹，可惜目前一无所获。 　　这些都是萧逸告诉沈圆的，当时她瘫在宿舍，都快成一条米虫了。 　　法语系的课如萧逸所说，轻松得不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这样宅着，肚子都大了几分。 　　完成任务后的酬劳，她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便转给了陆寂。 　　她就不信了，当全国各地都覆盖上寻找沈无为的广告后，那个老不修还能安逸地藏起来。 　　****** 　　许凛接到沈圆的电话，让去沂大接她时，正在泡澡。 　　挂断电话后，他从山林间走出，发动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全速上路。 　　高速公路两旁的广告牌虽然大，但许凛一般不会注意。 　　不知怎的，他今天心血来潮，往那边看了一眼。 　　“泣血寻找痴呆老头沈无为！！！” 　　白色的底，红色的字，如鬼爪抓过一般的字形，旁边还有一张面容模糊的照片。 　　许凛：“......” 　　一看就出自沈圆之手。 　　他抵达沂大门口后，思考了一下，主动开口问沈圆：“沈无为是你爷爷？” 　　沈圆兴奋地点点头，伸手系好安全带，“你看到广告牌了？那可是我斥巨资打造的，如何？” 　　许凛沉默了一会，尽量委婉地说：“可能会增加高速公路的交通肇事率。” 　　沈圆当没听见，滔滔不绝地说：“老头子离开时身上没几个钱，跑不了太远，我把广告布满沂市的各个角落应该就差不多了，要是他还不出现，我就把广告词改成——不孕不育，请找老中医沈无为。” 　　许凛：“......” 　　“唉，他肯定知道我肚子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平日里不太靠谱，但涉及我性命的事还是很上心的，到时候他让我打掉我就打掉，让我不打我就不打，但不打的话，他总得告诉我怎么生。”沈圆托着下巴，一股脑将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这些烦恼积压在她心里很久了。 　　就算修为再高，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而已，遇见自己无法解决的事，还是想要找个人依靠。 　　对着陆寂，她是掌门；对着萧逸，她是能拳打沙冲脚踢沙家大门的能人；对着室友，她是有些奇怪的普通人...... 　　也就只有在许凛这，她能毫无顾忌地胡说八道了。 　　许凛看了她一眼，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一切都会顺利的。” 　　沈圆愣了愣，竟有一种被顺毛的感觉，乖乖点头，“嗯。” 　　下车时，许凛伸手去接平安符，扯了扯，没扯动。 　　平安符隐隐有发光的迹象，许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怎么了？不想给？” 　　沈圆狐疑地打量着他，语气古怪：“你真的很奇怪，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许凛琢磨了一下，没能分辨出她的重音是放在“这样的”，还是“人”上。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你实话告诉我吧。”沈圆突然凑到许凛面前，眨巴了一下双眼。 　　瞳孔被沈圆的脸占满，这样的情况，许凛还是头一回遇到，。 　　他的视线稍稍下移，正对上沈圆肉粉色的唇，感觉更不自在了。 　　“......你是不是二道贩子？”沈圆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许凛：“......” 　　见他不回答，沈圆理解成他默认了，直起身子，晃动着手上的黄符，分析道：“我不傻，你拿这么多的黄符总不能自己用，但你从未提出过异议，说明这些黄符不会让你亏本，那除了二道贩子一说，还有别的原因能解释吗？” 　　许凛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见沈圆一副尾巴翘到天上的模样，补充道：“我在国外有业务线，外国人很喜欢这种东西。” 　　沈圆目瞪口呆，“那你岂不是能赚很多钱？” 　　不等许凛回答，她仰天长叹，不清不愿地将手上的黄符放到副驾驶座上，嘟囔道：“那我也要涨价......” 　　“不可能的。”许凛手快地将黄符收进口袋中，淡定道：“主动权在我这。” 　　沈圆：“......” 　　小气鬼。 　　转身看着面前气派的私人会所，沈圆的双眼更红了。 　　有钱人真多啊...... 　　前几天陆寂告诉她，道教协会邀请她前去参加交流会，她想着在寝室闲着也是闲着，便答应了下来。 　　人多力量大，自己要是跟其他道观的人混熟了，也能多些耳目探听沈无为的下落。 　　会所门口站着两排穿着保守的礼仪小姐，在看到她时，为首的一圆脸姑娘主动搭话：“沈掌门，请跟我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沈圆好奇地问。 　　道教协会的人应该还没她的照片...... 　　礼仪小姐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会长交代过，唯一一名怀孕的女性，就是沈道长。” 　　沈圆了然地点点头，不认识她的脸没关系，只要认得她的肚子就成。 　　这么一想，感觉自己还蛮特别的，沈圆若有所思。 　　这座私人会所的装修十分雅致，经过走廊后，眼前豁然开朗。 　　假山嶙峋，流水潺潺，鸟语花香，颇有种误入桃花源的感觉。 　　三两道士凑在一起，有些高谈阔论，有些争执不休，还有些，大概是在倾诉修行的艰辛，眉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没人注意沈圆，因此沈圆只看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 　　进入大厅，站在中央的一和蔼白发老头瞧见她，笑呵呵地招了招手，将她介绍给身边的人。 　　“这位便是归元观沈圆掌门，你们之前不是说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吗？现在还不快跟人打招呼？” 　　沈圆扫了一圈，面前有男有女，年纪俱在三十岁往上，大概都是协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抱拳行礼，“各位好，沈圆年纪小，涉世不深，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年纪小不是不讲道理的借口！沈掌门可曾给重阳观王掌门致歉？”一身材高大，留了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嚷嚷道。 　　不用介绍，沈圆都知道他是谁。 　　中岳观，雷厉。 　　性子暴躁，目中无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怼她了。 　　“雷掌门说笑了，王掌门若想让沈圆道歉，自会亲口跟沈圆说。”沈圆一脸淡定。 　　雷厉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哼”，竖眉道：“王掌门不爱与人计较，你便要蹬鼻子上脸吗？” 　　“这跟爱不爱计较没关系吧？我爱计较，有人也能蹬鼻子上脸啊。”沈圆无辜地道。 　　雷厉的脑子转不过弯来，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沈圆是在讽刺他。 　　“你！”他一脸怒气，余光瞥到正在朝这边走近的王巍，像看到救星一般，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地扯了过来。 　　“王掌门，你上回带徒弟接手的单子，她是不是也搀和了进去？” 　　王巍定睛一看，规矩地对沈圆拱手行礼，“沈掌门，赵长乐近来做了不少善事，身上的标记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听他说......殷素香在国外被人骗去了全副身家，回国后投奔了一男子，卷入了杀人案当中。” 　　沈圆点点头，“善恶终有报。” 　　看她丝毫不觉得惊讶的模样，王巍了然地说：“沈掌门法力高深，吾辈不及。” 　　他直到现在，也依旧没猜出沈圆在殷素香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输得可谓是心服口服。 　　雷厉：“......”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觑出雷厉的尴尬，另一名长相秀气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解围道：“雷掌门刀子嘴，豆腐心，本意是想让沈掌门早点适应沂市的生活，对吧？” 　　雷厉倒是还没傻到家，硬跟沈圆杠上。 　　他接过台阶就下，胡乱点头道：“对对，楚掌门说得对，沈掌门年纪小，但却已经是一观掌门，早些适应为好。” 　　沈圆微笑着敷衍了几句，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跟我走一趟。”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自她脑后响起。 　　她不动声色，硬是克制住了自己一个过肩摔将对方甩掉的冲动。 　　视线快速地在面前众掌门的脸上一扫而过，惊愕有，疑惑有，尴尬有，却没有一个脸上带着敌意。 　　显然来者是一个很得他们信任的人。 　　在她思考的时候，对方直接用上了蛮力，扯得她往后一转。 　　她看着对方的侧脸，目露了然。 　　原来是那天在沙家门口碰到的无礼少年。 　　据说是叫......楚风？ 　　嗯？想起来了，玄妙观楚延似乎拿他出来炫耀过，说他18岁便能独自承接掌门单。 　　“还望楚掌门能给我一个说法。”她突然掏出大力金刚符，贴在了自己腿上。 　　这张符是爷爷留给她的，用一次少一次。 　　如果是用在上回踢沙家门的情况下，她觉得很值。 　　但是用在这里，她很生气。 　　楚风拉了拉，没拉动，转过头，皱眉看着她。 　　之前出声帮雷厉解围的那个清秀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尴尬地笑道：“沈掌门稍等。” 　　“楚风！”他厉喝一声，抓住楚风的手臂，沉声道：“不可对沈掌门无礼！快松手，道歉！” 　　“那件事，你们打不打算告诉她？”楚风没松手，而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楚延愣了愣，沉下脸来，“这不关你的事！你是玄妙观掌门，还是我是玄妙观掌门？” 　　这话似乎戳伤了楚风，他蓦地松开手，抿紧了唇，冷冷地看着沈圆，“抱歉。” 　　说完他也不看沈圆表情，转身就走。 　　楚延脸色讪讪，看了一眼沈圆慢吞吞地收回大力金刚符的动作，急忙道：“沈掌门初来乍到，观内一定缺少不少东西，我玄妙观这回带来不少法器和符篆，沈掌门可愿前去挑选一二？” 　　沈圆快速收回手，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玄妙观不似野路子的归元观，他们积攒了那么久，总能留下一些好东西。 　　而好东西，沈圆从来不嫌多。 　　****** 　　吃饭的时候，沈圆终于找机会脱离了那帮中年人的队伍，一个人跑去自助区挑挑捡捡。 　　“哎，快看那个女道士！她是哪个道观的啊？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不管是哪个道观的，大着肚子就该在家休息，跑来这儿做什么？” 　　“别那么大火气嘛，难得见到可爱的小师妹，我们要温柔一点。” 　　“......” 　　沈圆装了满满两大盘食物，正打算转身回座位时，被身后围着的众年轻男道士吓了一跳。 　　她不动声色地问：“各位有事？” 　　离她最近的小少年脸蛋红通通的，压抑着兴奋说：“师妹坐这边啊？我们给你留了位置......” 　　“不必了，她跟我坐。”楚风神出鬼没，突然从沈圆手上拿走一个盘子。 　　沈圆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 　　抢食物之仇，不共戴天！ 　　眼看着沈圆跟在楚风身后远去，留下的男道士们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吭。 　　楚风将盘子放下后，见沈圆快速夺了过去，敌视地看着自己，冷笑一声，说：“装模作样。” 　　沈圆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沙天意自杀前，你跟他在一起，我亲眼所见。”楚风蹙着眉，双眼紧盯沈圆的脸，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哦。”沈圆夹起一颗肉丸塞嘴里。 　　“沙家有降请鬼王的痕迹。”楚风的眉头拧在一起，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 　　“哦。”沈圆扯下一块鸡腿肉，吃得满嘴是油。 　　“降请鬼王的人必定会死，只有沙天意符合这个条件。”楚风双手交叉，后背紧绷，“所以，当时的沙天意，为什么不杀你？” 　　“咔嚓咔嚓......”沈圆开始吃甜筒的壳。 　　楚风握紧双拳，牙关紧咬，克制着心底的愤怒道：“唯一的可能便是，你本就是沙天意那边的，他只是在配合你演戏罢了！说，你是不是那个人派来搅浑水的？” 　　沈圆丢了颗葡萄进嘴里，若有所思地问：“那个人？” 　　见她“明知故问”，楚风伸手抽出桃木剑，手微微垂下，剑点地，沉声道：“他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说明他们也在怀疑你，你若老实交代，我可放你一命，若再顾左右而言他......我必不轻饶！” 　　四周无旁人，那群中年人又在包厢内，看上去沈圆除了迎战外别无他法。 　　但她很讨厌被人怀疑，很讨厌。 　　所以她伸出手，猛地将自己的前襟扯开，仰天大喊：“非礼啦！救命啊！玄妙观楚风对孕妇下手啦！” 　　被那一大片雪白晃了眼，楚风的身子一僵，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气得脸都红了。 　　远一点的众道士听见声音，纷纷行动起来，一面去找包厢内的众掌门，一面过来护住沈圆。 　　沈圆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却并不把衣服上的褶皱抹平，甚至还得意地斜了楚风一眼。 　　楚风气得站起身，似是想走，但沈圆怎么可能让他如意，幽幽地提醒众人：“楚风身份高贵，此事算我倒霉......”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激起了众人的保护欲，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了她这边，就连平日对楚风多加爱慕的女道士，也义愤填膺地上前拦住了他。 　　“楚风，你要干什么？想逃？” 　　“掌门马上就来了，你总该给小师妹一个说法！” 　　“枉我平日里一直将你当作楷模，真是瞎了我这双眼！” 　　“......” 　　楚风抬起手，剑指沈圆，“你越这样，你身上的嫌疑就越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沈圆脸色一沉，直接抓住旁边那个女道士的手，愤愤地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敢威胁我，这道教协会，是他楚风开的不成？” 　　说完，她往后倒进女道士的怀中，了事。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的楚延，恰好听到沈圆放下的这句狠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 　　旁人瞧见他，纷纷让至两旁，七嘴八舌地转述刚才发生的一切。 　　“楚风意欲猥亵小师妹，小师妹不从，他以势相逼！” 　　“小师妹动了胎气，现在情况危险！” 　　“若不严惩楚风，弟子第一个不服！” 　　“......” 　　见他们说得跟亲眼看见自己猥亵沈圆一样，楚风气得胸闷，拿桃木剑的手微微颤抖。 　　楚延注意到这个细节，心疼不已。 　　楚风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最是了解楚风不过，知道以楚风的脾性，自是不会做出猥亵人的举动。 　　然而现在群情激愤，众人想要的已经不是事实真相，而是楚风受罚。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做出决定：“收回楚风桃木剑，从今日起，楚风归于归元观沈圆掌门手下，凭她调遣，沈掌门不点头，楚风不可回玄妙观。” 　　众人还在疑惑归元观沈圆是谁时，楚风已脸色灰败地扔下桃木剑，转身离去。 　　将视线从楚风的背影上收回，楚延弯腰捡起那把他自小不离身的桃木剑，脸色淡淡地说：“将沈掌门送去就医，待沈掌门醒来后，我会亲自带楚风向她赔罪。” 　　得知“小师妹”变成“小师叔”，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懵逼。 　　****** 　　这个午觉，沈圆睡得很好。 　　睁开双眼，面前站了两个人，楚延和楚风。 　　沈圆：“......” 　　一个的眼神比一个吓人。 　　楚延扯了扯嘴角，看了楚风一眼，对沈圆说：“沈掌门，楚风无礼，我已收回他的桃木剑，命他前往归元观任您差遣，直到您点头方可回玄妙观。” 　　沈圆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问：“要不，楚风还是留在你们观内，我多拿几件法器和符篆？” 　　楚风一脸屈辱。 　　想要将他请去坐镇的道观不知几何，到了沈圆这，他竟连几件法器和符篆都比不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沈掌门不必客气，尽管差遣楚风，若是他不服管教，您想怎么罚怎么罚，我不会插手干预。” 　　楚风握紧拳头，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沈圆有些遗憾，不过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安排，转向楚风，问：“你一天能画多少张符？” 　　楚风：“......” 　　楚延轻咳一声，替他回答：“楚风从小专研剑道，于画符一项上无甚天分，三天内能画出一张。” 　　说完，他直了直腰。 　　他说的谦虚，实际上三天能画出一张不管放在哪儿，都算得上有天赋了。 　　沈圆微讶，语气带上了点嫌弃，“这么点？那你几天能温养一件法器？” 　　楚风：“......” 　　楚延愣了愣，松下腰，回：“楚延目前只温养出一件法器，已被我收回。” 　　沈圆：“......” 　　要来何用？ 　　她嫌弃的目光太直白，楚风终于按捺不住，沉声道：“楚风愚钝，希望跟着沈掌门能有所提升。” 　　这话若是传出去，大概会成为业界的一大金句。 　　以后在“不知妻美刘xx，悔创阿里xx马，一无所有王xx”后，还要加一句“天生愚钝是楚风”了。 　　不过此时的沈圆深感赞同，从床上爬起后，拍拍楚风的肩膀，鼓励道：“笨没关系，勤快点就好了。” 　　楚风：“......” 　　楚延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使了个“杀人犯法”的眼色，笑呵呵地道：“沈掌门说得对，楚风的事还要多麻烦您，另外，协会内有一大事需沈掌门参与，请随我往这边来。” 　　沈圆点点头，见楚风转身就走，随口道：“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去画几张符来看看，我回来要检查的。” 　　楚延在一旁觑着楚风由红转白的脸，虽然心疼，却觉得有几分意思。 　　楚风性情孤傲，就是他也管束不了，若能乖乖听沈圆的话，倒也算是一桩幸事。 　　从房间内出来后，沈圆跟在楚延身后，一路穿行过厅堂和走廊，最后进入一间书房。 　　楚延在一扇书架面前站定，伸手拨动书架右侧的烛台。 　　书架缓缓转动，里面别有天地。 　　沈圆微微挑眉，“这么神秘？” 　　楚延苦涩一笑，等沈圆进来后，将书架复归原位，慢慢解释道：“沈掌门初登掌门之位，大概还没什么感觉，今年鬼物作祟的情况比往年多了许多，频次非常高，许多道观内的人手都有些不够用了。” 　　“原因呢？”沈圆若有所思。 　　关于这一点，楚延倒是猜错了，她其实是有感觉的。 　　今年她和爷爷挣的钱，是往年的几倍。 　　虽然从结果看，这对于他们爷俩是好事，但沈圆不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具体的原因还在调查当中，但根据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很大概率是有人在背后操控。”顿了顿，楚延皱紧眉头道：“而且，道门之中，应是出了内鬼。” 　　他的话音刚落，两人便转过了拐角，进入一间会议室模样的房间中。 　　会议室中央坐着的不是协会会长，而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在看到她时，浑浊的目光突然绽放出一抹精光，“是你？！” 　　见他流露出这些天以来最激动的情绪，众人都骚动起来。 　　“你见过沈掌门？是在哪里见到的？”会长微微皱眉，伸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雷厉猛地一拍桌，言辞凿凿地道：“还能在哪里见到的？肯定是在逃命过程中，看到她与那些人接触！” 　　站在沈圆身旁的楚延愣了愣，脸上现出一抹犹豫。 　　他感觉沈圆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沈圆的性格狡猾，完全不似道门中人，这点的确让人疑惑。 　　沈圆背着手，慢悠悠地说：“听听看他怎么说的不就知道了。” 　　见她老神在在地在最末的座位上坐下，众人的态度变得迟疑起来，转头看向正中央的男人。 　　男人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朝沈圆走去，说话时语调都带上了点哭腔：“道长！多谢您那天在公交车上给我的平安符，不然我这回铁定没命！” 　　他这话一出，有人恍然大悟，有人脸色青白。 　　会长松开眉头，语气缓和：“原来沈掌门便是赠予文大保平安符的人，多亏了你，不然文大保这回不但如那些人一般丧失了性命，我们也缺失了最关键的目击证人。” 　　沈圆谦虚地摆手，“不值一提，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好好跟我说说吗？” 　　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她到现在还弄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会长和那个男人互相补充，终于将故事还原。 　　意识到鬼物作祟是人为操控的后，道教协会四处查探，终于找出了一点可靠的线索。 　　他们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发现每次他们的行动都会比对方慢一步。 　　不管他们查到哪，只要他们赶到，对方便人去楼空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合理地怀疑协会内出了内鬼。 　　但跟楚风想象的不一样，会长从未怀疑过沈圆，因为她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没有告诉她的原因只是没来得及罢了。 　　上一次，他们查到了那两个巫师身上，追查过去时，发现现场竟还有一名幸存者，也就是靠着沈圆给的平安符逃过一劫的文大保。 　　从文大保口中，他们知道了那些人曾经在那里碰头，开了一场群魔乱舞的聚会，聚会完后放出鬼物，将所有人类都杀了。 　　但是在问到那些人的具体信息时，文大保不开口了。 　　虽然能理解他心中的顾忌，但此事事关重大，如果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他们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 　　文大保不是第一次听会长说这些话了，但这回不一样，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坐在一边，他若继续当缩头乌龟，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他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言语间并无逻辑可言，但是却给众人提供了相当多的线索。 　　当晚他是别墅内的临时保镖，但却不允许进入内区，只能在外区巡逻，见到人了要进去通报。 　　某个时间点一到，便有许多拿着请帖的人涌进别墅中。 　　他只瞄了几眼，便被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震住了，不敢多看。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穿道袍的男人，还有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之所以对穿道袍的印象深，还是因为沈圆。 　　他当时想起来平安符放在身上，差点就要丢掉，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丢雇主家里不好，才又塞回了口袋里。 　　至于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他有些印象，似乎是一个电视上经常能看到的大明星。 　　具体真的是那个大明星，还是跟那个大明星长得很像，他就不知道了。 　　这场宴会一直举行到深夜才结束，一直到宾客散尽，还没人过来叫他们，他们才察觉出不对劲。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文大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临时同事一个接一个形状凄惨的倒地，吓得拼了命地往外跑。 　　他之前无聊时将外区的地势都观察清楚了，还在脑子里策划了若要逃跑，应该走哪个线路，所以在真正逃跑时，这些都派上了用场。 　　不过虽然他跑得快，但在逃跑过程中，依旧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有人在拖着他往下坠。 　　好在那股下坠的力量很快便消失了，所以他也没多想。 　　后来还是在他颤抖着手掏烟时，摸到一把细腻的灰，想起放在口袋里的黄符，才惊觉自己刚才遭遇了什么。 　　道教协会的人来得快，正遇上没能第一时间藏起来的他。 　　但因为之前在别墅中看到过穿道袍的人，所以他对于道教协会的人不算相信，只是害怕丢了性命，才一路乖乖配合而已。 　　直到此时看到沈圆，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沈圆点点头，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那栋别墅，是在谁的名下？”她转头问会长。 　　会长微微叹气，摇头道：“那栋别墅在某国大使馆总领事名下，但他已经近半年没回来了，对此并不知情。” 　　沈圆愣了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可是沙天意家附近那位总领事？” 　　想起她上一个单跟沙家有关，会长颔首，“事发当时，总领事的确在国外，与人勾连的嫌疑较小。” 　　所以那两个巫师是在参加完聚会后，发现了沙天意家的阵法，于是偷偷摸摸潜了进去，最终却被沙天意捉住的么？ 　　沈圆摸了摸下巴，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连在了一起。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会长继续说：“楚风发现那两名巫师时，他们尚且存了一口气，只是不等我们将他们救活，他们便被人下咒害死了。”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文大保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如果所有知情者都会死的话，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一只手突然落在他肩膀上，吓得他失声尖叫起来。 　　沈圆淡定地收回手，“给你贴了张符，今晚吃顿好的。” 　　文大保的心刚因为沈圆的前半句话放了下去，又被她后半截话给提了起来。 　　“为、为什么？” 　　沈圆拍拍手，“明天就得开始反击了，今晚当然要养好身体。” 　　“反击？”坐在她旁边的楚延依旧不解，“怎么反击？我们现在得到的线索这么少，而且他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他不能出去？”沈圆一脸诧异。 　　楚延懵了，“那些人最想杀的就是他，放他出去不就等于推他入火坑吗？” 　　沈圆一脸怪异，“正因为此，才要放他出去啊，不然怎么引蛇出洞？况且，我们这么多人，还保护不好他一个人？” 　　众掌门面面相觑，显然都有些无措。 　　会长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赞同沈掌门的提议，明天开始，三人一组，轮流贴身保护文大保。” 　　文大保受宠若惊，虽然依旧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也为能够得见天日而感到高兴。 　　雷厉虽然才刚被打脸了，此时又像是没长记性一般嚷道：“她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会长您不要听她的，要是这目击证人真的被害了，我们就一点优势都没了！” 　　楚延看了沈圆一眼，见她没有出言辩解的打算，沉吟片刻，主动站出来说：“文大保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就算真在这里待一辈子，也不能确保他一定不会被对方害死。在这种不确定之下，唯有主动出击方能寻得一丝希望。” 　　他人缘一向好，说话也有条理，一时间，其他掌门纷纷点头赞同，一个接一个表态，支持沈圆。 　　见状，雷厉知道自己不占优势，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吭声。 　　会议开到这里差不多该结束了，但在结束前，会长突然开口说：“交流会的老规矩继续，谁带队抽签决定。” 　　沈圆一脸懵逼。 　　什么老规矩？还要抽签？ 　　雷厉又是第一个反对的，“今年情况特殊，若是对方的内鬼将路线告诉他们，我们的弟子们将损失惨重！” 　　王巍难得的开了口，却是站在赞成方，“各道观人手均不够，需要尽快让他们独当一面，光由掌门带着他们行动，成长速度太慢，只有实战方能让他们发生蜕变。” 　　“......”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楚延悄悄给沈圆解释：“每年这时候的交流会都有个传统，让各道观弟子分组挑战掌门单，掌门虽然不插手，但会暗中保护他们，抽签是为了决定谁担当这个保护者。” 　　沈圆恍然大悟，抚掌道：“这个主意好啊，我们就浩浩荡荡地出去，一定能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众掌门：“......” 　　这对弟子们来说会不会有些太残忍。 　　会长沉思片刻，拍板道：“就按沈掌门说的做，但小组人数和随从掌门人数均酌情增加。” 　　****** 　　得到消息的各道观弟子在大厅内集合。 　　他们知道马上就要举办一年一度最让人期待和紧张的历练了，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在看到站在最边上的沈圆时，他们眼神复杂。 　　暗暗祈祷不要被分去她那儿。 　　分组结束后，站到沈圆前面的年轻弟子们瑟瑟发抖，生无可恋。 　　沈圆一摸肚子，微笑脸：“不到死人的时候我不会出来的哦。” 　　不等弟子们哀叹，她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出来也不一定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弟子们脸色灰败，仿佛预见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还好我们这一组有楚风在。”一个女弟子弱弱地说。 　　她旁边的弟子欲言又止，还是另一个神级粗的弟子出声道：“楚风的桃木剑都被收走了，还能有什么用啊？” 　　听得清清楚楚的楚风：“......” 　　解散后，楚风掉头就走，才走出两步便被沈圆叫住，“你画的符呢？” 　　楚风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地转身，从怀里抽出三张黄符。 　　三张......失败的黄符。 　　沈圆啧啧两声，一脸惨不忍睹，“你这画的是什么？字帖吗？犹犹豫豫，不干不净。” 　　楚延不在，楚风不再忍耐，冷笑一声，“说得厉害，你来画一张看看。” 　　“我画一张，你还我十张成功的，如何？”沈圆摸了摸下巴，算盘打得响亮。 　　楚风此刻只想狠狠讽刺沈圆一顿，闻言立马答应：“好！” 第20章 　　一个小时后，沈圆将刚写好的黄符放至一旁，伸出一根手指，“你已经欠我一百张了。” 　　楚风愣愣地看着那十张各不相同的黄符，皱眉道：“不可能，为什么你随手一画就能成功？这些符纸有问题。” 　　“......同样的话，你重复十遍了。”沈圆放下符笔，耸耸肩，正准备伸手将黄符收进兜里时，楚风大手一捞，将那十张尽数抓在手里。 　　“这些我都要了，之后我再还给你。”他放下这句话后，匆忙转身。 　　沈圆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地说了句：“三百三十天。” 　　楚风脚步一顿，突然加快了步速，只是看他的模样，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 　　入夜，吃饱喝足、打包好行李的弟子们陆续上车。 　　祁朔和祝柔是桐柏观的一对师兄妹，他们年龄相近，兴趣也相投，平日里基本都待在一块。 　　这回也是如此，两人在大巴车后端坐好，开始聊天。 　　“听说为了照顾沈师叔，我们这次的任务地点是离得最近的，任务难度也是最小的。”祝柔压低声音，悄悄说。 　　祁朔点点头，丝毫不怀疑这消息的真实度，“应该的，别的队伍都有两个掌门带队，就我们这队一个掌门，任务肯定不会太难。” 　　顿了顿，他见祝柔眉飞色舞起来，又补充道：“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再怎么简单也是掌门单，不是现在的我们能轻视的。” 　　祝柔嘟了嘟嘴，眼底有不服，却没说反对的话，老老实实地坐好，在耳里塞上耳机。 　　余光瞥见沈圆最后上车，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几遍沈圆的肚子，暗自猜测孩子爸爸的身份。 　　沈圆上了车后直接在后排躺下，闭目养神。 　　与她隔了一个过道的楚风眼神复杂。 　　他回去好好研究过那十张黄符，确定符纸和朱砂均不存在作弊的情况。 　　也就是说，沈圆真的能在一个小时内连续画成功十张符。 　　符咒天才也是天才，他承认自己动摇了。 　　——沈圆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没用。 　　注意到他的眼神，祝柔快速返过头，凑到祁朔耳边嘀嘀咕咕：“楚风那个禽兽！才刚因为猥亵沈师叔被罚，现在又色眯眯地盯着沈师叔看！” 　　祁朔：“......” 　　师妹你声音太大了。 　　见祁朔不说话，祝柔以为他没听清，着急地挤了个猥琐的表情出来，形容道：“就是这样，楚风就这样一直盯着沈师叔看，真是人面兽心！” 　　祁朔脸色僵硬地伸出手，扯开祝柔的耳机线。 　　“你们是来历练的，还是来看戏的？”冷冰冰的声音，一听就是楚风的。 　　祝柔没转头，但也明显感觉到楚风就站在自己身后。 　　后背凉飕飕的，像被冻僵。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前排弟子纷纷坐正，忙跟着坐正身体，目视前方，表情严肃。 　　楚风低头瞥了她一眼，重新回到座位上。 　　...... 　　旅程无聊，开车的司机往后瞟了一眼，收回视线时，猛地瞧见五米远处躺了一个人影，赶忙将刹车踩到底。 　　楚风在身体弹射出去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拉沈圆。 　　沈圆被他拉着，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往前看了看，伸了个懒腰道：“发生什么事了？荒郊野岭的，好害怕哦。” 　　楚风：“......” 　　你的演技敢不敢再差点？ 　　司机站起身，焦急地说：“我下去看看，好像是死人了。” 　　楚风皱眉，“不可，此事有蹊跷，你待在车上，我下去。” 　　沈圆懒懒地靠在后背上，无情地戳破事实：“没桃木剑你能行吗？”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似要变得紧张起来，祁朔主动起身，“我下去看看吧。” 　　祝柔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 　　祁朔回过头想劝，见祝柔眼神坚定，知道她做好的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只好点头，“你乖乖待在我身后，察觉不对就撤回来。” 　　祝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抿着唇，紧跟在他身后。 　　其他人见了，也跟着站起身，纷纷道：“我也去。” 　　沈圆眨了眨眼，“好全军覆没？” 　　“这......”众人面面相觑，踟躇了起来。 　　祝柔听说这么危险，不由得揪住了祁朔的衣角，语气不安：“师兄，要是对付不了就赶紧退回来啊。” 　　祁朔勉强笑笑，伸手将车门打开，安慰性地说：“别担心，我们又不是没接过单，会没事的。” 　　阴风阵阵，吹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身后拿出桃木剑，祁朔左手持符，右手挽了个剑花，肃穆前行。 　　红色的血液逐渐凝固，在大巴前灯的照耀下，呈现出诡异的酱紫色。 　　他定睛一看，见白色衣服下空空荡荡，心知不好，赶忙转头。 　　伴随着祝柔的尖叫声，一个身形如婴儿的绿色肉团朝祁朔扑来。 　　祁朔于慌乱中抬手，挡下第一击后，挥出黄符。 　　黄符正中肉团，无火自燃。 　　肉团吃痛，发出一道尖利的啸声，用更快的速度朝祝柔扑去。 　　显然，它分辨出孰强孰弱了。 　　祝柔心中一紧，于害怕中找回一丝镇定，举起桃木剑，狠狠朝肉团劈去。 　　肉团灵活地避过，在空中转了个圈，又朝她扑来。 　　一击不中，祝柔明显慌了，下意识喊道：“师兄！” 　　祁朔加快了念咒的速度，紧皱眉头，飞身挥剑。 　　肉团一分为二，在空中爆射出诡异的绿色汁液，最终掉落在地，没了动静。 　　祝柔捂着嘴，努力压下那股恶心感。 　　祁朔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赶忙收回桃木剑，搀扶着她回到大巴上。 　　他们的战斗过程，大巴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一等二人回来，弟子们便兴奋的鼓起掌来。 　　司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笑容。 　　能被选来当司机的，基本上是各大道观内忠实的信徒。 　　道观弟子们本事越大，他们越高兴。 　　沈圆面无表情地看着，泼冷水般冒出一句：“这就完了？” 　　祁朔敛去脸上的笑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待在路上的肉团，示意祝柔在车上待着，对沈圆抱拳道：“我去收拾。” 　　祝柔站在门口，看向祁朔的目光中隐含担忧。 　　刚刚为了救她，祁朔强行提速，必定是伤了脏腑。 　　见其他弟子就这么干看着，没一个有动弹的意思，沈圆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本以为楚风的资质就够差了，没想到这帮人的资质连楚风的一半都及不上。 　　楚风一直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沈圆身上，此时自然发现了她的不悦。 　　他沉思片刻，蓦地开口道：“下去两个人警戒，以防那山魈有同伴。” 　　弟子们反应过来，下去了两个看上去较沉稳的。 　　沈圆抱着双臂不说话。 　　一直到那山魈的尸体被处理干净，三人回到车内，她才开口：“山魈是最低等的精怪，受阴气滋养而生，以怨气为食，常结伴而行。杀这么个东西，你们还能受伤？” 　　祁朔微微低头，语气愧疚：“是我学艺不精，不管别人的事......” 　　祝柔担心他被罚，往前站出一步，坚决地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惊慌失措，师兄也不会受伤。” 　　跟着下去警戒的那两人也开了口：“如果我们救援及时......” 　　“等等。”比出个制止的手势，沈圆失笑，挑眉问：“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干呢？为什么要对着我露出抱歉的表情？” 　　“就是你们全军覆没了，我也能毫发无损地回去，轻飘飘一句救不了完事。”顿了顿，沈圆往后一靠，幽幽地道：“你们该抱歉的人，是你们自己。” 　　全场寂静，连大巴车司机都放缓了呼吸。 　　“沈师叔的意思是，你不会插手我们的每一次决定了？”一个圆脸的女生鼓起勇气，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沈圆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点头，“我不管你们。” 　　圆脸女生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往后座走去。 　　当她走到楚风面前时，她蓦地解下自己后背的桃木剑，双手递上，恳切地说：“楚风师兄，接下来的斗法，就靠你了！” 　　这种随身携带的法器，对于道士而言，无异于自己的性命。 　　她选择了将自己的桃木剑让渡给楚风，也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楚风手上。 　　做出这个决定需要费多大的勇气，只有她自己知道。 　　楚风顿了顿，缓缓伸出手。 　　“哦，刚才忘了说了，除了他以外，我都不管。他现在是我的人，我不得不管。”沈圆突然开腔，转头看楚风：“这次历练，你不能拿桃木剑，不管是谁的。” 　　楚风：“......” 　　见他听话地收回了手，圆脸女生一脸失望，垂首回座。 　　因为沈圆的那番话，接下来的旅途更显沉默。 　　车停，沈圆往外看了一眼。 　　土屋连片的村子，昏黄的烛光，幽深的密林。 　　就差在天空上方写上“这里有问题”五个大字了。 　　当所有人都下车后，村子里走出人来。 　　打头的是一个牙齿快掉光的白发老头，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着一煤油灯，眯着眼睛瞧了沈圆一行人一会后，和蔼地笑了起来：“后生们是来借宿的吧？” 　　明明他笑得很真诚，但众弟子们却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 　　站在前面的祁朔犹豫片刻，回答道：“是的，请问有足够大的屋子吗？最好能让我们住在一起的。” 　　他想得是挺好的，集中力量，避免被害。 　　可惜事与愿违，白发老头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转身往村子里走去，“村子里没有那么大的屋子，你们跟我来看看，自己选择住哪儿吧。” 　　祁朔想回头看沈圆，袖子却被祝柔拉住。 　　见祝柔对自己摇了摇头，他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率先迈步，跟上老头。 第21章 　　老头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说他是听到喧闹声才走出来的，看祁朔一行人的打扮，猜测他们是赶路太晚，想要在此住下，故而有之前一问。 　　历练单一般是没酬劳的，为的是让弟子们回归最初的“除魔卫道”本心上。 　　所以村长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这儿，也情有可原。 　　从老头的口中，他们得知，这个村子叫奉天村，平日里自给自足，难得有与外界交流的机会。 　　不过村子里在外务工的年轻人还挺喜欢带外人回来，因此他们的消息也不至于完全闭塞。 　　在祁朔问到是否这里是否发生过奇怪的事情时，老头闭口不言，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 　　其他人不甘心地重复了几遍，也许是动静大了，一旁的屋子里传出一道吼声：“吵什么！刚哄完孩子睡觉！” 　　刚刚出声的那几个人脸色讪讪，闭紧了嘴巴。 　　祝柔低头看了眼夜视手表，小声嘟囔道：“这才八点，这么早就睡觉啊......” 　　祁朔皱着眉扫视周围的异常，闻言也没多想，顺口答：“小孩要长身体，而且这里也没别的娱乐活动。” 　　祝柔“噢”了一声，将这点异样抛到脑后。 　　因着这件事，一行人接下来都没怎么说过话，连脚步声都放轻了。 　　从村口到村尾，空余的屋子大约有5间。 　　加上沈圆，他们一共有16人。 　　弟子们3人一间倒是正好，只是在要不要让沈圆单独住一间一事上，他们产生了分歧。 　　祁朔想让圆脸女生过去跟沈圆住，然而圆脸女生还记着沈圆不让楚风接自己桃木剑的事，心里不得劲，怎么也不愿意过去，甚至还赌气说自己就在门口躺一夜。 　　祝柔见祁朔看向自己，悄悄地朝他靠近，拉着他的衣角说：“师兄受了伤，我要跟师兄一起，晚上帮你守夜。” 　　他们这一行的女道士只有这两个，既然都不愿意，祁朔也没办法。 　　其实于他们而言，是不存在男女大防这种说法的，完成任务才是首要考虑的事情。 　　像祝柔和圆脸女生，就会分开与两个男道士住在一起。 　　无他，皆为了平衡实力。 　　但他觉着沈圆既然怀孕了，可能多少有些顾忌，因此也就没提让男道士过去与沈圆住一间的想法。 　　正准备宣布解散之时，他听见角落里的楚风开口说道：“我过去和她住。” 　　祁朔愣了愣，不过一会就点头答应了，“那你自己注意点，别打扰了沈师叔。” 　　等楚风转身朝沈圆的房间走去后，众人才开始交头接耳。 　　“楚风不会真的对沈师叔有意思吧？沈师叔都是怀孕的人了，他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他现在又没有桃木剑，晚上守夜时真发生点什么也应对不及，还不如跟沈师叔一起住，沈师叔再怎么样，也是一观掌门，不可能一点本事没有。” 　　“得了得了，少说两句，楚风只是暂时没有桃木剑，又不是一辈子没有，这些话回头传进他耳里，以后见面多尴尬。” 　　“......” 　　安静的村子里，闲言碎语总是能传得格外远。 　　刚跨进沈圆屋子的楚风抬眸，在瞧见沈圆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皱眉说：“你守上半夜。” 　　上半夜的时候，人的精神状态没那么差，而且守完后还可以睡到自然醒。 　　他不是心疼沈圆，只是尊重长辈罢了。 　　然而沈圆伸了个懒腰后，想都没想直接回：“我不守夜，你想守你守。” 　　说完，她自顾自躺上了床。 　　楚风：“......” 　　可惜这个长辈一点“爱幼”的意思都没有。 　　均匀的呼吸声从床铺上传出，楚风看了一眼还剩小半截的蜡烛，迟疑片刻，将其吹熄。 　　黑暗让人心跳加快，楚风下意识往身后抓了一下。 　　落空的滋味并不好受，像是被人硬生生剪断了四肢。 　　他闭上眼，刨除杂念，于心底默念清心咒。 　　****** 　　变化于一瞬间产生，楚风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站了个和蔼的妇人，窗外不知为何也天明了。 　　妇人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手上端着杯清澈的水，热情地问：“小哥口渴了吧？来喝口水啊。” 　　楚风明知这一切是假的，却无法脱身，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迈步朝妇人走去。 　　他顺从的姿态取悦了妇人，妇人举起水杯，放在他唇边，语调婉转，让人沉迷：“喝了这口水就好了，喝下去就不渴了。” 　　水杯边缘的冰冷触感刺激了楚风，他垂下双眸，看着水面倒映着的骷髅头，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不喝。” 　　妇人脸色一变，狠狠地将水杯放地上一砸，痛苦地捂脸尖叫：“你为什么不喝？你渴了啊，为什么不喝水？为什么？！” 　　眼看着妇人身上的皮肉渐渐消失，最终变成一具红粉骷髅，晃晃悠悠地朝自己扑来，楚风心急如焚，手指动了动，艰难地挤出一句咒语：“......急急如律令！” 　　扑到近前的骷髅发出一道凄惨的啸声，化为一阵黑烟。 　　楚风眼前一花，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到手里，面前也恢复成漆黑一片。 　　他勾了勾手指，发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不守夜的坏处便是如此，刚才若是他没有念出那句咒语，现在的他就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想到这，他心中一紧，往旁边看去。 　　沈圆好端端的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布置的，明明还是原来那个姿势，此刻她身上却盖满了黄符。 　　楚风：“......” 　　“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么？”一道幽怨的声音自楚风耳边响起。 　　阴风刮过，楚风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疾步往前，勉强避开鬼影的攻击。 　　从怀里掏出沈圆之前画好的那十张符，他同时扔出五张，将鬼影前进的方位全部封住。 　　趁鬼影吃痛止步之时，他抬手念咒。 　　每消耗一张黄符，他便快速补充一张进去，一直到十张符全部用光，鬼影终于被他超度完毕，化作黑烟消失于尘世间。 　　冷汗从额前滑落，滴进锁骨里。 　　楚风的手指和嘴唇都有些发麻，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终于从刚才的惊险中平复下来。 　　“啧。”沈圆单手托头，侧躺在床上，身上的黄符已经消失不见。 　　她挑了挑眉，嘲笑道：“你不是18岁就能接掌门单了吗？就这个水平？” 　　“若你将桃木剑给我......”楚风心里不舒服，开口为自己辩解。 　　“摆在你面前的事实是，你就是没有桃木剑，还得捉鬼，能做到吗？不能做到我像对待司机一样扔一沓符给你，你和他乖乖待在房间里，等历练结束。”沈圆走下床，毫不客气地说。 　　楚风咬紧了牙关，脸色阴沉，“能！刚才的鬼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吗？” 　　沈圆耸了耸肩，打开门，走了出去。 　　“你去西北角的房间，再晚点有人就没命了。” 　　楚风愣了愣，不敢耽搁，疾步出门。 　　他往西，沈圆往东，一直走到村尾的一座小院子前，才终于停下。 　　抬腿，一脚踹开院门，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算老几，敢来影响我弟子的历练？” 　　怀孕之后，她五感通识较往常有大幅度地提高。 　　刚才正是感知到了这三鬼的接近，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院子里站了三个黑影，它们的模样虽有不同，但身形都一般高大。 　　周围突然起风，天色渐明，黑影也变成了人的模样。 　　沈圆冷眼看着，拂尘一扫，幻境破灭。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黑影却从她面前消失了。 　　她不慌不忙地掐指念咒，拂尘于空中画了一道符，往身后扫去。 　　陡然出现在她身后的长发、大舌头与拳头，在碰到她的身体时，发出“嗞啦”的声音，快速缩回。 　　啸声响起，黑影终于开了口，语气泛凉：“不愧是尊主看重的人，不过你这小娘皮火气也太大了些，小心动了胎气，没了依仗。” 　　“依仗？”沈圆冷笑一声，从腰间拿出葫芦，右手持符，不要钱一样往空中一洒，定住其中一道黑影，“我就是我自己的依仗！” 　　被定住的黑影心道不好，拳头无限变大，试图挤破被黄符束缚住的一片天地。 　　然而沈圆并不给它这个机会，嘴上快速念咒，顷刻间，便将其吸进葫芦里。 　　之前接单时在安康和沙天意那儿连番遇险，她看上去没往心里去，其实恼火得很。 　　若是放在平时，她还会跟好好跟这三鬼说道说道，现在的话......全收进葫芦里再说！ 　　另两道黑影救援不及，互相对视了一眼，沉声道：“走！” 　　他们兵分两路，料定沈圆只能顾及一边。 　　却没想到，沈圆直接咬破舌尖，以血为朱砂，用拂尘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圈。 　　黑影陷入太极圈中，宛如被束缚住了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拂尘一卷，太极圈连带着黑影，一同朝葫芦口的方向飞去。 　　在离葫芦口一米远时，空中陡然出现一道惊雷，光速劈在黑影身上。 　　黑影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惊雷劈成了黑烟，太极圈也化为了乌有。 　　沈圆心头一凛，猛地抬头往天边望去。 　　天道从不插手人间事务，刚才那道惊雷，会是何人所为？ 　　...... 　　昏暗的宫殿当中，一干瘦男子匍匐在地，神色谦卑地汇报道：“回禀尊主，任务失败，那三个小鬼，均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回来。” 　　纤细如女子的手掌随意一摆，宝座上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音，“弃子罢了，能试探出她的深浅，划算。” 　　干瘦男子将头弯得更低了，压抑着语气里的狂热道：“尊主英明，接下来，可要将那沈圆......” 　　“她是我的，谁动谁死。继续原计划，去会会那条碍眼的虫。”少年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居高临下的眼神里满是冷漠。 　　男子的身体一颤，恭敬地弯着腰，面对着少年退下。 第22章 　　楚风赶过去的时候，祁朔脸色酱紫，离死亡只差一线。 　　一旁的祝柔在看到他时如看见了救星，赶忙将自己的桃木剑递了过去，“楚师兄，快救救我师兄！” 　　她双手发抖，连桃木剑都快握不住。 　　楚风没有犹豫，伸手接过，以指抹剑腹，直直地朝祁朔刺去。 　　人命关天，若沈圆之后因为他动用了桃木剑要罚他，他也认了。 　　桃木剑到了楚风手上之后，宛如活了一般，去势虽猛，但在碰到祁朔的眉心时，力量陡然减弱，刺进半厘米后猛地一弹。 　　一道鬼影从祁朔体内弹射出来，它虽忌惮楚风手上那柄剑，但更多的是被打扰后的恼羞成怒。 　　楚风静静地看着黑影，在其飞扑至自己头顶上方时，回首避开，桃木剑往前一刺，不偏不倚地正好刺中鬼影太阳穴。 　　于此重创之下，鬼影连叫声都没发出，顿时化作了一团黑烟。 　　祝柔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双眼微微瞪大，不可置信地问：“结束了？” 　　刚刚与她缠斗那么久的鬼物，楚风花了不到五秒就解决了？ 　　楚风将桃木剑还给祝柔，伸手扶起倒地的祁朔，皱眉问：“还有一人去了哪？” 　　祝柔如梦初醒，快步走到祁朔身边，从口袋里拿了一颗巧克力，压在他舌下。 　　“屋子外有奇怪的动静，方师兄追出去看了，现在还没回来。” 　　顿了顿，祝柔低下头，愧疚地看着祁朔苍白的脸色，哽咽道：“我想让师兄好好养伤，故意将他的闹钟关了，想要帮他守了他那部分时间，没想到白天赶路太累，方师兄一出去，我就不知不觉睡着了，所以师兄才......” 　　楚风拧紧了眉头，冷冷地扫了祝柔一眼，往外走去。 　　“没那个本事，就别逞强，否则害人害己。” 　　祝柔用力地点点头，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问：“楚师兄要带上我的桃木剑吗？” 　　没有回应，楚风的身影越走越远，眨眼就消失在黑夜里。 　　此时的楚风，一边四处搜寻那名失踪弟子的下落，一边思考着刚才的手感。 　　他可以确定不是他的错觉，刚才在使用桃木剑时，他分明感到桃木剑与自己多了一种呼应。 　　能那么快将那鬼物斩于剑下，不仅超出了祝柔的想象，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难道这就是沈圆不让他使用桃木剑的原因？ 　　一段时间不使用，再碰到桃木剑时，会有所突破？ 　　若真是如此，他之前还真错怪沈圆了...... 　　正思考得入神时，一道扛着什么东西的人影闯入他眼帘。 　　确认对方是自己要寻找的弟子后，他皱眉问：“可有异常？” 　　那名方姓弟子大口喘气，拍着肩膀上的人影道：“我出门时见他鬼鬼祟祟的在我们居住的地方游荡，便追了上去。可惜没他熟悉地形，所以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将他抓到。” 　　楚风垂眸扫了一眼，挂在方姓弟子身上的人影赫然是之前白发老头。 　　“天亮再问，把他看好了。”他交代完后，转身往沈圆的屋子走。 　　子夜已过，晨光熹微，要不了多久就会天亮。 　　不差这一会功夫，让某些人再睡会吧。 　　他跨进门时，沈圆已经坐在屋子里了，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深刻。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她说。 　　楚风心中一紧，“这次的历练难度太高？” 　　沈圆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不啊，我在想回去后协会会不会补贴我......们。” 　　刚刚那一把黄符扔得爽快，回过头来才觉得心痛。 　　都是肉包子啊，肉包子。 　　楚风愣了愣，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在沈圆准备睡下之时，他才开口：“沈掌门刀子嘴，豆腐心，这份情，我领下了。” 　　沈圆一脸懵逼。 　　楚风对她有什么误解吗？ 　　说完这句话后，楚风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沈圆用心良苦。 　　离了桃木剑，自己的实力下降这么多，这点是他从前不曾注意到的。 　　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放在心上。 　　但实际上，在斗法中，桃木剑失灵或者被弹开的情况比比皆是。 　　若是他现在没发现这个问题，以后在实战中遇上，后果如何，他不敢想象。 　　沈圆歪着头瞧了一会，见他神情恍惚，猜测他大概也在纠结补贴的问题，不由得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继续睡觉。 　　****** 　　再次睁眼时，门外已艳阳高照。 　　沈圆懒洋洋地下了床，正准备去井边随便洗漱一下，楚风从一旁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盆冒热气的水。 　　“水温正好。”他将热水放在凳子上，见沈圆直直地看着自己，微微皱了眉，转身出门。 　　沈圆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伸手碰了碰盆中水。 　　唔，不烫不冷，也没腐蚀性液体。 　　楚风被附身了？？？ 　　快速洗漱完毕后，沈圆溜达着出了门。 　　弟子们似乎已经交流完毕，开始一家一家地敲门取证。 　　可惜的是，虽然有人隔着门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但却没有一户人家打开了门。 　　不知是村民们的戒心太强还是怎么。 　　大巴司机坐在一旁，吃着面包，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沈圆扯了张矮板凳过来，跟他排排坐。 　　司机不好意思地咽下口中的面包，伸手从红色塑料袋里拿了一个没拆封的手撕包出来，试探着递给沈圆，“道长吃吗？” 　　纤纤玉指拿过手撕包，拆袋子的动作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谢谢啊。”沈圆咬下一口，含糊地说。 　　两张完全不同的脸，竟然在此时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满足笑容。 　　楚风默默收回视线，垂眸看了一眼祁朔记在本子上的线索，沉声问：“怎么说？” 　　祁朔眼底现出一抹忧虑，皱眉道：“据村民们说，村长晚上总喜欢在外面游荡，严重打扰了他们的睡眠，所以他们睡得早，但起得晚。” 　　“但村长的说法却是。”顿了顿，祁朔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他在巡逻，不让鬼魂惊扰村子里的人。” 　　楚风皱了眉，“他知道村里有鬼魂的事？” 　　“嗯......关于这件事，村民们和村长的说法也很不一样。”显然祁朔对此有些头疼。 　　“村民们说村长脑子有病，从很久以前起就嚷嚷着村子里有鬼魂了，但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个村民看见所谓的鬼魂，或者被鬼魂所害。而村长却说，每天晚上，村子里都会出现很多鬼魂，它们专挑外乡人下手，这些年来，在这里住过的外乡人统统死亡......” 　　说着，祁朔将手机屏幕翻转至楚风面前，“按照村长的说法，那么多外乡人统统死亡，理应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才对，然而网上没有任何一点与此有关的消息。” 　　“但是鬼魂的确存在，且有害人倾向。”楚风想了想，决定将村长作为突破口，“去问问看为什么那些鬼魂不害他。” 　　祁朔点点头，带人过去盘问村长。 　　楚风则走到了沈圆身边，问她：“看你的样子，接下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沈圆枕着双手，双眼被太阳晒得眯起，嘴边噙了一抹笑意，慢悠悠地说：“太阳底下依旧有黑暗，谁又能保证自己身边一定都是正义呢？” 　　楚风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祁朔离去的方向，抿紧了唇。 　　...... 　　到了中午，一无所获的弟子们无精打采地分散开来，开始自由活动。 　　祝柔依旧跟祁朔走在一起，桃木剑不离手，警戒地看着周围。 　　祁朔好笑又心疼地看着她，劝道：“先节省点精力，万一白天没查明原因，晚上我们还要继续待在这。” 　　想到昨晚的惨痛经历，祝柔有些沮丧，“师兄，我再也不逞强了。” 　　“现在知道这个道理也不晚，这一趟出来，收获挺大的。”祁朔微微一笑，视线扫过祝柔身后的某片荒地，表情一凝。 　　祝柔小声嘟囔了一句：“但也被打击得挺惨的......” 　　话音尚未落地，她的手便被祁朔抓住了，吓得她赶忙闭嘴。 　　祁朔神色严肃地拖着她往那片荒地走去，沉声问：“有没有可能，村长和村民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祝柔愣愣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的话自相矛盾，怎么可能都是真的啊？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她微微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不会吧？！” 　　用手拂开墓碑上的厚重尘土，祁朔看着上面的名字，眸光一闪，“万事皆有可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祝柔也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双臂。 　　“趁天明，回去召集所有人，将它们一网打尽......”他的话刚说完，刚才还晴朗的天空蓦地转阴，乌压压的云朵聚集在他们头顶，似意有所指。 　　...... 　　沈圆若有所觉，蓦地睁开双眼，站起身往远离弟子们的方向走去。 　　大巴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扬声喊了一句：“小道长，要下雨了，进屋躲躲！” 　　脚下一顿，沈圆勾起嘴角，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道门中人，无惧风雨！” 　　司机一脸懵逼，但却莫名地觉得，沈圆远去的背影，被风吹起的青丝和衣袂......帅爆了。 　　在无人的空旷之处站定，沈圆抬头看天，身形挺拔如松，“阁下大能，可唤雷电，生云雨，不知乃何妨神圣？” 　　眼前一花，沈圆面前蓦地多了一个与她一般高的少年。 　　少年从头到脚都被黑布包裹着，脸色苍白如雪，双唇却红似火。 　　他伸出瘦削的手，缓缓抚上沈圆的腹部，脸上流露出一抹病态的狂热。 　　“我等不及了，他们让我不要这么早跟你见面，但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第23章 　　在少年的手抚上沈圆腹部的同时，沈圆的腹部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 　　沈圆蹙眉凝神，看着少年眼中的狂热，沉声问：“你知道我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了，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少年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好似在感受金光的力量。 　　“......兄弟啊。”他缓缓勾起嘴角，手上突然用力，将金光硬生生地给“塞”回了沈圆肚子里。 　　沈圆的身体依旧动弹不得，腹部在少年的用力之下，产生针刺的痛感。 　　冷汗从她额头滴落，她咬牙切齿地问：“你想对它干什么？” 　　沈圆的肚子在少年的掌心下像吹气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在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她胸前突然亮起一道红光，将少年的手弹开。 　　少年挑了挑眉，伸手拉开沈圆的衣襟，在看到里面那块红色塑料片时，嗤笑一声，神色莫名。 　　“助你一臂之力罢了，你不是想早点把它生下来吗？呵。” 　　他扫了沈圆一眼，如墨的双瞳中毫无温度。 　　目送少年如风一般隐入乌云之中，沈圆双腿一软，身形晃了晃，几乎要跌倒在地。 　　这个人的实力太强，带给她的压迫感更甚于鬼王。 　　她搜遍所有记忆，也没能找出与之相符的传说。 　　若是沈无为在就好了，那个老不修虽然为人不太正经，但博览群书，阅历丰富，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想到这，她低头看了一眼宛如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怒火中烧。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沈圆突然抬起头，冲即将散去的乌云喊道。 　　散去的乌云突然在沈圆头顶凝结，哗啦啦下起了倾盆大雨。 　　沈圆：“......” 　　小心眼，幼稚，记仇。 　　明明是你自己说跟我肚子里的东西是兄弟，那你不是光明正大的认我当妈吗？ 　　哼！ 　　阳光重新覆盖在身上，沈圆的肩膀松了下来，脸色却依旧凝重。 　　她这般挑衅，对方依旧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对方暂时需要她。 　　看对方如此关注自己的肚子就知道，他们需要自己生下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孩子。 　　如果把孩子打掉...... 　　沈圆将手放在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肚皮，她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仿佛在诉说不祥。 　　****** 　　在沈圆与少年对峙的同时，宁静的村子里突生剧变。 　　一扇接一扇紧闭的院门突然敞开，露出里面荒凉的景象。 　　祁朔带着祝柔狂奔回村，在看到此番景象时，心中一紧，从喉间发出一道示警的哨声。 　　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的祝柔手持桃木剑，眉间一片坚毅，“师兄，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祁朔将后背交给她，不语过多，只道：“速战速决！” 　　两人同时行动，与陡然出现在面前的鬼物缠斗在一起。 　　这样的战斗，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上演着。 　　不同的是，有人沉着应对，有人落荒而逃。 　　楚风双手无物，面不改色地于屋宇间穿行。 　　有不长眼的鬼物往他身上撞，他以指为剑，口中念念有词，呼吸间将鬼物手到擒来。 　　他于“道”上本来就有天赋，被沈圆刺激清醒后，如醍醐灌顶，实力突飞猛进。 　　如果说拿着桃木剑的他有十分实力，现在不拿桃木剑的他，却也从原来的三分实力，提升到了如今的七分。 　　有不战而逃的弟子瞧见楚风的动作，顿觉羞愧难当，咬咬牙，回身战斗。 　　随着鬼物一个接一个被收服，弟子们渐渐从外围向中心靠拢。 　　莫名的乌云突然散去，阳光将鬼物压制得萎靡不振。 　　苦斗的弟子们松了一口气，齐齐看向祁朔。 　　之前的示警声是他发出的，显然他发现了点什么。 　　祁朔看向某个方向，静静道：“这个村子里，只有村长是活人。”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祝柔带着村长缓缓走了过去。 　　村长走到近前，抬头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鬼物，轻声叹息：“同村一场，我本想尽可能地护住它们，但在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回是护不住它们了......” 　　“外乡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祁朔神色一凛，字字诛心。 　　村长目露愧疚，颓然地垂下了头。 　　见众人仍然疑惑，祝柔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与师兄在村子旁边发现一块墓碑，上面记载了这个村子的人员增减情况。” 　　“一百年前至今，增员50人，减员......49人。”顿了顿，祝柔偏头看向村长，“也就是说，除了村长外，其他人已经全部去世了。” 　　众弟子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为什么上午敲门时，所有的“村民”都不开门了。 　　祁朔对祝柔点点头，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村长应是无意间发现村民们死后的鬼魂还留在这，甚至还像往常一般生活，于是他便保守了这个秘密，装作这个村子依旧在运转的模样，一个人居住在此。” 　　“至于外乡人的事情......”祁朔看向村长。 　　村长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地面，缓缓道：“村里人以前邀请过的外乡人再次来访，差一点便要走进他们的房间中，我害怕事情暴露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后果，便让外乡人住进了没有那些东西居住的屋子里，甚至晚上还特意过去看了看......” 　　陷入回忆当中的村长老态尽显，颤抖着抬起手抹了一把眼角，“没想到我明明将它们赶走了，但第二天早上起来，那些外乡人却还是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你为什么不报警？”祝柔皱了皱眉，面带怒气。 　　村长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神色复杂地道：“警察过来，若发现这村子里只有我一人，他们肯定会以为那些人是我杀的......我、我只想守着这座村子一直到去世。” 　　听完他的话，众弟子颇为唏嘘，只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阴风刮过，天色渐暗，祁朔抬头看了一眼角落，轻声说：“鬼差来了。” 　　黑色漩涡中，牛头与马面同时出现，手上拿着锁链，毫不费力地将被桃木剑封锁在中央的鬼物绑住。 　　村长神色闪烁地看着这一幕，语气惋惜：“都是些上不了天堂的......” 　　祁朔微微皱眉，觉得村长这话说得有些怪异，但他也没多想，收剑行礼，对牛头马面道：“辛苦两位大人。” 　　牛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马面则连看都没看他。 　　正当它们欲转身回漩涡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鬼差大人，我这还有几个！”沈圆探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对牛头马面招了招手。 　　众弟子：“......” 　　这样使唤鬼差真的好吗？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牛头马面在看到沈圆后，竟然还真的挪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沈圆收回脑袋，翻转土黄色葫芦，往下倒了倒，将之前收进葫芦的鬼物全部倒了出来。 　　牛头抬手将它们捆好，与沈圆说话时，语气竟显得有些客气：“沈道长可有事询问？” 　　见它看出了自己的欲言又止，沈圆嘿嘿一笑，指着昨夜来找茬的那三鬼之一的小鬼道：“两位大人见多识广，可否告知这是谁的手下？” 　　牛头蓦地拉紧了手上的锁链，沉声问：“你是谁的手下？” 　　被缚住的小鬼发出痛呼声，神色凄惨地求饶道：“大人，我不知！只知对方居于南方，名叫尊主，实力强悍，对这女子很是关注，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见它疼得形状扭曲，沈圆的嘴角一抽，呵呵道：“可以了，多谢两位大人......关于我肚子里这东西的消息，两位大人可有耳闻？” 　　牛头不动声色地和马面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语气淡漠：“天机不可泄露。” 　　沈圆的眼神一凝，只觉这团迷雾越发扑朔迷离。 　　她怀个孕，怎么还能跟天机扯上关系？ 　　而且......她抬头看着牛头与马面的背影，脸色微沉。 　　它们未正面回答是否知道那小鬼是谁的手下，也就意味着，它们知道的消息，绝对比那小鬼要多。 　　****** 　　上车的时候，楚风看着沈圆的肚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吃什么了？” 　　想着那少年的动作，沈圆随口答：“男人的精气。” 　　顿了顿，又觉得用男人形容少年不太好，她改口道：“男孩的精气。” 　　楚风：“......” 　　人上齐后，沈圆突然说起了故事：“传说有个地方的人，有个奇怪的信仰。” 　　沈圆的语气难得如此温和，弟子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耳倾听。 　　“他们信奉‘毒死人方能进天堂’，所以互相之间从不吃对方给的东西。”顿了顿，沈圆面露遗憾，“但就算如此，依旧会不停的有人中招。” 　　“死去的人满怀不甘，却不知是谁害死的自己，于是死后的鬼魂照常生活，想要用同样的办法拉人作伴。”沈圆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祝柔趴在靠背上，好奇地问：“但是这样的话，他们那个地方的人不就会越来越少吗？” 　　沈圆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是啊，最后只剩一个。” 　　祝柔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祁朔的手，声带颤抖：“师兄......你的幻境。” 　　脑海中闪过昨晚被鬼缠身时的画面，楚风神色冷峻，抿唇不语。 　　反应过来的人不在少数，祁朔陡然站起身，想要往下走。 　　“我去抓住他。” 　　“无证据不定罪，且就算我说的是真的，此时也已过诉讼时效。”沈圆语气冷淡。 　　祝柔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 　　楚风看了沈圆一眼，冷不丁地说：“你早就知道？” 　　“唔，算不上早知道吧，昨晚套它们的话套出来的。”沈圆偏头看向窗外，双眼失焦，“告诉你们这件事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们记得自己的本心，不要被繁华迷了眼。这样的事情在这世上的每个角落都可能还在发生，在费力不讨好的情况下，你们可还愿意出手？” 　　“当然会！”祝柔回答得毫不犹豫，“除魔卫道，拨乱反正，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那就好。”抬手敲了敲玻璃窗，沈圆示意他们转头看窗外，“只要你们坚定信念，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的村长突然瞪大了浑浊的双眼，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身子一僵，轰然倒地。 　　去而复返的马面神色冷峻地站在村长身旁，一手持绳，一手拿纸，口中念念有词。 　　似乎是在宣判他的罪行。 　　大巴缓缓发动，祝柔回到座位上坐好，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坚定。 　　与她神色相似的弟子不在少数。 　　楚风将视线收回，落在沈圆身上。 　　昨晚她睡得早，做的事情却一点没少，这就是真正的掌门与普通道士之间的差别吗？ 　　“看我也没用，一百一十张，少一张都不行。”沈圆突然转过头，警惕地看着楚风。 　　楚风：“......” 第24章 　　回去之后，同一大巴车上的弟子们念念不舍，不忍分别。 　　此次历练，有人收获得多，有人收获得少，但无一例外，都对彼此生出了革命战友般的感情。 　　祝柔鼓起勇气走过来，感谢楚风出手相救，“如果不是你，师兄昨晚可能就......”。 　　楚风面色淡淡，“要谢就谢沈掌门，是她吩咐我过去帮忙。” 　　祝柔愣了愣，转头去看正在跟会长讨价还价的沈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我还以为沈师叔她真的没管我们......” 　　想到沈圆在大巴上睡着后紧锁眉头的模样，楚风眸色微沉，轻哼一声，语气不善：“你根本不知道沈掌门是什么样的人。” 　　他转身就走，留下祝柔在原地一脸懵逼。 　　祝柔：“......” 　　这不是迷弟的口吻吗？？？ 　　刚走过来的圆脸女生听见这句话，眼底闪过一抹阴霾。 　　祝柔注意到她，笑着道：“葛师姐要跟我一起去向沈师叔道谢吗？” 　　“谢什么，谢她不管不问，差点害我们死人吗？还说什么坚定信念，这种大道理谁不知道？此次历练跟着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圆脸女生越说越激动，看向沈圆的眼神隐带怨气。 　　被她的戾气震住，祝柔愣了愣，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干笑道：“其实没那么严重，我相信沈师叔一定在暗中关注着我们，不然也不会派楚风来救我师兄了。而且以后的斗法中，我们也无人可依，提前拥有这种经历挺好的，起码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回犯过的错误了......” 　　“你们全都向着她！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大着肚子没人要的小丫头片子吗？！”怒气冲冲地打断祝柔的话后，圆脸女生决绝的转身离开。 　　祝柔张了张嘴，看着圆脸女生离去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眉间满是忧虑。 　　****** 　　沈圆跟会长争取来报销的权益后，心满意足地发短信让许凛过来接她。 　　至于楚风，虽然已经被安排到了她的手下，但是他的一应生活物资等，沈圆并不打算提供，所以他还得回玄妙观一趟，去把常用的东西拿上。 　　“沈师叔......谢谢您的一路指点。”祝柔慢吞吞地挪到她面前，略带忐忑地说。 　　沈圆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不客气。” 　　她还记得这个女孩子，虽然颇为依赖自己的师兄，但眼神清澈坚定，是棵好苗子。 　　祝柔稍微放松了些，好奇地看了眼沈圆的肚子，轻声问：“沈师叔是在肚子上垫了一些东西吗？” 　　不然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能膨胀这么多？ 　　“没垫，实心的。”沈圆倒是坦诚，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好证明自己没说谎。 　　“诶？”祝柔看呆了，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怎么会......” 　　沈圆沉默了一会，叹气望天，“天机不可泄露。” 　　祝柔愣愣地点头，“原来如此，沈师叔果然超凡脱俗，当属吾辈楷模！” 　　见她严肃地行了一抱拳礼就转身离开，沈圆一头雾水。 　　不是，还真能从“天机不可泄露”这六个字中看出点什么？？？ 　　这个问题，沈圆想了很久，一直到坐上许凛的车才停止。 　　明明才两天没见，但许凛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唇上也没了血色。 　　沈圆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许凛没点头也没摇头，甚至都没开口，自顾自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往归元观的方向飙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圆没说话，静静地侧头打量许凛。 　　眼神坚定但瞳孔失焦，类似于回光返照的状态。 　　额头往上有一小块伤口，用头发很好地掩盖住了，只有在微微偏头时会露出。 　　她的视线往下，在看到许凛的腿时眼神一凛。 　　黑色袜子是很好的遮盖物，但再怎么遮盖，也无法阻止血液的流出。 　　血腥味也随之传入鼻间。 　　沈圆得出结论——许凛伤得很重。 　　她没有出声阻止许凛，对方既然没有选择去医院，而是来接她，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一路无话，到了归元观门口后，沈圆看了许凛一眼，开门下车。 　　即将跨进归元观大门时，沈圆停了下来，回头看了许凛一眼。 　　——后者已不省人事。 　　她皱紧了眉头，快步往轿车的方向走去，从驾驶座上拖下许凛，艰难地背在自己背上。 　　什么年代了，受伤了还逞强。 　　向她求救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正在院中劈柴的陆寂瞧见沈圆，还没来得及问好，赶忙放下斧头，过去接下许凛，放至客房当中。 　　沈圆干脆利落地翻出剪刀，将许凛的裤腿沿着大腿根部剪了下来，上衣则直接敞开。 　　陆寂被沈圆彪悍的行动震住，愣愣地问：“掌门，这样会不会不好？” 　　许凛现在虽说穿着衣服，但除了重点部位，别的地方几乎没有遮盖了...... 　　沈圆默了默，将手上的药膏放至陆寂手里。 　　“他交给你了，醒了喊我。” 　　陆寂认真地点点头，检查起许凛身上的伤口来。 　　其实像他们这些习惯了自给自足的，对于是否受内伤，外伤严不严重等，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他看来，许凛的外伤看起来唬人，但只要止住了血，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晕倒，可能是另有其因，但绝对不是因为内伤。 　　比起许凛，他反倒是更担心沈圆。 　　只出去了两天，沈圆的肚子就大成那个样子，照这个趋势，沈圆随时可能临盆。 　　让他疗伤还勉强，接生的话就太强人所难了...... 　　沈圆不知陆寂心中顾虑，自己兑了热水准备泡澡。 　　脱衣服时，她看到胸口的红色塑料片，突然愣住了。 　　之前的关注点一直在那个少年身上，差点忘记这块红色塑料片。 　　如果不是它在最后关头发出光芒，让少年住手，她的肚子会变成什么样，真是难以想象。 　　会发光的红色塑料片...... 　　许凛受伤...... 　　怎么想怎么觉得两者相关。 　　但如果打伤许凛的是少年的话，许凛自身的实力得有多强才能从少年手下逃脱？ 　　沈圆闭上双眼，努力将这些线索组合在一起。 　　...... 　　夜深了，陆寂做好四菜一汤，在桌上摆放好碗筷。 　　正准备去看看许凛的情况，抬头就瞧见许凛推开客房的门走了出来。 　　陆寂：“......” 　　见许凛还要往外走，他轻咳一声，尽量自然地提醒道：“天凉，屋里有毯子。” 　　他这么一说，许凛终于觉出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敞开的胸膛和光溜溜的两条长腿：“......” 　　不用想都知道是沈圆做的。 　　“他醒了吗？”沈圆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灯已经关上，她似乎马上就要出来。 　　许凛一个闪身，赶忙进入房间中裹上毛毯。 　　陆寂轻咳一声，点头回答：“醒了。” 　　沈圆在餐桌边坐下，见许凛将自己裹成一个毛球，想了想，将自己面前的鸡汤放至他面前，好心道：“男人的身体太虚可不行，多喝点补补。” 　　许凛：“......” 　　陆寂重重地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掌门这次出行可顺利？祖师爷的金身已经做好，明天就会运上来。最近的单子多了许多，但我建议掌门休息几天再接。另外，招聘效果不太好，虽然有人投简历，但有些人在得知地点后便放弃了，还有些人，明显是骗子，一问三不知......” 　　“啊，明天应该会有个叫楚风的道士过来，到时候就让他干杂活，你好好休息一阵子。”沈圆一脸欣慰，拍拍陆寂的肩膀以示鼓励。 　　这年头，既会做饭菜又能打扫卫生，还能处理好外务的男人，实在是不多了。 　　她虽然没学过管理，但也知道，有张有弛，方为驭人之道。 　　陆寂的耳朵尖红了红，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楚风？是玄妙观楚风吗？” 　　沈圆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语重心长地交代道：“他性子傲娇，你切记不可惯着他，对了，他还欠我一百一十张符，记得看着他画出来。” 　　陆寂愣愣点头，看向沈圆的眼神里写满了敬佩。 　　不愧是掌门，连业界闻名的天才也能挖过来，而且还是采用的欠债还债这种天经地义的做法。 　　目睹全程的许凛：“......” 　　都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清沈圆的真面目吗？？？ 　　腿部隐隐作痛，他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筷子，起身欲回房。 　　沈圆眼珠一转，突然抓住他身上的毯子，缓缓跌落在地。 　　“啊，跌倒了，起不来了，你能抱我进房间吗？”她抬起头，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看起来格外无辜。 　　许凛：“......” 　　陆寂担忧地站起身，“掌门，没事吗？我抱你吧......” 　　“不行啊，你还没吃饱，继续吃，让吃饱的人抱我就好。”沈圆对他猛使眼色，而后继续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许凛。 　　陆寂似懂非懂地坐下，重新拿起筷子。 　　看着许凛认命地抱起沈圆往屋子走，陆寂眼里现出一抹担忧。 　　掌门是对许凛动心了吗......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许凛将沈圆放下就准备离开。 　　沈圆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幽幽地说：“果然是你。” 　　许凛愣了愣，看着沈圆复杂的眼神，平静地回：“我怎么了？” 　　“是你将我从安康家抱回的归元观。”沈圆盘腿坐起，微微抬头，双目灼灼，直视许凛。 　　那天抱她的人并不擅长抱人，双手平放成一条直线，费力又让人不适。 　　刚刚的许凛，正是用的这个姿势。 　　这件事几乎要被她抛在脑后，还是刚才琢磨许凛实力时翻出来的。 　　她当时初来乍到，连人都不认识几个，排除掉那些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人选也就只有神秘的许凛。 　　若是许凛能在第一时间将她救起，那么他从少年手下逃掉，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第25章 　　许凛突然将手放在了沈圆的肚子上，垂眸问：“还痛吗？” 　　沈圆愣了愣，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腹部缓缓延伸至四肢，畅快得让她想要呻|吟。 　　“你......”她紧抓着许凛的手，不让他离开，“到底是什么？” 　　许凛弯腰将她抱起，笨拙地尝试将一边的手放低，好让她舒服些。 　　“跟我来。” 　　沈圆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极淡的檀香味，昏昏欲睡。 　　她幼时也是这般，被沈无为用布袋挂在胸前，一颠一颠的，温暖又安全。 　　再长大一些，就再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整日沉浸在道学的博大精深当中，尝试着以年幼的肩膀去承担风雨。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日子虽苦，却是她最珍贵的记忆。 　　她一点都不怪沈无为没给她童年。 　　没有他的话，自己早就死了。 　　天生极阴之体，又被人遗弃荒林，能落得一个好死的结局，对于当时的她已算不错。 　　更何况被沈无为救下，传授保命制敌之术，继而成为一观掌门？ 　　...... 　　思绪被一闪而过的晶莹打断，沈圆定睛望去，发现穿过归元观附近的那片密林后，面前便是一弯湖泊。 　　银月如盘，正悬挂在湖泊正上方。 　　清风徐徐，如纤纤素手，拨乱一池碧水。 　　涟漪将湖心的“月亮”打碎，凭空造出一片星光。 　　许凛轻轻地将沈圆放下，用身上的毛毯垫在光滑的石头上，扶着沈圆坐定。 　　沈圆正襟危坐，预感自己接下来看到的画面会超出自己的认知，不免有些紧张。 　　许凛一直往前走，走到湖水没过他的头顶，四下没了他的踪影。 　　见湖面没有一点动静，沈圆忍不住站了起来，瞪大了双眼，探头往水下看。 　　“砰”地一声，水面炸裂，一条赤金色柱状物腾空而起，凌于九霄。 　　沈圆呆呆地仰着头，嘴里喃喃道：“......龙？” 　　《本草纲目·翼》云：龙有九似，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是也。 　　而现在出现在沈圆面前的赤金色柱状物，与传说中的描述分毫不差。 　　所以......许凛真的是一条龙？ 　　赤金龙落入水中，化为许凛。 　　他踏水而行，一直走至沈圆面前。 　　眉目含情，声如清泉，“我是南海龙王。” 　　沈圆呼吸一窒，脸上悄悄爬上两朵红晕。 　　“那个......”她似是过于激动，连话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嗯？”许凛侧耳倾听，认真温柔。 　　“......你的衣服呢？”沈圆的双眼眨巴了一下，表情分外无辜。 　　许凛：“......” 　　趁许凛回身找衣服的间隙，沈圆从怀里拿出那块红色塑料片，放在眼前看了看，“所以，这是你的鳞片？” 　　离了血肉的鳞片没了那耀眼的金色，光泽也不再，看起来便像普通的红色塑料片。 　　穿好衣服转过身的许凛“嗯”了一声，迟疑片刻，缓缓道：“虽不能护你周全，却能在关键时刻替你挡下一击。” 　　至于脱鳞之痛，你不必知晓。 　　沈圆点点头，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许凛的真实身份，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在石头上坐下，顺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说看吧，你所知道的。” 　　对于沈圆的接受能力，许凛还是佩服的。 　　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后，开口讲述：“阴阳调和，乃世间真理。然阴界秩序混乱，是邪恶、罪孽滋生的温床。你所见到的那名少年，便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 　　“他无父无母无师，以黑暗为生，年龄未知，能力未知，唯一可知的是，若任其自然发展，则无人能敌。鉴于他这样的特性，我们称其为——噬。” 　　“噬么？”沈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他对我，不，应该说是对我的肚子，格外感兴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许凛顿了顿，过了一会才说：“他性情古怪，没人能猜得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既然对你的肚子感兴趣，你的安全暂时无虞。” 　　沈圆看着他，“越是那种环境下出生的人，越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许凛不说话。 　　“你第一句便是阴阳调和，既然噬是阴，那必然有阳，阳是谁？你吗？”沈圆朝许凛靠近，不让他错开自己的视线。 　　“我......”许凛在心里默默叹气，刚准备开口，便被沈圆打断。 　　“而且不仅是他，你看上去对我的肚子也很感兴趣，甚至还能与里面的东西产生感应......”顿了顿，沈圆语气复杂：“说吧，你什么时候对我做出的那种事。噬是不是恨你入骨，想让你感受丧子之痛？” 　　许凛：“......” 　　这推测竟然无法反驳。 　　“嗯？哪里不对？” 　　沈圆突然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碎碎念道：“噬当时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兄弟，所以他对你其实是怀着父子之情？我的天，这就更好理解了，新闻上不是说，大一点的孩子为了阻止二胎的出生，做出各种各样的坏事，他心理本就扭曲，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生儿子要出生，得气成什么样啊......” 　　许凛：“......” 　　连细节都贴心地补充好了。 　　“......对吧？”沈圆歪着头，一脸得意地看着许凛。 　　许凛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没对你做什么，你当时才刚成年。” 　　沈圆目露失望，语气谴责：“承认错误就那么难吗？你没对我做什么，我怎么会怀上你的孩子？” 　　许凛：“......” 　　完了，彻底被牵着鼻子走了。 　　“嗯，我错了，不过......我没跟你有身体上的接触，类似于神交一类......”许凛试图顺着沈圆的思路往下圆。 　　沈圆一脸震惊，“这么方便？那你岂不是想什么时候对我......就什么时候......” 　　许凛：“......” 　　越抹越黑，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沈圆头一回产生了“这个小家伙还挺可爱”的念头。 　　大概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吧。 　　见她停止追究肚子里那东西的来源，许凛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突然开口说：“我要回南海一段时间，噬暂时无法行动，你不必担心他会突然对你动手。只是他手下必不会安生，你捉鬼时多加小心。” 　　沈圆愣了愣，静静地看着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是突然生了怎么办？孩子会是人形的还是龙形的？一出生就会说话吗？” 　　她表情安定，语气也不疾不徐。 　　但许凛就是觉得，她很不安。 　　“在你生产之前我会赶回来，不管孩子是人形的还是龙形的，会开口成章还是闭目不语，你都不必担心，他必定会很可爱。”许凛一字一句地说，平稳的声音中蕴含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沈圆的肩膀松了下来，轻轻的“嗯”了一声，“那你走吧。” 　　夜黑风高，正是离别的好时候。 　　我看不见你的背影有多绝情，你也看不见我的脚步迈得有多沉重。 　　许凛看着她挺拔如松的背影，突然放缓了语气说：“沈圆，你是许多人的希望。” 　　脚下一顿，沈圆回转头，笑得灿烂，“昂，我会好好活着的。” 　　****** 　　一觉睡到大天亮，最终还是腹中的饥饿感叫醒了沈圆。 　　她打着哈欠出门，都没注意给她打热水的换了一个人。 　　还是楚风自己按捺不住，皱眉问：“归元观不做早课？” 　　沈圆将热毛巾从脸上拿开，不咸不淡地说：“你来早了，祖师爷还没来，做早课给谁看？” 　　见她慢悠悠地往厨房走去，楚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做早课不是为了给谁看，是为了让自己稳固道心。” 　　“说得对，既然是为了自己，你还期待着让我监督你不成？”翻开陆寂给她热着的清粥小菜，沈圆吃得不亦乐乎。 　　楚风：“......” 　　见他怒气冲冲地走开，陆寂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走至沈圆身边，“掌门，有一个加急指定单，是赵永乐介绍他朋友来的，似乎有些棘手，要接吗？” 　　“哪方面的棘手？”沈圆呼噜呼噜将粥喝光，一抹嘴，抬头看他。 　　知晓沈圆大部分经历的陆寂有些迟疑，缓缓道：“跟降请鬼王有关。” 　　沈圆挑眉，突然想起鬼王和许凛在车上说的话。 　　“接吧，现在人手紧缺，不接这个也要接别的。”顿了顿，她补充道：“先别急着回复，等祖师爷回来了我问问他。” 　　陆寂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正在震动的手机，“他们来了。” 　　毕竟是接祖师爷这种大事，沈圆自然不能让陆寂一人前去。 　　她当先跨出归元观的大门，在看到门外的人潮汹涌时，被吓了一跳。 　　祖师爷什么时候排场这么大了？ 　　观外的人瞧见她和陆寂，就跟闻到荤腥的猫一般，迫不及待地涌了过来。 　　“你们都是归元观的道士吗？这尊金身花了你们多少钱？我看你们香火并不旺盛，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道士还可以怀孕吗？你们是夫妻关系吗？孩子生下来也会继续当道士吗？”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鬼是什么样的？你们捉一个过来看看啊！” 　　“......” 　　沈圆一脸懵逼，陆寂比她先反应过来，挺身将那些好奇的视线挡住，“这些问题稍后由我来向大家解答，现在先请大家让一让，我们要请祖师爷回观了。” 　　那些人倒是也讲道理，知道这对于陆寂等人来说是大事，所以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推推搡搡地避让到两边，刚好让开一条供祖师爷通过的路。 　　沈圆在前，给祖师爷带路，一直到祖师爷放定，她才有功夫好好打量祖师爷的尊容。 　　看着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一抹羡慕。 　　果然“人靠衣装”，金身的祖师爷看上去厉害多了，这下她出门腰板也能挺直了。 　　正在房间内做早课的楚风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见陆寂在准备开坛做法的工具，他眼神一凛。 　　终于能看到沈圆露一手了！ 第26章 　　穿上法衣的沈圆好似变了一个模样。 　　脸还是那张略显稚嫩的少女脸，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陆寂手举燃烧的龙头香，慢慢从殿外走至殿内。 　　站在高位的沈圆嘴里念念有词，静静焚烧表文。 　　香入坛，表文烬。 　　沈圆举铃，一字一句地道：“灵音到处，灭罪消愆。宝号宣扬，伏为救难。” 　　铃声飘扬，站在殿外的众人忍不住停下了议论声，齐齐看向殿中央。 　　不知是乐音太过动听还是怎么，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涤荡。 　　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楚风比他们能看见的东西多一些，他清楚地看到数不清的鬼魂从远处赶来，拥挤在殿外，表情虔诚又渴望。 　　九九八十一道铃声响毕，沈圆用拂尘沾上陆寂准备的清水，沉声默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魄无丧倾。” 　　她随意一拂，清水被拂尘卷裹着，飞向殿外众“人”。 　　清水下坠的速度并不快，众人完全有机会避开，但是这一瞬间，他们同时选择了不让不躲，任由清水洒在自己身上。 　　清水略凉，让人忍不住打寒颤，但打完寒颤后，身体一轻，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这种神奇的变化让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俱感惊讶。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边，已跪倒了一众鬼魂。 　　甘霖降下，可去除一切污秽，这些被业障所缠的孤魂野鬼，于这一瞬间，即可前往轮回。 　　楚风眼睁睁地看着密密麻麻的鬼魂仰着脸承受甘霖，紧绷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沈圆是将方圆多少公里的鬼给唤了过来！ 　　想到自己开坛做法时，超度成功的那一二鬼魂，楚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云泥之别，他与沈圆，本质上是云泥之别！ 　　做法完毕，沈圆回转身，悄咪咪地掷起了圣杯。 　　“祖师爷，我牛批不？” 　　圣杯一仰一卧，沈圆脑补出祖师爷对她比大拇指说“牛”的画面，嘿嘿一笑。 　　“赵永乐朋友那事我能解决不？” 　　吉。 　　“会受伤不？” 　　凶。 　　沈圆顿了顿，慢慢伸出手，将其中一个圣杯翻过来。 　　“祖师爷会罩着我的，对吧？” 　　......吉。 　　满意地点点头，沈圆收起圣杯，刚转过身，就瞧见楚风脸色青白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天才？”楚风攥紧了双拳，面部肌肉紧绷。 　　沈圆愣了愣，一头雾水地回：“我就一普通人啊。” 　　楚风显然不信，“你是普通人的话，我算什么？” 　　“算......笨蛋？”沈圆瞧了他一眼，试探着回。 　　楚风：“......” 　　眼见楚风一个早上被沈圆气跑了两回，陆寂哭笑不得，打算找个机会好好劝劝楚风。 　　他是看见了沈圆算卦结果的，因此便直接问道：“掌门，那我去接下这个单子？” 　　沈圆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你会开车吗？”她看着陆寂。 　　陆寂愣了愣，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尚未学会......” 　　意料之中，沈圆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没关系，我来搞定吧。” 　　出租车是不可能叫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叫，身上又没有钱，钱都用来给祖师爷修金身了，只能靠出卖人情这样维持生活。 　　“喂？萧逸学长吗？你会开车吗？”沈圆拨通电话，尽量自然地问。 　　电话那端的萧逸精神一振，难得聪明的听出了沈圆的弦外之音，拍着胸口说：“当然会！等着！我去接你！” 　　——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 　　陆寂本来是打算拖延两天再做任务，以便让沈圆休息一会的，奈何沈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来单子的信息后，马上便带着楚风下了山。 　　想到现今道门普遍人手不够的窘境，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就连他自己，送完沈圆后，还要回去面对繁杂的外务。 　　目睹沈圆做法的那批人，现在对归元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其中还有两个本职工作是记者的人，强烈要求陆寂接受他们的采访。 　　陆寂知道沈圆不爱管这些事情，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决定好好维持跟外界的关系。 　　回答各种奇怪的问题还好，唯一让他感到不适的就是面对镜头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 　　一会要去菜地拿着锄头望天，一会要在院中假装低头打扫，饶是他脾气好，在做完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后，也在心里犯了嘀咕。 　　那两个记者倒是心满意足，离开时向他保证，让他“一炮而红”。 　　陆寂没有多想，等归元观恢复安静后，一个人默默去了后院，打算再开垦出一些能用的菜地来。 　　——他还记着沈圆说要开农家乐的事情。 　　与此同时，萧逸正对着沈圆的肚子啧啧称奇。 　　“这怕不是怀的仙胎吧？我都怀疑下一次见面，你会抱着个大胖小子让他叫我叔叔......” 　　沈圆一脸淡定：“也不能叫阿姨啊。” 　　萧逸：“......” 　　楚风偏头看了萧逸一眼，眼里竟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注意到楚风的视线，萧逸也转头打量了他一眼，“这位是沈圆的师兄吧？你可得好好管管沈圆，让她知道长幼尊卑，再这么皮下去，就要成皮球了。” 　　说着，他还乐呵呵地扫了一眼沈圆的肚子，很为自己“皮球”的机灵话感到高兴。 　　楚风面无表情：“沈掌门是我师叔。” 　　萧逸：“......” 　　同情你。 　　沈圆瞟了二人一眼，打断了他们的“英雄相惜”，“来之前我找祖师爷占卜过，任务能完成，但有些凶险，连我也可能受伤。楚风到时候紧跟萧逸，务必要保护他的周全......” 　　不等萧逸露出感动的表情，沈圆继续道：“......否则我们就没有免费，咳咳，司机可以用了。” 　　萧逸：“......” 　　我什么都没听见。 　　楚风微微皱眉，“什么样的任务，会让你都受伤？” 　　“你不是怀疑我跟鬼王有勾连吗？”沈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次的任务跟降请鬼王有关，具体的还要听雇主解释。” 　　见她还记得自己与她发生冲突时说的那番话，楚风的脸色僵了僵。 　　他虽然容易钻进牛角尖里，但并不傻，在楚延提点过他后，他就知道沈圆身上没有内奸嫌疑。 　　而且，看沈圆刚才的做法也知道，她若真是心怀鬼胎，之前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悄悄将自己干掉，结果她不但没有对自己出手，甚至还指点自己不要过于依赖桃木剑...... 　　“沈掌门品性高洁，如皎皎明月。”楚风一脸认真，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沈圆顿了顿，从善如流地谦虚道：“没有没有，也就一般高洁吧......” 　　萧逸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道门也流行拍马屁？ 　　车停，萧逸努了努嘴，示意两人看向窗外的豪宅，“到了，香榭大道88号。” 　　鎏金色栏杆向两边无限延展，让人看不到尽头。 　　繁花似锦，缠绕在栏杆上。 　　视线从枫叶大道远眺，能看到没有停歇的喷泉和白色的城堡。 　　沈圆的眼睛又红了。 　　有钱人的快乐实在无法想象。 　　站在门口等候的赵永乐看见他们，快步走了过来，主动跟沈圆打招呼：“沈掌门，好久不见，这位是我朋友余金，也是这个单子的委托人。” 　　虽然已经听赵永乐提过，这回来的道士是个孕妇，但在亲眼瞧见沈圆时，余金的眼神还是控制不住地变得诡异起来。 　　沈圆点点头，开门见山：“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见余金为难，赵永乐伸手邀请道：“沈掌门，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吧。” 　　坐上那辆加长林肯后，余金开了口，“我是做建筑项目的，自一个星期前开始，工地上不停死人，停工后倒是恢复了正常，但我投了那么多钱进去，不可能不做这个项目。听永乐说，我这个工地可能是闹鬼了，所以我就想请道长来帮忙看看，有没有办法在不死人的情况下继续做这个项目？” 　　“工地的位置在哪？”沈圆沉声问。 　　余金说了个位置。 　　沈圆掐指一算，微微皱眉：“在建工地之前，那里就死了人？” 　　余金心中一惊，诧异地说：“道长怎么知道？那里原来有个培训机构，里面接二连三地死人后，培训机构卷款跑路，周围的店铺也受到了影响，我便趁低价买了过来。” 　　沈圆微微叹气，“不明不白的便宜，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她叹气，余金以为她不想插手，赶忙道：“道长，我和工地上的兄弟都是无辜的啊，而且就算我不买，别人也会去买的，只是我比较倒霉而已，道长可千万不能不管啊......” 　　“你不算全然的无辜吧。”沈圆看着他，静静地说：“不然怎么会用八卦镜困住亡魂？” 　　余金愣了愣，脸色倏地变得酱紫，“我、我没有，我是说，他们说这样比较好，我也不知道，就按他们的去做了......” 　　冷汗从他额头上渗出，不过一会便布满了他整张脸。 　　赵永乐见余金似乎向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皱眉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就说什么，否则沈掌门如何帮你？如果你不是真心求助，那我就带着沈掌门离开了！” 　　沈圆刚才的那几句话，算是彻底震住了余金，他急急忙忙地用手帕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拉住赵永乐的手臂，告饶道：“是我错了，但我真没想起来那件事，不是故意隐瞒。” 　　说完，他转头看向沈圆，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其实我们的建筑工地开工前，也会请道士来看看风水，做做法什么的，但我一贯以来都不怎么相信，所以不参与也不反对。这回他们请来的道士说那块地方之前死了人，不吉利，要用八卦镜将那些脏东西震住，不能让它们作怪，我没多想就答应了......” 第27章 　　加长林肯在白色城堡前停下，两旁皆有专人负责开门。 　　沈圆从车上走下，在脑海里将刚才听到的故事捋清。 　　余金工地上找来的道士用八卦镜将培训机构的亡魂封住后，有死亡学生的父母和兄弟过来找他们抗议，然而余金并不怎么信这些，没有搭理那些抗议的人，照常开始施工。 　　施工开始后，工人以一天一个的速度，快速在工地上死亡。 　　表面上来看，他们的死亡原因都没有异样。 　　有的是不小心从高处坠楼而死，有的是被突然滑落的石块打死，还有的是站错了位置，被铲车一铲子给铲死...... 　　但如此频繁的事故，还是引起了工人们的怀疑。 　　胆小的提出不做，胆大的提出加价再做，整个工地乱作一团。 　　余金被闹得烦了，索性全面停工。 　　然而每停工一天就意味着亏损几百万，他就是再有魄力，时间久了，也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所以现在......他打算复工。 　　明天就是他复工的第一天，他希望沈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别让工地出事。 　　沈圆对此不置可否，倒是楚风提出了异议，强烈谴责余金置工人性命于不顾的行为。 　　萧逸也在一旁跟着劝，让余金先给沈圆几天时间，把该处理的处理了再复工。 　　余金只是苦笑，说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这个工程就不一定属于他了。 　　赵永乐虽然不赞同余金的行为，但此时还是帮他说了句话。 　　原来余金的公司最近资金链出了问题，如果这个工程继续坏账下去，拖垮的就会是整个公司。 　　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将这个工程拱手让人，于是才急急忙忙要复工。 　　明天的复工若是失败，就是余金自己还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公司的员工也不会再放任他继续了。 　　沈圆收回思绪，抬步走进城堡之中。 　　余金说他将一部分事故相关人请了过来，正好省下了沈圆亲自去找他们的功夫。 　　第一个见到的是坠楼事件的目击者，他叫杨光辉，跟坠楼人同为高空作业者。 　　他是个长相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这么多人围观过，他看起来十分不自在，像是座位上有钉子似的，屁股一直扭来扭去。 　　“那个......王大力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他经常说父母年纪大了，他要快点挣钱，回头在镇上开家小店，把父母都接过去......”杨光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稍显啰嗦。 　　“他是怎么死的？”楚风皱眉打断了他。 　　沈圆看了楚风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后者蓦地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杨光辉没注意到他们的互动，脸色涨红，尴尬地说：“他、他那个时候才刚升上去，我正准备跟他说两句话，就看见他脚下一滑，往前一扑，头朝地坠了下去。” 　　“往前一扑？他没用手抓住绳子一类的东西吗？”沈圆往前比划了一下，试图还原案发当时的情况。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他的双手在空中扑腾了几下，按道理应该能抓住绳子的，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唉，运气不好啊......”杨光辉摇了摇头，神色哀伤。 　　王大力运气好不好沈圆不清楚，但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一定充满了恶趣味。 　　沈圆都能想象得出，对方将王大力推倒后，一脸戏谑的将绳子放在他手边，就是不让他够到的模样。 　　“我知道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沈圆拍拍杨光辉的肩膀，准备离开。 　　“那个......”杨光辉在他们快到门口时，忍不住出了声：“明天我们能平安无事吗？” 　　沈圆转过头，笃定的微笑道：“能的，明天天气不错，加油工作。” 　　杨光辉的肩膀松了下来，脸上也绽开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好，我相信你们。” 　　出门后，萧逸拍拍楚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向你师叔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就他那副死人脸，再配上呛得死人的语气，迟早得把道士的脸面败光！ 　　楚风嫌恶的看了一眼他的手，冷静地说：“我有师叔，你没有。” 　　见他说完就紧跟上沈圆的脚步，萧逸：“......” 　　这也能拿来炫耀？？？ 　　第二个见到的是这个项目的副经理，叫朱兴，正是他之前请来的道士，将培训机构的亡魂，用八卦镜困住了。 　　沈圆开门见山，将桌上的纸笔推了过去，“画一下那个道士的长相和打扮。” 　　朱兴看了余金一眼，快速地点点头，伏案画了起来。 　　他也不傻，猜到这件事可能跟自己请来的道士有关，就算无关，出了这么多事，也足够证明他请来的道士一点用都没有，为了将功补过，他现在只能积极配合。 　　从技术层面爬上去的，多少懂点绘画，不过一会，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画好了。”朱兴快速收尾，在人像的额头上画出一道疤，而后将画转至沈圆面前。 　　沈圆眼神古怪，将那张画拿在手上看着，半天没说话。 　　楚风看了她一眼，想着自己认识的本地道士应该比她多，便开口道：“没在协会里见过这个人。” 　　“你当然没见过。”顿了顿，沈圆放下画，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语气莫名：“因为他是我爷爷。” 　　她的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沈圆抿着唇，将沈无为的照片发进协会的群里，快速编辑了一句话：让文大保看看，他那天在别墅里瞧见的道士，是不是这个人？ 　　关掉手机后，她直接起身，拿着那幅画对余金挥了挥，“我会亲自解决他，你不必担心。” 　　余金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安慰了沈圆一句：“老人家年事已高，可能是一时糊涂......” 　　沈圆看了他一眼，“我爷爷才50，谁糊涂他都不可能糊涂。” 　　余金：“......” 　　这年纪细思极恐啊。 　　从朱兴那离开后，他们见到了第三个相关者。 　　跟之前不同的是，沈圆一进门就被骂了。 　　“都怪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从你们的工地开工起，我就没睡过好觉！芳芳天天都出现在我床边，吓得我都神经衰弱了！都怪你们！现在好不容易好点了，你们又想继续，到底有没有良心！”开口的是名中年女性，叫巩冬冬，她的女儿正是在培训机构去世的学生之一。 　　显然余金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将她请过来，一进门就开启了安抚政策，“巩姐别生气，我们请了最厉害的道士来，让她好好超度您女儿，以后您就不用再经历那些事情了。” 　　“真的？”巩冬冬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一圈，越看越失望，破口大骂：“你请来的是些什么玩意儿，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破孩！以为穿上一身乱七八糟的道服就是道士了吗？” 　　萧逸往旁边瞟了一眼，在看到楚风的动作时，赶忙抱住他的手臂，用力地往下压。 　　“杀人犯法，而且桃木剑也杀不死人......” 　　楚风顿了顿，在听到沈圆声音的同时松开了拿桃木剑的手。 　　“青年丧夫，中年丧女，这位大姐你命途多舛啊。”沈圆在板凳上坐下，往后一靠，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 　　巩冬冬脸色一变，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竟然在暗中调查我！” 　　沈圆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这能调查得到吗？你又没跟对方打结婚证，只是在家摆了酒而已。不过还好你没打结婚证，不然哪能在他死后马上嫁人，顺利生下他的孩子？” 　　板凳轰然倒地，巩冬冬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又惊又惧，“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不，我没有，那不是他的孩子......” 　　她一会承认一会否认，显然已经陷入了混乱当中。 　　“说说看吧，你女儿对你说了些什么？”沈圆静静地看着巩冬冬，看得她冷汗直流。 　　“我、我也不知道，她一直重复说是我害死了她，但我哪里知道那座培训机构那么黑暗！而且要是她乖一点，我也不会将她送去了啊！明明就是她自己的错！”巩冬冬越说越来气，狠狠拉起板凳，一屁股坐下。 　　不等沈圆继续询问，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桌道：“那个小蹄子还让我帮她报仇！说什么只要念一句咒语就成了，当我傻吗？我会相信鬼话吗？” 　　她不屑地冷笑一声，撇了撇嘴。 　　沈圆心中一动，收回二郎腿，身体前倾，沉声问：“什么咒？”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巩冬冬现在无比配合，皱着脸思考了好一会，终于想起几个字，“好像是请鬼的，那玩意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还打算请个道士好好为她做场法事，没想到她竟然还想害我，真是白把她养这么大了！” 　　沈圆若有所思，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怎么不乖了，你说说看。” 　　巩冬冬愣了愣，没听出沈圆话里的冷意，大吐苦水：“那小蹄子整天就知道找我要钱，一会要买课本了，一会要买地球仪了，一会要充水卡了，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名头，现在的九年义务教育不都不收费的吗？而且她要那么多钱也没见她考过第一第二，肯定是拿着钱上网去了！” 　　“我也是为了她好啊，电视上不都说吗？孩子有网瘾要不得！要不然我也不会花那么多钱将她送进去戒网瘾了！谁成想养她那么多年的成本还没收回来，她就自杀了！现在她倒是解脱了，也不想想留下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 　　显然巩冬冬气得不行，这么长一串话，一口气就说了出来。 第28章 　　“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沈圆抬眸，穿过巩冬冬的头顶，将视线定格在虚空之中。 　　“否则，不会成了厉鬼也不对你下手。”一道叹息声响起，沈圆目露怜悯，伸手将窗帘拉上。 　　房间陷入阴暗的一瞬间，一道阴风刮过，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啊！”余金最先发现不妥，下意识退到门边，哆嗦着说：“鬼、鬼鬼啊......” 　　赵永乐是见过鬼的，对沈圆的能力也有足够的信任，所以此时的表现尚可，扶住余金的手让他冷静。 　　萧逸躲在楚风身后，探出半颗脑袋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小声说：“这就是那个叫芳芳的女孩吧......” 　　巩冬冬本在搓手臂，闻言面色一变，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在看到自己身后的“人影”时，吓得大叫一声，连同板凳一起跌落在地，摔了个屁股开花。 　　“你、你怎么还在？”巩冬冬滑动喉咙，咽了口口水，心虚地移开视线，在瞧见沈圆时，语气凶狠地质问她：“是不是你把她变出来的！快把她赶走！” 　　沈圆半靠在桌子上，表情随意，“她一直跟在你身后啊，你不知道吗？” 　　巩冬冬一阵恶寒，畏惧变成了愤怒，对着角落里的人影大吼道：“别再跟着我了！是你自己自杀的！真不甘心就去投个好胎！我是你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你的妈！你有点良心就别再想着害我！”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眶也变得通红，强撑着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落泪。 　　“我......”角落里的小女孩缓缓抬起头，露出污秽不堪的脸。 　　血泪从她的眼眶中一滴一滴落下，她往前走了半步又犹豫了，“我没想害你，只想知道，你说的爱我，是真的吗？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帮我报仇？” 　　她抿了抿干裂的唇，失神地看着地板，“那些人像对待猪狗一样对待我们，我实在是太痛了，真的是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躺在冰冷的床上被电击，也不想当一个只会按照命令行动的机器人......” 　　“我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真心为了我们好，只是想要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罢了，他们喂我们喝尿，用狗链栓住我们的脖子，一言不合就踢我们的肚子.......他们那样做的时候很快活，眼睛里都有光。我们哭得越惨，叫得越大声，他们眼里的光越亮......这些我都跟你说了啊，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不帮我报仇？为什么不去杀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女孩的语调越来越高，最后一句“为什么”几乎是尖声喊出来的。 　　再抬眸时，她的眼底燃烧着一团火光，火光中坐着巩冬冬。 　　萧逸的眼泪簌簌往下掉，一只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一只手用力掐着楚风的手臂，像在掐女孩口中的“他们”。 　　楚风的额角一抽，看向巩冬冬的眼神愈加阴沉。 　　巩冬冬缓缓收紧身侧的双拳，咬着牙关，一字一句说：“我生了你，把你养大，供你读书，做得还不够多吗？你还想让我去杀人？我到底是生了个什么吸血的玩意儿！” 　　“是你害死的我！”女孩的情绪突然崩溃，整个“人”处于暴走的边缘。 　　“是你自己杀死了自己。”巩冬冬的语气越发冷漠，字字诛心。 　　“我没有......啊，头好痛！你根本不爱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一道啸声响起，女孩彻底失了理智，身形暴涨，朝巩冬冬扑去。 　　拂尘一卷，沈圆按着女孩的头顶，让她动弹不得。 　　“你的执念不是杀了她，问题的答案你已经清楚了，是时候离开了。” 　　女孩挣扎了几下，眼里的血泪止都止不住，在她脚边汇成一滩血水。 　　听着沈圆为她默念的净心神咒，女孩眼里的疯狂渐渐消散。 　　但绝望依旧。 　　“谢谢道长......”女孩看向沈圆，微微一笑，“道长想知道教我们咒语的人在哪吧？” 　　沈圆点头，看着污秽尽消后，她那张清秀的脸庞，目露不忍。 　　——本是该探寻世间美好的年纪，却一个人堕入黑暗。 　　女孩没有错过她眼底的不忍，眼眸弯弯，轻声说：“他也是个道士，教完我们咒语就往南去了。” 　　沈圆心中一动，又想到了朱兴画的那张图。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作怪的道士？还是说，这些事，本就是一人做的？ 　　“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这句近乎叹息的呢喃轻语。 　　巩冬冬呆坐在地上，眼神迷茫地看着女孩消失的地方，不知沉浸在何种情绪当中。 　　沈圆收回拂尘，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出了门。 　　萧逸小跑着跟上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哑着嗓子说：“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她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恕我直言，很可能没有任何惩罚。”沈圆瞥了他一眼，丢了包纸巾给他。 　　“啊？为什么？”萧逸顾不得打开纸巾，急急忙忙地问道。 　　沈圆没说话，还是楚风看不过眼，皱眉答：“清官难断家务事，除非是直接造成伤害，这种间接的，就是阎罗也断不了。” 　　萧逸耷拉着脸，抽出一张纸巾，狠狠地擤了下鼻涕，愤慨地说：“我会在背后画圈圈诅咒她的！” 　　他跟在沈圆身后转弯，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轰然关上的门挡在了外面。 　　“我要画符，别来打扰我。”沈圆的声音一贯的冷静。 　　“喔......”萧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了楚风一眼。 　　在看到他袖子上的掐痕时，萧逸“啧啧”两声，拍拍他的肩膀道：“想不到你也是性情中人，我刚也掐了自己好久，不过奇怪的是，不怎么痛。” 　　楚风：“......” 　　因为你掐的是我。 　　****** 　　连画十张符，十张都成功了。 　　但沈圆却不满意，将笔放到一边。 　　她的心乱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是清官，却也断不清楚。 　　各种证据都指向沈无为是道门内奸，但她一点都不信。 　　老头子活这一辈子，不为名也不为利，说着爱财，却总接贫苦人家的单子，害得她跟着一起饿肚子。 　　这样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助纣为虐？ 　　沈圆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 　　摆在面前的路无非只两条，若沈无为真的叛变，她大义灭亲，若沈无为做这些事另有其因，她护着他。 　　谁让她是自己爷爷呢？弄出再烂的摊子自己也得收拾。 　　沈圆舒出一口气，沉下心，继续画符。 　　第二天一大早，沈圆亲自去菜市场买了两笼公鸡，补充了开坛需要用到的材料，方才回城堡吃早饭。 　　楚风的眉头在看到那两笼公鸡时抽了抽，在沈圆身边坐下，沉声问：“如此兴师动众？” 　　沈圆淡定答：“帮手越多越好。” 　　萧逸琢磨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内容，试探着问：“我再去买几笼回来？” 　　“不必，有这些就够了。”沈圆踢了踢脚边的塑料袋，里面蓦地发出一道惊天巨响。 　　袋口松开，咕噜咕噜，几只黄色的尖叫鸡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楚风：“......” 　　世界观重塑中。 　　萧逸：“......” 　　科技改变生活。 　　吃完早饭，沈圆交代余金和赵永乐待在家，只让司机带着她和楚风萧逸三人前往工地。 　　工地门口已经有人到了，但无人敢进去，一个个都缩着脖子，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 　　沈圆走下车，将尖叫鸡撒了一地，“每人一只鸡，鬼魂远离你。”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旋即一窝蜂地涌过去，从地上捡起尖叫鸡，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现场组织人员顺势喊道：“领了鸡的人先进去，后面的排队领啊，哎，那个谁，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身上揣了五只鸡！” 　　萧逸一脸深刻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用手肘推了下身边的楚风，“你师叔真有才，是吧？” 　　楚风皱着眉，认真的“嗯”了一声。 　　待工人们陆陆续续进去后，沈圆将那两笼大公鸡放了出来，在每只鸡的喉咙口处都划了一刀。 　　她的力度精准到位，每只鸡都有轻微的出血症状，但并不致死。 　　不过毕竟是被划了一刀，吃痛的公鸡们展开翅膀，在工地里四处奔跑，此起彼伏地打起鸣来。 　　依旧有些担心的工人们，在看到公鸡们如此卖力时，终于将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去，顺手捏了捏口袋里的尖叫鸡，心情平静。 　　做完这一切后，沈圆拍拍萧逸肩膀，“好了，该你上场了。” 　　萧逸一脸懵逼地被她推着在工地里走着，蓦地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我没有小鸡鸡！” 　　经过他身边的工人们往他下身扫了一眼，捂嘴偷笑。 　　意识到自己口误的萧逸赶忙摆了摆手，脸色涨红地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你们那种小鸡鸡，不是那个小鸡鸡......” 　　工人们听了他的话后，哄笑声越来越大，不到一会，萧逸周围就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萧逸：“......” 　　我恨！ 　　他回过头想找沈圆讨个公道，发现自己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无。 　　萧逸：“！！！” 　　他再次回头，发现工人们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四下忙活着，没一个人往他这边张望。 　　早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本该觉得温暖的他，渐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妈呀！我还没鸡啊！ 　　...... 　　站在角落的楚风转头看沈圆，“放他一个人应对，真的没事吗？” 　　沈圆想了想鬼王上次对待萧逸的态度，模棱两可地说：“应该没什么大事。” 第29章 　　今天是杀人的好日子。 　　当初死在培训机构的学生之一路恒这般想。 　　它的行动一向比别人要快，不等鬼王发号施令，就朝着熟悉的建筑工地飞去。 　　就近挑了个正在运水泥的工人，它低低笑了一声，狠狠朝对方撞去。 　　——被水泥封头，窒息而死，显然会是个新颖的死法。 　　然而就在它即将碰到对方的后背时，一道棕黄色的身影突然朝它冲来。 　　“喔，喔喔！” 　　响彻四方的鸡鸣声让它脸色一僵。 　　像见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它回身跑开。 　　运水泥的工人停下来抹了抹汗，冲自己身后的公鸡笑了笑，掏出口袋里的尖叫鸡捏了捏，像是在作出回应。 　　听到那两句装模作样的气音，大公鸡不屑地抖了抖爪子，挺直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踏步往另一边走去。 　　路恒一连闯了几个地方，不是被公鸡啄跑，就是被突然响起的尖叫鸡声音吓跑。 　　它气急败坏的在大楼里乱钻，恨不得在墙上砸出个洞来，好发泄自己胸中的郁闷。 　　余光瞥到一道在风中飘零的孤单人影，它顿下脚步，飘在空中打量了好一会。 　　四周无人无鸡，对方看打扮也不是道士，像是第一天过来实习的小年轻。 　　——是个下手的好对象。 　　它龇牙咧嘴地笑了笑，陡然加速，似要冲进对方身体里。 　　...... 　　咦？有点热？萧逸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衣服烧起来了？！ 　　越着急越脱不下来，他往地上滚了一圈，陡然发现自己的肚皮上也着火了。 　　萧逸：“！！！” 　　他不要变成白斩鸡！ 　　好不容易扯开衣服的扣子，他往两边一抖，数十张黄符簌簌落地。 　　萧逸：“......” 　　所以刚才那些火...... 　　他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黄符抱进怀里，警惕地往周围扫视了一圈。 　　沈圆身边的所有人都很有本事，只有他，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 　　忍着不说不等于麻木。 　　他也想证明一下，他萧逸，不是个怂包！ 　　“桀桀桀......”萧逸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从沈圆那学来的反派笑容，猖狂地吼道：“来啊！怕你啊！不往这撞的不是真汉子！” 　　他用力拍了一下胸膛，差点把自己拍吐血。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不上了？怂了？鬼还怕死？”仰天大笑三声后，萧逸微抬下巴，从眼睛下方往左右看了一圈，撇了一下嘴，恶意满满的嘲笑道：“辣鸡！你们都是辣鸡！” 　　一道劲风袭来，萧逸的身体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他身上再次升起黄符燃烧的火焰。 　　他握紧双拳，忍着心底的害怕，嗤笑一声，再次抬头，大喊一声：“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你们不是有一个团伙吗？一起上啊！” 　　乌云遮日，几道黑影悬停在空中，于萧逸的视线中若隐若现。 　　萧逸：“......” 　　真要一起上啊...... 　　站在中间的黑影身形要高大许多不说，气场也不是旁边那些黑影可以比拟的。 　　萧逸只不过是一眨眼，就发现那道黑影站在了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小可爱。”沙哑粗砺的声音，宛如磨砂纸从地上划过。 　　努力忽视身上起得那一层鸡皮疙瘩，萧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啧，这么无情可不好。”黑影缓缓伸出手，如情人一般抚上了萧逸的脖子。 　　萧逸身上的黄符全部燃烧了起来，但却好似伤不了黑影一分一毫。 　　他想逃，但身体不受控制，连转动眼珠都费劲。 　　窒息感渐渐涌上，他眼眶发红，却没落泪。 　　要......死在这了吗？ 　　结果，还是辜负了沈圆对他的信任...... 　　他还是那么......没用。 　　缓缓闭上双眼，他放弃了挣扎。 　　“也没有很久不见，上回的自助餐还是他请的，你不留点情面？”沈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拂尘一扫，萧逸身上的束缚感顿消。 　　重获新生的萧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朵一动，从沈圆的话里听出了点端倪。 　　“你、你是沙、沙......”萧逸惊恐地看着黑影，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回放与沙天意相处的记忆。 　　难怪沈圆的表现那么奇怪，难怪沙天意会突然跳桥自杀，难怪...... 　　只是不知道，这黑影本就是沙天意，还是那天的沙天意是黑影？ 　　鬼王嗤笑一声，飘到沈圆面前，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语气莫名：“瓜熟蒂落，这花儿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沈圆丢了一把木如意给萧逸，余光看了眼已经将桃木剑握在手里的楚风，冷静道：“时间紧迫，一个都不能跑掉。” 　　萧逸一脸懵逼地抓住那把木如意，陡然反应过来，撒丫子朝对面的黑影冲过去，表情狰狞地喊道：“来啊！打架啊！我是最强的！” 　　楚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剑起剑落，形态优雅。 　　鬼王看都没看身后众鬼一眼，兴致盎然地问沈圆：“你要亲自对付我？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 　　“你每次活动时间为6个小时，不可持续。从这个项目动工开始到现在，一共死了4个人，如果每次你都参与进来了的话，也就意味着，加上这次，一共有9人死在了你手下。”沈圆挥下拂尘，眼神坚定。 　　忽略她眼底的杀气，鬼王笑嘻嘻地说：“这怎么能怪我呢？有人召唤我，我就来了，在享受供奉的同时顺手满足对方一个愿望，多公平的交易啊......” 　　“而且......”鬼王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眼底恶意满满，“我本来就是无所不作的鬼啊，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沈圆闭上双眼，默念咒语。 　　再次睁眼时，她身上金光一闪，拂尘锋利如刺。 　　“没有误解，所以，我会打得你不敢再出来。” 　　鬼王撇了一下嘴，脚步随意，灵活地避开沈圆的攻击，嘲笑道：“就这样？如果是......还有可能，你的话，呵呵。” 　　沈圆表情沉稳，心境不受任何影响。 　　明明招式还是那些招式，但鬼王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沈圆，跟之前的，判若两人。 　　它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你确定要惹怒我？” 　　拂尘飞舞，狠狠地拍打在鬼王身上，带出一串黑烟。 　　沈圆淡淡地扫了它一眼：“那些家长被你们藏在哪？余金派去的人没一个得到消息。” 　　鬼王的双眼渐红，身上的威压自然而然地释放了出来。 　　“老虎不发威，真把我当病猫？” 　　后背突然多了千钧重的力量，沈圆动了动手指，凭空画了道符。 　　“天雷符？”鬼王眼中惊疑不定，恨很地咬牙道：“你是真的恨我啊！” 　　白色雷光闪过，不偏不倚地劈在鬼王身上。 　　一股更浓的黑烟在空中消逝。 　　鬼王飞身而出，隔空掐住沈圆的脖子。 　　“去tm的天道，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你！” 　　沈圆身上的金光一闪而逝，但鬼王似乎铁了心要弄死沈圆，哪怕手掌冒烟，也无动于衷。 　　正在酣战中的楚风抽空往这边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耳边传来萧逸的怪叫声，他皱紧了眉，挥剑营救。 　　——沈圆交代过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萧逸的性命为先。 　　熟悉的窒息感涌来，沈圆扯了扯嘴角，蓦地拉开衣服，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往鬼王身上扔去。 　　鬼王被打得生疼，抱着脑袋乱窜，“卧槽！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法器？！别打了别打了，疼疼疼！” 　　各种各样的法器封锁了鬼王四面八方的路，它每碰法器一下，身上就冒出一股黑烟，偏偏还避无可避。 　　恢复自由的沈圆冷笑一声，打开葫芦口，口中默念咒语，将鬼王定在原地。 　　“祖师爷的金身是白修的吗？” 　　buff加成不超过百分之一百，祖师爷都不好意思见人！ 　　她拿着拂尘，一下一下朝鬼王抽去，表情狰狞，“让你掐我！让你掐萧逸！自助餐白请了！再助纣为虐试试看！我打死你个没下限的二流子！” 　　火速解决剩下小鬼的楚风面朝沈圆的方向：“......” 　　总觉得哪里不对。 　　刚被小鬼绊倒在地的萧逸一拍巴掌，哑着嗓子为沈圆加油呐喊：“打！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对！抽它！照屁股抽！上脚踹！” 　　“轰”的一声，法器炸开，七零八落。 　　鬼王的身形猛地暴涨几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冒火。 　　被看了个正着的萧逸瞬间失声，尴尬地挠了挠脸。 　　“没时间陪你们玩，我只需要杀一个人......”它蓦地朝外飞去。 　　满头大汗的沈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飞去的方向。 　　——杨光辉正在笑着跟下面的人打招呼。 　　“明天我们能平安无事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的忐忑不安，沈圆历历在目。 　　“呵。” 　　沈圆夺过楚风手上的桃木剑，闭上了双眼。 　　楚风愣了愣，眼看鬼王马上就要撞上杨光辉，眉头拧成了“川”字。 　　都这个时候了，除非祖师爷亲历，否则根本没办法...... 　　“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沈圆快速念完咒语，双目猛睁，蓦地举起手上的剑，直直地往下挥去。 　　明明桃木剑还是那把桃木剑，但虚空之中似有一道剑光幻影，以一往无前之势，扫荡一切。 　　楚风的瞳孔一缩，握紧了双拳，“这是......” 　　鬼王对此毫无所觉，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已经碰到杨光辉的肩膀，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第30章 　　手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再往前挪动一厘米。 　　鬼王错愕地回过头，看着金光环绕的沈圆，喃喃道：“天帝降临......” 　　黑烟如瀑，从鬼王身上挥洒下来。 　　它的身形快速缩小，身影也明显变淡。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他们在东升大道的废弃工厂里！”留下这句话后，鬼王凭空划开一道黑洞，快速钻了进去。 　　剑波往前荡去，黑烟一扫而空，一道惨叫声从还没来得及闭合的黑洞中传出。 　　“哎哟，我的腰！” 　　萧逸呆呆地看着，下意识道：“强无敌啊......” 　　楚风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的挫败感愈深。 　　杨光辉跟下面的人打完招呼后，回过头瞧见持剑而立的沈圆，笑着挥了挥手。 　　沈圆微微一笑，在他转身的同一时刻，往后倒下。 　　萧逸眼疾手快，扑过去当肉垫。 　　楚风皱眉，伸手将沈圆扶起，顺势捏住她的手腕，把了一会脉。 　　“没什么大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裤子上的黏腻，萧逸举起手掌看了看，尖叫道：“啊！我要死了！我受伤了！” 　　“......别叫了，流血的是沈掌门。”楚风弯腰将沈圆抱起，表情凝重。 　　沈圆自己是没事，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难说了。 　　萧逸一脸懵逼，片刻后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快速联系医院。 　　——他好歹是个富二代，让医院开个后门什么的还是小事情。 　　急救车一路畅行，目睹沈圆进了急救室后，萧逸焦急地在原地转起了圈。 　　“到底谁是孩子他爸，这么不负责任，从沈圆出现起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他一面！” 　　楚风没作声，手上抱着桃木剑缓缓摩挲，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突然幽幽地说：“谁是孩子他爸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掌门想让谁当孩子他爸。” 　　萧逸的脚步一顿，愣愣地看向萧逸。 　　“有道理，沈圆那性格，也不像是会被人抛弃的，肯定是她甩了别人......这么想想，孩子他爸也挺惨。” 　　他坐回长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被沈圆抛弃的人是他。 　　****** 　　急救室里，沈圆突然睁开双眼，冷静地问：“医生，能帮我把孩子取出来吗？” 　　正在做手术的医生被她吓了一跳，略显结巴地说：“取、取出来？” 　　“嗯，不差那点时间，我的工作太危险，与其在意外中生下他，还不如现在将他取出，起码有保障。”沈圆垂眸看着自己高耸的肚子，表情决然。 　　医生们面面相觑，迟疑道：“那得家属签字，外面的......” 　　“他们俩都不是我家属，事实上，他们是一对同性恋，借了我的肚子代孕。”顿了顿，沈圆面不改色地补充道：“强迫性质的那种。” 　　“这......得报警啊。”显然医生们都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看起来有些无措。 　　沈圆扯了一个泛着苦涩的笑容，缓缓抚摸自己的肚子，轻声道：“萧逸有钱有势，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是斗不过他的，比起为我争取权益，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正常长大......” 　　“实在不行......”沈圆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夺过医生手上的手术刀，冷声道：“我就自己剖！” 　　“别别别，我来我来，你冷静，冷静......”医生差点被她吓出个好歹来，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抠下手术刀，为难地回头看了眼同事。 　　然而其他人也很无奈，跟他大眼瞪小眼，没一个愿意发声。 　　医生没法，只能咬咬牙，下令道：“准备剖腹产手术！” 　　沈圆松了口气，见医生要给她打全麻，十分淡定地拒绝了：“不用，我忍着。” 　　要是一会真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她担心医生连缝合都不做就跑了。 　　清醒着好歹能见机行事。 　　医生劝了一会见劝不动，果断放弃。 　　既然决定了要做手术，医生倒是也干脆，不管沈圆能不能受得住，也不管做完这场手术后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全身心投入到面前的手术中。 　　沈圆的双手揪着床单，紧咬牙根，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敲柠檬！生孩子这么痛的吗！谁再让我怀孕我就弄死谁！ 　　...... 　　一个小时后，沈圆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悲痛欲绝地说：“敲柠檬啊......” 　　医生抱着光溜溜的小孩子站在一边，笑着对沈圆说：“好了，是个男孩，你好好休息，一个月内最好不要让伤口沾冷水......” 　　沈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在肚子上拍了张止血符，腾地坐了起来。 　　后腰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龇牙咧嘴。 　　医生一脸震惊：“......” 　　亲，你才刚生完孩子！ 　　将身上的道袍脱下，沈圆伸手接过那个巴掌大的小娃娃。 　　又瘦又小，皮肤还皱巴巴的泛着红，看上去跟只猴子一样。 　　沈圆一脸嫌弃，手上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小心翼翼地将小娃娃包裹好，在医生们石化的眼神中，她猛地踢开急救室的大门，眯着眼睛，将救护床用力滑了出去。 　　蹲等在外的楚风和萧逸，在瞧见猛地朝他们冲过来的救护床后，心头一跳，赶忙站起身避开，而后朝着救护床的方向追去。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沈圆就躺在这张床上！ 　　引开楚风和萧逸后，沈圆披头散发，快步朝医院门口走去。 　　依旧待在急救室的医生：“......” 　　刚刚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吧？ 　　看清救护床上空无一人的状态后，楚风蓦地转身，沉声道：“不好！调虎离山之计！” 　　萧逸愣了愣，用更快的速度超过他，冲进了急救室里。 　　“沈圆呢？谁带走的她？”他急得说话都破了音。 　　医生们一动都不敢动，脸色僵硬地说：“她自己走的。” 　　萧逸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余光注意到血水的楚风拧紧了眉，“你们给她做了什么手术......” 　　不等医生回答，他已看见放在盘中的脐带，脸色唰地变白。 　　“她生了？！” 　　听到这句话，萧逸的脸色也倏地变白，语调怪异地叫道：“沈圆生了？！” 　　医生们互相对视一眼，突然一窝蜂地朝外跑去，“强迫代孕是违法的！我们已经报警了！” 　　楚风：“......” 　　强迫......代孕，是什么？ 　　萧逸：“！！！” 　　这个锅我不背！ 　　****** 　　一直到天黑，解释到口干舌燥的萧逸和脸色阴沉的楚风才被保释出去。 　　来接他们的安军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斟酌片刻，缓缓道：“从明天开始，萧逸同学若想从学校内离开，需向辅导员说清具体原因后书面请假。” 　　萧逸不服气地反驳道：“这件事明明是沈圆闹出来的！为什么禁我的足？” 　　“社会新闻上刊登的是你的信息，不是沈圆同学的。”安军一针见血。 　　想到自己在别人眼中模糊不定的性向终于要被“盖棺定论”，萧逸哀嚎一声，“我恨！” 　　安军无视他的癫狂，偏头对楚风道：“沈圆同学说她已经将东升大道废弃工厂里的人接过去了，让楚道士带着那些东西过去一趟。” 　　楚风愣了愣，皱眉道：“已经找到她了？” 　　安军点头，语气间颇多感慨，“听说沈圆同学出现时全身是血，还好医院抢救及时，现在她正在郊区的中心医院疗养。” 　　“全身是血？” 　　“郊区？” 　　楚风和萧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我要去见她！” 　　安军好笑地点点窗外的风景，“不然你们以为我现在在往哪里开？” 　　车停，三人从车上下来，安军被落在最后。 　　看着楚风和萧逸略显急切的背影，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冲到护士台，萧逸好不容易问出沈圆病房的位置，却得知探视时间还未到。 　　见两人一脸失望，安军拍拍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在休息区坐下。 　　“别着急，再等十分钟。” 　　萧逸的屁股在座位上磨来磨去，仰着脖子看向沈圆病房的方向，“等我见了她，我非得狠狠打......一顿不可，竟敢诬陷我......” 　　楚风依旧皱着眉，怀内抱着桃木剑，一脸深沉。 　　竟然把他们都支走，沈圆不信任萧逸也就算了，他也不信任吗...... 　　十分钟一到，萧逸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快步朝病房冲过去。 　　护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交代道：“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如果吵闹，我会强制把你们请出去。” 　　萧逸脸色讪讪，一进病房，看到沈圆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顿时像被人堵住了嗓子眼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呐呐了半天才小声问：“你没事吧？” 　　沈圆微微一笑，回得十分爽快：“没事。” 　　楚风皱眉看着沈圆，明显感觉到她跟之前不一样了。 　　但要他说出不一样在哪，他就词穷了。 　　“嗯？孩子呢？”萧逸终于察觉了不对劲，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自己期待的场景。 　　沈圆脸色淡定，“扔了。” 　　“噢，扔了啊......啊？扔了？扔哪去了？”萧逸一脸震惊，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圆看向窗外，语气冷漠，“随便找了个地方扔了。” 　　安军毕竟年长一些，发觉出沈圆不想提此事后，便出声打断道：“沈圆同学之前不是说有事要交代的吗？” 　　沈圆点点头，将视线放回到萧逸身上，“我出来得匆忙，没考虑周全，你帮我向那家医院的医生道个歉，该赔偿的赔偿，回头让陆寂把钱给你。” 　　萧逸的嘴唇颤了颤，看上去还想说什么，见沈圆已经将视线转移到楚风身上，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哀怨地闭上了嘴。 　　“我暂时做不了法，你来将此次的事情收尾，我在一旁看着。”沈圆看着楚风，第一次用掌门的口吻向他发号施令。 第31章 　　虽然是单独的病房，但在坐了几名胖瘦不一的中年人后，也显得有些逼仄。 　　更别说空中还飘着几道无精打采的身影了。 　　楚风持着桃木剑，沉声问：“你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一向活跃的路恒眼珠一转，快速答：“我们是被人骗了，他说我们教会爸妈这句咒语后，就能让他们平安长寿。” 　　在他正对面的男人目露疑惑，跟旁边的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说：“你当时不是这样跟我们说的，你说这句咒语是帮你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顿了顿，他意识到什么，面色发青，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你又撒谎！活着的时候撒谎就算了，死了还撒！是不是非得爸爸妈妈死了你才乐意啊！” 　　路恒没说话，楚风冷冷地看着它，“它的确想让你们死。” 　　男人愣了愣，“你是说，念完那句咒语，就会死？但之前那几个人都好端端的回家了......” 　　楚风扔了几张本地报纸到他们面前，“念完之后人会直接成为厉鬼，但肉体要过一段时间才呈现死亡状态，他们这几个，已经被鬼差带走。” 　　——鬼差本想把这些学生一起带走，但沈圆说至少要给家长们一个交代，所以才留下了它们。 　　他们这几个学生家长这些天都待在废弃工厂中，也没渠道得知这些消息，乍一看，都炸了锅。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不说报答也就算了，还想害死我们？你自己说，除了送培训机构这件事爸爸妈妈做得的确不对之外，从小到大，还有哪件事是对不起你的？”路恒的爸爸拍着报纸，气得脸色涨红。 　　“太让我失望了，我不求你能为社会做出点贡献，但你也不能从人到变成鬼都拖累整个社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还不如不生你！”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青筋毕露，对站在中间的一个少年吼道。 　　“你妈妈我没文化，不知道那地方是害人的，完全是担心你的身体，不想让你整日泡在网吧里，所以才攒钱送你过去。如果早知道你会、会死在那，妈妈就是拿这条命去换，也要将你换回来......妈妈是真的爱你啊，妈妈真的做错了，你要是想让妈妈去陪你，妈妈现在就下来......” 　　说着，那名花白头发的中年女人就要往墙上撞。 　　萧逸离得近，赶忙将她抱住，忍着胸口被撞的疼痛道：“阿、阿姨，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要坚强啊，您现在这样反而是加深了您女儿身上的罪孽，到时候您女儿要是进了畜生道，您该多难过啊......” 　　他也是急中生智，临时编造了一个理由，没想到还挺有用，中年女人听完就迟疑了起来，没有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进畜生道就进畜生道！你要是真爱我就去死啊！说到底还不是自私自利，什么为了我能舍弃性命，要真能你怎么会跟我爸离婚？怎么不去努力赚钱？你知道我因为穷，因为没爸爸，在学校里被怎么嘲笑的吗？！”站在角落里的短发少女突然双眼通红地吼道。 　　中年女人的眼眶蓦地红了，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哽咽道：“妈妈没用，给不了你好的生活，但你爸爸他不是个好人，妈妈宁愿穷点带着你，也不想让你有个家暴的爸爸......” 　　“都是借口！你要真爱我就念啊！把那句咒语念出来！把那些害死我的人全杀掉！”少女状若癫狂，身形也有暴涨的趋势。 　　楚风挥出桃木剑，拍在她后脑勺上。 　　少女顿时不动了。 　　中年女人紧张地往前走了一步，局促地问道：“我、我女儿没事吧？她不是故意的，她这辈子受了太多委屈，还没能享福就走了......都是我这个当妈的错，能不能通融一二，让她下辈子生在好人家？” 　　楚风看了沈圆一眼。 　　躺在病床上的沈圆突然笑了，“她受的委屈再多，有你受得多？阴界不存在通融一说，她做过的事一笔一笔都记录在案，该去哪去哪。说得残忍点，你们的母女缘已经结束了，现在开始，她是她，你是你。” 　　被桃木剑定住的少女不知为何，突然掩面大哭，形状凄惨。 　　中年女人伤感地看着它，突然摇了摇头，低声说：“她永远是我的女儿，以后不管她在哪，我都会为她祈福......” 　　房间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滞，楚风开坛做法，沉声道：“该上路了。” 　　线香烧尽，阴风刮过，刚才的一切像是幻觉一般，没了踪迹。 　　楚风和萧逸送几名家长出门，送完再回来时，却得到沈圆今晚不想见人的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楚风皱眉，萧逸挠头。 　　好在安军已经预留了一个双人房，所以他们倒是也没有多想，直接上楼睡觉。 　　****** 　　病房里，站着一个沈圆并不想见到的人影。 　　——噬。 　　“你把他藏哪儿了？”噬站在原地，但躺在病床上的沈圆却蓦地生出了股窒息感。 　　他说这话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得出水来，本就鲜艳的唇色变得更红了。 　　沈圆转了转脖子，面不改色地说：“你们这种动不动掐人脖子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束缚感一没，沈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淡笑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只有我能解答，所以是你求我，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不是吗？” 　　噬冷笑一声，陡然出现在沈圆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说：“你错了，以为能用他威胁我？没有了他，你不过是一只蝼蚁，我随时都能碾死......” 　　“我曾经听说一个叫《俄狄浦斯王》的故事。”沈圆静静地看着他。 　　不等他作出反应，沈圆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俄狄浦斯出生时，神谕说他会‘杀父娶母’，于是他的生父将他抛弃。被养父母养大的俄狄浦斯听说这句神谕后，为了避免这场灾祸，孤身离开，却没想到在路上杀死了微服私访的生父，最终以英雄之名娶了自己的生母。” 　　“杀了我，你确定不会走上俄狄浦斯的老路吗？”沈圆微微一笑，直白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 　　噬收回手，深深地看了沈圆一眼，“俄狄浦斯也是要走出家门才能实现神谕，我看你能将他藏到什么时候......” 　　只要沈圆一将那人带出来，他一定会亲手...... 　　黑烟一卷，房间内陡然恢复了安静。 　　沈圆定定地看着噬消失的方向，惊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许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他身上还带着点赤金之色，大概是用龙形赶路过来，刚恢复成人形。 　　看到他，沈圆放松地笑了，挑眉道：“一个个的，要么说话说半截，要么撒谎，我若继续按照你们期待的轨迹行走，那未免太傻了些。” 　　许凛默了默，在床边坐下，掀开沈圆的被子，抬眸看了她一眼。 　　见她没有制止的意思，许凛继续掀开她的病号服，将手上的药膏轻轻涂在了她的伤口上。 　　“天下至阳至刚之物，乃金龙。金龙乍现，落入凡胎。”许凛将沈圆伤口周围的皮肤也细细地抹上一层药膏，待其渗透后，将她的衣服盖好。 　　沈圆愣了愣，“所以我其实还是怀了一条龙？” 　　许凛点头。 　　琢磨片刻后，她神情古怪：“那你们其实也是兄弟？” 　　许凛：“......” 　　“啧啧，还骗我神交，要真交了，你就是乱|伦！”沈圆幸灾乐祸起来。 　　许凛：“............” 　　“咳，我已成年，与他们不属一个辈分。”顿了顿，许凛看着她，“另外，神交的确是龙族交|配的一部分。” 　　沈圆：“......” 　　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沉默许久，沈圆主动开口：“你来不是为了问他下落的吗？” 　　许凛摇头，“我答应过你在你生产前赶到，可惜我没预料到你会提前发动。在门口看到噬，担心他对你不利，所以进来看看。” 　　见沈圆目露怀疑，他起身道：“我相信你，既然你能察觉到肚子里的金龙是唯一能克制噬之物，自然会将他照料好。” 　　沈圆顿了顿，轻笑一声，“我没你想的这么复杂，我只知道，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谁都不能动。” 　　许凛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错得彻底。 　　——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聪颖许多。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偏偏是落进我肚子里？”沈圆歪着头，好奇地问。 　　许凛想了想，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你所处的位置，那几天正好有个阵法在运作，所以吸引了金龙......” 　　“咔咔咔”，沈圆掰着手指关节，一脸狰狞，“我就知道是那个老不修搞得幺蛾子！害得我受了这么多委屈，等着吧，等我把你揪出来，呵呵......” 　　许凛：“......” 　　他果然还是误会了沈圆。 　　其实小心眼才是她的本质吧。 　　许凛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沈圆状似无意地问：“若是我按照你们的轨迹将孩子生下来，现在会怎样？” 　　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按不下去。 　　许凛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出那句残忍的话。 　　“好了，我知道了。”沈圆自嘲地笑笑，睁大眼睛看天花板。 　　在这些人的眼里，她的使命只有生下金龙一件事。 　　生完之后，不正是鬼王所说的“瓜熟蒂落，花儿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谁会管一个无用之人的死活呢？ 第32章 　　许凛给的药膏非常管用，才睡了一个晚上，沈圆身上的伤口就愈合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疤痕。 　　给她检查身体的医生一副见鬼了的模样，迟疑地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沈圆跟着安军一起，悠哉悠哉回了学校。 　　——由校长亲自盯着上课这种待遇，也就只有她能拥有了。 　　室友们在看到她时，一副惊掉了下巴的模样。 　　“你......是沈圆的双胞胎姐妹？”任瑞甜偏着头，试探着问道。 　　“你把孩子打掉了？！”汤璐直接冲上前，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也有可能是生了。”袁思宁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道。 　　沈圆嘻嘻一笑，见自己桌上放了张宣传单，拿起来看了看，“这是干什么的？” 　　“先别管那个了！你的肚子去哪儿了？”汤璐抱住她的手，一副她不回答就不撒开的架势。 　　“生啦！大胖小砸！”沈圆扫了几眼手上的宣传单，越看越感兴趣，“咦，出国项目？” 　　汤璐任瑞甜：“！！！” 　　生了？这么快？ 　　活体资料库袁思宁开始为沈圆讲解：“鉴于法语系性质特殊，学校每年都会选一批学生去法国参加体验项目，短期的有暑假工和寒假工项目，长期的有学校交换项目，具体参加哪个，视学生的选择和成绩决定。” 　　暑假工和寒假工？沈圆琢磨了一下，将宣传单拍照发给陆寂。 　　——我要去开拓海外业务了。 　　刚开垦出一亩新菜地的陆寂：“......” 　　不愧是掌门，得更努力才能跟得上她的脚步了。 　　见他停下休息，楚风从菜地的另一端走过来，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楚风：“......” 　　想一出是一出。 　　沈圆收回手机，心满意足地放下宣传单，听室友们说八卦。 　　“听说学生会的最近在组织联谊，好像在师范大学和语言学院之间纠结。”任瑞甜将头放在靠椅上，单纯地转述道。 　　汤璐“啊”了一声，不满地拍了下大腿，“为什么是师范和语言？怎么不选理工和电子科大？我们学校的男生本来就不多，还要跟外面的小妖精分，那我们不是更不够用了？” 　　袁思宁翻开学生会的组织架构说明书，淡定答：“因为学生会里的领导都是男的，屁股决定脑袋。” 　　任瑞甜汤璐：“......” 　　好有道理。 　　沈圆对此兴致缺缺，正打算爬上床补觉时，突然收到萧逸的短信。 　　——明晚跟语言学院的联谊，我们两个搭个伴？ 　　想着消息要同分享，她挥了挥手机，“定下了，跟语言学院的联谊。” 　　汤璐蹦过来，在瞧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时，冒出了羡慕的酸泡泡，“萧逸学长对你真是一往情深......” 　　沈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对一往情深这个成语有什么误解？我跟他最多算闺蜜。” 　　想到今早在社会新闻上看到的消息，袁思宁拍拍沈圆的肩膀，一脸严肃地告诫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把他当朋友，可能他只想要你的子宫......” 　　汤璐任瑞甜：“......” 　　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 　　沈圆愣了愣，心虚地移开视线，含糊道：“我知道的......” 　　想到萧逸因为自己遭受的名誉损害，沈圆看着手上的短信，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拒绝，默默回了句“行”过去。 　　****** 　　转眼到了联谊的晚上，前往女生宿舍接沈圆的萧逸，在看到门口的纤细身影时，看直了眼。 　　沈圆若有所感，回过身朝他走去，刚走出一步，脚就歪向了一边。 　　......该死的高跟鞋。 　　“噗——”萧逸抱着肚子，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打扮？六七十年代的人去参加舞会吗？” 　　蓝色吊带亮片裙，黑色丝袜，红色高跟鞋，灰色的毛绒包包，包里还露出一段拂尘的柄和一个葫芦嘴...... 　　若只是如此倒罢了，关键沈圆的妆容也很一言难尽，头发跟方便面一样垂在两边，脸上的腮红、眼影、高光和鼻影全部糊成一团，口红倒是画得好，但跟其他的搭配在一起...... 　　看着笑倒在地的萧逸，沈圆：“......” 　　后颈一凉，萧逸一骨碌爬起来，尴尬地咳嗽两声，走到沈圆身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出来。 　　“我之前准备了这个，你看能用不？” 　　沈圆看了一眼，是张黑色假面。 　　她伸手接过来，戴在脸上。 　　除了眼睛外，上半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莫名有种安全感。 　　萧逸瞧了瞧，竟觉得只露出双眼和嘴唇的沈圆莫名性感，忙跟着戴上假面，遮挡自己脸上的红晕。 　　“听说今年的联谊很有创意，地点设在原纺织学校，规模弄得很大。”顿了顿，他‘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想去看看规模是个怎么大法，绝对不是去看其他女生。” 　　沈圆点点头，“看男生也挺好的，我理解你。” 　　萧逸：“......” 　　看什么男生！老子是直的！宇宙第一直！ 　　车停，两人刚走下车，旁边便走过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男人。 　　“好帅......”萧逸看呆了眼，下意识跟了上去。 　　沈圆：“......” 　　跟到一半，萧逸意识到不对，赶忙停下，灰溜溜地走回沈圆身边，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就是从来没见过能把红色西装穿得这么有型还不娘的人，绝对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不用解释了。”沈圆递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慢吞吞地往面前的大楼走去。 　　萧逸百口莫辩，哭丧着脸跟在她背后往前走。 　　“你确定联谊地点是在这？”在走到门口时，沈圆突然开口问道。 　　萧逸回身看了看，点头道：“是啊，原纺织学校，以前是很好的学校，所以各种配置都是顶尖的，现在都能用，不过他们也是下了大功夫了，竟然装点得这么好看......” 　　沈圆脸色古怪，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继续往里走。 　　舞池很大，灯光是三色的，将气氛营造得正好。 　　两边有自助的水果糕点区，饮料也是自己倒，但可惜的是，除了酒之外，没有果汁等物。 　　萧逸屁颠屁颠端了两杯红酒过来，沈圆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喝完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已经将酒杯放在唇边的萧逸下意识抿了一口，“咳咳，这么烈？” 　　“放久了当然烈。”沈圆挑了个角落的位置靠着，百无聊赖地揪包包上的毛。 　　萧逸晃了晃脑袋，突然发现面前站了两个沈圆。 　　他心中一紧，掉头就跑。 　　见他摇摇摆摆地朝远处走去，沈圆“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就这点酒量，还敢在外面喝酒。 　　觉得差不多后，学生会会长走上台，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气质。 　　“非常感谢各位同学们的到场，废话我也不多说，祝沂大和语言学院的这次联谊活动圆满成功！” 　　看着台下各有姿色的语言学院女同学，他的笑容越显迷人。 　　可惜的是，女同学们此时都将视线放在那个在舞池中四处穿行的红色西装男人身上。 　　注意到这点后，会长眼底闪过一抹不爽。 　　想到什么，他心中一动，下台后主动朝红色西装男人走去，沉声道：“这位同学，你是沂大的还是语言学院的？” 　　男人瞥了他一眼，声音低沉沙哑，带了几分莫名的性感，“都不是。” 　　会长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那点古怪的感觉甩去，正色道：“既然如此，这是沂大和语言学院的联谊，请你离开。” 　　“如果我说不呢？”男人松了松领带，就这么一个动作，便引发了周围女生的声声尖叫。 　　会长脸色一凛，正欲采取强制措施时，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人，揽着男人的肩膀走了。 　　“大家都是同学，别吵架，吵架不好，对吧？”萧逸偏头看着男人，白净的脸上挂着两团晕红，努力睁大眼睛，晕晕乎乎地说。 　　萧逸现在虽然不在学生会了，但是他的话还是管用的，会长不服气地瞪了男人一眼，转身离开。 　　男人看了萧逸一眼，伸手将他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摘下，“谢了。” 　　晃晃悠悠的萧逸眼前一片红，不管不顾地再次揽住男人，用撒娇的语气道：“别走啊！我还没跟你说完话！你这身衣服哪里买的，真好看啊，呵呵......” 　　男人突然往沈圆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好瞧见她脸上的幸灾乐祸。 　　“喜欢吗？喜欢的话我给你剥一件。”男人伸手，将萧逸提到一旁。 　　“剥、剥一件？”萧逸重复了一遍，突然觉得不对，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眼前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是朝自己面露微笑的男人，却愈显危险。 　　“啊！”萧逸尖叫一声，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地朝沈圆的方向跑去，“有、有鬼啊！鬼啊！” 　　沈圆的额角一抽，见舞池的气氛被萧逸的这句话彻底搅乱，不由无奈地嘟囔了一句：“小心眼的脾气一点没变......” 　　伸手将萧逸按到一旁，她从包里抽出拂尘。 　　劲风一卷，偌大的舞池顿时陷入黑暗。 　　“砰”地一声，前后门同时关上，离得近的同学尝试着用脚踢了踢，惊恐地发现门像被焊死了一般，完全打不开。 　　因着这出变故，舞池中的男女们彻底陷入了恐慌当中，尖叫声和咒骂声四下响起，其间还夹杂着几道抽泣声。 第33章 　　“今晚格外热闹啊......” 　　聚光灯亮起，却是幽深的蓝色光芒，被灯光笼罩在中央的东西似人非人，掉在眼眶外面的眼珠滴溜溜转着，从沈圆和红色西装男人身上扫过。 　　沈圆没有动手，因为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几乎每个学生身边，都站了一个惨死的鬼魂。 　　她犯不着跟它们比速度，尤其在对方没有动手打算的时候。 　　“既然是联谊，自然少不了游戏助兴。”那似人非人之物拍了拍手，前后门同时打开，有害怕的学生直接冲了出去。 　　“啊！”几道尖叫声接连响起，刚冲出去的学生又跑了回来，惊慌失措地叫道：“外面都变了！路都变了！我们穿越了！” 　　正准备出去的学生们听到这话，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都到了这地步，就算是有人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恶作剧，他们也不可能相信。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个小时后还活着的人，我放你们离开......”顿了顿，那东西低低地笑道：“继续待在这，会直接死掉哦，倒计时十、九、八......” 　　全场哗然，但没人敢犹豫，尤其是在学生会长带头往外冲出时。 　　萧逸紧抱沈圆的大腿，呜呜哭道：“有鬼，有鬼嗷！” 　　沈圆：“......” 　　这酒品，也是没谁了。 　　她伸手提起萧逸的后领，拖着他往外走去，在走到门口时，朝红色西装男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退下吧，人类。”伸手解开西装的扣子，男人朝沈圆递过一个轻蔑的眼神。 　　沈圆：“......” 　　得，还演上瘾了。 　　大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上，沈圆左右看了看，拖着萧逸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哪边是厕所，纯粹是循着味道去的罢了。 　　厕所门口站了一个女学生，在看到沈圆时，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圆将萧逸拉起，用肩膀扛着他，左右看了看，走进了女厕所里。 　　女学生瞧见她带着一个男人往里走，欲言又止。 　　伸手打开水龙头，沈圆盯着水池里的血水看了好一会，一直到流出的水变清澈，才用手掬了一把，泼到萧逸脸上。 　　被冷水刺激得一激灵，萧逸陡然清醒过来。 　　在看到陌生的环境时，他吓得哆嗦了一下，等瞧见沈圆时，又安心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他刚刚虽然被红色西装男吓醒了片刻，但随后又断片了，只记得朦胧间有人说要玩游戏。 　　“有人要跟我们玩真实鬼屋体验游戏。”沈圆转过身，往厕所隔间的方向看了看。 　　萧逸似懂非懂，挠头道：“听上去还挺刺激......” 　　沈圆“嗯”了一声，突然迈步往最后一个隔间走去，伸脚踹开门，暴力地甩出拂尘，将里面的东西卷进了葫芦里，“非常刺激。” 　　“啊！”倒数第二个隔间突然传出尖叫声，一个女学生哭着从里面跑了出来，在看到门口的萧逸时，猛地伸出脚踩了他一下，“鬼啊！” 　　萧逸：“......” 　　人在厕所站，锅从天上来。 　　沈圆收回拂尘，对萧逸勾了勾手，“过来，有件好事让你做。” 　　萧逸一脸懵逼地走过去，按照沈圆的吩咐，戴上她从包里掏出的橡胶手套，伸手往马桶抽水箱里掏了掏。 　　在摸到一样硬物时，他诧异地拿出来，举给沈圆看，“是这个吗？” 　　沈圆瞟了一眼，“还差个头。” 　　萧逸：“！！！” 　　见他的双腿开始打颤，沈圆补充了一句：“真的是好事，积阴德的。” 　　萧逸欲哭无泪，咬牙继续掏。 　　掏齐一副尸骨后，沈圆带着他走到操场，指挥着他按照方位将手上的尸骨放下。 　　本以为大功告成的萧逸舒了一口气，耳朵一动，听见沈圆自言自语道：“还有30多副，争取一分钟一副吧......” 　　“嗷！我不去！”酒劲上来，萧逸直接往地上一躺。 　　沈圆看了他一眼，一甩拂尘，走得干净利落，“好吧，那我自己去。” 　　寒风拂过，萧逸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仿佛有只大手抚上了他的后颈。 　　一个鲤鱼打挺，他快速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上沈圆。 　　...... 　　踹开宿舍大门，沈圆拂尘一卷，刚被掐住脖子的学生顿觉身上一松，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萧逸面不改色地挖出人骨头，那学生弱弱地比了个大拇指，“萧逸学长真的强......” 　　被夸之后，萧逸的尾巴翘上了天，得意洋洋地道：“那当然！这些都是小case啦......” 　　“萧逸学长，动作快点，这里还有一副小case。”沈圆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萧逸：“......” 　　这是在嘲笑他是吧？肯定是吧！ 　　算着时间不多，沈圆加快了速度，后来学生们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尽量聚集在一起。 　　围着校园走了一圈后，沈圆终于将全部的尸骨找了出来，在听到远处传来的尖叫声后，她掐指一算，沉声道：“不好！” 　　没了大肚子之后，她的速度要快上许多，眨眼间便冲到了操场中。 　　然而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她握紧了拂尘，没有出手。 　　一根长绳子，一端栓在顶楼的栏杆上，一端栓在一个男学生的腿上。 　　被倒挂的男学生于风中飘荡，看上去随时可能掉下来。 　　一个长发女生孩正坐在栏杆上，双腿悬空，欢快地荡来荡去。 　　她用指甲在绳子上缓缓割着，在瞧见沈圆时，突然不满地撒娇道：“你违规！你不该存在于此！你破坏了这场游戏！” 　　沈圆举起双手，微笑道：“我错了，你还想玩什么？我陪你玩啊。” 　　“就是这种笑容！她们每次对我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几块石子，狠狠地朝沈圆掷去。 　　沈圆不动声色地避开，只让最小的那块石子击中了自己的手臂。 　　“嘶——好痛啊。”她捂着手臂，抬头看向女孩，轻声问：“她们以前就是这样打的你吗？” 　　“不止！不止！她们打得更多！更多！”女孩的情绪突然崩溃，从旁边抓起一大把石子，狠狠地扔下。 　　其他人没沈圆的躲避能力，一个接一个被打中，操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哈哈！”看着学生们狼狈的模样，女孩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你笑得这么开心，跟当初的她们有什么区别呢？”沈圆冷不丁地问道。 　　笑声戛然而止，女孩露出一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表情，愤怒地尖叫道：“我不是她们！她们是杀人犯！她们是变态！我不是！我不是！” 　　她突然用力晃动起绳子来，被挂在空中的男学生发出害怕的求饶声。 　　沈圆闭上了嘴。 　　萧逸挖完最后一副尸骨，跑过来之后，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脸懵逼。 　　女孩在看到萧逸时，双眼一亮，指着他说：“我要他来陪我！” 　　沈圆看了萧逸一眼，没开口。 　　她可以让萧逸去当诱饵，去挖尸骨，但那是在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 　　以命换命的事，她做不出来。 　　萧逸愣了愣，似乎从沈圆脸上读出了什么信息，下意识抿了抿唇。 　　“不然我就割断绳子......”女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用指甲狠狠地磨起那截绳子来。 　　“我去，等我一会。”萧逸突然开了口。 　　将手上的尸骨放下后，他脱下橡胶手套，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上走去。 　　沈圆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暗。 　　——这大概，是萧逸唯一一次没抱怨的主动。 　　走上顶楼后，萧逸站在女孩的十米远处，静静地说：“把他拉上来，我就过去。” 　　女孩在看到他时十分欢喜，咯咯笑道：“你跟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好像啊......” 　　“但是......他当着全班学生的面狠狠拒绝了我！说被我这样的人告白是他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然后把我的头按进水里，说让我好好清醒清醒！”话音一转，女孩的脸色变得无比狰狞。 　　萧逸的脚刚往后退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他握紧双拳，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把他拉上来，我任你处置。” 　　女孩冷冷地看着他，双手抓住绳子往上拉，在快碰到男学生的脚时，突然一松手，任由绳子在空中飘荡，“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帮他不帮我？可怜的是我啊！是我啊！为什么没人愿意站出来帮帮我！为什么！” 　　她的绝望，隔着时间和空间，也依旧深得让人心悸。 　　“我帮你啊。”沈圆突然出声道，伸手摇了摇自己的葫芦，“我帮你把她们都抓了起来，开心吗？” 　　定定地看了一会葫芦后，女孩癫狂地大笑起来，旋即又落下泪，“我不开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把她们的尸骨挖了出来，你要带她们走！而我呢？我又要被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服！你带走她们，我就让你们全留下！” 　　话音一落，她猛地挥手。 　　萧逸心中一紧，快速地扑过去，赶在最后一刻将断裂的绳子抓在手中。 　　男学生的重量不轻，萧逸拉得十分费劲，脸色都涨成了紫红色。 　　女孩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如情人般呢喃道：“别费劲了，你会跟着他一起下去的......”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萧逸明明害怕到了极点，但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余光瞟到女孩开始把玩自己的长发，他突然从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快速地印在女孩脑门上。 　　“急急如律令！” 第34章 　　一道惊雷闪过，猛地劈在女孩身上，将她劈落下楼。 　　萧逸视线往下，正好跟女孩怨毒的目光对上，吓得他膀胱收缩，肾上腺素激增，一个用力，猛地将男学生拉了上来。 　　男学生也不傻，知道继续在这待着十分危险，手脚并用地往楼下跑去。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些坏东西！以伤害我为乐！”在快要落地的时候，女孩变换角度，朝楼梯冲去。 　　“伤害你的人都被你杀死了，不是吗？”拂尘扫向女孩，将她打落在地。 　　女孩不甘心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恨恨地看着沈圆，“但是你要带走她们！你凭什么带走她们！凭什么我要生生世世地待在这，她们却可以离开！都怪你！都怪你！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校园，周围的一切蓦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亮了，操场上甚至还有其他的学生。 　　他们在操场上欢呼雀跃，却不是因为什么比赛。 　　“踢啊！用力！” 　　“看她的表情，还敢瞪我们，活腻了不成？” 　　“操！把她吊起来！” 　　“......”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孩模样清秀，但身上遍布了青紫色的痕迹，一只手骨折，往后翻着，无力地随身体摆动。 　　“求求你们了，我想上课，不要吊我，呜呜......”女孩哭得凄惨，头不停地往地上磕着，一直到磕出血。 　　然而她的哀求和惶恐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学生们对视一眼，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说：“你们看她，好像一条狗啊！” 　　女孩停下了磕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被人紧紧地捆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绝望。 　　学生们拖着她，高兴地冲上顶楼，动作熟练地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栏杆上，而后将女孩抛下。 　　听着女孩害怕的尖叫声，学生们笑得更大声了。 　　上课铃声响起，一名老师模样的男人从楼下走过。 　　“老师，救救我......”血液涌进脑部，女孩脸色涨红，声音微弱。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皱紧了眉，“这名同学你在干什么？课后过来将地板拖干净！” 　　女孩的瞳孔微微放大，风一吹过，被濡湿的裤子包裹着的双腿，愈显冰凉。 　　...... 　　沈圆闭了闭眼，口中默念咒语，猛地挥动拂尘，朝自己身后扫去。 　　被拂尘包裹在内的女孩满脸不甘，她刚刚只差一点就能得手，只差一点。 　　“你猜我是怎么死的？”女孩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沈圆静静地看着她，“怎么？” 　　女孩将视线移向虚空中的一点，似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霸凌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只会变本加厉。到了快毕业的时候，她们终于觉得我的活着就是一件碍眼的事。于是，到了毕业的那一天，她们带齐了之前商量好的东西，将我打晕后，剁碎了放进绞肉机里，然后把绞出来的肉渣，冲进了下水道......” 　　之前去上厕所的那两名女学生，在听到这话后，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口呕吐起来。 　　其他人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而已。 　　沈圆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所以那天晚上，你杀了她们所有人？” 　　“是啊，那可真是我人生中最愉快的时刻，呵呵，原来将她们的头割掉，手扯掉，腿砍掉，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女孩看着沈圆，幽幽地道。 　　舞池那边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那似人非人之物挟裹着红色西装男飞了出来，似要逃走。 　　女孩见状，试图趁沈圆走神的功夫钻出拂尘。 　　然而沈圆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放在它身上，在察觉到它的动作后，猛地甩出一张黄符将其定住，将葫芦口打开，默念咒语。 　　看着它被葫芦收了进去，沈圆微微叹息，回头看了眼萧逸，沉声交代：“你组织他们回去，明早找人来将这些尸骨埋好。” 　　萧逸点了点头，见她往外跑去，惊讶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沈圆抬头望了一眼红色西装男离去的方向，平静地说：“我去救人。” 　　她走得果断，萧逸制止不及，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英雄这么累的事情，真不知道沈圆怎么坚持下来的。 　　****** 　　山林中，那似人非人之物眼见终于甩开了沈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红色西装男，冷笑道：“火狐一族，不过如此......” 　　拂尘一击，正中那似人非人之物的天灵盖。 　　沈圆微微一笑，“巧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东西刚晕过去，红色西装男便睁开了双眼，嫌恶的站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污垢。 　　“愚蠢的人类，竟然耽误了那么久。”他从眼皮底下扫了一眼沈圆，轻哼一声，满脸不屑。 　　沈圆认命地提起那东西，朝着前方努了努嘴，“这么久没见，总归是少了点默契啦，带路吧，火火火大人。” 　　听见这个称呼，红色西装男脸色一变，义正言辞地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叫焱，不叫火火火！” 　　“除了放火之外你又没别的本事，不叫火火火叫什么？水水水吗？”沈圆翻了个白眼。 　　“呵，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吗？整天只知道拿着那根鸡毛掸子扫来扫去，连桃木剑都不敢用，一用身体就承受不住，辣鸡！”焱跟她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眼，迈步朝右走去。 　　沈圆胸口一滞，愤怒地道：“什么叫不敢用？我告诉你我才刚用过，威力大得很，我是怕别人承受不住，所以才不经常用！” 　　焱打了个哈欠，“得了吧，用完就把自己肚子剖了？那你这威力的确大得很，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那也比你好，连自己族人都护不住，亏你还是火狐一族千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天才！辣鸡！” 　　“连自己儿子都要交给别人照顾的辣鸡没有资格说这话，哼！” 　　“......” 　　一路吵吵嚷嚷，好不容易走进焱的洞穴之中，沈圆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心中一紧，“我儿子呢？” 　　焱慢悠悠地将那似人非人之物用铁链捆好，随手指了个地方，“在那。” 　　沈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快步朝那个小水缸走去。 　　洞穴内虽然有夜明珠当照明，但光线并不算好。 　　然而就是光线再不好，沈圆也看得一清二楚。 　　——水缸内的，明明就是一条鱼。 　　“不是，我说的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沈圆仰起头，不满地抱怨道。 　　焱炸了，走过去将水缸里的“鱼”捞起，指着它道：“看看这爪子，看看这尾巴，看看这角，不是你儿子是什么？我基因变异啊？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沈圆一脸震惊，“难道当初下凡的不是金龙，是金龙鱼？！” 　　焱：“......” 　　那你把他炒了吧。 　　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条小金龙后，沈圆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道：“他这么久没动，是不是！” 　　“他在睡觉。”焱面无表情。 　　“要喂他吃小鱼吗？”沈圆皱眉思索。 　　“......他喝奶，谢谢。”焱青筋毕露。 　　“他没穿衣服，会不会冷啊？”沈圆比划了一下，琢磨着亲手给他织一件指甲盖大的衣服。 　　焱：“......” 　　你见过谁家鱼，呸，龙穿毛衣的吗？ 　　“唉......”沈圆将金龙放回到水里，托着下巴，忧愁地看着他，“我可真不是一个好妈妈。” 　　焱顿了顿，忍着没说讽刺话，过了一会才道：“这个妈妈，又不是你自己想当的。” 　　沈圆用手拨了拨水缸里的水，微微一笑，“既然当了，那就得好好当啊。” 　　见她从旁边拿了个保温杯，开始往里面装水缸里的水，焱一脸诧异：“你在干什么？喝你儿子的泡澡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才喝你儿子的泡澡水！我是要把他装里面带走！”沈圆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用勺子一捞，将小金龙倒进了保温杯里。 　　焱：“......” 　　焱：“我没有儿子！而且哪有像你这样对待自己儿子的！” 　　“不这样对待怎么对待！大摇大摆地带出去，见人就说‘这是金龙’吗？”沈圆将盖子扭上，愤愤地瞪了焱一眼。 　　“你可以让他继续待在我这！我这个干爸爸绝对比你这个妈妈当得称职！”焱心疼地看了一眼保温杯。 　　沈圆突然不说话了，站起身，看了一眼洞穴外。 　　“它们已经盯上了你火狐一族，作为族内天才，你不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是你连累了我儿子，还是我儿子连累了你，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这次机会难得，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着救人的理由跟你接触，之后再有这种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语气冷静。 　　低头看了眼保温杯，沈圆淡淡一笑，“噬说得对，俄狄浦斯也是要走出家门才能实现神谕，我们不可能藏他一辈子。” 　　焱暗暗地叹了口气，眼底涌出一抹伤感。 　　“更重要的是。”顿了顿，沈圆蓦地抬起头，“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当我儿子的干爸爸了？” 　　焱脸色一变，“你儿子认谁当干爸爸为什么要你同意？他自己同意就成了！” 　　“呵，不好意思，我儿子肯定听我的话！”沈圆斜了焱一眼，一脸得意地往外走去。 　　焱站在原地没动，指着她的背影道：“你这是专|制！独|裁！以后你儿子成了妈宝男，找不到老婆，你就哭去吧！” 　　沈圆的背影渐行渐远，“呵呵，你不是妈宝男也没见你找到老婆啊......” 第35章 　　归元观到了晚上一向清静，因此在大门被人打开的那一刹那，陆寂便睁开了双眼。 　　从旁边摸索着拿起法绳，他踮起脚，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后院传来倒水的声音，他有些疑惑，站在墙角，往外看了一眼。 　　蓝色吊带亮片裙，黑色丝袜，红色高跟鞋...... 　　这个鬼看起来有些年轻？ 　　陆寂琢磨了片刻，将法绳甩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先抓住再说。 　　熟悉的拂尘一闪而过，正好将法绳打开，那陌生女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自然地打招呼道：“吵醒你了啊？别怕，是我。” 　　陆寂一脸迟疑，慢慢挪动步子过去。 　　声音的确是沈圆的没错，但是打扮...... 　　见他杵在旁边半天不说话，沈圆突然想起什么，将脸上的假面摘下，仰头冲他笑了笑。 　　“真的是我。” 　　被汗水打湿的眼影、鼻影、腮红等混合在了一起，乍一看还以为五官错位。 　　陆寂：“......” 　　真是难以置信。 　　低头看了眼沈圆手上拿着的玻璃鱼缸，陆寂疑惑地问：“掌门想养鱼了？” 　　沈圆点点头，想了想，告诫道：“不能偷吃我的鱼。” 　　陆寂：“......” 　　这种事，大概只有小学生才会做。 　　见没什么自己能帮得上的，陆寂转身去了菜地，捣鼓了半天后回来。 　　沈圆刚把金龙倒进自己的鱼缸里，余光瞥见陆寂脏兮兮的手，皱眉问：“这是什么？” 　　陆寂将手掌摊平，“听说鱼喜欢吃蚯蚓。” 　　看了一眼那几条活蹦乱跳的蚯蚓，再看了一眼在水缸里吓得乱窜的自己儿砸，沈圆礼貌地拒绝了：“不了，喂点普通的东西就好，比如说牛奶之类的......” 　　陆寂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他本来想说鱼喝流质的东西恐怕喝不饱，转眼想到沈圆刚生产完身体虚，可能是她自己想喝，但不好意思直说，于是乖乖地转过身，去厨房里拿了一盆白色液体来。 　　“那天我在山上救下一头刚生产完的母羊，想着羊奶蛋白质含量高，适合给掌门补身体，所以就将它留下来了，这是今早刚挤的奶，我加热了一下。”陆寂贴心地接过鱼缸，将羊奶放进沈圆手里。 　　见他眼里写满了期待，沈圆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口，余光瞥见眼巴巴地盯着这边的小金龙，轻咳一声道：“还可以，我先回房休息了。” 　　陆寂点点头，站在原地目送沈圆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沈圆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鱼缸里的那条鱼，突然跃了起来，掉进了装着羊奶的盆里...... 　　用脚带上门，沈圆快速走到桌子边，点燃蜡烛，瞪大眼睛盯着那盆羊奶看了好一会。 　　没动静了！ 　　她要成为第一个用羊奶谋杀亲子的妈妈了吗？！ 　　在她准备伸手去捞时，一张巨大的嘴从白色液体内乍现，不到一秒钟，那一大盆羊奶全没了。 　　沈圆：“......” 　　真能吃。 　　“biu”地一声，一个白胖的裸体娃娃躺在了盆里。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沈圆：“......嗨。” 　　娃娃笑弯了眼，往前一蹦，跳进了她怀里。 　　沈圆紧张地托住他的屁股：“......” 　　这是属蛤|蟆的吗？ 　　她等了一会，没等来娃娃更多的动静，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呼大睡起来。 　　走到床边，沈圆将娃娃放在里侧，自己打了水擦掉脸上的东西后，方才伸着懒腰躺上床。 　　一个翻身，摸到掌心下的肥肉，沈圆心满意足地捏了捏，喃喃道：“这块五花肉适合红烧......” 　　小娃娃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 　　喧闹声不停，沈圆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晃晃悠悠地下地。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她赶忙转过身，在床上翻来覆去，寻找了好一会。 　　卧槽！儿子呢！她儿子不见了！ 　　沈圆懊恼地在桌边坐下，正后悔不该做什么吃大餐的梦时，余光瞥了一眼鱼缸，“！！！” 　　找到儿子了！ 　　小金龙翻着肚皮飘在水面上，时不时吐出两个泡泡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沈圆老泪纵横，终于感受到了带孩子的不易。 　　瞧见她，小金龙翻过身，在水里游了一圈，展示自己的小小身躯。 　　唔，变成这样的话，身上就没有五花肉了叭。 　　...... 　　走出门外，沈圆一眼就看见了过来蹭吃蹭喝的萧逸。 　　“你终于醒啦？昨晚的事情我弄清楚了，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原纺织学校爆出了一件惊天丑闻——一个家境贫困的孤女被全校学生霸凌致死。听说那个时候他们是封闭式教学，学生们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老师又没有好好引导，所以就形成了霸凌弱者的不好风气。” 　　萧逸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肉片，突然没了胃口，“丑闻被爆出后，很快便被压了下来，毕竟牵扯的太多太广，而死去的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丑闻被压下的当天晚上，原纺织学校里的全体师生全部惨死，无一生还。” 　　沈圆点点头，“因为太惨烈，所以草草处理了一遍后就将原纺织学校搁置了是吗？” 　　见她猜出了后续，萧逸接着说：“是啊，没想到几十年后，我们将其重启了。” 　　耳朵一动，沈圆敏感地捕捉到重要信息，“其间没有任何人踏入那座荒校吗？” 　　萧逸挠了挠头，不确定地道：“应该没有吧？毕竟那里平时看起来还是挺阴森的，不成群结队根本不敢去，成群结队的话，除非是像联谊这种大型活动，否则也没必要跑去那儿。” 　　沈圆若有所思，“就算是联谊，也没必要跑去那儿，你认识的人多，能问问学生会的人为什么会选那儿吗？” 　　听说自己能帮上忙，萧逸挺了挺胸，打包票道：“没问题！” 　　沈圆“嗯”了一声，正准备吃东西，听见外面的喧闹声更甚，诧异地问：“归元观的香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见她终于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萧逸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一脸骄傲地道：“我之前不是说要投资你们的农家乐吗？他们今天来装修！”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为了宣传效果，我请了一家本地媒体过来，一会可能会采访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传来呼喊“道长”的声音，萧逸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众人时，他一脸懵逼，“我只请了一家媒体啊......” 　　那些人无视他，探头往里看去。 　　其中有两名记者在瞧见陆寂时，高兴地挥了挥手，“道长！你一炮而红了！上回的公众号短文反响很不错，领导让我们来做一次视频专访！” 　　陆寂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圆，沈圆摆摆手，“去吧去吧。” 　　她去厨房拿了陆寂热好的羊奶，随手捏了两个烧饼，晃晃悠悠地朝房间内走去。 　　“那个女道长也一起来啊！有采访费的！”门口传来一道呼声。 　　说话那人的同事推了他一把，训斥道：“庸俗！道士怎么可能在意钱财这种外物？” 　　眼见沈圆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中，那人脸色讪讪地道：“我这不是没想到吗？还以为道士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 　　放下羊奶的沈圆重新走了出来，衣着整洁，发型一丝不苟，手上还拿着拂尘。 　　“这样如何？需要我穿上法衣吗？”她微微一笑，十足配合。 　　那人那人的同事：“......” 　　在归元观内选了处亮堂的位置，沈圆按照两人的吩咐，乖乖坐下。 　　“上回归元观的修金身一事在市内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当时我记得，女道长似乎身怀六甲？算算日子，您现在应该处于坐月子的阶段中，但看您现在，似乎已一切如常。恢复得如此之快的原因，您觉得是什么呢？”负责采访的记者一脸严肃地问道。 　　沈圆想了想，面不改色地回：“因为祖师爷保佑。” 　　废话，祖师爷就在眼前，还能因为别的什么？ 　　记者：“......” 　　负责摄像的忍不住了，抢着问道：“听说女道长是沂大的学生，您当时考上沂大，应该费了不少工夫吧？” 　　“没怎么费工夫，祖师爷保佑。”沈圆快速扫了一眼大殿内的祖师爷。 　　笑了，真是容易满足的祖师爷啊...... 　　摄像师：“......” 　　重整旗鼓的记者避开了容易跟祖师爷扯上关系的问题，好奇地问道：“您的小孩，现在也在观内吗？” 　　沈圆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管他在哪，祖师爷都会保佑他。” 　　记者摄像师：“......” 　　默默在笔记本上记下“祖师爷保佑”五个大字，记者将采访费交到沈圆手中，见她一脸高兴，忍不住最后问了一句：“你们拿到钱，一般会用来干什么？” 　　沈圆脸色一肃，一本正经地回：“当然是用来供奉祖师爷了。” 　　微风吹过，沈圆口袋里的圣杯自然而然地掉在了地上。 　　大吉。 　　心满意足地捡起圣杯，沈圆哼着小曲走回房间。 　　放烧饼的地方空空如也，旁边坐了个白胖的娃娃，正抱着她的葫芦往嘴里灌。 　　注意到她震惊的眼神后，娃娃放下葫芦，笑呵呵地打了个饱嗝。 　　一股黑烟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消散在空中。 　　沈圆：“......” 　　都、都吃了？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娃娃捂住脸，“biu”地一下变成小金龙，钻进了水底。 第36章 　　沈圆坐在桌边，一脸严肃地看着鱼缸。 　　她可以确定不是她的幻觉，水里的小金龙，的确是变大了一圈。 　　烧饼的效果还是鬼物的效果？ 　　说起来，当初在她肚子里时，小金龙就表现出了对鬼物强烈的进食欲。 　　所以......想要让他长大，就得抓来更多的鬼给他吃吗？ 　　沈圆琢磨了一阵子，觉得自己的休息时间大概到此结束了。 　　打开手机，道教协会那边传来消息：文大保说那天看到的道士与沈无为的照片有些相像，但因为他并没有具体看到那人的脸，所以也只能凭感觉猜测。 　　有这句“有些相像”的话，对于沈圆来说就足够。 　　那个南下的道士是关键点，她必须要抓住对方。 　　****** 　　萧逸带着记者去农家乐的场地看了一圈，跟他们侃了一通后，终于回到了观内。 　　迎面遇上沈圆，他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诧异地问道：“你要出门？回学校？” 　　沈圆往上提了提双肩包，摇头道：“出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落下的功课回来后你帮我补，我给你带伴手礼。” 　　伴手礼倒是其次，萧逸惊讶的是沈圆就跟个陀螺一样，一件事接一件事，忙得停不下来。 　　“你不累吗？”他忍不住问。 　　沈圆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累跟死比起来，我还是选累吧。” 　　做完早课的楚风走过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眉头一皱，“不带上我？” 　　“不了吧，归元观的香火渐渐好了起来，陆寂一个人应付不了，你留下来帮忙也是一样的。”顿了顿，见楚风满脸不赞同，她补充道：“觉得没事干的话就早点把欠我的符画出来。” 　　楚风：“......”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寂结束完采访，看见他们站在门口，几乎是立即便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余金已经开车过来了，说要亲自感谢掌门一番，他在南方有熟识的人，掌门跟着一起过去的话，也好更快熟悉环境。” 　　沈圆一脸欣慰，拍拍他的肩膀，交代道：“还是陆寂做事稳妥，这两个混小子就交给你了，不懂的就问祖师爷。” 　　陆寂点头，楚风拧紧了眉，萧逸更是一脸不满，小声抱怨：“我什么时候成混小子了？忘记昨晚我的英勇身姿了吗？” 　　“你该庆幸的是，从我和鬼王斗法现场捡起的雷令还有效，若是无效，我将对那一幕永生难忘。”沈圆从他裤兜里掏出昨晚大发神威的那枚雷令看了看，伸手一抹，原先破损的地方恢复如初。 　　将雷令塞回他兜里，见他气得撇开了脸，沈圆哄小孩一般道：“行了，收好吧，你既然三番两次地插手了我们与他们之间的争斗，难免在他们那儿挂上号，没事就多往归元观跑跑，对你没坏处。” 　　她没告诉萧逸的是，他身上已经隐泛金光，这是他这阵子积累下来的功德。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功德足够他享受八辈子。 　　越野车在归元观前停下，余金从车上下来，笑呵呵地将观内所有的香包圆了，一次性全给祖师爷点上。 　　他出手也阔绰，上回的任务结束后，不但将原先答应的500万报酬打进了沈圆卡里，还额外附赠了100万辛苦费。 　　可惜是的，这些钱还没在沈圆兜里焐热，就被投进了广告业中。 　　——寻找沈无为的广告，现在已经扩展到了外省，得到的线索也有好几条，但每条的说法都不一样，所以沈圆一条都没信。 　　见沈圆上车后就拧开了保温杯，余金乐了，也掏出一个保温杯，摇了摇说：“沈道长也讲究养生啊？我这里泡了西洋参、黄芪、红枣、枸杞和桂圆，沈道长泡的是什么？” 　　沈圆低头看了一眼在睡觉的小金龙，表情深刻地说：“未来。” 　　余金：“......” 　　不愧是一观掌门，说话就是有水平。 　　在经过自家工地时，余金特意围着门口绕了个圈，解释道：“现在我们的工人人手一只鸡，之前放飞的那几只鸡我也没让人捉走，给它们包扎好了伤口后，继续在工地里巡逻。” 　　沈圆点了点头，见其中一只鸡蹦上围墙，对她的方向鸣叫了一声，忍不住笑了一下。 　　被鬼刺激后开了灵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一路向南，在快天黑的时候，沈圆终于抵达了南方的某繁华大都市羊城。 　　余金把她在某五星级连锁酒店前放下，对着远处的人招了招手，笑着介绍道：“一会过来的这位虽然低调，但却是本地冉冉升起的新星企业家，沈道长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他。” 　　沈圆眼神古怪，看着走到面前的男人，歪头问：“许凛？” 　　许凛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她的双肩包，“跟我来吧。” 　　见他们似乎认识，余金微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跟两人道别之后，重新坐回到车上。 　　难怪秘书说这位新星企业家在要求见他这件事上十分坚持，并且跟他见了面后别的都不说，只要求给他介绍一个道长。 　　敢情是想借着他跟沈圆的这点交情，跟沈圆“重归于好”啊！ 　　...... 　　许凛提着沈圆的双肩包，一路走进顶楼的总统套房。 　　沈圆跟在他身后，琢磨着怎么跟他开口。 　　真相大白后，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虽然她很清楚许凛在其中扮演的，是一个正义的角色。 　　将门关上，许凛坐到餐桌边，抬眸看沈圆，“我有你爷爷的线索了。” 　　沈圆找了个大碗，正准备将小金龙倒出来，突然听见这话，双眼一眯，沉声问：“他在哪？” 　　保温杯里的水缓缓倒下，小金龙在碗里转了一圈，在看到桌上的食物时，高兴地蹦了起来。 　　“biu”地一下，大胖小子出现。 　　“他在......”许凛话说到一半，注意力瞬间被突然变出来的大胖小子吸引了过去。 　　“饿饿啦。”小金龙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圆一眼，猛地抓起一旁盘子里的叉烧包往嘴里塞。 　　许凛：“......” 　　这孩子是饿了几天。 　　等、等，这孩子......是金龙？！ 　　沈圆脸色淡定，伸手将最后一个叉烧包塞进自己嘴里，含糊地对许凛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小金龙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嘴里的叉烧包，小嘴嘟了嘟，继续攻略下一盘点心。 　　许凛猛地站了起来，围着套房走了一圈，确认所有的窗户和门都关好，并且没有任何窃听及摄影的装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把他带在身边，不怕被噬发现，将他抢走吗？到时候你的努力不就......” 　　“灯下黑，没人能想到我会把儿子随身携带。”沈圆抢下小金龙没来得及吃的最后一个虾皇包，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 　　小金龙看着那颗饱满q弹的虾仁在沈圆嘴里迸裂，眼泪汪汪，瘪着小嘴，直接抱起装着烧麦的盘子，往嘴里猛倒。 　　沈圆：“......” 　　这小破孩。 　　许凛看着那个500毫升的红色保温杯：“......” 　　的确，这办法一看就不像人能想出来的。 　　吃饱喝足后，小金龙蹦进沈圆怀里，秒睡着。 　　见许凛一直盯着自己这边，沈圆单手举起小金龙，“要抱抱看吗？” 　　她的小细胳膊明显支撑不住小金龙的胖身体，眼看小金龙马上要滑进鸡汤里，许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了过来。 　　在碰触到他的一瞬间，小金龙突然睁开双眼，仰着头喊了一句：“爸爸！” 　　许凛：“......” 　　见他不答应，小金龙疑惑地歪着头，“哥哥？” 　　许凛：“......” 　　“爷爷！”小金龙扑进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还是叫爸爸吧。”许凛顺了顺他的后背，像给小狗顺毛。 　　小金龙仰着头，表情十分享受，没一会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沈圆琢磨了一下刚才那三个称呼之间的关系，诧异地问：“为什么他会觉得你是他的直系亲属？你们之间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 　　许凛伸手捏了捏小金龙的肉脸，一向冷硬的心里泛起了一抹柔软。 　　“他是灵物，如果细算的话，只与天地有关系。我们的灵力算是同出一脉，而且我在他胎儿时期用灵力滋养过他，所以他天然便对我亲近，觉得我应该是那三者其一。” 　　沈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一紧，“那他对噬岂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感情？” 　　当初她那只有三四个月大的肚子，正是因为噬的灌注，才长成了七八个月大。 　　许凛摇了摇头，“放心吧，他与噬，一本同源，都属天地孕育出来的灵物，所以灵力有相似之处，但论其本质，他们截然相反，永远都不会产生亲近之感。” 　　沈圆放心了，将话题绕回到最初，“你之前说有我爷爷的线索，是什么？” 　　“有人曾在公主路见到过他，我过去找了一遍，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他在哪，但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是，他是冲着一九三医院去的。”许凛点开手机地图，放至沈圆面前。 　　“医院？他受伤了？”沈圆看了一眼地图，皱了眉。 　　“一九三医院是战时启用的医院，位于一座山的内部，具有特殊的地理位置优势，但同样的，因为太过特殊，现在已被废弃。”用手指沾了点水，许凛在桌上画出一个小山包，又在山中央画了一座房子。 　　“原来如此，明天一起过去看看......”沈圆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转身回房，“今晚你带他睡。” 第37章 　　南方城市普遍绿化多，羊城也是如此。 　　马路两边的树木高大茂盛，阳光只能钻过缝隙，点点洒在地上。 　　微风拂过脸庞，给人带来好心情。 　　沈圆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了一会，突然说：“你的伤都好了，噬的应该也差不多吧。” 　　正在开车的许凛点了点头，“他的伤势只会比我好得快，因为日月精华皆可修补他的身体。” 　　沈圆忍不住咋舌，这能力实在是太逆天了。 　　就像是开了锁血挂一般，几乎不可能打得死。 　　“但这样一来，如何阴阳调和？”她皱着眉，问出心中疑惑。 　　许凛看了一眼后视镜，“阴与阳，合二为一，为正道。” 　　融为一体么？ 　　如果真是这样，融合了噬的小金龙还会是小金龙吗？ 　　“具体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但可以预见的是，合二为一后，他们可统御万物。”许凛想了想，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若非如此，噬也不会冒着被小金龙灭掉的风险，坚持要让沈圆先将其生下。 　　噬生于黑暗，野心更大，所求的东西更多。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接近于神”的力量，而是“成为神”。 　　正是因为这，小金龙才有喘息的机会。 　　沈圆若有所思，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 　　与其说噬有野心，不如说他对自己的力量十足自信。 　　他先金龙一步出生，占尽一切优势。 　　甚至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金龙这个唯一的威胁除掉。 　　所以，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他还是会害怕，害怕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害怕未知。 　　想到噬在自己病床前暴露出来的不耐与狂躁，沈圆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 　　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许凛主动帮沈圆打开车门，往南边看了一眼，“到了，这里之前被私人承包，改成收费参观的景点。现在已经被国家收回，但新的接管单位还没来得及派人过来，所以大门紧锁，无人看管。” 　　沈圆走下车，仔细地抬头打量了一眼。 　　面前是一座二十几层楼高的小山，上半部分生长着普通的树木和杂草丛，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下半部分却是空的，二十厘米厚的铁门紧紧地扣在洞口处，就算有大炮，恐怕也难以一炮将其轰开。 　　许凛往天上指了指，继续介绍：“从空中看是看不到这座医院的，而敌人在那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座小山包里有一座能容纳成千上万病人的医院，所以这个地方在当时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沈圆连连点头，感慨国人智慧超群。 　　见她对这方面感兴趣，许凛接着说：“医院的地下室是仓库，存放各种药品与杂物。一楼的外圈是普通住院部与一部分门诊科室，内圈是礼堂与食堂。二楼是手术室和另一部分门诊科室。三楼往上是员工住宿区与干部疗养区。” 　　“设计此处的人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建筑设计师，所使用的理念和想法均处在当时的行业尖端，纵然过了这么久，里面的设施依旧能正常使用，只少量木制品存在潮湿发霉的情况，而且里面的空间利用情况堪称奇迹。” 　　说着，也不见许凛怎么用力，铁门便被他推开了。 　　一股浓而稠密的阴气朝沈圆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在自己身上贴了张辟邪符。 　　许凛拉住她的手，主动走在前面。 　　“阴风过盛，你小心身体。” 　　他手上的温度在这过冷的空间中显得恰到好处，沈圆顿了顿，没有将手收回。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两边是整齐的单间，玻璃窗上映照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顶上的节能灯已到寿命耗尽的边缘，昏暗无力，随时可能熄灭。 　　不说别的，光是环境上带来的压迫感，都足以让沈圆绷紧脑海中的那根弦。 　　从甬道中走出，面前豁然开朗，十米高的顶，繁复精致的吊灯，贴着繁体字的窗口，让沈圆有种穿越回民国时代的错觉。 　　“抓住他们！”一道愤怒的咆哮声从右边响起，沈圆眼前一花，面前的许凛顿时变成了龙形。 　　赤金龙一出，整个空间都变得逼仄起来，从右边蹿出来的那帮人也显得有些惊讶。 　　“竟然是龙？他们连龙都炼化了？” 　　炼化？沈圆皱紧了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龙形的许凛所向披靡，几乎是一个摆尾，便将那帮人给扇飞在地。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左边的洞口跃了出来，正好跳在许凛背上。 　　沈圆的双眼一眯，终于反应了过来，喝道：“自己人，别打了！” 　　许凛一个翻身，刚将背上的东西甩了下去，听见沈圆的话，又伸出尾巴将其勾起。 　　“愚蠢的人类，你怎么在这？”焱被许凛的龙尾巴卷着，一脸不耐地看向沈圆。 　　“得到点线索，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呢？”沈圆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焱之外，之前被许凛扫落在地的“人”，也都是各种各样的妖。 　　见他们的确认识，许凛松开焱，化为人形，重新落在沈圆身边。 　　然而沈圆没有再牵他手的打算，径直走过去，站在焱面前，“看来你们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说吧，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焱正打算开口，蓦地抓住沈圆的手，将其拉到了自己身后。 　　吊灯旁出现一个黑洞，噬从中走了出来，伸手打了个响指。 　　楼上的各个房间突然亮起了灯，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众人清楚地看见，每个房间里，都装了至少一个动物。 　　看到这一幕，包括焱在内的众妖霎时间沸腾了。 　　“我的族人！你把它们怎么了？！” 　　“放了它们！否则杀了你！” 　　“你这是在犯众怒！” 　　“......” 　　噬看都没看它们一眼，蓦地出现在沈圆身边，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到得倒是凑巧，不如今天顺手将你一起解决了......” 　　见他完全无视自己，焱暴怒，然而身体就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沈圆静静地看着噬，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成为你顺手就能解决的人了？” 　　她掐破食指，在噬额间一点，竟直接将其推开。 　　“好！好！好！” 　　噬闭上眼睛，将眼底涌起的暴虐压下，连说三个好后，重新回到空中，俯视众人。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顺序，先把你们解决了。”他抬手招了招，四面八方的出入口均涌出一股黑雾，数不清的鬼物夹杂在黑雾中，朝众妖扑来。 　　焱在身体能动的一瞬间，便化出原身，咆哮着冲进离他最近的黑雾当中。 　　其他的妖也差不多，霎时间，大厅内仿佛成了动物园，什么样的动物都有。 　　许凛看了一眼于空中入定的噬，突然抓住沈圆的手，“我们先走。” 　　他用了点劲，却没拉动沈圆。 　　见沈圆定定地看着自己，他皱眉解释：“大局为重，就算他们将数不清的鬼物解决了，还有噬在一旁窥伺着，这场仗，根本不可能赢......” 　　“什么是大局为重呢？一辆车，两条轨道，左边坐了一个人，右边坐了五个人，选择一个人那边，就叫大局为重吗？”沈圆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冷。 　　许凛愣了愣，沉默了下来。 　　“你觉得我必死，所以不告诉我真相，可以，我自己想办法。” 　　“你觉得他们必死，所以将我带走，不必，我跟他们一起想办法。” 　　沈圆从双肩包中摸出全部黄符，塞进怀里。 　　从腰间抽出拂尘，她顺手将空双肩包扔到许凛手中，“若是我死了，这就是我的遗物，让陆寂好生供着。” 　　说完，她毅然转身，走进了黑雾当中。 　　双肩包里的确是空的，但是双肩包的网兜里，却放着一个红色的保温杯。 　　许凛的手放在保温杯上，久久没能回神。 　　若是就此离开，小金龙必定无事。 　　若是留下...... 　　一道龙啸声平地而起，沈圆蓦地转过头，在看到角落里的双肩包时，心中有些动容。 　　她说那话时，的确有几分发泄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想营造出与许凛决裂的场景。 　　这样一来，只要许凛带着小金龙好好蛰伏，相信噬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结果没想到，许凛竟然当真了...... 　　焱也回头看了一眼，见许凛与噬缠斗在一起，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淤血，仰天咆哮：“兄弟们！不能被人比下去！拿出看家本事来！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族人救出来！” 　　各种各样的动物啸声从四处响起，黑雾消散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沈圆也沉下心，嘴里默念咒语，不停地往葫芦里灌注着鬼物。 　　只是在听到身后不断传来的龙啸声时，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曾经惊艳过她的赤金龙，此时血迹斑斑，身上的赤金之色也黯淡无光，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尘。 　　一截断尾还在不远处抽搐，但不论它再怎么动，都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噬此时化作了一条黑龙的模样，微微眯着眼，看着地上的赤金龙。 　　他的竖瞳里一片冷意，仿佛许凛在他心中，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身旁有鬼物扑了过来，沈圆回过神，继续默念咒语。 　　一道绝望又凄厉的龙啸声猛地响起，沈圆的手一抖，任由鬼影将她扑倒在地。 　　不远处，赤金龙的逆鳞之上，直直地插着一把黑剑。 　　噬踩在黑剑之上，冷冷地看着沈圆，嘴角一动，缓缓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第38章 　　黄符自燃，扑在沈圆身上的小鬼无声地嘶吼一声，化为灰烬。 　　沈圆定定地看着赤金龙身下的血液，双目赤红。 　　“我要杀了你......” 　　她伸手往怀里一掏，看都没看，直接将所有黄符扔进黑雾当中。 　　黑雾翻滚着退去，给她腾出一片不小的空间。 　　缓缓站起身，她反抓拂尘，手微微垂下，一步一步走向噬。 　　...... 　　噬嗤笑一声，从黑剑上闪身而下，蓦地出现在沈圆面前。 　　“杀我？你在说什么梦话？” 　　他抬起手，就要掐上沈圆的脖子。 　　一道刺眼的金光闪过，沈圆挥动棍身，刺向他的腹部。 　　“是不是梦话，一试便知。” 　　金光贯穿噬的身体，他惊疑不定地往后退开，忌惮地看着沈圆。 　　沈圆的实力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的成长是应该的，但是一个浅薄愚蠢的凡人，怎么可能还会继续成长？！ 　　沈圆没有错过他的神色变化，微勾嘴角，目光淡漠地看着他，举起棍身，朝他的方向点了点，“怕了？担心打不过我？” 　　“loser.” 　　被她高傲的姿态惹怒，噬腾空而起，化为黑龙，闪身出现在她面前，猛地摆尾。 　　一股强烈的劲风席卷而来，沈圆面不改色，平静地将棍身变了个方向，从上往下劈去。 　　金光如刀，削去一部分黑尾。 　　噬退至空中，眼底的愤怒喷薄而出。 　　“这不可能！” 　　“你已经输了。”沈圆抬眸往楼上扫了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 　　噬转过头，众妖已将房间门打开，处于炼化过程中的动物们纷纷睁开双眼，警惕地聚在一起，充满敌意地看着他。 　　沈圆说得没错，于此行而言，他的确是输了。 　　但是...... 　　“死的人是你。”噬陡然转身，如旋风一般朝沈圆的面上扫去。 　　瞳孔微微放大，沈圆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旋风离自己越来越近，拿拂尘的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丝力气都使不出。 　　...... 　　“轰”地一声，一个大洞出现在墙上。 　　吊灯晃了晃，最终在沈圆脚边碎裂。 　　看着那条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的赤金龙，她目眦欲裂。 　　“许凛！” 　　一道碗大的贯穿伤口出现在赤金龙的尾部，血液如瀑，迅速渗透进湿润的泥土里。 　　在他不远处，噬已化为人形，嘴唇泛白，恨恨地看了一眼沈圆，凭空消失。 　　沈圆往前迈了一步，双腿发软，径直往下扑去。 　　狐形的焱迅速赶到，用后背接住她的身体，跃至许凛身边。 　　伸出爪子摸了摸许凛的心脏，焱于心不忍地转过头，“他已经......” 　　“别说了。”沈圆脸色苍白，呆呆地坐在许凛身边。 　　焱欲言又止，见沈圆一副听不进任何话的模样，终究还是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我先去处理族人的事情，你在这冷静片刻。” 　　众妖带着族人从洞口离开，在经过许凛身边时，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于心中致哀。 　　没一会，大厅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圆待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起身，脚步蹒跚地往双肩包的方向走去。 　　从网兜里拿出保温杯，她将盖子拧开，眼前一花，一道金光闪过，地上凭空出现一个小腿高的娃娃。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沈圆顿了顿，微微皱眉，“小金龙？” 　　小金龙乖巧地点了点头，两条藕节般的双手抱在一起，恭恭敬敬地对沈圆行了一抱拳礼。 　　“妈妈，方才我趁乱吸收了不少鬼物，勉强长大几分。” 　　听着这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沈圆有些恍惚。 　　若是许凛看见昨晚一起睡的小屁孩成了现在这样，不知是欣慰居多，还是惊讶居多？ 　　她从小到大，并非没经历过生死。 　　但身边人的离去，这还是头一回。 　　以前做法时，看着逝者家属痛哭流涕的模样，她还能上前安慰几句。 　　现在轮到自己经受这种痛苦，她却连欺骗自己的话都编不出。 　　许凛......是为了她而死的吧。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紧接着是两滴、三滴...... 　　沈圆捂住脸，泪如雨下。 　　“那个......”顿了顿，小金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问：“妈妈是在担心爸爸吗？” 　　沈圆努力克制心中伤悲，喉头却似被堵住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小金龙若有所思，突然小跑到许凛身边，双手放在他身上，闭上眼睛，暗暗使劲。 　　想着小金龙虽然是天地之子，却难免年纪小，懵懂无知，恐怕只以为许凛是睡了过去......沈圆心里更难受了。 　　她垂眸看着地面，大脑一片空白。 　　...... 　　一阵踢踏声响起，小金龙稚嫩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妈妈！爸爸没事啦！” 　　“扑通”一声，什么东西落入了保温杯里。 　　沈圆抬眸，在看到静静浮在水面上的赤金小龙时，心头一颤。 　　“他、他还活着？” 　　小金龙用力地点了点头，乖巧地立正道：“那条黑龙的剑封住了爸爸的心脉，也保存了爸爸的最后一线生机，我将黑剑给吸收了，爸爸就没事了......”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小声补充道：“只是灵力尽失，要从头开始修炼了......” 　　见沈圆没反应，他踮起脚，往保温杯里看了一眼，试图表达安慰：“其实爸爸这样也挺可爱的。” 　　看着突然沉入水底的小赤金龙，沈圆表情古怪。 　　这是......害羞了？ 　　察觉到什么，小金龙往洞口处看了一眼，快速说：“妈妈，干爸爸过来了，我进去了。” 　　“biu”地一声，乖巧的小娃娃不见了，保温杯里多出一条似鱼的小龙来。 　　沈圆：“......” 　　这魔幻的世界。 　　焱快速奔进来后，化为人形，皱眉看着沈圆，“该走了，你不一向自诩冷静沉着的吗？” 　　说着，他往后看了一眼，在看到空荡荡的土地时，诧异地问：“那条龙呢？” 　　“埋了。”沈圆面无表情地道，伸手抹了一把脸，顺便在地上堆了个小土包。 　　焱：“......” 　　这么敷衍的吗？ 　　警车声由远及近地响起，焱看了沈圆一眼，“接下来去哪？” 　　“去你们那，我要弄清楚噬的目的。”沈圆将保温杯放进双肩包里，拉紧带子，牢牢地将双肩包捆在自己后背上。 　　许凛没死就成，当务之急还是与噬争分夺秒。 　　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变成狐形，弯下腿，让沈圆坐上自己的后背。 　　“你这次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我承认你略胜我一筹，但这只是暂时的......” 　　“得了吧，从小到大你一次都没赢过我。”沈圆揪着焱的后颈毛，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我当年见你年幼，不愿下死手，你以为你还能长这么大？而且，你也没赢过我，我们一直都是平局！”焱愤愤地反驳道。 　　沈圆揪住他的耳朵，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呵呵，你以为你有多大？当时你就这么丁点大，见到熊瞎子还会哭着跑开，躲到我身后叫姐姐！” 　　见她提起那件对于自己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的事，焱炸了毛，摆动尾巴去挠她痒痒，“我都说了当时我受了伤！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你还趁人之危，胁迫我叫出那句恶心人的称呼！” 　　“一日为姐，终身为姐。乖弟弟，跑稳当点，别晃着我的鱼了！”伸手往后摸了摸，在感受到保温杯的触感时，沈圆放下心来。 　　焱虽然依旧有不满，但还是乖乖放慢了速度，小声嘀咕：“都说女人当妈后就会变啰嗦，果然没错......” 　　而且，明明刚刚还那么悲伤，为了儿子，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平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想归这么想，事实上，他连半点跟许凛有关的话都不敢提，生怕再勾起沈圆的情绪。 　　...... 　　密林的平地中央，坐着刚才出现在一九三医院中的众妖。 　　它们已经将族人送回了安全的地方，此时聚集在一起，是得到了焱的消息，想要感谢沈圆的出手相助之恩，顺带交换一番消息。 　　沈圆出现后，它们站起身，连带着焱一起，齐齐对她行了妖族最高的俯身礼。 　　动物最脆弱的部分基本都在背部，俯身礼便是彻底将背部暴露在对方面前，是代表十足信任的意思。 　　沈圆避开身体，只受了半礼。 　　这半礼，她还是代许凛受的。 　　重新坐下后，焱主动开口：“半个月前，我们发现族人不停地减少，先是落单的族人不见，然后是成群的族人消失。通过调查，我们发现族人失踪的地方，均有鬼物活跃活动过的痕迹。” 　　“为了弄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我派了线人进普通族人的聚集地中，终于在一次袭击后，线人成功逃脱，将它们下一次的目的地说了出来。” 　　沈圆若有所思，“原纺织学校？” 　　焱点头，“那似人非人之物曾经被线人目击，参与了捕捉我族人的行动。将其带回后，我问出它们将我们的族人全部禁锢在一九三医院，以待全部炼化成傀儡。” 　　在他身旁的兔族族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得知这个消息后，各族族长或长老等联合起来，准备将对方一网打尽，救出族人，却没想到进去之后，看到的是沈道长和......” 　　“也许对方想的是将你们一网打尽。”沈圆突然打断了它的话。 　　兔族族长愣了愣，想到噬那通天的能力，心有余悸地道：“的确，若是没有沈道长和那位龙大人出手相助，此时我们恐怕全部都......” 第39章 　　沈圆闭上双眼，开始串连目前得到的线索。 　　噬将一干动物抓去一九三医院，却并没有抓紧时间将其炼化，这是不是意味着......那都是他的诱饵？ 　　一个一个击破的话，容易打草惊蛇。 　　像焱这样的大妖，若非噬亲自来对付，很大的可能是被他逃脱。 　　所以......与其说焱的线人是侥幸逃脱，不如说是噬故意放了他，好一步步设局，将众妖请入瓮？ 　　原纺织学校的事情便是噬做的第二个局，让焱亲自抓住那似人非人之物，严刑拷打。 　　这样得来的消息，想不相信都难。 　　如果真的这样发展，在噬出现在一九三医院的时候，众妖成为傀儡的事便成定局。 　　然而，他偏偏算漏了沈圆和许凛。 　　经此一役，众妖都有了提防，噬再想将它们抓走，可没那么容易。 　　且之前黑雾中的鬼物，沈圆虽然没有细数，但也能判断出至少在两百只以上。 　　折了这两百余只的鬼物，自身又受了重伤，噬不说一蹶不振，但总该韬光养晦一阵子。 　　所以......目前就是他们反击的最好时刻！ 　　将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沈圆对众妖道：“你们的消息来源渠道更多，能不能帮忙将这人找出来？他叫沈无为，今年50岁，是一落魄道士，法力在我之上。” 　　众妖纷纷掏出手机，对着沈无为的照片一顿“咔嚓”。 　　焱是知道沈无为的，虽然没有正面跟他打过交道，但也清楚他与沈圆之间的关系。 　　“他怎么了？跟噬有关吗？” 　　他本意是询问沈无为是否被噬的人针对或是带走了，没想到沈圆直接回答：“他很可能是噬的帮凶。” 　　焱顿了顿，转头看向众妖。 　　它们已经开始在族群里编辑消息了，一副与沈无为有血海深仇的模样。 　　他隐隐觉得其中可能有误会，所以措辞还算正常，没有用其他族长用的将沈无为“绑”、“捆”、“压”过来等词，只用了个“请”字。 　　沈圆瞄了一眼他的手机，语气淡定：“打一顿再请过来也是可以的。” 　　焱：“......” 　　感受到你的怨气了。 　　****** 　　消息没个一两天的等不来，沈圆慢悠悠地回到酒店，点了一桌子外卖后，将保温杯里的两条小龙倒了出来。 　　之前没注意看，现在仔细观察才发现，小金龙不止是人形长大了，龙形也比之前大了一圈。 　　胖乎乎，怪可爱的。 　　在感受到新鲜空气后，小金龙活泼地跃起，将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与之相反，许凛变成的赤金龙像一开始那般，静静地浮在水面上，两只爪子偶尔往后拨拨水，以便保持身体平衡。 　　沈圆低头看了看，见他身上有块皮肤与旁边的完全不一样，突然想起怀里那块红色塑料片。 　　原来龙的鳞片拔掉之后，是长不出的吗...... 　　她伸出手，本想摸摸那块缺了鳞片的地方，没成想手指一滑，碰到了许凛的尾巴。 　　想着摸都摸了，她顺势再捏了捏。 　　嗯，手感真不错。 　　许凛的身子一僵，整条龙变得更红了，一个猛子，突然扎进了碗底。 　　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紧紧地将尾巴抱在怀里。 　　小金龙的上半身攀在碗口边缘，尾巴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晃来晃去，似懂非懂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唔，总感觉麻麻对粑粑做了坏坏的事...... 　　外卖到了，沈圆将饭盒打开，摆满了一桌子。 　　闻到味道，小金龙“biu”地一下变成小腿高的小娃娃，照旧恭敬地对沈圆行了一抱拳礼后，方才从桌上蹬着腿爬下，站在板凳上，准备开饭。 　　昨天他还只吃了好消化的糕点一类食物，今天就开始啃骨头了，沈圆琢磨了一下，觉得他对于自己能吃什么大概是心里有数的，便没有开口劝阻。 　　低头看了眼依旧缩在水底的许凛，她想了想，问道：“给你倒点奶进去？” 　　许凛突然展开身体，快速地左右摇动起来。 　　沈圆点开手机，房间内响起了《囧架架》的旋律。 　　意识到自己的摆动频率正好踩在鼓点上，许凛猛地石化了。 　　关掉音乐，沈圆一盘接一盘报菜名。 　　“皮蛋瘦肉粥、虾饺、蛋挞、肠粉、豉汁蒸排骨、蒸凤爪、珍珠鸡......” 　　“咕咚”，许凛迟疑片刻，从水里爬了出来，挥着小爪子，指向了金钱肚......旁边的辣椒油。 　　沈圆：“......” 　　这口味，挺独特啊。 　　小金龙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见许凛眼巴巴地立在水面上，忍不住偷偷瞧了沈圆一眼，伸出小胖爪，快速地将辣椒油往倒进了许凛嘴里。 　　喝下辣椒油的许凛小小地打了个嗝，从嘴里冒出零星火焰。 　　沈圆：“......” 　　真的不是在自残吗？ 　　喝饱辣椒油的许凛沉进了水底，只剩下沈圆一个人还皱着眉，似乎在怀疑人生。 　　“妈妈，爸爸属火，需要借助外力来修炼火系灵力。”小金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小声地为许凛解释道。 　　沈圆了然地点点头，余光瞥到不断叠高的空盘子，顿了顿，面露疑惑，“那你吃这些，是为了修炼什么？” 　　小金龙的手一顿，脸色纠结地将最后一个榴莲酥放回盘子里。 　　“我......馋......” 　　见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双手拧巴地绞在一起，沈圆扶额：“吃吧，别撑着了。” 　　“嗯！”小金龙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高兴地将萝卜糕倒进了肚子里。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沈圆另拿了个蓝色保温杯放在桌上，屈指敲了敲桌面。 　　“进来吧，给你准备了个新窝。” 　　许凛爬到保温杯杯口，往下看了一眼。 　　“！！！” 　　红到发亮的辣椒油装满了整个保温杯，散发出来的炙热气息让许凛迷恋的同时，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圆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安慰道：“买辣椒油的钱，等你恢复成人后再还给我吧，现在还是修炼要紧，快进去......” 　　说着，她伸手去抓许凛的尾巴...... 　　小金龙刚睡醒，用爪子揉了揉大眼睛，慢慢往上爬去。 　　“！！！” 　　“妈妈，爸爸现在很脆弱，一下子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刺激......”他偏头看了一眼快哭出来的许凛，弱弱地说。 　　“噢......”沈圆低头看着躺平装死的许凛，伸手捏了捏他的尾巴，将他丢进了水里。 　　许凛：“......” 　　这个女流氓！ 　　沈圆将蓝色保温杯的盖子盖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太心急了些，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许凛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恢复如初了。 　　横向比较起来，难说是噬受到的损失更大，还是他们这边受到的损失更大。 　　毕竟能暂时抵抗住噬攻击的，现在也就只有许凛一人。 　　至于她...... 　　低头看了眼愈加模糊的生命线，她蓦地握紧了拳。 　　牺牲寿命抵挡噬的办法，也就只能用这一次。 　　噬多疑，但不傻。 　　这次没猜出来她是如何获得的反击力量，下一次不可能还猜不出。 　　然而如此逆天的力量，也只能让她在面对噬时，有两次反抗机会罢了。 　　再多的恐怕就...... 　　不知许凛是不是看出了她当时的窘境，所以才拼死跃起，替她挡下了噬的必杀技。 　　...... 　　察觉到沈圆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复杂，许凛的身子猛地绷紧，迅速将暴露在外的尾巴抱进怀里，警惕地看着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圆点开信息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一团。 　　跟她打广告获得的情况一样，妖族得到的信息也不统一。 　　有的说沈无为在这，有的说沈无为在那。 　　而且还是相同的时间点，不存在沈无为办完这件事后快速地赶往另一处的可能性。 　　好在妖族提供的地点只有两处，相隔得也不算远，所以沈圆有时间精力一一排查。 　　她站起身，摸了一把小金龙圆滚滚的肚皮，交代道：“我们该走了，不出意外，你即将见到你的外曾祖父。” 　　手上的鸡腿滑落在地，小金龙变回龙形，跃进保温杯里。 　　他爬到杯口处，眼巴巴地往下看了一眼，然而盖子已经覆盖了下来，他只好重新掉进水里，游到许凛身边，将头放在他肚皮上，乖巧地进入梦乡中。 　　许凛低下头，用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金龙的后背。 　　他的眉间涌起一抹忧虑，对于沈圆得到的消息，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然而现在的他无法开口，小金龙也只能帮他转达简单的话语。 　　只希望事情不要朝着他所预想的最坏方向发展，不然...... 　　****** 　　坐车一个小时后，沈圆抵达羊城附近的某小县城。 　　发现这个“沈无为”的是猫族，据猫族族长说，沈无为才刚抵达此处，在一间破旧的小旅馆住了下来，目前还没有出过门。 　　现在离吃午饭的时间差不了多少，沈圆琢磨着以沈无为的性格，必定不会拒绝免费的午餐，因此一下车，便直奔最近的一家餐馆，花钱买了两份沈无为最爱吃的韭菜肉馅饺子。 　　来到情报中的旅馆后，她一拍前台的柜面，沉声道：“我来捉奸！把你们的住宿名单拿出来！” 　　前台的大妈愣了愣，皱眉摆手，“不行，这是客户的私人信息，国家规定了不能暴露......” 　　“国家还规定不能无证入住呢！”沈圆撸起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大妈的脸色变了变，余光瞥见朝这边走来的打手们，心下隐隐松了一口气。 　　“五秒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沈圆在柜台上拍下一张纸条，猛地转过身，脚下一跃，轻盈地踢在最近的打手身上。 第40章 　　沈圆这一踢，直接让迎面而来的两个打手撞在一起，滚成一团。 　　她动了动手腕脚腕，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之前还不确定，但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怀孕那段时间对于她而言就像是负重训练。 　　当时觉得累赘，卸完货后，就知道对自己的提升有多大了。 　　打手们是万万不相信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小姑娘的，所以在看到自己同伴被踢翻在地后，非但不觉得恐惧，反而被激发了内心中的血性。 　　沈圆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思，丝毫不留余力，三两下便将剩下的打手给解决了。 　　大妈被沈圆强悍的姿态吓了一跳，赶忙低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名字。 　　“沈无为？”顿了顿，大妈紧张地翻开登记入住的册子，急声道：“没有这个人啊，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沈圆头也不回地说：“一个糟老头子，今早入住的。” 　　大妈愣了愣，指着册子上的一个人名问：“是叫沈鹤的吗？他在510。” 　　沈鹤是沈无为的曾用名，用来当化名也说得过去。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沈圆从柜台上拎起那两袋饺子，摆摆手，说：“别让我发现你们通风报信。” 　　看着瘫了一地、哭爹喊娘的打手们，大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年头的小姑娘，口味越来越特别了。 　　一个糟老头子，那方面行不行都难说，还捉奸...... 　　按下5楼的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沈圆恍惚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中一紧，赶忙按下开门键，奈何电梯已经开始上行，她越焦急越不得法。 　　“叮”地一声，电梯在5楼停下，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冲至510房间门口。 　　房门大开，里面有大爷正在打扫卫生，在瞧见她时，心虚地将手上的项链塞进口袋里。 　　沈圆皱紧了眉，伸出手，沉声道：“把那条项链给我。” 　　“什么项链？你在说什么？要住宿去底下交钱！”大爷故作不知，推着清洁车想离开。 　　“那条项链是厄运之链，历代戴过它的人都经历了横死的命运，比如在床上睡得好好地，脸上突然出现一张湿透的棉布，偏偏手脚还不能动弹，只能生生地感受窒息而死的滋味......”沈圆突然抓住清洁车，幽幽地说。 　　四下无人，沈圆的声音被走廊的回声效果衬托得格外清冷。 　　凉风吹过，面上好似真的突然出现了一张湿透的棉布，大爷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将手伸进兜里，像摸到烫手的山芋一般，迅速将那条项链丢向沈圆。 　　“我不要了，给你！” 　　沈圆伸手接过项链，转身问行色匆匆的大爷：“上一位客人走了多久？” 　　因着刚才被吓唬到了的事情，大爷对沈圆没好脸色，不耐烦地回：“刚走！他本来也就只要了个钟点房！急急忙忙的，赶着去投胎！” 　　钟点房么？为什么这么急？难道是知道她会找来？ 　　沈圆皱眉沉思，突然被手上的项链吸引了注意力。 　　这条项链她小时候无意间翻沈无为东西时见过，当时她正是臭美的年纪，拿到项链就想往脖子上戴。 　　沈无为发现后，说了个跟“厄运之链”差不多的故事。 　　她当时毕竟小，分辨不了真假，乖乖地将项链交了出来。 　　现在想想，沈无为还真是一点没把小时候的她当回事，连说谎都不走心。 　　——这条项链若真是“厄运之链”，他怎么还会将它宝贝似的藏起来？ 　　收回思绪，她缓缓抚摸项链上的吊坠。 　　从刚才起，这颗圆形的吊坠就开始隐隐发热。 　　若说是大爷的体温，那未免有些太牵强。 　　她自己的话......她的体温比吊坠的温度低多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它的发热？ 　　沈圆手上拿着项链，慢慢往楼下走去。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在她上来的时候，沈无为正好往外走了出去。 　　意外？看上去的确很像意外。 　　但有了这条项链后，她更偏向于，这一切都是人为的。 　　沈无为将她骗过来，然后又留下这条项链，是想向她传达什么信息？ 　　为什么不愿意亲自跟她见上一面，将所有事情说清楚呢？ 　　沈圆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内心里涌起一抹烦躁。 　　偏偏此时她掌心的吊坠更热了，让她忍不住怀疑，这条项链是不是真的有影响情绪的能力？ 　　她往外走了一阵，拿着沈无为的照片，一个接一个询问店家和行人。 　　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能提供有效线索。 　　“这个人啊，我有印象......”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指着沈圆手机上的照片，主动说道。 　　沈圆挑眉，“他在哪？”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招了招手，“我带你去吧。” 　　他走得果断，丝毫不怀疑沈圆会不跟上来。 　　不过沈圆的确没有不跟上去的意思，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线索，哪怕知道可能是假的，她也愿意去碰碰运气。 　　...... 　　一路穿过大街小巷，一直到进入一座明显无人的破庙，沈圆终于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他在这？” 　　木门在身后轰然关上，阴暗的角落里突然走出七八个男人。 　　“这小娘皮长得细皮嫩肉的，真带劲！” 　　“看她身上的衣服，多禁欲，一会扯下来的时候，嘿嘿嘿......” 　　“别折腾坏了，最近有个大客户，要的就是这种水灵的妹子。” 　　“......” 　　给沈圆带路的中年男人转过身，一脸似笑非笑，“小姑娘不是在找男人吗？我们这里有这么多男人，任你挑选......” 　　保温杯里传出咕咚咕咚的水花声，不知是小金龙弄出来的，还是许凛。 　　沈圆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从腰间拿出拂尘。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现在我躁得慌。”她冷笑一声，率先发起了进攻。 　　柔软的拂尘，在沾上人的皮肤时，陡然变成了尖锐的刺。 　　被扫过的男人尖叫连连，满脸惊恐地往后退去。 　　他们低头一看，见自己手上出现一条一条的血丝，刚才那股劲顿时卸了一半。 　　见状，为首的中年男人脸色一沉，大骂道：“都给我上！两个人制住她的手，两个人制住她的腿，看她还能不能蹦跶得这么欢？！” 　　沈圆一个前空翻，丝毫不客气地用拂尘扇了中年男人一巴掌。 　　“我看你蹦跶得也挺欢，想冷静冷静？” 　　中年男人一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体，伸手往脸上一抹，一阵火辣辣的痛。 　　“你找死！这丫头片子难缠得很，不要活的了，给我拿出看家本事！”他从身后掏出一把弹|簧|刀，眼神凶狠地盯着沈圆，冷冷地命令道。 　　沈圆冷眼看着剩下的男人们或拿起锄头，或拿起板砖，或拿起砍刀，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 　　“倒是熟练得很，这样的事情，想来你们做得不少。” 　　中年男人以为她是害怕了，嗤笑一声，语气恶毒：“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现在乖乖跪下求饶还来得及，否则......” 　　“否则你们会死。”沈圆猛地一甩拂尘，毫不留情地扇向离自己最近的男人。 　　那男人刚挥出锄头，面前一花，头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不停地左右晃动。 　　脸颊两旁仿佛长了刺，每当他晃动到一定程度，脸上便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痛感。 　　眼看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地，痛苦地呻|吟着，站在中间的中年男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终于开始慌了。 　　“你、你是便服的特警？” 　　在沈圆朝他逼近时，他终于问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惑。 　　沈圆痛快地飞身一踢，将他ko后，淡定地收回拂尘，“我是生气的道士。” 　　拨通110的电话，将这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后，沈圆从怀里掏出那条项链，心情更差了。 　　这么一耽误，做了好事不假，但却离弄明白沈无为在哪的目标越来越远。 　　而且，现在连吊坠都不热了。 　　她捏着吊坠，突然愣住。 　　为什么在旅馆的时候，吊坠会无缘无故地发热，但是到了这里，就不热了呢？ 　　见她拧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最先被她打倒的男人忍不住求饶道：“道长饶命！既然您已经报了警，就让警察来制裁我们吧，千万别再用那东西打我们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被拂尘抽打的痛苦，赶得上古代的凌迟了。 　　比起这种磨人的痛，他宁愿伸长脖子，一刀下去算了。 　　沈圆瞥了他一眼，突然问道：“如果你得了一样会时不时发热的宝贝，你觉得那代表着什么？” 　　男人被沈圆看得哆嗦了一下，绞尽脑汁开始思考。 　　一时间，他曾经看过的《诛仙》、《盘龙》、《神墓》......纷纷在脑海里浮现。 　　“可能是里面有个小洞天，也可能那是打开某个洞天的钥匙，当然还有可能......它能带我去找到更大的宝贝。”他一口气说完，生怕说得慢点会再被沈圆抽一顿。 　　抚摸吊坠的手一顿，沈圆喃喃自语：“找到更大的宝贝么......” 　　警车的声音渐行渐近，将项链握紧，沈圆毅然转身。 　　她从小巷离开，一路走到那个小破旅馆面前，站定。 　　吊坠越来越热，甚至于比她之前离开的时候还要热。 　　但就在她即将迈步走进旅馆时，吊坠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脚下一顿，她抬头往周围扫视了一圈，蓦地往其中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第41章 　　小县城虽小，却有一个不错的公园。 　　公园中心是个带着喷泉的广场。 　　在接近喷泉的时候，沈圆放慢了脚步，捏紧拳头道：“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她手上的项链现在已有些烫手。 　　看来那个男人歪打误撞猜对了，这条项链的确能让她感应到某样东西，或者说，某个人。 　　沈无为背对着她，没有回头，说话的语气带了些警惕，“你手上的项链，是从哪里得来的？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故事了吗？” 　　看着他越显瘦削的背影，沈圆的眼眶红了。 　　“那个故事不是你用来骗我的吗？而且，这条项链本就是你故意留给我的！” 　　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沈无为迟疑片刻，蓦地转过身，无奈地走向她，伸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泪。 　　“都是生完孩子的人了，怎么反倒变脆弱了，动不动就哭。” 　　见沈圆避开他的手，一脸倔强地仰着脖子，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沈无为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公园深处走去。 　　“我们边走边说吧。首先关于那条项链，并不是我故意留给你的，他属于另一个人。” 　　沈圆跟在他身后，拧紧了眉头，“另一个人？为什么你们会有一模一样的项链？” 　　“因为这是我们的母亲留给我们的。”不知想起了什么，沈无为的语气里颇多感慨。 　　不等沈圆追问，他自顾自说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名叫沈云。我跟他的名字，出自‘闲云野鹤’这个词，可能是因为算出我们的命途坎坷后，父母便想让我们谨记这个词，在之后的日子放宽一些心境。” 　　“只是事与愿违，从小到大，我与沈云便一直合不来。他性情固执，认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而我则对什么都无所谓，所以他一直都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也不是一个好的长子。” 　　“若只是如此倒是罢了，偏偏他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自从认定我不配当沈家的长子后，他就开始使用各种办法来给我使绊子，其中几次差点危及我的性命。我懒得跟他计较，索性独自离家。在离开前，母亲给了我这条项链，说项链上的吊坠是她找遍大江南北才找到的感应石。” 　　说完，他将手上的项链往后递去。 　　沈圆拿了过来，跟自己从旅馆捡来的项链放在一起对比。 　　不仅一模一样，在两颗吊坠碰在一起时，所迸发的温度似乎能将头发烫着。 　　她若有所悟，将其中一条还给沈无为，“爷爷的母亲是想让您避着点沈云？” 　　沈无为将项链放进怀里，失笑道：“当避则避，避无可避时......” 　　“......则反杀！”一道比沈无为暗哑几分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无为顿了顿，闭上嘴，猛地转过身，拉着沈圆的手，将其护至身后。 　　沈圆微微偏头，将来者看得清清楚楚。 　　整齐的道袍，一丝不苟的头发，跟沈无为一模一样的五官，说是换了一种气质的沈无为，一点也不为过。 　　——看来这就是沈云了。 　　沈云的视线从沈圆身上一扫而过，随后放在沈无为身上，语调悠扬：“我的好兄长，这段时间的躲猫猫，玩得可好？” 　　沈无为抿紧了唇，眼神幽暗，整个人如绷紧的弦。 　　“你我的事，何必牵扯外人。” 　　“哈哈，外人？她不是你的好孙女吗？”沈云说话时，眼底的恶毒似要从眼眶中溢出来，“如果不是你的好孙女拿着项链找你，你会出来吗？嗯？胆小鬼？” 　　沈圆皱紧了眉，蓦地转头去看沈无为。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是不是闯了大祸？ 　　沈无为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摇头，“不关你的事，我本就打算跟他做个了断。” 　　虽然这个了断的时间提早了一些，他还有一些准备没做完...... 　　清楚他性格的沈圆从腰间拿出拂尘，将双肩包放置一旁，顺带活动活动了筋骨。 　　“爷爷，我闯出来的祸，我来担。而且我跟他之间，本来就存了怨。” 　　顿了顿，沈圆垂下手，一脸严肃地看着沈云，“故意露面，诱我至此，又设下诡计，让我拿到项链，迫使爷爷因为担心我，不得不露面，此为新仇。” 　　“帮噬做事，为虎作伥，扰得各大道观不得安宁，此为旧恨。”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你我也需好好清算清算了。” 　　“啧啧，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一看就是沈鹤你养出来的......”沈云从身后抽出桃木剑，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圆一眼，“噬还小，不清楚你这种人有多恶心，留了你一命，但我可不会......” 　　沈无为伸手拦下沈圆，同样抽出一把桃木剑，静静地说：“他跟你之前对付过的任何敌人都不一样，在一旁好好看着，不准插手。” 　　沈圆心有不服，正打算说些什么，蓦地注意到沈无为眼中一闪而逝的忧虑。 　　她顿了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转身走至一旁。 　　连日来的胜利让她得意忘形，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不说沈云是噬的得力手下，只看沈云的年纪，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否则沈无为何必拖这么久。 　　——她要出手可以，但起码该看清楚沈云的底细。 　　沈云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将她放在眼底。 　　重新将视线放在沈无为身上，他用食指和中指从桃木剑上缓缓滑过。 　　“你以为你这段时间做的那些小动作，我没注意到吗？” 　　沈无为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什么小动作？” 　　沈云举起手，将指头上逼出来的血液涂在眉心，绘成一个眼睛的形状。 　　“沈家的阵法，学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装聋作哑就没意思了......”他垂下手，眉心的血液愈显鲜艳，仿佛真的有只眼睛在那处缓缓睁开。 　　风云变色，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三人。 　　从沈云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有那么一瞬间，让沈圆联想到了噬。 　　只是噬的威压是纯粹的恶，沈云身上的，却似夹杂了万物，更接地气的同时，也更令人作呕。 　　沈无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眉心的那只红色眼睛，缓缓抬起桃木剑。 　　“沈家的天眼，不是让你用来对付人的。” 　　沈云蓦地出现在沈无为身边，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在他耳边缓缓道：“你知道我得到天眼的第一时间，杀了谁吗？” 　　沈无为抬剑格挡，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气质陡然变得凌厉。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道黑影突然自沈云的眉心钻了出来，眉目如画，气质温婉。 　　在看到沈无为的时候，她的目光变得格外慈爱，张开双手想要拥抱他。 　　“鹤儿......” 　　沈无为手上一抖，目眦欲裂，“你杀了妈？！” 　　眼看沈无为在对上黑影时变得束手束脚，沈云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不杀了她，我怎么拿到沈家的天眼呢？毕竟她可是宁愿让天眼失传，也不打算违背‘传长不传幼’的祖训，破格传给我呢......” 　　“你这个畜生！”沈无为大吼一声，猛地闭上双眼，在女人的黑影扑上他时，挥剑下劈。 　　面前有什么在消散，沈无为重新睁开眼，拿剑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啧啧，我畜生还是你畜生，轻而易举地将母亲留在世上唯一的魂魄灭了，这个行为，比我做出来的事情，恶劣多了吧？”沈云轻松地往前一跃，手上一挽，桃木剑割破沈无为的道袍，在他左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沈无为快速往后退去，眼底一片红，“被困在天眼里的生魄既无七情六欲，又无生时记忆，每日遭受炼狱般的折磨，还无法被超度去轮回，沈云，别告诉我连这些基础的常识你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沈云的脸色难看无比，像是被勾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你是长子，这些都是你需要好好学习的东西！我一个旁听生，乐意听进去就听进去，不乐意听进去就不听进去！她被关在里面受折磨关我什么事？一早乖乖交出天眼不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猪狗不如的东西。”沈无为沉下脸，面无表情地挥动桃木剑。 　　八张黄符飞速射出，分列各个方位，正好将沈云包围。 　　“这么快就拿出你的看家本事了？我可还没玩够！”沈云呲着牙，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话音一落，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旗，插进自己的脚下后，同样挥出八张黄符，旋转着落于沈无为那八张黄符之上。 　　沈圆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双手紧紧地攥成拳，神经绷紧，连大气都不敢出。 　　如果不是沈无为亲口所述，她完全不敢相信如此恶劣的人会是沈无为一母同胞的兄弟。 　　更难以置信的是，明明生在道学世家，拥有各种各样丰富的资源，沈云却偏偏选择走入歧途，甚至为了力量，不惜做出弑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难怪沈无为不让她先出手，光是沈云现在展露出的一角，她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噬之强，强在自身力量。 　　但沈云之强，却在实战经验上。 　　同样作为道士，沈云所使用出来的一些手段，根本是她连想都想不到的。 　　她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沈无为之前一直都不想跟沈云正面对上...... 　　想到这，她偏头看向默念咒语的沈无为，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沈无为，较之前相比，掉了一大截的力量呢？ 第42章 　　沈云挥出的那八张符落下之后，沈无为眼神一凝，看着中央的那把小旗子，沉声道：“百鬼幡？” 　　百鬼幡？沈圆蹙眉。 　　虽然她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光听名字都知道不是好东西。 　　尤其是，那面小旗子的材质看上去分明是人皮。 　　沈云冷笑一声后，双手往上一抬，十六张符同时爆裂，变成一团灰烬，消散在空中。 　　“你被称为沈家阵法天才，要想对付你的话，我没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怎么能行？目前看来，这百鬼幡破百阵的传说，倒是没有作假。” 　　“弑母抢天眼，纳一百童男童女生魂练百鬼幡，沈家历代祖先的英名，就这么毁在了你的手里。” 　　沈无为的身体摇摇欲坠，脸色灰败。 　　阴风阵阵，沈云弯下腰，将百鬼幡拿在手上，慢慢朝沈无为走去。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进步，你固步自封也就算了，竟然还倒退了十年功力。” 　　在沈无为面前站定后，他伸出手，抚上沈无为那张与自己近乎一样的面庞。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目露痴迷，轻声呢喃道：“这具身体交给你，真是白瞎了，不如借我一用？” 　　沈无为心头一跳，猛地往上一跃，在看到沈云那双陡然变得粗壮的双手时，瞳孔一缩。 　　“你在自己体内养了鬼物？” 　　沈云那双手，小臂粗壮，肌肉隆起，但手指却十分修长，十只手指的指甲锋利如刀，见者胆寒。 　　如此明显的兽化，除了被鬼附身之外，没有别的可能性。 　　然而观沈云的言行，并没有被控制的感觉，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附身在他身上的鬼物，是受控于他的。 　　见沈无为戳破了自己的又一招式，沈云呵呵一笑，双瞳倒竖，泛着冰冷的幽光。 　　“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乖乖等死？” 　　“死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比较好！” 　　旁观的沈圆眼看沈云的利爪就要抓在沈无为身上，终于按捺不住，一甩拂尘，快速蹿出。 　　她这一击，颇有些一往无前之势。 　　饶是沈云见了，也往旁边避了几分。 　　沈无为看着沈圆坚定的眼眸，心情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酸甜苦辣咸俱全。 　　当初被众鬼环伺的小娃娃，一路磕磕绊绊，不仅顺利地长大成人，还能靠自己的臂膀遮挡一方风雨...... 　　压下心中的感慨，他抬起桃木剑，与沈圆左右配合，夹击沈云。 　　沈云似是没料到沈无为和沈圆之间的配合会如此默契，一时间被打得连连后退，毫无反击的机会。 　　“呵，联合外人欺负亲弟弟，你这个兄长倒是当得称职。” 　　在花坛边缘站定，沈云突然止步，任由沈圆将拂尘扫在他身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鲜血洒出之后，他举起手上的旗子，一滴不落地将自己的血液覆盖在旗子上。 　　眼见他手上的百鬼幡在吸收了血液后变得越发诡异，沈无为拉着沈圆往后避开。 　　“小心，百鬼幡不但可以破阵，还可以随心布阵，一旦陷入，极难逃出，若无法逃出，生魂将化为怨气，滋养里面的小鬼。” 　　沈无为皱着眉，尽力给出自己知道的信息，以便沈圆参考。 　　“说得对，可惜晚了。” 　　沈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抽出桃木剑，慢慢朝沈无为走去。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开心吗？我的兄长？” 　　他的双瞳渐渐恢复正常，但是身上那股诡异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沈无为转过头，见沈圆双目呆滞，身体纹丝不动，分明是被阵法困住了的模样，心下一紧。 　　“放了她，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握紧手上的桃木剑，沈无为咬着牙根说。 　　沈云挑眉，“那你去死吧，我想要你的身体。” 　　“......你一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 　　沈无为动了动嘴唇，讥笑一声，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 　　皱紧眉头，沈云的脸上现出一抹愠怒，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留任何情面了！”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沈圆的嘴角突然逸出一抹血丝。 　　沈无为缓缓闭上双眼，表情悲悯。 　　“你作恶多端，想要借助鬼物的力量，来逃避因果。不过你肯定没想到，身体内的鬼物会渐渐失控......” 　　沈云的动作一顿，危险地眯起双眼。 　　“你怎么知道？” 　　睁开双眼后，沈无为身上的气势猛地一变，整个人如同一把历经沙场的宝刀。 　　“你尝试了各种办法，最终将目光锁定于我身上。事到如今，唯有将自己的魂魄转移至他人体内，方能兼顾避开因果与控制鬼物二者，而作为同胞的我，是再合适不过的容器......” 　　“呵呵。”沈云轻笑，看着他一瞬之间变白的头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我早已超脱三界之外，你的这点小手段根本无法伤我分毫。” 　　沈无为抬眸看着他，猛地挥下桃木剑，直刺自己心脏。 　　“这样呢？” 　　沈云的瞳孔一缩，快速往前冲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下沈无为的这一击。 　　“你疯了不成？” 　　桃木剑蓦地转向，在沈云没反应过来之前，往下插进他的脚背，一直深入泥土当中。 　　手上的黄符不停地挥出，沈无为封住沈云周身的各大穴位，眸色沉沉，“你错了，这几十年来，我也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制住你，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一直出现在你周围？” 　　脚背上流出的血液浸湿泥土，动弹不得的沈云脸色难看，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想起了自己在深夜时分抚摸感应石的不安与焦虑。 　　那颗永远都保持在同一温度的感应石，一直都在提醒他：他那天才兄长，非但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甚至还有余力像猫捉老鼠一般，远远地吊着他...... 　　情绪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沈云的四肢全部兽化，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直接将脚背上的桃木剑弹出。 　　“好啊，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让你死在我前面！”他大吼一声，双目赤红，挥拳砸地。 　　沈无为拿起桃木剑往后退去，口中默念咒语，冷静沉着。 　　沈云刚往前迈出一步，身体便如陷入了泥潭一般，极难移动。 　　“九雷阵！”他咧着嘴，表情狰狞，“就这点手段了吗？我都说了我不怕任何阵法......” 　　“那你破啊。”沈无为布完阵，桃木剑下挥，猛地跃起，朝沈云刺去。 　　沈云心头猛跳，手指勾了勾，然而百鬼幡像是被沈圆固定住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眼见沈无为的剑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头皮炸开，狠下心，彻底放开束缚，任由全身都呈现出兽化的状态。 　　无视沈云朝自己拍下的爪子，沈无为眼里只剩下沈云不停起伏的胸膛。 　　“轰”地一声，灰尘扬起，沈无为往后弹射出几米远，最终将手插进泥土才勉强稳住身体。 　　九雷落下，面前毫无声息。 　　沈无为定睛看去，只见沈云的身体如被炙烤过一般，呈现出碳化的趋势。 　　他一口气尚未松下，后背汗毛陡然竖起。 　　“感谢你啊，我的好兄长，让我成功逃离那具身体，呵呵......” 　　沈云的声音自沈无为耳后响起，语气较之前相比，更多了几分兴奋。 　　沈无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沈云身上的那把桃木剑，“这不可能！九雷降下，任你有九条命，都只能......” 　　他猛地一顿，脖颈以一种诡异的幅度往后仰去。 　　黑影如墨，一缕一缕缠在他身上。 　　“你说得对，只可惜......”沈云一点一点地将魂魄挤进沈无为身体里，愉快地欣赏起他脸上的痛苦表情，“......我有十条命。” 　　“你竟然，在自己体内，养了九只......鬼物。”沈无为艰难地从喉间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他那酱紫的脸色表明他现在非常不好过。 　　然而就算如此，他依旧想要尽量拖延一些时间，给沈圆制造更多的机会。 　　若是他就这么死了，那便罢了。 　　技不如人，他无能为力。 　　但要是拖累了沈圆，他就是化成灰，也良心难安。 　　沈云察觉出他的目的，转动眼珠，往沈圆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圆现在的模样与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区别，双目呆滞，动弹不得。 　　见状，他微微一笑，那点因为百鬼幡失控的担心消失无影。 　　——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个刚成年的小丫头片子。 　　拿到沈无为的身体后，他再将道门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有金龙牵制噬，他就是这人间的王！ 　　可惜的是，只有这小丫头片子知道金龙到底在哪，否则...... 　　“biu”地一声，一个保温杯的盖子猛地弹在沈云身上。 　　他诧异地回过头，入目的是一张血盆大口...... 　　“啊呜！”小金龙一口将沈云吞进肚子里，身体像河豚一般，猛地膨胀成一个球形。 　　跌落在地的沈无为跟小金龙四目相对。 　　沈无为：“......” 　　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金龙：“#￥@！￥#” 　　太大了，消化不了，嗷！ 　　“噗——” 　　余光瞧见沈圆突然吐出一大口血，其他七窍也隐隐有流血的迹象，沈无为心中一紧，来不及考虑小金龙，挣扎着站起身，从怀里掏出黄符，想要助沈圆一臂之力。 　　一道赤金之色猛地闪过，眨眼便冲进了百鬼幡布下的阵法之中。 　　看着那条跟蚯蚓一般盘旋在沈圆肩膀上的东西，沈无为：“......”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第43章 　　“妈妈，我想要这个小车车！” 　　一个蘑菇头的幼儿园小孩站在玩具店前，伸手指着玻璃柜里的新款玩具车，转过头，殷切地看向自己身后的中年妇人。 　　“嗯......天天在幼儿园有乖乖的吗？” 　　中年妇人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一脸慈爱。 　　“有喔！天天很乖哒！妈妈给我买小车车好不好啊？” 　　小孩挺起胸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那好吧，买完小车车，天天要更乖哦。” 　　站起身，中年妇人交完钱，接过玩具车，交到小孩的手上，笑着叮嘱道。 　　...... 　　沈圆看着面前的场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粉色的公主裙，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她身上，再下面是一双偏大的运动鞋。 　　她......回到过去了吗？ 　　踢踏声响起，她的肩膀上猛地被人撞了一下，一连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 　　“看什么看？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 　　长着三角眼的小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敌意。 　　“就是！听说她的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她跟着当骗子的爷爷住在一起！”一个胖一些的小男孩叉着腰，义愤填膺地道：“她这种没人要的小孩，是垃圾！垃圾不配跟我们一起读书！” 　　“垃圾！打倒垃圾！打倒垃圾！” 　　戴着眼镜的小男孩躲在最后面，煽风点火。 　　沈圆握紧了拳头，指甲里填满了泥沙。 　　愤怒淹没了她，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反驳，只知道在回过神来后，那三个小男孩都被自己打倒在地，如落水狗一般痛哭流涕。 　　“沈圆，我教你武功不是让你用来欺负人的！” 　　沈无为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语气是难得的正经。 　　“但你也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沈圆瘪着嘴，脸上写满了倔强。 　　眼看那三个小男孩挣扎着爬起身后，快速往外跑去，沈无为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去吧，饭要凉了。” 　　回程的路上，气氛格外的沉默。 　　天边的晚霞开得绚烂，金黄色的桂花被风一吹，飘飘扬扬。 　　沈圆伸出手，接住一瓣桂花，蓦地开口：“爷爷，我爸妈为什么不要我？” 　　她知道沈无为不是自己的亲爷爷，这点他强调过很多遍。 　　尤其是在练功的时候。 　　但是自己是怎么到他身边的，他从未提过。 　　沈无为脚下一顿，偏过头，同情地看着她：“因为你天生极阴之体，易招祸患，活不过18岁啊。” 　　沈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颗心如堕冰窟。 　　全身都凉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甩了甩头，不服气地说：“我明明活过了18岁！算命的骗人！” 　　她不但活过了18岁，而且还成为了“鬼见愁”，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极阴之体。 　　唯一的麻烦便是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孩子，要背负起将他好好养大，未来去对付大坏蛋的责任。 　　...... 　　“你在做什么梦呢？不信你自己去问你亲生父母。” 　　沈无为蓦地出声，打断了她的神游。 　　画面一转，晚霞和桂花树都没了，只有大片大片的树林。 　　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婴儿，一边往前狂奔，一边回头去看身后。 　　在离她不远的后方，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气急败坏地拿着剑，紧赶慢赶，口中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跑什么跑？这孩子留不得，让我把她杀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女人泪流满面，步速渐渐放慢，似乎是体力不支。 　　男人见状，抓紧时间追了上去，伸手去抓女人怀里的婴儿。 　　“极阴之体是什么你不会不清楚！若是被她连累了，你我都没命！” 　　见差一点就能将婴儿夺过来，男人表情凶狠，一把将躲避的女人推倒在地。 　　女人翻滚一圈，紧紧地护住自己怀内的婴儿，语调凄厉：“让她自生自灭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男人顿了顿，看着女人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垂下拿剑的手。 　　“我来丢，就可以。”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抹犹豫，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慢慢闭上双眼，举起双手。 　　“我信你一次......” 　　男人伸出手，正准备接过那个婴儿，突然瞪大了双眼，像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抬剑对着沈圆的方向，怒吼一声：“你竟然还活着！” 　　沈圆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紧握双拳，沉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活着？” 　　听到这道声音，女人跟着抬起头，眼神复杂，“傻孩子，活着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 　　“我活着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祖先，无愧于自己，好不好，只有我自己能评价。” 　　沈圆丝毫不让，堂堂正正地直视怒气冲天的男人。 　　“你！”男人话说到一半，猛地转头，往两旁看去。 　　刚刚还平静的树林，突然间掀起了一阵风，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四周涌来，无边无际。 　　女人挣扎着站起身，倚靠在男人身边，害怕地问：“它们来了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男人似乎也很不安，但在看到沈圆时，陡然下定决心。 　　“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我们就会没事！” 　　“但是她......”女人一脸犹豫，回头看了眼黑影离自己的距离，咬了咬下唇，从后腰抽出把匕首。 　　沈圆伸手去拿拂尘，却是摸了个空。 　　男人并不给她愣神的功夫，直接挥剑斩下。 　　偏头往旁边侧了侧，一缕头发被齐齐斩断，在沈圆的视线中飘远。 　　她心中一紧，迅速打起精神，往后跳开。 　　“生了我的是你们，要杀我的还是你们，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明明说这句话时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一般，痛到无法呼吸，但沈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她从不向外人示弱。 　　“孩子对不起，妈妈真的没办法，妈妈只是想活下来啊，你不死的话，爸爸妈妈都会被连累的......”女人哭泣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快速地往沈圆的致命处刺去。 　　沈圆避之不及，腹部猛地被戳中。 　　“噗——” 　　她喷出一口鲜血，快速后退，拉开跟女人之间的距离。 　　“你想活下来，我也想活下来，明明可以想办法一起活下来，为什么独独让我去死？” 　　她双目赤红，硬生生地将眼眶中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混账！如果不是我们，你哪来的性命？现在只是把你的命还回来而已！” 　　男人跃起，直直地下冲，一副要将沈圆从中间生生劈开的架势。 　　“这一世反正都这样了，你早点去投胎，争取下一世投个好人家吧，孩子......” 　　女人跌跌撞撞地从一旁冲来，表情是怜悯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分外无情。 　　沈圆左右看看，发现自己避无可避。 　　她捏紧了拳头，内心里憋着一股劲，却又无处发泄。 　　就这么放弃么？牺牲自己的性命，成全自己的父母？ 　　他们的话，一定程度上也没错。 　　如果没有他们的话，自己根本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反正人总有一死，能在见识过那么多人和事，感受过那么多繁华和温暖后死去，似乎已经是不错的结局。 　　...... 　　“轰”地一声，耳边传来喷火的声音。 　　沈圆愣了愣，偏头看去。 　　小小的赤金龙努力鼓着嘴，似乎要把自己的内脏喷出来。 　　然而最终呈现出来的，却只是零星火点而已。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破壳而出，沈圆气沉丹田，猛地跃起，于空中虚画一道符，往下挥去。 　　明明虚空中什么都没有，但是那对男女却好似被气波击中，往后飞出好几米远。 　　“我想活着。” 　　沈圆凌空踏步，迅速出现在那对男女上方，以指为剑，毫不犹豫地下劈。 　　眼见男人被劈中后，整个人分成血淋淋的两半，没了声音，女人尖叫一声，往后翻滚着避开了这一击。 　　“别杀我，别杀我，是我保护了你啊，孩子，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被他杀掉了！”女人美目涟连，伸手将匕首扔在地上，举起双手，慢慢朝沈圆走去。 　　沈圆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她。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来，宝贝，以后我们两个，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吧......” 　　女人面带微笑，张开双手，似要将沈圆拥入怀中。 　　在她的身体碰触到自己时，沈圆猛地伸出手，捏住了她的心脏。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我还是想多看你一眼。” 　　叹息声从沈圆口中响起，她看着女人倒下后，从女人身体内迸发出的亮光，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划过，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 　　许凛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她一眼。 　　到底在阵法中看见了什么，竟连周身散发出的气质，都如此悲伤...... 　　再次睁开双眼，沈圆看着沈无为伸出手，捏着许凛的尾巴，将他倒提起来的画面，瞬间紧张。 　　“沈云呢？溜走了？” 　　顿了顿，她看着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小金龙，皱了眉。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 　　“biu”地一声，小金龙消失，一名清秀的小胖子出现在地上。 　　“妈妈，妈妈的爷爷给的食物太多了，我好像要睡一阵子了......” 　　话还没说完，他头一歪，四脚朝天地睡了过去。 　　沈圆：“......” 　　传说中的老人带孩子，越带越胖？ 　　见沈圆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沈无为举起双手，一脸无辜。 　　“是他自己把沈云吞进去的！” 　　顿了顿，他抬头看了一眼如死鱼一般挂在自己手上的许凛，疑惑地问：“这也是你生的？” 　　沈圆瞥了一眼，淡定答：“那是你曾外孙他爸。” 　　沈无为凝眉苦思，算清楚这是什么关系后，嫌弃地将许凛往地上一扔。 　　敢拐他单纯可爱的孙女，活腻了吧！ 第44章 　　沈圆捡起装死的许凛和变成河豚模样的小金龙，用衣服将父子俩身上的灰尘擦了擦，扔进保温杯里。 　　“说起来，有件事你还没跟我交代吧？” 　　她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盯着沈无为。 　　而后者，正打算偷偷开溜。 　　“咳咳，爷孙俩，说什么交代不交代的，太见外了！” 　　沈无为弯腰，将沈云的桃木剑和百鬼幡捡起，至于他的尸体，则用火符烧了个一干二净。 　　沈圆呵呵两声，慢悠悠地走到沈无为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角，危险地眯起双眼。 　　“不给我过18岁生日也就算了，还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卷走，一个人去外面潇洒快活......” 　　沈无为的身子一僵，将手上的百鬼幡和桃木剑塞进沈圆的双肩包里。 　　“给你给你，这比我当初拿走的东西值钱多了！” 　　“这些天，为了找你，我在广告上投了几百万，这笔钱......嗯？” 　　沈圆往下扯了扯沈无为的衣角，语气里透漏着威胁。 　　去除掉阵法之后，公园重新露出真实面目。 　　三两行人在远处嬉闹，完全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发生了一场颇为惨烈的大战。 　　并且，正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决。 　　沈无为无奈地捂住衣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爷爷我现在又饿又累又困，看我这头白头发，你还忍心逼问我吗？” 　　沈圆抬眸，目光触及到沈无为的满头白发，悻悻然放开了手。 　　她想起什么，从头上揪下一根头发。 　　发尾为黑，发根发白。 　　见她愣愣地盯着手上的头发看，沈无为直接抢过那根头发，往后一扔。 　　“别信命，信的话你早就死了。” 　　沈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只是...... 　　“我为什么没死成？”她快步跑上去，偏头看着沈无为。 　　沈无为被她问得不耐烦了，伸手捏住她的发髻摇了摇。 　　“当然是因为你伟大的爷爷想出办法来救你了啊，不然你以为你哪来的本事逆天改命？” 　　沈圆被沈无为提着左右晃了晃，脑袋都晃迷糊了。 　　“我听他们说你那天晚上捣鼓了一个阵法，所以才把金龙吸引进我的肚子里，但是这跟我的命数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是说，将别人的运势引到自己身上的阵法，都是邪恶的吗？” 　　沈无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抚平她炸毛的头发。 　　“你爷爷做的事，能跟别人做的一样吗？我引的是天运，能不能引成功看的是天意，如果成功，说明是老天爷不想让你死，至于那金龙，大概就是老天爷给你的考验。”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在犯嘀咕。 　　引来一条龙也就算了，怎么连龙他爸也引过来了...... 　　沈圆若有所思，托着下巴，慢慢说：“既然是好事，你为什么要跑呢......” 　　沈无为默默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准备找机会开溜。 　　他做完阵法之后，给沈圆把了把脉，把出滑脉之后一脸懵逼，但在算过沈圆的命数后，发现她由必死之相变成了九死一生，猜测她已经脱离了危险，于是为了防止被沈圆暴打，咳咳，他开心地跑了。 　　现在想想还好跑得快，要不然眼看着沈圆生出一条真龙来，心理冲击该有多大...... 　　“啪”地一声，沈圆抓住沈无为的手腕，见他心虚地转开视线，狞笑一声，幽幽地道：“归元观里还差人，你欠我那几百万，就用体力来抵吧......” 　　“不可！”沈无为脸色一肃，一本正经地说：“沈云出事后，那些东西极有可能顺藤摸瓜找上我，若是我待在归元观，必定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为了......” 　　“......为了避免麻烦，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否则他们在知道我是你孙女后，依旧会来找我。”沈圆挑了挑眉，自动帮他把剩下的话补全。 　　沈无为的嘴唇颤了颤，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气哼哼地瞪了沈圆一眼。 　　正好公交车到站，沈圆麻利地扯着沈无为上车，准备去火车站坐车回沂市。 　　“我送你们回去吧。” 　　焱的声音蓦地从他们身后传出。 　　沈圆利落地转过身，想都没想，直接带着沈无为坐进了焱那架骚包的红色跑车内。 　　——为了省钱，她什么都能做！ 　　沈无为在副驾驶座坐定后，偏头打量了焱几眼，竖起大拇指说：“这个小年轻精神！比那条恹恹的小泥鳅好！” 　　“得了吧，当你闻到他的狐骚味就不会这么想了。” 　　见焱一脸沾沾自喜，沈圆翻着白眼打击道。 　　“你才骚！我每天都洗澡！身上还喷祖马龙的香水！” 　　焱拍着方向盘，一脸愤怒地反驳道。 　　“啧，闷骚。”沈圆撇了下嘴，转头看窗外。 　　“闷骚也比臭烘烘好！你看看你的头发，都油得打结了！脸上也脏兮兮的，身上的泥球怕是能搓出一筐！” 　　将油门踩到底后，焱转过身，从上到下地指着沈圆，好好批判了一顿。 　　沈无为：“......” 　　喂喂，开车看路啊。 　　沈圆一只手抓住焱的头发，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说谁臭烘烘？不知道是谁走路不看路，掉进粪坑里，臭了三天三夜！” 　　沈无为：“......” 　　道路交通安全法在哭泣。 　　脑海中闪过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小时候的沈圆每隔一阵子身上便出现一股奇怪的骚味，当时他以为她尿床，为了照顾小孩子的面子，故作不知，现在想想，似乎另有其因啊...... 　　不过狐狸跟龙比起来...... 　　还是选有钱的吧。 　　沈无为露出一副老奸巨猾的表情，嘿嘿了几声。 　　****** 　　红色跑车有惊无险地在归元观门口停下。 　　沈无为下了车后，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玛莎拉蒂，琢磨了一下，感慨道：“看来归元观的香火很不错啊，这么有钱的人都赶来上香......” 　　沈圆瞥了一眼，语气淡定：“那是我学长萧逸的，他投资了旁边的农家乐。” 　　学长？！ 　　沈无为眯起了双眼，狐疑地打量了沈圆一眼。 　　小丫头还是小丫头啊，干瘦干瘦的，跟祸国殃民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怎么一瞬之间身边就围了这么多男人了呢？！ 　　听到动静的陆寂走出来，伸手接过沈圆肩上的双肩包。 　　在注意到沈无为后，他愣了愣，反应过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沈道长，在下陆寂，是归元观管事，多谢沈道长对原掌门的救命之恩。” 　　沈无为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举手之劳罢了。” 　　他琢磨着掌门跟管事应该没什么可能，跨进门看见那桌子菜后，偏头问陆寂：“这都是你做的？” 　　见陆寂顺从地点头，沈无为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啰啰嗦嗦地交代道：“沈圆脾气不好，但是本质还是善良的，以后你多担待点。对了，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但要是口味偏辣的话，那就更好了，呵呵......” 　　陆寂一脸懵逼，但也不敢询问，只愣愣地点头。 　　保温杯里的小金龙迷迷糊糊间听见什么声音，在水里翻转了一圈，从嘴里咕噜咕噜冒出一串水泡。 　　“我也不挑食呐......” 　　许凛用尾巴勾住他，小爪子放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慢慢揉着，一脸忧心。 　　...... 　　萧逸听说沈圆回来后，屁颠屁颠地从房间里蹿了出来。 　　“伴手礼，我的伴手礼呢？” 　　沈圆将焱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喏，伴手礼。” 　　红色西装套装，俊逸的气质，精致又惑人的五官...... 　　萧逸：“！！！” 　　这不是那天的鬼吗？！ 　　从菜地里忙活回来的楚风看着这一幕，皱紧了眉头。 　　“狐狸精？” 　　刚露出痴迷神色的萧逸：“......” 　　我不是那种没定力的人，我没有被他的美色欺骗，你别乱说。 　　眼见萧逸麻溜地躲到楚风身后，焱眯起双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眼神不错，可惜情商太低。” 　　楚风放下锄头，从身后抽出桃木剑，剑指焱，“可敢一战？” 　　焱的双瞳闪过一抹红色，战意蒸腾，“有何不敢？” 　　看着默契转身的两人，萧逸：“......” 　　总感觉哪里不对？ 　　沈圆打了个哈欠，从陆寂手上的双肩包中拿出保温杯，慢悠悠地回了房。 　　将小金龙和许凛倒进鱼缸中后，她想了想，单独将许凛捞了出来，从怀里摸出一包辣油。 　　“饿了吧？” 　　她捏了捏许凛的尾巴，用嘴将辣油的包装袋撕开。 　　许凛一动不动地任她□□，一脸生无可恋。 　　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摸一摸也算不了什么...... 　　张嘴将辣油喝进肚里，许凛小小地打了个嗝，用爪子拍了拍沈圆的手，想要进水里。 　　“要是你变不回原来的样子怎么办呢？” 　　沈圆将许凛捧至眼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呼吸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身上，许凛身上的鳞片蓦地变红了。 　　......变不回就变不回，反正是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怎么样都该自己承担。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以后你要喊小金龙叔叔了吧？” 　　不知沈圆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biu”地一声，一个面瘫脸的6岁小男孩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停止你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圆：“......” 　　男人的自尊心这么强的吗？ 　　许凛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变成人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一脸复杂。 第45章 　　在许凛的预料当中，重新修炼至人形不说要三五年，几个月总是要的。 　　没想到他刚才那么一使劲，竟然就能变成人了。 　　虽然这种人类形态，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沈圆愣了愣，回过神来后，上前掐住许凛的脸蛋，往两边扯了扯，惊呼一声：“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爱！” 　　许凛：“......” 　　该死的形态，他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捏够了之后，沈圆笑眯眯地扔了件自己的道袍到许凛身上，好心提醒道：“别着凉哦，光屁股。” 　　许凛：“！！！” 　　女流氓！ 　　背过身穿上沈圆的道袍后，许凛不自在地爬上板凳，正襟危坐。 　　“从之前得到的线索可知，沈云是噬手下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现在他失踪了，噬短期内也许不会察觉不对劲，但时间长了肯定会派人调查原因。” 　　沈圆点点头，捧着脸听他说话。 　　“查到你身上并不难，毕竟你一直都在找沈无为，而且也没有故意隐瞒行踪。” 　　许凛一脸严肃地卷起过长的袖子，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如果他怀疑沈云的事是小金龙干的，他会找上你。如果他怀疑沈云的事是你干的，他还是会找上你。就算他不亲自到场，但接下来，那帮人的关注重点，必然是这座道观。” 　　“呼。”沈圆舒出一口气，双手枕在脑后，“所以说，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熬呗？” 　　许凛“嗯”了一声，犹豫片刻，出声安慰：“熬过这最艰难的时期就好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安校长让我回学校参加交流会，恐怕休息不了了。” 　　沈圆摆了摆手机，起身收拾行李。 　　许凛：“......” 　　都忘了你还是个学生。 　　见她背上挎包就准备离开，许凛愣了愣，从板凳上跳下，小跑到她面前。 　　“不带上我和小金龙吗？” 　　沈圆低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了点兴味：“让你们住在女生宿舍里？” 　　许凛的脸红了红，镇定地道：“我可以一直待在保温杯里不看外面......” 　　“不行哦，会闷坏的。”顿了顿，沈圆伸手捏捏他的脸，安慰道：“别担心，陆寂会照顾好你们的，不行还有老头子呢，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曾外孙饿死的。” 　　许凛：“......” 　　但他会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沈圆瞅了他一眼，见他还有小情绪了，觉得格外有意思，索性蹲下身，伸手抱住他。 　　“想我的时候就让陆寂打视频电话给我，乖。” 　　许凛：“......” 　　我怎么可能想你！ 　　抱了一会，沈圆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背上突然攀上一双小手。 　　“好好吃饭，别逞强，我会照顾好小金龙。” 　　伸手在沈圆背上拍了拍，见她没什么反应，许凛难为情地收回手，“biu”地一下变回了小赤金龙。 　　尾巴上传来一股拖拽的力量，许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全身上下便被一只手指摸遍了。 　　沈圆揉了揉许凛肚皮，见他一副“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笑了笑，伸手将他放进鱼缸里。 　　“我知道了，等我回来。” 　　关门声响起，用小爪子攀附在缸口的许凛甩着尾巴拍了拍水，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沉进水底，继续给小金龙揉肚子。 　　...... 　　听说沈圆要回校，沈无为举双手赞成。 　　沈圆不在，他就是老大，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嘿嘿...... 　　“陆寂，你暂代掌门之位，负责整体统筹，具体事宜交代他人去完成，如有人不从或扰乱归元观秩序，你微信上告诉我一声，我立马杀回来。” 　　沈无为的眼皮一动，沈圆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从源头掐灭掉这个可能性。 　　陆寂恭敬地应下，提着自己制作的糕点给沈圆和萧逸，汇报道：“香客反馈这几种糕点比较好吃，我已经联系厂家制作专属于归元观的包装盒，过一阵子就可以正式贩卖。” 　　沈圆一脸欣慰，仿佛看到了无数钞票进入自己口袋的画面。 　　“辛苦你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给你放假，让你去外面好好玩一阵子。” 　　她伸手拍了拍陆寂的肩膀，语气感慨。 　　这归元观离了她还可以运转，但是离了陆寂就完全不行，细算起来，她真是占大便宜了。 　　陆寂认真地摇了摇头。 　　之前他觉得自己什么用都没有，但是自从有了网络之后，他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样一来，反倒是减少了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自信是在沈圆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所以只要沈圆需要，他就能一直在归元观待下去。 　　直至死亡。 　　沈圆坐上萧逸的车，头一歪，瞬间进入梦乡。 　　——她现在也只能抓紧这样的时间来休息了。 　　车程行至一半，萧逸突然忧心忡忡地出声说：“我觉得楚风可能喜欢我。” 　　瞌睡虫被吓跑，沈圆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回：“我觉得你可能产生了幻觉。” 　　萧逸幽幽地扫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但是刚刚我就多看了红色西装男一眼，楚风就说他是狐狸精，专门勾引我。” 　　沈圆琢磨了一下，觉得以楚风的性格，说出前半句话还算正常，后半句话，很大程度上属于萧逸的想象。 　　“......焱本来就是狐狸精。”她残忍地戳破事实。 　　萧逸愣了愣，一脸疑惑，“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是狐狸变的？” 　　沈圆点头。 　　“那......是我误会了？” 　　萧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沈圆点头。 　　顿了顿，她危险地眯起双眼看萧逸，“很难办哦，你现在都开始觉得别的男生会喜欢你了吗？” 　　萧逸的脸倏地涨红，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没、没有啊，我就是觉得很奇怪，那个焱，看我的眼神真的很奇怪，现在知道他是狐狸精，我就理解了，肯定是对我使了媚术之类的......” 　　沈圆看着他，“狐狸精的媚术只对心智不坚定的人起效，对于颜控格外有效。” 　　萧逸：“......” 　　颜控什么的，嗯。 　　“所以你觉得楚风长得好看吗？” 　　沈圆状似无意地问。 　　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萧逸给出中肯的回答：“挺好看的，有点像漫画里的主角，一身正气，但有时候又有些爱钻牛角尖，总体来说挺可爱的。” 　　“难怪你这么关注他。” 　　沈圆一脸惋惜，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 　　萧逸脸色发白：“......”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 　　玛莎拉蒂在女生宿舍前停下，吸引了众多视线。 　　沈圆走下，众人“噢”了一声，将头转开。 　　现在沂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一新生里藏龙卧虎，出了个真材实料的女道士。 　　这女道士不但能呼风唤雨，还能点石成金。 　　连校长和校草都为之折服。 　　萧逸放下车窗，萎靡地跟沈圆道别：“交流会我都参加三届了，这次就不参加了，有什么不懂的打我电话......” 　　沈圆“嗯”了一声，贴心地说道：“有什么感情上的疑惑，你也可以打我电话......” 　　她话说到一半，玛莎拉蒂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沈圆：“......” 　　她之前分析得不对？？？ 　　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到宿舍，她刚放下行李，就被汤璐挽住了手。 　　“沈圆你也太帅了吧！竟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汤璐一脸激动，仿佛亲眼看见了爱豆。 　　沈圆环视一圈，发现任瑞甜和袁思宁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只是她们相比较而言要内敛一些，不然她现在身上就挂着三只“树袋熊”了。 　　“我一直都很帅啊，这点没瞒过你们。”她一脸认真。 　　“讨厌！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你向我们隐瞒了真实身份！”汤璐扭捏地抱怨道，在注意到沈圆腰间的拂尘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 　　“会吸血的哦。”沈圆瞧了一眼，恶趣味地恐吓道。 　　见汤璐悻悻然收回了手，她打了个哈欠，“而且不是我隐瞒，是你以为我是艺术生......我上床睡觉了，交流会什么时候举行来着？” 　　想到初次跟沈圆见面时发生的不愉快，汤璐脸色讪讪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翻开书本看了看，积极地回答道：“今晚八点！听说这批交换生质量很不错！有学姐已经要到其中几个的号码了！” 　　啊，八点啊，看来来不及准备什么正式的致辞了...... 　　沈圆阖上眼皮，睡得安详。 　　底下的汤璐看了几眼手机，突然疑惑地抬起头，“今年谁是学生代表来着？怎么没听说？” 　　任瑞甜摇头，同样表示疑惑。 　　袁思宁推了推眼镜，“学生代表都是校长亲自选的，应该是个很可靠的人。” 　　八点到了，礼堂里坐满了学生。 　　汤璐正琢磨着沈圆上厕所怎么上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就看见袁思宁口中“很可靠的人”出现在了演讲台上。 　　...... 　　沈圆往下扫了一眼，乌压压的头顶盖。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晚上好，我是18级新生沈圆，今天我想跟各位说说我校的风水情况......” 　　沂大全体师生一脸懵逼。 　　与之相反的是，几张外国面孔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低下头做起了笔记。 　　“......综上所述，沂大是所底蕴深厚，潜力巨大的大学，希望各位交换生同学能在此学有所成，谢谢。” 　　沈圆走下台，面色镇定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全体师生：“......” 　　虽然不知道综上所述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 　　那几张外国面孔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沈圆的方向吹了声口哨，用力拍起了巴掌。 　　“bravo！棒！” 　　沈圆谦虚地挥了挥手，刚准备放下，陡然听到台上传来一道语气不善的女声：“那你觉得，中国的鬼，和外国的吸血鬼，哪个更厉害？” 第46章 　　礼堂的台上，站着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 　　她的轮廓间还带了些东方气质，不知是不是混血儿。 　　沈圆静静地看着她，微笑道：“让它们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外国美女撇了一下嘴，似乎很看不上沈圆的装模作样。 　　“我是露丝，交换生的代表，今天我要跟你说的是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的恩怨史......” 　　全体师生：“......” 　　这跟沂大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鉴于刚才那几名外国同学对沈圆的捧场，沂大的学生也时不时发出欢呼声，假装听得认真。 　　跟他们不一样的是，沈圆是真的听得认真，一边听还一边琢磨着什么。 　　“......我们很愿意跟沈圆同学这样的本土宗教传承者进行深入交流，祝好。” 　　露丝在下台时往沈圆的方向望了一眼，面带挑衅地比划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袁思宁观察得很仔细，推着眼镜对沈圆说：“总感觉他们是为了你来的。” 　　任瑞甜探头看了看，语气担忧：“那怎么办，要去告诉老师吗？一会沈圆还要跟他们单独交流，万一出了什么事......” 　　“别怕啊！”汤璐拍了任瑞甜一把，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压低声音说：“咱们的小圆圆是有真才实学的，跟他们这种只在电视上看过僵尸剧的外国佬不一样！要真打起来了，我们不是还可以英雄救美吗？” 　　沈圆：“......” 　　你口中的“美”是他们对吧？一定是吧？ 　　接下来进行了些什么环节，沈圆基本上没在意。 　　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那帮外国人，发现露丝似乎是他们团队的中心人物。 　　说是中心人物可能还不准确，看他们对露丝尊敬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露丝才是带队导师。 　　结束草率的欢迎仪式后，沈圆朝露丝等人走过去。 　　她是学生代表，不仅需要在欢迎仪式上致辞，还要负责给交换生介绍学校，帮助他们快速融入校园生活。 　　公式化地给他们介绍了一遍校园的设施后，沈圆正准备将他们送进交换生宿舍中，就听见露丝语气轻蔑地道：“害怕了？想快点回去找妈妈？” 　　沈圆顿了顿，诧异地看着她：“露丝同学是不是请错中文老师了？告别的中文是再见。” 　　“我没说错！”露丝涨红了脸，愤愤地补充道：“我爸爸是华人，从小我就会中文！” 　　“会中文和会说话是两件事。”沈圆意味深长地道。 　　露丝皱着眉头想了想，反应过来沈圆是在讽刺她，脸色倏地变白。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食指上割开一道口子。 　　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其他的交换生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目光死死地锁定沈圆。 　　“你不是很厉害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露丝站在一旁，语气狠厉。 　　沈圆观察了一下，发现眼前的交换生都有相同的几个特征：面色苍白，嘴唇殷红，关节僵硬。 　　“这些就是你口中的吸血鬼？”她试探着问道。 　　露丝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联想到她刚刚在台上说的话，沈圆几乎可以确定，露丝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了。 　　难怪她要问自己，鬼和吸血鬼哪个更厉害，恐怕是想间接地询问道士和吸血鬼猎人哪个更厉害吧？ 　　...... 　　见沈圆在看到吸血鬼变身后还一副沉着淡定的模样，露丝面露不满，手上一挥，那十几个吸血鬼顿时闪身至沈圆面前，将她的退路彻底封锁。 　　沈圆抽出拂尘，灵活地闪避起吸血鬼的攻击来。 　　她之前不动不是看不起吸血鬼，反而是太看得起了，所以才会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政策。 　　现在看来，吸血鬼除了速度比常人快些，力量比常人大些，似乎没有别的方面需要注意。 　　眼见沈圆从下风慢慢逆转，露丝轻哼一声，伸手做出一个手势。 　　她的手势一出，吸血鬼像是突然放开了限制一般，不但速度和力量提升了一大截，眼里的光芒还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沈圆看得久了，竟然有种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一道利爪抓过，将她的道袍划破，差一点就割伤她的皮肤。 　　她眯起双眼，尽量不去看吸血鬼的眼睛，只靠风的方向来判断攻击的来源。 　　露丝眼见沈圆重新堕入下风，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的鬼呢？拿出来啊！” 　　沈圆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用不上。” 　　说着，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糯米和黄符，往外洒在吸血鬼的身上。 　　糯米飞到吸血鬼身上，像是有黏性一般，自动粘在他们的皮肤上面。 　　显然吸血鬼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伸出手想要将糯米抠下，不料刚触碰上去，糯米便如烟花一般，一颗一颗爆开。 　　不过一会，他们身上便皮开肉绽，只是却没有鲜血流出。 　　趁他们一片混乱的时候，沈圆控制着黄符贴上他们的衣服和毛发处。 　　“燃！”沈圆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吸血鬼身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火焰。 　　火焰和爆破给吸血鬼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他们的喉间发出诡异的吼叫声，双手使劲往身上拍打，根本无暇顾及沈圆。 　　眼见沈圆眨眼间便逆转了局势，露丝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一把皮鞭，朝沈圆发动起进攻。 　　她的身法比起吸血鬼来也不遑多让，沈圆刚经历了剧烈运动，体力多少有些跟不上，好几次都差点被露丝手上的皮鞭缠上。 　　看着皮鞭上的倒刺，她可以肯定，被卷住的滋味一定不会好受。 　　“你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吗？” 　　沈圆避开露丝的又一攻击后，循循善诱道。 　　露丝的眼底满是战意，根本听不进沈圆的话，愤怒地吼道：“卑鄙的道士！只知道用下流的手段！我一定要把属于我的荣耀拿回来！” 　　沈圆有些无奈，不明白这跟荣耀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认输呢？” 　　“告诉我荣耀的下落，我就放了你！”露丝狠狠地甩下手上的鞭子，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 　　沈圆愣了愣，没想到这“荣耀”竟然是一个名字。 　　“我不认识什么荣耀，但如果能帮上你的忙，我会很乐意。” 　　说着，她用拂尘一扫，将吸血鬼身上的残留糯米和黄符收回，顺便去除了他们身上的火势。 　　露丝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将眼底的战意压下，皱眉道：“你们道士，不是联合在一起的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荣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明面上怎么联合，私底下，对方在做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 　　沈圆不动声色地胡诌道。 　　露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话有点道理。 　　就算是在她的家族当中，也会存在面和心不和的情况，更何况心眼更多的道士呢？ 　　“荣耀是二代吸血鬼，在初代吸血鬼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的实力算是目前吸血鬼当中最强的。” 　　露丝皱着眉，开始述说起自己来中国的目的。 　　作为二代吸血鬼，荣耀的待遇明显跟其他吸血鬼不一样，不仅可以自由活动，甚至还能拒绝吸血鬼猎人发布的命令。 　　一个月前，露丝跟荣耀大吵一架，荣耀赌气回到自己的城堡当中，将自己埋了进去。 　　露丝当时在气头上，并不想管他的死活，等到一个星期前，终于消了气，跑去城堡看他时，才发现他已经被人带走了。 　　之所以判断是被人带走，而不是荣耀自己走的，皆因城堡内有大战一场的痕迹。 　　只可惜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城堡内到处可见马鞭草的痕迹。 　　不过荣耀也不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起码在他的棺材旁边，就留下了不下五处关于敌人的痕迹。 　　露丝的家族从那五处痕迹中判断出，荣耀疑似是被中国的道士制服，因此露丝自作主张，号召自己手下还在大学里就学的吸血鬼，垄断了这次跟沂大的交流活动。 　　在来之前，她从网上看到了沈圆的传言，想着要从沈圆身上下手，悄悄地查出荣耀的下落。 　　然而她的脾气直爽惯了，加上对荣耀的担心，导致她一看到沈圆那副道士的打扮就炸了。 　　沈圆听完她的话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只要是正经的道士，对于吸血鬼和僵尸一类的生物都不会感兴趣。” 　　见露丝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她继续道：“所以抢走荣傲的道士，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而我是好人，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所以......先让你的吸血鬼拿开那根鞭子。” 　　沈圆垂眸，静静地说。 　　露丝的身子一僵，万万没想到自己对沈圆的提防被她看穿了。 　　犹豫片刻，她咬咬牙，最终一摆手，将鞭子收回到手上，另让吸血鬼全部变回原来的模样，率先走进宿舍楼当中。 　　等到楼下只剩她和沈圆两人，她朝沈圆走近，沉声道：“我给你信任，你给我线索。” 　　沈圆抬眸看着她，伸出两根手指。 　　“一，我们这边有个叫噬的大坏蛋，他的目标是统治全世界，所以荣耀很可能是他的手下抢走的，为的是增强自己的力量，毕竟他最近才刚失去一员大将。” 　　“二，巫族善蛊和咒，自成一派，神秘又危险，可能是他们突然对吸血鬼这类生物产生了兴趣，所以找人去掳了来。” 　　“我刚刚说的这两者对于道士都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让手下穿上道袍嫁祸于我们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你是不是漏了三？万一你们之中出了坏人，想利用荣耀做坏事呢？”露丝抬起下巴，强势地说道。 　　沈圆摇了摇头，“没有三，大老远跑去掳一只不可控的吸血鬼过来，一看就是傻子才做得出的事。” 　　露丝：“......”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也中了一箭。 第47章 　　半个小时后，沂大交换生寝室内。 　　沈圆举着露丝给的照片打量半晌，不确定地道：“他真的是二代吸血鬼，不是什么明星？” 　　照片上的荣耀看上去也就15、6岁，肤白貌美大长腿，半长碎发遮了右边眼睛，露在外面的下巴小巧而精致，完全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病娇美少年。 　　露丝幽幽地叹了口气，“美貌带给他灾难，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也许他能成为那个时代的话剧明星。” 　　“知道他长成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 　　沈圆放下照片，抿了一口雪碧。 　　露丝摇头，“平时没什么用得到他的地方，他的脾气又古怪固执，所以一般情况下他都待在他的古堡内。就算是家族内，知道他真实模样的人也不超过三个。” 　　沈圆摸了摸下巴，开始发散思维。 　　“连你也没法将他变成只听命令的傀儡，那么不管是噬那边，还是巫族人那边，恐怕都没人有这个能力。” 　　对于这点，露丝十分肯定，打包票道：“荣耀不是一般人能驯服的，哪怕是用血引诱。要想让他听话的话，只能给予他平等的地位，否则他宁愿沉睡不醒。” 　　嗯......这个性格倒是符合少年这个设定。 　　沈圆继续思考：“那些人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将荣耀掳来，不可能完全不使用他。但他长得那么显眼，除非每次都将目击者杀害，否则一定会引发剧烈的讨论，什么‘美少年杀手’之类的新闻话题......” 　　露丝点头，深以为然。 　　“......所以他们务必会在荣耀的脸上做手脚，譬如戴上斗笠或者面具之类的东西。” 　　说着，沈圆点开手机，开始搜索本地新闻。 　　《震惊！男子戴脸基尼入室抢劫，竟被女主人这样制服......》 　　《震惊！一学生在下课路上被丝袜男拖进小巷，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震惊！男子戴面具裸奔，称是为了释放压力，现场图在此......》 　　...... 　　露丝盯着看了一会，蓦地抬起头：“震惊！两女子深夜碰头，竟是为了这种事......” 　　沈圆：“......” 　　学得挺快？？？ 　　她放下手机，遗憾地道：“这个办法可能行不通......” 　　“看到了！荣耀！荣耀在这！” 　　露丝突然激动地捧起沈圆的手机，指着一张模糊的照片，大吼大叫。 　　沈圆定睛一看，这张照片是一家新开业酒吧打广告用的配图。 　　舞池里，男男女女如群魔乱舞，表情放松，尽情挥洒自己的汗水。 　　而露丝手指放的位置，位于舞池的后方，如果不是她特意指出来的话，沈圆根本不可能认出那是一道人影。 　　见沈圆面露怀疑，露丝放下手机，站起身在原地走了两圈，夸张地挥舞手臂。 　　“我十分确定，那就是他，别说人影了，就是他露出一根头发丝，我都能将他认出来！” 　　“那我们去吧，现在正好是酒吧营业的时间。” 　　沈圆瞟了眼手机，十点四十分。 　　唯一的遗憾是今晚又要熬夜，她那缺失的睡眠可能永远都补不回来了...... 　　露丝停下走动，略显诧异地看着沈圆。 　　她以为沈圆至多帮她查出荣耀在哪儿，没想到看样子沈圆要一路帮她到底。 　　沈圆也看着她，淡定地举起两根手指，“报酬二十万人民币起。” 　　露丝：“......” 　　原来是收费项目。 　　吐槽归吐槽，露丝对此没有一点意见，毕竟沈圆跟着她一起忙上忙下，风险也不小。 　　别说二十万了，就是两百万，她也出。 　　从宿舍楼走下时，露丝迟疑着问：“不用带上我的帮手吗？” 　　“不必，他们太弱。” 　　沈圆残忍地指出这个无情的事实。 　　露丝鼓着脸，似乎有些不服气，转眼想到自己的实力被沈圆承认了，又有点开心。 　　“而且......”顿了顿，沈圆用手指对着露丝画了个圈，“看到只有你时，他们不会有任何提防。” 　　露丝：“......” 　　所以还是觉得她弱呗！ 　　两旁的路灯飞快地倒退，明明是深夜，但是走在路上的行人依旧不少。 　　不知想到什么，露丝突然偏头问沈圆：“听说你之前生下了一个孩子？” 　　沈圆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非人类的孩子。” 　　露丝愣了愣，眼里竟涌出一抹羡慕。 　　“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健康吗？” 　　名字么...... 　　沈圆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忘了要给小金龙起名这件事，而且孩子他爸也没有丝毫自觉。 　　“他很健康强壮，暂时没有名字，想到了再告诉你。” 　　当然......不是她想。 　　“噢......”露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人类和非人类怎么生孩子？你们有什么诀窍吗？” 　　沈圆挑眉，看着她，“你想跟谁生孩子？荣耀？” 　　像被戳破什么心事，露丝脸色涨红，不停摆手道：“没、没有，我就是好奇，毕竟生物上说了不同种族间有生殖隔离......” 　　沈圆：“......” 　　竟然信课本，课本还说这个世界是唯物主义的。 　　“其实，我觉得你们的鬼都是杜撰出来骗人的。” 　　露丝眨巴了一下绿眼睛，表情无辜。 　　见沈圆不搭话，她自顾自说道：“你看，吸血鬼、狼人这些都是用基因变异和病毒感染等等理论来解释的，但是鬼什么的，看不见又摸不着，太违反这个世界的规则了......” 　　沈圆：“......” 　　吸血鬼和狼人也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好吗？ 　　沉默在蔓延，最终还是司机大叔打破了这个僵局。 　　“呵呵，小姑娘把鬼理解成脑电波就好了，人类的思想不就是脑电波作用出来的吗？当另一种脑电波传入你的脑中，就会对你造成干扰，这种干扰，就是俗称的见鬼吧。” 　　露丝沈圆：“！！！” 　　高手在民间？ 　　出租车停在一家名叫“走马灯”的酒吧前，在她们下车时，司机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们早点回家，听同事说，这家酒吧有些诡异。” 　　沈圆脚下一顿，回过头问：“怎么个诡异法？” 　　“唔，不好说......”司机似乎有些为难，看了一圈，尴尬地说：“其实也没那么恐怖，只是我们闲聊间发现，这家酒吧门口，几乎只有来的车，没有离开的车。” 　　“不过很可能人家刚好没有打上我和同事们开的车啦，所以你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司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来酒吧都是为了玩得开心的，他这么一吓唬，估计败了小姑娘们的兴致。 　　沈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司机道了声谢，挽着露丝的手往酒吧门口走去。 　　司机看着她们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 　　听俩小姑娘在车上的谈话也知道，大概是沉迷于cosplay的中二少女，估计听到他说的这种事，反倒觉得兴奋吧。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她们被自己影响了，他反而会愧疚。 　　车门处突然传来响动声，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笑呵呵地问：“客人要去哪儿啊？” 　　——刚刚还说没人在这坐车，这不就有人坐上来了吗？看来真是他和同事们太敏感了。 　　“沂大。” 　　说话的人将头上的斗篷解下，静静地看着前方。 　　司机心头一跳，手脚像是不停自己使唤一般，自动开起了车。 　　明明走的还是刚才那条路，他的内心却比之前煎熬一万倍。 　　猜测是因为车内太过沉默导致的，他再次看了眼后视镜，主动搭话道：“刚才有个客人跟您长得很像，我差点以为是她重新坐上了车，呵呵。” 　　“她进了走马灯？”后座那人抬眸，从后视镜内看着司机。 　　司机没多想，点头道：“是啊，您刚从里面出来吧？要是你们刚好碰上就好了，真的长得太像了，跟双胞胎一样......” 　　“正常，她是我亲生女儿。” 　　重新将斗篷披上，那人伸手打了个响指，司机缓缓停下车，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司机耳边传来“司机，开车啊！没听见吗？”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乘客，赶忙发动车，连声道歉道：“不好意思，刚刚有些走神，你们要去哪儿？咦，我怎么到了沂大门口了？” 　　...... 　　一进走马灯，沈圆就被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震懵了。 　　露丝倒是如鱼得水，反牵住沈圆的手，顺着人潮往里挤。 　　随便找了个角落里的卡座坐下，她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瓶威士忌和一打啤酒，转头看向沈圆：“你想喝点什么？” 　　沈圆：“......” 　　喂喂，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 　　看出她眼神里的谴责，露丝脸色讪讪地将酒单还给服务员，挤到她身边，解释道：“一点酒都不要容易让人误会，你放心，我酒量很好，不会喝醉的。” 　　沈圆：“......” 　　上一个说这话的人是萧逸，说完他就醉了。 　　心虚地移开视线，露丝开始打量人群。 　　她首先往照片上发现荣耀的角落看了一眼，不在。 　　再往吧台上看了一眼，还是不在。 　　“别着急，长夜漫漫。”沈圆突然抓住她的手，垂眸道。 　　露丝愣了愣，意识到沈圆是在提醒她有人盯上了她们，轻轻地“嗯”了一声，伸手打开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加冰的，慢慢喝起来。 　　“美女们，一起玩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了些醉意。 　　沈圆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英俊的男人脸，只是现在双目迷离，笑容荡漾，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猥琐。 　　“坐。” 　　她言简意赅，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说。 　　男人在沈圆身边坐下，故意歪着身子往她身边靠，“美女还在上大学？谈过恋爱没？” 　　沈圆不动声色地伸出一根手指撑住他的身体，“保护费，一百万。” 　　“什么费？如果是美女的初......哼哼，我很愿意拿的，美女来喝酒啊......”男人笑着直起身子，倒了一杯啤酒放在沈圆手上，挤眉弄眼地道。 　　“砰！”舞台中央突然传出爆破声，惊醒了一干沉迷于酒精和荷尔蒙的男女们。 　　“两百万。”沈圆站起身，垂眸瞥了一眼吓懵逼的男人。 　　“什么东西......”男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余光瞥见一脸麻木地站在角落里看他的干尸，吓得跪倒在地，紧紧抱住沈圆的小腿，“我给，我给啊，救命啊！” 第48章 　　爆破声响起后，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一座牢笼。 　　牢笼的中央关着一个蒙着黑布的少年。 　　露丝在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心中一紧，脱口而出：“荣耀！” 　　沈圆抽出拂尘，随手将口袋里的纸条塞进地上那个男人的怀里。 　　“钱往这里打。” 　　男人此时也顾不得真假，赶紧点头，想着就算对方是装逼，但是能帮自己拖延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圆一个点地，整个人便如蜻蜓一般轻盈地弹射了起来，飞脚朝角落里的干尸踢去。 　　这种干尸属于下等僵尸，皮包骨头，没有血肉，跟提线木偶一般木讷。 　　但它们的力气极大且没有痛感，所以在制造干扰上是一把好手。 　　沈圆快速解决一个干尸后，余光瞥见露丝朝舞台中央奔去，眉头一皱，警告道：“小心有诈！” 　　露丝将沈圆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她一点放慢步速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远万里来中国就是为了寻找荣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荣耀的下落，怎么甘心轻易放弃？ 　　眼见露丝就要碰触到舞台中央的那个牢笼，沈圆心头一跳，直觉不对劲。 　　迄今为止，出现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干尸，而且大都出现在角落里，阻碍的主要是她的脚步，对于露丝而言并没有造成什么干扰。 　　虽然其中有露丝对付僵尸一类的生物更有一套的原因在，但是如此不均衡的实力分配，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如果有诈，只可能出现在舞台中央...... 　　露丝一路奔向舞台中央，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后，在牢笼前站定。 　　“荣耀，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蒙着黑布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露出脖颈上的红色齿印。 　　——这是他身上独有的印记，谁也造假不了。 　　露丝的瞳孔一缩，双手抓上牢笼。 　　“我来救你了！” 　　一阵过电般的感觉从牢笼传入她的体内，她咬着牙从原地跳开，看着反射着灯光的牢笼，恨恨地道：“可恶，竟然带电......” 　　她抽出皮鞭，狠狠地鞭笞牢笼上的锁芯，然而这并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她焦头烂额，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转之时，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陡然传进她的耳朵里。 　　“我把锁打开，你走进去后叫一声沈圆，我就放了他。” 　　“谁？！”露丝大吼一声，警惕地看向四周，然而场下除了惊慌失措的男女外，只有沈圆和正与她缠斗在一起的干尸。 　　“呵呵，不信的话，抬头看一眼他的双手。”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依旧缥缈不定，完全让人分辨不了它的来源。 　　露丝紧握着皮鞭，皱眉看向少年被捆在身后的双手。 　　笔直修长，莹白如玉，不说的话，这双手恐怕会被误认为属于女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双手，此时却在汩汩流血。 　　每流出一滴血，这双手便像是失去了一份生命力一般，渐渐黯淡。 　　露丝知道，这是荣耀最讨厌的一个过程。 　　每一次放血，他都如同死去后重来。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沈圆的方向，目光凌厉，“我可以走进去，但是她的名字，我不能喊。” 　　虽然不是很清楚喊出沈圆的名字会导致什么样的恶果，但是她不想让真心帮自己忙的人受伤。 　　“哦？是吗？”那道声音突然抬高了音调，变得残忍又无情，“既然如此，那你就跟他说永别吧......” 　　轰隆声响起，牢笼隐隐有下沉的趋势。 　　露丝低下头，光是随意一瞥，都能看到下方有无数干尸在涌动。 　　如果牢笼要离开，她可能还真的阻止不了...... 　　“等等！”她突然出声，往牢笼的方向走了一步，“你确保我在里面的时候，门是敞开着的吗？” 　　那道声音笑了笑，慢悠悠地道：“绝对敞开，任由你们自行离开。” 　　露丝迟疑了。 　　只要能让她接近荣耀，她保证自己绝对能夺回对荣耀的控制权。 　　有了荣耀，再加上她，别的不说，保证沈圆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何况沈圆自己还那么强。 　　“没时间了，给你五秒钟时间进行选择。”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语气里加了点不耐烦。 　　露丝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沈圆已经快要将场内的干尸全部解决了。 　　她顿了顿，蓦地出声道：“开门吧。” 　　“咔嗒”一声，牢笼的门缓缓打开。 　　她低着头，迈步走了进去。 　　无事发生。 　　“沈圆。”她低声喊道。 　　奇怪的是，明明她的声音很小，但沈圆却猛地回过头来，再下一秒，整个人都出现在了牢笼之中。 　　露丝愣了愣，下意识看向牢笼的门。 　　“咔嗒”，紧紧关上。 　　“你骗人！放了她！否则我......”露丝愤怒地吼道，双手扯开蒙着少年头的黑布。 　　一个玩具布偶出现在黑布下方，嘴角上扬，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怎么可能！我明明感受到了荣耀的气息！”露丝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跌坐在地。 　　沈圆看了她一眼，用拂尘扫开玩偶，指着地上的一滩血液道：“你闻到的，应该是那滩血的味道。” 　　露丝的手指颤了颤，双手圈着膝盖，一脸挫败，“都是我的错，我轻敌了，还连累了你......” 　　沈圆对此不置可否，看了一圈场内，发现自从她将最后一只干尸解决后，场内就不再涌进新的干尸了。 　　“怪不了你，是对手的手段太莫测。”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掳走荣耀的不是噬的人，而是巫族人。 　　只是不知道对方将她们困在这里，是准备作何处置...... 　　“想见他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连沈圆也听到了。 　　沈圆若有所思地看了露丝一眼。 　　她刚才还以为露丝叫她那一下是无意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对方做了什么小动作。 　　露丝在听到这道声音后，身子一僵，双眼通红地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你别想再骗我！放我们出去！否则......” 　　“这样也不信吗？” 　　清晰的踢踏声自她们前方传来，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缓缓走了上来。 　　他的手上推着一辆推车，推车上放着一口棺材。 　　在露丝面前站定后，男人伸手将棺材板往旁边一推，露出棺材里躺着的少年。 　　少年的胸口插着一把五钱剑，表情安详宁静。 　　露丝挪到牢笼边缘，怨愤地看着那个男人，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把荣耀还给我！” 　　男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随手扔进牢笼当中。 　　“杀了她，我放你出来。” 　　露丝愣了愣，转头看向沈圆。 　　沈圆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男人，“巫族人热爱玩弄人心的嗜好还真是一点没变。” 　　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摘下帽子，朝沈圆行了一个标准的西式礼节。 　　“我们做的，不过是剖析人性罢了。” 　　“然而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沈圆眯起双眼，大脑飞快转动，揣测对方的意图。 　　对方若想杀了她们，早在将她们关进牢笼时就可行动。 　　若是不想，说明他们做好了被自己和露丝缠上的准备...... 　　顿了顿，沈圆的脑海中闪过什么，蓦地举起手上的拂尘，沉声道：“看来这里还真是你们的大本营，所以为了转移人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时间。” 　　小丑面具往上提了提，男人似乎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他拍了拍巴掌，赞赏道：“名不虚传，沈掌门真是聪明。但有时候太聪明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男人弯下腰，拿着不知哪里变出来的长剪刀，捏起荣耀的手，从当中剪断。 　　“转移人手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和他断后，所以分不出心思来对付你们，但是......让你们自相残杀，不是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他轻声呢喃道，随手将荣耀的断手扔进牢笼当中。 　　断手落在露丝脚边，她的身子一颤，伸手将那截断手捡起。 　　这次是真的了。 　　见露丝努力压抑自己眼底的痛苦，男人慢条斯理地剪断荣耀的一条小腿，表情如修理树枝一般轻松。 　　“我知道他还能再长出来，但是那个过程想必不会轻松，尤其是在需要修复的身体过多的情况下。” 　　说着，他顺手将那截小腿扔进牢笼当中。 　　露丝颤抖着手，将那截小腿抱进怀里。 　　“别这样对他，他现在是有感觉的......” 　　男人摊开手，耸了耸肩，“行啊，你杀了她，我就放你出来跟他团圆，说到做到。” 　　见露丝抗拒地低下头，他转了转手腕，从腰间掏出一把绳子，扔进牢笼里，语调勾人。 　　“或者，将她绑起来。” 　　露丝顿了顿，抬眸看着那把绳子。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只片刻，牢笼里又多了一截断手。 　　她伸手拿起绳子，缓缓站起身，但是视线却不敢转向沈圆的方向。 　　“帮我这个忙，我给你五百万......美金。” 　　沈圆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自己也清楚，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被绑住和被杀掉没有区别，钱对死人来说是没用的。” 　　“不一定会死，而且，如果真的有万一，我让荣耀将你变成吸血鬼，这样你就能......” 　　“......就能永生？”沈圆打断了她略显急促的话语，面无表情地挥下拂尘，“要战便战，无需废话！” 第49章 　　露丝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绳子，属于荣耀的另一截小腿“砰”地一下，砸在了她的脚边。 　　没了，四肢都没了，接下来会轮到哪里...... 　　她微微抬头，反射着七彩斑斓灯光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往荣耀的大腿根部划去。 　　“给我一点时间！” 　　她低吼一声，抓起绳子，猛地弹射而起，向着沈圆的方向冲去。 　　沈圆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用拂尘挡开了她的攻击。 　　受到荣耀致残的刺激，露丝现在的精神高度紧绷，攻击的力量和速度较之前提高了许多。 　　而与之相反的是，沈圆刚从与干尸的战斗中脱身而出，纵然集中精神，依旧难免落了下风。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很过分。”露丝闪身至沈圆面前，见她神色严肃，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过后，我任你处置！” 　　持绳的手猛地下压，生生地从拂尘中穿过。 　　忍着划伤的疼痛，露丝将绳子的一端锁在沈圆手腕上。 　　沈圆下腰，借助地面的反弹力量，用力将她的手推开，快速避到她的对角线处。 　　“若你为了正义背叛我，我也许可以谅解，但若是为了邪恶......” 　　眸色一沉，沈圆一个前空翻，抓着拂尘的尾部，用棍体狠狠地击在露丝的脑后。 　　“我绝对无法再次给予信任！” 　　露丝被撞得眼冒金星，迅速在地上打了个滚，拉开与沈圆之间的距离。 　　她眼底的挣扎一点没少，但表情却格外坚定。 　　“我既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邪恶，而是为了......荣耀！” 　　眼见沈圆主动发起攻击，她不退反进，用力抓着沈圆的手臂，借着被拂尘拍飞的冲劲，于空中转了个圈，跳至一旁，用力收紧手上的绳子。 　　嘴角有血丝逸出，露丝看着沈圆，语气歉疚，“抱歉，抓住你了。” 　　也不知道身上的绳子是什么制成的，明明只缠了一圈，却紧得让人绝望，不管沈圆怎么挣扎，都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 　　她微眯了眼，一言不发。 　　看着这一幕，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笑得灿烂，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将手上的匕首清理干净。 　　“言出必行，你想跟我换个位置吗？”他抬起手，对露丝勾了勾手指头。 　　露丝点了点头，刚说出一个“嗯”字，眼前便是一花。 　　她低下头，定睛一看，见自己已经站在了荣耀身边，狂喜的同时心头一跳，猛地转过头，脱口道：“沈圆！” 　　“轰隆”一声，牢笼开始下沉。 　　沈圆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一脸平静。 　　但是拿着绳子的人，现在却成了......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 　　露丝想要跑过去，但手上却突然多了一股力量。 　　她转过头，赫然发现“荣耀”变成了一具睁开眼的干尸。 　　干尸的力量极大，她一时半会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圆随着男人沉入地下。 　　地板轰然关上，刚才的一切像是没发生一般，了无踪迹。 　　露丝狠下心，三两下将抓着她的干尸解决，回头看着没有一丝缝隙的地板，表情崩溃。 　　“沈圆！荣耀！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啊！” 　　她跌坐在地，狠狠地用拳头砸击地面，然而四周没有任何回应，只余手上的疼痛提醒她，现在不是在做梦。 　　...... 　　“啪啪啪。”一道鼓掌声突然从舞台侧边传来。 　　笑容可掬的男人拿着话筒走上台，看着场下或吓得晕厥，或吓得钻进板凳下，抱着脑袋不敢动弹的观众，抬高音量道：“刚才的舞台剧，各位觉得怎么样？” 　　露丝猛地抬头，捏紧拳头，不顾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舞台剧，你是不是他们那边的......” 　　听见这话的其他人，私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半信半疑。 　　男人往露丝的方向看了一眼，感慨地道：“我们的这几位演员真的十分敬业，瞧这位，已经完全融入了角色当中......工作人员，帮忙带她下去休息，刚才演了那么久的打斗戏，现在需要给身体补充点养分！” 　　五大三粗的保安快速跑了上来，一人一边，将露丝给抬了下去。 　　露丝奋力挣扎，奈何愤怒过了头，手脚发麻，使不上劲。 　　“好了，各位观众可以出来了。别害怕，那些干尸都是我们的道具，细看的话上面还有丝线，都是由我们的工作人员操控的。呵呵，这是万圣节的预热活动，各位是我们随机选定的‘内测’客户，今晚全场酒水免费，大家敞开了喝，不醉不归！” 　　男人的说辞很让人信服，不到一会，现场的气氛便热了起来。 　　“原来都是演的啊，难怪那么玄幻，我差点就要吓尿了！” 　　“你是差点，我是已经吓尿了！真丢脸！今晚多喝点，不然太亏了！” 　　“不过你们还别说，这出戏还真带劲！不知道正式演出的时候要收多少钱当门票，现在我们免费看了，也算是赚了吧？” 　　“......” 　　露丝听着他们的话，眼中一片绝望。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下去了吗？ 　　她被拖着穿过一条很长的甬道，最后扔进了尽头的小房间中。 　　小房间里堆着些杂物，正中央有个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一瓶矿泉水。 　　想到自己连番被骗，还傻傻地一再相信，弄得现在不仅弄丢了荣耀，连主动帮助她的沈圆也弄没了，她闭上眼，再也压抑不住内心中的痛苦，低声抽泣了起来。 　　****** 　　当牢笼沉进底部后，沈圆突然开了口：“你认识我？” 　　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轻轻一笑，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露丝才是你们该解决的人，你却处处针对于我......实在是难以理解。” 　　沈圆面色平静，心底却充满了疑惑。 　　她刚才观察了小丑男很久，确定自己完全没有跟他见过面的印象。 　　当然，也有可能他给自己加了个障眼法，就像他之前对露丝做的那样。 　　小丑男一扯绳子，沈圆不受控制地冲到了他面前。 　　他捏着沈圆的下巴，微微低头，声音沙哑地道：“沈掌门之名，我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如雷贯耳。” 　　沈圆定定地看着他那双从面具下透露出来的眸子。 　　诡异，又惑人。 　　见她的双眼渐渐变得迷离，小丑男轻叹一口气，捏着她的脸往外扯了扯。 　　“你今晚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 　　脸颊处传来一阵刺痛，沈圆清醒过来，心头一凛。 　　“轻信于人、不自量力、优柔寡断......就这个水平，还行事如此高调......”小丑男嗤笑了一声，捏着沈圆的下巴将她往地下一推。 　　“砰”的一声，沈圆直直地落地，摔得半边身子生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回我看在友人的面子上不杀你，下回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牢笼的门“咔嗒”响起，踢踏声渐渐远去。 　　沈圆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连眼皮都被迫缓缓阖上。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恍惚听到小丑男低声说了一句“不像你......”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语气那么亲昵。 　　...... 　　再次睁眼时，沈圆已经躺在了校医院里。 　　在她隔壁的床上，躺着一脸灰败的露丝。 　　据医生说，她们被发现于走马灯酒吧旁，好心人翻出她身上的学生卡后，便将她们一起送了过来。 　　鉴于她们的身体都呈现出劳累过度的情况，医生给她们各挂了一瓶葡萄糖，现在还没打完。 　　弄明白现在的情况后，沈圆掏出手机，打了个视频电话给陆寂。 　　电话接了起来，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张严肃的正太脸。 　　沈圆：“......” 　　为什么会是你。 　　许凛轻咳一声，将镜头转向在床上睡觉的胖小子。 　　“你想儿子了吧？他昨晚吐出了沈云的天眼，现在好多了。” 　　说着，他摊开手心，上面放着一颗肉球一般的东西。 　　似乎察觉到什么，小金龙哆嗦了一下，一脸懵逼地坐了起来。 　　“妈妈，我吃不下了。”小奶音里带了点委屈。 　　沈圆：“......”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噩梦。 　　“对了，小金龙的名字叫什么？”她看着许凛。 　　许凛默了默，抬眸看了她一眼。 　　“许愿。” 　　我的姓，你的名，我们的儿子。 　　沈圆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将头撇开，看着他手上的肉球说：“沈云的天眼还能用吗？” 　　许凛肯定地点头，“能，这是攀附于灵魂上的东西，不死不灭。” 　　“那交给我爷爷吧，于情于理这东西都该属于他。” 　　像是猜到了她要这么说似的，许凛直接接着她的话茬道：“我问过他了，他说给你。” 　　“那也行。”沈圆没有多作客气。 　　遇见的敌人越多，她越觉得自己的攻击手段过于单一。 　　以后的路上，她会遇见越来越多的人，是时候改变一下攻击方式了。 　　许凛看着她，终于觉出了点不对劲，皱眉问：“你现在在医院？” 　　沈圆“嗯”了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 　　“昨晚跟巫族的人打了一架，没打过，所以想问问我爷爷，他最近有没有收集到更多关于巫族人的信息。” 　　“我知道一些，先告诉你吧。” 　　许凛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刚拥有名字的许愿在惊醒了那一下后，又四脚朝天的睡了过去。 　　他伸手拉过被子，给许愿盖好后，顺便将自己的小脚丫放在里面，捧着手机，慢慢说了起来。 第50章 　　“巫族人自成一派，比起所谓的善恶，他们更愿意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表现在外便呈现出脾气古怪的特点。听说上一任巫族族长因为妻子的离世，悲痛过度，差点倒行逆施，想要将妻子复活。道门及时发现，阻止了他的行为，自此之后，道门和巫族人的关系陷入了冰点。” 　　“他们擅长借助所谓的灵媒与天地沟通。施法时，普遍要取对手身上的一部分附属物作为灵媒，再配上一定的咒语，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除此之外，他们对于行尸的炼制，也具有一定的独到之处。” 　　“由于他们的能力过于强大，因此若是被自己施下的咒反噬，所付出的代价也极大。若非必须，他们不会轻易伤人。” 　　“......” 　　许凛慢悠悠地说着，想到哪说到哪，没什么逻辑也没什么条理。 　　沈圆也不催他，一边听一边回忆昨晚的细节。 　　小丑男说她“轻信于人、不自量力、优柔寡断”，她承认她昨晚的确存在一部分的优柔寡断，但是轻信于人和不自量力这两个锅，她不背。 　　既然决定了要插手荣耀的事情，那她势必要跟露丝合作。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在当时，她连自己的后背都不敢放心地交给露丝，她何必走进去？ 　　至于后面的被背叛，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但若因此变得谨小慎微，遇见任何没有把握的事、不熟悉的人，都视其为洪水猛兽的话，便是本末倒置了。 　　还有不自量力...... 　　“他们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沈圆看着许凛，冷不丁地问道。 　　许凛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回：“他们的占卜与道门中的占卜类似，能算出一定的结果，但是具体的过程，无法完全呈现。” 　　“那可真就是奇怪了......”沈圆摸了摸下巴，一脸不解。 　　对方不但对她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甚至还能在发现她后那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那么大的一盘棋。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们要过去，就是他们的脑子太好用了，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想出解决办法。 　　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吗？ 　　不用思考就能想出解决办法，甚至还能布置得一环接一环的，让她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而且，小丑男对她说的那句“看在友人的面子上”放过她，也十分让人在意。 　　能有这么大面子的，在她熟识的人当中，大概也就只有许凛和沈无为了。 　　但是许凛看上去完全不知情，至于沈无为...... 　　以前没听他说起过这方面的事情，而且许凛也说了，道门和巫族人的关系并不算和睦，就是沈无为真的做了什么，估计也抵消不了巫族人对道门的厌恶。 　　难道是小金龙？ 　　感觉不像，巫族人与噬并非水火不容的关系，所以他们自然也就不需要对小金龙客气。 　　到底是谁呢？ 　　是不是找出这个人的存在，昨晚的那些谜团便能迎刃而解？ 　　...... 　　见沈圆想得入神，许凛悄悄地爬下地，去隔壁房间找到沈无为，将手机递给他。 　　沈无为刚占卜完，瞥见一脸严肃但又透着几分诡异萌感的许凛，重重地哼了一声，接过手机，大剌剌地道：“乖孙女想爷爷和儿子了吧？” 　　许凛：“......” 　　偏偏漏掉他。 　　沈圆被沈无为的声音惊醒，摇摇头又点点头，简略地将自己昨晚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无为在听到那句“看在友人的面子上”时，额角一跳，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刚刚帮你算了一卦，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沈圆愣了愣，下意识道：“但是......” 　　“没有但是，卦象是大凶，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也清楚。” 　　沈无为看着沈圆，头一次用这么强势的语气对她说话。 　　沈圆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妥协，“我知道了。” 　　“在学校闲得慌的话就回来，装上天眼后你还得熟悉一阵子。” 　　像是不放心似的，沈无为在挂断电话前补充了这么一句。 　　“嗯。”沈圆跟他告了别，挂断电话后，偏头看向呆若木鸡的露丝。 　　“抱歉，不管是我自己，还是祖师爷，都没有继续帮你的打算，你好自为之吧。” 　　露丝的眼皮颤了颤，鼓起勇气直视沈圆的双眼。 　　“好，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 　　打完点滴后，沈圆回到寝室，刚爬上床准备休息，就听见任瑞甜在下面小声跟袁思宁说：“外国人的体力就是好，大老远地飞过来，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用就跑出去玩了。” 　　袁思宁思考片刻，给出自己的猜测：“可能他们本来就习惯在晚上进行活动。” 　　“不仅是晚上，听住在那边的学长说，他们彻夜未归，真的是太放纵了吧......” 　　任瑞甜嘟了嘟嘴，似乎是对这种行为颇为不满。 　　汤璐凑过来，拍拍任瑞甜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国外就这样的啦，性方面比较开放，不过我本来还以为他们会在校园内找，没想到竟然去外面浪，啧啧，这下我对他们彻底没兴趣了，谁知道这一夜过去会不会染病呢？” 　　“......” 　　沈圆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露丝的那些吸血鬼帮手昨晚上开始就不见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露丝去走马灯的这段时间内，有人来学校做了手脚，将那些吸血鬼带走了？ 　　巫族人吗？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 　　反正不管事实如何，都跟她没关系了不是吗？ 　　翻了个身，她用手枕着头，继续睡觉。 　　大脑一片空白，但神经却兴奋异常。 　　心里涌起一阵烦躁，她叹了口气，索性爬下床，穿上衣服出门。 　　刚走到寝室楼下，沈圆就看到了在向寝室大妈询问什么的露丝。 　　“找我吗？”她直接走过去，在露丝的身后站定。 　　露丝的身体一僵，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举起手上的纸条，递到她面前。 　　“这是别人留给你的。” 　　沈圆微微皱眉，接过那张纸条看了看。 　　——你只有一次被放的机会。 　　方方正正的中文字体，暗示性的语气，的确不像是给露丝的。 　　心中一紧，沈圆脸色阴沉地抬起头，问：“调监控了吗？是谁带走的他们？” 　　露丝愣了愣，快速回过神来，“我看过监控了，对方用黑布罩住了全身，看不清面貌，但是从身材来看，似乎是个女人。” 　　女人么？沈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女人了？ 　　从昨晚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对方从容淡定，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每一个对策都像是为了她量身打造的。 　　甚至于，还充满余裕地放了她一马。 　　这样的对手，光是想想，都让她不寒而栗。 　　“你有办法感应到他们在哪吗？”她捏紧纸条，沉声问道。 　　露丝迟疑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跟罗盘差不多的东西。 　　“对于荣耀，我舍不得下手，但是在他们身上，我还是乖乖用了追踪器的。” 　　“前面带路。” 　　沈圆偏过身，示意露丝迈步。 　　露丝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她，“不是说......不帮我了吗？” 　　“嗯，这回我帮的是我自己。” 　　不让她插手可以，但是总得让她弄明白这个将她玩弄于鼓掌中的敌人是谁。 　　否则，这个觉，她永远别想睡踏实。 　　露丝不知前因后果，以为沈圆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内涌起一抹感动，垂下头不说话。 　　“其实我今早醒来时，还以为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昨晚我们是表演了一出恐怖剧。” 　　坐上车后，她看着副驾驶座位的沈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腔。 　　沈圆皱眉，“那些人是哪些人？谁说我们表演了一出恐怖剧？” 　　见她没听见后来登台那个男人说的那番话，露丝快速为她转述了一遍。 　　沈圆听完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对方将她们玩得团团转后，还让她们有口难言。 　　这是打定主意要让她们打碎牙往肚里吞了。 　　联合刚才看见的那张纸条一起分析，对方不但是想让她打碎牙往肚里吞，还想让她吞得感激涕零。 　　呵呵，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沈圆眯起双眼，缓缓道：“接下来你只要听我的，我们就能先将那些小喽啰夺回来。” 　　“但是荣耀......”露丝一脸犹豫。 　　“欲速则不达，若你不愿意，到了地点后，我们分开行动，互不干扰。”沈圆一脸平静。 　　露丝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决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攥成拳。 　　“......好，我听你的。” 　　背叛沈圆的下场是什么，她已经清楚地感受过一次了。 　　这一次，就当做是她的赎罪吧。 　　出租车最终在一家酒店前停下。 　　沈圆给了钱，带着露丝下车后，直奔酒店对面的咖啡馆。 　　露丝紧张得手心都被汗浸湿了，坐定后，小声汇报道：“他们就在那栋楼里，具体多少层不清楚。” 　　“你确定只要一接近他们，你就能夺回对他们的掌控？” 　　沈圆屈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露丝回神。 　　露丝肯定地点头，“没错，我确定。” 　　沈圆思考片刻，拍板道：“行，现在你上去，按照我说的一步步做。” 　　露丝偏头听了她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去了。” 　　沈圆“嗯”了一声，目送她的背影缓缓往酒楼而去，抬起杯子，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让我看看，这回你还能不能猜到我的想法。 第51章 　　揽月酒店的经理今天很高兴。 　　在这种入住率低迷的淡季，能承包下一场规模不小的培训，实在是太美妙了。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具体培训什么，参加的人里竟然还有外国人，而且数量不少。 　　后厨剩了些没用完的水果，他准备切好后给负责培训的人送过去，就当是用作顺水人情了。 　　有来有往，才是待客之道嘛。 　　他哼着歌走到大厅当中，正准备顺便检查一下卫生情况，突然被拐角处蹿出来的人扑了个正着。 　　“客人你还好吗？” 　　本以为对方是喝多了，所以脚下没站稳，没想到当他抬起头时，入目的竟然是一张血盆大口。 　　“啊！” 　　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痛，一股湿润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上地板，他吓得两眼翻白，用力挣扎起来。 　　“救命啊，救命！” 　　明明他的力气不算小，但是对方的双手像是铁铸的一般，箍得他完全动弹不得。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人的眼光，他们或发出惊呼声，或掏出手机进行录制。 　　“吃人了，这里有人发疯吃人了！” 　　“我的天，好多血啊，太可怕吧，是丧尸吗？” 　　“应该是吸食了那种丧尸毒品吧，我们快跑吧，一会被她抓住就麻烦了！” 　　“......” 　　经理害怕地流下生理性泪水，嘴里无力地呻|吟着。 　　难道，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他绝望之际，身上猛地一轻，他瞪大双眼，发现那人抹完嘴后，飞快地朝着楼上跑去。 　　他看得不甚清晰，只知道对方似乎是一个外国女人。 　　得救了？ 　　收回注意力后，他双眼一闭，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然而大厅内并没有因为那名疑似丧尸的人离开恢复平静，反倒是变得更加喧闹了。 　　有家人和朋友还留在楼上的，赶紧打电话让对方不要开门，并把刚才拍摄下来的画面发了过去。 　　还有的人一骨碌跑到了大街上，远远地躲在一边，找了个能看到大厅内场景又不会很快被发现的位置，紧张地看着。 　　酒店的工作人员哆嗦着跑过来，快速将经理拖起，藏进了前台后面。 　　他们已经打了110和120了，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顶楼的房间内，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将窗帘拉上，转身道：“有人冲着我们来了。” 　　披着斗篷的女人“嗯”了一声，打开门往外走去。 　　她没说自己要去干什么，小丑男也没问。 　　两个人好似默契十足，又好像互不相干。 　　一路走到培训室，小丑男将门打开，看着混混沌沌如行尸走肉般的众人，冷冷地发号施令道：“分开下楼。” 　　转身离开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静静地跟在那队吸血鬼身后。 　　1、2、3......7，多了1个！ 　　他一边走一边数，心中咯噔一下，突然觉得不对。 　　“发现得太晚了！” 　　露丝挥手施咒，刚才还平静的吸血鬼们，突然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快速地往楼下蹿去，有些甚至直接从楼梯中央的缝隙当中跳了下去，一下下好几层楼。 　　小丑男瞬间移动到她身边，蛮横地制住了她的双手。 　　“是你？找死？” 　　露丝冷笑一声，看着他的面具道：“杀了我啊，杀了我看谁还能制住荣耀！你们现在还没彻底研究出操控他的方法吧？” 　　“轰”，露丝直接被小丑男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一层白色的腻子掉落在地，露出带着人印的斑驳水泥面。 　　露丝“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缓缓动了动身子。 　　肋骨处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大概是骨折了。 　　但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放松对吸血鬼们的控制，一双绿眼睛死死地盯着小丑男缓缓迈步的双腿。 　　“警察已经知道有一窝外国人在这里开轰趴吸食了丧尸毒品的事，你尽管下楼，能带走他们一个，算你们狠！” 　　脚下一顿，小丑男冷眼俯视着露丝，缓缓抬起右手。 　　“我暂时还不要你的命，但你也别以为你的命有多宝贵，那具吸血鬼现在已经没了自我意识，研究出控制住他的方法指日可待。” 　　露丝心头一跳，握紧身侧的双拳，愤怒地道：“你竟敢！我不信！荣耀不可能丧失意识！” 　　小丑男透过张开的五指看着露丝，眼底犯过一抹冷意，蓦地将手掌握紧。 　　“下一次，我会让他亲手杀了你。” 　　“啊！” 　　露丝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缩在了一起，仿佛被人用一只大手抓成一团了似的。 　　她已经算不出全身的骨头碎了几块，只觉得除了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还残存着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似乎都已经错位，丧失了本身的运作能力。 　　泪眼朦胧中，她看着小丑男远去的背影，心头燃起熊熊火焰。 　　就算是死，她也一定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 　　咖啡已经凉了，沈圆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托腮看窗外。 　　“我回来了。” 　　露丝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愣了愣，面色一沉，语气冷静：“你是谁？” 　　“露丝”在她对面坐下，嘴角噙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我就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露丝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而且你毫发无损。” 　　沈圆慢慢握紧拂尘，全身绷紧，做出战斗的姿势。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露丝”微微一笑，脸上的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成了......沈圆的模样。 　　眸色一沉，沈圆冷声道：“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的确长这样。” 　　对方抬起一只手，托着下巴，微微偏头。 　　神态和气质与沈圆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有离近了看才能发现的几道鱼尾纹。 　　沈圆眯起双眼，无声地打量着她。 　　“你是谁？” 　　这难耐的沉默让人崩溃，沈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的亲生母亲，木槿。” 　　对方微微一笑，眼睛明亮，语气坦诚。 　　沈圆猛地瞪大双眼，心脏停了一拍，旋即像是疯了一般快速跳动起来。 　　她的，亲生，母亲？ 　　木槿偏过头，看了一眼越显喧闹的揽月酒店。 　　“很聪明，自己不参与，只出主意。” 　　沈圆抿了抿唇，嗓子像是缺水过度，疼得冒烟。 　　“也很愚蠢，以为能瞒过所有人。” 　　将视线转到沈圆身上，木槿蓦地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这样的她看上去危险又可怕，沈圆甚至抑制不住地放缓了呼吸。 　　伸手从她发间扯了一根头发下来，木槿看着发端的那一截白色，“啧”了一声，语气冷漠：“连你自己也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还有谁会爱惜？” 　　“早就知道你会变得愚蠢至极，没想到亲眼所见时，依旧恶心得我无法忍受。” 　　她松开手，沈圆的那根头发霎时间变成了粉末，消失在空中。 　　沈圆愣愣地看着她蓦地燃烧起怒火的双眼，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问木槿。 　　想问对方是不是真的因为她天生极阴之体，所以才抛弃了她？ 　　想问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哪儿，是否健康？ 　　想问她这些年过得是否安好，有没有为自己增添一个弟弟或妹妹？ 　　想问她......为什么跟邪恶站在一起？ 　　...... 　　“你体内流淌的那一半血，当年我没收走，现在收也不迟。” 　　木槿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圆，眼神淡漠而无情。 　　她伸出手，沈圆顿时像被无数细线绑住似的，动弹不得。 　　白色的手臂上渐渐渗出血液，红得触目惊心。 　　沈圆痛苦地看着木槿，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 　　木槿盯着她的脸，像是有些走神。 　　“因为，我恨你。” 　　“砰”地一声，咖啡店的玻璃窗突然被人砸碎，店里的顾客尖叫着四散开来。 　　木槿收回手，挥出身上的斗篷，将迎面而来的剑锋卸掉。 　　负剑而立的沈无为静静地看着木槿，语气平淡：“你该走了。” 　　木槿转头看着全身被血液浸湿的沈圆，冷冷地道：“属于我的，我还没拿走。” 　　“她这些年吃的用的全是我给的，新陈代谢就是再慢，也把属于你的那部分给代谢出去了，你要拿的话，就去化粪池拿吧。” 　　沈无为抬起剑，直直地朝木槿刺去。 　　木槿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在沈无为的剑碰上她身体的一瞬间，蓦地从原地消失了。 　　“既如此，以后我再不会留任何情面！” 　　沈无为收势，将剑插于身后，看着地上的沈圆，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弯下腰，想要将沈圆抱起，没想到沈圆摆了摆手，自顾自爬了起来。 　　“爷爷，我没事，皮肉伤罢了。” 　　她身上这些血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及五脏六腑，甚至因为没有伤口的原因，她连去医院处理的必要都没有。 　　沈无为见她呆呆地看着地面，转身往揽月酒店走去。 　　“你不是还有一个同伴吗？去找她吧。” 　　沈圆的身形摇摇欲坠，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拳头，“嗯”了一声，跟上沈无为。 　　“爷爷，你早就知道这件事跟我亲生母亲有关系了吗？所以才劝我不要插手？” 　　在快要走进揽月酒店的时候，沈圆突然开口问道。 　　沈无为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不知，只是心中不安，拿圣杯算了几回，得到的结果都是大凶，所以才下山而来。” 　　沈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思绪有些混乱。 　　大凶的意思......是说她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杀掉吗？ 第52章 　　发现露丝的时候，她只剩一口气。 　　赶上来的医生看着她这副模样，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脚麻利地将她挪动至担架上。 　　见沈圆一路跟在担架边，一位医生主动跟她说：“你这位朋友是整栋楼里受伤最严重的人，其他人只有一点点擦伤或者挫伤，连最早所谓‘被咬’的那个酒店经理，也被证实只是吓晕了过去而已，他身上的血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 　　沈圆“嗯”了一声，垂眸看着露丝脸上的痛苦表情，轻声说：“麻烦，务必要治好她。” 　　医生没听出她声音里的那份歉疚，痛快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努力抢救。” 　　沈圆在门口站定，思绪有些恍惚。 　　一旦事情跟毒品沾上关系，不管是谁，都逃脱不了警察的追踪。 　　这是她最早的想法。 　　尤其是吸血鬼们在恢复本性后，呈现出来的状态，跟吸食了丧尸毒品后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就算巫族人有再大的胆子，也只能在骚乱闹大的情况下弃车保帅，将那部分不属于他们的吸血鬼抛弃。 　　之所以让露丝一个人出马，也是她看穿了对方暂时不打算杀露丝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对方还真就只是不打算“杀”露丝而已，多一口气都不给她留。 　　细说起来，一桩桩的事情都按照她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但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学校那边得知露丝等人引发的骚乱后，专门派了人过来，一部分守着医院，一部分来接剩下的吸血鬼。 　　剩下的吸血鬼没了露丝的操控，虽说没有攻击人的打算，但是自主能力也差了不少。 　　沈圆用绳子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绑了起来，亲自带着他们去警察局做了笔录，抽了血样做检查，直到检查结果出来，显示他们并未吸食毒品后，才护送着他们回到沂大的宿舍当中，将门关好，布好防守的阵法。 　　沈无为见她沉默地忙上忙下，在她准备去医院前，将她拉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喏，这个是那条龙让我给你的，说是能加速愈合。” 　　看着他手上的那个蓝色盒子，沈圆伸手接过，放进怀里。 　　“替我谢谢他。” 　　她脸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沈无为却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给你装上天眼。” 　　沈圆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小盒子里的肉球。 　　也不见沈无为怎么动作，嘴里轻念了一串咒语后，抬手将肉球挥出，正中沈圆眉心。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沈圆的脑部传至四肢。 　　仿佛她一瞬间便拥有了生杀予夺的力量。 　　沈无为看着肉球隐入沈圆眉心后消失不见，慢慢解释道：“天眼一开，方圆百米的动静都能瞬间被你察觉，除非对方的实力比你高太多。若鬼魂与之对视，瞬间即被定住，至于之后是超度还是毁灭，由你来决定，生魄也是一样的效果，但对操作的要求更高，一个不慎便容易出现事故。” 　　“沈云使用的那一招呢？” 　　沈圆突然问道。 　　沈无为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沈圆会问这个。 　　“......将鬼魂纳入天眼中后，鬼魂便可为你所用，就是阎王到了，也没办法将它们勾走。只是这一手段太过残忍，不建议你使用。” 　　沈圆点点头，露出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一个笑容。 　　“放心吧，爷爷，我就是问问。” 　　接下来似乎也没什么沈无为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但他却迟迟没离开。 　　沈圆理解他的顾虑，牵着他的手，将他送上出租车。 　　关门的时候，她看着沈无为的眼睛说：“我不管这件事了，真的。” 　　沈无为暗暗叹了口气，选择了相信她。 　　“好，有问题再联系。” 　　目送他离开后，沈圆转过身，见远处有几名道士在向人问路，皱眉上前。 　　“你们是哪个道观的？” 　　那几名道士在看见沈圆时，互相对视一眼，抱拳道：“归元观沈掌门吗？我们乃张氏虎阳道人座下弟子，此番前来沂大，是想请沈掌门过去一叙。” 　　没有道观名字，只有一张氏之名。 　　沈圆琢磨了片刻，点点头。 　　她记得小时候曾经听沈无为提过，除了正式的道观外，道门中还有一种家族传承的形式。 　　跟她与沈无为这种爷俩搭配不一样的是，家族传承的历史悠久，门下弟子众多，完全可以媲美一整个道教协会。 　　只是他们实力虽强，却并不爱与外人接触交流，就算要接单子，也有自己的渠道。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他们的消息依旧少之又少。 　　沈圆跟在那几名道士身后上车，在车子发动后，开口问道：“不知虎阳真人找我，是想谈什么事情？” 　　“具体的我们也不知，似乎是与在揽月酒店发生的事情有关。” 　　那几名道士态度良好，见自己回答不了沈圆的问题，脸上还现出了歉疚的表情。 　　沈圆瞥了他们一眼，眉头微皱。 　　她才刚答应了沈无为，再也不插手巫族人的这件事，结果现在就被找上了门来。 　　只是不知那虎阳真人，是想大概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要插手此事。 　　...... 　　车子缓缓停在一间四合院一般的中式庭院前。 　　沈圆下了车，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背靠青山，庭院中央有流水淌过，各色花朵争相盛开。 　　——底蕴着实深厚。 　　带路的小道士在一间类似书房模样的房间前站定后，一人上前禀报，一人对沈圆解释道：“虎阳真人在修炼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劳烦沈掌门见谅。” 　　沈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原地等了一会，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道“进来”的声音后，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里没什么特别的，榻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长相端正，气质出众。 　　就在沈圆思考要不要主动开口时，虎阳真人伸出手，“过来坐。” 　　沈圆顿了顿，迈步走到他对面，一屁股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虎阳真人对待她的态度，有些过于随便了。 　　好歹她也是一观掌门，就算比不上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但也不应该被当作弟子一般，呼来喝去。 　　“木槿对你说了什么？” 　　虎阳真人看着她，语气威严。 　　沈圆心中咯噔一下，旋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年纪大点的，底蕴深厚点的，知道木槿的名字应该不奇怪。 　　“没说什么。” 　　她斟酌片刻，隐瞒了自己与木槿是亲生母女的事实。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的脸，跟她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虎阳真人还是那个姿势，那个语调，只是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仿佛看穿了沈圆心底的想法。 　　沈圆愣了愣，沉默了下来。 　　“血液里的一些东西果然抹不去，你与当年的她一般，满嘴谎言。” 　　虎阳真人眼神复杂，伸手拿了扇八卦镜出来，推到沈圆面前。 　　“这扇八卦镜，封存了她的一部分记忆，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你将此八卦镜照到她身上，能让她暂时陷入混乱，之后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沈圆冷冷地看着他，没去接那扇八卦镜。 　　“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清楚。木槿的事，我不打算再插手，虎阳真人若是与她有什么陈年旧怨，可自行解决。” 　　虎阳真人听了她的话后，皱紧了眉头，语气不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能让她放松警惕的，只有你一人。自从她走上歧路后，实力暴涨，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你是道门中人，除魔卫道是本职，这件事，除了你以外，没人能做。” 　　“我不做。” 　　沈圆面无表情。 　　“若她打算将道门中人除尽，你依旧不做吗？” 　　虎阳真人语气深沉，看向沈圆的目光透着失望。 　　“我只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别的人，自求多福吧。” 　　沈圆站起身，往外走去。 　　“道门死敌巫族圣女的女儿，有资格继续担任一观掌门吗？这个问题，我会于近期向道教协会的人提出质疑。” 　　看都没看沈圆一眼，虎阳真人将八卦镜收起，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沈圆转过头，冷眼看着他，“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不当掌门对于沈圆来说是没事，但没了合适的栖身之地后，从沈无为到许愿，甚至焱和许凛，都只能跟着她流浪。 　　在噬的势力虎视眈眈的现下，这种结果，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不是威胁，是事实，你身体内的确留着木槿的一半血液，且毫发无损地从她手上逃脱过，说你与她没有勾结，谁会相信？若你利用此项优势，将她拿下，便能证明你无愧于现在的身份。” 　　虎阳真人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沈圆突然笑了，语气讽刺：“虎阳真人如此记恨木槿，不知是与她有一段怎么样的陈年往事？被打得落花流水？还是被杀了全家？” 　　虎阳真人偏开视线，看着房间中央的祖师爷，轻声道：“没什么，跟她生了个孩子而已。” 　　沈圆猛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孩子？哪个孩子？” 　　“除了你，还能有谁？” 　　虎阳真人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如喝水吃饭一般平淡，仿佛刚才提出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杀她亲生母亲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世界观于一瞬间崩塌，沈圆连退三步，一直到后背抵着冷硬的门板，身体才放松下来。 　　“父不父，母不母，真可笑。” 　　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虎阳真人顿了顿，缓缓道：“你无法选择你的父母，但你能选择你的行事方式。既然你最终还是入了道门，说明你心性善良，只是年纪毕竟还小，容易受到诱惑......” 第53章 　　“有人对我说，巫族上任族长倒行逆施，被道门中人及时发现......这件事，跟你有关吗？” 　　沈圆静静地看着虎阳真人，突然开口问道。 　　对方说得对，她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所以......没必要因为他们的过错伤害自己。 　　虎阳真人略显诧异，像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告诉她也无妨。 　　“巫族上任族长叫木奎，他原本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但在妻子受伤去世后，性情大变，一心只想复活妻子。复活一事，有违天道，乃倒行逆施之举，当时作为他女婿的我，在发现之后，找来道门的人，阻止了他的行动。” 　　沈圆眯起双眼，“他呢？” 　　“死了。”顿了顿，虎阳真人的眼底闪过一抹遗憾，“他是一个天才，差一点就将自己妻子成功复活，因此在失败后，得到的反噬也十分剧烈。” 　　闭了闭眼皮，沈圆的声音极冷，“大义灭亲，你倒是高尚至极。” 　　然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换作是她，也不可能原谅虎阳真人，更何况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木槿。 　　难怪木槿会那样厌恶她。 　　或者说，厌恶她身上的那身道袍，以及体内流淌着的虎阳真人的血液。 　　虎阳真人看着她，眼神清澈，“你会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吗？在你有能力阻止此事的前提下。” 　　沈圆心头一颤，偏过头去，“一码事归一码事。” 　　“木奎的复活之计需要抹杀掉上千生灵，并且由于他的手段诡秘，就算成功了，也不会受到天道惩罚，若当时你处于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纵然看出了她心中的抗拒，虎阳真人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 　　垂在袖中的双手缓缓收紧，沈圆思绪混乱，说不出一个字。 　　许凛曾经对她说过“大局为重”这句话，当时她用火车撞一人与撞五人的故事反驳了回去。 　　然而现在，这个故事却说服不了她。 　　一边是一意孤行的家人，一边是上千无辜生命，非此即彼，不存在第三种解决办法，她会怎么做？ 　　若是回答不出也就罢了。 　　但可怕的是，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大义灭亲。 　　后背一凉，她猛地清醒过来，沉声道：“不论如何，我不会对自己的爱人隐瞒自己的所有想法，尤其是与爱人有关的打算。” 　　虎阳真人沉默了下来。 　　“木槿重情重义，我曾与她讨论过阻止木奎的事情，但她不忍伤害木奎，次次与我不欢而散，当时她正在怀孕，因为这件事，气得动了几次胎气......她一生完孩子，我就将此事告知了她。” 　　竟然......是为了她才隐瞒下来的么？ 　　沈圆心中一片苦涩，这滋味，她着实难以诉说。 　　然而虎阳真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接着道：“那天晚上，我们爆发了在一起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甚至动了手。离开时，她将孩子带走，我被打伤，动弹不得，所以没有追上去。” 　　“你与她长得着实相像，我并无将你认回的打算，但此事紧急，所以我找上你，将过往和盘托出，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肩上扛着道门兴亡的重责。” 　　沈圆的身形摇摇欲坠，扯了扯嘴角。 　　“你可知噬的事情？” 　　虎阳真人愣了愣，片刻后，“嗯”了一声。 　　“我们也在一直关注他的动态。” 　　“我才18岁，刚成年，懵懵懂懂从乡下来到城市上大学。抛开这层普通人身份，换作在道门之中，我也只是刚能出门历练的年纪。为什么天地之间阴阳调和的事情落在我身上，道门兴亡也落在我身上？” 　　沈圆慢慢敛去脸上的表情，将手放在门把上，语气里的坚决毋庸置疑。 　　“八卦镜，我不会拿。这件事，我看心情管。” 　　说完，她推门离去，背影决绝。 　　虎阳真人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垂眸时眉头紧锁，似有万般担忧。 　　...... 　　从四合院里走出来后，沈圆恍恍惚惚地往前走，连一旁停了辆熟悉的车都没注意。 　　“掌门！” 　　陆寂的声音蓦地传进她的耳中。 　　脚下一顿，沈圆转过头，在看到车窗中探出的三颗大脑袋，一颗小脑袋，加上一颗狐狸脑袋时，抿了抿唇。 　　见她郁郁寡欢地在后座坐下，许凛从怀里掏出一份煎饼果子，递过去。 　　“这家味道很好。” 　　沈圆：“......” 　　她又不是许愿，有吃的就开心。 　　驾驶座上的萧逸“啧”了一声，从脚底下拿出一大束玫瑰花，塞进沈圆怀里。 　　“这才是讨女生欢心的正确方式。” 　　沈圆：“......”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可能不是女生。 　　副驾驶座上的楚风偏头看了沈圆一眼，皱眉道：“欠你的符，只剩一半。” 　　沈圆：“......” 　　哦。 　　狐狸形状的焱懒洋洋地跳上她的膝盖，用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她的手臂，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气质。 　　“你不是一直想给我顺毛吗？愚蠢的人类。” 　　沈圆：“......” 　　这些人都怎么了。 　　陆寂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脸色愈发难看，伸手将花束拿开，抱过焱，轻声说：“掌门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会吧，别的都不用担心，有我们。” 　　许凛点点头，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抽出一条毛毯，动作轻缓地盖在沈圆身上。 　　眼眶泛酸，沈圆仰着头，转移话题道：“归元观只有老头子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陆寂迟疑片刻，点头道：“归元观今天闭观一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沈圆“嗯”了一声，突然发现自己没别的话想说了。 　　其他人装作没发现她情绪的变化，吵吵闹闹，一如往昔。 　　车子一路往南，在海滩边停下。 　　见他们将车门打开，沈圆一脸疑惑，“为什么要来这？闹海鬼了？” 　　萧逸打开车尾箱，扔了个泳圈到她身上。 　　“少女，你这职业病有点严重啊，到海边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游泳啊！” 　　焱变回人形，慢条斯理地穿上红色泳裤，伸展起筋骨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某人似乎是一只旱鸭子。” 　　楚风看了沈圆一眼，语气平静：“我会游。” 　　沈圆：“......” 　　你是在跟我炫耀？ 　　越想越生气，沈圆索性将身上的泳圈拽了下来，愤愤道：“别小看我！” 　　看着地上那个粉色的小马宝莉泳圈，陆寂一脸担忧，“掌门不带泳圈可以吗......” 　　沈圆轻咳一声，大步朝海边走去。 　　“我会游泳！我只是不会换气而已！” 　　许凛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一直到离陆寂等人远了，才小声道：“入海之后，我带你游。” 　　沈圆本想拒绝，在看到迎面而来的尺高浪花后，明智地闭上了嘴。 　　脚丫浸入海水当中，下半截凉，上半截暖。 　　感觉十分诡异。 　　一路往前，在快要被海水浸没胸口时，沈圆摆了摆手，“没意思，我要出去......” 　　腰间一紧，她的脚下蓦地落了空，整个人泡在了海里。 　　等待许久的窒息感没有传来，甚至于，连行动都无碍。 　　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骑在了变成小龙的许凛身上。 　　许凛的身形比之前在保温杯里时大了许多，但是离他原来的模样，依旧差了十万八千倍。 　　不过对于现在的沈圆来说，够用了。 　　“我在你身上戴了避水珠，你别害怕。” 　　许凛的正太音听起来十分可靠。 　　沈圆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颗又白又圆的珠子。 　　这颗珠子不算大，与珍珠有些相像，挺衬她的肤色。 　　想到什么，她调侃道：“你不会见一个人给一颗避水珠吧？” 　　许凛的身体缓缓往前，闻言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认真：“避水珠只有一颗，我从未给任何人戴过。” 　　沈圆轻咳一声，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偏头观察海底的生物。 　　成群结队的银色小鱼，几乎透明的水母，红色的珊瑚...... 　　都是些浅海常见的生物，她曾经在课本上也看到过，但是亲眼所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哇！沈圆作弊！竟然让许凛背着！” 　　焱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听起来像是在全力往她这边游。 　　“作弊，无耻。” 　　楚风的声音离得更远，但不知为何，更能激起沈圆的怒气。 　　她伸手拍了拍许凛的背部，示意他浮上水面。 　　“这叫互帮互助！你们懂什么？有本事你们也联合在一起游啊！” 　　楚风看着焱的背影，冷不丁地道：“变回狐狸。” 　　焱迅速变成狐狸，依靠皮毛浮在水面上。 　　身上一沉，他往前划了一阵子后，突然觉得不对。 　　“凭什么我在下面！既然是互帮互助，那就要换着来！我要去上面！” 　　楚风捏着他的耳朵，不让他翻身，皱眉道：“这是最优解，想赢沈圆就闭嘴。” 　　焱闭嘴，等楚风松手后，猛地将他从背上翻了下来。 　　“决斗吧，骗人精！” 　　楚风从身后掏出桃木剑，沉声道：“来，手下败将。” 　　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的萧逸看着眼前的画面：“......” 　　都是群小学生吗？ 　　站在岸边的陆寂递了瓶旺仔牛奶到他手边，贴心地说：“开车辛苦了，补充点能量吧。” 　　萧逸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抽出吸管，猛吸了一大口。 　　啊，还是这个味道，他最喜欢的旺仔牛奶...... 　　陆寂微微一笑，在心中感慨道：萧逸学长果然是小学生口味啊。 第54章 　　玩到夕阳西下，凉风四起，沈圆一行人终于准备离开。 　　骑在许凛身上的她按理来说应该是最轻松的一个，但事实上，坐回到车上后，只有她像一条落水狗一般，软趴趴地瘫在靠背上。 　　身体上的疲惫挤走了精神上的重压，她心情轻松，静静地享受这份宁静。 　　变回人形的许凛将毛毯往她脖子上扯了扯，轻声说：“这回下来，我就不上去了。” 　　沈圆愣了愣，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你要去哪？回南海？” 　　按理来说，许凛的确是该回南海了，在这待着对于他的疗伤有害无益。 　　但是一想到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许凛摇了摇头，从双肩包里掏了个蓝色保温杯出来。 　　“我把这个洗干净了，以后就住这里面，你方便的话就让我出来透口气，不方便的话让我一直在里面待着也没事。” 　　沈圆将手从毛毯里伸出手，接过那个保温杯看了看，语气复杂：“我不是说过，不会把你带在身边吗？” 　　“今非昔比，你需要有至少一个帮手在身边，这样一来，我们才会放心。” 　　许凛眼神坚定，言语中传达出的力量，让沈圆心头一颤。 　　她转过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发现他们都在注意着自己这边。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沈圆知道，他们是真情实感地担心着自己。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收获这么多的关心与爱护。 　　...... 　　沉默半晌后，她开口道：“行，只要你保证完全听我的。” 　　许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以后都听你的。” 　　沈圆：“......” 　　这话说的，总感觉怪怪的。 　　回到学校后，她拿着装了许凛的保温杯下车，回头道别时，跟陆寂说：“让老头子放心，别没事老算我的运势，最好给他找点麻烦事做。” 　　麻烦事的话......带重外孙？ 　　陆寂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应了下来，“好，掌门放心，一定不让沈道长闲下来。” 　　沈圆“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荡回了寝室。 　　汤璐一瞧见她，立马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说：“你知道那群|交换生闹出来的事情了吗？丧尸毒品诶，他们可真大胆......” 　　袁思宁点了点新闻上的某张照片，淡定拆台：“沈圆肯定比你知道得多。” 　　任瑞甜一脸好奇，坐等沈圆解惑。 　　沈圆轻咳一声，将保温杯打开，放在桌子上，含糊地道：“是个误会，他们恶作剧而已，跟毒品没关系。” 　　“噢......”汤璐恍然大悟，一拍巴掌道：“可能是他们的什么古怪传统，听说国外很多学校都这样，要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裸奔上街之类的，以此来证明他们的勇气。” 　　“没听说哪个传统会伤人，那天发言的露丝同学貌似伤得很重，都进重症病房了。” 　　袁思宁推了推眼镜，理性地分析道。 　　见她接二连三地反驳自己的话，汤璐不满了，叉腰道：“也许是她自己操作不当，我那天就看她不爽了，好好的交流会，非得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吸血鬼，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吸血鬼嘛。” 　　袁思宁若有所思，“那可不一定，鬼都有，为什么不能有吸血鬼？” 　　想到自己见鬼的那次经历，汤璐说不出话了。 　　见气氛陷入凝滞，沈圆将汤璐推回她自己的座位上，和事佬般道：“鬼也好，吸血鬼也好，这么久以来都没听说跟人类发生什么冲突，你们现在才开始担心不会太晚吗？” 　　汤璐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对，抱住沈圆的手道：“而且我们宿舍可是有沈圆这样的大佬啊！谁出事，我们都不可能出事！” 　　“嗯，沈圆很强。”袁思宁表示了肯定。 　　任瑞甜憋不出别的什么附和的话，只能赶紧小鸡琢磨般的点点头。 　　沈圆愣了愣，突然笑了。 　　“昂，我很强的。” 　　抛下这句话后，她将毛巾一挥，走进卫生间中，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她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只是这回受到的冲击太强烈，所以一直没能回过神。 　　现在想想，木槿也好，虎阳真人也好，露丝也好，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遇上了就是遇上了，避不开就解决，大凶也好，大吉也好，都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顺从自己的心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让自己后悔，那便足矣。 　　用毛巾擦干身体后，她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懒洋洋地穿上宽松的睡袍爬上床。 　　躺下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她弯下腰，伸长了手，将保温杯从桌上拿了上来。 　　“闷坏了？出来松口气吧。” 　　伸手将许凛捞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床的里侧，轻声交代道。 　　刚沐浴完的清新芬芳不停地钻入许凛鼻孔中，他瞪圆了双眼，连大气都不敢出，全身僵硬地躺平，一脸茫然。 　　这、这么快就同床共枕了吗？ 　　沈圆没想那么多，将脸侧向许凛的方向，捏着他的尾巴，闭上了双眼。 　　“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许凛忍着抽回尾巴的冲动，全身像煮熟的番茄一般，红得冒烟。 　　“......嗯，好梦。”他动了动小爪子，轻轻地碰了沈圆的手一下，小声道。 　　好不好沈圆不知道，不过她的确做了个梦。 　　梦里的许凛恢复了原型，带着她遨游天际，乐此不疲地探索所有未知的土地。 　　明明是很累的一件事，但梦里的她却笑得很开心，跟个傻子一样。 　　醒过来的时候，她竟然还有些怅然。 　　像是恨不得这个梦能做长一些。 　　转过头看着睡得安详的许凛，沈圆伸手一捏，将他扔进了保温杯里。 　　“起床了，小东西。” 　　从睡梦中惊醒的许凛一脸懵逼，听清楚沈圆的话后，抱紧自己的尾巴，神色忧伤。 　　等他恢复了，一定要让沈圆知道，他一点也不小。 　　洗漱完毕，沈圆哼着歌出了门。 　　一二节没课，她拐去医院，将许凛给她的药膏涂在了露丝身上。 　　药膏的效果挺好，她刚涂完，露丝就清醒了过来。 　　在看到沈圆时，露丝扯了扯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他们果然不打算杀我......” 　　至于荣耀失去意识一事，她虽然想说，却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说的必要。 　　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若是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再拖沈圆下水。 　　——她虽然在意荣耀，但并不想当恶人。 　　沈圆垂眸帮她掖了掖被子，语气平静：“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若你想要夺回荣耀，就耐心等候一阵，等他们鹬蚌相争时，你再渔翁得利。” 　　露丝的眼中露出一抹疑惑。 　　倒不是她听不懂那句俗语，反倒是听懂了，所以才更不解。 　　这件事，难道不是她与那个小丑男之间的争夺？还涉及了其他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一次见面，他们会直接将你掳走。” 　　沈圆看着露丝，眼神锐利。 　　露丝愣了愣，轻轻地笑了一下，“这样也好，起码说明他们没办法控制荣耀。” 　　“你错了，正因为想到了办法，才会用上你。” 　　沈圆移开视线，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不忍。 　　荣耀于露丝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唯一，那么露丝于荣耀而言呢？ 　　这一点，她都能想到，相信木槿和小丑男很快也会想到。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顿了顿，露丝将手从被子里挪动出来，覆盖在沈圆紧握成成拳的手上，轻声道：“但是我不会轻易放弃，荣耀与我，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沈圆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关节错位的情况还未完全恢复，原来的纤纤素手，现在跟做惯粗活一般，肿大僵硬。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好人，你可以完全信任我。若是你想带着荣耀活下去，就乖乖忍着，忍到转机出现。”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露丝。 　　“转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露丝一脸恍惚。 　　沈圆突然笑了，反握住她的手，“大概，是见到我的时候。” 　　露丝心头一震，愣愣地看着沈圆，眼眶泛酸。 　　异国他乡，能有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提供温暖，这样的福气，可遇不可求。 　　“......好，我忍着。” 　　她声音哽咽，语气却坚定。 　　就是为了这抹温暖，她也会带着荣耀忍下去，不管接下来的路有多难走。 　　沈圆微微一笑，突然察觉到什么，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阳光正好，微风拂动窗帘，露出窗外的一小截面具，还有面具旁边的金发少年。 　　“我好像要走了，沈圆，再见......” 　　病床上的露丝蓦地松开手，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无形的力量扯着，快速往窗外飞去。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沈圆蓦地开了口：“杀了他一个还不够吗？非得拖整个道门下水？” 　　在她身后不远处，木槿缓缓抬起头，从斗篷下方看了她一眼。 　　“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动作倒是不慢，让我想想......他让你来对付我？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沈圆轻笑了一声，语气嘲讽：“都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那么了解对方。” 　　木槿没说话，看了她的保温杯一眼。 　　“你没答应他？” 　　明明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果然是母女连心么？ 　　“嗯，没有答应的理由。”沈圆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木槿，“你有你的道，他有他的道，同样的，我也有我的道。为了所谓的陈年恩怨站队，不是我的道。” 　　木槿缓缓勾起了嘴角，毫不犹豫地回身，消失在沈圆眼前。 　　“随你。” 第55章 　　自从那天眼睁睁地看着露丝被小丑男带走后，沈圆就再没出过学校。 　　萧逸免费帮她补了之前落下的功课。 　　补完之后，默默在心里感慨：天才就是天才，做什么都厉害。 　　明明是一个学期才能学会的东西，沈圆只花了半个月就熟悉了。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听懂普通的法语对话，再专业一些的，就要靠猜了。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沈圆来说已经足够。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参加学校的寒假打工项目，到时候去了说法语的地区，再实际磨练一阵子，应该能提高得更快。 　　结束这天的小灶时间后，她慢悠悠地在小吃街走着，搜罗了一大批带辣味的食物。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坐下后，她打开保温杯，低头说了声：“出来吧。” 　　小赤金龙瞬间化为一名13、4岁的小少年，唇红齿白，耀眼至极。 　　沈圆看了这么多天，也算是看习惯了，伸手将包里的食物递给他，交代道：“不能硬撑，吃饱即止。”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前一阵子，她将保温杯落在寝室，跟室友一起出去聚了一顿餐，再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地辣椒油包装袋和不停在地上翻滚的保温杯。 　　当时汤璐还感叹现在的老鼠变异程度挺高，都开始偷吃辣椒油了。 　　还好她眼疾手快地将门关上，说要给寝室布置一个“除鼠阵”，这才避免让观察仔细的袁思宁看出什么。 　　将辣椒油包装袋收拾好后，她抓着保温杯到卫生间里，将许凛放了出来。 　　没想到一落地，许凛就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嗯，还是没穿衣服那种。 　　不等她严刑拷问，许凛就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想快点长大所以一口气将沈圆给他囤的辣椒油全部吃光了的事实说了出来。 　　沈圆叹气，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伸手将他抱上床，将新布置的床帘放了下来后，才将室友们放进来。 　　因着担心许凛，沈圆拒绝了室友们斗地主的邀请，早早的就上了床。 　　那天，她给许凛揉了一个晚上的肚子，一直到天亮，许凛才终于收敛了身上的气息，自如地恢复成小龙的模样。 　　自那之后，为了许凛的身体着想，也为了自己的手着想，沈圆便严格控制许凛的食量，不但不在宿舍多囤食物，连室友们的......也督促她们锁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室友们以为沈圆终于开始嫌弃她们胖了，发疯似的开始了健身生活，目前看来，小有成效，三个中有两个脱了单。 　　至于剩下的汤璐，尚且没有从之前的心理阴影中走出，似乎是准备将心思全部扑在学习上了。 　　收回思绪，沈圆偏头看了一眼许凛。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捏着袋子的两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仿佛吃的不是路边小吃，而是法式大餐。 　　啊，虽然看习惯了，但是每看上一眼，都忍不住想要在心里感叹一回：许凛长得真好看啊。 　　手机铃声打断了沈圆在违法边缘试探的幻想，她掏出手机，接通视频电话。 　　“掌门，所有的道观，都在今天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进攻，其中要数张氏一族受到了的攻击最为猛烈。” 　　陆寂的声音不急不缓，但话里透露出来的状况却十分不妙。 　　“都是僵尸吗？” 　　沈圆的睫毛一颤，捏紧了手机，沉声问。 　　终于，她等待许久的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根据得到的消息显示，不全是僵尸，有些道观里还夹杂了些国外来的吸血鬼。不过来归元观的，倒是没有吸血鬼，还算比较好对付，目前已经被楚风和焱处理干净。” 　　陆寂尽职尽责，主动将沈圆想要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 　　许凛凑过来，替沈圆问出她不想问但又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张氏一族现在如何？” 　　陆寂迟疑片刻，如实答：“全军覆没，道教协会已派人前去支援，但现在还没传来突破包围圈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道教协会的人本来想请掌门前去支援，我以掌门忙于考试的理由拒绝了。” 　　沈圆默了默，抬头看了一会天。 　　“道门有难，我无法坐视不管，老头子现在已经前去支援了吧？” 　　陆寂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沈无为千叮万嘱不让他告诉沈圆的秘密，这么快就被沈圆猜出来了。 　　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沈圆轻描淡写地说：“楚风想必也是十分担心玄妙观，放他回去支援，事情结束后再回来。” 　　“但这样一来......归元观的防守是不是有些过于薄弱？” 　　陆寂露出担忧的眼神。 　　沈无为走了，楚风也走了，观内便只剩下战五渣的他和非人的焱。 　　若是僵尸潮不再来倒是还好，要是再来一波...... 　　沈圆看出他的顾虑，起身道：“放心吧，那个女人没想灭道门。” 　　若是她想，便该集中火力，一个一个击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除了给道门带来一些麻烦，让他们无法及时救援张氏一族外，并不会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挂断电话后，她抓起保温杯，等许凛跳进去后，看着一层层荡开的水面，失神地道：“这是她原本的计划，还是那天过后，改变了主意？” 　　许凛回答不出，快速沉到水底，开始分解刚刚摄取的能量。 　　跟之前的修炼时间相比，他重走的这一遭要快上许多，而且灵力也更加纯粹。 　　但是他觉得不够，还得再快点，才能赶上沈圆的脚步，才能像之前一般，为她遮风挡雨。 　　沈圆将盖子盖上，不发一语的往外走去。 　　在离那天去过的四合院一公里远处，出租车司机停了下来，纳闷地看着前路道：“没听说这一段修路啊，怎么走不通了呢？” 　　将门打开，沈圆平静地看着前路，轻声回：“走不通更好，省钱。” 　　司机一脸懵逼，见她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纳闷地掉头。 　　小姑娘看起来挺体面的，没想到是只铁公鸡啊。 　　在司机没注意到的时候，沈圆从腰间拿出拂尘，飞身踏入僵尸堆中。 　　所谓的修路，不过是巫族人弄出来的障眼法罢了。 　　不过这障眼法一看便不仅仅只是障眼法，相信她踏入此处的消息，现在已经被作法的人得知了。 　　“沈掌门！这边！” 　　一连解决十几个僵尸后，她终于听到了熟悉的人声。 　　会长亲自带队，各受损不严重的道观掌门尽数出动，现在均集中于此。 　　在看到沈圆附近的残肢断骸后，会长眼里流露出一抹欣慰。 　　“沈掌门的功力又精进了些。” 　　沈圆摇了摇头，废话不多说，直接问：“有办法进去吗？” 　　她刚刚亲身体验过了，最外围这些僵尸虽然不难处理，但数量着实庞大，实在不适合用蛮力。 　　若放火将它们点着的话，虽说能轻易解决它们，但却拦住了他们冲进去的路。 　　等火将僵尸烧完，相信张氏一族的人，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会长示意沈圆朝远处看，解释道：“以蛮制蛮，我命人拿了锁链来，从僵尸潮中硬生生地分了一条路出现，现在已经开拓到一半了。” 　　沈圆抬起头，仔细地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会长是从哪里弄来这么长的锁链，数十名道士拿在手上，还留了一堆未用的锁链在地上。 　　道士们间隔的距离并不一样，想必是按照他们自己的能力划分的。 　　能顾及远一些的，与旁人之间的距离自然要远一些。 　　沈圆想了想，直接对会长道：“我走最前面吧。” 　　会长身后的雷厉不满地拒绝道：“论资历，论能力，都还轮不上你走最前面，要走也该我走。” 　　温云点了点头，中肯地建议道：“沈掌门乃后起之秀，经验不足，不可冒如此大的风险。” 　　站在更远一些的王巍也出声阻止：“沈掌门走我们后面。” 　　沈圆看了雷厉一眼，头一回对他改观。 　　在这个时候走前面意味着什么，就是傻子都清楚。 　　雷厉说出来的话像是在讽刺她，但其中蕴含的拳拳之心，不得不说，沈圆体会到了。 　　她想了想，换了种方式建议道：“我不走前面也不走后面，你们可不给我留出空位来，让我像自由人一般，可及时援助他人。” 　　这个操作是众人之前没有想过的，因此在她提出来后，其他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反倒是会长，连想都没想，直接答应道：“就按照沈掌门说的去做！” 　　雷厉一脸无语。 　　若不是沈圆的爷爷另有其人，他都怀疑会长是沈圆的亲爷爷或者什么人了。 　　吐槽归吐槽，他们行动起来的速度倒是一点没含糊。 　　沈圆走在最后面，看着两旁的人愈渐增多，脚下的步伐越发沉重。 　　马上就要进去了，她会看到什么样的场面呢？ 　　一道尖利的啸声突然响起，利爪袭来，沈圆快速后退。 　　对方的攻击速度一点不慢，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踢进了僵尸潮中。 　　众掌门瞧见这一幕，心中一紧，松开手上的锁链，想要前去支援。 　　然而沈圆的声音十分冷静，隔着僵尸潮传了过来。 　　“你们继续，他伤不到我。” 　　报完平安后，她静静地看着站在她一米远处的少年，轻声唤道：“荣耀？” 　　荣耀微微偏头，脸上闪过一抹痛苦，飞身向她抓来。 　　沈圆连连躲避，勉强挡住他的所有攻击。 　　露丝之前说的没错，作为二代吸血鬼，荣耀的实力绝非那些普通的吸血鬼可以比拟的。 　　好在自从荣耀跟她对上后，周围那些僵尸便不再将她视为攻击对象，否则她现在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第56章 　　跟荣耀过了几招后，沈圆突然发现，他们正在朝僵尸潮的最中心挪去。 　　她皱眉看了荣耀一眼，后者没有任何反应。 　　“你知道露丝在哪儿吗？” 　　想了想，她在再一次避开荣耀的攻击后，出声问道。 　　听见露丝的名字，荣耀的表情发生细微的变化，但他没有迟疑太久，继续朝沈圆攻去。 　　沈圆无法，只好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寻求脱身的可能性。 　　眼看四合院的轮廓渐渐在视线中清晰，沈圆心下一沉。 　　现在进入战场最中心，恐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然而一直紧盯着她的荣耀，并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飞身一踢，直接将她逼进四合院角落里的一个房间中。 　　沈圆破窗而入，落地后，看着房间内的露丝，似乎明白了什么。 　　露丝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在察觉到荣耀回来后，微微扯动嘴角。 　　她缓缓睁开双眼，在看见角落里的沈圆时，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小心，他在你......” 　　拂尘往后，沈圆转过头，沉声道：“嗯，我知道了。” 　　小丑男的眼里闪过一抹讶异，跳至一旁，避开沈圆的攻击。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那？” 　　“猜的。” 　　沈圆随口说了一句，继续挥动拂尘，朝一个方向扑去。 　　奇怪的是，明明她进攻的方向跟小丑男所在的位置存在一些偏差，但是每回小丑男都不得不闪身避开。 　　“你竟然看破了我的障眼法？” 　　在重复了数次一模一样的经历后，小丑男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对沈圆道。 　　沈圆收回拂尘，挥出16张黄符，分列各八卦位。 　　“怎么？没招了？” 　　一般情况下，人最常使用的招式，一定是自己最熟悉也是最擅长的招式。 　　从她见小丑男的第一面开始，小丑男就没有停止过使用障眼法。 　　这就意味着，要想解决小丑男，只要不惧他的障眼法即可。 　　巧的是，她新得的天眼，正好有这个功能。 　　小丑男看了一眼沈圆布阵的手，轻笑一声，伸手打了个响指。 　　“也好，看来我不用让着你了。” 　　听到这道声响的荣耀，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双目赤红，身形如电，用比之前更狠厉的招数袭向沈圆。 　　窗外有僵尸爬进来，目标似乎也是沈圆。 　　沈圆不惧不忧，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放在小丑男身上。 　　“我一直都在好奇，你面具下的相貌是什么样的。” 　　小丑男愣了愣，蓦地沉默了下来。 　　“戴面具者，虽说不一定是丑到见不得人，但一定是为了隐藏自己脸上的某部分缺陷。” 　　沈圆做了个手势，阵法开始起作用，刚爬进来的僵尸们跟荣耀厮打在了一起。 　　小丑男站在原地，看着荣耀轻松解决掉僵尸后，茫然地在阵法之中转来转去的模样，突然说：“我要纠正我之前的看法，你跟木槿，很像。” 　　脑海中闪过小丑男转身离开时，亲昵地说出“不像你......”的画面，沈圆顿了顿，将拂尘举起，冲着小丑男道：“你从不跟人近身，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近身的能力，几乎为零？” 　　语毕，她从原地腾空而起，眼神坚定地朝小丑男冲去。 　　小丑男翻转五爪，强硬地将荣耀吸至自己身边，让其帮自己挡下了沈圆的这一击。 　　“轰”的一声，荣耀的肉身几乎完全崩溃，头发烧焦，脸色发黄，仿若重症病人。 　　然而就算如此，他的精神看上去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沈圆的手下一顿，旋即在看到荣耀的双眼时，毫不留情地将这一击落了下去。 　　荣耀被击进土里，全身骨骼尽碎，随便一动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从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露丝不忍地撇过头，心如刀绞。 　　落地之后，沈圆站在小丑男面前，右手挥出拂尘。 　　小丑男抬手格挡，尚未碰到拂尘，便觉得面上一轻。 　　“你竟然......” 　　他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圆左手上的面具，抬手捂住了自己毫无遮挡的脸。 　　沈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眯起双眼道：“原来如此......” 　　小丑男暴露在空气中的脸，跟虎阳真人有九分相像，但也只是形相似罢了，两人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任谁也不可能将两人弄错。 　　她略微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嘲讽地勾起嘴角，语气怜悯：“为了取悦她而改变，又为了她而遮掩，这些年来，你可有一天为自己而活？” 　　“闭嘴！”小丑男的身形猛颤，像被人揭破了心底最大的伤疤。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历届巫族族长都与圣女结为眷侣，只有我！只有我没有！为什么他要出现？为什么你要被生下来？你们父女俩都该死！” 　　他在说这话时，硬生生地将指甲陷进了肉里，由上至下，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的血痕。 　　沈圆微微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一股强大而隐秘的力量从小丑男身上透露出来，让她感觉到有几分危险。 　　“从他到巫族做客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永远失去了木槿。” 　　小丑男缓缓抬起头，眼角滑下血泪，面色狰狞，语气却平静。 　　“为了变得与他一模一样，我夜夜忍受秘虫噬咬之痛......”顿了顿，他摊开手，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声音飘忽，“却没想到，在终于变成了他之后，木槿最恨的东西，成了这张脸。” 　　地上的荣耀动了动，如虫子一般慢慢立了起来。 　　数不清的僵尸从窗户口爬了进来，自发跟荣耀的身体架在一起。 　　沈圆皱紧了眉，默默将拂尘掉了个个。 　　“就连现在，我都不配拥有跟他们待在一起的资格......” 　　小丑男惨然一笑，身上的衣服突然裂了开来。 　　数不清的虫子从他身体内钻出，密密麻麻，无穷无尽，似要将沈圆吞没。 　　“这一招，本是留给他的，既然你是他的女儿，由你来承受，也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后，小丑男轰然倒地，生死不知。 　　沈圆默念咒语，从怀里掏出一把黄符，将自己周身封锁得密不透风。 　　然而不等她喘口气，荣耀那边便带着大批量的僵尸朝她涌来。 　　由僵尸群组成的“巨型僵尸”所产生的能量非同一般，饶是沈圆身上有金光庇护，在直面对上这一击时，身体都有些吃不消。 　　卸下巨型僵尸的余威后，沈圆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之前布置的黄符已全部燃烧成灰，而那些虫子依旧呈无穷无尽之势，挥舞着巨螯，朝她扑来。 　　“biu”的一声，许凛从保温杯中蹿了出来，化身为龙，将沈圆全身上下紧紧地包裹在当中。 　　这些神秘的虫子在碰上许凛的龙鳞后，如同遇见开水一般，哗啦啦落了一地。 　　沈圆松了一口气，奋力跳起，由上而下，用拂尘的棍体，狠狠地将巨型僵尸一分为二。 　　被劈中的僵尸瞬间化作残肢断骸，只有顶上的荣耀幸免于难，但也软趴趴地陷进了地里，没了声息。 　　脚下刚踩上踏实的地面，沈圆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身体便被一股巨力吸引着，直直地朝空中飞去。 　　许凛想要跟随而去，然而面前像是出现了一堵墙一般，让他突破不了。 　　看着沈圆离开的方向，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那边的战局自成一界，若非局中人召唤，他人不可能强行攻入。 　　就算是他灵力最巅峰的时候，在看到这样的战局时，也只能隔岸观火，更别说现在的他了。 　　“你来猜猜看，我们谁胜了？” 　　木槿的声音蓦地从沈圆顶上响起，她愣愣地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与外界完全是两个模样。 　　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景色，她循着木槿的声音，向天边的另一端望去。 　　虎阳真人负剑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母女，一言不发。 　　反观自己身边的木槿，七窍流血，脸色苍白，好不凄惨。 　　然而就算如此，也依然难掩她清丽的容貌。 　　“......不知道。” 　　她握紧了手上的拂尘，眼里流露出一抹茫然。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将她叫过来做什么？当挡箭牌？ 　　然而她十分肯定，不管是木槿，还是虎阳真人，在看到她时，都不会手下留情。 　　“呵呵......你再仔细看看。” 　　木槿一伸手，沈圆的身体便自动飞到了她身边。 　　明明身边人是与自己流淌着同样血液的母亲，但沈圆却觉得她放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显得格外渗人。 　　她抬起头，按照木槿所说的，仔细地往虎阳真人的方向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便如遭雷击，定在了原地。 　　之前还完好无缺的虎阳真人，突然之间便如加热融化的塑料一般，全身的血肉都往下流去，于脚底汇聚成一滩血泥。 　　“我割了他一百零八刀。” 　　木槿牵着沈圆的手，缓缓朝虎阳真人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连魂魄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比过往云烟消失得还要干净。” 　　在虎阳真人面前站定后，木槿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流出血泪来，从胸腔中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他只回了我一招。” 　　“他给我念了一整篇往生咒。” 　　“他想让我去轮回，去投胎，去一世又一世地重复这无聊的人间生活。” 　　“但我不想。”木槿握紧了沈圆的手，生生地将她扯进怀里，语气歉疚，“所以......抱歉了，孩子。” 第57章 　　磅礴的灵力从木槿身上奔涌而出，尽数钻进沈圆体内。 　　沈圆一脸惊恐地被动承受着，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你要......干什么？” 　　她能感觉得出，这些灵力与她现在的法力并非同属，但不互斥。 　　木槿捧着沈圆的脸，轻轻地将额头贴在她的眉心处。 　　“杀父之仇已报，现在的我，终于可以当回他的妻子，你的母亲了。”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让沈圆为之动容。 　　但目前的状况，对于沈圆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过多的灵力钻入她的体内后，开始在她的身体内游窜，让她的经脉变得四分五裂。 　　再这样下去...... 　　“我会死......”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紧紧地拽着木槿的衣角。 　　然而木槿好似全然听不见一般，安详的闭着双眼，任由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地在沈圆面前剥落。 　　当她身上所有的灵力都倾泻而出后，她的肉体彻底化为了一滩血泥，生魂从中剥离出来，静静地浮在空中，看着沈圆眉心中的那只眼睛。 　　“沈家天眼，我幼时有所耳闻，对于我而言，那里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木槿伸出手，在即将钻进去之时，顿了顿，低头看了濒临昏迷的沈圆一眼。 　　“圣女不好当，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她微微一笑，双眼紧闭，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天眼之中。 　　三股不同的力量自沈圆体内升起，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意识蓦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 　　巫族的起源可追溯至上古时期。 　　一批热爱和平，不愿参与人类纷争的年轻人，避居山林之中，与野果动物为生。 　　因为误食仙草，这些年轻人渐渐有了非同一般的能力。 　　这些能力可以在血液之中传承下来，却无法通过学习获得。 　　其中尤数女人传承下来的能力最纯粹最强大。 　　为了不让此等秘密被外人发现，引致灾祸，巫族人聚集在一起，将年轻人中能力最高的男人推举为族长，能力最高的女人推举为圣女。 　　圣女的地位凌驾于族长之上，但族内各项事务，由族长全权处理。 　　再后来，族长与圣女结为眷侣，生下一个灵力强大的女儿，名叫阿珂。 　　阿珂的性格与巫族人传统的低调善良不一样，她热情活泼，勇于冒险。 　　若是在和平年代，冒险并非不可，但在当时，所谓的冒险，无异于引战。 　　巫族人强大的灵力让人眼红，他们单纯的性格更是让人心生邪念。 　　阿珂带回来的外族人设下陷阱，将巫族人尽数囚禁，用作满足自己欲望的利刃。 　　眼睁睁地看着族长与圣女当着自己的面被外人杀害，阿珂陷入黑化，爆发出强大的灵力，于一瞬之间将外族人肃清。 　　然而这并不能让阿珂泄愤，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带着巫族人开始了南征北战的生活。 　　无数外族人死在她的手上，巫族所过之处，尽数成为灰烬。 　　终于，她的行为触怒了天道。 　　当她踏上下一片陌生的土地时，她坠入了爱河。 　　对方是个善良勇敢的少年，对她言听计从，仿佛是她缺失的另一半自己。 　　他们定居下来，结婚生子，但就在故事走向最美好结局时，少年突然告诉她，他给巫族下了世世代代传承的恶咒。 　　这个恶咒让巫族拥有最强灵力者再也无法感受爱情的甜美，一旦感受，便会不得好死。 　　阿珂暴怒，将少年碎尸万段后，把自己的记忆与灵力生生地传承给自己的女儿。 　　她想让自己的女儿谨记少年的话，找出去除这个恶咒的办法。 　　然而女儿沉浸于父母残杀的痛苦中，一辈子郁郁寡欢，眼睁睁看着巫族衰落，最终化为黄土。 　　随着女儿的去世，这段记忆便被尘封了起来，但这个恶咒依旧在传承，无论巫族人尝试什么办法，都无法去除，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为了保护族内力量，巫族再次隐入山林之中，不再与外人交流。 　　就在这个诅咒渐渐被人忘却的时候，木槿的出生，打破了这个局面。 　　再后来的事情，跟沈圆知道的差不多，唯一的差别是，自木奎去世后，木槿便将自己与虎阳真人在一起的记忆封存了起来，存放的容器正是虎阳真人之前给沈圆的那面八卦镜。 　　除此之外，沈圆还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将这份记忆，这份力量，传承下来。 　　当然，随之一同传承下来的，还有那个古老又恶毒的诅咒。 　　一旦动心，结局必将不得好死...... 　　她握紧了双拳，身体内的那三股力量缓缓融合，化为一股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瞬间将她身上的伤口治愈。 　　温暖的感觉从里而外散发出来，她蓦地睁开双眼。 　　面前的虚幻转眼成空，只剩无边的僵尸潮。 　　她凌空跃起，手持拂尘，以自己为圆心，伸手一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浩浩荡荡地传出，僵尸们仿佛被人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停止了运动。 　　暗中操控着的巫族人在感觉到这股力量后，肃然而立，直接朝着沈圆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天地变色，毛毛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沈圆缓缓落下，脚不沾地，表情冷漠。 　　许凛站在一旁，迟迟没有上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前的沈圆，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甚至于，让他有了一种，沈圆的里子已经被人换了的感觉。 　　沈圆偏头看了他一眼，手一伸，将他与保温杯一同吸进了手里。 　　拧好盖子后，她弯下腰，一手提着昏迷不醒的露丝，一手提着动弹不得的荣耀，直直地冲着众人过来的反方向而去。 　　等众人好不容易奔过来，看见的只有满地狼藉，以及一室寂静。 　　...... 　　三天后，露丝与荣耀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那次的僵尸潮让露丝的手下全军覆没，对于这个结局，露丝早有预料，唯一的麻烦，是在向校方交待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离开时，露丝送了一枚胸针给沈圆，据说那枚胸针是初代吸血鬼留下的，具有某种神秘的护身性质。 　　沈圆没有拒绝，回赠了她一件法器。 　　送走露丝两人后，沈圆去了墓园。 　　这个时节，来墓园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沈圆挑的还是最角落的位置。 　　看着面前只有两个名字的墓碑，她将手上的两束鲜花放下，静静地站着。 　　其实做这些事没有意义，因为虎阳真人的魂魄已经从这世间消失，而木槿的......正在她的天眼里受煎熬。 　　而且，两座墓里，只有一座墓里放了一面八卦镜，另一座，空空荡荡，什么都无。 　　那面八卦镜是道教协会的会长给沈圆送来的。 　　他以为那是沈圆落在那里的东西，沈圆也没有解释。 　　寒风吹过，沈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开。 　　她直到现在，依旧不能理解。 　　为什么虎阳真人色厉内荏地让她对抗木槿，自己却直到死，才念了一篇往生咒而已？ 　　为什么那面八卦镜没有被开启，木槿却好似想起了一切，停下了为恶的念头，选择了赴死，并把所有的一切交给了她？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斯人已逝，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关心两个无干之人的恩怨呢？ 　　沈无为倒是问过她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沈无为奈何不了她，只能唉声叹气地继续算卦。 　　算来算去，他什么都没能算出来，想着沈圆现在看上去也不像大凶的样子，只当她给自己找到了一线生机，便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沈圆倒是猜到了一些，那个恶咒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会爆炸，因此用大凶来形容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现在朝不保夕，哪有工夫享受所谓甜美的爱情？ 　　就算真有工夫，她也宁愿去多吃点东西，多看点风景，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情情爱爱上。 　　所以在她看来，这个恶咒，根本就不可能对她起作用。 　　不过若找到了解决这个恶咒的办法，她倒是很乐意尝试一下，就当是为巫族做贡献了。 　　道门与巫族，经此一役，都陷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中。 　　噬那边也诡异地保持了寂静，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 　　这样的平静，对于沈圆等人来说虽然难得，但也诡异得让人心中难安。 　　不过于这平静之中，又有些不平静在自然发生。 　　譬如——陆寂红了。 　　明明已是深秋，归元观现在的香火却络绎不绝。 　　上完香后，香客们最爱做的事情不是别的，正是拿出手机，对着陆寂大拍特拍。 　　看得出来有些人不是头一回来了，但是在拍摄陆寂时，还是那么的兴奋，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明星。 　　陆寂对此毫无所觉，自顾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偶尔才满足一下香客们提出的变换动作的要求。 　　有经纪公司找上门来，直接将上千万的合同甩在陆寂面前，想要将他签下，培养成未来的流量新星。 　　陆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甚至都没向沈圆邀功。 　　这事还是沈圆从楚风口中听说的。 　　听完之后，沈圆果断地大手一挥，将归元观所有的杂事都交给了楚风，让陆寂整天别的都不用干，只需要配合香客拍摄即可。 　　本意是让沈圆产生危机感的楚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情更加阴沉了。 　　陆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趁着闲下来的工夫，一口气将萧逸早就派人弄好的农家乐给开了起来。 　　不开还好，一听说归元观附近的农家乐终于开始正式营业，霎时间，香客们都沸腾了，上山的路被各色轿车占满，连萧逸这个农家乐的老板，都只能徒步上去。 第58章 　　寒风起，秋冬季节正应景的便是羊肉汤。 　　忙活完农家乐那边的琐事后，陆寂回到归元观，将今天才运上来的羊腿肉片成薄片，配上后院种的各色新鲜蔬菜，做了个简单的羊肉火锅。 　　羊肉火锅用的汤底是他早早就用羊腿骨熬好了的羊肉汤，烫菜之前每人都喝了一碗，暖人心脾。 　　跟沈圆他们一起吃饭的，还有几张老面孔： 　　道教协会的会长、楚延和文大保。 　　自从沈圆跟鬼王大打一架后，文大保那边便不再需要有人进行保护。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跟道教协会断掉关系，反而逢年过节便去保护过他的道观中拜访一圈。 　　这样做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待人接物的方式比以前温和了许多，新生活起步得非常顺利，小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 　　所以这回一听说归元观的农家乐正式营业，便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因着脸熟，还能在归元观内混顿饭吃。 　　会长和楚延来的原因也差不多，虽然他们从未听说过有哪个道观自己经营农家乐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来此道贺。 　　正式上桌后，沈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便进房拿了个平板出来，随手点了个节目放着。 　　虽然不一定有人看，但是听个声还是不错。 　　沈无为和会长一见如故，两人已经就着酒聊起了年轻时候捉鬼的趣事。 　　楚延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声，偶尔瞥一眼温酒的楚风，表情又是宽慰又是心疼。 　　陆寂从楚风那拿过温好的酒，给众人满上。 　　刚坐下来，便跟萧逸耳语起来，交流农家乐内需要完善的各项事宜。 　　萧逸明显心不在焉，一双桃花眼不停地往焱身上瞟。 　　焱面无表情，如绅士般优雅地将烫好的羊肉片全部夹出来，趁没人注意，一口气全塞进了自己嘴里。 　　许凛见沈圆伸长筷子捞了捞，一片羊肉片都没捞到，默默地将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的羊肉片夹进她碗里。 　　沈圆刚吃了一口，便听见文大保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惊呼道：“就是她！” 　　他这道惊呼声中夹杂了释然和恐惧，霎时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圆顺着他的视线往平板上瞄了一眼，疑惑地道：“你是尹颖的粉丝？” 　　平板上正在放最近的娱乐新闻，标题是《细数当红女星尹颖的前男友们》。 　　文大保快速地摇了摇头，见众人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走，赶忙大声地喊道：“是她呀！那个明星！我那天晚上看到的，就是她！” 　　大概是觉得口头说不够有说服力，他忙不迭地站起身，走到平板旁边，小心翼翼地拖动进度条，往前放了几十秒。 　　在画面上出现一道穿着旗袍的身影时，他猛地点下暂停键，激动地道：“就是她！真的是她！我绝对没认错！” 　　沈圆跟会长对视了一眼，会长表情凝重地放下酒杯，掏出手机道：“我让人去调查。” 　　噬现在虽然没有明着折腾了，但是暗里在折腾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凡遇上任何一条关于他的线索，他们都不应该错过。 　　文大保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看着兴致缺缺的众人，小声道：“我是不是不该现在说的......” 　　沈圆拍拍他的肩膀，拿了杯酒放在他手上，“没什么该不该的，喝酒重要。” 　　跟她碰了一杯后，文大保明显放松了下来，乐呵呵地，继续吃吃喝喝。 　　但若是他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空气中的气氛，比之前要沉重了好几分。 　　...... 　　将闲杂人等全部送走后，除掉沈无为和小金龙的归元观众人围在厨房里，开起了小会。 　　陆寂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资料过来，给众人讲解道：“尹颖，27岁，当红女明星，18岁出道，出道以来星路坦荡，但绯闻也不断，没有听说过她有佛道等方面的信仰，也没有发现跟她有关的诡异事件。” 　　萧逸对这方面要懂一些，指着尹颖的绯闻照说：“这些照片里的行为都不算恶劣，最多也就一个牵手，说是朋友也行得通，所以其实她根本就没什么□□吧？” 　　沈圆琢磨了一下，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萧逸“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年头，一个当红女明星，连点□□都没有，这还不是问题？” 　　沈圆似懂非懂，直接得出结论：“那我们现在就对她下手？” 　　楚风拔剑，皱眉道：“怎么下？” 　　焱轻哼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当然是美人计。” 　　“你们见得到她吗？知道一个当红明星周围有多少保镖吗？” 　　萧逸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而且，她的审美明显是陆寂那一款的，比较小清新。” 　　许凛盯着资料上的照片看了一会，严肃地抬起头道。 　　沈圆跟着瞄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焱，表情深刻地点了点头。 　　焱：“......” 　　扎心了。 　　突然被点到的陆寂愣了愣，一脸严肃地道：“如果掌门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沈圆还在思考，萧逸直接拍桌道：“陆寂最近不是红了吗？想见个快要过气的女明星不是简单得很？” 　　“话虽这么说......”顿了顿，沈圆不确定地看着陆寂，“但是美人计......” 　　“我可以的。”陆寂难得的打断了沈圆的话，语气肯定。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沈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点头道：“那暂时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你跟她见面的机会，若是确定她就是文大保那天晚上见到的人，我们直接行动。” 　　结束会议之后，沈圆回到房间，随手抓起圣杯，给陆寂算了一卦。 　　双阴，凶。 　　见沈圆若有所思地抓起圣杯，许凛开口道：“可不让陆寂直接与尹颖接触，左右我们都会跟在他身边。” 　　事到如今，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沈圆点点头，将圣杯放下，合衣入眠。 　　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爆发僵尸潮的那天。 　　漫无边际的血海，拔剑相向的父母，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愤怒...... 　　“沈圆，沈圆醒醒。” 　　一道清冽的声音破空而出，将血海劈开。 　　她猛地睁开双眼，看着一脸担忧的许凛，深深地吐出肺中浊气。 　　“我又做噩梦了。” 　　其实不用她说，许凛也知道。 　　自那天后，她夜夜噩梦，全靠许凛的一双手将她摇醒。 　　她不知道这是吸取了木槿灵力后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她对此似乎无能为力。 　　唯一的喜讯大概就是，她现在做噩梦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许凛拿出准备好的热毛巾，轻轻地给她擦掉脸上的汗珠，低声问：“要我上床陪你吗？” 　　这句话他每天都问，但每天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唯独今天...... 　　“上来吧。”沈圆侧过脸，语气平静。 　　许凛愣了愣，快速地将毛巾收拾好后，爬上了床的里侧。 　　为了留在房间内陪沈圆，他已经许久没有变成人形睡觉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 　　扯被子时无意间碰到沈圆的手，他轻咳一声，尴尬地缩进角落里。 　　沈圆往他那边摸了摸，见他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索性直接往他那边靠了靠，将被子给他盖好。 　　许凛正在纠结时，突然听见沈圆轻声问：“如果我成功了，是不是许愿就不用承受这些压力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自顾自答道：“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杀得死噬......” 　　顿了顿，她笑着说：“我有时候觉得天运选择我是有道理的，毕竟没人能比我的经历更复杂了吧？” 　　许凛沉默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沈圆的猜测，一定程度上没有错。 　　经历得越多，越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心。 　　但凡沈圆在这条道上有任何犹豫或者彷徨，现在的结果都不会这么乐观。 　　她心性之坚定，在许凛见过的所有人中，排列第一。 　　只是他不觉得这话能安慰到沈圆。 　　所以他伸出了手，覆盖在了沈圆的手背上。 　　手背上的触感让沈圆安静了片刻，她微微一笑，反握住许凛的手，闭上了双眼。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试试......” 　　后半夜，沈圆睡得很安稳，无梦无忧，一直到天大亮才醒转过来。 　　神清气爽的她起床时拨弄了一下许愿的保温杯。 　　“biu”的一声，许愿变成人形，还是之前的小胖子模样。 　　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后，他开心地抱住沈圆的小腿，抬头笑道：“妈妈，我醒过来啦！” 　　沈圆挑了挑眉，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消化完了？没出别的问题？” 　　许愿乖巧地点点头，伸出自己的小巴掌道：“我感觉我现在还能再吃五个坏蛋。” 　　沈圆：“......” 　　已经开始用坏蛋当食物的代称了吗？ 　　端着热水的许凛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许愿说的那句话，点头道：“他现在的力量精进了很多，可以让他试试看自己出手了。” 　　许愿挺了挺胸膛，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然而沈圆看了他一眼后，却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噬的话，现在已经基本上猜到许愿在哪里了，此时再让他出手，无异于给噬发送定位。”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凛拧干毛巾，过来递到她手上。 　　“把他送走，送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慢慢长大。” 　　沈圆摸了摸许愿的胖脸，心底隐隐生出一抹不舍。 　　许愿瘪着嘴，眼泪汪汪的，抓着沈圆的小拇指道：“妈妈，不要送走我，我现在可以帮你很多很多的忙......” 　　“乖，你的人生并不只为噬而活，哪怕你是天道应运而生的产物。” 　　沈圆将他放下，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轻而坚定。 　　许愿似懂非懂，听着沈圆对他的叮嘱，顺从地一下接一下点头。 第59章 　　“各位水友们早上好，我现在在归元观的农家乐里，这里住着真的太舒服了，完全不输五星级酒店带来的体验，尤其是这里的菜，简直好吃到爆炸！” 　　一打扮时髦的年轻女生举着手机架，慢悠悠地围着农家乐转圈，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在看到准备早餐的陆寂时，她兴奋地跳了起来，丝毫不顾形象地奔了过去，介绍道：“农家乐里的菜都是陆道长亲自准备的哦，看看他的手，都冻红了呢，好心疼啊......” 　　陡然增多的弹幕让女生受到鼓励，她往陆寂的方向靠了靠，让两人的脸都能同时出现在镜头中，笑着比划了个手势道：“陆道长的脸真的很小，跟我的差不多大诶，而且他的皮肤爆好啊！陆道长平时用什么保养品吗？” 　　陆寂低头看了一眼女生的手机，在看到自己的脸时，略微不自在的撇过头。 　　就在女生以为陆寂不会回答时，他突然开了口，语气严肃：“我不用保养品。” 　　女生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几秒钟才回过神，尖叫一声道：“啊！陆道长回答我了！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啊！” 　　发泄完之后，她瞅了一眼直播间内暴涨的人气，趁热打铁地问道：“陆道长的厨艺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吗？平时你在这里有什么娱乐活动？你以后打算一辈子在这里当道士吗？会还俗吗？会娶老婆吗？” 　　陆寂扯开手上的面团，想了想，回：“有些菜是自己琢磨的，有些是跟着网上学的。平时在这里主要是收拾屋子和整理菜地，现在还要加上接待农家乐的客人。以后会一直在这里当道士，不会还俗......” 　　在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时，他迟疑了一下，旋即闭上了嘴，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说的内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女生就像听见了什么仙乐一般，双眼亮晶晶的，仿佛在往外面冒红心。 　　将手上的面条下进汤里后，陆寂抬头看了一眼女生的手机，“近期我会选择一档娱乐节目参加，各位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看节目视频了解。” 　　说完，他又低下头，似乎是不打算再开口了。 　　但这对于女生而言已经足够，就刚刚那一下，她直播间的人气直接冲上了本站第一，订阅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弹幕更是一条接一条刷得停不下来。 　　看不见陆寂后，观众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琢磨陆寂刚刚说的那句话。 　　“选择一档娱乐节目参加”，意思是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具体去哪一档节目了？ 　　反应过来后，群情激昂的观众们开始去各大节目官博下留言，强烈要求他们邀请陆寂来参加。 　　如此大的评论量，节目的工作人员想不注意都难，加上其中一些人本来就在关注着陆寂的动态，一时间，各大节目的通告像雪花一般朝陆寂的邮箱飞来。 　　这个邮箱，是陆寂为了方便跟人联系，早就创建好了的，所以也不存在什么作秀的嫌疑。 　　在万众的期待之下，获得陆寂青睐的节目终于出炉。 　　看着《向上》官博新发的配陆寂照片的微博，沈圆“啧啧”两声，感慨道：“我们家陆寂太有出息了，真给归元观长面子......” 　　楚风看了她一眼，举着手机，无情地念道：“强烈要求归元观倒闭，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就应该进军娱乐圈，成为大众情人。” 　　“归元观真的太小了，求求陆道长出山，万人集资给他盖一座新的道观，让他来当掌门。” 　　“归元观的掌门是魔鬼吗？竟然还不放陆道长还俗，她的良心不会痛吗？” 　　“......” 　　沈圆：“......” 　　评论的人才是魔鬼吧？ 　　一旁的萧逸琢磨了一下，跟陆寂确认道：“尹颖真的会上这一期？怎么没看到官宣？” 　　陆寂点头，肯定地回：“节目组说是尹颖团队要求的，最近她是非多。” 　　“原来如此，那你们定好了谁去没有？” 　　萧逸问完，见沈圆等人面面相觑，无奈地扶额道：“你们总不会以为都能去吧？” 　　沈圆看了一圈，最终在自己、陆寂和萧逸身上点了点。 　　焱和楚风的特征都太明显，容易被人提防，陆寂和自己必须去，剩下的，当然就只有萧逸了。 　　至于许凛，沈圆已经自然而然地把他当作自己的一部分了。 　　****** 　　转眼就到了录制的那天，秋高气爽，适宜出行。 　　沈圆穿了一身棉麻的及踝连衣裙，里面穿了保暖袜，外面套了件普通的风衣外套，看起来有点小时髦。 　　陆寂还是那身打扮，但手上多拿了条法绳，所以跟之前比起来，现在的他少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仙气。 　　萧逸......大墨镜、大金链子、小皮衣，紧身裤，大油头，社会到沈圆睁不开眼。 　　不过他这身打扮倒是挺合节目工作人员的喜好，一见到他，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热情了起来。 　　没什么人搭理沈圆，她也乐得自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工作人员给陆寂送来的零食。 　　“尹颖来了！” 　　一道压抑着兴奋的声音突然响起，沈圆停止嘎吱嘎吱嚼薯片的动作，转过头。 　　她的视线刚落在尹颖身上，就跟对方四目相对。 　　巴掌大的鹅蛋脸，精致中透着妩媚的五官，恰到好处的八头身...... 　　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注意到沈圆眼中的惊艳，尹颖微微一笑，大方地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偏开，继续跟其他人打招呼。 　　恰好陆寂那边结束了采访，导演组的人将两人介绍了一下。 　　尹颖一点架子都没有，在听说陆寂是道士后，眼里还闪烁着小女生一般的惊讶。 　　陆寂也面色如常，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冲着尹颖来的。 　　不过在回到沈圆身边后，陆寂疑惑地说了一句：“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她......” 　　在沈圆想要细究时，他又肯定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记错了。” 　　沈圆也没多想，毕竟尹颖的广告到处都是，完全没见过的人才是少数。 　　开始录制后，沈圆和萧逸坐上观众席，萧逸开始给沈圆透露他刚刚从尹颖助理那边打听来的消息。 　　“她最近休假，只接综艺不接戏，这一次算是我们运气好，正好赶上她约的最后一档综艺。” 　　沈圆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住址呢？” 　　萧逸嘿嘿一笑，从袖间掏出一张纸条，悄咪咪地塞进沈圆手里。 　　“就知道你喜欢简单粗暴的，所以刚刚我假装想要买房子，从她助理口中套出来了她最近住的地方。不过听说她经常换地方住，所以这个也不一定准。” 　　“谢了。”沈圆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默默将上面的地址记了下来。 　　“不过，你看出来什么问题没？” 　　萧逸疑惑地偏着头问。 　　沈圆看着他，摇了摇头。 　　“没看出来。” 　　萧逸瞬间放松，整个人高兴得仿佛能飞起来，“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不用琢磨找避险的地方了......” 　　“最好还是先找一个吧。” 　　顿了顿，沈圆补充了一句：“我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出来问题，这还不是问题吗？” 　　萧逸：“......” 　　这可真是一个问题。 　　逗完萧逸后，沈圆转过头，随意地将视线放在尹颖和陆寂身上，左右来回扫视。 　　她说的是真话，看了这么久，她依旧没看出来尹颖身上有什么问题。 　　没因果，没灾祸，一帆风顺的过往与一帆风顺的前途...... 　　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她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尹颖。 　　如果是真一帆风顺，反而不可能什么因果都不沾染。 　　所以，对方是用了什么手段掩盖住了自己的命数，还是更复杂的......情况？ 　　在她思考的间隙，节目已经进行到介绍下一组嘉宾。 　　下一组嘉宾表演的是魔术，原本定的是尹颖来配合，但因为尹颖突然肚子痛，所以节目组临时将陆寂推出去顶替。 　　好在这个配合跟当花瓶差不多，只需要按照魔术师说的，挪动几个位置即可，所以倒是也不难。 　　整个魔术表演时长不短，陆寂又是压轴出场，所以沈圆看了一会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她站起身，想去看看尹颖是不是趁着去厕所的工夫逃跑了，没想到刚下楼梯，就听到观众席传出一阵骚动，继而是震天的巴掌声。 　　她正愣神，萧逸猛地从观众席跑了下来，拉着她的手，颤声说：“陆寂、陆寂被变不见了......” 　　沈圆脚底发凉，拂开他的手，往后台跑去。 　　被留在原地的萧逸看着周围观众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当沈圆跑进后台时，表演魔术的嘉宾正好下场。 　　听着工作人员对他们的夸赞，魔术们面面相觑，尴尬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人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沈圆大步走过去，直接扯着为首那个魔术师的衣领，沉声道。 　　见有人发现了不对劲，那个魔术师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嗫嚅道：“我、我们也不知道，可能是他自己跑了......” 　　工作人员被沈圆的这一出惊呆了，听完魔术师的话后，更呆了。 　　原来刚刚将陆寂变没的那一幕不是魔术表演的环节？！ 　　沈圆深深地看了那个魔术师一眼，突然往外跑了出去。 　　肚子痛的尹颖已经回来了，优雅地斜坐在板凳上，巧笑嫣然。 　　注意到沈圆的视线后，她依旧大方地点了点头，看不出一点异样。 第60章 　　录制暂时中断，警察很快就赶来了，对录影棚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还调取了监控。 　　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魔术师团队作为嫌疑人，全部被押送离开。 　　负责邀请嘉宾的工作人员愁得话都说不出，一直唉声叹气。 　　好端端的一期收视必爆的节目，被折腾到录都录不下去，想想就肝疼。 　　沈圆自萧逸报警开始起就一直注意着尹颖那边，发现她得知陆寂莫名失踪后，像正常人一般表示了惊讶和担忧，但是更多的情绪，就再没有了。 　　如果不是真的与她无关的话，这演技称得上超神了。 　　等了一会，确定节目无法继续录制后，尹颖的经纪人开始催促她离开。 　　尹颖迟疑片刻，朝沈圆走来，在她一米远处站定，“沈道长，听说你是陆寂的掌门，他失踪了你一定很担心，但是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不如先回道观？” 　　沈圆看着她，语气犹豫：“但是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被观内的其他人责怪，作为一观掌门，我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乎于无。 　　就像是做错事后担心受惩罚的小孩子。 　　萧逸蓦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语气？而且沈圆什么时候有要护住他们的觉悟了？ 　　见尹颖往自己的方向瞟了一眼，萧逸反应过来，狠狠地挥了下拳头，配合地道：“这又不能怪你，要是他们真这样当着你的面说，我就跟他们拼了！” 　　沈圆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尹颖的经纪人又叫了她一下，她回过头让对方稍等，再转头时直接抓上了沈圆的手，轻声安慰道：“沈道长要先来我家坐一会吗？也许过一会就有陆寂的消息了。” 　　“这不太好吧......” 　　沈圆推脱了一下，见尹颖一脸真诚，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出去的时候，沈圆直接跟尹颖坐上了她的保姆车，让萧逸一个人在后面远远地吊着。 　　“沈道长要吃点什么东西吗？刚刚录制了那么久，应该也饿了吧？” 　　车子开动后，尹颖从她身边的小箱子里翻出一堆零食，不停地往沈圆那边递。 　　虽然都是些包装好了的方便食物，但是沈圆还是微笑着拒绝了。 　　“谢谢，尹小姐人真好，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听着她用淡定自如的语气说出这么柔弱的话，尹颖忍不住笑了，“沈道长也不要太过担心，陆寂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沈圆点点头，往靠背上一瘫，好奇地问：“尹小姐又漂亮又有地位还有钱，一定没有烦恼了吧？” 　　尹颖慢慢敛去脸上的笑意，轻声叹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看着沈圆道：“沈道长，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烦恼，跟脸蛋地位和钱都没有关系，不过这些的确能够给我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烦恼，但此消彼长，同时也会给我带来别的烦恼。” 　　这话挺有道理，沈圆发自内心的“嗯”了一声，继续问：“那尹小姐的烦恼是什么？爱情吗？” 　　“算是吧，虽然爱情只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因为这部分从来没有完整过，所以对于我而言，还真挺烦恼的。” 　　尹颖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半真心地道。 　　沈圆若有所思，正打算问一些更深入的问题时，突然听到尹颖主动发问：“沈道长，有人愿意为你赴死吗？” 　　她微微偏头，一脸好奇，像是随口那么一问，又像是意有所指。 　　“......有吧。”顿了顿，沈圆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保温杯，语气肯定：“有的。” 　　而且沈无为虽然没说过，但是沈圆知道，当时他布下引天运的阵法时，抱着的，也是必死的决心。 　　他后来的逃跑，何尝不是不想让沈圆发现他法力倒退的事实？ 　　这些，沈圆都知道，但因为沈无为不想说，所以她不提也不问。 　　“那你愿意为他赴死吗？” 　　尹颖看着她，语气平静，让人看不出喜乐。 　　沈圆想了想，本来想说一大堆“如果他是个好人，愿意，如果他做的是坏事，不愿意”之类的，到了嘴边却只化为两个字：“愿意。” 　　因为她知道，不管遇上任何假设条件，真到了沈无为和许凛陷入险境的那一天，她的身体一定比思想先动作。 　　尹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理过程，轻轻笑了一下，偏头看向窗外。 　　“我也愿意。爱情真美好，不是吗？” 　　沈圆微微皱眉，“你爱上谁了？他好端端的要你赴什么死？” 　　尹颖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 　　“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谁让我赴死......” 　　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沈圆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不是相信文大保的眼神，她现在一定会果断下车离开。 　　尹颖这块骨头太难啃了，滑溜溜的，一点棱角都没有，拿都不知道该怎么拿。 　　更重要的是，她思维清晰，条理分明，随便说一件事都能说出一大串道理来，若不是沈圆自有一套歪理在，就要被她带跑偏了。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反派不可怕，就怕反派有文化。 　　****** 　　两辆车接连进入尹颖在郊外的别墅区，尹颖的经纪人跟她交代了几声让她保持好身材的注意事项后就开车离开了。 　　萧逸自下车起就心惊胆战地往沈圆的方向靠，最后还是在沈圆的提醒下，意识到她周围才是战斗易发区，这才委屈巴巴地跟她拉开三米远的距离。 　　尹颖看了萧逸一眼，笑着说：“你一个大男人就别跟着我们了，那边有酒有肉有泳池，想怎么玩怎么玩，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见沈圆不反驳，萧逸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在碰触到怀内那把黄符时，终于有了点安心的感觉，独自一人往泳池挪去。 　　“就你身上那点五花肉，玩归玩，离水远点比较好。” 　　在他即将踏出客厅的时候，沈圆开口提点了一下。 　　听了她这话，萧逸脚下一个拐弯，快速朝泳池的反方向跑去，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般。 　　见尹颖被萧逸的姿态逗笑，沈圆也微微扯了扯嘴角。 　　她一点都不担心萧逸会在这出事。 　　甚至于，她巴不得尹颖能对萧逸下手。 　　这样一来，她二话不说就能把这里给拆了。 　　不过可惜的是，看萧逸在外面活蹦乱跳的模样，很大概率尹颖是不会对他下手了。 　　“我去换一身家居服，沈道长要换吗？我那里还有新的。” 　　尹颖将视线从萧逸身上收回，看向沈圆，抬手往房间内指了指。 　　沈圆点点头，起身跟在她身后。 　　她现在跟无头苍蝇也差不多，也就只能逮住尹颖这一条线索不放了。 　　“给，上面的吊牌还没拆。” 　　伸手拿了套灰底白杠的家居服放在沈圆手上，尹颖笑了笑，直接当着她的面脱掉了衣服。 　　快速扫视了一遍这个被改为衣帽间的房间，沈圆毫不掩饰地感慨道：“真有钱......” 　　各种各样的衣服和包包整齐的放在隔间内，粗略数数都有上千件，更别说加上那些被放在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新衣服。 　　哪怕沈圆对打扮不感冒，此时都有些心动。 　　余光瞥到尹颖大腿上的一道环形伤疤，她顿了顿，直接走上前，弯腰摸了摸。 　　“这是什么？” 　　尹颖似乎被她的大胆动作吓了一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缩了缩腿。 　　等沈圆起身后，她快速穿上衣服和袜子，有些不自在的道：“小时候太调皮，到处乱钻的时候卡住了，父母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时候技术也不好，所以这道疤就留了下来，平时拍戏的时候还要专门涂上遮瑕膏，唉......” 　　沈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什么东西能在大腿上造成那么一道环形伤疤，所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尹颖开门时突然想起什么，诧异地看着沈圆：“沈道长不换家居服吗？” 　　“这料子太好，我怕穿上就不想脱下来了。” 　　沈圆将手上的衣服放在一旁，随便找了个理由道。 　　“喜欢的话就带回去，女孩子还是要过得精致点好，拯救世界这种事啊，交给男人做就成。” 　　尹颖用袋子将那套衣服装了起来，一副非得送沈圆不可的模样。 　　沈圆不想跟她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胡乱点了点头。 　　然而出去之后，她跟尹颖打了半天太极，也没能问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反而差点被尹颖套出话来。 　　在外面逛了好几圈的萧逸也觉出不对来，静悄悄地坐回到沈圆身边，看了一眼窗外即将变黑的天色，暗示性的咳嗽了几声。 　　谈兴正好的尹颖意识到什么，起身道：“我去做晚餐，晚上你们一起在这吃吧，我的厨艺还是值得信赖的。” 　　趁她离开，萧逸对沈圆挤眉弄眼了几下。 　　沈圆看了他一眼，直接拍板道：“你回去吧，我今晚要留下来。” 　　陆寂还没找到，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哪怕对方难缠得她时时刻刻都想要抽出拂尘来将其暴打一顿。 　　萧逸哀叹一声后，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胆小怕事是一回事，觉得自己留下来没有任何价值反倒只能拖后腿也是一回事。 　　沈圆没有责怪他，作为朋友，能帮忙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 　　而且，将他送走后，她就可以开始做一些大动作了。 　　“饭好了，来吃吧！” 　　围着围裙的尹颖端出两盘菜来，笑意盈盈地对沙发上的沈圆抬了抬手。 　　像是在邀请，也像是挑衅。 第61章 　　尹颖的厨艺如她说的一般，很值得信赖。 　　简单的冬瓜肉圆汤和西红柿炒鸡蛋，被她做的色香味俱全，就是沈圆这个被陆寂厨艺养刁了的人，也不得不赞一声好。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尹颖做出来的味道跟陆寂做出来的味道十分相似。 　　见沈圆面露迟疑，尹颖担忧地问：“不合胃口吗？要不要我去另外做几个？” 　　沈圆摇头，夹起一颗肉圆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好奇尹小姐的厨艺是从哪儿学来的，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学一手。” 　　尹颖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盛了一碗肉圆汤放在自己面前。 　　“早早就在外打拼了，没人在身边照顾，只能自己琢磨着做合口的饭菜。刚开始的时候道道都是黑暗料理，日子久了，熟能生巧，闭上眼睛做都能做出自己喜欢的口味。” 　　“据我所知......尹小姐是南方人？” 　　放下肉圆，沈圆似笑非笑地看着尹颖。 　　尹颖愣了愣，没什么防备地应了下来，“是啊，所以刚来北方的时候十分不适应，天天哭鼻子。” 　　“这两道菜，虽然是大众菜式，但南北方的做法依旧存在一些差距，尹小姐做的，似乎是北方口味？” 　　沈圆将手放在餐桌上，静静地看着尹颖。 　　“谁让我喜欢的人是北方人呢？” 　　尹颖没觉出气氛的变化，轻叹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 　　她低头喝汤，沈圆皱眉沉思。 　　又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尹颖也许跟噬有关，但是关系不大，目前还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尹颖吃了几口，见她几乎不怎么动筷，开口安慰道：“陆寂会没事的，沈道长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担忧。” 　　脑海中闪过什么，沈圆突然问道：“尹小姐为什么叫我沈道长，叫陆寂却直呼其名？” 　　尹颖愣了愣，尴尬地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头发，“可能我潜意识里觉得陆寂不像道士吧，网上不是有挺多人说他应该进军娱乐圈？” 　　沈圆眯起双眼，“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当时还对他道士的身份表示了惊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网民们对他的评价了？而且今天一整天，你都没怎么拿起手机看过......” 　　室内气氛降至冰点。 　　“噗呲”，尹颖突然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轻声说：“沈道长是在怀疑我什么吗？今天一整天都用各种各样的话来试探于我，一逮住我话里的漏洞，便露出这么一副严肃的表情，像要将我就地正法一般......说实话，我挺害怕的，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可不会在见到鬼时这么镇定。” 　　沈圆偏过头，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空中，直直地朝尹颖走去。 　　尹颖抬起眼皮看了看那道身影，面不改色地道：“既然明知道沈道长只是想吓唬我，我何必惊慌失措呢？不过......用这种办法排除嫌疑人，沈道长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一回。” 　　“吓唬？你可能对我存在什么误解。” 　　沈圆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白色身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闪电般朝尹颖飞去，在接近她身边时，毫不留情地挥动利爪，狠狠地在她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痕。 　　尹颖尖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流血的手臂，表情又惊又怒，“你疯了吗？这是故意伤害！” 　　“把伤害换成杀人好点。” 　　沈圆静静地看着她，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及说出什么，尹颖突然觉得喉咙处传来一阵窒息感。 　　穿着白色衣服，脸上五官错位，身上还在往下淌血的女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眼底疯狂。 　　“放......开我。” 　　尹颖伸手挥了挥，手轻而易举地从女人身体内穿过去。 　　无力和恐惧让她瞪大了双眼，她的脸上开始充血，又紫又红。 　　大脑缺氧，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任由记忆走马观花一般闪过。 　　“我还......没跟他说......我喜欢他......” 　　眼白渐渐上翻，尹颖现在的表情十分难看，但在说到那个“他”时，嘴角依旧带笑。 　　“咔”的一声，脆弱的脖颈断成两截，白色身影乖乖回到沈圆的葫芦里。 　　...... 　　尹颖缓缓睁开双眼，在看到默默吃肉圆的沈圆时，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我不是死了吗？你把我变成了鬼？” 　　她又是愤怒又是害怕，语气十分复杂。 　　沈圆讶异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呢？你刚刚不是说累了要睡一会吗？做噩梦了？” 　　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尹颖终于确信这不是梦，她也没有变成鬼。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沈圆，迟迟不愿重新坐回餐桌，最后索性道：“我要去睡觉了，你想睡哪个房间随意，明早我会让司机送你回道观。” 　　说完，也不等沈圆回话，大步朝楼上走去。 　　眼见她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沈圆放下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刚才她使用的，是从木槿那得来的巫族能力，也就是小丑男经常使用的障眼法。 　　为了尽可能逼真，她放出那只鬼物来配合。 　　可以说，除了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尹颖外，这出障眼法可谓是天衣无缝。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尹颖的表现，同样是天衣无缝。 　　沈圆静坐在餐厅中，突然觉得今晚的风，分外的凉。 　　...... 　　一夜无话，沈圆在半防备状态下睡了个好觉，伸了个懒腰就下了楼。 　　尹颖比她还能睡，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正当她思考是继续赖在这，还是先回道观看一眼时，手机来短信了。 　　陆寂亲自给她发的，话语不多，只七个字：“掌门，我已回道观。” 　　沈圆有些诧异，想了想，去尹颖的房间前敲开了门。 　　尹颖将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戒备地看着她：“沈道长有什么事吗？” 　　“陆寂已经回道观了，我是来跟尹小姐告别的。” 　　沈圆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道。 　　然而尹颖现在一看到她的微笑就打颤，猛点头道：“我刚刚已经通知司机过来了，沈道长直接出门就好。” 　　沈圆点头道谢，转身时余光扫过尹颖的房间，在看到角落里的一样东西时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坐上车后，她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闭上眼算了算。 　　尹颖的房子从方位上看的确看不出什么不妥，但要是从地理上看，就会发现那处位置并不算好，周围都是森林，不远处甚至还有沼泽，潮湿得厉害。 　　然而就算居住在如此潮湿的地方，尹颖家依旧日夜都开着加湿器。 　　不仅如此，她的房间内还放了一大箱保湿的甘油...... 　　尹颖就那么怕干？ 　　沈圆皱着眉，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突破点，但怎么突破，她暂时还没想到。 　　...... 　　从车上下来后，沈圆正好遇上提着柴刀和箩筐出门的陆寂。 　　她一脸讶异，“你要去哪儿？” 　　陆寂似是被惊醒，抬头往沈圆的方向看了一眼。 　　“掌门......” 　　顿了顿，他垂眸，轻声说：“我去打猎，观内的肉干快吃完了。” 　　沈圆一头雾水，直接上去将他手上的柴刀和箩筐拿过来。 　　“你才刚回来，打什么猎？没有肉干正好，反正现在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食材送上门。” 　　陆寂愣了愣，什么都没说，抬手给沈圆开门。 　　沈圆没有抬腿，看向他的眼神愈加疑惑。 　　“陆寂，你怎么了？昨天是你自己走的，还是有人掳走了你？” 　　“......我也，不知道。” 　　陆寂将手放在门把上，用侧脸对着沈圆，低声道。 　　见他微微皱眉，眼底流露出一抹痛苦，沈圆顿了顿，迈步往观内走去。 　　“没关系，人没事就行。” 　　她不知道陆寂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他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被她留在身后的陆寂抬了抬头，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 　　沈圆将柴刀和箩筐放好后，见楚风在生火，出声问：“陆寂走回来的？” 　　楚风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应该吧？看他鞋子上挺多泥土的。” 　　说完，他鼓起嘴，猛地吹了一下吹火筒。 　　尘土扬起，扑了他一脸。 　　好不容易生起的零星火点唰地一下熄灭。 　　沈圆：“......” 　　表演杂技呢？ 　　楚风：“......” 　　不科学，明明陆寂平时就这么做的。 　　一直到吃午饭时间，沈圆才再次看见陆寂。 　　他一个人在房间内睡了一上午，但似乎睡眠并没能缓解他现在的茫然状态，否则他不会把辣椒酱当作饭，直直地往嘴里送了。 　　沈圆看不过眼，伸手从他手里抢过筷子，皱眉道：“不辣吗？” 　　陆寂被惊醒，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酱碟，抿了抿唇。 　　“我不饿，先回房了......” 　　“不饿也要吃东西。” 　　沈圆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语气严厉。 　　陆寂顿了顿，重新拿起筷子，低着头扒白饭。 　　其他人就是瞎子，此时也看出来陆寂的状态不正常了。 　　沈无为皱着眉算了算，并未算出陆寂有魂魄出窍的迹象。 　　然而他现在的表现，跟失魂落魄也没什么差别。 　　沈圆看了沈无为一眼，见他也没什么头绪，想了想，索性直接问道：“陆寂，你在害怕什么？” 　　扒饭的筷子一顿，陆寂缓缓抬起头，苦笑了一下。 　　“掌门，可以给我放三天假吗？” 　　沈圆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语气平静：“可以，你想去哪去哪，想用多少钱用多少钱。” 第62章 　　陆寂走得很决绝。 　　等沈圆吃完饭反应过来时，就看见他的房门大敞着，里面空空荡荡的，倍显凄清。 　　没了他的日子还要过，但归元观众人过得分外艰难。 　　楚风每次进厨房，都能达成点着厨房的成就。 　　本来就黑的娃娃脸，越来越黑了。 　　沈无为在吃了一顿楚风做出来的黑暗料理后，果断离家出走，美曰其名找道教协会会长交流心得，实际蹭吃蹭喝去了。 　　萧逸聪明地错开饭点过来，一到吃饭时间，立马开着他那辆玛莎拉蒂开跑。 　　......嗯，跟焱一起。 　　顺便还在农家乐上挂了停业三天的牌子。 　　沈圆网购了一大箱泡面后，面无表情地将楚风送过来的饭菜尽数倒进了许凛嘴里。 　　许凛：“......” 　　终于，在陆寂离开的第二天，楚风爆发了。 　　“不干了！我要去找陆寂！” 　　沈圆伸手拦下他，“你要去哪里找？没听他说他要放三天假吗？” 　　楚风从后背抽出桃木剑，面色凛然，“他在哪里出的事就去哪里找，你怂我可不怂！” 　　沈圆有些无奈，“不是我怂，明显是陆寂想要自己解决这次的事......” 　　“就是怂！就是怂！你就是怂！” 　　楚风气得眼睛都红了，脚下一顿，绕开沈圆就跑了影。 　　沈圆：“......” 　　重要的事重复三遍么。 　　风一吹，院子里的落叶簌簌作响，像是在无情地嘲笑她。 　　她回首看了一圈，发现偌大的归元观，此时只剩下她和许凛两人。 　　许凛化成人形，微微低头，看着沈圆，问：“你要去找陆寂吗？” 　　他最近长得挺快，脸虽然还是少年，但是身上的气质已经渐渐往男人的方向转变了。 　　沈圆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口气，“去啊，再不去，我这个掌门就成光杆司令了。” 　　许凛点点头，“我在家守着。” 　　****** 　　陆寂其实不难找，毕竟他现在是个大红人。 　　沈圆从微博上刷到他的消息后，默默跟在他背后走了一天。 　　他的假日跟别人的不一样，别人是逛吃逛吃，他是一脸茫然地在各种小巷里乱转，没有目的，也没有停歇。 　　经过动物园时，他往一个方向上看了许久。 　　注意到这一点后，沈圆在走过那处时特意偏头看了一眼。 　　半人高的广告牌，上面画了一条蟒蛇，平淡无奇，毫不惹人注目。 　　就在她准备抬步离开时，她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地脱口道：“是蛇啊！” 　　她猛地提速，伸出手想要抓住拐弯的陆寂，却扑了个空。 　　眼看陆寂刚刚拐进的小巷里空无一人，她一脸愕然。 　　凭空消失了？！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打给萧逸。 　　“帮我问问建设路附近有没有尹颖的房产，我急用。” 　　半分钟后，萧逸神速地发了条短信过来。 　　“建设路22号有一处，听说里面已经不能住人，是尹颖囤着等拆迁的。” 　　沈圆收起手机，眯起眼睛往周围扫视了一圈，最终迈步往右边跑去。 　　一路畅行无阻，建设路22号果然如萧逸说的一般，年久失修，一看就不能住人。 　　沈圆抬头看了一眼围墙的高度，往后退了几步，猛地冲了过去，脚下一点，直接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掌门？” 　　陆寂的声音中透着惊讶和愕然。 　　“沈道长的爱好真特别，有门不走偏走墙。” 　　另一道声音响起，听上去像是尹颖的，只是语气似乎比之前要冷漠了些。 　　沈圆撑着膝盖站直，偏头看了一眼没上锁的门，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咳咳，你们在这干什么？” 　　陆寂垂眸看着地面，没说话。 　　尹颖倒是大方，笑着道：“我有些话找陆寂说，现在已经说完了，该离开了。” 　　沈圆脚下一动，拦在她面前，皱眉道：“一条蛇能有什么话跟陆寂说？” 　　尹颖挑了挑眉，陆寂猛地抬起头。 　　“沈道长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成蛇了？” 　　尹颖慢悠悠地道，一点也没有事情败露的慌张。 　　“蛇喜潮湿，每年都会蜕皮。所以你将自己的住址选在了极其潮湿的地方，并且整日开着加湿器，至于那箱甘油，是为了方便蜕皮吧？” 　　沈圆将手放在拂尘上，语气笃定地道。 　　尹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圆，“沈道长果然智慧超凡，不过就算我是一条蛇，我想同谁说话就同谁说话，沈道长连这个都要管吗？” 　　“如果你是正常的说话，我不会管，但你三番两次动用非正常手段，态度遮遮掩掩，容不得我不管。” 　　沈圆一甩拂尘，做出了战斗的姿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沈道长想打架，那我自然要奉陪。” 　　尹颖轻笑一声，整个人凌空而起，陡然在空中化为一条巨蟒。 　　然而就算是这样，沈圆依旧没能从她身上感觉出任何一点妖气。 　　压下心中的疑惑后，沈圆口中念咒，飞身朝尹颖冲去。 　　尹颖的身体在空中顿了顿，旋即又恢复自如。 　　她摆动着灵活的蛇尾，从上往下朝沈圆砸去。 　　“真是抱歉，巫族之术对我并不起作用，所以你在怀里收集的那几根头发，都可以扔掉了。” 　　沈圆避开蛇尾，神色严峻。 　　尹颖说得没错，巫族之术对她完全不起作用。 　　不是作用微乎其微，而且完全没作用。 　　所以施术失败的沈圆，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反噬。 　　“再补充一句，鬼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拿出你的真本事吧！” 　　尹颖笑得猖狂，跟之前表现出的成熟稳重判若两人。 　　蛇尾再次拍下，明明大得如同一座山，但是移动起来的速度快得惊人。 　　沈圆弹跳开，身体被蛇尾掀起的旋风冲得撞上了墙。 　　不等她稳住身体，蛇尾再次卷了过来。 　　这次沈圆被拍了个正着，身体像炮弹一般飞进破旧的屋子里。 　　脊骨被撞得生疼，不知是粉碎了，还是骨折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尹颖没有追进来，蛇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击着地面，悠闲得像是在郊游。 　　巫族之术不起作用，捉鬼那套不起作用，放鬼那套也不起作用，阵法施展不出，但就算施展出来了，估计也困不住尹颖几秒钟...... 　　也不知道这条蛇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实在是让人头大。 　　“别打了。” 　　在沈圆思考的工夫间，陆寂走了进来，伸手将她背在背上。 　　尹颖快速化为人形，面若冰霜，冷冷地看着陆寂。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陆寂脚下一顿，垂下眸，坚定地往外走去。 　　“三天时间还没到，我现在依旧是归元观的管事，沈圆是我的掌门。” 　　尹颖没说话，但是沈圆能感觉得出来，她那道冰冷的视线如附骨之疽，一直黏在自己的背上，直至陆寂拐弯才终于消失不见。 　　“咳咳，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个东西？也是小时候的孽缘吗？” 　　沈圆动了动，伤口被牵动，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寂的身体僵硬了片刻，一直等到沈圆不咳嗽时，才敢继续往前移动。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沈圆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纠结，心里不忍，开口安慰道：“那就等想明白了再说，不急这一时片刻。” 　　顿了顿，想到归元观的惨状，她又补充了一句：“但也别太慢，归元观缺不了你。” 　　陆寂低下头，轻而缓慢地道：“掌门，我可能......没法待在归元观了。” 　　沈圆愣了愣，皱紧了眉头，身体也下意识绷直了，“为什么这么说？你想去干什么？” 　　陆寂没说话，一直到将她送上担架，才开口道：“我会在外面守着。”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关上，沈圆无奈地阖上眼，无力地叹了口气。 　　...... 　　当沈圆再次睁开双眼时，陆寂正在给她削苹果。 　　见她醒了，陆寂抿了抿唇，缓缓道：“尹颖是蛇没错，但她已经不是妖了，她出生得早，又没犯过杀戒，上天怜悯，让她得道成仙。” 　　“仙？仙为什么要跟噬混在一起？” 　　沈圆一脸懵逼。 　　“因为她想找一个人，噬能帮她。” 　　将苹果削成片，陆寂静静地说。 　　“找你吗？” 　　沈圆若有所思，顿了顿，语气复杂地补充了句：“她喜欢的人，是你啊。” 　　见她已经猜了出来，陆寂低下头，将装着苹果的碟子放在她面前。 　　“我......以前是僧人。” 　　“僧人？！” 　　刚弄明白的沈圆更懵逼了。 　　“嗯，因为爱上一条蛇，破了戒。她成仙的那天，我为了救她而死，所以我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陆寂在说这段往事时眉头蹙着，显得有些局促，大概是还没有完全将自己代入这个角色。 　　沈圆眨了眨眼，大概懂了。 　　“但这不是你们前世的纠葛吗？她还想延续下来？” 　　“这个执念太深，她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陆寂面露不忍。 　　那的确有些难办了...... 　　沈圆托着下巴，一脸纠结。 第63章 　　沈圆之后又问陆寂，得知尹颖同样给了他三天的时间来考虑，到底是留在归元观与她为敌，还是跟她离开，隐居山林。 　　陆寂没说自己要选哪个，但是沈圆从他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他大概率会选择离开归元观。 　　至于迫使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世的斟酌，她就无从得知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对于沈圆来说，称得上是雪上加霜了。 　　她忧愁了一整天，终于在三天之期要结束的时候，将所有人叫了回来。 　　陆寂也乖乖跟着她回到了归元观。 　　许凛看出她受伤了，伸手扶住她，至于楚风等人，完全无视了她，围着陆寂忙上忙下。 　　“果然还是我们的陆寂最让人安心，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归元观的香火差了好多，香客们每天都问陆道长在哪儿，听说出门了，个个连待都不愿意在这多待，呲溜一下就跑了。” 　　萧逸笑呵呵的，将手搭在陆寂肩膀上，絮絮叨叨地道。 　　沈无为也过来拍了拍陆寂的肩膀，一脸深刻地说：“小陆啊，沈圆哪里没做好的你跟我们说，我们帮你一起教训她，以后可千万别动不动就请假了，要请也行，多备点干粮留下来。” 　　变成狐狸的焱直接往陆寂腿上一靠，懒洋洋地道：“我都三天没顺毛了。” 　　“咦，好恶心。” 　　萧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你才恶心，不知道是谁喝醉了酒见人就抱，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焱炸了毛，呲牙咧嘴地看着萧逸。 　　“没有你恶心！一年到头就穿一身衣服，不换也不洗，臭死了！” 　　萧逸躲到陆寂身后，探出颗头来，继续挑衅。 　　“那是我的皮毛！皮毛换什么换？你见过哪只狐狸天天换毛的吗？愚蠢！” 　　腿往后一扒拉，焱猛地一跃，直接将萧逸扑倒，跟他缠斗在一起。 　　沈圆：“......” 　　今日份的小学生吵架。 　　陆寂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 　　“陆寂。” 　　楚风突然喊了一句。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寻常，陆寂转过头，轻声应下，“嗯。” 　　“谢谢。” 　　楚风看着他，语气平静。 　　陆寂顿了顿，似是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然而楚风没给他问话的机会，转身就走，看方向，应该是去菜地了。 　　陆寂看着他的背影，万般情绪蓦地涌上心头。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后，沈圆提了个包过来，放在陆寂手上，“你体质偏阴，一条法绳可能不太够用，我给你拿了几样法器，还有昨晚连夜赶出来的黄符，一起放在这个包里了，你随身背着，就算用不上也安心。” 　　“以后别什么都闷在心里，容易闷坏，人活这一辈子终究还是为自己活的，别太委屈自己，没必要。” 　　“等稳定下来，抽空可以给这边寄点明信片什么的，让我们知道你还安好，她要是欺负你的话，你就想办法告诉我们，虽然我这回输了，但是下一回就不一定了，何况我们人多力量大，总能制住她的......” 　　顿了顿，沈圆看着眼眶泛红的陆寂，轻叹了一口气。 　　人有离别时，曲有终散日。 　　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掌门......” 　　在沈圆转身欲回房的时候，陆寂看着手上那包东西，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 　　沈圆回过头，见他双目通红，全身绷紧，似是痛苦异常，吓得连忙赶过来扶住他。 　　“怎么了？” 　　“我其实......不想离开归元观。” 　　陆寂紧紧地握住双拳，语气复杂。 　　“但是我不可能违背她的命令......” 　　垂下眸掩去眼底的难过，他嘴角的笑容苦涩。 　　沈圆抿紧了唇，眸色一沉，“没有两全之法吗？让她离开噬，到归元观来？” 　　陆寂摇了摇头，“她非常固执，占有欲极强，若是我不答应她的话，她会把归元观视为死敌......大概噬也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会招揽她。” 　　说到最后，他语气低沉，颇有种无可奈何之感。 　　沈圆想了想，突然问：“你现在还喜欢她吗？想跟她一直待在一起吗？” 　　陆寂的身体僵住，垂下眸，“前尘往事都已过去，这一世，我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道士。” 　　“那就战吧。” 　　沈圆拍拍他的肩膀，直接拍板道。 　　陆寂摇了摇头，语气抗拒：“不行，一旦开战，归元观与她，必定是两败俱伤，没必要因为我......” 　　“错了，很有必要。”沈圆看着陆寂，一字一句地说：“你不但是归元观的人，还是我们的朋友。” 　　“是啊是啊！要是你想跟她走也就算了，既然不想，那就让她滚犊子，有多远滚多远！” 　　跟焱打得头破血流的萧逸滴溜溜跑过来，呲着牙嚷嚷道。 　　“我讨厌蛇，但是为了你，可勉强一战。” 　　焱重新变回狐狸，一瘸一拐地走到陆寂脚边，抖了抖身上的长毛，神情倨傲。 　　远在菜地的楚风猛地抽出桃木剑，大喝一声：“杀！” 　　就连许凛，也出声道：“她的所作所为有违天道，力量必在快速流失，你不必担心别的，只需看清你的心。” 　　陆寂转头看了一圈，心下感动不已。 　　“我......” 　　“你要留下来？”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从观外传来。 　　陆寂顿了顿，看着站在门口的尹颖，蓦地失了声。 　　沈圆迈步，挡在尹颖与陆寂中间，沉声道：“来得正好。” 　　其他人从沈圆口中听说过尹颖的厉害之处，此时都摆出了戒备的姿势，连没有攻击力的萧逸，都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 　　尹颖危险地眯起双眼，看着沈圆道：“天道无情，今天可以属意于你，明日便可属意于他，木秀于林的道理你想必听过。” 　　沈圆面无表情，“的确，然而上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已经死了。” 　　“呵。” 　　尹颖平地而起，化身为巨蟒，猛地将归元观的大门拍碎。 　　萧逸看得胆战心惊，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变身成狐的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躯，忍不住咋舌。 　　这么大，得活了多少年啊？ 　　许凛默默转为龙形，于空中与尹颖相对而立。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 　　“名门正派什么时候学会以多欺少了？” 　　沈圆抬头，看着陡然从黑洞中走出来的噬，心中一凛。 　　在噬之后，一大片鬼影从那处黑洞中钻了出来，张牙舞爪。 　　他们的出现，立刻颠倒了局势。 　　沈圆等人的落败几乎已成定局。 　　噬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少年形态，个子拔高不少不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更加男性化，也更危险。 　　转头看了一眼许凛，噬轻蔑地勾起嘴角。 　　“那家伙倒是有点脑子，还知道把你救回来，不过这一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许凛没说话，神情坦然。 　　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能多活这么久已是幸运。 　　唯一遗憾的是，以后不能再陪在沈圆身边了。 　　站在沈圆身后的陆寂眼见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如此恶果，心下歉疚不已，身形晃了晃，几乎无法站定。 　　“掌门，我跟她走。” 　　尹颖转头看着陆寂，眼神复杂。 　　沈圆对萧逸勾了勾手指，将陆寂推进赶过来的萧逸怀里，吩咐道：“把他绑住，要走可以，等我们打完这一场再走。” 　　萧逸眼疾手快，从不知哪里摸出来的绳子将自己和陆寂绑在了一起，用力点头道：“保证完成任务！” 　　陆寂不敢用力挣扎，怕伤到萧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圆一甩拂尘，主动点燃了这场战火。 　　沈圆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当中的噬。 　　“许凛对付尹颖，焱和楚风对付其他鬼物，爷爷保护陆寂萧逸两人。” 　　她快速发号施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掌门的威严。 　　焱等人下意识应下，按照她说的分列各方，各司其职。 　　只有许凛拧紧了眉，抗拒地道：“你来对付尹颖！” 　　说着，他直接往噬的方向冲去。 　　“乖，帮我报仇！” 　　沈圆猛地加速，朝许凛挥出拂尘。 　　许凛吃痛，往后避开，眼见沈圆跟噬缠斗在一处，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俱全。 　　“小瞧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尹颖的话音刚落地，巨大的蛇尾便挥到了许凛面前。 　　许凛来不及感慨，快速翻身，避开她这一击。 　　理智看来，沈圆的布置并没有错。 　　尹颖可以免疫沈圆的大部分手段，适合硬碰硬的打法，而他恰好擅长于此，并且在法力上更能克制住尹颖。 　　而噬虽然实力强悍，但是在攻击手段上比较单一，沈圆要是将她的优势应用得当，别的不多，拖延噬一阵子是能做到的。 　　所以最优解是他快速解决掉尹颖后，过去帮沈圆一起对抗噬。 　　想明白之后，许凛心神一定，不再犹豫，仰头长啸一声，全力冲向尹颖。 　　而尹颖在看到陆寂看向沈圆的担忧眼神后，如喝了烈酒一般，双目赤红，蛇尾快速摆动，竟引起一阵旋风。 　　两人气势如虹，轰地一声撞在一起，扬起漫天尘沙。 　　而此时，沈圆刚在噬周围布下阵法，正准备念咒，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寒的轻笑声。 　　“这就是你用来装那东西的容器？啧啧，真是寒酸。” 　　“咔”地一声，红色保温杯应声而碎，化为一堆废铁。 　　沈圆心中突生警兆，蓦地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三米开外。 　　看着噬的利爪，她冷笑一声，“然而你连这么寒酸的东西都没有，可怜。” 第64章 　　沈圆的话戳中了噬的痛点。 　　明明同为天地自然而生的产物，他无父无母无师无友，孑然一身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那条金龙呢？ 　　不但有一个脑子还不错的母体，还有世间唯一一条实体龙护着。 　　简直是......不公平至极！ 　　“你找死。” 　　他陡然化成一条黑龙，雷电一般朝沈圆的胸膛撞去。 　　沈圆眼睁睁地看着噬扑向自己，没有躲避也没有闭眼，手上快速做出各种手势。 　　一只红色的眼睛蓦地出现在她眉心，像磁铁一般，将噬身上的黑气尽数吸进其中。 　　阵法启动，天雷降落，虽然没有对噬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却延缓了他的动作。 　　当噬来到沈圆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挥出利爪，似要将沈圆的心脏掏出。 　　“噗”的一声，血肉飞溅。 　　“我在这呢。” 　　沈圆突然出现在噬的后方，挥出拂尘。 　　这一招替身术是她从记忆当中刚挖出来的，也是巫族之术，但使用的并不广泛，大概是因为太难学会了。 　　所幸她脑子好用，学什么都快，否则现在的她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进步挺快。” 　　噬脸色阴沉地将沈圆的攻击拂开，语调幽冷。 　　沈圆快速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随意道：“一般般，总不能落你太多。” 　　“呵呵，我之前一直弄错了一件事。” 　　黑龙突然从沈圆眼前消失，蓦地出现在沈圆身后。 　　手上一痛，拂尘掉落，沈圆心中一凛。 　　“什么事？”她捂着手臂，指挥着阵内天雷往噬身上掉落，同时出声干扰噬。 　　这回的天雷对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一掉落便没入了他体内。 　　“想要引他出来，不必用活的你，死的......也是一样。” 　　之前因为天眼的吸收而变薄的黑雾突然间如沸腾的开水一般，浓稠粘滞。 　　变浓之后的黑雾不退反进，猛地朝天眼之中灌去。 　　天眼越吸收越慢，最后似乎是到达一个极致，自动闭合。 　　沈圆捂住额头，嘴角溢出血来。 　　她的太阳穴现在一突一突的疼，严重影响了她思考的能力。 　　眼看着噬就要碰到她的皮肤，她奋力后退，然而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毫无反应。 　　“噗”，同样是血肉飞溅的声音，这回却是真的。 　　沈圆的腹部开了个口子，鲜血不停从中流出。 　　跟尹颖缠斗在一起的许凛目睹这一幕，目眦欲裂，尖啸一声，身上的鳞片顿时燃起了火焰。 　　尹颖眯起双眼看了会，幽幽地道：“又是一个不要命的......” 　　她果断让开了蛇身，让发疯的许凛飞窜而出，拦下了噬前进的脚步。 　　重新变回人后，尹颖缓缓下落，一步一步走至跌落在地的沈圆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现在只需要勾勾小指头，你就会灰飞烟灭......” 　　“住手！” 　　一道人影扑了过来，用身体将沈圆的致命处掩住。 　　尹颖的眸色一沉，脸色冰冷地看着面前的陆寂，语气危险：“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陆寂面上无悲无喜，“杀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依旧不会跟你走。” 　　尹颖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最后放声大笑起来。 　　只是她虽然笑得开心，笑声中的苦涩和绝望却让人心悸。 　　“果然，果然啊，是我太天真了吗？” 　　她猛地伸手，抓住陆寂的肩膀，将他扯至自己面前。 　　在陆寂冷静的目光中，她缓缓将两人的额头相贴。 　　无数零碎的画面从陆寂面前闪过，迅速占据他的大脑。 　　疯狂运转的大脑如同主机，快速升温，似乎要爆掉。 　　他闷哼一声，以手抵地，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做完这个动作后，尹颖缓缓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表情痛苦的陆寂，轻轻地笑了一下。 　　“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呢，我的佛陀......” 　　“如果是你救我，我怎么可能积满功德登仙？” 　　“但是直至此刻，我依旧不后悔当时救了你，并且......现在依旧要救你。” 　　她的话音一落，赤金龙正好被黑龙打落在地。 　　眼见黑龙要朝这边走来，她蓦地变出蛇身，直直地朝黑龙冲去。 　　“你要干什么？！” 　　噬又惊又怒，反应不及，竟被尹颖狠狠咬下一块腰腹肉。 　　尹颖眸色沉沉地盯着他，一句话不说，继续攻击。 　　接连解决了沈圆和许凛，噬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一连被尹颖撕下几块血肉。 　　余光瞥了一眼僵在地上的陆寂，噬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沉声道：“我可以放他一马。” 　　尹颖终于开了口，蛇尾猛地拍向噬的胸口。 　　“他不会独活。”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噬侧身避让开来，拉开跟尹颖之间的距离，给自己争取恢复的机会。 　　尹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试过了，他还是他。” 　　一身正气的他，心地善良的他，永远不会爱她的......他。 　　压下心中的酸涩感，她的眼中燃起杀气。 　　“来吧，让我看看天地的力量有多强！” 　　眼见她身上燃起跟许凛身上一般的火焰，噬心下一沉。 　　这些人都是疯了不成？ 　　忌惮归忌惮，他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是黑夜，最适合他的时候。 　　身上消耗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这一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 　　陆寂做了个梦。 　　梦里，他成了一条小蛇。 　　小蛇的生活很枯燥，日复一日地游走在森林当中，搜罗各种瓜果。 　　没错，瓜果。 　　这是一条不杀生的小蛇。 　　至于是嫌弃血肉的滋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无从得知。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年这样的生活后，小蛇变成巨蟒，一朝得道，化成了人。 　　还是个模样俊俏的女人。 　　变成人后，小蛇鼓起勇气，跑进了人类世界。 　　面对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小蛇高兴至极，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 　　于是，在误食了黄酒后，她醉倒在地，化出了原形。 　　巨蟒的出现，吓得周围众人惊慌失措。 　　有勇士想要泼酒点火烧死巨蟒，却被一路过的僧人阻止。 　　僧人按住巨蟒的头，只消一会，巨蟒就成了小蛇，团在僧人手心。 　　众人见危机解除，连忙对僧人道谢，称呼他为佛陀。 　　...... 　　等小蛇再次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盘坐在蒲团上的僧人。 　　围着僧人转了一圈，确认他在进行什么神秘而又严肃的活动后，小蛇悄悄地跑了出去。 　　寺庙内没什么好玩的，而且见到她真身的人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觉得无趣的小蛇兜兜转转又回到僧人身边。 　　僧人睁开双眼后，看到小蛇也不怕，甚至还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它一半。 　　小蛇头一回被人投喂，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错，于是乖乖地在僧人身边待了下来。 　　每一天，只要僧人出门，小蛇就跟着出门，要么去林子里吃野果，要么远远地望上一眼花花世界。 　　只要僧人回房，它必定待在房间内，乖乖等待投喂以及......催眠。 　　它不知道僧人嘴里念的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很舒服，很安心，睡觉都更香了些。 　　唯一不好的是，只要僧人在，就不让它变成人形。 　　有一次她故意当着僧人的面变成人形，僧人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却在将它赶出去后，足足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个月。 　　等他再开门时，他饿得只剩一副骨头。 　　从此之后小蛇就再也不敢了，僧人说什么它就做什么。 　　因为它，一点都舍不得僧人受伤。 　　僧人见它乖巧，开始带着它出门。 　　刚开始只有僧人出手，后来小蛇跟他一起，他们并肩作战，一起消灭邪恶。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围的人渐渐老去最终死去，只有小蛇和僧人一如往昔。 　　小蛇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的同时，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就好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 　　它知道自己对僧人产生了异样的感情，但是它也知道僧人是不可能动情的。 　　所以它只是默默地看着，做着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直到战火纷飞，最恶之物诞生的那天。 　　小蛇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它和僧人在那天杀了很多很多的妖魔鬼怪，但是那些东西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根本杀不完。 　　杀到最后，周围的人几乎都死光了。 　　僧人回过神来，看到这样的场面，默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后，身上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很强烈，僧人一下变得很厉害，瞬间便扫清了许多邪恶，然而最恶之物实力太过强悍，就算变厉害了，僧人也只是勉强能与其抗衡而已。 　　更重要的，小蛇感受得出，僧人的力量只是暂时的，是用不可逆转的伤害换来的。 　　再继续下去，僧人一定会灰飞烟灭。 　　拖着重伤的身体，小蛇化出原形，一下又一下的为僧人挡下攻击。 　　僧人看了它一眼，认认真真地看了它一眼。 　　为了这一眼，小蛇觉得自己就是死了也值了。 　　抓住机会后，僧人一鼓作气，将最恶之物解决。 　　眼见僧人要被余波冲击得形神俱灭，小蛇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躯紧紧地守护住了他。 　　所以，形神俱灭的成了它。 　　但不知是不是上天开眼，竟然让它再次新生，并且拥有了与之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的强悍力量。 　　能够行动后，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勃勃地去找僧人。 　　然而当它来到熟悉的房间时，看到的却是僧人的白骨。 　　它发疯般寻找僧人，却得知僧人已经入了轮回道，不知变成了茫茫人海当中的谁。 　　茫茫人海果然茫茫，它日复一日地寻找，走遍了世界上所有地方，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僧人的痕迹。 第65章 　　青丝依旧，长生的岁月只让小蛇感到无情。 　　它过得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疯狂。 　　它开始怨恨一切，却每每在生出毁灭之心时想到僧人。 　　为了再次见到僧人，它忍住了自己的杀心。 　　但是它的戾气与日俱增，性情越来越捉摸不定。 　　它的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每个男人的性格年龄都大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跟僧人长得很像。 　　然而这并不能填补它内心中的空虚，它想：再次见到僧人后，一定要让他也尝点苦头。 　　不要多了，一点苦头就行。 　　终于有一天，一个强悍到让天地失色的少年出现在小蛇面前，告诉它：我能帮你达成愿望。 　　小蛇连想都没想就加入了臣服在了少年手下。 　　哪怕它知道少年并不属于正义。 　　少年动用了天地之能，终于将僧人的转世找了出来，但是对方却成了一个道士。 　　而且还是个为了另一个女人忙上忙下的道士。 　　嫉妒和怨愤占据了它的心，它没有急着去将僧人掳来。 　　它要布置一个周全的计划，一个让僧人永远离不开它的计划。 　　于是它帮助少年散布邪恶，想要让僧人帮助的那个女人死于非命。 　　结果那个女人的运势极好，连噬都铩羽而归。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会带着僧人主动找上门来。 　　在看到僧人的那一刻，千年的思念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它出手将僧人带走，一边与那个难缠的女人周旋，一边找机会将修改过的记忆灌输给僧人。 　　僧人对自己的记忆没有丝毫怀疑，只是迟迟没能接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让小蛇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它在篡改记忆时，故意将爱与被爱的关系颠倒，给僧人塑造了一个深爱着它的形象，想着等僧人接受记忆后，必定能顺理成章地爱上自己。 　　却没想到，僧人表现出的除了不忍和纠结外，没有任何一丝爱意。 　　它心里难过至极，却还要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爱意没关系，只要他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然而，就连这，僧人也不愿。 　　它无法形容自己在听到僧人说自己不愿意离开那座破道观到它身边时的心情，就好像火山爆发一般，千年的怨气，一朝之间喷涌了出来。 　　为什么不愿意？ 　　它化了上千年的时间来寻找他、思念他，宁愿将自己卖给邪恶，也要将他找出来，为什么他连来到它身边都不愿意？ 　　为什么？ 　　...... 　　战斗开始后，明知道面对的敌人异常强大，它依旧分心去注意僧人的动态，担心他会被波及。 　　然而当它一次次跌落在地，却连僧人一个担忧的目光都没得来时，它心如刀割。 　　看到那个碍事的女人跌落在地后，它走过去，想要一刀将她了结。 　　却没想到，僧人会拦在它面前。 　　以对敌的姿势。 　　当僧人说出宁死也不愿跟她走的话时，她心碎成灰，仰天大笑三声，彻底悟了。 　　僧人还是那个僧人，一点都没有变。 　　变的是它。 　　它只是一条爱他到骨子里，低贱到尘埃里却没能开出花来的小蛇。 　　凭什么妄想能得到他的爱？ 　　也许当初的死亡，对于它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 　　至少，僧人会缅怀那样的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看待仇人的目光看着它。 　　它不想要这个结局。 　　所以，它将额头贴在了僧人头上，让自己的记忆毫无保留的灌入他的脑海。 　　...... 　　天空中猛地爆出一阵巨响。 　　巨蟒的七寸处血肉爆裂，黑龙眼神冰冷地收回龙尾，寒声道：“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巨蟒直直坠落，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任何一块完整的地方。 　　落地后，它努力转过头，想要再看陆寂最后一眼。 　　察觉到它的意图，黑龙冷笑一声，猛地摆尾，准备给它最后一击。 　　“唵。” 　　一道低沉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黑龙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 　　“嘛。” 　　黑龙的龙尾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一般，硬生生地在空中扭转了方向。 　　“呢。” 　　周围的鬼物和黑雾渐渐散去，打得不可开交的焱和楚风总算松了一口气，身形一晃，差点晕倒。 　　“叭。” 　　沈圆于昏迷中苏醒，呆呆地看着一步一步凌空上行的陆寂，懵了。 　　“咪。” 　　黑雾全部缩进黑龙的身体内，它全身绷紧，看着站在面前冲他抬掌的男人，心下一沉。 　　“吽。” 　　陆寂面无表情，眼底的情绪古井无波，缓缓朝黑龙挥掌。 　　金色的掌印快速挥出，如同一张金色的大网，将黑龙紧紧笼罩在其中。 　　黑龙长啸一声，全身的黑雾膨胀开来，试图推开这道掌印。 　　然而它越是挣扎，掌印上的金光越是浓厚。 　　只一瞬的功夫，缓缓缩小的掌印便彻底将黑龙压在了地上。 　　陆寂收回手，一步一步从空中走至巨蟒身边。 　　“你我因果已了。” 　　他的话音一落，天空中蓦地劈下一道金色的闪电来，正中蟒身。 　　被闪电劈中的巨蟒如缩水一半，快速缩小，最后成了一条食指粗细的白色小蛇。 　　“去留随意。” 　　陆寂轻叹一口气，声音轻得微不可查，双眼缓缓阖上，冷不丁地往后倒下。 　　大战结束，全场除了萧逸是个全乎人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其中尤数沈圆、许凛和尹颖的伤最重。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来的医生在看到沈圆时，心中咯噔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道观众人一眼。 　　这个女生他太有印象了，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而且还都是横着进的。 　　更重要的是，伤势一次比一次严重。 　　没听说过道士还要负责抓捕犯人的，因此能在她身上弄出这些伤口的，也就只有熟人作案这一个可能性了...... 　　这样想着，他默默拿出手机，拨通110。 　　...... 　　沈圆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一夜，期间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忍不住让她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电话好不容易响了，却得来一个噩耗。 　　——归元观众人都进局子了。 　　她一脸懵逼地挺着重伤之身来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交完保释金后，她领着颓废的归元观众人出了派出所。 　　“哈哈哈哈，听见没？别人都以为你们虐待我！以后你们要好好伺候我，知道吗？” 　　沈圆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这其中属焱最恼火，明明他可以像许凛和尹颖一样，变成兽形逃过一劫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萧逸揪住了他的衣袖，让他逃脱不得，只能跟着一起进来了。 　　古往今来，被当作犯人关进局子里的化形妖，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越想越气，他暴躁地指着沈圆抱着肚子的手道：“明知道会牵动伤口还笑，笑出肠子了我可不负责拿！” 　　肠子掉了一地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沈圆“嗝”了一声，乖乖闭上了嘴。 　　楚风难得的没有参与进嘲讽沈圆的行动中，皱着眉看了陆寂一眼，沉声道：“和尚不能进道观。” 　　陆寂愣了愣，抿唇不语。 　　沈无为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地说：“那是陆寂前世的事了，现在的陆寂又不是和尚。”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现在是信息化国际化的时代，没看祖师爷在陆寂发威时什么话都没说吗？他们一定在内部通过气了。” 　　楚风：“......” 　　好有道理。 　　沈圆被他们提醒了，看了看沉默的陆寂，突然说：“留下来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表态，陆寂顿了顿，缓缓点头，“好。” 　　转弯时，一道身影快速蹿出，差点撞到沈圆。 　　“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急着报警。” 　　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满头是汗地对沈圆道歉，抬步欲跑。 　　“拿着这张符，亡者头七之日时烧成灰，化在水里，涂在眼皮上，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了。” 　　沈圆心中一动，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符，伸手递去。 　　男人一脸惊疑不定，快速接过，点头道谢，继续往派出所里冲。 　　“你很久没接单了。” 　　沈无为突然开口道。 　　沈圆有些心虚，旋即又正了正脸色，“事情这么多怎么接单？” 　　“其实是因为陆寂赚到了钱，你就懒得动了吧。” 　　沈无为眯着眼睛看她，意味深长地道。 　　萧逸恍然大悟，“难怪要让陆寂留下来！” 　　楚风皱着眉，添油加醋道：“被虐待的，是我们。” 　　焱抱着肚子，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起来，“以后你要好好伺候我们！” 　　沈圆：“......” 　　滚！ 　　陆寂看着沈圆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一直绷紧的面部，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能留下来，真好。 　　****** 　　回到道观中后，沈圆去噬掉落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原地空无一人。 　　她有些遗憾，不过更多的是释然。 　　要是噬这么轻易就能杀死，那许愿也就不会应运而生了。 　　陆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轻声说：“以后的我，再也无法使出那份力量了......” 　　那是他在猛地接收了那么多记忆后，爆发出来的瞬间力量，一旦用完就没了，不可再生，也无法制造。 　　沈圆听出他语气里的歉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经很棒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尹颖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结局也不算坏，起码两个人都还活着。” 　　陆寂“嗯”了一声，他不打算把真正的那部分记忆说出来。 　　前世的因果已经消弭，如沈圆所说，两个人都还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第66章 　　沈圆伤好后就回了学校。 　　她之前想参加的寒假国外打工项目已经正式确定，参加总人数为6人，目的地是法国。 　　具体的工作倒也轻松，白天在当地餐馆内当5个小时的服务员，剩下的时间自己支配。 　　报酬是每小时11欧，也就是人民币88块钱。 　　虽然比不上她接单的钱，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最重要的是——可以开拓国外市场。 　　她可是觊觎许凛的国外产业许久了。 　　忙完学校的事情后她就回了归元观，走到门口时，瞧见前面的皮夹克有点眼熟，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派出所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看见你想看的了吗？”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那人身边。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神态焦急地说：“道长，我姐姐是被害死的！你帮帮她吧！” 　　沈圆示意他进观，“不着急，慢慢说。” 　　归元观内已经看不出那天大战的痕迹，来往的香客熙熙攘攘，像以往一般在上完香后对着陆寂一顿猛拍。 　　不过现在他们并不只拍陆寂一人，偶尔也会拍拍观内的其他人。 　　焱缓步而行，身上的红色西装和头上的黑色墨镜分外显眼。 　　他也没什么目的，就那么随意地在观内转着，察觉到有人在拍他后，故意露出自己精致的侧脸，忧郁地望天。 　　楚风站在廊下画符，归元观内使用的符现在全由他一个人来画，逼得他由三天出一张成品提升至了一天两张。 　　萧逸在农家乐那边忙活，他性子活泼，擅长跟人打交道。 　　在看不见陆寂的情况下，萧逸成了农家乐顾客的第一选择。 　　沈无为躺在后院晒太阳，脚边还蜷了条小白蛇。 　　小白蛇不怕人也不吓人，静静地盘在那里，一双竖瞳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许凛，伤势太重，被沈圆关在鱼缸里，勒令他在恢复七成后才能出来。 　　...... 　　不得不说，归元观能这么快恢复平静，多亏了选择留下的陆寂，他在管家方面的能力，完全称得上顶级了。 　　沈圆神游了一会，重新将视线放至面前的皮夹克男人身上。 　　男人自我介绍叫车涛，是一名普通的工厂工人。 　　他姐姐车桃于近日在公园中意外溺亡，监控显示车桃当时被数条流浪狗追赶甚至撕咬，所以才会在情急之下滑入水池中。 　　车桃不会游泳，当时周围也没有行人路过，所以最终酿成惨案。 　　看上去的确是意外无误，但是车涛的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 　　原因也不复杂。 　　车桃的老公前一阵子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连家里的房子都抵出去了还还不上，车桃一出事，他立马得到一大笔保险金，不但可以将债还上，还够自己生活许久。 　　而且车桃在溺水时，面朝一个方向，神色惊恐，嘴里似乎一直在喊着什么。 　　车涛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那个口型，最终发现车桃喊的是她老公谢强的乳名。 　　人在危急情况下也许会脱口而出某个人的名字，但那一定是在那个人就在身边的前提下。 　　所以车涛怀疑车桃的死亡是谢强弄出来的，那天正是赶着去派出所将自己发现的线索告知。 　　至于沈圆，她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是见车涛身后一直跟着个神色凄苦的女鬼，算了算其中有蹊跷，所以才顺手帮了他一把。 　　正是这个帮忙，让车涛彻底肯定，车桃绝对是被谢强害死的。 　　他那天“看”到车桃后，车桃告诉他，那群流浪狗在看到别人时都正常，突然看了她一眼，就发了疯。 　　而且她溺水时，在角落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谢强侧脸，所以才会在落水后一直大喊谢强的乳名。 　　不过因为只是怀疑，而不是执念，所以车桃说完之后就去投胎了，但车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一个杀人凶手，所以想着过来找沈圆帮忙。 　　在他看来，既然沈圆能帮忙让他看到车桃，自然还能有别的办法让谢强吐出真言。 　　说到最后，他抽出一张卡，往沈圆的方向推了过去。 　　“这是五万，钱不多，但是我身上所有的积蓄，希望道长能出手相助！” 　　沈圆心中一动，低头看了一眼那张卡。 　　她的确挺想赚钱的，毕竟她已经许久没有为归元观的进账做过贡献了，而且这个任务听上去也不危险，可以说是为她量身打造，但是...... 　　“我不拿你的钱，留着照顾你的外甥吧。” 　　得了车桃的八字后，算出她有个尚且年幼的儿子并不难。 　　车涛愣了愣，丧姐之痛与这些天来四处奔波的疲累一下涌上来，眼眶一阵酸意。 　　“谢谢道长，我们现在是直接过去找谢强吗？” 　　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后，车涛赶忙问道。 　　沈圆摆了摆手指，“先去问那些流浪狗。” 　　“问？”车涛一脸懵逼，显然不知道人跟狗怎么能沟通。 　　光是人当然不行，但是带个妖的话...... 　　沈圆慢悠悠走到沈无为身边，伸手一捞，便将小白蛇捞进了自己怀里。 　　小白蛇挣扎了一下，见陆寂朝这边走来，身子一僵，放松地垂下，任由沈圆抓起它晃了晃。 　　“掌门要去办事吗？” 　　陆寂看了一眼闭上双眼装死的小白蛇，抿了抿唇。 　　沈圆故意用双指夹着小白蛇的头晃了晃，“啧啧”感慨道：“这小身板，真结实，拿去炖汤肯定大补。” 　　小白蛇被她晃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从她手中蹿出，卷上她的脖颈。 　　红得滴血的蛇信子从小白蛇口中吐出，让它看上去神秘又危险。 　　“掌门死了，这当管事的肯定要帮忙报仇啊，是不是，陆寂？” 　　沈圆故意对陆寂挤眉弄眼道。 　　陆寂愣了愣，反应过来沈圆是在逗小白蛇，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蛇信子停在空中，小白蛇像是突然间没了力气一般，缓缓从沈圆脖颈上滑下，认命地蜷缩在她手心里。 　　沈圆嘿嘿一笑，拿着“蛇球”往上抛了抛，拍板道：“我带着它出去走一趟，要是能立功就让它留下，不能就算了，归元观可养不起废人。” 　　画完符，虚脱地往这边走的楚风听了这话，冷不丁地道：“陆寂养得起。” 　　穷鬼掌门咳嗽一声，直接将小白蛇塞进怀里，简单粗暴地转身离开。 　　不就是钱吗？她赚就是了！ 　　****** 　　湖心公园旁边的无人小道上，车涛一脸忧心地走着。 　　“发生了我姐的事情后，那些流浪狗大多被人道处理了，只有两条跑得快的，应该还活着，上一回我还在这里看到了一条，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沈圆从怀里掏出小白蛇，举过头顶。 　　小白蛇本想装死，转眼想到以沈圆的性格，必定会秋后算账，于是蓦地睁开眼，配合地吐出蛇信子感应了起来。 　　过了一会，它举起蛇尾，指向东南方。 　　车涛在一旁看得惊讶不已，忍不住问道：“这小蛇，起码得有上百岁了吧？” 　　沈圆也有些惊讶，挑眉道：“你怎么知道？” 　　车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 　　沈圆：“......” 　　竟然无法反驳。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东南方走去，拐过一处小山包一样的地方，终于在一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条瑟瑟发抖的土狗。 　　土狗在看到有人接近时惊恐不已，身体颤了颤，像是想快点逃跑，然而小白蛇散发出的灵压太强，它连抬腿的力量也无。 　　沈圆在它三米远处停下，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陆寂做的肉干，放在自己面前。 　　小白蛇的灵压猛地撤去，土狗的腿一软，跌跌撞撞地往后跑去，边跑边回头往沈圆的方向看。 　　见沈圆两人没有追过来的意思，它在跑出十几米远后迟疑了片刻，慢吞吞地往回跑。 　　肉干散发出来的香味对它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终于，它还是忍不住加速冲了过来，将肉干叼到沈圆三米远处，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沈圆也不催促，一直到土狗吃完之后，才从包里拿出第二块肉干，另把早就准备好的车桃照片拿出来，开口问：“你还记得那天那个被你们赶下水的女人吗？” 　　土狗在尝到了肉干的味道后，顿时放开了所有防备，滴溜溜跑到沈圆身边，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上的那块肉干。 　　看了一会，它反应过来，往沈圆的另一只手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让它像是吃错了东西一般，疯狂地大喊大叫起来。 　　车涛心中一紧，忍不住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我姐长得很奇怪吗？为什么它是这种反应？” 　　他之前的猜测是谢强将什么吸引狗的东西放进了车桃兜里，在案发后悄悄地取走了，所以没能查出任何痕迹，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沈圆将车桃的照片翻面，土狗立马停止了喊叫，只是眼里还有不少残存的怨恨和愤怒。 　　为什么会怨恨呢？沈圆思索了一下，比划了个殴打的姿势，继续问：“这个女人打过你们吗？” 　　土狗摇了摇头。 　　不是打吗？沈圆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一个个猜的话就太费功夫了，所以她转头看向小白蛇。 　　察觉到沈圆的视线后，小白蛇无可奈何睁开双眼，直接从她身上爬下去，嫌弃地伸出蛇尾，点了点土狗。 　　土狗张开嘴喊了几声，出来的竟然不是“汪汪汪”这种单音节，而是类似于人类的话语。 　　“她坏，害死了好多同伴。” 　　沈圆挑眉，“不是你们先将她赶进水里的吗？” 第67章 　　寂静的平地上，土狗的叫声分外清晰。 　　“是她先杀死我们同伴的！” 　　车涛忍不住反驳道：“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心地善良，喜欢小动物，只是家里条件不允许所以才没有养宠物而已，绝对不可能做出杀狗的行为。” 　　土狗听不懂他话里的弯弯绕绕，一个劲儿地嚷道：“是她先杀死我们同伴的！是她！” 　　“不可能！而且她平时根本没有时间来做这种事，不可能是她！” 　　车涛气得脸色涨红，握着双拳喊道。 　　见车涛跟一条狗争论得上了头，沈圆有些无奈，插嘴道：“她是怎么杀死你同伴的？刚刚我问你她打了你们没有，你不是回答没有吗？” 　　土狗呜咽了一声，眼泪汪汪，显得分外可怜。 　　“她拿吃的给我们，有些狗吃完就死了，有些狗吃完特别虚弱，过几天才死，她每次带来的食物都不一样，我们提防不了......” 　　沈圆愣了愣，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也就是说，投毒？ 　　是误会吗？比如车桃本以为那些食物是好的，所以才来投喂流浪狗，但没想到那些流浪狗可能吃不了那一类的食物...... 　　车涛兀自坚持自己的信念，“我姐因为喜欢小动物，所以闲暇时间看过许多关于小动物的资料，不可能分不清哪些不应该喂给狗吃。” 　　沈圆看了他一眼，暂时保留这个话题，想了想，拿出谢强的照片，放在土狗面前。 　　“你见过这个人吗？对他有印象吗？” 　　土狗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道：“没有见过。” 　　唔，所以谢强不是从狗身上做的手脚？ 　　沈圆摸了摸下巴，觉得事情走进了死胡同里。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陆寂做的肉干。 　　递过去的时候她摸了摸土狗的头，轻声道：“你没参与那天的事情，所以侥幸逃过一劫，但要是想活命，就往北边跑，遇上的第一个向你伸手的女人，就是你未来的主人。” 　　土狗似懂非懂，张嘴将袋子叼在嘴里，“汪”了一声，转身离开。 　　它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些可以带给另一个伙伴。 　　等它离开后，车涛沮丧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就把谢强抓起来打一顿，打到他说出实话为止。” 　　“别着急，还有街坊领居没问。” 　　沈圆从肩膀上摘下小白蛇，挂在自己手腕上。 　　粗粗一看，跟一条精致的手链似的。 　　打车到车桃家时，车涛跟沈圆说：“谢强之前将这套房子抵押了出去，现在抵押时间已经到了，房子成别人的了。” 　　沈圆点点头，并没往楼上去，而是走到了下象棋和跳广场舞的老人群中。 　　沈无为以前经常会扯她充当自己的棋友，所以沈圆对象棋还算了解，三言两语就获得了老人们的认可，跟她聊起天来。 　　“听说那个溺水的女人是这个小区的，真可怜，要是少往外跑点就好了，乖乖待在家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沈圆状似无意地说道。 　　“唉，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家里的男人不争气，买一次小菜她们娘俩能吃一个星期！” 　　坐在沈圆面前的大爷嘟嘟囔囔道，似乎对谢强颇为不满。 　　车涛听说自己姐姐过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苦，抿紧了唇，神情黯然。 　　“那家男人太不负责任了吧？不是说他欠了一屁股债吗？应该天天都在外面做活挣钱吧？” 　　沈圆偏头看着大爷，光明正大的问道。 　　大爷撇了下嘴，不可置否地说：“这话我也就跟你们说说，别告诉别人，我觉得啊，那家男人在外面应该是有别的女人了。” 　　“他还有钱养别的女人？” 　　沈圆挑眉，伸手拦了一下陡然变得愤怒的车涛。 　　“嘿，男人嘛，再穷也有色心！”大爷晃了晃脑袋，语气里透露出一丝鄙视。 　　沈圆：“.......” 　　大爷您把自己也说进去了。 　　过了一会，见沈圆没有追问，大爷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那天我跟他撞了一下，发现他包里装着一堆女人衣服和化妆品，甚至还有高跟鞋。从自己家往外拿这种东西，不是给别的女人用的，还能是干啥？” 　　沈圆愣了愣，“他每天都拿？还是就那一天？” 　　“应该是每天都拿，我见他每天一大早就提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出门，到了深夜才回来，唉，真是可怜那对母子了。” 　　大爷咂了咂嘴，落子，“将军！” 　　见对面的人面露不甘，大爷得意地笑了笑，正打算询问沈圆自己这一招怎么样时，赫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了人。 　　****** 　　“我一定要杀了那对奸夫□□！” 　　车涛神情激动，一个劲儿地往外走，沈圆拉都拉不住他。 　　“大爷只是猜测而已，又没确定的证据，你到底是想弄清楚你姐姐的死因，还是单纯地想杀他泄愤？顺便将自己送进局子里，让你的小外甥无人照顾？” 　　沈圆索性松开手，任由他跟莽夫一般冲出几米远。 　　脚下一顿，车涛低下头，语气中压抑着痛苦，“但是根本查不到任何证据，那条狗和大爷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一个说我姐不怎么出门，一个说我姐经常去给他们喂东西，完全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顿了顿，沈圆灵光一闪，蓦地道：“我知道了！” 　　见她丢下这句话后就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车涛急忙追上去，迫切地问道：“道长知道什么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圆摆摆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确定。” 　　得不到解答的车涛心急如焚，每过一秒都如过一年那般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下了车，他赫然发现沈圆竟然又找上了那条土狗。 　　只不过这一回，土狗身边有了一个女人。 　　看模样，女人似乎是正打算带女狗去宠物医院洗澡。 　　“出事的那天，你们是不是见了那个女人两回？” 　　沈圆开口就问。 　　牵着土狗的女人吓了一跳，见沈圆直盯盯地看着自己刚捡来的小狗，刚想回答狗听不懂人说话，发现土狗猛地点了点头。 　　她一脸懵逼，看着沈圆对她道谢后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年头的道士不容易啊......” 　　重新坐上出租车后，沈圆示意车涛报谢强现在的住址。 　　车涛报完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长已经弄明白了吗？” 　　沈圆点头，迟疑片刻，说：“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恶劣犯罪，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一会不要冲动。” 　　见她说得那么严重，车涛现在就气得红了眼睛。 　　不过因着确定了自己姐姐的死因，所以他勉强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像沈圆说的一般给自己铺垫了一会。 　　恰好他们离谢强住的地方并不远，等车涛做完心理准备后，他们已经来到了谢强家门口。 　　车涛将大门敲得震天响，在看到谢强愕然的脸时，阴沉地将他推开，进屋抱起自己的外甥，送进了房间里。 　　给了副耳机让小外甥乖乖听歌后，车涛将门关上，沉声对谢强道：“你做的事情，已经被我们发现了。” 　　谢强一愣，疑惑地道：“什么事情？” 　　说着，他看了一眼沈圆，“这位又是......” 　　沈圆开门见山，平静地看着他的双眼说：“每天一大早带着妻子的衣服出门，是为了让流浪狗们对穿着那些衣服的人产生厌恶感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还在脸上蒙了一张车桃的照片，对吧？” 　　不等他回答，沈圆接着道：“关于□□的剂量，你恐怕也好好研究过一阵，从让流浪狗倒地就死，渐渐减少到让它们痛苦一阵子再死，就是为了让这股怨恨蔓延下去。然后在事发当日，跟妻子同时出门，将流浪狗引向妻子，最后迅速脱下衣服跑掉。” 　　“你最先的想法应该是让流浪狗咬死妻子，不过现在的结果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的，妻子去世后，流浪狗们被人道处理，知道这件事的，只剩下你自己。” 　　车涛的瞳孔一缩，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最终爆发，猛地砸向谢强的脸。 　　“你这个禽兽！” 　　心理准备还是起了效果，他只打了一拳便收了手，但就这一拳，也足够谢强受的。 　　“咳咳。”谢强倒在地上，咳嗽着朝一旁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牙齿，脸色难看。 　　“这都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你们要是再不离开，我就报警非法闯入私宅了。” 　　“的确，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你，不可能不考虑好将所有证据抹掉的办法，要是换了个普通人，也许就没法对付你了，好在我不是普通人......” 　　沈圆微微一笑，指腹在眉心上一抹，一个血红色的眼睛蓦地睁开。 　　谢强的视线一跟那个血红色的眼睛对上，身子便猛地僵住，魂魄像是要被吸出去似的。 　　“带我去看看你毁掉证据的地方。” 　　沈圆静静地看着那道漂浮在空中的生魂，发号施令道。 　　那道生魂眼神呆滞，像气球一般缓缓往前飘去。 　　车涛心中一阵激动，握紧拳头道：“道长竟然有如此通天之法，之前我们就应该来找谢强的！” 　　沈圆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有如此通天之法，才不能直接来找他。” 　　车涛愣了愣，表情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正义。” 　　沈圆笑了笑，跟在那道生魂身后离开。 　　有能力是好事，但怎么使用能力却是个问题。 　　若是她随意使用自己的能力，那与邪恶又有什么区别？ 第68章 　　谢强的生魂将沈圆和车涛带到了车桃的墓前。 　　沈圆从他站定的地方挖出了一堆灰烬，里面有一些胶质物，很大概率上是高跟鞋烧剩下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盒药丸。 　　将害死车桃的东西在车桃下葬的时候跟着藏在一边，这个操作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他们没有擅自触碰这些东西，而是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封锁现场，取证调查。 　　经检验，那盒药丸被证明是对人体无毒，却对狗有非常强毒性的异烟肼。 　　盒盖上没有指纹，但是购买记录却是实实在在能查到的，哪怕购入手段隐秘。 　　在查出这盒异烟肼是被谢强购买的后，警方正式立案调查车桃的死因。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地毯式的搜查后，一段谢强穿着车桃衣服奔跑的视频终于被发现。 　　一些目击证人也站了出来，他们的讲述拼凑在一起，完全还原了谢强每日坚持去喂狗的路线。 　　之前被毒死的流浪狗还剩一两条没被清理，警方从它们的胃里发现了谢强购买的食物以及异烟肼。 　　这些证据加在一起，终于让谢强锒铛入狱。 　　不仅如此，谢强在做笔录时为了减轻罪行，供出了一个靠骗保为生的团伙。 　　这些人通常以爱人为下手对象，在实行犯罪之前，先为爱人买上一份高额保险，而后一步步制造出爱人意外身亡的假象。 　　他们之中，有的被发现了，但是有的依旧逍遥法外。 　　不过有了谢强的口供，他们离落网也不远了。 　　这次的事件被新闻爆出后，引发社会的广泛讨论，沈圆因为贡献巨大，直接被表彰为荣誉市民，并且获得了十万的奖金。 　　拿到奖金后的沈圆趾高气扬地回到道观，还没来得及炫耀，就得知陆寂开发出的新点心还没上市，预购额就已经达到了一百万，净利润二十万。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跑来跑去还要调动天眼的能力才赚来陆寂动动手指头的一半，沈圆幽怨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间中，跟许凛一起混吃等死。 　　在沈圆不知道的时候，车涛隐晦地说了说她的手段，然而民众听完之后，转过背便给她编了个神乎其神的故事。 　　故事传开后，归元观的香火更旺。 　　****** 　　转眼便入了冬，寒假到来，沈圆要出国了。 　　国际机场前，一帮大长腿从豪车中下来，乖乖站在一个“大圆球”面前。 　　天气太冷，沈圆不受冻，里三层外三层，能不像圆球吗？ 　　她轻咳一声，从陆寂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箱，苦口婆心地交代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太伤心，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一个月的时间很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要是实在想我，就给我打钱吧，电话太贵打不起，你们打点钱来我就知道你们想我了。” 　　见一脸担忧的陆寂要开口，沈无为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拍拍沈圆的肩膀道：“作为出门赚钱的掌门，你每天也不用打多了，将你工资的一半打过来就成，我会在祖师爷面前说你好话的。” 　　沈圆面无表情，“要是不打会怎么样？” 　　沈无为呵呵一笑，“当然是说你坏话。” 　　沈圆：“......” 　　这么实际的吗？ 　　值机时间要到了，她咬咬牙，狠心答应了下来：“行！” 　　她的目的可不是工资，希望祖师爷保佑她能顺利挣到外快。 　　萧逸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决定开口，“要真饿得没饭吃，或者兼职太苦逼，就去法国南部的里沃农场吧，报我的名字，吃住免费。” 　　沈圆狐疑地看着他，“你跟那里的老板很熟？” 　　萧逸也看着她，“我就是那里的老板。” 　　沈圆：“......” 　　贫穷是真的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楚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沈圆手腕上的赤金“手链”，皱眉道：“孤男寡女。” 　　焱顺嘴道：“奸夫淫|妇。” 　　沈圆：“......” 　　就你们多嘴。 　　她轻咳一声，将衣袖往上扯了扯，遮住许凛的小身板，挥挥手，往机场内走去。 　　目送沈圆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远，如同静止雕像的众人齐齐叹了口气，顿了顿，突然欢呼了起来。 　　“终于走了，以后没人跟我抢肉吃了，哈哈！” 　　“可以约我那帮狐朋狗友过来喝酒了，哈哈！” 　　“不用画符了，呵。” 　　“......” 　　陆寂低头看了一眼尾部快速震颤的小白蛇，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开心，嘴角微勾，眼底漾开了一抹笑意。 　　是在高兴终于没人捉弄它了吗？ 　　...... 　　沈圆站在登机口前，百无聊赖地拨动许凛的尾巴。 　　刚刚安检的时候，许凛将自己彻底伪装成一条手链，顺利过关。 　　其实她倒不是故意带着许凛去法国，只是这么久以来，许凛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她都习惯了。 　　加上火龙的体温跟热水袋差不多，在这寒冷的冬季实在是上等伴侣，所以沈圆自然而然便带上了他。 　　在她身边，是此次跟她一起前往法国的同学们。 　　其中有一个小男生，从她过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像是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她有些无奈，转过头问：“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同学。” 　　小男生捏着拳头，小脸涨得通红，愤愤道：“都一个学期了，你连自己班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吗？沈圆同学。” 　　沈圆一脸惊讶，“谁是班长？” 　　男生更气了，拍着自己的小身板道：“我叫白羽，是你的班长！” 　　沈圆微笑脸：“很高兴认识你。” 　　白羽：“......” 　　登机时间到，沈圆看都没看白羽，径直提着东西往飞机上走。 　　被她气懵逼的白羽反应过来后，赫然发现其他4名同学整整齐齐地跟在沈圆身后，只有他一个人远远掉在后面，赶忙迈步往前跑去。 　　“你们遵守点纪律！不要给我们学校丢人！” 　　他大喊。 　　沈圆转过头，依旧微笑脸，“班长同学，请排队，以及，公共场所请勿大声喧哗。” 　　回头看了一眼皱眉盯着自己的其他人，白羽的脸色唰地变白，灰溜溜地走到最后面，乖乖排队。 　　好不容易放好行李，白羽撸起袖子，准备好好地巩固一下自己班长的地位。 　　“来，一人一包。” 　　沈圆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了5包薯片，给每个同学都分了1包。 　　这些东西都是陆寂准备的，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完，所以便难得大方地散了出去。 　　于是当白羽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时，看到的就是5张吃薯片的懵逼脸。 　　“咔嚓咔嚓......” 　　白羽：“......” 　　他好像被孤立了。 　　沈圆伸出手，掏出剩下的那包递过去，“班长同学辛苦了，吃吧。” 　　白羽愣愣地接过，乖乖坐下，内心里竟然涌起一抹感动。 　　吃完薯片后，他反应过来自己的目的是要竖立威严，皱眉舔了舔手指上剩下的调料，重新站起身。 　　“你......” 　　话还没出口，入目的是5张戴着蒸汽眼罩歪头睡去的大脸。 　　连歪的方向都一模一样。 　　白羽：“......” 　　不用问都知道是沈圆干的。 　　雪上加霜的是，空姐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这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唰唰唰，无数道目光集中在白羽脸上。 　　在认出他就是刚刚插队的那个小子后，他们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白羽一脸苍白地坐下，决定装死到下飞机。 　　长途飞机最是难熬，好不容易下了飞机，白羽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你们不要乱走，跟在我身后，我去问路。”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嘀咕了一句：“那个是不是上回来我们学校交流的女生？” 　　“好像是诶，她朝我们挥手了，是学校安排来接我们的吗？” 　　“有熟人就好办了，我记得她中文很棒。” 　　“......” 　　白羽还来不及斥责他们，听了这话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了笑容满面的露丝。 　　想着自己作为班长，自然要担负起跟其他学校学生接洽的责任，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快速地露丝走了过去。 　　然后擦肩而过。 　　“你终于来了！我爸妈做了最正宗的法国菜，准备好好地招待你，你介意跟我们一起进餐吗？” 　　露丝冲上前，伸手抱了抱沈圆，语气激动，表情高兴。 　　白羽脸上的笑容僵住，伸在半空中的手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沈圆没有急着答应露丝，而是将视线放到了白羽身上，“班长同学，我可以跟露丝一起进餐吗？” 　　见她向自己征询意见，白羽的脸色一缓，迟疑片刻，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别在外面过夜。” 　　露丝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欢呼一声，拉过沈圆的行李箱，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起了自己父母的趣事。 　　“听说你要过来后，我爸妈每天都催我去打探一次是不是当天的飞机，知道是今天后，一大清早就起来准备了，甚至还为了谁来做吵了一架，我爸坚持认为他的厨艺更好，我妈则反之，后来我让他们一人做一桌，他们才停止了争吵......” 　　沈圆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自己需要许愿来救一下火。 　　毕竟她可吃不下两桌子的菜。 　　正这样想着，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妈妈”。 　　这道声音轻到连她身边的露丝都没发现，她顿了顿，抬起头扫了一圈，在对上一道天真无邪的视线后，一脸懵逼。 　　露丝见她突然停步，一脸诧异地跟着停了下来。 第69章 　　小圆脸，杏眼，挺翘的鼻尖，如同漫画人物一般完美的身材比例...... 　　露丝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精致的少年朝沈圆走来，表情古怪。 　　这么快就有艳遇了？ 　　沈圆的表情比她的还古怪，眼见少年在自己面前站定后，露出熟悉的眯眯眼笑容，迟疑片刻，慢吞吞地说：“一起去吃饭？” 　　少年猛地点点头，乖巧地跟在她身后，把她的包全背在自己身上。 　　露丝一脸震惊。 　　发展这么快的吗？才刚见面就约着去她家吃饭了？ 　　沈圆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拉着露丝的手说：“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露丝赶忙摇头。 　　别说她本来就不介意沈圆带朋友了，就算介意，也不可能对着一个养眼的美少年介意。 　　上车后，沈圆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一脸痛心地看着少年道：“你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坐在驾驶位的露丝竖起耳朵，试图偷听美少年的“保养秘笈”。 　　少年，也就是许愿，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袖，小声回：“我吃了很多很多......” 　　沈圆捂脸。 　　能被许愿称作很多很多的，那就真的是巨多了。 　　见沈圆不再追问，露丝摇了摇头。 　　这么明显骗人的话，肯定拉低了少年在沈圆心中的印象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圆在过了一会后，用更温柔的语调问：“想我了吧？” 　　许愿用力“嗯”了一声，拉着沈圆的衣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每天都特别想！” 　　只是他现在长大了，多少懂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自己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沈圆妈妈，所以才一直忍着心里的思念之情，没有跳进沈圆怀里。 　　沈圆一脸欣慰。 　　没白养这么......大个儿子。 　　露丝一脸惊恐，手上一滑，差点把车开上栏杆。 　　卧槽，这是什么进度？！ 　　好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沈圆和许愿没有再语出惊人，不然露丝真的怀疑自己会成为家族中第一个被吓死的吸血鬼猎人。 　　车行40分钟，他们抵达露丝家位于郊区的庄园。 　　由于家族职业性质特殊，露丝家的庄园建在一处十分荒凉的地方，四周是连绵的森林与荒地，人迹罕至。 　　而且为了掩盖血液的颜色，庄园的总体色调为红与黑，乍看上去，跟一张血盆大口似的。 　　要是换作普通人类到了这，就算不被吓死，也是掉头就跑的份。 　　不过沈圆和许愿都不是普通人类，所以自然没有这个烦恼。 　　露丝琢磨了一会后也明白过来了，这个美少年大概以前就与沈圆认识，所以两人才会那么自来熟。 　　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她的肩膀一松，态度自然多了。 　　“那是我爸林炎，他虽然是华人，但是从未去过中国。站在他旁边的是我妈朱蒂，她是吸血鬼猎人家族现在的族长。” 　　看着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露丝主动介绍道。 　　沈圆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林炎身材高大，但面容儒雅，身上竟然有着一股古代文人的书卷气。 　　朱蒂面容精致，是传统的欧美人长相，一双绿眼睛与露丝的如出一辙，她的性格更为热情一些，远远地就冲沈圆挥起了手，甚至还抛了个飞吻。 　　打完招呼后，他们直接在餐厅入座。 　　沈圆想象中两桌子菜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但面前的大长条桌上的确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如露丝说的一般有法国菜，但还有传统的中国菜，估计是为了照顾她的胃口。 　　“作为父母，我们要为露丝之前做出的不当举动向沈掌门道歉，沈掌门身上的侠义风范，与我看过的武侠中描绘的一模一样，我与朱蒂都很尊敬你。” 　　林炎举起酒杯，含笑看着沈圆，语气不疾不徐，让人听着如春风拂面般舒服。 　　沈圆跟着举起酒杯，笑了笑，“多谢款待。” 　　许愿瞄了一眼，有样学样地举起酒杯，脆生生地道：“多谢款待！” 　　说完，不等沈圆阻止，他就咕咚一口，将杯子里的红酒全灌进了胃里。 　　沈圆抿了一口酒后，轻咳一声，解释道：“他是我友人的孩子，在胃口方面有独特的优势，你们放心......” 　　她说话的工夫间，许愿已经解决了三大盘肉菜。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夸张后，他猛地一顿，小口小口地喝起汤来。 　　震惊的林炎和朱蒂收回视线，摇头表态道：“没关系，他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听说沈掌门也有一个孩子，他现在多大了？” 　　沈圆看了许愿一眼，想说我孩子就坐在我旁边，默了默，含糊道：“十几岁吧。” 　　三脸震惊，露丝连叉子都没拿稳，咣当一下掉在餐盘上。 　　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失态，露丝赶忙捡起叉子，干笑道：“你们这次的打工地点在哪里？我看看我熟不熟。” 　　沈圆说了一串地点，见露丝表情古怪，心中一沉，放下叉子道：“怎么了？那里有问题吗？” 　　露丝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有问题，那家店在我名下。” 　　沈圆：“......” 　　认识的人全是大佬，只有她是打工小妹。 　　在他们说话间，许愿已经吃空了半桌菜。 　　朱蒂勉强控制住自己好奇地看向许愿的目光，转移话题道：“最近法国有些不平静，有个未知生物四处流窜，恐吓民众，各方势力都出手了，但还是没能将其抓到，现在的悬赏金已经出到五十万欧元了。” 　　比起林炎和露丝，她的中文要差一点，但意思还是能表达清楚的。 　　沈圆被那句“五十万欧元”吸住了注意力，正掰着手指换算是多少人民币时，突然发现余光中的许愿身形一顿，默默收回了拿盘子的手。 　　她诧异地转过头，问：“吃撑了？” 　　不应该啊，之前那么小的时候都能自个儿解决半桌菜，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不是应该变得更能吃吗？ 　　许愿乖巧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沈圆一脸不解。 　　许愿回答不出，突然“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露丝三人一脸懵逼，沈圆哭笑不得，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关系，不想吃就不吃了，一会我们就回去了。” 　　许愿“嗯”了一声，呆呆地看着桌上的菜，到底还是没有再张嘴。 　　...... 　　因着担心许愿，沈圆吃完饭，略微跟林炎一家寒暄了一下就出了门。 　　“怎么了？有心事？” 　　等露丝开车送他们到住的地方后，沈圆关心地出声问道。 　　许愿低着头，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嗫嚅道：“妈妈，别拿我去换钱......” 　　“什么换......”顿了顿，沈圆蓦地明白了过来，诧异地道：“那个未知生物是你？” 　　许愿乖乖点头，对了对手指，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把这边的坏蛋都吃光了，担心会被那条黑龙发现不对劲，所以跑去吓唬了几次行人......” 　　沈圆脑补了一下许愿绞尽脑汁地跳出去吓唬人的画面，竟然觉得有点萌。 　　“咳，干得好，不过以后不用这样了，知道吗？” 　　她捏了捏许愿的小脸蛋，滑腻腻的触感，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许愿眼巴巴地看着她，用力“嗯”了一声。 　　进去的时候，沈圆突然想到什么，从手腕上摘下许凛。 　　许凛落地成人，在看到许愿时，严肃地点了点头。 　　许愿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默默朝沈圆的身边靠了靠。 　　还是妈妈好，嘿嘿。 　　沈圆拉起许凛的手，不等对方心中一动，就将许愿的手放进了他手心中。 　　“你们俩自己找地方住去，我打工的这段时间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说完，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地晃上了楼。 　　一个大男人，一个小少年，就这么手牵着手，身形笔直地站在楼下，定定地目送她离去，连脸上的失望都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许凛转过头，“睡桥下吧。” 　　许愿点点头，“我之前就睡那。” 　　许凛：“......” 　　我开玩笑的。 　　****** 　　第二天一早，沈圆跟着同学们一起起床，洗漱完毕，吃了简单的早餐后就去了工作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露丝对餐馆经理说了什么，餐馆经理在对待她时，态度格外客气。 　　一晚上没睡好的白羽对此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不管走到哪里，沈圆都是最受欢迎，而他是最受排斥的。 　　工作分配出来后，果然如白羽所料想的一般，他一个人要去做最累最辛苦的进货送货的工作。 　　他轻叹一口气，本打算接受这所谓的命运，没想到沈圆突然开了口。 　　“我可以跟你换换吗？” 　　心中一紧，白羽赶忙抬起头，迟疑片刻，问：“这活很累的......” 　　“没关系，你就说你想不想换就成。” 　　沈圆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 　　这个问题白羽倒是没有纠结，直接点了头。 　　“成，就这么定了，好好干。” 　　沈圆对剩下的5名同学挥了挥手，高兴地离开了。 　　看着沈圆的背影越来越远，白羽心中一酸，觉得自己以前错怪沈圆了。 　　多好的同学啊，他竟然会心生不满。 　　拿着进货单子出门后，沈圆嘿嘿笑了一下。 　　解放了！她可以到处去浪了！ 　　刚走没两步，面前一晃眼，多出一个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 　　特意打扮一番的许凛从沈圆手中接过单子，“我陪你。” 　　沈圆目瞪口呆，从他西装口袋中掏出那张整齐的手帕看了一眼，“啧啧”两声，“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去约会呢。” 　　许凛：“......” 　　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第70章 　　帅哥美女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沈圆在进入进货点时，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一个金发美女笑容满面地朝许凛搭讪的画面。 　　许凛是什么反应她没看到，但是男人嘛，不论哪个年纪都是好色的。 　　唔，这话还是上回那个大爷说的。 　　这个进货点的负责人是个打扮性冷淡，性格也有些冷淡的瘦高个男人，他在看到沈圆时，微微皱了眉，嘴里用法语嘟囔了一句“矮个子亚洲女人”。 　　话虽这么说，但他并没有因为沈圆是个“矮个人亚洲女人”就对她有任何优待或者特殊对待。 　　将沈圆引致仓库后，他伸手指着角落那堆食材原料，比了个“五”的手势，用法语说了句“五分钟内搬完”。 　　说完他就走了，也没告诉沈圆五分钟内没搬完会发生什么事。 　　沈圆琢磨了一下，角落那堆材料又多又重，想要在五分钟内搬完，除非动用大力金刚符，不然没别的办法。 　　“小妞！我来帮你！”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蓦地从沈圆身后走进了仓库中，在跟她四目相对时还抛了个媚眼。 　　见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地上那堆材料全部搬了起来，沈圆顿了顿，礼貌地道了声谢。 　　然而在走到一半时，络腮胡男人突然拐了个弯，朝着跟出口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走了过去。 　　沈圆一头雾水，跟着他走进一间小房间里，皱眉问：“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络腮胡男人将材料放下后，突然开始抽皮带。 　　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狞笑两声，用他那粗砺的声音慢慢道：“......干你啊。” 　　沈圆面无表情地将大力金刚符往腿上一贴，狠狠地往那人的下身踹去。 　　“恶心。” 　　那人清楚地听到蛋碎的声音，双眼瞪大，嘴巴张成o型，痛苦地嚎叫了一声，往下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你这是谋杀！我要去告你！” 　　将材料拿在手上，沈圆用脚从那人的脸上踩过，呵呵冷笑，“告我我就虐杀你，吊起来一片一片割你的肉，割一片让你吃一片，等伤口长好后，继续割下来让你吃......” 　　一口气说完后，她感慨了一下，只有在这种时候，口语进步最快。 　　那人想象了一下沈圆形容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哆嗦着道：“残忍的女人，死后下地狱......” 　　沈圆将手放在门把上，回头看了他一眼，恶狠狠地道：“你以为你能上天堂吗？进了地狱后我继续割你的肉，让你永远活在这种痛苦当中，反正到了地狱后你也死不了......” 　　拉开门，入目的是瘦高个男人的性冷淡脸。 　　沈圆顿了顿，正思考要不要将对方一起打晕时，突然听见他低头对地上那个男人道：“你违背了协议，提前三分钟进入了仓库之中。” 　　络腮胡男似乎很是惧怕瘦高个男，闻言连下身的痛感都不管了，一骨碌爬起来，痛哭流涕，“我错了，主管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没了这份工作我会饿死的，求求你了......” 　　“你走吧，我会处罚他。” 　　瘦高个男见沈圆抱着材料的手往下沉了沉，冷淡地道。 　　沈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 　　看起来冷淡的男人说的话和办的事都十分贴心，看起来热情的男人转过背就做出了龌蹉的事。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就是被冷淡男看上也比络腮胡男看上好啊。 　　想到搭讪许凛的那个美女，她心里更不平衡了。 　　为什么许凛的桃花这么好，她的桃花这么烂。 　　要是换作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跟她搭讪，唔......好像她也并不会觉得更开心。 　　酸泡泡在心里发酵，出门后，她危险地眯起双眼，朝许凛的方向看去。 　　许凛走过来，将材料从她手上接过。 　　沈圆上下扫视了他一遍，八卦地问：“那个女人呢？你跟她约好了？” 　　回头看了眼自己之前站的位置，许凛没什么感情地说：“被我踩死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沈圆看到了一滩黄绿色的黏液。 　　沈圆：“......” 　　向别人告白，失败了最多也就是伤心，向许凛告白，失败了伤身伤心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 　　****** 　　第一天打工生活平静地过去，沈圆捶了捶酸痛的后背，刚换上自己的衣服，便听见餐厅内传出一道道惊呼声。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轮廓深邃，气质迷人的欧美帅哥。 　　“美丽的小姐，愿意跟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沈圆正想直接拒绝，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点了点头。 　　眼见沈圆跟那个欧美帅哥并肩走了出去，餐厅内的其他女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那个是克里斯吧？跟新闻上长得一模一样，帅气逼人。” 　　“没错，就是他，他是钻石王老五榜上身价最高的男人，也是最帅气的，所有人都在猜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丰满的，性感的，热情的......没想到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像小孩子的女人。” 　　“富豪的口味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啦，不过听说他以前喜欢的女人不是这样的，可能现在换口味了，那个女孩真幸运，我猜她至少能得一辆跑车吧？” 　　“......” 　　听着耳畔不停传来的议论声，许凛眯起双眼，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圆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声，在坐上男人的跑车时，转头问：“你叫克里斯？” 　　克里斯笑了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唔，这名字很适合狼人。” 　　沈圆舒服地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道。 　　克里斯挑了挑眉，“你看出来了？什么时候？” 　　“经过你的一位顾客戴了银耳环，你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沈圆微微一笑，“当然，更重要的是，你自己承认了。” 　　那点观察自然不能当作佐证，让沈圆确认的，是克里斯的反问。 　　克里斯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露丝跟我说你聪明过人时我还不信，现在彻底信了。” 　　“你是露丝的朋友？” 　　沈圆一脸好奇。 　　之前她一直没听露丝说过狼人这回事，还以为这个物种已经绝迹了。 　　克里斯摇了摇头，“算不上朋友，只是我有个心疾，许多人都知道，所以她在偶然见到我后，告知我有个人也许能解决我的这个心迹，当然，是要报酬的。” 　　沈圆听到后面那句话就安心了。 　　终于来活了，她的掌门地位，稳了。 　　“什么心疾？你说说看。” 　　能让吸血鬼猎人和狼人都觉得无能为力的事情，她其实并没有一定能完成的把握。 　　克里斯打开天窗，伸手感受了一下晚风，侧头对沈圆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怎么能让我尊贵的小姐饿着听我说故事呢？尽情享受法国的夜景吧。” 　　霓虹灯快速飘过，沈圆看着克里斯的笑脸，竟然有些转不开眼。 　　抵达中餐厅后，克里斯帮沈圆拉开板凳，伸手请她入座。 　　服务员拿过菜单，他连看都没看，直接报了一连串有名的菜名。 　　沈圆的坐姿分外乖巧，也不知是因为餐厅的气氛，还是因为眼前的人。 　　“事实上，我很久以前有一位未婚妻，叫茉莉。” 　　克里斯深呼吸一口，开口道。 　　沈圆顿了顿，遗憾地咂了咂嘴。 　　果然，帅哥都是别人的。 　　“在一场意外中，她去世了。”克里斯面露遗憾，低头思考了片刻，轻声说：“在此之前，我们在冷战，因此得知茉莉去世的消息时，我很难过。” 　　“我觉得我还欠她一句对不起以及我爱你，所以......你能帮我把她召唤出来吗？”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圆。 　　若是茉莉还没去投胎的话，她也许还能找得出来，不过，西方的鬼会听她的吗？ 　　沈圆一脸懵逼，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超纲。 　　余光瞥到克里斯眼中的期待，她终究还是心软了，点头道：“我试试，一会你跟我回去，我要准备一些东西。” 　　克里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握拳道：“谢谢，这是酬劳，密码是6个0。” 　　说着，他推了一张卡过来。 　　沈圆倒也没有客气，只是在接过来的时候好奇问了一句：“这里面是多少钱啊？” 　　“一百万欧元。” 　　克里斯笑了笑，补充道：“失败了也没关系，能看见美丽的小姐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 　　沈圆轻咳一声，乖乖将卡收起，“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些钱，够买两个许愿了。 　　吃饭的途中克里斯跟沈圆说了许多他经历的趣闻，沈圆也顺口说了一些自己在捉鬼时见到的事情，两人的三观惊人的一致，而且同样对对方的生活产生了兴趣，聊到最后，隐隐有英雄相惜之感。 　　回去的时候，沈圆有些喝上头了，走路都趔趔趄趄的。 　　克里斯伸手扶了她一把，担忧地问：“你还好吗？要不我们改天再召唤茉莉？今天你先好好休息。” 　　沈圆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有些不受控而已。 　　她摆摆手，淡定地道：“没关系，说起来，需不需要我在茉莉身上做个标记，方便你找到转世的她？” 　　克里斯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沈圆的意思，摇头道：“不必了，我跟她并不适合，冷战的原因就是她想离开我。将她找出来，只是想补上我之前欠她的那句话而已，解决了这个心疾，我才能开始新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沈圆，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第71章 　　狭小的房间内，沈圆与克里斯对坐，中间摆放着由简易小桌子做成的香案。 　　茉莉的生辰八字已经在沈圆手上，包括她去世的时间点。 　　如克里斯所说的，这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沈圆觉得茉莉只要不傻，肯定都已经进入了轮回当中。 　　但她在做法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敷衍了事，反而加大了自己搜索的力度。 　　终于，在一刻钟以后，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穿着乳白色裙子的影子。 　　克里斯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这么快就能成功，呆呆地看着那道影子，忘了说话。 　　沈圆睁开双眼，见那道影子痴痴地望着克里斯的方向，轻声道：“滞留这么久，想必你也有不少话对他说。” 　　面容俏丽的茉莉对沈圆点了点头，终于开口道：“克里斯，对不起，你明明让我不要走那条路了，但我偏不信......” 　　克里斯的肩膀松了下来，释然地笑了笑，“没关系，若是当时我能陪在你身边，你也不至于一时冲动，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茉莉捂住嘴，情绪因为克里斯的话而崩溃，泪流满面。 　　她在死之前冲着克里斯质疑过无数遍的话，终于还是有了回答。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知道的，克里斯，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现在我该走了，你也该进入下一段感情了。” 　　茉莉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深呼吸一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克里斯看着她越来越透明的身体，眼底涌现一抹忧伤。 　　“我会的，我会将我们在一起的记忆封存在心底，希望你能过得开心，茉莉。” 　　他张开手，虚虚抱了一下茉莉的影子，见她一脸幸福的在自己怀里化为虚无，身形一晃，跌坐在板凳上。 　　沈圆做法完毕，拖着微醺的身体收拾东西。 　　这一单这么容易就完成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心情跟克里斯的一般沉重。 　　如果她出意外身亡的话，会有谁后悔没有跟她说出那句“我爱你”吗？ 　　她呢？会对谁感到后悔吗？ 　　细想下来......好像没有。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难过。 　　“抱歉，有些走神。” 　　克里斯突然出声，一脸歉疚地道。 　　沈圆摇了摇头，“没事，我送你下楼。” 　　“不必，我自己下去，你在家好好休息。对了，明天晚上有个聚会，你愿意当我的女伴吗？” 　　克里斯眼神灼灼，似要将沈圆看出个洞来。 　　刚接了这么大个单子，似乎也不用急着再寻找下一单。 　　沈圆犹豫片刻，点点头。 　　她现在的心情不算好，也许出去走走能改善一些。 　　目送克里斯下楼后，沈圆将门关上，抬眼看了一圈房间，生平头一回产生了寂寥之感。 　　之前以为所谓的爱情都是轰轰烈烈的。 　　像木槿和虎阳真人。 　　或者是将对方当作自己的信仰。 　　如露丝和荣耀。 　　却没想到，原来爱情还有这么平淡的一种方式。 　　默默记挂，各自安好。 　　想到这，她的思绪一拐，突然拐到了许凛和许愿身上。 　　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今天见到许凛，连俩父子住在哪都没有关心...... 　　说起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许凛如何，好像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他强大到不需任何多余的安慰与体贴。 　　但实际上，他也会死啊...... 　　沈圆顿了顿，想象到那个画面，心里突然泛起了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晃了晃脑袋，她爬上床，强迫自己清空所有杂念。 　　酒精害人，这话果然没说错。 　　烦心事都是人自己胡思乱想想出来的。 　　****** 　　第二天一早，白羽瞧见沈圆眼底的两个大黑眼圈，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沈圆同学昨晚没休息好吗？今天要不要跟我换一换，留在餐馆内工作？” 　　沈圆坚决地拒绝了，“不必，我没事，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完她转身就走，愣是将足迹走出了个S型。 　　白羽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沈圆同学就是责任感太强了，真是让人心疼啊......” 　　站在他旁边的众人看着他小迷弟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没救了，又一个陷入沈圆魅力当中的小可怜。 　　沈圆出门之后，因为精神恍惚，接连经历了差点撞到行人、差点拿错材料、差点平地摔......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惨案。 　　扛着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她有些感慨。 　　不知什么时候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偶尔干干重活还行，一直干还真有些受不住。 　　也不知道许凛去哪儿了，今天竟然没来找她...... 　　想什么来什么，正当她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撞到行人时，手上一轻，后领也被人拉住了。 　　她转过头。 　　许凛一只手扛着她的材料，一只手拉着她的后领，眸色沉沉，“看路。” 　　不知为何，克里斯的脸突然跟许凛的重合在一起，沈圆愣了愣，在心里下定论：还是许凛帅一点。 　　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大剌剌地上下扫视了许凛一遍，好奇地问：“怎么不穿西装了？穿着跟要去干活一样。” 　　不怪她这么说，实在是许凛这一身工装上还带了点奇怪的水渍和泥土，简直像是刚从田里出来。 　　许凛抿着唇，松开手，继续往前走。 　　“回去吧。” 　　见他避而不答，一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样子，沈圆撇了下嘴，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往餐馆走。 　　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晚上的聚会，便跟许凛打了声招呼：“我晚上要跟克里斯去参加一个聚会，有什么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许凛愣了愣，似乎是有些没想到。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进入餐馆后，沈圆见许凛放下东西就准备走，忍不住问：“不在这吃点东西吗？” 　　昨天许凛就在这待了一整天，不过因为他每隔一阵子就会点单，所以老板也没有说什么。 　　许凛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还有事”就离开了，连看都没看沈圆一眼。 　　看着他的背影，沈圆越想越不得劲，恹恹的走进后厨中帮忙。 　　亏她对许凛毫无保留，这才多久，许凛就开始背着她有小秘密了。 　　...... 　　略显无趣的一天过去，到了晚上，克里斯如约抵达餐馆门口。 　　看着沈圆身上略显朴素的衣服，他笑了笑，从后座上拿出一个礼盒。 　　“我备了两个号，你试试看哪个更合身。” 　　沈圆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条款式一模一样的裙子，银色的，虽然也是亮片，但跟她以前穿过的那条亮片裙完全不一样，这款的亮片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没拒绝，只是有些好奇，“今晚的聚会是关于什么的？很多人去吗？” 　　“今天是我生日。”克里斯朝她笑了笑，过了一会又安慰道：“人虽然很多，但都是我的朋友，你别担心。” 　　沈圆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迟疑片刻，“我还没买生日礼物......” 　　“不必，你的出现，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克里斯温声道，看向沈圆的眼神里似有水波荡漾。 　　明明很尬，但因为说这话的克里斯长得太好看，沈圆竟然觉得有些害羞。 　　她轻咳一声，将头撇开，余光里瞄到一抹赤金色的光芒，心中一紧，赶忙转过头去看。 　　待发现那抹赤金色光芒是喷泉里照过来的光，而不是许凛时，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只是回过头时，心里却涌起一抹怅然若失之感。 　　克里斯将她的反应都收入眼里，若有所思地关上窗，调大音乐。 　　“今晚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宣布，你一定要待到最后哦。” 　　沈圆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反正她现在也无处可去，在哪里待着都是待着。 　　在车里换好衣服后，沈圆走下去，见克里斯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艳，轻咳一声，伸手扯了扯衣领，严防走光。 　　这条裙子也太紧了，从上到下，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对于她这种穿惯了宽松衣服的人来说，着实有些不适。 　　挽着克里斯的手走进宴会场地后，她粗粗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帅哥美女，觥筹交错，绚丽的灯光将现场气氛渲染得高贵华丽，让沈圆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被克里斯带着介绍了一圈后，沈圆笑得脸都僵了。 　　不知是不是克里斯之前跟人打过了招呼，他的那些朋友在看到她是眼神虽然古怪，但是却并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不过饶是如此，沈圆心里也不大舒服。 　　她觉得今晚来这，是真的来错了。 　　好不容易捱到宴会尾声，克里斯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突然宣布道：“众所周知，我已许久没有再考虑过感情的问题，但在遇上她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坠入了爱河，从今天起，我将认认真真地追求她......” 　　顿了顿，他看向沈圆，声音温柔：“她就是——沈圆小姐。” 　　见所有人的目光蓦地集中到自己身上，沈圆愣了愣，觉得头皮都要炸开。 　　她能看得出，这些人眼中的情绪多是羡慕与祝福，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本来就差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沈圆将脸一沉，转身就走。 　　惊呼声四处响起，克里斯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赶忙追了上去。 　　“沈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回去。” 　　沈圆避开他将要抓上自己手臂的手，沉声道：“不必，我自己能回去。” 　　看出她心情的不妥，克里斯放低了姿态，恳求道：“刚刚的行为，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我只是想跟朋友分享我的喜悦，如果冒犯了你，希望你能谅解。” 第72章 　　沈圆并没有因为克里斯的道歉开心半分。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昏了头，竟然妄图通过这种无意义的活动来寻找存在感。 　　国外的月亮并没有大几分，她的心倒是大了不少。 　　见她脚下不停，克里斯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也许是文化差异，但你可以跟我沟通，不要这么任性地说走就走......” 　　沈圆挑眉，突然站定，转头看他。 　　“我为什么不能任性？我是吃你家大米了吗？是你邀请我来当女伴，不是我求着来的，你不尊重我在先，为什么还指望我尊重你呢？” 　　克里斯微微皱眉，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已经道过歉了，之前那番话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我就应该原谅？” 　　沈圆似笑非笑，眼神蓦地变得锐利，“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是善良没错，但不圣母，原不原谅谁看我心情，不接受任何绑架。”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丢下一句冷漠的“衣服我洗好后会让人送过来。” 　　克里斯没有再追上去。 　　出门后，沈圆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角的许凛。 　　她愣了愣，放缓了脚步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许凛抬头看了她一眼，略微有些诧异，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说：“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 　　沈圆迟疑片刻，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心情，就算是回去，估计也睡不好觉，于是便点了点头，“好，是什么地方？千万不要是什么高档场所了，看着那些人一直笑啊笑的，我都想去当整形医生。” 　　“为什么想当整形医生？” 　　许凛愣愣地看着她，显然没能理解这个脑回路。 　　沈圆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脸颊道：“笑多了容易有法令纹啊。” 　　许凛配合地笑了笑，弯下腰，伸出手，“上来吧。”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礼裙，沈圆想起来什么，先跑去克里斯的车里拿上自己的衣服，这才跳上许凛的后背。 　　她大剌剌的，也没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像摊蛋饼一样贴在许凛身上，见许凛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还好奇地转过头问：“怎么不走啊？没力气了吗？” 　　许凛一脸严肃，“你起来一些。” 　　“啥？什么一些？”沈圆没听清，将头歪了歪。 　　她扭来扭去的，让许凛更加无法忽视那两团柔软。 　　“......我飞了。” 　　许凛默念一遍清心咒，猛地跃起，在空中化龙。 　　沈圆盘坐在许凛背上，高空中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赶忙将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 　　不知许凛是不是意识到什么，突然将沈圆贴着的那部分皮肤升温。 　　感受到温暖后，沈圆索性整个人都趴了下来，侧着头，看下方的万家灯火。 　　“我觉得我好像老了。” 　　她冷不丁地道，声音里包含了一抹忧愁。 　　许凛转过头，“你才成年半年。” 　　“我的心已经沧桑。”沈圆陷入忧愁的情绪中，撇了下嘴，“而且都开始感到孤独了。” 　　若不是孤独作祟，她才不会搭理克里斯呢！ 　　“你是闲的。” 　　许凛默默戳破残酷的事实。 　　沈圆：“......” 　　那也不能一直忙着啊。 　　龙尾一摆，正好遮了沈圆的视线。 　　“到了。” 　　沈圆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赶忙抬起头。 　　黑黢黢的天，黑黢黢的海，黑黢黢的森林。 　　正当她露出疑惑的神色，想要低头询问许凛时。 　　森林蓦地亮了。 　　数不清多少只萤火虫飞了出来，一闪一闪，如天上星落了地。 　　接着亮起来的是海，一朵朵会发光的水母团团簇簇地付出海面，一批上来，一批又下去，如同花朵开合。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头巨大的鲸鱼慢慢游了过来，张开嘴将水母们吸进口里，而后又将其全部喷出，形成一道会发光的巨大喷泉。 　　再然后，许凛将沈圆轻轻地放在沙滩边，蓦地腾空而起，钻入乌云之中。 　　龙啸声响彻天空，乌云蓦地散去，只余空中的赤金龙和圆盘一般的明月。 　　天也好似亮了。 　　远处刮来一道微风，鼻间钻入一道芬芳的玫瑰气息。 　　沈圆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发现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玫瑰雨”。 　　脚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复低下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只小螃蟹。 　　小螃蟹们整齐的排列好后，蓦地变换队形。 　　看着它们摆出来的“沈圆最棒”四个大字，沈圆“噗呲”笑出了声。 　　这就是传说中南海龙王手下的“虾兵蟹将”吗？ 　　赤金龙飞下，过了一会，穿着西装的许凛从阴影处走出，手上拿着个木匣子。 　　沈圆好奇地看着那个木匣子，“这是要给我的？” 　　许凛似是有些紧张，“嗯”了一声后，迟疑片刻，将木匣子递过去。 　　接过匣子后，沈圆没多想就打了开来，在看到里面各式各样的钥匙后，一脸诧异，“你已经穷到要靠捡钥匙来卖的地步了吗？” 　　许凛一脸无奈，解释道：“这是我所有的家产，最下面有张纸，上面记载了每把钥匙开哪里，怎么开，只要你想用，随时都能用。” 　　沈圆愣了愣，突然觉得手上的木匣子有些烫手。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不想要吗？” 　　许凛避而不答，反而问她。 　　“想要当然是想要......”沈圆一脸纠结。 　　进了她手上的东西，没道理再还回去，但是她虽然还没看，猜也猜得到许凛的家产有多丰厚。 　　就这么据为己有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见她默默地将木匣子塞进了背包里，许凛突然笑了。 　　“我现在无家可归也无粮可吃了，你要不要考虑养我一辈子？” 　　沈圆：“！！！” 　　果然，天下不会突然掉馅饼！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许凛继续说：“我下属的领土每年会向我进贡，那些以后也都是你的。我吃的不多，衣服不用买，连住的地方也不需要......” 　　“那你要什么？” 　　沈圆看着他，突然问道。 　　许凛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似乎有暗潮涌动，“待在你身边......一辈子。” 　　“毕竟，我也只有一辈子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眼底似有些微遗憾。 　　“为什么这么说？” 　　沈圆皱紧了眉，心情一下就低落了起来。 　　许凛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即将飞远的萤火虫，轻声说：“之前与噬对打时，为了激发体内潜能，我燃了魂灯......那条蛇也是如此。魂灯顾名思义，以魂魄为代价，点燃后，魂魄残缺，再无法入轮回道。” 　　“所以，这辈子，就是我的最后一辈子。” 　　眼角一酸，沈圆落下泪来。 　　她转了转头，伸手抹了一把脸。 　　怎么就哭了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早就见惯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但是......一想到许凛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她的心就好难过。 　　这种难过是无法抑制的，无法置身事外，也无法坐视不理。 　　就好像，心里被人挖了个洞，空落落的。 　　再怎么回忆过往的快乐，也无法填补那个缺口。 　　见她突然捂住脸，“哇”地一下嚎啕大哭起来，许凛微微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别难过，不是还有一辈子吗？” 　　沈圆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抹在了许凛的西装上，双手环住他的腰，狠狠地抱了一下。 　　“你是个坏蛋！你之前瞒着我许愿的事，差点害死我！现在还害我落泪！以为救了我几次，再把全部家当给我就能算了吗？不可能的！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当我的奴隶，为我当牛做马！” 　　许凛缓缓抚着沈圆的头发，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涩。 　　他又何尝不想生生世世陪在沈圆身边，看着她慢慢成长，感受所有喜怒哀乐，嬉笑怒骂。 　　然而，失去的拿不回，他自愿燃烧的魂魄，自要承担这个后果。 　　而且这本来就是为了沈圆失去的，他不后悔。 　　——所有为沈圆做的事，他都不会后悔。 　　海风静静地吹拂，沈圆的哭声渐渐停息。 　　她抬起略显红肿的双眼，愤愤地看着许凛，“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能看别的女人也不能跟别的女人说话！每天要乖乖为我准备营养丰富的三餐！我去哪你都要陪着，除了浴室和卫生间！打架的时候不准往前冲，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否则我就把你关进葫芦里！” 　　好霸道的条款，但许凛甘之如饴。 　　他的眼角漾开一抹笑意，缓缓点头，“好，都听你的。” 　　“但是......” 　　听到这个转折，沈圆炸了毛，“但是什么？” 　　许凛被她的反应逗笑，眉眼弯弯，轻声说：“但是以后你也不能抛下我，不管去哪里。” 　　沈圆哼哼两声，靠近他怀里，低着头拨弄他胸口的手帕。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反正在许凛身边，她最自在了。 　　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 　　月朗星稀，沈圆和许凛静静地平躺在巨大的海龟壳上，随海水的波动上下起伏。 　　“所以你之前穿工装，是去干什么了？弄玫瑰花？” 　　沈圆捏了捏许凛大拇指往下的那块肉，觉得有意思，索性直接抱过来继续捏。 　　许凛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沈圆捏他尾巴的画面，耳朵尖一红，轻咳一声，“嗯，去了一趟南半球，摘了玫瑰花，捉了萤火虫，其实......” 　　“其实什么？”沈圆偏过头，好奇地看着许凛。 　　她的杏眼瞪得大大的，两人的距离近到许凛能看到她眼底倒映着的自己，还有天边的那一轮明月。 　　当然也包括......她近在咫尺的唇。 第73章 　　许凛有些走神，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 　　它们的相同点是——都有沈圆。 　　沈圆见他不回答，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一个没立稳，上半身一晃，往后仰去。 　　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许凛一个翻滚，两人的位置顿时掉了个个儿。 　　他在上，沈圆在下。 　　呆呆地看着他如浩瀚星空一般的眸子，沈圆脸蛋红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放我起来......” 　　唇上一热，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沈圆身体内蹿过。 　　好像过电，又好像任督二脉被打通。 　　一触即分，许凛化龙而起。 　　“其实我差点就放弃，在听到你说要去参加宴会时。” 　　沈圆趴在他的后背上，悄悄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嘟囔道：“那怎么又没放弃呢？” 　　许凛从胸腔中发出一阵低笑声，“你那么好，放弃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去？” 　　沈圆挺了挺胸，一脸骄傲，“那肯定的！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感受到那愈发分明的两团绵软，许凛无奈地摇了摇头，加快速度，俯冲直下。 　　不管怎么样，能光明正大的陪在沈圆身边，真好。 　　...... 　　进屋之后，沈圆想起什么，问许凛：“那些玫瑰花是谁撒的？” 　　许凛看了她一眼，“许愿。” 　　老脸一红，沈圆轻咳一声，装作没听到。 　　被自己儿子看着谈恋爱什么的，未免有些太羞耻了吧。 　　许凛的嘴角一勾，尚未完全露出一个笑容，脸上便是一僵，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窗外。 　　乌云密布，狂风席卷，似乎在酝酿什么风暴。 　　“他来了。” 　　许凛突然抓着沈圆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沈圆尚未反应过来，面前蓦地传来一道破空声。 　　一个浑身散发着黑雾的男人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双唇殷红，语调诡异。 　　“心情挺不错？” 　　沈圆心下一沉，突然从一旁拿起一把剪刀，在礼裙上剪了个口子，用力扯开，甩在一边。 　　“伤养得挺快。” 　　噬陡然闪身，挥手将戒备的许凛甩开，双目赤红地盯着沈圆，咧嘴一笑。 　　“是啊，一养好就过来找你了，开心吗？” 　　紧握拂尘的手一时间竟然连抬都抬不起来，噬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太强，让沈圆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恐怕对于噬而言，养伤的过程，也是变强的阶段。 　　沈圆猛地一抬手，在食指上划开了一个口子，弹血而出。 　　身子恢复行动能力的第一时间，她瞬间挥符而出，在噬周围布下天罗地网阵法，同时打开天眼，心中一狠，直接盯住了噬的双眼。 　　她没有任何保留，使出了全部招式，只想要拖延噬片刻，好让许愿逃远一些。 　　然而噬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轻笑一声，眼皮微抬，一挥手，竟毫不费力地于瞬间将她的全部招式化为乌有。 　　眼见自己的攻击连他的衣角边都没碰到，沈圆喷出一口鲜血，口中默念咒语，终于延缓了噬的脚步，趁机拉开了跟噬之间的距离。 　　龙啸声响起，许凛猛地冲了进来，将噬带着飞去天外。 　　沈圆心中一紧，想到许凛那残缺的魂魄，急得奔出门外，朝他们飞走的方向跑去。 　　然而两条腿终究还是比不过会飞的。 　　眼看许凛就要从视线中消失，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坐上来。” 　　沈圆诧异地回头，见身边突然多了一头狼，来不及多想，坐了上去。 　　“我从来见过身上带着如此多恶意的人，他是什么？为什么找上你们？” 　　克里斯沉声道。 　　狼的速度要比沈圆的速度快多了，沈圆眯起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许凛，语气凝重：“他是天地间所有恶意的化身，找上我们是因为我们手上有能克制他的法宝。” 　　她的话音刚落，许凛的龙身不知被噬做了什么手脚，无力地从空中跌落。 　　克里斯的后背一紧，感受出沈圆的焦急后，他猛地提速，身形快得出现了幻影。 　　“所有狼人和吸血鬼猎人都在往这边聚集，你先别着急，我们这么多人，不信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沈圆没说话，双眼眯起，看着噬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微笑，心中一痛。 　　怕就怕在，还真没人能拿他有办法...... 　　另一道龙啸声突然响起，金光一闪，即将掉落在地的许凛蓦地被接住。 　　许愿的模样慢慢清晰，他低头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许凛，慢慢地将其放在地上。 　　恰好克里斯已经载着沈圆来到了空地处，看到这一幕的沈圆忙不迭地翻身下地，头皮发麻。 　　“许愿！快离开这儿！” 　　“想离开？晚了。” 　　噬蓦地出现在地面上，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许愿。 　　“你果然如我预想中的一样，令人作呕。” 　　许愿没搭理他，转头看着向自己奔来的沈圆，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没事的，妈妈，你们保护了我很多次，这次该换我来保护你们了。” 　　说完，不等沈圆开口，他蓦地化龙，与噬缠斗在一起。 　　沈圆跑到许凛身边，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抬头看着勉力支撑的许愿时，她心中又是一紧。 　　虽然她不懂天地之物的力量规则，但是许愿与噬，一个明显是未成年人的模样，一个明显是成年人的模样，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克鲁斯变成人，走到沈圆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人形的许凛，表情复杂。 　　“你们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光是他一人，便可出入欧洲如无人境。” 　　沈圆没有说话，一眨不眨地看着噬与许愿的战斗，唇色发白，呼吸不畅。 　　天空中的战斗她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可以在地面上做些手脚。 　　打定主意后，她毫不吝啬地从割开自己的十指，以许凛为中心，朝四周就地画符。 　　看着她像洒水一般将自己的血液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洒向地面，克鲁斯皱紧了眉，出声阻止道：“这是无用功，你无法判定他会出现在哪里，而且他现在处于上风位置，不一定会落在地上......” 　　“那也得试试啊......” 　　沈圆没有抬头，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 　　噬找了许愿这么久，想也知道，这一回是肯定不可能放过他的。 　　不管是作为许愿的母亲，还是站在正义的角度，她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只要有一点可能，她就会去尝试。 　　战斗之中的未知数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她的这点尝试，最后会不会左右战局。 　　所以，只要她不倒地，能画多远，她就会画多远。 　　克鲁斯顿了顿，看着她坚定的脸色，缓缓收紧双拳。 　　“你说得对，不过，这可是我们的地盘，要出手，也该我们出手。” 　　他蓦地抬起头，口中发出一声悠扬的狼叫声。 　　四面八方传来同样的响应，不过一会，空地上便聚集了十几条巨狼，它们俱都抬头看着空中的噬，口中发出齐齐的吼声。 　　这道吼声之中似乎加入了一些精神力量，看得出来噬的身形明显顿了顿。 　　许愿不负众望，抓住噬停顿的时机，猛地朝他俯冲而去，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噬摆尾，将许愿拍开。 　　低头看了一眼聚集在当中的群狼，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找死。” 　　一道黑洞蓦地出现在群狼身侧，数不尽的鬼怪从里面钻出，朝群狼扑去。 　　这些鬼怪对群狼造成不了什么实际伤害，但是却十分难缠，一时之间，连克鲁斯都分身乏术，无法再顾及天上的噬。 　　沈圆的身形一晃，脸色苍白地止住血，抬头往空中看了一眼，眸色幽深。 　　打开葫芦，拿起桃木剑，她猛地将葫芦往天上一抛，沉声道：“下来！” 　　桃木剑的剑身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从上至下，破开这沉沉夜色。 　　噬皱眉看着那个向他散发着引力的葫芦，一摆尾，直接将其拍碎。 　　这点停顿的工夫，足够桃木剑的剑锋落在噬身上。 　　噬顿了顿，正想避开，察觉出他目的的许愿闪身至一旁，用龙尾死死的将他缠住，不让他挪动分毫。 　　金色的剑锋将黑雾破开，发出滋滋的声音。 　　要想避开这道剑锋，噬唯有往下降落一条路可走。 　　他没有犹豫太久，龙尾一卷，同样缠着许愿，带着他一起垂直下落。 　　“轰”的一声，噬陷入阵法之中，沈圆之前滴落的血液，像是突然被激活了一般，直直地立起，如同一张大网，将噬紧紧地包裹在当中。 　　与此同时，剑锋落下，噬动弹不得，尾部被削去一部分，身上的黑雾顿时变淡了一些。 　　沈圆的身形一晃，跌落在许凛身旁。 　　她的头发已变全白，但脸还是那么稚嫩，两相对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远处如疯了一般与噬撕咬在一起的许愿，她轻声叹息，“只能帮你到这了......” 　　话音一落，她歪过头，于许凛身旁，轰然倒下。 第74章 　　许愿翻身而起，摆动龙尾，狠狠抽向噬。 　　噬挣脱不了沈圆布下的网，生生承下了许愿的这一击。 　　金光对黑雾，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许愿每抽一下，噬身上的黑雾便淡几分。 　　“没用的，你明知道这样杀死不我。” 　　噬的双眼危险地眯起，定定看着许愿身上的金光，脸上涌现一抹痴迷之态。 　　他的头突然穿过那张血红色的网，一口咬住许愿的龙尾。 　　许愿吃痛，皱眉挣扎，然而噬就像是疯了一般，紧紧地闭合着嘴，不肯松开他。 　　能够腐蚀黑雾的金光，慢慢变得黯淡，反而被黑雾吞没。 　　看着他那条开始流血的尾巴，噬微微勾起嘴角，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周围的血液。 　　“真香。” 　　许愿转过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沈圆和许凛，突然弯了眼眸，像小时候那般灿烂的笑了笑。 　　“虽然我还没过够待在人间的日子，但既然你求仁，那我就给你仁。” 　　他闭上双眼，身上的金光蓦地变得旺盛起来，如悬挂在高空中的太阳。 　　金光弥漫之处，黑暗尽消。 　　与之缠斗在一起的狼人一族突然感到身上一松，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许愿。 　　这种神话中的中国龙，与他们的想象相吻合，强大到无可匹敌。 　　而不是与噬一般，阴暗可怖。 　　迟来的露丝等人连忙赶到沈圆和许凛身边，先让会医术的人救治着他们。 　　站在露丝身边的荣耀突然出声说：“我的力量在流失。” 　　露丝愣了愣，抬头看向跟许凛面对面，同样闭上了双眼的噬。 　　他身上的黑雾变得越发凝练，像是在朝周围吸收着什么。 　　这就是天地的力量吗？能赋予你，也能随时从你身上抽走？ 　　露丝暗自心惊，抿紧了唇，没有言语。 　　这种级别的战斗，根本不是他们能左右的，更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沈圆和许凛现在的状况，就是强行插手的下场。 　　...... 　　说不清是谁先睁开的双眼，当众人反应过来时，金龙与黑龙便冲撞在了一起。 　　金光让人无法忽视，但那抹浓如墨的黑，也强势地占据他们的视线。 　　许凛和噬同时抱住了对方的尾巴，用十分原始的方式，开始......吞噬。 　　没有任何的停顿，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只有这般，才能战胜对面那个强大的对手。 　　眼睁睁地看着金龙与黑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露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这到了最后，不就只剩头了？！ 　　比她想象的更惨烈的是，到了最后，当两颗头相遇在一起时，他们同时对对方张开了嘴。 　　“轰”地一声，天空中突然炸开了两团烟花。 　　一团金色，一团黑色。 　　烟花泯灭后，空中什么都没了。 　　金龙没了，黑龙也没了，如同一出好戏戛然而止一般。 　　让人憋屈。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当中，无法回神。 　　克鲁斯最先收回视线，提醒露丝道：“将他们送去医院吧。” 　　毕竟场地有限，刚才只暂时帮他们处理了一下伤口，更高深一些的手术，必须去医院才能进行。 　　露丝反应过来，让手下小心翼翼地将沈圆和许凛抬起来，快速赶往最近的医院。 　　在路上时，她转头问荣耀：“他们真的消失了？” 　　荣耀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露丝愣了愣，又回头看了一眼，原地依旧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还没消失？ 　　荣耀没说话，但看上去十分笃定。 　　露丝没有再质疑他，因为她知道非人类有时候的确要比人类的直觉更准确一些。 　　只是......若真的没消失，最后会是谁占上风？ 　　****** 　　沈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身边人的手问：“许愿呢？” 　　露丝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她之前在心里设想了无数个答案，但是等到真的面对沈圆的提问时，还是显得有些窘迫。 　　荣耀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代为回答道：“表面上看两条龙同归于尽了，但实际上如何，还未可知，只有等他们出现时才清楚。” 　　这个答案比较中肯，也比较现实，沈圆的肩膀松了下来，继续问：“许凛呢？” 　　露丝赶忙答道：“就在你隔壁的病房里，他的身体素质很强悍，虽然外伤内伤都有，但都不是大问题，跟他相比，你的问题还要大一些，你的身体机能明明还没到达巅峰，但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顿了顿，她的眼中似有不忍，轻声道：“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你可能就要未老先衰了......” 　　对此沈圆早有预备，所以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那一剑，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神，没有当场暴毙已经算是不错，剩下的这些日子，就当是老天爷赏赐给她的了。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才刚答应完许凛陪他过他唯一的这辈子，自己就要先行离开了。 　　“对了，格林女巫之前说......在你体内看到了诅咒与不祥。” 　　露丝迟疑片刻，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沈圆愣了愣，想起巫族的那个诅咒，脸色平静地点点头，“的确有，很久以前有人对一个部落下了个诅咒，现在那个诅咒传到了我的身上。” 　　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是不是跟诅咒也有关系？ 　　不得好死...... 　　英年早逝也算是不得好死的一种吧。 　　如果这也算的话，她也不知是该感到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的是没有跟任何人闹翻，不需要经历木槿的那种疯狂和纠结。 　　难过的......自然是朝不保夕。 　　见沈圆有些走神，露丝担心她想太多，抓着她的手道：“如果是别人可能不行，但是格林女巫很厉害，她说如果你需要的话，她可以帮你去除掉身体内的诅咒与不祥。” 　　虽然这并不能改善沈圆目前的状况，但是对于巫族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所以沈圆还是笑了笑，点头道：“那就麻烦她了。” 　　“但是跟女巫交易是有代价的......” 　　露丝顿了顿，觉得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显得有些啰嗦，赶忙补充道：“我不知道她具体要什么，但听闻格林女巫向来心地善良，应该不会要太过分的东西，具体的等你好点，你们见面聊吧。” 　　沈圆“嗯”了一声，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现在庆幸的是，还好这场战斗发生在国外，若是发生在归元观，沈无为等人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要与噬拼命。 　　沈无为之前离开时让她每天给归元观打钱，又何尝不是想确认她的安全呢？ 　　沈圆轻叹一口气，闭上双眼，安心养伤。 　　许愿那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相信许愿能战胜噬，毕竟，许愿可是她的儿子啊...... 　　过了三天，沈圆从医院出院，被露丝安排着去到了格林女巫的住处。 　　如同书中描写的那般，格林女巫住在密林里，房间阴暗，四周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还装着诡异的液体，让人浮想联翩。 　　露丝将沈圆带到后就离开了，显然十分懂这边的规矩。 　　沈圆在板凳上坐定，静静地看着正在翻阅书籍的格林女巫。 　　格林女巫看上去已经七八十岁了，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横生，深陷下去的眼眶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看完这一页后，她抬起头，一双鹰眼如同探照灯一般快速地从沈圆身上扫视了一遍。 　　沈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格林女巫看透的感觉。 　　“我要你所有的能力，所有。” 　　格林女巫放下眼镜，双手交叉，声音略显沧桑，语气却毋庸置疑。 　　沈圆愣了愣，一脸疑惑：“你是说，我所有捉鬼的能力，包括天眼和巫术，全部都要给你？你要这些干什么？” 　　她倒是没有怀疑格林女巫的能力，因为她自己就是巫族人，虽然中国的巫族跟国外的也许有所不同，但是在施咒上面，倒是有着共通的原理。 　　只是，她的这些能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若是放在心术不正的人身上，危害无穷。 　　格林女巫看着她，“帮你保存着，直到你来取的那天。” 　　沈圆失笑，“那我岂不是可以去除掉诅咒之后立马取出来？或者装模作样的去外面走一圈又回来？” 　　“随你乐意。”格林女巫没有因为她的玩笑话生气，语气平淡，“那么，我们要开始吗？” 　　这个决定对于沈圆来说有些艰难，她之前说的玩笑话不仅是玩笑，其实也是在试探格林女巫。 　　如果对方恼羞成怒，她一定会起身就走。 　　偏偏对方像没听到一半，这就难办了。 　　到底要不要赌一把？牺牲自己，将纠缠巫族千年之久的这个诅咒去掉？ 　　但是去掉诅咒之后，自己所有的能力都没了，这就很难办...... 　　沈圆一脸纠结，余光见格林女巫一动不动地等着她，突然说：“你可与吾签订生死契约？” 　　她用的是中文，但奇怪的是格林女巫竟然好似听懂了一般，肯定地点了点头。 　　心中一动，沈圆知道自己刚刚施下的契约生效了。 　　这个契约并没有很复杂的作用，只能约束契约双方，让其不能对另一方报以恶意而已，若是其中一方的死亡是另一方引起的，那么另一方也会同时暴毙。 　　由于作用比较鸡肋，所以这个契约无解，就算是格林女巫，沈圆也相信，她无法去除。 　　做完这一步后，沈圆总算放下心来，敞开怀抱道：“来吧。” 第75章 　　格林女巫拉着沈圆的手，将她推进一个六芒星图案中间。 　　“闭上眼睛。”格林女巫吩咐道，从一旁拿过一瓶奇怪的液体，顺着六芒星图案缓缓浇灌而下。 　　沈圆乖乖闭上眼，清空自己脑海中的杂念。 　　黑色的视网膜当中似乎有什么画面慢慢清晰，沈圆定睛看去，突然发现...... 　　她站在了格林女巫的小屋前。 　　“沈圆，怎么了？我们走吧。” 　　露丝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带了些疑惑。 　　手指动了动，关节有些僵硬，像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 　　沈圆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有痛感，不是在做梦。 　　这......就结束了？ 　　沈圆抿了抿唇，抬步往小屋的门口走去。 　　露丝一脸诧异，见她推了推门没推动，解释道：“格林女巫出外游历去了，应该跟你交代过啊。” 　　“......你确定她没问题吗？” 　　沈圆转过头，看着露丝。 　　她刚刚已经尝试了一次，自己身上的力量的确全部消失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身体素质好一些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过程呢？怎么她一闭眼一睁眼一切就结束了？ 　　露丝听了她的问话，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略显局促地说：“格林女巫是公认的最善良最正义的女巫，我没有骗你，而且她一旦损失了过多的力量就会出外游历，避免被暗中窥伺的邪恶找上......” 　　“我进门后一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出现在这了。” 　　沈圆转过头，看着略显幽森的小屋，平静地道。 　　露丝愣了愣，显然没想过是这么一个情况。 　　这样一来，她完全理解沈圆为什么会有之前那么一个疑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是我刚刚感受了一下，格林女巫身上并没有邪恶的气息......” 　　说着说着，露丝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无力，苦笑一下，歉疚地道：“我会尽快帮你找到格林女巫，跟她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圆思索片刻，并没想出更好的办法，于是点点头接受了现在的状况。 　　不管怎么样，这条命还在。 　　回去之后，沈圆将事情跟刚苏醒的许凛说了一遍。 　　对于他，沈圆自觉没什么必要好隐瞒的。 　　许凛对于诅咒没有什么研究，所以也看不出沈圆身上的诅咒是去掉了还是没去掉，见她情绪稳定，并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便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此。 　　两人出了院后，继续去餐馆打工。 　　白羽等人本来还有些担心，见她没事人一般又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没了任何能力，沈圆也不去想挣外快的事情了，老老实实的带着许凛进货送货。 　　一转眼寒假就要结束，他们该踏上回国的旅程。 　　抵达机场的时候，露丝十分抱歉地跟沈圆道：“暂时还没找到格林女巫，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沈圆点点头，“不用歉疚，这事不怪你。” 　　这么久过去了，她的身体非但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反而还在慢慢变好，连头发都从白转为了黑。 　　虽然不知格林女巫的目的，但的确可以证明，她并没有害自己。 　　而且久违的普通人日子也挺开心的，就算因为体质原因，经常会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过来，但因为许凛一直在她身边，所以倒是也无所谓。 　　...... 　　长途飞机让人精神恍惚，上山的时候为了方便，沈圆直接让许凛化龙栽她上去。 　　归元观众人似乎正准备吃午饭，在看到空中降下一条飞龙时，都有些懵逼。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沈无为扼腕叹息，默默将桌上的肉倒进自己碗里。 　　“咳咳，你们该走了。” 　　焱放下手中的酒瓶，身旁蹿出几只形状奇怪的动物。 　　陆寂走过来，接过沈圆的包和行李，见她连随身携带的拂尘也递了过来，下意识愣住，没有伸手接。 　　沈圆笑了笑，没有避讳地道：“暂时用不上了。” 　　沈无为看了一眼，点头，“的确用不上了，噬已经没了，别的那些，哪里用得上沈圆出手？” 　　“没了？” 　　沈圆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知道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连她这个直接参与战斗的人都不能确定噬没了，他们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道的？ 　　就在她心生疑惑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从前方传来。 　　“妈妈，你们回来了啊。” 　　沈圆心中一震，猛地抬起头。 　　许愿还是少年的模样，微微抬头，笑容灿烂。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蒙了一层金光。 　　“你......”沈圆突然像是被人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许凛微微皱眉，走过去捏起许凛的手腕试了试，松开眉头，转头对沈圆道：“的确是他。” 　　噬没有躯体，不可能伪装成许愿。 　　如果是将许愿吞噬了，那他就更没必要来伪装成许愿了。 　　“那天看到他一身重伤的冲进来，我们担心得要死，不过在知道他将噬吞噬了之后，我们就放心了。想着你们马上就要回来，所以就没有打电话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沈无为微微叹气，出声解释道。 　　惊喜算不上，惊吓倒是实实在在的。 　　沈圆入座，盯着许愿看了看，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古怪。 　　但若是真有问题的话，没道理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出来。 　　她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若有所思地问：“从此之后，你便以这种姿态存在了吗？还能化龙吗？” 　　许愿乖巧地捧起饭碗，“可以的。” 　　说完，他像是看出了沈圆眼中的不相信似的，蓦地化成一条小金龙，跃至沈圆手上。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体温，沈圆脸上的神情一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吃饭吧，辛苦你了。” 　　小金龙乖乖点头，化成人形后，一双眼睛跟着桌上的饭菜滴溜溜地转。 　　看得出来他很想将桌上的饭菜全部倒进嘴里，但因为要照顾其他人，所以他在强忍自己的欲望。 　　沈圆收回视线，有一口没一口地扒饭。 　　心中那抹古怪越来越强烈，她只能靠保持沉默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吃完饭后，各回各屋，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到了深夜的时候，沈圆突然惊醒。 　　她梦见许愿在角落里哭泣，但是当她想要过去询问时，面前却围了许多人，像是在她跟许愿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 　　想到白天的不安，她起身，缓缓走到院中央。 　　夜凉如水，穿着单薄的她搓了搓手臂，抬步往许愿的房间走去。 　　“妈妈，睡不着吗？” 　　许愿的声音突然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沈圆回过头，发现他嘴里叼着一根生胡萝卜，正在嘎吱嘎吱地吃着。 　　“嗯，我觉得很奇怪。” 　　沈圆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 　　“哪里奇怪？” 　　许愿将最后一口胡萝卜咽下，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 　　“噬都没了，你为什么会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之前吃得多，是为了快速长身体，然而现在的你已经没了任何长身体的必要。” 　　“不来寻找我们，而直接回归元观，占据有利地位，更是费解。” 　　沈圆一字一句地问道，双目灼灼，语气逼人。 　　许愿愣了愣，缓缓走向沈圆，在她戒备的目光中伸出手。 　　“妈妈，我真的是许愿啊，我是正义，留在这个世界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本来就喜欢吃东西，跟长身体其实没什么关系，不去找妈妈也是因为逃窜时正好跑到了归元观附近，所以就没有舍近求远了......” 　　沈圆缓缓握住他的手，突然发力，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到在地。 　　“没有邪恶衬托的正义不一定是正义。” 　　她从腰后拿出匕首来，抵在许愿脖子上。 　　许愿的表情有些委屈，低声辩解道：“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谁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误解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错啊......” 　　沈圆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格林女巫的脸，微微皱眉。 　　是这样吗？她对自己做了手脚？所以才会这么疑神疑鬼？ 　　“如果妈妈真的要对我动手，我不会反抗，但我希望妈妈之后不会后悔，就算后悔，也不要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 　　许愿的表情一松，目光柔和。 　　沈圆迟疑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许凛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接着其他人似乎也被他吵醒了，纷纷打开门，往这边看来。 　　沈无为直接过来捏住沈圆的手，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自从回来后就神神叨叨的？” 　　许凛抿了抿唇，轻声问：“是不是，那件事的影响？” 　　沈圆松开手，将匕首放回腰后。 　　许愿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抱住沈圆，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妈妈别多想，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缓缓垂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匕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圆道：“妈妈，为什么......” 　　沈圆面无表情，听着周围人的惊呼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因为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的。” 　　眼前突然亮起一抹强烈的白光。 　　沈圆睁开双眼，皱了皱眉，等双眼适应后，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德国。 　　在她面前，两团光在互相抵抗，一团黑，一团金。 　　黑色的光芒马上就要将金光包围，然而金光并没有因此放弃，努力地捍卫自己的领土。 　　见她破了自己的阵，黑光发出一阵低笑声。 　　“真是母子情深，令人感慨。” 　　沈圆转头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迷茫，而天空中黑雾滚滚，马上就要将这座城市占据。 第76章 　　沈圆不知道如果自己没能破掉这个阵，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他们所有人从此以后就在自己的幻觉中度过一生。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如果她的清醒帮不上任何忙，结局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 　　眼看金光就要被黑雾包围，沈圆心中一沉，正欲飞身而起，突然发现自己体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一脸愕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 　　格林女巫的事情难道是真的吗？ 　　不然怎么解释她现在的状况？ 　　抬头看着悬挂在空中的黑雾与金光，她迟疑了。 　　没有任何能力的她，还能帮上什么忙？ 　　甚至于，连叫醒别人的本事都没有。 　　“呵，天地本源的力量，你根本无法靠近，何必白费功夫？” 　　噬游刃有余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嗤笑着道。 　　沈圆没说话，脚下却往黑雾的方向迈了一步。 　　奇怪的是，明明黑雾依旧在天上，看起来却与她缩短了一大截的距离。 　　这个发现给了沈圆信心，她盯着黑雾的中心处，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见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走了上来，噬的语气里流露出一抹震惊。 　　“不对，你是谁？你怎么可能接近天地本源？” 　　沈圆若有所思，蓦地伸出手，抓住了黑雾中的一颗核心。 　　“这就是你吗？” 　　她低声说道，眼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噬的声音果然从那颗核心中传出，带着惊诧和愤怒。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接近我？！这不公平！” 　　沈圆轻笑一声，手上缓缓用力，捏紧那颗核心。 　　“没什么不可能的，现在的我，手无缚鸡之力，是纯粹的天地本源，为什么不能接近你？” 　　......不过同样的，她现在也奈何不了噬。 　　噬也感受出了她的无力，惊疑不定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 　　“别着急，等我解决了他，就来解决你......” 　　话音一落，他猛地发力，将金光的空间挤占得只剩下拳头大小。 　　沈圆心中一紧，恨不得自己能变身成那团金光，帮助许愿一起抵抗噬。 　　不管沈圆是踢还是捏，黑雾中的核心都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在嘲笑沈圆的无力。 　　金光越来越小，沈圆越来越着急，偏偏脑子像当机一般，根本想不出任何能解决目前这个困境的办法。 　　眼见金光就要化为乌有，沈圆低吼一声，扑过去将金光抱住。 　　微弱得即将熄灭的金光无意间顺着她尚未闭上的嘴滑了下去，隐没在她喉咙间。 　　看着自己的对手就这么消失在沈圆腹中，噬：“......” 　　沈圆也一脸懵逼，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趁噬没动静的时候，突然将黑雾中的那颗核心也吞咽了下去。 　　小腹渐渐隆起，身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碎了一般，痛得她倒地打滚。 　　“这不可能？！不！你到底是谁？！” 　　噬的声音从她腹内传出，听上去闷闷的，隐含愤怒和怨恨。 　　他的咆哮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几近于无...... 　　沈圆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她现在痛得根本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天空的黑雾渐渐散去，初阳升起，暖黄色的光芒照耀下来，将人们脸上的迷茫驱散。 　　许凛醒转过来，看着昏迷在旁的沈圆，一脸愕然。 　　露丝最先赶过来，在看到沈圆的状态时，也是一脸愕然。 　　在她之后过来的荣耀蹲下身，盯着沈圆高耸的肚子看了看，转头说：“她怀孕了。” 　　露丝看着沈圆那令人无法忽视的肚子，略显无语。 　　她当然知道沈圆怀孕了，但是怎么怀的？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而且...... 　　“我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露丝一脸疑惑。 　　荣耀顿了顿，“嗯”了一声，“我也想不起来。” 　　就好像，他们上一秒还在正常做事情，下一秒就出现在这了。 　　许凛皱着眉头，眸色一沉，小心翼翼地伸手将沈圆抱起。 　　这附近就有医院，他没有遮掩自己的速度，眨眼便走进了医院当中。 　　医生见沈圆是孕妇，人道主义地让她优先进入检查室中。 　　检查完毕后，医生十分负责任的告诉许凛：“孩子很健康，她没事，只是劳累过度而已。” 　　许凛抓住医生的手，皱眉问：“她的孩子哪儿来的？” 　　医生一脸懵逼，“你不是孩子他爸......” 　　顿了顿，反应过来什么，语气诧异：“但就算不是，你看她肚子应该也看得出来了啊，月份都已经有七八个月了。” 　　见许凛不说话，医生摇了摇头，挣开手，丢下一句“我还要忙，等她醒来就可以出院了。”便快步离开了。 　　许凛定定地站在原地，表情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一个穿着传统西方礼裙的老年女人缓缓经过许凛，径直走进沈圆所在的病房中。 　　许凛反应过来，上前拦在她面前。 　　“你是谁？找她做什么？” 　　“我来把一些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 　　格林女巫缓缓勾起嘴角，站在门外抬了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六芒星，随后转身离开。 　　许凛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本想追上去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呻|吟声，赶忙转过身，来到沈圆床边。 　　“你醒了？” 　　沈圆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顶上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本想起身，惊觉腹部有什么在一直压迫着，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沈圆：“......” 　　怎么又怀了？？？ 　　见她自己也一脸懵逼，许凛迟疑着说：“刚刚有个女人过来，似乎是女巫，她说把一些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了你......” 　　沈圆抬手试了试，发现自己的能力果然已经回来了。 　　但是那个......不是噬布下的阵法吗？ 　　是格林女巫干涉了她的幻觉，还是时间......倒流了？ 　　肚子里的这个东西，她想了想，不出意外应该是噬和许愿的结合体，这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噬没了，许愿也没了？ 　　那她生下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许凛担心沈圆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直接中止了打工项目，带着她回了国。 　　****** 　　归元观还是那个归元观，只是在看到沈圆大着肚子回来后，归元观众人沸腾了。 　　沈无为直接揪着许凛的领子，差点将他提起来。 　　“你小子是禽兽吗？沈圆才刚生完孩子不到一年！” 　　楚风想了想，皱眉道：“他的确是禽兽。” 　　焱一脸愤愤，“别侮辱禽兽这个词！他分明禽兽不如！” 　　萧逸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难道龙的发情期在冬天？” 　　许凛：“......不是我干的。” 　　沈无为一脸震惊的松开手，愣愣地看着沈圆：“......” 　　楚风平生第一次手滑，任由桃木剑跌落在地，谴责地看着沈圆：“......” 　　焱的反应倒是还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沈圆的肩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萧逸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地道：“难、难道发情期在冬天的，是小圆圆......” 　　沈圆扶额，索性将那天大战的情形和自己在幻觉中经历的一切说了出来。 　　听完她说的经过后，沈无为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一脸古怪。 　　“这就是传说中的腹内有乾坤？” 　　楚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拧紧了眉，“学不来。” 　　“要是早知道我把他们吃下去就好了，我早就吃了。” 　　沈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天时地利人和啦，不过你要感谢那个女巫，如果不是她将你身上的诅咒去掉，这场仗，你们是必输无疑。”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沈圆转过头，发现许久不见的鬼王竟然趴在了归元观墙头。 　　“你还敢冒头？”沈圆皱眉，说着就要去拿拂尘。 　　“诶诶诶，我现在又没作恶，之前那不是没办法吗？”鬼王往旁边挪了一步，略显心虚地道。 　　沈圆之前劈的那一剑，让他足足休养到现在才勉强休养好，他可不想再过那种苦逼日子了。 　　“这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见他还算识相，沈圆收回拂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鬼王努了努嘴，示意许凛解释。 　　许凛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沉声道：“你是天运者，本该一切顺利，但因为诅咒的原因，造成运势发生变化，差点死在噬的手下，还好格林女巫想办法去掉了那个影响你运势的诅咒，因此天运重新回到你身上，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有些细节他没细说，但他相信沈圆能明白。 　　战胜噬，并不仅仅需要天道应运而生的金龙，更需要她这个天运者。 　　金龙与她，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那格林女巫大概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出手相助。 　　沈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最牛的人其实是我？” 　　许凛没说话，但看他表情，是默认了。 　　见沈圆的视线要往自己这边扫来，鬼王忙不迭地讨好道：“我一开始就站在你这边的啊，中间虽然迷了路，但盲羊补牢，为时未晚，是吧？” 　　想到自己差点被他弄死的那回，沈圆抬了抬眼皮，“我也没看见你补什么了啊？维护社会治安？清理各位污秽？还是......” 　　“我马上去，我马上就去。”鬼王嘿嘿一笑，一溜烟地跑走了。 　　楚风低着头，表情释然。 　　如果沈圆是天运者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画完符了...... 　　“在被天运眷顾之前，我也画得很快。” 　　沈圆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中的想法，残忍地将他的自我安慰撕破。 　　楚风：“......” 　　众人闲谈之时，角落里突然走出牛头马面二人。 　　他们的手上捧着个本子，在看到沈圆时，直接宣读：“沈圆退噬有功，加百年阳寿。沈无为、萧逸等人辅助有功，奖励十年到五十年阳寿不等......” 　　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沈圆和沈无为头上的白发瞬间变黑，身体机能也肉眼可见的提升了许多。 　　放下本子后，牛头对沈圆点了点头，“阴阳归一，沈掌门腹中孩儿与人类无异，沈掌门不必担心。” 　　见它这次主动跟自己泄露“天机”，沈圆微微一笑，“多谢。” 　　就算为了那二分之一像许愿的概率，她也会好好对待腹中的这个小东西，不管它是人类还是什么。 　　这一点，还是许凛曾经教会她的。 　　想到许凛，她直接举起许凛的手，一脸骄傲地宣布道：“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男人了！” 　　沈无为一脸痛心，好似看到养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 　　其他人倒是一副不出意外的表情，唯有缩在角落里的小白蛇，在看到他们相伴的身影时，眼里露出一抹羡慕。 　　陆寂若有所觉，回头看了它一眼。 　　小白蛇的身体一僵，赶忙闭上眼睛装死。 　　陆寂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但是却捏了捏袖中的暗袋。 　　天气冷了，希望这个冬眠的窝，它能喜欢...... 第77章 　　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许凛觉得自己有必要谈个恋爱了。 　　他在网上输入“让女生心动的行为”，回车，看着那一大串行为准则，陷入了沉思...... 　　“一，轻吻额头。” 　　作为大四狗的沈圆最近有些忙，毕业论文折腾得她焦头烂额，已经一连半个月没回归元观了。 　　这天她刚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等她的许凛。 　　看着他略显寂寞的背影，沈圆一脸愧疚，刚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眼前一花，额头上多了一抹温热的触感。 　　沈圆：“......” 　　今天特意擦了粉，十斤厚的那种。 　　许凛抬起头，双唇发白，嗓音诱人：“心动吗？” 　　“办公楼里秀恩爱，沈圆你的毕业论文是不想过了吧？” 　　导师那熟悉的嗓音阴恻恻地从沈圆身后传来。 　　沈圆：“............” 　　不心动，心凉。 　　“二、将你猛地揽入怀中，揣给你100块钱。” 　　好不容易结束了答辩，沈圆跟许凛去酒店里好好干柴烈火了一晚上。 　　早上醒来时，沈圆撒娇着让许凛抱着她去洗了澡，洗完之后，正穿衣服呢，手肘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砰”的一声，她结结实实地撞在许凛硬梆梆的胸肌上，头晕眼花。 　　“昨晚表现得很不错。”许凛眸色沉沉，嗓音沙哑，轻靠在沈圆耳畔说。 　　......比之前动不动就晕好多了。 　　他默默咽下了这句话。 　　门外有侍者敲门，许凛顺手摸了一把沈圆的胸，过去开门。 　　沈圆正纳闷许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了，低头一看。 　　红色的百元大钞不偏不倚地夹在了她的事业线当中，让人无法忽视。 　　沈圆：“......” 　　“您好，早餐服务......”侍者的声音在瞄到沈圆从胸口抽出一张一百块的动作后戛然而止。 　　见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许凛，随后转身就走。 　　沈圆：“......” 　　告诉我你脑补了什么。 　　“心动吗？”许凛关上门，将餐盘一一摆放整齐，抬头看着沈圆。 　　沈圆：“......” 　　不心动，心死。 　　“三、耐心倾听你的苦恼，递上300块钱。” 　　毕业季当然意味着要找工作，作为归元观掌门的沈圆按道理来说不用考虑这件事，但因为最近的治安越发好了，她担心自己要是全职“抓鬼”的话，会一毕业就失业。 　　然而从事法语相关工作的话，意味着她会频繁地飞往国内各地，有时候还要飞国外，累不说，还要经历与许凛许愿之间很长一段时间的分别。 　　当她将这些苦恼告诉许凛时。 　　沈圆：“许愿现在这么小，没有妈妈在身边会不会缺爱，以后心智不健全？” 　　许凛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三百块，放进她手里。 　　沈圆：“......” 　　沈圆：“爷爷年纪也大了，虽然上回增加了不少阳寿，但是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到时候他想我了，我在国外赶不回来怎么办？” 　　许凛看着她，又掏了三百块，叠放在原来那三百块上面。 　　沈圆：“......” 　　沈圆：“还有你，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原来不懂人事还好，现在食髓知味，万一趁我不在的时候出去乱搞怎么办？” 　　许凛欲言又止，从兜里拿出一小沓钞票，抽了三张递给沈圆。 　　沈圆：“......” 　　见沈圆不说话了，他目露喜色，压低声音问：“心动吗？” 　　从他手上拿走那一小沓钞票，沈圆数了数。 　　三十张，正好是他这个月的零花钱。 　　她举起手上的钱在许凛面前晃了晃，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将钱塞进自己口袋里，问：“零花钱扣到下个月，心痛吗？” 　　许凛脸色灰败，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计划的行动，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沈圆狞笑一声，转身离开。 　　“四、为你做饺子，包进800个1元硬币。” 　　没了零花钱后，许凛厚着脸皮问陆寂借了800块，全部换成硬币后，拿着小麻袋扛回了归元观。 　　陆寂走进厨房中，看着许凛辛辛苦苦地将洗干净的硬币抱进饺子里，迟疑着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800个饺子，大约要来几十个客人才吃得完。 　　许凛摇摇头又点点头，认认真真地将饺子皮封好口，“过几天是我跟沈圆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现在是在预热。” 　　用饺子当预热活动么......陆寂若有所思，默默将这一招记下。 　　到了晚上，沈圆例行吃夜宵，本是打算让陆寂做的，见许凛抢着去了厨房，晃了晃脑袋，没说什么。 　　夜宵上来得快，沈圆见是许久未吃的饺子，面露喜色。 　　笑容尚未完全绽开，在看到一碗接一碗地被许凛端进来的饺子，她一脸惊恐。 　　“你煮这么多做什么？” 　　许凛迅速用饺子碗将房间填满，一脸深情地看着沈圆，“你吃。” 　　沈圆：“......” 　　在你心目中，我是猪吗？ 　　想到这毕竟是许凛的好意，沈圆扯出一个干笑，夹起饺子，一口放进嘴里。 　　“咔嚓”一声......她吐出半颗牙和一个硬币来。 　　“呵呵，倒是个好兆头。”沈圆忍痛，换了一边牙齿，吃第二个饺子。 　　“咔嚓！”又是半颗牙和一个硬币。 　　“呵呵，好事成双。”沈圆抹掉嘴角溢出的血，坚强的用门牙咬下第三个饺子。 　　“咔......”门牙没掉，筷子倒是被沈圆徒手掰断了。 　　“许凛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许凛后背一凉：“......” 　　这回是真没心动。 　　惨遭家暴的许凛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盯着心动准则的最后一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五、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他的钱，已经都给了沈圆，现在的他，身无分文。 　　“心动准则？”沈圆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语气古怪。 　　许凛急急忙忙地将手机放在被子下，回过头看沈圆，掩饰道：“我不小心点到的......” 　　沈圆拉长了音“喔”了一声，躺进被子里，闭眼睡觉。 　　见她没有追究，许凛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样闭上了眼，将脸朝向沈圆的方向。 　　半夜。 　　“老公？”沈圆突然出了声。 　　许凛迷迷糊糊睁开眼，“嗯？” 　　“我爱你。”两张相对的脸不到十厘米，沈圆笑弯了眼眸。 　　许凛的心脏停了一拍，故作镇定地回：“我、我也爱你。” 　　“心动吗？”沈圆抓起他的手，捏了捏。 　　许凛乖乖点头，耳朵尖红红。 　　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沈圆轻轻一笑，“我也是。” 　　感受到手掌下跳得飞快的心跳频率，许凛愣了愣。 　　“我以为你......” 　　“只要看到你，我就会心动啊，傻老公。” 　　沈圆揽住许凛的腰，缩进他怀里，一脸舒服地蹭了蹭。 　　许凛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伸手抱住沈圆。 　　“嗯。” 　　他又何尝不是，只要看到沈圆，就会心动。 　　从第一眼起。 第78章 　　两岁半的许愿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大眼睛长睫毛，胖嘟嘟的脸蛋粉粉嫩嫩的，跟水蜜桃一样。 　　两条小短腿滴溜溜跑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团棉花糖一般，软软糯糯。 　　谁见了他都会喜欢。 　　除了.....他后座的胖熊。 　　胖熊的大名不叫胖熊，叫张羽风，然而他的体型跟羽毛和风都没什么关系，所以同学们友好地给他取了个更贴切的“胖熊”外号。 　　作为《熊出没》的忠实观众，张羽风对熊这一生物还是比较喜欢的，认为“胖熊”这个外号是对他高大威猛外表的肯定，于是欣然接受并做出一系列奠定自己“胖熊”地位的事情。 　　比如将同桌小女孩的辫子揪下来，抓着她的发绳猖狂大笑，比如故意跟老师对着干，在午睡时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又比如......欺负最受欢迎的许愿。 　　他从看许愿的第一眼起就心生不爽了。 　　明明是个男孩子，却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简直是魔鬼！ 　　所以这一天，他心血来潮，决定好好地教训一下许愿，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喂！那个穿黄衣服的！给我站住！” 　　张羽风叉着腰，冲着许愿的背影大喊道。 　　一脸懵懂的小朋友们在看到张羽风凶神恶煞的模样时，吓得“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老师，胖熊欺负人！” 　　“别打我，我要妈妈......” 　　“许愿你快跑啊，他要打你了！” 　　“......” 　　小朋友们的哭声取悦了张羽风，他挺了挺胸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穿黄衣服的！给我站住！” 　　乖乖将餐盘放好的许愿转过头看了一圈，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微微偏头，语气疑惑，“你在跟我说话吗？” 　　好像，班级里今天只有他穿了黄衣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临出门前，沈圆正好想吃香蕉了，所以顺手给他打扮成了一根香蕉...... 　　“不是你还能是谁？”张羽风气势汹汹的走到许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抱着双臂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小弟了！” 　　许愿“唔”了一声，毫无压力地答应了下来，“好呀！” 　　张羽风大跌眼镜，“什么？你就这么答应了？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 　　许愿一脸懵逼。 　　顿了顿，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当小弟可好了，只要在家乖乖待着等老大赚钱买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就可以了......” 　　想到辛辛苦苦外出工作的妈妈和在家待着什么都不干的焱叔和鬼叔，许愿肯定地点了点头。 　　张羽风攥着小拳头，脸色涨红，分辨道：“你说的那是老大！老大才是乖乖在家待着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小弟是要到处跑腿的！” 　　许愿似懂非懂，指着他的座位道：“那你乖乖待着吧，我去给你找好吃的。” 　　明明想要发火，但在看到许愿勤勤恳恳地跑去厨房的背影时，张羽风哼哼了两声，不清不愿地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反正，不管许愿拿什么吃的过来，他都说不好吃，这样许愿就会被折腾得受不了了！ 　　听着骚乱声赶过来的老师听明白其他小朋友的话后，见张羽风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想着他应该不会再作怪了，便将其他小朋友安抚好，转身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师前脚刚走，许愿后脚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厨房里的大妈无奈地看着许愿摇摇摆摆的背影，宠溺一笑，摇了摇头。 　　张羽风一脸呆滞地看着许愿放在他面前的不明食物，愣愣道：“这是什么？” 　　“好吃的啊。” 　　许愿理所当然地道，下巴微微往上，鼓起胸膛，一脸骄傲。 　　“这算什么好吃的？这就是你对待老大的态度？” 　　张羽风“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瞪着不大的眯缝眼看许愿，嘴角用力，试图做出凶狠的表情。 　　许愿微愣，略显委屈地说：“那你做一个给我看看啊......” 　　张羽风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滴溜溜跑进厨房中。 　　半个小时后，脸上带着各种污渍的张羽风跑了出来，将手上的炸鲜奶放在许愿面前。 　　“喏！这才叫好吃的！” 　　许愿伸出小手指，捏起一块金黄的炸鲜奶放进嘴里，小小地咬了一口后，迅速将剩下的全部倒进了嘴里。 　　“哇，真的很好吃诶，还有别的吗？”他眨巴了一下双眼，眼底似有星星，脸上写满了期待。 　　张羽风张大了嘴，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一脸震惊，“你、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吃完？我才是老大啊......” 　　“老大！再给我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许愿叫得干脆，双手捧脸，一脸崇拜。 　　被他这么直盯盯地看着，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张羽风也不例外，凶狠的表情慢慢融化，迟疑地道：“那我再做一个吧，最后一个了......” 　　实际上，他也只跟他那开小吃铺的爸爸学了这两道小吃。 　　许愿赶紧点头，看着张羽风屁颠屁颠的背影，开心地摸了摸肚子。 　　有个老大真好呀。 　　...... 　　吃完张羽风做的两道小吃后，幼儿园也要放学了。 　　许愿拍了拍一脸狼狈的张羽风肩膀，学着沈圆的模样，背着小手交代道：“做得很棒哦，再接再厉，我看好你呀，老大。” 　　张玉凤愣愣地点头，等他离开后才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地道：“不是这样的，电视里不是这样讲的......” 　　回到家后，张羽风在心理煎熬之中......蹲在他爸身边观看怎么做小吃。 　　第二天，一见到许愿，张羽风就矜持地咳嗽了一声，皱眉道：“作为小弟，你不该帮老大做点事吗？” 　　许愿想起来什么，一脸神秘地跟他招招手，“给你看个好玩的。” 　　张羽风一脸诧异地跟着他走到角落里，见他朝自己的眼睛伸出拳头，还以为他要打架，正准备挡住他的手时，突然感到眼皮上多了一抹凉意。 　　“妈妈说抹了这个就能看见了。”许愿抬起头，指着趴在墙头的鬼王，对张羽风道：“能看见吗？这是我鬼叔，他很厉害的。” 　　看着分明跟正常人类不一样的鬼王，张羽风的表情愣愣的，猛地攥住小拳头，鼓起勇气道：“我、我不怕！妈妈说我是最勇敢的男孩子......哇，好可怕！” 　　他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鬼王没从墙头上翻过来，这点是沈圆之前吩咐了他的，毕竟对于正常人而言，沾了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他琢磨着自己好歹要帮许愿耍点威风，便坐在墙头上，对下面吹了一口风。 　　霎时间，幼儿园里狂风大作，树上的叶子掉了一地。 　　受惊飞走的鸟儿落下一大滩不明液体，正中张羽风头顶。 　　正在大哭的他突然抽噎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头顶，在看到手上的痕迹时，“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看着潇洒离去的鬼王，许愿一脸无奈。 　　“好啦好啦，没事啦，别害怕。”他掏出自己的小手帕，轻轻地帮张羽风擦去头顶上的污秽，顺便对他念了个清心咒。 　　张羽风“嗝”的一声，止住了哭泣，呆呆地看着许愿和颜悦色的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下午的时候，张羽风扭扭捏捏地端着两盘小吃到许愿面前，凶巴巴地道：“快吃吧，小弟！” 　　许愿一手一盘小吃，快速倒进嘴里后，用袖子将嘴一抹，笑得眼眸弯弯，“老大真好！” 　　...... 　　从这之后，张羽风的爸爸欣慰的发现自己儿子有要继承自己衣钵的打算，不仅快速将自己的手艺学了过去，还开始自己研发起各种小吃来。 　　沈圆也很欣慰，得意地向许凛炫耀自己对许愿实行的节食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许愿已经许久没有吵着要吃零食了。 　　知道真相的许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帮许愿订购了一批加大码的衣服，并勒令他开始锻炼藏住自己的小肚子。 　　至于许愿......每天都能吃好吃的，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