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在聊斋做鬼王 作者:漱流枕石   文案:   最初的时候,思柔只想做个好鬼。   后来她坐拥阴界,手握百鬼,重申了当初的想法。   我真是个好鬼……大魔王思柔如是想道。   又名《我做鬼王那些年》,《不搞事不是人,女主是个好鬼》   读者名为《小旱魃找爸爸》   阅读指南:一本正经剧情流(美食文?),女主白切黑,凶残无比,苏爽不解释,已经放弃的感情线,不要被评论给骗了,我真的是本大女主剧情流爽文QAQ   内容标签:种田文 传奇 爽文 聊斋   主角:凶残可怕的女主 ┃ 配角:瑟瑟发抖的配角们 ┃ 其它:聊斋,苏爽,女强 ================= 第1章 兰若寺   金华城北有个荒凉的古寺,据过往的行商讲,每当夜深人静时,寺内都会传出古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行走,无端渗人。   有一伙胆大不怕死的家伙趁月黑风高进了古寺,进去的时候三五成群,到了第二日天亮,只有一个出来。   唯一出来的那个,疯了。   他说,里面有鬼。   流言越传越广,被编的有鼻子有眼,闹得人心惶惶。上山砍柴的农户再也不敢去古寺过夜,无人再敢踏足此地。于是古寺越发荒废,杂草肆意生长,蓬蒿挡去了残墙,巨木参天,荒草皑皑,将这古寺藏入深山老林中,只待有一天能重现于世。   黑云逐渐吞噬月色,夜色越发低沉,旷野昏昏暗暗,看不清人影。   苍茫中幽蓝的灯火亮起,飘忽不定,一个女声响起,“真麻烦。”   另一个道,“这是姥姥的吩咐。”   姥姥一词摆出,女声缩了缩,“按我说,新鬼连个魂体都没有,按我说,还不如去外头捉几个人来得实在。”   黑暗中两道身影出现,两张姣好的容颜在灯火映衬下多了几分鬼魅的味道,其中一个说,“多捉几个,不听话的送到姥姥那,让姥姥收拾她们。”   白衣女子不赞同这话,她微微皱眉,轻声开口,“咱们做的事本来就有违阴德,何必再惹事。再说你我都知道,要是落在姥姥手里……”   白衣女子哆嗦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下去几分,眼里透着害怕。   女声不答,显然也想到了姥姥的雷霆手段,她往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方才松了口气,把灯笼塞到白衣女子手里,耍赖道,“要去你去。”   她可不接什么新魂,一个新魂,八成连魂体都凝聚不起,拿来有什么用,再厉害能厉害过姥姥。   难得有机会出来透气,白衣女子也不拒绝,提着灯笼独自前行,到了北边的山坡,远远就瞧着槐树下多了个小土堆,树后一道青色身影若隐若现,就是姥姥要的新魂。   听山里的狐狸讲,前些日子一拨人进了山林,行踪匆匆,等他们走后,北边的山坡多了个土堆。北坡负阴怀月,容易生阴气……   新魂生得地方不巧,刚好是姥姥的地盘,按照规矩,新魂要带给姥姥过目,若是姥姥觉得行,就留下来‘干活’。   她提着纸糊灯笼靠近,小声唤道,“妹妹。”   连着唤了几声后,树后出来一名青衣少女,瞧着年纪不大,十七八岁,肤白貌美,细腰长腿,五官标致,一枚难得美人。她见了白衣女子也不慌张,眼里含着笑,还未说话便让人心生好感。   白衣女子见她双眸剔透,不像大奸大恶之辈,可惜一句死得早。她上前拉住青衣少女的手,不问生前事,只问了姓名,“妹妹怎么称呼?”   青衣少女反问,“你呢?”   白衣女子不曾多想,只道,“唤我小倩就是。”   两人一问一答,小倩见青衣少女说话不卑不亢,再观谈吐,料想是书香门第之家。忍不住多问,“妹妹的家人在何处?”   青衣少女垂下头,“他们不要我了。”   小倩心里一抽,猜想少女生前遇到歹人,死于非命,落得一个客死他乡的下场。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再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对少女更是怜惜。   “怎么称呼妹妹?”   青衣少女眨巴眼睛,“我不记得了。”   聂小倩目光怜悯,在继逐出家门,死于非命后,她又给青衣少女加了个失忆少女的标签。   “思柔可好?”   思柔拿着新鲜出炉的名字点头,头也不回跟着聂小倩走了。   好不容易脱离肉体出来蹦跶,她才不要回去。   她们两个各想各的,路上平安无事。自山坡往下,沿着山涧向南去,路上寒风瑟瑟,树影婆娑,林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指甲在光滑的墙面刮擦,毛骨悚然。   水底匍匐着影子,一半妖冶至极,盛装浓抹,另一半血肉模糊,一颗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   她似乎察觉到思柔的注视,一跃从水中跳起,想要来个恶作剧,不等靠近,站在岸边的思柔直接一巴掌拍了回去。   只听水面冒出滋滋声,就好像什么东西被烤熟了。流淌了十几年的白河,就这么干了……   整张脸都糊了的水鬼趴在仅剩的小水坑里,目光哀怨。   听到动静的聂小倩转过头来,“出了什么事?”   罪魁祸首脸不红心不跳,拉着聂小倩走人,“没什么,我们走吧。”   离了河岸又行了一段路,山路尽头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暗云退去,借着出来的月光认出是一座寺庙。再往前行,只见山路两旁古木参天,薜荔云萝丛生,尤其是寺庙门口的古树,树冠大如华盖,几乎遮了半个寺庙,一派欣欣向荣,反观寺庙一片惨败,看上去荒废已久,连石狮子都不知道去了哪。   到了寺门口她往边上一看,荒草丛里躺着一块破落的匾额,历经风吹日晒破败不堪,上头的金字早就退去,只能勉强认出几字。   兰若寺。   聂小倩领着思柔绕过大殿,对思柔耳提面命时,说了诸多话,生怕思柔在姥姥面前失仪,平白无故吃苦头,“等下见了姥姥,不要失态,姥姥要你做什么,你应下就是,千万别惹恼姥姥。”   她见思柔懵懵懂懂,暗叹一声,心想实在不行拉小柔一把。   两人站在偏殿门口,小倩又替思柔仔细理过衣裳,上前敲门,“姥姥,照您的吩咐,新魂带来了。”   过了会门内响起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进来。”   开门那会,思柔隐约瞧见屋内盘缠的老树根,来不及想更多就被聂小倩按下脑袋,领着进入偏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比起处于懵逼状态的思柔,聂小倩说话条理清晰,把思柔的情况都交代了,不记得生前事,连名字都不记得了,没家没坟没随葬品,标准的三无人士。   姥姥极为满意,“把头抬起来。”   瞧着身段不错,如果模样周正可以做头牌,不行就是扫地丫鬟,添茶倒水的命。   由此可见,外貌协会不止人类一个种族。   聂小倩连忙捅了捅思柔,示意思柔抬头。暗想果然是个孩子,真遇到事还是被吓傻了。   思柔听话抬头,盯了姥姥很久很久。   看起来含水量挺高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瞧着不错。血腥味重了点,不利于圈养。   至于长得不像人类在思柔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别说树皮脸,骷髅脸她都无动于衷。   树妖成精的姥姥没有点亮读心这一技能,认为思柔弱小,可怜,又无助,完全可以捏在手心任圆任扁,她对聂小倩说,“把她的骨灰取来给我。”   聂小倩脸色惨白,低头称是,好似思柔已经永世不得超生,万劫不复了。   实际上也差不多,她们这些女鬼的骨灰在姥姥手上,黑白无常寻不到她们,无法投胎,哪都去不得,如若不从,就是魂飞魄散,给姥姥当养料。   拿捏了思柔的命根子,姥姥又给思柔指派老师,“她是你带过来的,就跟你学。学得好,有奖;不好就要罚。”   一听到学习思柔很兴奋,有道是学到老活到老,不学习怎么成材,当下思柔点头,向姥姥做出保证,“我会好好学的。”   新员工工作热情高涨是件好事,作为大老板的姥姥也很高兴,直接拨了只肥羊给思柔,“东厢房住着一个书生,小倩你带小柔过去。”   “教她怎么勾引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资料:《聊斋》 《山海经》 《我在洪荒做美食》(大误) 讲述了一位凶残可怕的大魔王统治了阴界,一干鬼怪陷入水深火热的日子or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走失,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重回父母怀抱 阅读指南:无脑‘傻白甜’‘爽文’,作者三观逻辑丢失 第2章 名肥羊   肥羊这种东西深受广大人民的喜爱,人民对此发明了无数种吃法。不管是宰了烤着还是涮火锅,肥羊牢牢占据美食榜前几名,令人流连忘返。   东厢房门的‘肥羊’,没一百五说不过去。   肥羊见了思柔和聂小倩,小眼睛一眯,在思柔和聂小倩身上来回,借着屋里头的烛火瞧清两人容貌,乐了,“夜深露重,两位妹妹进来暖暖身子吧。”   思柔不打算进去,虽然姥姥指派自己过来收拾肥羊,但她和聂小倩都不怎么想干活。消极怠工是一回事,抢同事的单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屋里头还有一个女鬼。   聂小倩款款行礼,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食盒,冲门边的女鬼微微一笑,“我给小蝶姐姐送吃的。”   小蝶拿帕子捂脸,直接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就骗骗这傻子,送吃的,她们这些做鬼的一顿不吃很正常,这会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肥羊,小蝶铁了心要把人拿下,去向姥姥邀功。所以在小蝶看来,聂小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跑过来和自己抢业务。   虽然心里把聂小倩骂了千百万遍,小蝶脸上还是笑语盈盈,素手接过食盒,柔柔一笑,“辛苦妹妹了。”   聂小倩没有多想,拉着思柔向小蝶介绍,“这是小柔,刚来什么都不懂,还望姐姐多关照。”   思柔一脸乖巧,“小蝶姐姐好。”   思柔就算了,新魂刚来谦虚也不奇怪,聂小倩就不一样了,她作为姥姥的得意门生,干的活最少,受的宠最多。成天摆出一副清高样,被小蝶视为眼中钉,平日里没少给聂小倩上眼药。   她两向来不合,现在聂小倩向小蝶低头示好,小蝶第一反应就是,小贱人给我下套。   她望思柔那一扫,暗想一个新魂也掀不起多少风浪。便把思柔扔到一边,寻思起东厢房这位姥姥是不是另有打算。   这实在不能怪小蝶多想,这年头赶考的书生她们见多了,大多都是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吃个饭还得数身上铜钱够不够,这类书生往好处讲是两袖清风,玉树临风,实际上就是穷人吃不饱饭,才跑到兰若寺过夜。   而东厢房这位不一样,他是个有地位的书生,具体表现在吨位,这位书生,他是个胖子。都是书生,胖子和瘦子的区别就大了,简单来说,家里没钱,你想吃成胖子都难。可如果是家里有钱,就不会一个人赶考,孤身一人住进兰若寺。   小蝶心里突然窜起一个念头,莫非这胖子是姥姥派来试探她的?   想到和姥姥有关,小蝶心思千回百转,她冲‘肥羊’一笑,见对方注意力全在聂小倩身上,暗道果真如此,当即挽住聂小倩的胳膊,亲热道,“妹妹有心了,不如进来坐坐,你我也一叙姐妹之情。”   聂小倩面露难色,本来小蝶在,她打过招呼就可以带小柔走,姥姥问起也有个说法。如今小蝶要挽留自己,她若是拒绝,回头被告到姥姥那去,她和小柔都要吃苦头。   这副犹豫之色被小蝶瞧个正着,当下半拉半扯,硬是把聂小倩拉进东厢房内,为表同事爱,顺手拎了思柔进来,进了东厢房小蝶把门一关,脸上温柔可亲。   她生得美艳,笑起来自带妖气,最勾魂,男人见了骨头都要酥了,可对象是女人时,就该掂量是不是挑衅。   聂小倩只当小蝶要在自己和思柔面前上演活春宫,以往遇到早就甩袖离去,可如今身后多了个小柔,聂小倩寻思再三,回敬一个冰冷的眼神,示意小蝶收敛点,别欺负新人。   被聂小倩扔了个刀眼,小蝶差点气得倒仰,暗道我平日不过说了几句,你就要在姥姥的人面前摆谱,给我难看。好,看谁装得过谁!   于是一个笑得越发妩媚,一个冷若冰霜。把东厢房的主人无视的一干二净。   眼瞅大美人掐架去了,‘肥羊’知趣溜到思柔身边,帮思柔摆盘,和思柔套近乎。   他说他姓斐名央,字子渊,兰溪人士,是一方首富之子,属于富二代,至今还未娶亲。   据斐央所讲,他是个秀才,本来和同乡约好一起赶考,南方多水道,本来大家要坐船去的,谁知道斐央晕船,一上船就吐得昏天黑地,无奈之下只能改走陆路。可走陆路的那波考生早就在前几日出发了,一个县赶考的就这么几人,不可能有第二批,坐不了船又错过出发时间。斐家只能安排上几个仆人,准备好行李打发斐央上路。   至于为什么会流落到独自一人到兰若寺过夜,斐央很不好意思搓搓手,“人生无常。”   家底全交代了,到上兰若寺的原因反而不讲,如果是外人因素,一般人不会隐瞒,相反还会大吐苦水。除非是自己犯浑……   被思柔盯着,斐央还以为小美人质疑自己吹牛,连忙举手发誓,“我所说句句属实,信阳县的县官是我二舅,只要到了信阳县……”   思柔理解点头,沾亲带故吗,她那会也是这样,全是靠后门走关系。   食盒里装了几个下酒菜,有荤有素,一碟猪耳朵,凉拌腐竹,外加一小碟花生米,另外温了一壶酒,倒也不错。   斐央把脑袋往食盒里探了又探,满脸愁容,“就这么点,饭都不给……”   眼瞅风月无边,清风佳人作伴,又有美酒佳肴,斐央来了文人的做派,也不嫌没饭吃,端起酒杯溜达到窗边,一看就是要作诗。小蝶撇下聂小倩,到了案桌前又是研磨又是铺纸,做起红袖添香,贤内助的姿态。末了还冲聂小倩得意一笑。   聂小倩坐那不吭声,全屋子的鬼注意力都在唯一的人身上。   斐央举着酒杯半天,憋出两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屋内寂静一瞬,乡下人思柔拍掌吹捧斐央,眼睛里一闪一闪亮晶晶,觉得斐央有文采。   斐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得很勉强。   青莲剑仙的名号震铄古今,大家都是读书人,有些事就不说破了。   大抵实在没有作诗的天赋,斐央溜达一圈后就乖乖回来,就着几个下酒菜开始吃喝。期间小蝶本色演出,当着思柔和聂小倩的面格外卖力,聂小倩素来不喜欢这些东西,思柔则是目不转睛。   现场直播,多难得,不看白不看。   一会功夫桌上风卷残云,放下斐央筷子,脸上意犹未足。   聂小倩拿起筷子又放下,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坐也坐过了,吃也吃过了,聂小倩表态要带思柔回去。当即遭到小蝶反对。   “不行!”   两双眼睛对上小蝶,要小蝶给出说法。   人都归你了,还想怎么办?   小蝶还没这么多想法,她只是单纯和聂小倩唱反调,等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对。顾忌面子她索性耍赖,“我说不行就不行。”   问题是两人叫孤男寡女,三人玩双飞,眼下都四个了,还玩什么,斗地主都嫌多。   四个人干坐着也不是事,斐央盯着桌上散落的几个蜡烛,灵机一动,“有了。”   他把蜡烛交给思柔她们,吹嘘起自己见多识广,“我在古书看到一种游戏,四人分别站在房屋四角,每人说一个鬼故事,吹灭一根蜡烛,最后一个讲完,就可以见到鬼。”   说完抖了抖脸上的肥肉,表情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百物语:日本民间的仪式游戏,是一种集体召唤鬼魂的游戏,传说只要点100支蜡烛,说完一个怪谈吹熄一支蜡烛,直到说完100个怪谈,蜡烛全部吹熄之时,妖怪就会出现。 出来吧青行灯! 第3章 比哭惨   大半夜让鬼说鬼故事,聂小倩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她抽走斐央手里的蜡烛,拿孔子的话劝说斐央,“敬鬼神而远之。”   当着鬼的面说招鬼,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想提前投胎。   总之在聂小倩眼里,斐央离欠抽不远了。   接二连三在几个美人面前失了面子,男人那点自尊心叫斐央难堪,不想这时思柔冲他笑了起来。   “我要和姐姐说贴心话。”   斐央理解点头,女孩子嘛,说些悄悄话再正常不过。   直到他被思柔请出门外,站在夜风举着光秃秃的蜡烛才反应过来。   等等,为什么是他被关在门外?   万恶之源的男人不在了,屋里头三个女鬼立刻转变态度,小蝶直接坐下来,美目一挑,要聂小倩给个说法。   她们这些在姥姥手下混的,加上思柔总共也不过五个。都是和思柔一样,死后被姥姥捉来强行做苦力。比起聂小倩的消极怠工,小蝶则要积极许多,属于兰若寺的上进分子,干活卖力,杀得人也多,本该年年被评为最佳员工。可惜姥姥是位偏心的上司。   怀才不遇的小蝶对聂小倩这种尸位素餐的员工非常讨厌。   聂小倩也不喜欢小蝶,替姥姥做事不是她本意,在她看来小蝶是为虎作伥,自甘堕落。   总而言之两人相看两生厌。   思柔主动发话,“我是新人,姥姥安排我跟小倩姐学习怎么勾引男人。”   一句话交代了她和聂小倩来这的原因,小蝶神色稍缓,觉得新人上道,“照你的意思,既然是姥姥派你来的,这人我也不和你抢,外头的胖子归你了。”   思柔没有太多犹豫,脆生生应下来,“好。”   小蝶觉得小丫头和自己有缘,热情送了一根‘绣花针’,教导思柔如何取血,“等他睡着,刺穿脚底板。你再唤我们来,取了精血献于姥姥。”   思柔接过比手指还长的绣花针,一脸感激,把人家哄得高高兴兴,临走之前还让思柔有空多来她这里坐坐。   思柔乖巧点头,等人一走聂小倩便道,“放着我来。”   她摸着思柔的脑袋,眼里带着思柔看不懂的悲伤。弄得思柔一头雾水。   “斐央是姐姐的相好?”   不然干嘛哭?   思柔不太懂聂小倩的思维,在她看来人死了还有魂魄,聂小倩也是个魂体,刚好凑一起不挺好的。   至今未嫁的聂小倩嘴角一抽,“不是。”   不是就好了,说实话同僚和敌方搞恋情让思柔着实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大义灭亲呢,还是助纣为虐。   聂小倩是看出思柔和自己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她耐心和思柔解释,“小柔,杀人就要沾血,他会死的。”   思柔了解点头,“我会处理干净,一滴血都不溅出来。”   这业务她熟,做过不少次。   聂小倩不得不严肃声明,“这事有损阴德,你是新魂,按理说该去投胎转世,若是沾了血,下辈子要受苦。”   聂小倩说的苦口婆心,思柔听得也认真,看上去全听进去了,一脸严肃表态,“我知道了。”   然后拿起‘绣花针’准备扎死门外的斐央。   聂小倩:住手!   好不容易拦下思柔,聂小倩不得不思考起来,这姑娘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都说了不行不行,怎么还一股脑往上冲。   聂小倩心里七上八下,对上那双天真单纯的眸子,心里一软,换了说法劝说思柔,“没学多少就要杀人,日后再遇男人,对方不吃你这套怎么办?”   思柔一想有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活的实验体,怎么的也得试上三五次,不然多浪费。   她乖乖收起‘绣花针’,“姐姐说得对。”   聂小倩这才松了口气,三申五令不准弄死斐央后,一筹莫展离去。   养孩子心累。   斐央喜滋滋进屋,一看思柔笑语盈盈,还以为好事进门,乐的找不到北。   只听思柔说,“我是鬼。”   斐央还以为思柔在开玩笑,拿着蜡烛卖萌,“妹妹真爱说笑。”   思柔雾化下半身,飘到斐央面前转了两圈,抽走斐央手里的蜡烛,“是真的。”   那一瞬间,思柔看到了一个哭成三百斤的胖子。   思柔长这么大还没安慰过一个大男人,她看斐央哭得实在伤心,又把蜡烛还给斐央,“别哭了。”   斐央脸上眼泪和鼻涕齐流,“我还没娶媳妇。”   思柔安慰,“我也是。”   被斐央一看,连忙改口,“我是说,我也没有相好。”   都是单身狗,明年同为FFF团,斐央好似找到了同道中人,拉着思柔的衣袖好不委屈,“你会不会吃了我?”   思柔摸着斐央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当然不会。”   她袖子一动,把桌上的‘绣花针’刮下来,咕咕噜噜滚到斐央脚边,斐央看到这根又细又长,末端还沾了可疑褐色物体的‘绣花针’,用眼神控诉思柔。   “这是什么?”   不吃他,这针拿来干嘛?   思柔回道,“针。”   她想了想又加上几句,“拿针扎死你,送给别人吃。”   斐央哭得更惨了,“我想回家,我想见爹娘。”   这话触动思柔,她蹲下身问斐央,“你的爹娘很疼你吗?”   刚才还冷酷无情的小美人这会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眼里透着羡慕,斐央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疼。”   思柔捧着脸‘哇’了一声,继而失落垂眼,一副我不高兴,要人安慰的样子。   斐央打了哭嗝,试探思柔,“你爹不疼你吗?”   思柔摇头又点头,想了半天才开口,“疼,但他不要我了,还把我扔在钟山。”   斐央一看有机会,继续和思柔拉家常,做起知心大哥哥,“你这么漂亮又听话,他为什么不要你?”   这似乎踩到了思柔的痛处,她闷声道,“我太弱了。”   说到这里思柔抽抽搭搭哭起来,“我想回去,他们不让我回去,还追着我打。”   一群禽兽,居然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下毒手。斐央越看越觉得小美人生前太可怜了,被亲爹‘抛弃’,还被歹人‘毒打’,死不瞑目。   想到斐央热血涌上心头,拍胸脯说,“他们在哪,我替你报仇。”   思柔摇了摇头,把眼泪擦干,露出两颗小虎牙,“不用,我把他们都杀了。”   思柔妹子的人生准则很简单,打不过就跑,等有本事了,回过头来一个个摁死。   斐央听着小心肝都抖了一下,他捧着那颗颤颤巍巍的小心肝拍小美人马屁,“你真厉害。”   所以能不能放了我。   他想回家见妈妈QAQ   被斐央夸奖,思柔得意抬起脑袋,“那是当然。”   她看斐央一脸渴望看着自己,想到斐央刚才说的话,心中一软,“我放你回去。”   “真的!”斐央差点跳起来。   “当然。”思柔收起‘绣花针’,她自己见不了爹爹,总不能害别人也见不着。“我送你出去。”   斐央感动不已,“你是好鬼。”   常年被骂的思柔头一回遇到别人夸她,眨了眨眼,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于是,还在偏殿等消息的姥姥发现,东厢房的书生跑了。   到手的肥羊跑了,姥姥非常不高兴,在得知是思柔放走后,姥姥冷笑一下,指挥聂小倩,“把她的尸体挖来。”   她要杀鸡儆猴,让这些小浪蹄子知道,惹怒她的下场是什么?   等思柔高高兴兴送走斐央,回到兰若寺时,她就看见姥姥和聂小倩们围在一堆篝火前,神情严肃。   思柔凑上去,“烧什么?”   “挺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柔妹子是女魃,就是那个帮黄帝打赢了蚩尤,结果自己神力耗尽没办法回到天上的倒霉蛋。女魃出现会天下大旱,不受欢迎,常年躲在深山老林,导致缺少常识。 另外三皇五帝有几种说法,本文剧情需要设定黄帝轩辕,炎帝神农,女魃是黄帝之女,默认赤水女子献就是女魃。 下文不再说明 第4章 关禁闭   作为一方霸主,兰若寺的老大,手握手底下几个女鬼命脉,姥姥的小日子过得可谓是美滋滋的。没事光合作用睡大觉,醒来喝着女鬼献上来的精血,快活赛神仙。   不过神仙也有烦恼,身为兰若寺‘主持’的姥姥地盘就这么大,这年头妖怪都有事业心,千年树妖姥姥想扩大地盘很正常,奈何生不逢时,隔壁还有个‘山大王’,姥姥几次扩张地盘,都因为忌惮那位‘山大王’而不了了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和‘山大王’叫板,她的拳头得先大过对方,所以她得加紧修炼。   除去日常的光合作用,呼吸作用以外,姥姥把目光对准了人族。自古以来,食用人族是妖族提升修炼的快捷途经之一,另外还有靠法宝修炼的,双修的……各类途经,鉴于姥姥家世清白,草根一族,怀宝而生不太可能;相貌普通,不是青丘那群狐狸精,个个媚姿天成。她只能选择食用人族。   鸡肉味,嘎嘣脆。   从磕太阳到吃人类,姥姥的食谱发生了质的变化。效果很明显,她高了,胖了,一树根下去半面墙都塌了。有资格和‘山大王’称兄道弟了。   得了好处的姥姥自然不会放过人族,最初是袭击过往的农户,后来发现这种守株待兔的工作方式效率低下,次数多了农户也不傻,直接绕着走。姥姥改用了另一种办法,引狼入室,不,引人入室,她发现人族的男子对美色特别没有抵抗力。   翻翻做树的日子,隔三差五就有狗男女来树下打野战,有几次姥姥发现一个女的可以换好几个男的,这给姥姥极大的启发。她深刻认识到了美人计对人族有多好用,以及方便程度。   长得好看真的有男人上钩。   悲伤的是姥姥长得不好看,受功体限制,姥姥至今化形失败,虽然有了人形,但是一张树皮脸蜕不掉,这导致见到她的男人全被吓跑了。   别说过来打炮,过来都是个问题。   愤怒的姥姥的嚼了几个人族后,把目光对准了人族的女子,打算以毒攻毒。起先是人,后来发现人太麻烦了,要吃要喝,还要拉要撒,热了会中暑,冷了会感冒,一个不小心就嗝屁。并且抓过来的女人个个哭哭啼啼,一转头就上吊断气。   几次失败后,姥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对象。   鬼。   不用管吃喝,也不用担心死活,只要扣下她们的尸骨,让她们没处去,再一顿毒打后,不老实的直接魂飞魄散,老实下来的就会乖乖给她卖命。   在掌握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技术后,姥姥开始不断升级,起先女人就可以,后来要求年纪的,再后来要求长得好看的,如此发展,才达到今天的规模。   手底下的女鬼美貌如花,各有特色。业务蒸蒸日上,姥姥的法力也一步一步上升,隔壁的‘山大王’终于肯把目光放到姥姥身上,允许她扩张地盘。   聂小倩就是这群女鬼中最成功的例子。她长得好看,又年轻,还懂诗书,几乎从不失手,虽然和老人小蝶比起来数量少,但架不住人家质量高。让姥姥非常满意,觉得可以朝聂小倩这种模式发展,要扩张规模,选择年轻漂亮又文化的女鬼。   思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她被聂小倩带到姥姥面前,以年轻漂亮过了姥姥第一关,姥姥正打算等思柔开了第一单,大力培养思柔时,思柔把人放跑了。   人没了吃不到肉了,吃不到肉修炼就放慢一截,放慢一截就比不上‘山大王’,比不上‘山大王’就要掉面子。   掉面子的姥姥非常生气,这不仅是精神上的损失,还有物质上实实在在的减少,谁都不会嫌功力少。   痛失肥羊的姥姥决定给思柔一个教训,她让聂小倩把北坡的尸体带来,在荒废里的庭院里进行火葬。   要知道这会还是流行土葬,谁家要是火葬了,都得想想这家人是不是和死人有仇,非得搞一个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这手段姥姥已经用过一次,效果明显,聂小倩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因此在惩罚思柔时,姥姥故技重施,当着思柔的面烧了她的尸体。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聂小倩等一干女鬼脸色发白,不敢多言。就是那只鸡出了点问题,思柔毫无波动,甚至眼里充满了好奇的目光,怀疑姥姥她们吃独食。   姥姥冷笑一声,暗想小头片子装是吧,她有的是手段。   借着熊熊烈火,姥姥发问思柔,“小柔,我要的人呢?”   思柔望着在黎明中跳跃的焰火,肆意燃烧的姿态仿佛战场上的战火,以一发不可收拾的气势吞噬了战场,继而号角吹响,杀声四起。   想起往事的小姑娘心情恹恹的,说话声音也小下去,“斐央想回家见爹娘。”   聂小倩就挺心疼小姑娘的,思柔不记得生前事,自然不知道爹娘是谁,料想八成是斐央谈起他的爹娘,勾起了思柔的思乡情。   姥姥不这么想,她看思柔精神气没了,底气不足,又拿见爹娘的破理由搪塞自己。认为思柔就是和那书生好上了,想跑。   雌雄同体,没有男朋友的姥姥非常痛恶这种行为,阴森森恐吓思柔,“敢放跑人,小柔,你胆子不小!”   小姑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貌似姥姥是要她学习勾引男人,结果她把实验对象放跑了。她乖乖和姥姥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就能解决问题吗。姥姥极其不爽,打算先给思柔一个教训,抡起树根就往思柔身上抽。   结果人还没抽上,她自个脚下一痛,整棵树倒向火堆。   一干女鬼吓得魂飞魄散,“姥姥!”   始作俑者安静站在边上,捏着从树根里抽出的水分,捏着捏着直接化成水蒸气,升天了。   受伤的姥姥没心情再教训思柔,直接把人丢到柴房里,吩咐谁都不准去后,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情况。结果显示,她的一根侧根莫名其妙枯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干枯,就好像很早以前的大旱年,地上的水都干了,地下的水也没有,被活活渴死。   不仅如此,侧根干枯导致姥姥一夜秃头,她的树叶全掉光了。   秃头的姥姥望着满头飞舞的枯叶,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秃了,但是没有变强。   相比陷入秃头烦恼的姥姥,思柔则要开心许多。虽然姥姥明令禁止聂小倩她们探望思柔,但是架不住阳奉阴违,加上这几天姥姥过于伤心闭门不出,手底下的女鬼就活跃起来,大半夜摸去柴房和思柔聊天。   最明显是聂小倩,经常给思柔带吃的。兰若寺虽然地方偏,但是小厨房还是有的,加上聂小倩手巧,正餐不能带,点心还是有的。   过惯了穷日子的思柔第一次吃到聂小倩做的云片糕,眼睛都亮了。   “好吃!”   爹爹以前也带过小点心给她,据说是从炎帝那顺来的,非常,贵。   聂小倩笑着摸摸思柔脑袋,越发疼惜思柔。连云片糕这种小玩意都当做宝,何想而知小柔生前受了不少苦。   她看思柔小心翼翼把最后几块云片糕藏好,眼里一酸,“天气热,会放坏的。”   “吃完就没了。”思柔捧着云片糕格外不舍。   “吃了吧,下次我再给你带。”她摸着思柔的脑袋,心底下了一个决定,小柔心思单纯(?),孤苦无依(?),柔弱可欺(?),她一定要保护好小柔。   有聂小倩的允诺,思柔一脸幸福吃光了云片糕,高高兴兴回到稻草堆,挥手和聂小倩道别。   小倩姐姐真好,回头这里待腻了,她问问小倩姐姐,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回赤水过日子。   一连几天投喂,导致思柔到点就老实蹲在窗下,等着聂小倩送小点心过来。   这天思柔从黑夜等到白天,瞪着头顶的金乌上去又下来,换太阴星上来,她数着太阴星边上的星辰,正想着要不要自己去找小倩姐姐。房门一下子被人打开,小蝶领着人进来,瞧见墙角的思柔,大手一挥,“把她给我带走。”   两个女鬼架着思柔出了柴房进偏殿,又是换衣服又是扑粉描眉,弄得思柔一脸莫名其妙,她望着镜子里的新娘,问伴娘小蝶,“小倩姐姐呢?”   死对头小蝶冷冷一笑,“她想偷走你的骨灰,被姥姥发现关起来了。”   思柔‘哦’了一声,想到这几天在柴房被聂小倩投喂的日子,觉得还不错。便放下心来,神态自然随女鬼折腾。   小蝶见思柔无动于衷,气不打一处来,替聂小倩不值,面带讥诮,“你可命真好,嫁到黑山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可怜小倩拼死拼活,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思柔问,“小蝶姐姐不喂小倩姐姐吗?”   她在柴房过得可开心啦,天天有小倩姐姐的投喂。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代号‘陛下’,曾位列宿主第一金手指,日天日地,横跨阴阳两界,穿越过去未来,后来作者觉得我没什么用,把我删了…… 作者:知足吧,还能在作话蹦跶,隔壁那个美食系统才是真的惨,入V以后直接消失了。 美食系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jpg 第5章 十四娘   小蝶脸绿得跟外头杂草一样,给聂小倩送吃的,她脑子进水了吗?   “别胡说八道,我劝你一句,老实伺候那位大人,若是他高兴了,兴许你还能回来探亲,和你的小倩姐姐见上几面。”   思柔听出一个意思,她得去别的地方,想回来得经过那边的老大同意。   想到聂小倩做的点心,思柔点头,“我明白了。”   强人所难,她会。   在说完这句话后,思柔没再搭理小蝶,她摸着胭脂盒上的花纹直夸好看。从言语中体现出了她的没文化和没审美……   居然连胭脂都不认识,这家伙生前是有多穷。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柔不仅是个傻帽,还是个穷鬼。白瞎长了这么好看的脸蛋,怪不得会被姥姥给送出去,这种水平的鬼留在兰若寺,简直拉低她们兰若寺女鬼水平。   小蝶猜的八九不离十,姥姥的确不想把思柔留在兰若寺,除去她看思柔不爽外,很大程度是因为她秃了……   准确来说是功体受损,侧根干了,树叶枯了,头发掉光。   她很怕隔壁的‘山大王’来个趁你病要你命,索性决定先下手为强,先送一个‘公主’过去‘和亲’,结下秦晋之好,以示两家友谊长存。姥姥的想法很简单,先送一个美人过去,让‘山大王’沉溺美色,她趁这个空档抓紧恢复功体,等‘山大王’反应过来,她功体也恢复了,那个时候再想动她,就得掂量掂量了。   总得来说就是美人计。   因为功体受损,所以蛰伏期间就唯有重要,姥姥需要大量人血恢复,因此手下女鬼少一个都是损失,她之前动不动放狠话说要把聂小倩送过去,很大原因是聂小倩不听话。现在不一样了,她舍不得聂小倩,并且比起聂小倩,新来的思柔更不听话,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蹲柴房一点反悔之心都没有,成天和聂小倩看月亮谈星星,过分了!   姥姥很想把思柔拉过来再教训一顿,可想到黑袍下光秃秃的脑袋,她又不得不缩回偏殿,一脸阴翳盯着柴房这对鬼女女。她想到那天出事时,思柔就跟没事人一样站那,眼神发虚,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   抱着据说是思柔的骨灰,姥姥一脸凝重扎在偏殿的土坑里,考虑到自己的千秋霸业,她想到了一句话。   报复仇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女儿嫁给他。   想通这一点姥姥身心舒畅,她把小蝶叫过来,嘱咐一通后就给‘山大王’送信,说是为了我们永远的利益,我愿意与您结成亲家。   鉴于姥姥手下女鬼成群,对方也猜到了有这一手,很快回信,那位‘山大王’龙飞凤舞回了一字。   可。   这桩亲事就算成了。   山里年纪最大的狐狸被拉出来当媒人,来回跑了几趟下了聘礼,约定在月圆之日迎娶新娘,让姥姥做好准备。   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一个麻烦,姥姥心情极佳。嘱咐小蝶把思柔打扮漂亮,东西要最好最贵的,最好让那位‘山大王’死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么大动静当然瞒不了鬼,兰若寺里的女鬼叽叽喳喳,说小柔命真好,一来就嫁出去,万一得了恩宠,没准还能混个夫人当当。   是的,是送妾,不是娶妻。   聂小倩听得不是滋味,她想起柴房里头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考虑再三,转头去翻树根底下的骨灰坛,然后理所当然的被姥姥发现,关进柴房。   思柔前脚刚出柴房,后脚聂小倩就进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兰若寺房间紧张,两人蹲的是同一个柴房,可惜的是没能碰面。   聂小倩熟练走到稻草堆,果不其然摸出一包点心,望着这包点心,聂小倩落下泪来。   小柔,是我害了你。   月至中天,星子满天,万物寂静,漆黑的树林亮起一排灯火,为首的是一只狐狸,他穿着人族的衣裳,也用两腿走路,若不是毛茸茸的,看上去就和人无异。此刻这只狐狸催促着后头的队伍。   “快点,耽误了吉时你赔得起吗?”   草丛里钻出两只狐狸,火红的尾巴跟一团火似的,它们在草地了跑了几步,幻化成一男一女来到老狐狸面前,那女子喊道,“爷爷。”   老狐狸拿手敲粉衣少女,瞪右手边的少年郎,“你怎么照顾妹妹的。”   少年郎生得俊俏,带了几分女气,在灯火的映衬下面如美玉,未语笑意已至,“是我的错。”   少女急了,抱着老狐狸的手撒娇,“不怪九郎,是我要出来看。”   老狐狸对孙女最没撤,伸手揪住发间的兽耳,“就你成天胡闹。”   祖孙三个嬉笑成一团,九郎这才问,“爷爷这是要去兰若寺?”   黄老摸出铜制烟杆,抽了几口说道,“这是给大人娶亲,对方是兰若寺的姥姥,颇有些手段,等下到了你们两个不得胡闹。”   提起兰若寺的姥姥三只狐狸都沉默了,少女忿忿踢开脚边的石子,“吃人的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   黄老急忙捂住少女的嘴,眼里闪过一丝俱意,他厉声喝道,“十四娘!”   十四娘被吓了一跳,躲到九郎身后不肯服软,“本来就是,那姥姥控制着手下的女鬼,靠吸人血修炼。咱们黑山原先还有人敢上山,现在一个人都不敢来。害得爷爷一把年纪都没封正。”   黄老手臂忽然伸长,一把抓住少年郎身后的少女,强行撤了少女的法术,给塞到袖里,“今日不准你胡闹。”   成了小狐狸的少女在袖里扑腾几下,奈何法力不够,折腾几次没了力气,只能老实趴在黄老袖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望着外头光景,带着哀怨。   收拾了自个孙女,黄老又把目光对准少年郎,少年郎一个激灵,举手发誓表态,“我决不开口。”   黄老站在树下,巡视着迎亲队伍,他拿烟杆在树上敲了几下,抖出一些烟草,长叹一声,“凡事小心三分,总归是没错的。”   九郎连连点头,扶着黄老往前走出,他可没有妹妹傻,惹了爷爷不快连热闹都没得看。   迎亲队伍经过白河时,吹锣打鼓的声音惊动水坑里的水鬼,它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偏偏水坑就这么点大,没处躲去,急的哇哇乱叫。九郎面带诧异,“前几天还满着,怎么今个就枯了。”   黄老摆摆手,又指了指尽头的兰若寺,意思是说这归姥姥管,不要多问。   在白河这拐了个弯,长长的队伍往山路尽头去,往日鬼魅的兰若寺今日挂起两盏大灯笼,红如残血,门前被打扫过,理出一条路来,门口站着几个女客,白衣森森,风一吹脚下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九郎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知道兰若寺都是女鬼是一回事,可真见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照黄老的吩咐,乖乖进了队伍,做起随行的人员。   女客领着黄老进了大殿,里头佛像的金身还没褪去,灯火一照映出几分我佛慈悲的味道,桌上供着瓜果鲜花,若不是知道姥姥真面目,九郎还以为这姥姥是位一心向佛的大善人。   等了会姥姥就被几个女鬼扶着出来,她披着一件黑袍子,整张脸都看不清,声音嘶哑和黄老交谈,看上去是受了伤,“小柔虽不是我的女儿,但养了这么多年,在心里头早就把她当做自己女儿……”   黄老笑着点头,虽没人样,但打太极的功夫和人学了十成,说话滴水不漏。他和姥姥聊了半天,笑着送走姥姥,剩下的女鬼和他们交接。   等黄老回到队伍,九郎问,“爷爷,这姥姥好像受了伤?”   黄老摸着腰上的烟杆,眼睛一眯,“谁知道呢?”   没准是故意给他们看,像他们这种小妖,向来不是姥姥的对手,就算姥姥真的受伤,收拾姥姥的也不是他们。   他嘱咐九郎,“你待在此地不要乱走,接到新娘子我们就走。”   说着打算把十四娘交给九郎,一摸袖子脸色大变。   十四娘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九郎,辛十四娘均出自《聊斋志异》 第6章 大杀器   迎亲的队伍进兰若寺时,坐在屋里的思柔也听见了唢呐声,她在山林里头待惯了,对于人间悲欢不是很了解,只记得有一回遇到一伙人马,穿着白衣服,抬了一口木头,哭哭啼啼往远方走去。洋洋洒洒的纸印子给思柔留下极深的印象,还有就是不绝的唢呐声。   “外头在干吗?”思柔掀起红盖头,问门口两个小妖。   小妖说,“迎亲队伍到了,这是喜乐。”   思柔懵懵懂懂,心想这年头的人族真奇怪。娶个亲还要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万一被人瞧中,打晕了抢走多可惜。   民风彪悍的上古时代,盛行抢亲。   她从前瞧过迎亲,吹吹打打可热闹了。她想过去一块玩,见了面还没打招呼人都跑了,如今有机会做一回新娘,思柔很开心。   至于嫁的是谁,思柔没在意。   小妖对娶亲步骤也是一知半解,看思柔老实待着不走,也随思柔张望。   窗外正对一墙绿荫,爬山虎肆意生长,若是白天还有几分绿意盎然的味道,可惜这会是深更半夜,思柔瞧了半天也没找出一朵花来,她打算回头研究梳妆台上的胭脂,黑暗中一道影子掠过,思柔眼睛亮了。   毛茸茸的,是红色的,还会动。   重点是看起来很好吃。   她想起在炎帝部落的日子,神农叔叔给她做了好多吃的,其中一道是烤狐狸……   处于生长期的思柔没骨气咽了咽口水,她盯着墙边溜达的狐狸,努力摆出友善的表情,“你是青丘部落的吗?”   爹爹说了,青丘的狐狸不能吃。不是青丘的,放开肚皮随便吃。还有,开了灵智的也不能吃。   刚逃出生天的十四娘背后一寒,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两只小妖,灯光摇曳的窗边坐在一位美人,艳若桃李,嫁衣如火,就是样子有点傻,一副饿鬼看到食物的模样,活似几百年没吃东西。   大概是错觉吧。十四娘松了口气,心想这位应该就是新娘子,长得倒是不错。   她本想变幻人身和思柔比美,奈何被黄老封了法术,只能迈动四条腿,跑到窗下,以女人的眼光打量着思柔。   勉勉强强。   比脸输了的十四娘跳到窗台上,瞧见平坦的胸部满意收回目光,得意自己赢回一局,她正打算一走了之,一只手抓住她的后颈,那位新娘子凑到十四娘跟前,伸手摸了摸露出的肚皮。评价道,   “肥。”   莫名其妙被吃豆腐的十四娘尾巴都炸了,她冲思柔龇牙咧嘴,威胁道,“放开我,不然有你好看!”   秉持着人妖友好合作,不能给爹爹惹麻烦,思柔放下十四娘,再问了一遍,“你是青丘部落的吗?”   被聂小倩投喂许多天的思柔其实不太挑食,小点心虽然好吃但是没灵气,狐狸不能下锅味道糟糕,但是胜在滋补。至于姥姥和其他鬼怪都被思柔划出了食谱,阴气太重吃了闹肚子,同族的不能吃,素的不吃,难得遇到一只肉质上佳的狐狸,思柔不打算放生。   她就闻闻,不吃。   揉了一把狐狸毛的思柔肚子咕噜咕噜叫,眼睛隐隐发绿。   十四娘心想这家伙从哪里知道的青丘,嗤笑一声,“你读书读傻了,我怎么可能是青丘的。”   青丘对于他们狐族来说只是一个传说,根本不存在。   说完这句话后,十四娘发现,新娘子的眼睛更绿了。   她不自在挪了挪爪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更冷了?   思柔抱着十四娘,说话温柔得滴出水来,“敢跑我就吃了你。”   十四娘暗道凭你一个平平无奇的女鬼也想威胁我。   两方对峙不动,空气中逐渐弥漫起蛋白质烧焦特有的味道,十四娘下意识叫出声来,扭头一看自个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焦了,她捧着光秃秃的尾巴又惊又怒,“你使了什么法术?”   思柔凑过头来,吸溜一下口水,“香。”   那一刻,十四娘感受到了天敌的凝视。   迎亲队伍在大殿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新娘才姗姗来迟,这期间九郎翻遍了整个兰若寺都没找到十四娘的踪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回到黄老身边,面色凝重,“没找到。”   黄老拿烟杆的手一抖,闭了闭眼,确认道,“都找了?”   九郎顿了顿,“还有一处没找。”   他两人心知肚明那处是哪里,心中一沉,明白十四娘可能凶多吉少了。   十四娘是自己带出来的,眼下失踪九郎自觉有责,他主动请缨,“爷爷,要不我……”   “胡闹!”黄老打断九郎的话,声色俱厉,“去太岁头上动土,你不要命了。”   九郎不甘,“十四娘她……”   “她自寻死路。”黄老说这话心都在剜,他见九郎垂下头来,深吸一口气,“十四娘已经出事,你不要再让我担心。”   九郎握紧拳头,似乎听进了黄老的话。   “等接走新娘子,我会求见姥姥,拼着这把老骨头也会把十四娘救出来。”   九郎急了,生怕姥姥对黄老下手,“我也要去。”   黄老一瞪九郎,“不准胡闹。”   “我们狐族虽然比不上姥姥,可胜在数量众多,又有大人庇护,姥姥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天又是大人的大喜之日,自能好说许多。你若是冒冒失失冲撞了姥姥,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席话把九郎说的哑口无言,他转了身子熄下再找十四娘的心思,只道,“我去接新娘。”   正说着后殿走来一群女鬼,中间那位衣着嫁衣,裙上的凤凰展翅欲飞,金光闪烁,看上去姥姥的确花了大手笔在上面,只是姥姥早退又给黄老平添烦恼。   如果真疼惜,不干不亲自送出来。   这话他就在肚子嚼了几句,面上和和气气的,上前说,“不知如何称呼新娘?”   不等他人回答,红盖头下的思柔出声,“小柔,他们都叫我小柔。”   说罢还揉了揉怀里的狐狸,显得心情很好。   素手红裳间一只红狐狸老实趴在思柔怀里,见到黄老两眼汪汪,却是一声不吭。正是失踪的十四娘。   “我肚子饿了。”思柔靠近黄老,红唇下白齿森森,“想吃肉。”   爹爹说了,青丘的狐狸最好了,有事可以找她们帮忙。她最喜欢青丘的小姐姐了。   十四娘背毛炸成一只刺猬,拼了命想回到黄老身边。   黄老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狐狸,装作没事狐一样呵呵笑了两声,招手叫九郎过来,“去弄两只鸡来,新娘子饿了。”   九郎不明所以,“爷爷,新娘还没入洞房,是不能吃东西的。”   黄老拿烟杆敲九郎脑袋,“哪有这么多破规矩,叫你去就去。”   他打发走九郎,又和女鬼寒暄几句,扶着思柔进了花桥,热热闹闹离开兰若寺。   等花桥抬着思柔远去,黄老对小蝶笑道,“姥姥的心意我一定会告知大人。”   送个大杀器过来,心思大大的坏。   小蝶只当思柔早晚要被退货,也没多想,“那就麻烦黄老了。”   在如临大敌的黄老听来,小蝶的话无异于挑衅。   老子就送了,有本事你别要啊。   黄老一脸笑呵呵,心中暗骂一句,最毒妇人心。   他转头嘱咐队里的阿黄,让他快马加鞭先回去,和大人说姥姥心术不正,送来的新娘有问题。   阿黄嚼着三吱儿,腮帮子鼓鼓的,“也不差这会。”   黄老恨铁不成钢,都说黄鼠狼的机灵劲和他们狐狸有的一拼,这阿黄偏偏缺心眼,脑子直,成天吃老鼠过日子,一点志气都没有。   “叫你就去,这么多话干嘛。”   他一脚踹走阿黄,见人往黑山跑才松了口气,可想到十四娘在思柔手里,心又提得高高的。晃到花桥边试探道,“小柔姑娘。”   花桥的帘子撩起,一张脸露出来,扫了黄老一圈,似乎在问,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积极拓展食谱→神农 努力带歪三观→轩辕 第7章 女魃现   没要到肉思柔缩回轿子,摸着怀里的狐狸发呆,“他是你族长吗?”   十四娘被烧了尾巴,心情沮丧,这会大魔王发问,她只能强打精神,“他是我爷爷。”   思柔‘哦’了一声,心想爷爷就跟爹爹的爹爹差不多吧,她听几个叔叔讲爹爹的爹爹死得早,爹爹成了没人要的娃。   她现在也是没人要的娃。   思柔心情低落,脑袋随着轿子一晃一晃,睡意上来,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抱着十四娘沉沉睡去。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快到目的地时九郎姗姗来迟,他拎着两只烧鸡问黄老,“爷爷,这鸡……”   黄老还没开口,背后一双眼睛绿到发亮,还有可疑的口水声。   黄老,“……给小柔姑娘送过去。”   得了烧鸡的思柔冲九郎甜甜笑道,“谢谢,你是个好狐。”   小姑娘白白嫩嫩,一双眼睛跟琉璃似的,不染半点尘埃,九郎莫名红了耳根,把烧鸡递了过去,再看十四娘趴在人家姑娘大腿上,他支吾几声,“没事。”   思柔得了烧鸡心情很好,窝回花桥狼吞虎咽,末了还不忘分一根鸡腿给十四娘。风卷云残解决完一只烧鸡,被烧尾巴的十四娘稍稍缓过来,她望着专注啃翅膀的思柔,想到这家伙就要嫁给黑山老妖做小妾了,本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十四娘问道,“你怎么落到姥姥手里了?”   思柔一边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小倩姐姐。”   她跟着小倩姐姐回去的。   十四娘猜了个大概,换了个姿势问,“那怎么嫁了?”   思柔咽下嘴里的肉,不太明白十四娘怎么问这种问题,不过还是说,“小倩姐姐被关了。”   爹爹说过,厉害的不能打,可以欺负小的,决不能惹大佬。等她试探清楚对方的底细,就可以回去救小倩姐姐啦。   十四娘面露同情之色,心想这丫头八成是被迫上了花轿,连新郎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心底又生出一丝敬佩,觉得思柔仗义,为了朋友不惜入火坑。   这样一想对于没了尾巴的愤怒反而少许多,她以为这是思柔的杀手锏,拿这招去威胁黑山大人,好心道,“如果想救你的小倩姐姐,就不要惹恼黑山大人。”   思柔问,“他很厉害吗?”   “那当然。”提起自家领主大人十四娘尾巴晃动,黑溜溜的眼睛里透出敬仰之色,“黑山大人是最厉害的,他就是黑山的主人,所有妖怪都要听他的。”   “哇。”思柔眼睛亮亮的,她问十四娘,“黑山的主人,是不是和部落首领一样?”   十四娘想了想,点头肯定。   思柔眼睛更亮,她有办法救小倩姐姐了。   花轿外的黄老还不知道新娘子打算剁了新郎占山为王,他看九郎对思柔心生好感,拎着耳朵过来训话,“平日和你说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且不说她是个人,眼下场合特殊,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九郎不是什么见色忘义的混账东西,有好感是一回事,做事又是另一种做事,只是他更担心十四娘安危,“十四娘怎么办?”   黄老吸了口烟,“走一步看一步,先准备进去吧。”   正说着先回来的阿黄跑到黄老身边,他习惯了四条腿跑路,这会也懒得变回来,一溜烟爬到黄老肩上,把黑山老妖的话尽数交代了。   黄老听着阿黄的话,听大人的意思这是要卖姥姥一个面子,暂时不声张,等人娶进门,过上十天半个月,往兰若寺那一报,就说送去投胎了。   黄老清楚在这事上大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能再清楚。他把心放下,专心准备亲事。   妖族成亲多少和人族还是有差异的,比如人族的繁文礼节就没有,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门口停下,黄老帮忙撩起帘子,几个女妖拉着思柔出来,半路吃的鸡骨头随着思柔起身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从里头出来的黑山老妖目光悠长,他这媳妇有些调皮啊。   黄老趁这个机会摸走十四娘,顺带把大红绸子塞到思柔手里,“小柔姑娘,拜堂是不能带狐狸的。”   暂时吃饱的思柔没去要十四娘,她这会觉得抓九郎比抓十四娘有用多了,至少人家九郎会给自己带烧鸡吃。   花轿旁几人各怀心思,思柔被扶着进了礼堂,一通折腾下来这亲事就算成了,女妖正打算送思柔去洞房,黑山老妖摆摆手,“那么多虚礼干嘛?既然大伙对新娘子好奇,就给大家开开眼。”   底下一片起哄,鬼哭狼嚎皆有,新郎官黑山老妖伸手揭下红盖头,就瞧见一张俊俏脸蛋,人美,眼睛也美,站那跟怒放的红莲一般,夺人眼球。   姥姥倒是舍得下血本。   黑山老妖打量思柔半响,还没等他开口,新娘子就说话了,“你就是黑山的老大?”   本着美人都要怜惜的态度,黑山老妖好生好气,“我就是。”   思柔凑近黑山老妖,认真道,“我要做黑山的老大。”   屋里头忽然静了一瞬,既然爆出惊天的笑声,拍桌子的,抱着肚子的,更有甚者直接滚到地上。   思柔眨巴眼,没懂这群人为什么笑,新王登基,旧王将逝,明明是件很严肃的事。   “把她送到后面去。”黑山老妖没把思柔的话当回事,指挥几个女妖送走思柔,自己下场和几个心腹喝起酒来。   被送走的思柔莫名其妙,她坐在洞房深思熟虑,得出一个结论。   一定是她踢馆方式不对。   等下见到人直接开打。   窗外悉悉索索,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探进来,过了会一只狐狸艰难从窗缝里挤出来,七荤八素摔在地上。   思柔认出这狐狸,把她抱到床边,“十四娘。”   十四娘见思柔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拿肉垫拍思柔的脸,“你知道你都做什么?”   思柔抓住十四娘的爪子,捏着肉垫子看爪子进去又出来,玩的不亦乐乎。   “我在踢馆。”   十四娘恨不得抓花思柔的脸,她千辛万苦从自家兄长手下逃走,打算过来和思柔报信,谁知道当事人完全不在状态。   “你惹恼了黑山大人,大人要处决你。”   这话是十四娘亲耳听到的,黑山大人对思柔极为不满,打算天一亮就结果了思柔,给兰若寺一个教训。   小姑娘表情也很严肃,再三确认,“真的?”   十四娘点点头,叼起思柔的衣服准备带思柔私奔,谁知思柔忽然站起来,把十四娘摔了个肚皮朝天,等她迷迷糊糊爬起来,就见思柔溜达到窗边,看星星看月亮。   “还不赶紧走。”十四娘要被思柔气疯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这个时候思柔挺平静的,身上的嫁衣不知道什么脱了,就穿着一身青衣,脸上还戴了个面纱,坐在那里神态安详,跟个神棍似的。   “等日出。”   思柔抱起十四娘,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十四娘的毛,不知怎么地,十四娘反而安静下来,她趴在思柔腿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突然困得很,觉得思柔身上舒服得很,整个身体暖洋洋的,不想动弹。   明明是个鬼,怎么跟人一样暖和,十四娘把脑袋搭在爪子,斜着身子迷糊迷糊睡过去。   烛火忽地爆出一个灯花,映在墙上的影子微微晃动。思柔望着窗外,想起了许久以前爹爹说过的话。   夫女魃北而应龙翔,洪鼎声而军容息。①   夜色越发深沉,离近黎明时天色由浓转淡,黛青色的天际浮现一丝鱼肚白,山岚缓缓流动,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终于,金乌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源《后汉书·张衡传》 根据《山海经》记载,女魃现,天下大旱。由此可见柔妹子的定位是辅助,既轩辕牌金乌加强器。同时《山海经》中不止女魃一个会引起天下大旱,这说明金乌加强器品牌众多,市场竞争激烈。 真万人迷·金乌or太阳星 第8章 烤黑山   黑山来历成谜,据山里头有年纪的妖怪回忆,自有记忆起黑山大人就在了,那个时候黑山大人还是位勤政爱民的老大,体恤下属,关爱左邻右舍,对人类也很友善,还时不时跑到山下扮作正太无耻卖萌,可谓一枚新世纪好妖怪。   不出意外的话,黑山的日子就是妖怪人族两头跑,一个合格的牵线员。   大抵是黑山太好了,他的事迹美名远播,广为流传,甚至惊动了当时的泰山府君,惹得老人家亲自跑过观察黑山。一来二去两人也混熟了,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泰山府君勾着黑山的肩膀,神秘表示要交给黑山一个重大任务。   初出茅庐·愣头青黑山被自家好友唬得一愣一愣,在还没问清任务时,就一口答应下来,成功被拉下水。做了下一任泰山府君。   泰山府君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隶属阴界,同时又是五岳山神之一,能沟通阴阳两界,是阴界之主。按理说泰山府君够厉害了,但泰山府君特殊就特殊在,它是任期制,和阎罗判官的终身制不同,泰山府君虽然权势滔天,驾驭整个阴界,但只能做五百年。   任你再横就只有五百年,五百年一过该上天庭上天庭,投胎的投胎。加上神灵寿命漫长,几乎长生不老,用长生的目光再看五百年,就很短了。   本身泰山府君事务繁忙,管理灵魂去处,判决人一生善恶,有空没空还有去溜达一圈。但只有五百年时间,加上地府工作效率低下,拖个十几年非常正常,于是就出现了上任泰山府君走了,他留下的报告交到下任泰山府君手上,有责任心的还会帮忙处理,要是这报告是关于改革的,这任泰山府君的性子死板。很抱歉,要不驳回,要不积压。   一来二去,职务的变动增加工作量,地府办事又慢,一个职业上的人经常变来变去,就很容易造成工作失误。渐渐地泰山府君手上的话就被阎罗判官等接去,等到了黑山这届,泰山府君彻底成了空壳职位,没有实务,光领薪水不干活。硬要说还有什么事可以做的话,就是巡视人间,每隔一段时间上天庭报告情况,处理一下地府和天庭的关系。   让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新人去接触复杂的官僚体系,只有两个结果,要不沉默,要不爆发。   黑山爆发了,他干了不到三百年就搞出一桩大事,然后被天庭派下来的人革了职位,回了老家。   我们再把其中过程叙述一遍,黑山砸了地府,连带把天庭人员一起揍了以后,怒气冲冲回了老家。   看尽世间险恶的黑山对人族没什么好感,同时对神灵深恶痛绝,中二病爆发,做起了山大王。   或者直接称呼在逃嫌疑犯也可以。   山大王一身滚滚黑袍,画着烟熏妆,成天蹲在黑山,欺负手底下的妖怪。实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原则,不听话的一律打死,在进行轰轰烈烈的运动中,黑山发现了他一生的敌人。   姥姥。   一株千年树妖,有幸得到高僧点化开了灵智。   按理说姥姥受了佛法点化,不出意外也是一株潜心向佛的好妖。可惜就可惜在那位高僧死得早,不久之后发生饥荒,兰若寺里的和尚跑的一干二净,等姥姥终于睁眼看世界时,滚滚红尘只她一人。   没人带,待的地方又是鸟不拉屎,没资源,身为树妖不好搬家,然后修炼方向就跑偏了。   黑山不太想和姥姥真枪实弹干架,他虽然有把握摁死姥姥,但很可能会伤到自己,鉴于他是个在逃人员,天庭这边虎视眈眈,黑山选择了怀柔政策。   因此他才会接受姥姥的‘和亲’,娶了思柔做小妾。   正妻都没有就娶小妾,搁在人族就是个好色之徒。   虽说黑山看不上姥姥,可娶过来的人还是要的,再看人也长得不错。黑山勉勉强强给姥姥一份面子,打算留几天看情况。   黑山给姥姥面子,思柔没打算给黑山面子,在礼堂上直接挑衅黑山,被黑山扔到新房后,得知黑山要杀自己,思柔先下手为强,先剁了黑山。   费尽辛苦爬回肉体,活动了手脚后,思柔搂着十四娘等日出。   她的本领不算高强,凭太阳星得了个便宜。遇到一般大妖也没什么用处,只不过她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叫黑山的妖怪。   大山成精和一般精怪不同,能直接得正身做山神。十四娘大人大人的喊,思柔还以为黑山是什么大妖,等到了跟前一看,她直接一眼看穿黑山本体。   这座黑山就是黑山的本体。   有了本体就方便多了,思柔别的不会,做个烧烤绰绰有余,烤个山更不在话下。   捧着第一缕晨曦,思柔阴森森笑了。   夏天太阳大,热也正常。   闹了一夜黑山打算回去休息,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新娘子,转头问黄老,“人在哪?”   黄老还记得思柔给他的威胁,此刻黑山发问,他也不敢隐瞒,还劝黑山小心点,“还在新房待着,只是大人,这位小柔姑娘看起来不像常人。”   此时旭日东升,朝霞满天,东方已现,天边的太阳星看起来比平常大了一倍,本应凉爽的清晨多了一丝燥热。   黑山喝的放浪形骸,头上的发簪早就不知道去了,一头青丝披下来,少了一分威严,黄老自小就跟着自己,黑山也不摆什么架子,说话随意,“一个丫头片子,能翻出多少浪花?”   说完不自在扯了扯衣领,暗道今天怎么热。   他玩了一晚上,衣襟还有酒液,这会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酒味,他急着去洗澡,对思柔也不在意,随手打发几句,“先关着吧。”   黄老松了口气,送走黑山后折返办事,没几步背后生汗,口干舌燥,纳闷今天真是邪门了。   十四娘打了个盹从梦中醒来,她看思柔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很不解,“为什么不走?”   思柔摸着十四娘柔软的皮毛,答曰,“晒太阳啊。”   美好的一天,从金乌凌空开始。   黑山居民迎来了一个无比酷热的夏天,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整个黑山就陷入了可怕的热潮,河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起先是鱼翻了肚皮,后来是螃蟹熟了,等反应过来时直接是一锅河鲜汤。树木的水分迅速被蒸发,活着的在找地方避暑。仿佛一炉熊熊燃烧的烈火浇在了黑山上,吞噬了一切生灵。   思柔表示,那是太阳精火。   小妖们纷纷寻求黑山求助,黄老火急火燎去找黑山帮忙,他来不及通报就冲进了黑山的房间,在看到黑山时瞬间失言,“大人……”   黑山一脸阴郁坐在镜前,阳光照在他头上,折射出了亮眼的光芒。   继姥姥之后,又一位大佬秃了。   “什么事?”   看黄老半天没有反应,黑山提高了声音。   黄老底气不足,“天气太热,好些小妖都晕倒了。我派人查了查,发现是有人故意施法,针对黑山,具体是谁,还在寻找……”   黑山冷哼一声,能把整个黑山烤了,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天庭那群人。   两人正说着门边多出一个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生病了吗?”   思柔曾经问过自家爹爹,拥有神通的她为什么还要修炼。   还是部落首长的黄帝搓搓下巴,给出一个回答,技多不压身。   后来思柔修炼出错,跑去找求安慰,黄帝一顿胖揍后又教了思柔一个道理。   趁你病要你命。   她满意收回手,和黄老讲,“我要做黑山的老大。” 第9章 山大王   赢了黑山的思柔很开心,认真和黑山讲,“我赢了,我是黑山老大,你不能反悔。”   做不成和尚做猪头的黑山一脸复杂。   “这以后就是我的地盘,要那种很大很白的毛。”思柔拍拍床板,对坚硬的床板极其不满,“把床给我换了。”   自觉黑山不会回答,黄老极有眼色接过话来,“好的大王。”他无视黑山的怒火,狗腿问,“大王想要什么样的床?”   小姑娘要求不高,时刻铭记着不能给爹爹丢面,“要软的,够大够气派。”   这个说法有点模糊,黄老着重问了下颜色,“气派的话,是要明黄吗?”   人族的皇帝都用这个颜色,非常气派,拿出去有面子。至于会不会违规,那不在他们妖族考虑范围内。   小姑娘想了会,跟自家爹爹名号就差一个字,高高兴兴点头,就此定下。   宣布了第一件事有关颜面的事后,小姑娘决定滥用手中职权,给自己谋私利,“我还要吃肉。”   漂亮的眼珠子盯着黄老,带着可疑的吸水声。   她很多年没吃过好吃的了。神农把她的嘴养得太叼,导致离开的日子格外难熬,她不会做饭,遇到新鲜的食材只能就此作罢,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做了山大王,手底下有这么多人,可以给自己弄好吃的。   处于食物链中游的黄老连忙拉过底端的猎物保命,“大王是要吃鸡吗?”   想到九郎带来的烧鸡,小姑娘连连点头,并拓展了食谱,“我不挑的,只要好吃就行,最好带点灵气。”   没灵气她不长个,打架也没力气。   黄老心里暗暗发苦,有灵气的基本都开智了,这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啊。   这一刻,黄老将思柔奉为食物链顶端的大魔王。   黑山眼神也变了,觉得思柔是个凶残可怕(把他打趴下),残暴无能(要吃同类,还没审美),若是把山的妖怪交到这种人手里,永无重见光明之日。   一想到这里,黑山就忍不住了。他上前打算造反,夺回王位。   然后……   思柔踩在黑山背上,腮帮子气鼓鼓的,偷拿爹爹的话,“以下犯下,成何体统!”   黄老战战兢兢跪在思柔面前,生怕思柔一个不高兴当场吃了黑山,“大王您大人有大量,放过黑山,他脑子不好使。”   思柔没打算吃黑山,她和好几个山神姐姐交好,对山神一类的妖怪还是很喜欢的。有黄老的恳求,她也不为难黑山,只是申明,“没有下次。”   黄老连连点头,拖着黑山赶紧走人,等出了门劝起黑山,“大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黑山扯着破破烂烂的布条,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道,“她是人。”   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   手下败将走了,也没人看管自己,思柔高高兴兴躺在黑山的大床上,幸福地滚来滚去。   挺大的,就是不够软。   小姑娘滚够了顶着一头鸟窝从床上爬起来,趁这会人不在把自己从身体剥出来,然后又嘿咻嘿咻藏好。   思柔的肉体消失时,围绕在黑山的那股燥热也随之消失,太阳星重新恢复正常,不再那么可怕。很快就有白云遮日,带来一丝清凉。   思柔趴在床上,瞪着天上一大块棉花糖,心情不佳。   作为旱神,她最不喜欢云彩,因为云层过多会带来另一个后果。   下雨。   她最讨厌下雨,湿哒哒的,哪都不能去,还有脏兮兮的泥巴会沾在衣服上。   好在云彩来得快去的很快,望着重新出现的太阳,思柔心满意足抱紧被子,打算白日不务正业,刚合眼没多久身边就多只小动物。思柔睁眼一看,十四娘正冲她龇牙咧嘴。   “你不要命了,这是大人的房间。”   睡了一觉没找到思柔,十四娘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思柔已经不在了,结果转头发现人已经躺在黑山的床上,还一副昏昏欲睡,准备睡大觉的模样。   “现在是我的了。”思柔挠十四娘下巴,被十四娘一爪子按下。   “我不是猫!”   思柔表示了解,不知从那摸出一只皮球,交给十四娘。   十四娘瞪着脚边的皮球,愤怒跳到思柔胸口,“说了我不是猫,也不是狗,我是狐狸。”   她正打算给思柔一个教训,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来,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下去。”   十四娘浑身僵硬,直接摔了个狗吃屎。等她从被子里挣扎爬起来,发现思柔早就睡着了。   她手脚并用逃出房间,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整个身体还在发抖。   好可怕,就好像要被吃了一样。   一觉睡到天黑,期间也没人打扰自己,思柔睡得心满意足,她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再看到这空荡荡的房间,不满了,“黑山。”   她在这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黄老和九郎只认脸不知道名,十四娘又被吓跑了,所以当思柔需要人伺候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黑山。   叫了几句门口出现几个侍女,说话声音细细的,“夫人是否要洗漱?”   思柔想了想点头,又加上一句,“叫我大王。”   几个侍女抿嘴一笑,心想夫人和大王感情真好,还会玩情趣。   收拾了鸟窝头又被侍女投喂的思柔心情极佳,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裙在边上转悠,觉得这地方不错,打算在这里长住,她看够花园里头的风景,想找黑山谈事。   是正事,她要面见下属,建立威严。   回想自家爹爹打下一个部落的所作所为,思柔学得有模有样,先揍了首领,对其他人要好好的,不能欺负他们。   她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房间找到黑山,也不管屋里头的其他人,对黑山发号施令,“开会。”   说罢扬长而去,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妖怪。   “是夫人。”   “居然对大王指手画脚。”   “你不懂,这叫情趣。”   几个妖怪嘻嘻哈哈,感叹两人感情好,一回头就发现自家老大一脸阴沉,表情极其不爽。   “大,大王。”   黑山明白现在正是用人时刻,大家要团结一致,不能窝里斗。他放弃教训这两个小兔崽子的想法,严肃强调一点,“她不是我夫人。”   大伙点点头,表示清楚,不是夫人,是小妾。   见属下听进去了,黑山自觉孺子可教,干巴巴宣布接下来的事,“去前厅开会。”   底下的妖怪表情就很玩味了,夫人说开会就开会,不是秀恩爱是什么。话说回来……   “大王您刚刚说有大事要说。”   黑山顿了一下,想到被思柔支配的恐惧,决定篡位的事从长计议。   “先去开会。”   娶亲的第二天,黑山的妖怪发现,上面坐着的老大换了人。换成一个长得白白嫩嫩,喜欢穿漂亮裙子的小姑娘。而他们老大黑山就坐在下面,整个人缩在黑袍里,一脸生人勿近。   有的妖怪认出这个小姑娘是黑山新娶小妾,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是从兰若寺来的。   另一些妖怪则认为自家大王有点脑抽,居然让一个小妾坐到自己头上,往好里讲是玩情趣,差里想这叫成何体统。   见人到齐了,小姑娘对黑山十分满意,当众说明王位接替,“我是黑山的主人。”   底下发出一阵爆笑声,就如成亲当天,他们听到思柔要挑战黑山一样好笑,更可笑的是思柔坐在黑山上面,就好像思柔真的成了黑山的主人。   九郎跟在黄老身边,听到思柔的话时也笑了,“大王对她也太好了,都宠着这样。”   他以为黄老也会说上几句,谁知黄老神色凝重,不仅如此,十四娘样子也很怪。他们看着高位上的思柔,就好像思柔说的是真的。   黄老没有说话,他站的位置离思柔不远,可以清楚看到思柔变化的表情。   小姑娘生气了,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然后小姑娘再次看向黑山。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黑山出来挨打!”   被点名的黑山痛苦捂脸,他不想打了,这家伙不知道和谁学的,打人专门打脸。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   他脸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0章 庆功宴   揍完黑山思柔没了开会的心情,也不管那群人怎么想,戴好面纱走人,顺便拎走黄老两个孙子,回后宅打算过‘骄奢淫逸’的生活。   简单来说,思柔饿了。   她望着‘秀色可餐’的九郎,理直气壮,“我饿了,要吃肉。”   没有鸡就吃这只狐狸,反正不是青丘的。   刚刚见证了一场家暴的九郎格外老实,当听到思柔喊饿时,求生欲使他机智,“我去买。”   思柔有些纳闷,暗想狐狸吃鸡什么时候需要买了。不过她还是放开手,让九郎去买鸡。   得了自由的九郎正准备带十四娘溜之大吉,后头又传来思柔的声音,“站住。”   窝在九郎怀里的十四娘抱着尾巴瑟瑟发抖,还以为自己要被留下,小声啜泣着,“九哥我不想死。”   九郎摸摸十四娘,权做安抚,心想大不了他留在大魔王身边做人质,让小妹先走。他转身扬起笑容,“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思柔在袖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株绿色植物,青翠欲滴,上头还结着几颗红色果实,和兰草差不多。她把这东西塞到九郎手上,一脸认真,“我没钱,你拿它去换。”   感受到上头浓郁的灵气,九郎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很有可能是大魔王设下的陷阱,他强忍欲望,强颜欢笑,“这东西太贵重了。”   小姑娘嫌弃摆手,“花园里的杂草,不值钱。”   敢问你家花园是天帝的后花园吗?九郎笑容凝固,这种草还不值钱,那什么值钱?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思柔改口,“姐姐经常拿它做汤喝,说是能美容。虽然值不了几个钱,换只玉鸡还是绰绰有余。”   这东西虽然有灵气,可惜不在思柔的食谱里,肉食动物思柔对灵草一向不感兴趣,之所以会有,还是因为扶桑谷的三足金乌喜欢。   她以前经常挖了荀草和女娃一起去扶桑谷换玉鸡吃,扶桑谷的三足金乌臭美,嘴巴还毒,每次都和自己抢鸡吃,完了还要敲诈她和女娃,说是玉鸡是他的,不给好处他就告爹爹。   思柔特讨厌那只三足金乌,有次被爹爹抓到,被打了个屁股开花,她养了很久的伤,伤好以后她再去扶桑谷,扶桑树下的小胖子不见了,她和女娃来了几次,觉得没什么意思,渐渐不再去扶桑谷。   九郎没去问思柔的姐姐是谁,他收下荀草道了句告辞,带着十四娘赶紧走人。   好不容易逃离魔掌,十四娘才敢松气,她从九郎怀里爬出去,趴在肩头和九郎一起研究荀草,两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十四娘大胆伸出爪子碰了碰,“要不吃一颗试试?”   九郎连忙按住十四娘的爪子,“别胡闹。”   万一有毒怎么办?   他思索半天,决定把这东西交给黄老。   十四娘很不赞同,“你拿什么买鸡?”   九郎不以为然,“就两只鸡。”   他买得起。   结果空了私房钱的九郎不得不去找黄老,说明他的来意。   新任的大王太会吃了,差点把他吃穷。   黄老一听还当是什么小事,大手一挥表示库房的钱随你花。有黄老这话九郎心里有底,又把思柔给自己的荀草拿出来,老实交代,“她给我的。”   黄老连忙把荀草塞回去,声音放低,“这事回去再讲。”   两只狐狸在外面嘀嘀咕咕,屋里头黑山走出来,黑袍滚滚,看原本在思柔身边的九郎跑过去,语气不佳。“她要做什么?”   九郎对黑山很是敬佩,什么都交代了,就荀草没说。在九郎心里黑山才是老大,思柔那个小妖精什么都不是。末了十四娘还补充一句,“很能吃。”   给什么吃什么,除了素的不吃,很好养活。   黄老听了心中一动,打发九郎去山下的小镇买些好吃的,和黑山嘀咕起来,“大王我们要不要……”   黑山懂黄老的意思,思柔一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看起来不胜酒力,如果能灌醉那当然再好不过,“万一是个千杯不醉的?”   岂不是他们亏了。   黄老撺着黑山,“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打又打不过,就只能来阴的。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黑山点头同意。   于是黄老又跑到思柔这边,提出要犒劳属下,顺便让大家认识认识新王。   一听有吃的,思柔眼睛亮了。   “好!”   一向不怎么用的花厅在今天再度启动,小妖怪们把里头打扫的干干净净,往花瓶里插上大红大紫的牡丹,几张红木桌被搬到花厅来,墙角挂上羊角灯,把花厅照得透亮,侍女们笼络不断,一道道菜肴被送上桌,等菜摆齐,一壶美酒安放在桌上。   经历过自家大王被小妾暴打,丢了王位,众妖还没反应就又被请到花厅来,说是新任大王请他们吃饭,放开肚皮尽管吃。   说实话,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太多心情吃饭,更想知道上任大王黑山有什么打算。那个小妾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根本不经打,怎么可能打赢大王,大王是不是在试探他们?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姑娘进来,身后跟着几只狐狸,外加刚退位的黑山。   小姑娘见了美酒佳肴很开心,蹦蹦跳跳坐到主位上,对底下一拨妖怪说,“尽管吃,这顿黑山请。”   黑山表态,算是应和思柔的话,大家看思柔吃了,黑山也说了,于是放开肚皮该吃该喝,花厅里很快热闹起来,除了思柔那桌。   除了思柔,谁的胃口都算不上好。   有了美食思柔很开心,扒着米饭闷头吃喝,她来时吃了不少东西,再吃就慢了很多,还关心起其他人的饮食情况。给跑腿的九郎夹鸡腿,给卖萌的十四娘送鸡翅膀,还送了黄老半条鱼,轮到黑山时思柔动手舀了弯芝麻糊,推到黑山面前。   “这个补。”   落尽三千烦恼丝的黑山望着跟前的芝麻糊,良久之后吐出一句,“谢谢。”   秃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眼瞅气氛差不多,黄老站起来给思柔敬酒,“恭祝大王。”   十四娘连忙给思柔推上一杯酒,解释道,“这是敬酒,尊敬大王的意思。”   思柔眨眼表示了解,她低头嗅了嗅杯子里液体,然后举起酒杯一口闷。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大家纷纷上来给思柔敬酒,几杯下肚,小姑娘脸上泛上两朵红云。   甜甜的,是好东西,小姑娘一拍桌子,豪迈道,“喝!”   黑山捧着手里的芝麻糊,见思柔喝得不亦乐乎,觉得这招可能失败了,“行不行?”   黄老拍胸脯保证,“二十年的女儿红,花大价钱买来的,一般人三杯倒。”   那边已经喝了三坛的思柔。   黑山懒得和黄老多说,都说这主意不行,这个思柔看起来就是个千杯不醉,没放到人不说,他还平白无故损失一笔钱。   他正打算悄悄从酒席撤了,人群忽然闹起来,思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桌上,醉醺醺举着酒杯,“炎黄永存!”   底下一群东倒西歪的妖怪跟着瞎起哄。   读过几年书的黑山眼角抽搐,这群家伙知道什么是炎黄吗?   喊完口号还不算,思柔低着脑袋在妖怪里挑来挑去,等挑好了打手,小姑娘把酒杯一砸,“兄弟们抄家伙。”   大伙又是一声吼,什么刀剑,长|枪,狼牙棒,锤子锄头全亮出来了。   “把兰若寺给我抄了!”   黑山直接一口酒喷出来,她思柔要找姥姥打架,凭什么拉上他手底下的弟兄陪葬。   “慢着”   思柔扭过头来,暖黄的灯光下,琉璃色的眸子像一对上等的宝石,其中杀气腾腾。   似乎在说,敢反对就打死你。   黑山动了动嘴唇,吐出几字,“都听大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荀草:出自《山海经》,效果是美容 第11章 去踢馆   威风了几百年的黑山在思柔入驻三天内完败,这不得不让黄老思索一件事。他要不要换个主人。   不过这会他也没时间考虑这件事,喝上头的思柔带着一群喝醉的妖怪朝着兰若寺杀去,看上去是要砸了兰若寺的门,掀了姥姥的树根。   黄老很愁啊。   好歹姥姥也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妖怪,不说本领,光道行他们一群妖怪加起来都不够,更别说这几年她靠人血修炼,功力更是飞速增长。   连黑山大人都不敢对姥姥轻举妄动,这群黑山大人的手下败将,过去岂不是送死。   话又说回来,姥姥和黑山大人五五开,黑山大人输给小柔姑娘,是不是说姥姥也有可能败给小柔姑娘。想到这里黄老不知打哪来的勇气,雄赳赳气昂昂跟上思柔的队伍。   眼看自个最得力的部下也倒向思柔,黑山滋味复杂。   这种复杂的心情伴随他一路,一直到站在兰若寺门口,黑山还没缓过神来。   刮了一路山风的思柔有点清醒过来,她抓了抓脸,转头发现身后跟着一群跃跃欲试的妖怪,再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心生豪迈,上前叫门,“姥姥开门,我是小柔。”   她在外面喊了半天都没人应,思柔回到妖怪跟前,指着墙里头的一株槐树说,“把它砍了!”   黑山默默挪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株老树就是姥姥的本体。   大伙吼了一声,挽起袖子挥起狼牙棒,推了墙冲进兰若寺,一斧头砍向槐树。   老树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接口处流出树汁,红如鲜血,好似人血,无数树根从地下伸出,杀向这群妖怪,大殿忽然炸开,烟尘飞扬间,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响起。   “黑山,你好不要脸,竟然和人一起联手,就不怕传出去遭妖族唾弃吗?”   黑山还以为姥姥指自己成了思柔的手下,他无所谓一笑,随口扯了个理由,“邪门歪道,得而诛之。”   想你姥姥终日打鹰,没想到也有一天被鹰啄了眼。活该,痛快!   正说着尘烟落尽,废墟上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狼狈不堪的姥姥,和一个眉清目秀的道士。看上去纠缠许久,胜负即将胜出。   黑山后知后觉,明白姥姥指的是这个道士,他下意识扭头看向思柔,想看思柔怎么解决,或者说那个道士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道士生的白白净净,鸦青色的长发披在肩上,束发的玉簪不知去向,着蓝白相间的道袍,看着干净利落,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剑柄系着明黄剑穗,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多余装饰。   思柔直勾勾瞧了道士半天,在黑山以为思柔要对这道士一见钟情时,小姑娘一伸手,“往死里打!”   她最讨厌道士,当年在赤水天天给自己贴符咒,说什么祸乱人间,还把自己塞到帝女墓里,气死了。   后面的妖怪应了一声,对道士面露凶光。这年头妖族都不喜欢道士和尚这一款,本身人族壮大,妖族式微,妖生难过,还来个和尚道士说收妖,简直要把他们妖族赶尽杀绝。这会遇到一个鲜嫩可口的道士,大伙恨不得生吞活剥。   一看有援军加入,姥姥得意起来,“苏道长,若你现在速速离去,还能捡回一条命。不然除妖不成,反搭进一条命,多可惜。”   道士挽了个剑花,直接砍断数根藤蔓,说话客客气气,“不劳尊驾关心。”   见此情景,姥姥也不客气,继续杀向道士。   前后饿虎后有豺狼,苏耽不慌不忙挤出两张符纸,剑尖一点身下光芒大作,逼退杀过来的群妖。黑山见他有如此手段,不由面色凝重。他低头和思柔低语,“怕是遇上了敌手。”   思柔磨了磨牙,正打算自己亲自动手,边上传来一声惊呼,“小柔。”   思柔扭头一看,聂小倩匆匆飘来,拉着思柔的手告知详情,“苏道长是好人,他受斐公子之托,前来帮助我们。”   思柔不太肯定,“真的?”   聂小倩柔柔一笑,眼里头带着喜色,“是真的。”   在思柔嫁给黑山不久,聂小倩就被放出来了,因为姥姥受伤,急需大量人血,所以当苏耽出现在兰若寺时,姥姥失去了往日的谨慎,直接让聂小倩出手。结果很不幸,聂小倩把兰若寺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还说了姥姥的本体在何处。苏耽本来打算用符纸引一道天雷,直接劈了姥姥了事,谁知计谋被看破,引雷符没了,一时半会无法靠近姥姥本体,无奈之下苏耽只能选择和姥姥恶斗。   得知这个情况,思柔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对众妖说,“先杀大的,再杀小的。”   大的·姥姥:……   小的·苏道长:……   她嘱咐完小妖,又对上黑山,不知从哪摸出两根锄头,递给黑山一根,兴致勃勃,“咱们去挖姥姥的墙脚。”   黑山无言接过思柔的锄头,他该说思柔大发慈悲,没把自己丢给道士吗?   重见聂小倩的思柔很开心,拉着聂小倩来到老树底下,没多大功夫就抛出一堆骨灰,她数着里头的骨灰坛子,“哪个是小倩姐姐的?”   聂小倩一脸复杂指了其中一个,在得到自己的骨灰后,聂小倩看黑山对思柔言听计从,不由感叹,“妹妹因祸得福,嫁了个好人家。”   思柔眨眨眼,认真纠正聂小倩的说法,“他是我手下败将。”   聂小倩掩袖一笑,“妹妹真爱说笑。”   思柔没有说笑,在成为黑山的主人后,她让忙活一阵的众妖退下,只身杀入战场,问水深火热中的姥姥,“你生病了吗?”   被问候过的黑山眉头一跳,果不其然思柔揍了姥姥一顿,两人厮杀间,姥姥的袍子滑落,月光下一张可怖的树皮脸暴露在众妖,以及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黑山噎了一下,触及到黄老的目光,恶狠狠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成功揍趴姥姥后,思柔礼貌问,“我可以做兰若寺的主人吗?”   姥姥压根看不上思柔,她觉得自己被思柔打败,纯粹是思柔占了苏耽的便宜,因此对思柔口不服心不服,“你做梦!”   被姥姥的拒绝,思柔反而不再动手。   她转头离开战场,拿过一个妖怪的斧头,往姥姥的本体上一下又一下。   姥姥脸都白了,她顾不得苏耽的追杀,冲思柔大骂,“小贱人!是我把你带进兰若寺,送给黑山老妖,才有今天的你,你居然恩将仇报。看我不杀了你。”   小姑娘不太喜欢姥姥的废话连篇,因为她爹说过,一般废话太多的不是炮灰就是反派,看心情留不留。   心情不好的小姑娘停下手来,手上窜起一丝孱弱的火焰,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灭。   她将这缕火焰送入老树,下一秒姥姥周身燃起火焰,她来不及发出声音,转眼就成了一堆余烬。   太阳精火,世间至阳之物,克一切阴邪。   小姑娘满意收回小火苗,向在场的鬼怪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兰若寺的主人。”   聂小倩呆了半刻,跟着众妖一起下跪。   “见过大王。”   思柔扫视了一圈,发现孤零零站着的苏耽时,立马回过神来,“把他给我抓起来。”   贴上符纸埋到土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耽:传说中的仙人,湖南省郴州市有相关景点,并有大量传说,比如苏耽的母亲未婚先孕,既有感而孕…… 第12章 积阴德   在思柔当上黑山老大那会,大伙其实对思柔还有有一定怀疑。因为从外表来看,思柔和黑山真的差太远了。一个身材魁梧,气势威武,走路带风,不用开口就能吓跑敌人;一个说话软绵绵的,看人都得踮起脚尖。所以当思柔说她打败了黑山,大伙第一反应。   老大会玩。   人族有个什么烽火戏诸侯的,搁在他们黑山也差不多了。宠妾宠到位子都不要了,自己伏低做小。令妖大开眼界。   还没等几个忠心耿耿的妖怪杀了思柔重振黑山雄风时,思柔就领着一干妖怪砸了兰若寺的门,刨了姥姥的树根,再一次占山为王。   上一任山大王:黑山。   妖族大多数都是直线思维,就连经常被人族挂在嘴上骂老狐狸,狐狸一族也是如此,谁拳头大跟谁。从思柔和姥姥一战看来,思柔的拳头比较大,还大过了黑山,跟着思柔肯定有肉吃!   于是一干妖怪急着巴结思柔,一拥而上,把苏耽捆了个结结实实,压到思柔面前,一只狼妖兴奋过头,在打小报告之前还嚎了几嗓子,“老大,要清蒸还是红烧?”   他们这群妖怪很久没吃人肉,倒不是什么黑山拦着不让吃,而是姥姥和黑山美名远播,导致没人敢上山打猎。这会遇上一个皮薄肉嫩的,还是个道士,大伙是恨不得立刻剁了分汤喝。   再动手之前思柔先问苏耽,“你哪个教的?”   她爹说过,道士不能动,因为容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群老的都比较凶残,不要脸。   思柔深记黄帝教诲,遇上道士都是绕道走。   苏耽被缴了剑,身上的符咒也被摸走,转眼成了阶下囚,就是如此他也是安静站在那里,鸦青色的睫毛微微抖动,说话清越动听,“无门无派。”   十四娘听得耳朵发痒,她按下心里骚动,和九郎咬耳朵,“九哥,这道士长得真好看。”   九郎直接一个暴栗弹在十四娘脑门上,“不准胡闹。”   没看到自家大王讨厌道士吗?   经历兰若寺一役,九郎自觉把黑山从大王位置上丢下去,恭恭敬敬供奉起思柔。   思柔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你师尊是谁?”   苏耽扫过思柔掌心,回想方才那簇弱小的火苗,按下心里猜想,和思柔你来我往,“家师不在人世许久。”   言下之意就是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思柔自动理解为我师父死了,我没后台,就我一个,我很好欺负。   “把他给我埋了!”   几个小妖面面相觑,狼妖问,“大王,不下锅吗?”   小姑娘讨厌道士,但还没进化到进食同族,她不高兴摆脸色,“吃什么吃,我还是人呢!”   大伙纷纷点头不敢多说,心里想得却是大王您都成了鬼,算不上人了。   自家老大不是同族就是这点麻烦,遇到一个可口还得想想是不是老大同族。   收拾了半路杀来的臭道士,思柔挥袖表示你们爱干嘛干吗去,别打扰她和小倩姐姐叙旧。   一会功夫众妖散的干干净净,负责挖坑的狼妖跑过来问,“大王,埋哪里?”   思柔本着废物利用的想法,指着边上的大坑,“就这吧。”   姥姥死后留下的巨坑。   几个妖怪领着锄头忙活去了,聂小倩抱着骨灰站在边上,瞧见狼妖的血盆大口胆战心惊,她下意识走到思柔身后,斟酌再三,替苏耽求情,“小柔,苏道长是好人,要不你放了他?不准他再靠近黑山。”   一向和聂小倩不对付的小蝶也开口,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永无重见天日,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道士,要救她们于水深火热中。   虽然最后是思柔解决了姥姥,但是苏耽在其中也出过力,不能抹杀人家的功劳。   “他是个好男人,元阳未泄,杀了多浪费,留在你身边暖床岂不美哉。”   聂小倩嘴角微抽,暗道小蝶就是小蝶,三句不离欢爱。   思柔没明白小蝶的意思,“为什么要分他一半床?”   好不容易有张大床,她一个人霸占都来不及,为什么要和别人挤一块睡。再说了,道士都不是好货,分他一半没准半夜还要捅死自己。   眼瞅小姑娘的眼神越发凶残,时时刻刻准备弄死苏耽,聂小倩连忙扯回话题,“他是斐公子请来的,倘若你杀了苏道长,岂不是抹杀了斐公子一片苦心。”   提到斐央思柔果然不理土坑边的苏耽,“他见到他爹爹了吗?”   言语中隐隐羡慕之意,让聂小倩更加确定思柔一片赤子之心,活得像个孩子,她不自觉放软声音,“见到了,他爹还揍了斐公子一顿。”   思柔感叹,“斐公子的爹爹真凶。”   大约是想起自己的爹爹,思柔沉默了会,踢开脚边的土块,正当聂小倩以为这事没有挽回余地,思柔别扭开口,“那听你的,放了这道士。”   聂小倩正松了口气,正主在这个时候出声,“聂姑娘不必如此。”   几人转头一看,苏耽站在不远处,身后明月皎皎,月下人似美玉,遥相呼应,他看向思柔,端的是一派风光月霁,“愿赌服输,贫道甘愿领罚。”   从头听到尾的十四娘瞠目结舌,“这人有病吧。”   放他走还不走,再说谁和他赌了,自家大王根本没和他动手。   若是场合不对,十四娘很想送他四字,‘自作多情’。   思柔没觉得哪里不对,相反她心情极佳,“算你有眼色。”   一个愿打愿挨,聂小倩和小蝶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耽跳进坑里,完事还喊狼妖动手。   狼妖一脸复杂铲土,完事和同伙嘀咕,真是活见鬼了。   丢开让她讨厌的道士,思柔高高兴兴和聂小倩回了偏殿,这地方本来是姥姥为了监督她们,把她们女鬼聚集起来统一管理,如今姥姥已经灰飞烟灭,再看偏殿多了分唏嘘。   聂小倩拉着思柔坐下,和小蝶屋里头搜罗了好些东西,无非是朱钗玉镯,罗绮之类的东西,聂小倩把它们堆在桌上,面上有几分窘迫,她知道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思柔愿意,那些妖怪可以献出更好更漂亮的,可她实在没有其他东西了。   “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一听聂小倩要感谢自己,思柔无视桌上的花花绿绿,拉着聂小倩的手开口,“姐姐我听过一句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小蝶面色古怪,心想怪不得小柔对那道士不感兴趣,敢情是个磨镜。   聂小倩僵硬抽回手,“妹妹,你是个好姑娘,莫要走歧途。”   磨镜是没有前途的,早晚还是要嫁人。   思柔没想那么多,她只道,“你和我回赤水好不好,我喜欢小倩姐姐做的点心。”   听到这话聂小倩反而松了口气,虽然她不知道赤水在哪里,但听小柔的意思,只是喜欢她的手艺。如果是这样,还有办法解决。   “你喜欢我给你多做点,赤水的话……”   聂小倩没说下去,她本来是打算和思柔告白的,得了骨灰她就该投胎去了,像她们这种孤魂野鬼,没了怨念再留在人间不是件好事,随着时间的流逝,魂力渐渐消失,终有一日彻底消亡。   一同来的十四娘给聂小倩解了围,“大王,聂姑娘要去投胎,转世为人,硬留在人间……”   思柔目光炯炯,“会怎么样?”   十四娘声音小下去,“会消散的。”   思柔不信邪,她转头看向聂小倩,很显然,聂小倩已经默认了十四娘的说法。   “那我不拦着小倩姐姐。”思柔心里头失落得很,还是松开了手。   十四娘见思柔心情不佳,急忙开口,“也不是现在,聂姑娘手上沾了人命,这时去投胎下辈子也是受苦的命,不如积些阴德,换一世平安。聂姑娘觉得如何?”   话虽有理,聂小倩却愁眉不展,“以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   思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帮人帮到底,聂小倩把她从外面带回来,如今聂小倩有困难,她自然要帮聂小倩,当下便问十四娘,“你知道怎么积阴德吗?”   这个十四娘不太清楚,“人族和妖族有差,不能一概而论。”   一旁的小蝶不确定道,“往小里讲就是帮助身边人,大了就是拯救苍生,不能留名。”   拯救苍生这个业务思柔熟,她兴致勃勃道,“这简单,我去祸害人间,你们负责拯救黎民。” 作者有话要说:  钓鱼执法了解一下 第13章 修金身   十四娘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这要是被天上的神仙发现,先不说阴德能不能攒下,小命都要玩完。   众人一致否决了思柔的提议,惹得思柔泄气不已,在那嘀咕,“这业务很熟的。”   十四娘默默擦汗,大王一心向恶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她生怕思柔再出什么馊主意,再来个‘朕心意已决’,连忙祸水东引,打算找个正常人好好问一遍,毕竟她们这群,一个妖,三个鬼都不算作人。   十四娘是想把已经‘入土为安’的苏耽刨出来,聂小倩却有另一位人选,斐央。   他们这群妖魔鬼怪中最正常的人类。   斐央被找到时他就躲在后头的柴房里,看样子被吓得不轻。见了思柔几个才慢慢缓过神来,交代了自己当初的去向。当日他被思柔送走后很快就到了金华,这年头有钱人扎堆,有钱人的朋友圈也是有钱人,斐央的爹是兰溪首富,斐央认识金华首富也无可厚非,斐央被热情接待,不仅舒舒服服拿柚子叶洗了个澡,还美美睡了一觉,次日吃饭时候,斐央就和这位叔叔谈起了兰若寺的事。   对方一听斐央居然能从兰若寺活着出来,不由刮目相看,一问一答之间斐央尽数交代了兰若寺发生的事。他差点被女鬼吃掉,好在一个叫小柔的女鬼心地柔软,放他离开。   死里逃生又带点儿女情长,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件值得津津乐道的事,这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等斐央回到兰溪时,斐央的爹已经从仆人口中得知此事,见到斐央时半点没手软,直接揍了斐央一顿。   理由很简单,斐央不务正业,乱花钱。   先前被鬼吓过,又被自家老爹一顿好打,斐央到了家里一口气松下来,直接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错过科举不说,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经常梦回兰若,又哭又闹,把斐央的娘吓得不轻。一连几个大夫过来探脉,都说是惊吓过度。安神药喝了一大缸,人就没清醒过来。   苏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治好了斐央的癔症,受到了斐央父母的热情欢迎,等斐央醒过来时,知晓自己的病是苏耽治好的,斐央主动和苏耽谈起兰若寺的事。   醒过来的斐央脑海多了思柔的影子,挥之不去,正义感作祟,加上记忆美化,让斐央觉得思柔是个好鬼,她只是深陷姥姥魔掌,身不由己而已。   他要拯救小柔,带小柔远离苦海。   苏耽原打算收了报酬丰厚的诊金就走人,听了斐央的往事,对斐央倒有些刮目相看,再看到斐央掏出的小金库,苏耽决定除魔卫道,和斐央走一遭。   苏耽虽然收费死贵,但贵毕竟有贵的道理,至少苏耽是真的有几把刷子,能和姥姥打上几个来回。   “不管怎么说,小柔姑娘你没事就好。”   斐央说完直勾勾看着思柔,脸上多了两团诡异的红晕。   当下十四娘就觉得这人类不仅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   她家大王是那些随随便便的人吗?   思柔回望,托着下巴问,“你知道怎么积阴德吗?”   斐央努力运转大脑,从为数不多的吃喝玩乐,四书五经中刨出些故弄玄虚的玩意。他从前是不信这些的,如今鬼见过了,树妖也看到了,再问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斐央还真能道出一二,“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爹常常会捐钱修桥造路,我娘说这是积德,她还常常去寺庙里进香,动不动给佛祖修金身。”   思柔听了心里头还是模模糊糊的,她对于德的概念更接近于道,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利民利己,天道就会降下大功德。可她也清楚,上古早就远去,那个年代一去不复返,利民利己的大道更加缥缈。   十四娘看思柔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思柔觉得斐央的话没用,主动劝起思柔,“修桥造路得到人间去,不是不行。”   思柔反应过来,“修金身呢?”   十四娘微笑,“什么?”   思柔思绪一下子活络起来,“修桥造路不行,我可以给兰若寺的佛祖修金身。”   十四娘差点想尖叫,大王,你清醒点,没有哪个鬼会给佛祖修金身的。可对上思柔坚定的眼神,十四娘没骨气点头,“都听大王的。”   老大发话底下哪敢不从,眼看思柔把这事定下,带着十四娘风风火火离去,留下斐央和聂小倩大眼瞪小眼。   等下,你们认真的?   修金身要怎么操作思柔不清楚,但是思柔清楚修金身可以积阴德,小倩姐姐就可以投个好胎啦。   她抱着化为原形的十四娘回到黑山老巢,一脚踹开黑山的小房间,对里头的两人宣布,“我要给兰若寺的佛祖修金身。咦,黑山你在做什么?”   还在试假发的黑山浑身僵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能说什么,说他成了秃头,想做个正常妖吗?   陪同的黄老强装镇定,神态自然放下手里的假发,笑着迎上去,“大王这边请,我让九郎弄几只鸡来。”   “好!”   有吃的小姑娘立马无视黑山,跟着黄老去了偏厅,和十四娘花天酒地,吃完了等候多久的侍女又伺候思柔沐浴更衣,等她迷迷糊糊爬上大床时,才记起回来的目的。   “修金身……”   等思柔彻底睡下,十四娘才悄悄从房间退出,跑到黄老房间,对屋里两只狐狸说,“大王睡了。”   黄老一言不发抽着旱烟,他面前摆着思柔送给九郎的荀草,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四娘最受不得这种沉闷的气氛,爬上九郎的肩膀问对面的黄老,“爷爷,你在想什么?”   黄老把荀草推到九郎面前,“这是大王给你的,好好收着。”   这种莫名其妙的说话方式让人不着边际,偏偏黄老是十四娘的爷爷,容不得十四娘无礼,只能嘴上抱怨,“这东西是好是坏都不知道。”   黄老毕竟见多识广,有手段认出是仙草还是毒|药,知道十四娘担心九郎,好生安抚,“不是什么毒物,九郎封正在即,正是需要灵丹妙药的时候。”   一听这话九郎急了,“爷爷……”   黄老摆摆手,“你常去人间,有个人身方便许多。十四娘留在大王身边,封正暂时不急,至于老夫,这修金身就是大王在试探我等……”   十四娘没明白,“修金身怎么和爷爷扯上关系了。”   黄老不愿再多说了,笑呵呵道,“多看多学,凡事三思而后行,总归是没错的。”   九郎表示受教,“爷爷说的是。”   打发了两个小辈,黄老又折回去和黑山谈话,黑山见黄老从思柔那边回来,第一句便是,“她真打算修金身?”   黄老咧嘴,“做梦都念叨着。”   黑山一脸严肃,他和黄老一样都没把这事当做小事看待。   他们妖修天生与佛道两立,遇上一两个不讲理的还要打个头破血流,先前思柔埋了道士,黑山以为思柔的心是向着妖族这边的,他当时还想思柔虽然是鬼,可毕竟不是人了,知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如今看来,思柔厌恶道士不错,可更亲近佛祖。   同是挑战老大的位置,他黑山落了个秃头,姥姥直接灰飞烟灭,现在直接要重建兰若寺。说思柔不一心向佛黑山打死都不信。   黑山越想越不对,本就阴沉的脸直接黑成炭,他一拍桌子,“这事不行。”   有一就有二,建了寺庙就缺和尚,有了和尚还差香火,再想到先前杀死姥姥的那簇小火苗,至阳之物,根本不是一个普通鬼魂能拥有的,黑山强烈怀疑思柔是不是哪个高僧派来的奸细,想要渡化他黑山上的妖精。   黄老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很显然和黑山想到一块去了,觉得思柔图谋不小。   “老夫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   次日月至中天,思柔才从梦中醒来,她抱着被子舒服滚了两圈,拿手指戳十四娘的肚皮,一脸好奇,“六个。”   十四娘直接炸毛,拿尾巴护住肚皮,“臭流氓!”   两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才起来,等思柔洗漱完毕,黄老才进来和思柔报告兰若寺的事,小姑娘嚼着虾饺,听了半天也没听懂,最后放下筷子,表示要去兰若寺查看情况。   聂小倩她们还在兰若寺,黄老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拦着思柔不让去,一口答应下来,路上和思柔谈起对于兰若寺的初步构想,说的思柔头晕脑胀,她废了半天总算听出黄老的意思。   兰若寺是人建的,他们做妖的对建筑不熟,需要专业人士进行指导。   这没问题,思柔点点头。   等她来到工地,几个妖怪正在清理殿外的垃圾,见到思柔大声问好,聂小倩一群人围着苏耽议论纷纷,斐央甚至唾沫横飞,一股杀气慢慢腾升。   黄老见势不对,连忙劝说,“大王喜怒,实在找不到精通此道的高人,才会出此下策。”   小姑娘也知道人才不能随便杀的道理,她满脸不高兴,“建成了给我埋回去。”   黄老自然满口答应,正说着苏耽朝思柔走来,动作行云流水,道骨仙风,他离思柔五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我听他们说了,你要修兰若寺塑金身。”   思柔不答,她不喜欢这道士,巴不得对方滚得远远的。   让一群妖怪修缮佛门,还拉他这个道士主持工作,苏耽不得不感叹思柔的手段,“大善。”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耽:呵呵 第14章 四象阵   鉴于苏耽的话杀气太重,围观的斐央见势不妙把人拉走,到了僻静处开解苏耽,“道长,如今兰若寺妖邪已除,小柔姑娘是个好鬼,您不用担心我,真的。”   潜台词就是你可以走了。   苏耽听出斐央话里的意思,漂亮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继而说,“斐公子,你我早已钱货两清。”   这点斐央明白,苏耽之所以会来兰若寺,是他花重金聘请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解决兰若寺一干女鬼,现在姥姥死了,兰若寺的女鬼都得了自由。按理说苏耽可以走了,可事实是苏耽没有走。   斐央看苏耽的眼神越发不对,他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苏道长想报仇?”   毕竟被一个女鬼埋到土里什么的太丢脸,对于妖魔嫉恶如仇的人士来讲,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耽斜眼瞧了斐央一眼,嘴角含着笑,却也不说什么,就这样回了前殿,留下斐央一人在那抓耳挠腮。   被埋到地下算什么,他想要的,是思柔手里那簇火苗。   苏耽似是而非的态度让斐央犹豫不决,一方面苏耽是人,又是真材实料的道士,斐央生不出厌恶感。另一方面他当初受困兰若寺,是思柔救了自己,斐央存着一丝感恩之心,不然他也不会求苏耽来兰若寺。在斐央的设想中,思柔被救,脱离苦海,苏耽功成身退,事了拂衣去,两人应该没什么交集。   而不是现在思柔要重建兰若寺,苏耽过来打下手,并时刻准备捅死思柔。   这都什么跟什么。   斐央忧郁望天,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早点回家,不插手这桩破事。   他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思柔,给她提个醒,聂小倩和小蝶从小路过来,眉间笼罩一缕忧愁。   “斐公子。”   斐央身子一抖,这些女鬼走路没有声音,飘来飘去的,总让斐央心里毛毛的。   “聂姑娘。”   大抵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风花雪月可谈,几句干巴巴的开场话后,聂小倩直接切入主题,“我想请斐公子劝劝小柔,积阴德还有他法,而修兰若寺一事大费周章,妖怪又不喜佛,小柔强迫他们做工,心中定会有怨言,日后怕是对小柔不利。”   小蝶又加了一句,“修庙的阴德根本加不上我们身上,修了也是白修。”   这才是重点,兰若寺是思柔下令修的,修完以后阴德也算不上她们几个女鬼头上。聂小倩本来想找机会跟思柔讲的,可昨日思柔直接回了黑山,人也见不到,聂小倩和小蝶商讨过后,决定让斐央跟思柔讲,冲思柔一心想帮聂小倩的态度,如果找不到替代的法子,她很有可能继续让妖怪修兰若寺。   这个问题难倒了斐央,问他哪里的姑娘最漂亮,哪里的酒最香,斐央能从头报到尾,可问如何积阴德,斐央憋了半天,“我帮你们问问苏道长。”   两个女鬼点点头,她们也想问,基于苏耽一身清气,她们不敢靠近。思柔又埋过苏耽,怕苏耽迁怒自己。聂小倩和小蝶对苏耽退避三尺。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接下聂小倩和小蝶的托付,斐央满腹心事回去休息,他坐在门槛上,望着树梢上的残月,犹豫什么时候去找苏耽。   两人都结仇了,苏道长还会为小柔姑娘筹谋吗?   斐央不去找苏耽,另一伙人找上了苏耽,同样是小树林,黄老披了一身黑袍站在阴影处,见苏耽如约而至,发出几声愉悦的笑声。   “道长,老夫这厢有礼了。”   苏耽这会心情不太好,因为思柔昼伏夜出的作息导致一干妖怪也晚上出来干活,身为监工的苏耽亦是如此,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苏耽不属于夜猫子那一款,被迫调整作息,使得苏耽一整天心情阴沉,他负手站在青竹下,一眼就识破了黄老的身份,半阖的眸子难见情绪,倒是周身气息越发冷冽。   黄老一见暗道这道士果然留了一手,他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上前和苏耽打起太极,“观道长气度料想出身名门,师承名师。”   苏耽被颠倒的作息弄得身子困乏,脾气渐长,说话也不客气,“老狐狸有话直说。”   被骂作老狐狸黄老也不生气,他本来就是只老奸巨猾,苏耽不过实话实话罢了。笑呵呵道,“道长人中龙凤,本应来去自如,如鱼得水,不受拘束。”   话中有话,苏耽掀开眼帘,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黄老,声音平静如水,“继续说。”   黄老大胆靠近一步,“无奈龙游浅滩被虾戏。”   这话说的很明显了,指的就是苏耽被思柔欺负一事。如果是斐央安慰苏耽,苏耽不做多想,可眼下是思柔这边的人,苏耽留了个心眼。   他想起干活的妖怪说过,思柔担任黑山老大时间很短,而原先的黑山老大,是边上那个穿黑袍的秃头妖怪。   白天是思柔睡觉的时候,趁这个时间约自己出来见面,地方还这么偏,不说没事都是骗人的。苏耽心思一转,对黄老的目的猜了个大概,脸上不动声色,“强龙难压地头蛇,败在思柔姑娘手下,贫道心服口服。”   黄老道,“胜之不武,那日苏道长与姥姥斗法在先,耗尽法力,思柔姑娘不过捡了个便宜,真若是开打,思柔姑娘哪是苏道长的对手。”   苏耽应了声,不做表态。   黄老见苏耽半天不上钩,暗骂苏耽鸡贼,心想思柔不喜欢这道士,就算苏耽和思柔打小报告,思柔多半也不会信。便咬牙托出计划,“老夫想请苏道长帮个忙。”   “杀了思柔,还黑山一个平静。”   苏耽神态安详,无欲无念,就快御风而去,“我观思柔姑娘统治黑山有方,黑山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何来归还平静之说。”   黄老脸色沉沉,“实不相瞒,我家主人和她交过手,她并非是鬼而是妖,本体受了重伤才会魂魄出窍,此妖生性残暴,所到之处草木枯萎,生灵涂炭。建兰若寺只是片面之词,真正目的是要将我等一网打尽。”   这话在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道士听来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苏耽神色一变,严肃道,“当真如此?”   黄老点头,“千真万确。”   苏耽果然转变态度,他低头沉思片刻,缓声道,“我门下有一阵法,可炼化世间一切妖魔,只是这阵法施展条件苛刻,关键一点就是请君入瓮。”   黄老了解点头,阵法是死的,当然不能追着打。不过苏耽说可以收拾思柔,黄老的目的就算达成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黄老主动接过这份差事。   “若我引她到此处,苏道长会如何处理?”   苏耽眼中泛起冷光,“一招制敌。”   这次谈话双方都非常满意,黄老觉得苏耽好骗,回去和黑山如实报告,末了带上一句,“此事解决,尽早处理此人。”   苏耽也不是什么傻白甜,他正愁没有办法接近思柔,不能研究思柔手中的火苗,恰好黄老有求于自己,苏耽假意应下,借阵法的名义从黄老这边狠狠敲了一笔。   待约定之日到来,苏耽在青竹林布下剑阵,此阵名四象漯河阵,四方混元,由先天八卦演变而来,可谓是威力无穷,寻常妖魔踏入此阵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他准备好后躲在暗处,静静等待思柔到来。   黄老直接祭出美食大法成功把思柔从黑山带出,小姑娘跟着黄老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到了青竹林时黄老停下,脸上堆满笑容,“其实这些点心是苏道长托我给大王的,他说上次得罪大王,心里过意不去,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大王和好,特地摆下一桌酒席给大王赔罪,眼下苏道长就在林中,老夫便不去了。”   正所谓吃人嘴短,自己吃了一路的点心是苏耽特别带给自己的,思柔心里头微微感动,再听还有吃的,思柔开心和黄老道别,一脚踏进了青竹林。   苏耽看准机会启动阵法,然后……   思柔蹦蹦跳跳过来找苏耽,眼睛亮晶晶的,“道长好。”   她左瞧右瞧没看到吃的,再看苏耽时目光带了危险。   敢骗她,打死不解释。   苏耽强装镇定按下发抖的手,近乎肉疼看了被破坏的阵法一眼,对上思柔用尽一生的温柔,“我带你下山,山下有好吃的。”   小姑娘嘴角弯弯的,说话也甜甜的。   “苏道长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耽:求生欲强烈 第15章 画皮鬼   离黑山数里有一小镇,边上散着三三两两村落,规模不大,落了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好处。苏耽来黑山时经过此处,对镇上的情况一知半解。眼下带思柔去镇上,苏耽不由捏了把汗。   这家伙,好像对人不感兴趣。   他想到被思柔一脚破坏的阵法,在心里默默给思柔加上一笔。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早日脱身为佳。   最好今天就走。   苏耽侧过头来,瞧见思柔头上别的小野花,她似乎不爱金银首饰,成天戴些野花野草。   野花野草也好,免得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谋财起意。   这样想着,苏耽领着思柔进了小镇,说来也巧,今日刚好是庙会,白天瞧不出什么来头,到了夜里十里河灯,万家炊烟,热闹非凡。   思柔从未见过这样的盛景,打进来的时就左顾右盼看个不停,苏耽嫌她丢脸,直接买了个灯笼塞到思柔手里,小姑娘对上面的图案好奇,睁着一双大眼睛问店家,“上头画的是什么?”   店家瞧了瞧边上丰神如玉的苏耽,挤眉弄眼,“牛郎织女相会。”   思柔不太懂,她脱离部落许久,神话传说如昨日旧人故事,只记得几个悲壮的故事,譬如十日凌空,嫦娥奔月,无一不带着血腥,她转头问苏耽,“牛郎织女是谁?”   苏耽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带思柔来庙会是个错误。   这句话在接下来的逛街中得到了验证,思柔好似有无限精力,见到什么好玩的就走不动了,苏耽本想掏钱解决,不想被思柔拒绝。   “一件就够了,太多抓不住。”   苏耽面露诧异,暗想这家伙倒是比俗人通透的多。   两人逛到一个混沌铺子,苏耽见到在热锅前忙活老夫妻,想起他当日来小镇的情景,一张方桌,一碗馄饨,再无他物。   小姑娘可怜巴巴望着苏耽,什么话都不说,眼里透着渴望。   苏耽嘴角一抽,认命领思柔上去坐了下来,点了两碗馄饨后和思柔相顾无言。   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   思柔不觉气氛有异,注意力全在苏耽给她买的灯笼上,脑子里还想着牛郎织女的故事,想不明白昆仑的西王母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叫织女的女儿。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摆上桌,鲜肉与虾米在热水里一滚,香味扑鼻而来,思柔学着其他人舀起一口汤水,吹凉后慢慢饮下。   美食带来的愉悦是任何一种快乐都无法替代的,思柔急于和苏耽分享这种快乐,抬头一看苏耽正一粒一粒挑葱花,他的神情严谨,如同在做一件庄严肃穆的法事。   思柔看了半天,有模有样学起来。   苏耽:……算了,当什么都没看见。   接下来的逛街中只要是吃的思柔都要拉着苏耽去试,当思柔捧着一碗臭豆腐站在苏耽面前时,苏耽整张脸都变了。   “拿远点!”   小姑娘没想明白,鉴于是苏耽带她下山的,乖乖听苏耽的话去了下风口的柳树下解决。她吃东西没个正经样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大约是苏耽刚才说了她,思柔特地和人避开,一脸认真挑了葱花,然后开始享用美食。   苏耽见思柔安分守己,转开目光四下观赏,年少时春风得意马蹄疾,等做了道士再观人间烟火,另有一番感触,他正回味着不一般的心境,身后忽然传来人声。   “小师叔?”   苏耽转过身来,一位背着桃木剑的大汉站在桥下,风尘仆仆的,褐色短打不知道是脏还是旧,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浓密的胡子遮了大半张脸,苏耽不确定道,“燕师侄?”   大汉点头,上桥和苏耽攀谈起来,“能把道袍穿成这样,也只有小师叔了。”   苏耽懒得看燕赤霞,用脚趾头想燕赤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问道,“你在此地做什么?”   燕赤霞答道,“前些日子遇上一只画皮鬼,一时大意被她逃走,一路追查至此。小师叔呢?宗主大寿在即,小师叔不回去吗?”   苏耽摆手,寿宴这种东西就是拿来炫耀的,老头子都一百多了,还摆什么寿宴,难不成再夸他一句长命百岁。他望着桥下的河灯,思及点点滴滴,话语中带了不可易见的柔软,“看情况。”   燕赤霞就知这事十有八九成了,都说苏小师叔刀子嘴豆腐心,这话一点都没错。再想到苏耽的道法,直言不讳,“小师叔若是无事,不如和我一起除了画皮鬼,再一同回宗门。”   苏耽没答,他下意识看向桥边的垂柳,见下面站了对腻歪的情侣,脸色大变,“人呢?”   燕赤霞一头雾水,什么人。   被苏耽骂了一百遍的思柔正蹲在糖人摊前,和几个小孩子一起注视糖人的诞生,金黄色的糖水在老人手中如一支神笔,随意勾勒就是鸟兽虫花,当一只老虎成形,思柔发出惊讶的声音,跟着小孩子一起鼓掌。   一波又一波孩子走了,老人卖完糖人收摊离去,思柔和小女孩挥着手向老人道别,两人站在大街大眼瞪小眼,思柔问小女孩,“你的爹娘呢?”   小女孩盯着思柔的灯笼眼里头透着羡慕,被问及爹娘时不情愿把目光挪开,乖乖道,“走丢了,娘亲让我待在原地别动。”   思柔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我陪你一起等。”   不多时一个妇人神色匆匆赶来,见到小女孩又哭又笑,搂着喊宝儿,哭完又对思柔感谢不已,思柔眼里头泛起雾气,笑着摇摇头,临走时思柔把灯笼送给小女孩,小女孩一脸惊讶,“我不能要姐姐的东西。”   思柔,“它可以保护你。”   一大一小笑着挥手告别,边上摆摊的见思柔面露失落,猜思柔心中有意难平之事,赶忙招呼思柔,“姑娘,算一卦不?”   思柔问,“算什么?”   老和尚笑了,“什么都算。”   苏耽找到思柔时她正蹲在一个和尚前,专注听和尚胡说八道,脸上的表情随和尚的动作起伏,看上去特别……蠢。   燕赤霞捅苏耽的胳膊,悄悄握住桃木剑,“小师叔,注意。”   敢在人气旺盛的街上行走,看来是个狠角。   那边和尚还在天花乱坠,“观客人的手相,乃是大富大贵之兆,若老衲没猜错,客人父母宠爱,姊妹友好,若无意外一生无忧无虑。”   思柔惊叹,“你算的好准。”   燕赤霞瞧了半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苏耽扭过头去,装作不认识。   和尚,“客人想知道令尊在哪里?”   思柔摇摇头,“爹爹在我心里。”   她就站在那里,眼眸里撒了碎光,像破碎的希望,一触即碎。   几句碎语传到苏耽耳中,他想起斐央和自己说过的话,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拉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恳求自己不要杀思柔。   ‘她被父母赶出家门,又遭乡里人欺侮,生前受尽苦楚。’   苏耽动了动嘴唇,“她只是有些痴。”   燕赤霞看看思柔,又看看苏耽,糙汉子下是一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   小师叔春心乍动了?   燕赤霞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说苏耽,“小师叔,人鬼殊途啊。”   苏耽回以鄙视的眼神,“你瞎吗?”   那是黑山新任老大,差点把自己活埋了,还逼着自己给秃驴造房子,一言不合就踩碎四象阵,简直不是人!   不过另一件事更令燕赤霞在意,他在这个女鬼身上嗅到了画皮鬼的气息,这说明她和画皮鬼接触过。燕赤霞收起玩笑话,正色道,“小师叔察觉到了吗?”   苏耽点头,思柔身上多了一股妖气。   燕赤霞道,“我想借小师叔的女鬼一用。”   苏耽没有拒绝,只道,“你对她客气些。”   他怕惹急了思柔燕赤霞人头落地。   燕赤霞意味深长,“我懂。”   苏耽:……你懂个屁!   **   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陈氏匆匆回了家,进门就看见一位迤逦的女郎坐在桌边,见到陈氏笑起来,伸手就想抱孩子,“宝儿没事真是太好了。”   陈氏向来不喜欢她,这女郎是他丈夫领回家的,说是父母见钱眼开,想把她卖了,陈氏看她容貌艳丽,身段柔弱,一直劝说丈夫把人送走的,免得灾祸上门,可他丈夫跟鬼迷了心窍一样,死活不答应。   她身子一歪躲开女郎,不冷不热,“用不着你担心。”   说罢抱着宝儿进了屋里,留下女郎一人。   看着陈氏离去,女郎继续把话说完,“丢了,我也心疼。”   小孩的肝,可嫩了。 第16章 抢人皮   神棍这种物种从古至今都受人欢迎,只要混得好,不怕被扒马甲,吃香喝辣不是梦。老和尚天花乱坠吹了一通,把思柔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盘腿坐下来表情高深莫测,“客人想回家?”   思柔跪坐在老和尚面前,腰板挺直,对老和尚很是憧憬,一脸乖巧,“想。”   老和尚眯眼瞧了思柔片刻,叹道,“难,难,难。”   思柔急了,“我真找不到爹爹吗?”   边上两个道士看这老和尚说学逗唱,把思柔唬得是一愣一愣,就差没把全身家当掏出来。燕赤霞实在看不下去,嘀咕着,“占卜大师就在身边,还去问江湖骗子。”   苏耽摆着一张脸没说话,她思柔又没求自己,自己干嘛要替思柔占卜她爹的下落。   老和尚是很想把思柔的全身家当都顺走,奈何边上站了两个道士,对他虎视眈眈,他只能忍痛‘破财消灾’,照顾一下同行的生意,颤颤巍巍伸出了两根指头。   思柔了然,“你要我帮你杀两个人?”   苏耽:……   老和尚把手一收,悲天悯人,“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言重了,老衲只想救济一方。”   给钱,给钱,给钱!   思柔只理解了前半句话,“打残不打死。”   老和尚脸皮一抽,觉得之前的口水全白费了,什么一掷千金的富家大小姐,这位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苏耽深吸一口气,心知这两人的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上前一步剜了老和尚一眼拽起思柔,“走了。”   思柔还等着老和尚给自己算卦呢,她正想挣脱苏耽的手,转头就见老和尚手脚麻利收了摊子,脚下抹油溜进人群,再一晃眼人不知去向。   苏耽猜八成是怕了思柔的鸡同鸭讲,他松开思柔的手,介绍起同行的燕赤霞,“这是我燕师侄,正在追杀一个画皮鬼,这个画皮鬼吃了不少人,祸害一方,你能帮他追查画皮鬼的下落吗?”   燕赤霞警惕握着桃木剑,如果思柔有一丝不对,他立刻就能结果了思柔。只是苏耽说话的口气让燕赤霞觉得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怪。   客气,对,苏小师叔对这个女鬼很客气,就怕得罪了她。   思柔低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说话声音低低的,“我想回去了。”   苏耽松了口气,不生气就好,想起小姑娘对美食的喜爱,苏耽尝试祭出美食大阵,“留一晚,吃个早茶再回去,广胜居的早茶很有名,非常好吃。”   苏耽着重咬紧最后四字,果不其然思柔慢慢抬头,一扫之前的失落,眼睛冒狼光,“好!”   苏耽看着思柔,总觉得之前自己在做蠢事,他若是投喂思柔一年,小姑娘八成连黑山老大都不要,屁颠屁颠和自己走了。   有苏耽的保证,思柔态度格外积极,对燕赤霞有问必答,还说自己把苏耽送给她的灯笼给了小女孩。   燕赤霞努力正视一人一鬼的关系,专心致志处理手头的事情,暗想等他把这事处理完,一定要飞鸽传书给宗主。   他捏了个法术追踪起那盏灯笼,纸鹤得了指令挥着两只纸糊的翅膀在半空扑通扑通,思柔瞧着新鲜,寸步不离跟着,燕赤霞故意落后几步,和苏耽咬耳朵,“苏小师叔,这位思柔姑娘……”   苏耽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递给燕赤霞,“保护好自己。”   燕赤霞还以为苏耽要自己小心画皮鬼,大大咧咧,“没事,那画皮鬼不堪一击。”   “不是。”苏耽眸光泛冷,“我指她。”   燕赤霞一愣,转身看向思柔,她就站在灯火阑珊处,追逐着纸鹤,脸上带着少女的清纯和天真。   “……挺可爱的。”   “……”   两人正说着,前面的纸鹤忽然停下,思柔猝不及防撞上一人,她皮糙肉厚,没什么事,被撞的那位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手里头两个肉包子全喂了狗,行人瞧见了闷笑不已,全当看热闹。   王生又羞又恼,他素来爱风度,吃个饭都要玩个流水曲觞,好似魏晋风流人士,如今失了面子,心里头记恨不已,爬起来就想给对方一巴掌,等看到始作俑者时,王生一下子失了魂。   今个他才知道,什么叫清水出芙蓉。   思柔捧着飞回来的纸鹤,望着呆愣在原地的王生,询问道,“你没事吧?”   王生连忙收回手,做起文质彬彬的风流雅士,纸扇徐徐摇动,“自然无大碍。”   手心里的纸鹤完成任务,恢复原状,灰扑扑毫不起眼,思柔目光盈盈,眨也不眨看着王生,多情恰似无情。   王生不自觉把头抬高,他想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可惜眼里的欲色暴露了他的想法,加个皱巴巴的衣裳,不像个清高的雅士,更像个登徒子。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思柔望着王生,在她眼里王生两颊消瘦,面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黑气,与其说是人,更像行尸走肉,她静静看了会,带着对死人的怜悯开口,“思柔。”   王生脱口而出,“兕觥其觩,旨酒思柔。美,实在美,看来令尊对姑娘报以厚望。”   思柔莫名其妙,“这名字是小倩姐姐给我取的。”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王生格外尴尬,思柔身后的苏耽冷笑一声,心想怪不得他拿不下思柔,对方真身本名一无所知,能赢才怪。燕赤霞把这声冷笑当成吃醋,目光甚是打趣,在被苏耽用剑捅死之前,燕赤霞赶忙开口,“苏小师叔,这人精气全失,料想和画皮鬼接触多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去此人家中看看。”   苏耽微微点头,又道,“再乱想我叫宗主寄书过来给你。”   一听念书燕赤霞立刻头大,摆手求饶,“别,小师叔我知道错了。”   他两人才说了两句,再去找思柔时人早就和王生走了,庙会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这里又是岔口,几步距离就失去了踪迹。燕赤霞一拍大腿,“坏了!”   苏耽倒是不急,方才思柔走的时候他施了法术在思柔身上,使得思柔看起来如普通人无异,他望着这来来往往的游人,忽然问,“你觉得思柔相貌如何?”   燕赤霞不解,“自然是好的。”   就是胸小了点。燕赤霞嘀咕。   苏耽轻笑一声,袖中飞出一只纸鹤,比原先那只小巧许多,绕着苏耽飞了三圈便向着东北方向飞去。   男人觉得好,画皮鬼自然也觉得好。   另一头思柔跟着王生回了家里,路上王生对思柔很是殷勤,看思柔对小贩手里的糖葫芦目露馋光,主动掏钱买了一串,思柔得了糖葫芦把苏耽和燕赤霞忘得一干二净,冲王生甜甜笑道,“谢谢。”   王生心里头痒得很,只想当场办了思柔。他觉老天待他不薄,前几天得了个美人,他快活了几天又觉得美人是美,可惜有几分俗气,不懂风花雪月。今日遇到思柔,王生心中的躁动被填满,他痴痴望着思柔,又黏到思柔身边想和思柔谈心。   “我观你不是此地人,不知家在何处?”   思柔咬下一大块山楂,被酸的皱脸,“钟山。”   王生念了钟山两遍,确定附近山头没有这个名字,又问起思柔家中有何人,怎么来到这里。   被问到伤心事小姑娘糖葫芦也不吃了,转身想走,王生好说歹说把人劝住,又天色已晚,思柔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不如在他家歇息一晚。   这样半推半就,王生带着思柔回家,一进门就被人扑了满怀,前些日子带回来的女郎这会正倒在王生怀里,媚眼如丝,气吐如兰。   “相公。”   她正打算吃了王生,回头再收拾屋里头的娘两,迎面就见思柔站在门边,腮帮子鼓鼓的,嚼着山楂。肤白貌美,体态婀娜。   好一张上等人皮。   女郎舔了舔嘴唇,今个她可算是捡到宝了。 第17章 美人皮   这世间谁都喜欢美人,希望青春美貌长驻,一张好看的皮可以减少许多麻烦,有人喜欢收集美人,而她喜欢美人的皮。   女郎从王生怀里退出,动手倒了杯热茶递到思柔面前,说话很是热情,“夜里头风大,瞧妹妹的手都凉了。”   她似不经意滑过思柔手腕,眼角糅造着媚意,鲜红的舌头舔舐牙尖,欲说还休。   皮嫩,肉更嫩。   王生也过来凑热闹,他摆出一家之主的风范,请思柔坐下,又说天气已晚,城门已关,不如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城。   他满口为思柔打算,眼睛更是片刻不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思柔有意思。   女郎靠在墙边,看见王生所作所为,眼里不屑一顾,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喜新厌旧,哪怕家花再香,他也要不怕死去外面采一两朵平平无奇的野花。   更何况,现在这朵野花比家花香多了。   王生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顺手把手边的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继续劝说思柔,“我家虽然称不上大,客房还是有的,思柔姑娘如果不嫌弃,我让内人领姑娘去。”   思柔其实是在等苏耽反馈,她一眼就看出王生身边的女郎非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若她是燕赤霞那般热心仗义人士,此时早就解决了女郎。遗憾的是早些年思柔被人欺负,对人族虽然不是泾渭分明,但也称不上有多好,属于他人死活关我屁事,袖手旁观已经是最大的帮助。   三人正僵持着,门外亮起一簇灯火,陈氏的声音在窗边响起,“王生?”   王生脸一僵,他向来不喜欢陈氏,不仅是容貌上的原因,还有生活上方方面面,他自认自己风雅无双,虽比不上东汉的梁伯鸾,在当代也是数一数二,结果陈氏对他从不尊重,他说白草黄云,陈氏念柴米油盐,他谈桃花换酒,陈氏说宝儿要吃桂肉,气得王生不和陈氏说话。   这会陈氏来了,王生拉下脸,呵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氏本来是想问王生睡下没有,结果被王生骂了一通,看见女郎又是浓妆艳抹,心里更难受,忍下眼泪打算回去,余光瞧见思柔坐在那里,双手捧着茶杯,模样极为乖巧。   “姑娘,你怎么在这?”陈氏还记得思柔的好,想不明白思柔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   王生一看两人认识,急了,“她是我请回家的客人。”   思柔放下茶碗,没看王生,只对陈氏说,“灯笼。”   陈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来拿灯笼,我后悔了,想要回来。”思柔望着陈氏,“不行吗?”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的道理,可思柔帮陈氏找到了宝儿,陈氏也只能点头答应,打算回去找灯笼,王生见此连忙跟出去,两人站在外头,王生掐着陈氏的胳膊,眼神发暗,“让她留下来。”   陈氏忍痛低低说,“有了一个还不够?”   王生大怒,甩了陈氏一巴掌,“你懂个屁。”   冷不防被打,陈氏垂着脑袋不敢多说,她转身拿袖子抹脸,没入黑暗之中。   得了灯笼的思柔还是没能走,两个人加一个妖劝着自己,加上还有苏耽允诺自己的早茶,思柔最终留了下来,她坐在陈氏铺好的被上,忽然用手碰了碰陈氏的脸。   陈氏身子一僵,不自然笑道,“磕地上磕的。”   她目光落在思柔手里的灯笼,上头的牛郎织女叫陈氏心里发酸,家丑不可外扬,陈氏在心里念了几遍,嘱咐思柔几句,举着蜡烛往外走。   思柔实在想不明白。   她能感觉出王生对陈氏不好,但是陈氏却不反抗。   现在的人真奇怪。   **   大概熟人不好下手,因为思柔和陈氏认识,王生没好意思下手,只能搂着女郎去了书房,说是要通宵读书,至于读的是什么圣贤书,心知肚明。   书房里头设了张竹榻,平时用来休憩午睡,自打有了女郎,王生经常在上面做其他运动。这会深更半夜,也没人说他白日宣淫,一进门王生就和女郎抱在一块,没一会儿两人衣服脱得精光,女郎声音越发甜腻,恨不得扒着王生不放。   王生想到边上客房的人,那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滋味叫他心里犯痒,加上女郎一直撩拔,当下就抱着女郎奋力耕耘,嘴上还念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画皮鬼靠在王生胸上,听身上的男人喊别人的名字,眼神越发冷。男人都一个样,得不到才是最好,一边用她的身体,一边骂她人尽可夫,女支女还想做诰命太太,异想天开。   男人的心都是黑的吗?   凤仙花染红的指甲暴涨,在王生的注视下慢慢插入他的胸膛,用手抹去滴落在脸上的鲜血,娇声笑道,“相公,我好看吗?”   王生瞪大眼睛,他指着身下的画皮鬼,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他似乎想说什么,下一刻画皮鬼的手收拢,活活扯出王生的心脏。   王生两眼一翻,直接断气没了声息。   “没用的男人。”画皮鬼嗤笑一声,她一脚踢开身上的王生,光着身子品尝起这颗心脏。   吃完心的画皮鬼似乎容光焕发,她站在镜前打量起自己的模样,对这张皮满意不已,看到脸上沾上的血迹后,画皮鬼皱起眉头。   她想要思柔的皮,可这张皮她也不想丢。   她摸了摸脸颊,稍微用力就将身上的皮扯下来,拿起画笔清理起上头的血迹。   那边陈氏回去后一直睡不着,她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心里头越发难过,再想到王生对思柔的想法,陈氏于心不忍,她索性点灯爬起来,打算找王生说明白。   出了门就见书房灯火通明,陈氏清楚王生的脾气,平日里睡得早,起得晚,也就这几日一夜灯火不息,淫|声|浪|语不断。她忍下心酸,靠近书房正打算找王生谈谈,见窗户上印着一个古怪的影子,陈氏心里生疑,小心凑近窗户往里头瞧。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站在床边,手里头拿着一支画笔,在床上涂涂画画,恶鬼脚边躺着一个人,胸口破了个大洞,正是王生。   陈氏被吓了一跳,手里头的蜡烛掉在地上,惊动了里头的恶鬼。顾不得裙边的蜡烛,跌跌撞撞往外跑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鬼。   她慌不择路跑进思柔房间,遇到还没睡的思柔,陈氏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个女人是鬼,你赶紧跑。”   说完又往门外跑,想拉上思柔去找自己的女儿一起逃,一转头女郎就站在门外,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印,像是血迹没擦干净,她冲陈氏笑道,“这么晚了,姐姐要去哪?”   陈氏被吓得面无血色,想到惨死的丈夫,再想到自己也难逃魔掌,不由悲从中来,“我王家与你无冤无仇,我丈夫好心收留你吃喝,你居然恩将仇报。”   这番指责对画皮鬼不痛不痒,她摸着长指甲,盯着陈氏大笑,“恩将仇报,你知不知道他多嫌弃你,说你又老又丑,大字不识,带出去都嫌丢脸。骂你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生了个赔钱货。”   陈氏脸上青白交加,喏喏着,“不可能。”   画皮鬼可怜起陈氏,“我懂,都是女人,我怎么不懂你,你嫁了个读书人,想着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你也能封个诰命夫人。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有那一日,待他飞黄腾达了,第一件事就是休了你,然后再娶一个比你年轻十倍,漂亮百倍的女人,那个女人比你有权有势,你就是斗一辈子都斗不过她。”   她说着说着摸起自己的脸,自我陶醉,“可我斗赢了,我扒了她的皮,当上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本来什么事都没了,偏偏来了个道士……”   画皮鬼又咬牙切齿起来,她的右眼烂了一大片,眼眶里的眼珠子掉下来,滚到陈氏脚边,伴随着画皮鬼古怪的笑声,“不过没用的,等我吃了你的心,我的脸又能回来。”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换一张漂亮的皮。”画皮鬼不知何时来到思柔身边,纤长的指甲摸着思柔的脸上,一下又一下,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刮坏了这张脸。   思柔也在看画皮鬼,秋水一眼的眸子透着不解,似乎在问为什么,那双不染尘埃的眸子像极了某个人,画皮鬼心里燃起熊熊妒火,她冷笑着把手钻进思柔胸膛,“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次,画皮鬼无比熟悉,像过去一样她的指甲穿刺胸膛,挖出一颗完整的心,但这次她失算了,她的手好像穿透一张薄薄的纸,纸破了,里头什么都没有。   画皮鬼瞪着思柔,一张符纸从思柔肩头幽幽滑落,她歪了歪脑袋,“忘了说。”   “我现在是鬼。” 第18章 霞赤燕   画皮鬼一愣,她本来打算剥了思柔的皮再收拾陈氏,如今突然被告知思柔也不是人,画皮鬼心思一转,目光望向倒在地上的陈氏。   “我不介意和妹妹分享。”   思柔嫌弃把手拨开,当着两人的面坐了下来,用手拨着灯笼,“我不吃人。”   一个鬼不吃人如何立于阳间,人死后为鬼,转向阴界投胎转世,这是在通常情况下,而滞留在阳间的鬼多数都有怨念,或死于非命,或心有不甘。不吃人,除非思柔不是厉鬼。   画皮鬼想起陈氏介绍思柔的话,把思柔拔到报恩那一类。她眯着眼睛语气不善,“妹妹来者何意?”   小姑娘属于有问必答类型,画皮鬼问她思柔也不隐瞒,“苏耽说帮他师侄找到你就有早茶吃,他还说广胜居的早茶特别好吃。”   说完把头扭向陈氏,问起广胜居的早茶都有什么?   陈氏更想跑回去找自己的女儿,这会又被告知思柔姑娘也是鬼,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半会答不上来。   陈氏不说画皮鬼开口了,她阴测测盯着思柔,苏耽她不认识,但她知道做道士的有个师叔师侄再正常不过,鉴于之前被燕赤霞追杀,画皮鬼这会特别聪明,直接联想到臭道士,加上隐藏思柔的符纸,更加肯定思柔是道士这边的,她猛地撺到思柔面前,正打算动手,身后传来破空之声。   “呔,哪里跑!”   画皮鬼大惊,见门口站着两个道士,慌不择路想要穿墙逃走,结果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苏耽捏着一打符纸,靠在门边打了哈欠,“好好练。”   燕赤霞握着一把桃木剑,表情也不太好看。本来指望他这个小师叔动手,结果爬过墙苏耽的心血来潮,收了他所有符纸,说是要好好锻炼自己,只留一把辟邪的桃木剑给自己。燕赤霞同苏耽力争,说起画皮鬼种种恶行,务必要一击必杀。苏耽听完神色凝重,燕赤霞心中暗喜,以为高枕无忧了。转头苏耽就排了困鬼阵,面带微笑。   “师侄加油~”   不就辈分比自己高!法术比自己厉害,会讨宗主欢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愤怒的燕赤霞杀向画皮鬼,正所谓新仇又加旧恨,他是半点不留情,没两下就割破了画皮鬼的皮,画皮鬼捂着胳膊,怒骂燕赤霞,“臭道士,我和你无冤无仇,三番两次坏我好事,今天你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燕赤霞义正言辞,“我知你苦楚,可杀人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杀害朝廷高官之女,还剥下她的皮招摇撞骗,所作所为天理难容。”   被人撞破身份,加之受伤,画皮鬼索性不再伪装,整个人忽然暴涨,人皮随之破裂,从中钻出一个身高数丈的青面恶鬼,匍匐在地,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的肌肉呈现暗紫,不断蠕动着,行走间带着难以言喻的恶臭,人不人鬼不鬼。   陈氏第一个没忍住,扭头吐了出来。这似乎刺激到了画皮鬼,她丢下燕赤霞攻向陈氏,边上的苏耽眼疾手快,几张符纸飞向画皮鬼,引出一道惊雷,画皮鬼猝不及防撞了上去,发出惨叫。燕赤霞毫不迟疑挥剑相向,转眼一人一鬼又搏斗起来。   思柔坐在陈氏边上,方才的符纸如果再偏两寸,可能就是她和画皮鬼一起被雷劈。她转头看向苏耽,表情严肃,“下次小心点。”   苏耽略微思考,“你怕?”   小姑娘摇头又点头,很认真告诉苏耽,“你还欠我一顿早茶。”   那双眸子澄清透明,明明白白写着一排字,等我吃完早茶你死定了。   能屈能伸的苏耽从善如流,“对不起。”   他还不想死,做了鬼再对上思柔那真是半点优势都没有了。   做人失败的苏耽忧郁叹气,心道吃完这顿散伙饭还是和燕赤霞回宗门算了,思柔这种鬼太打击道士的自尊心了。   他居然给天敌道歉。   他们几个聊天‘愉快’,那边的燕赤霞可不太好受,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画皮鬼本来就不是善类,眼下知自己在劫难逃,本着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想法,不要命往燕赤霞脸上招呼。苏耽看了会得出结论。   是个女的。   打人专抓脸。   何必呢,燕赤霞又不是娘们,脸上带伤不叫毁容,那是男人的象征,这画皮鬼真是不懂男人的心……   这对一人一鬼打的不可开交,那边思柔送走陈氏后乖乖坐在门槛上,抱着灯笼纯属看热闹,还能和苏耽愉快聊上两句,末了齐齐感叹燕赤霞下手真狠,把燕赤霞气得倒仰,他一脚踢开画皮鬼,冲门口大喊,“过来搭把手。”   苏耽没什么同门爱,对他来说捉鬼是生意,没钱赚的生意他一向不做,他会跑兰若寺捉鬼的前提是斐央给了他一大笔钱,现在燕赤霞要他帮忙,苏耽就两字,“给钱。”   一向行侠仗义的燕赤霞哪有钱,明白苏耽这是落井下石,要狠敲他一笔,燕赤霞脾气上来,指着苏耽大骂,“你穷鬼投胎吗!”   苏耽一弹衣袖,神情一敛,他本就生得俊朗,未出家时素有龙章凤姿一说,后来做了道士,读了不少经书,气质越发清冷,一缕晨曦披肩头,人更加缥缈,“师侄此言差矣,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贫道能做便是花钱如流水,随它去。”   云游在外,日子已经很艰难了,他只是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有什么错?   燕赤霞差点没被气死,暗道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苏小师叔好生不要脸。他索性弃了求苏耽帮忙,抱着膈应苏耽的想法,贿赂边上的思柔,“聂姑娘,你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我燕某请你上太白楼,吃上三天三夜。”   燕赤霞说完就后悔了,心想一个柔弱的女鬼能帮什么忙,却听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好。”   思柔放下灯笼,蹦蹦跳跳来到燕赤霞身边,不等燕赤霞开口直接把人拎到一边,独自对上画皮鬼。   画皮鬼趁这机会松了口气,见对手是一个气息羸弱的小姑娘,阴森森笑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现在帮了他们,回头他们就会以各种理由杀你,不如和我联手,一起杀出去。”   小姑娘没理会画皮鬼,只问在边上喘气的燕赤霞,“要活的还是死的?”   燕赤霞被思柔拎来拎去,只当小姑娘天生力大无穷,没好气道,“你能杀了她?”   在旁的苏耽轻笑一声,“燕师侄,人不可貌相。”   他追了这画皮鬼好几个月,冬衣换了夏装,从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过成干农活的,可见这画皮鬼有多难缠,燕赤霞翻了个白眼,撂下狠话,“她要是能杀了画皮鬼,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话音一落,画皮鬼惨叫一声,指着思柔不可置信,“你居然……”   下一刻画皮鬼浑身起火,炽热的火焰如一只巨兽在眨眼之间吞噬了画皮鬼,不过三息画皮鬼就无声响,只余地上一堆灰烬。   思柔悄悄合上手,把小火苗揉回去,望着燕赤霞笑得很腼腆,“我对法术不太在行。”   霞赤燕沉默了。   苏耽在远处招手,“吃早茶了。”   思柔清脆应了一声,提着灯笼欢快迎上去,乖巧跟在苏耽身后,亦步亦趋。   “早茶有鸡吗?”   “有鸡蛋。”   燕赤霞抹了把脸,拿葫芦收走地上灰烬,正打算跟上苏耽,陈氏不知从何处跑出来,抱着孩子跪在燕赤霞面前,“道长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只是我夫君被这恶鬼所害,命丧黄泉,还望道长大发慈悲,救救我夫君。”   陈氏哭得悲伤,怀里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帮陈氏擦眼泪,奶声奶气,“娘亲不哭,娘亲哪里疼,宝儿帮娘亲吹吹。”   燕赤霞避开陈氏一跪,心里头不是滋味。良声道,“我道行浅薄,只会杀鬼除妖,对起死回生一窍不通,还请夫人节哀。”   陈氏一听更是绝望,索性放声大哭,宝儿被陈氏吓到也跟着哭起来,母女两抱在一起相拥痛哭,叫燕赤霞心里难安,他不自觉放软语气,“我师叔道行深厚,我带你去找他,你向他求情,或许他能救你丈夫。”   陈氏连声叠谢,又想给燕赤霞磕头,被燕赤霞连忙拦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广胜居找到了苏耽,苏耽就待在大堂里,表情严肃和小二讨价还价,燕赤霞凑上去,就听苏耽说。   “道士不打折?我包了你半个广胜居的早茶,你们还按原价卖,三清在上,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燕赤霞打断苏耽的话,很是不解,“出了什么事?”   苏耽放开小二,目光意味深长,“没什么,只是聂姑娘比较会吃。”   燕赤霞背后没由来一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答应带思柔去太白楼吃上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 作者有话要说:  估算错误,本来昨天晚上能回来,结果在医院耗了一天,下次有情况我会提前请假。 PS:今天双更 第19章 广胜居   正谈着陈氏突然跪下,给苏耽磕了三个响头,哀切道,“还求道长救我夫君。”   她一跪引来其他食客注意,大伙纷纷七嘴八舌,问起出了什么事,有人认出这是东街的陈氏,又闹哄起来,说陈氏有人可能不熟悉,可陈氏的丈夫王生在镇里小有名气,毕竟这年头举人不是什么大街货,那都是被朝廷承认的读书人,走亲访友说自己认识举人,倍有面子。   举人的妻子抛头露面给一个道士磕头,没一会就引来一大群人围观。燕赤霞暗叫不好,苏小师叔最讨厌这种场面,对陈氏道。   “起来说话。”   还想不想救你丈夫,别给苏小师叔难堪。   陈氏没听懂燕赤霞话里的意思,反倒拉着宝儿跪下,哭诉着,“没他我活不了。”   苏耽手里躺着两枚铜钱,表情淡淡的,活似在看别人的闹剧,任凭陈氏如何哀求,苏耽一句话都不讲。   围观的人便觉得苏耽铁石心肠,很快就有正义人士出来为陈氏主持公道,那蓝衣书生道,“欺负一个弱女子,还算什么出家人士。”   苏耽终于开口了,眼皮子抬起,话里透着薄凉,“她丈夫好色没了性命,关我什么事。”   一提王生陈氏哭得更惨,“道长求求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燕赤霞见人越来越多,捅了捅苏耽胳膊,小声道,“小师叔……”   苏耽美目一瞪,意思很明显,事你招来的,你自己解决。   燕赤霞底气不足,“我这不道法不精,所以求您来了。”   苏耽很干脆,不仅是当着燕赤霞的面,还当着陈氏的面说开,“不救。”   给他黄金万两也不救,见钱眼开是他兴趣,任意妄为才是准则。王生若是个正人君子,就不会领画皮鬼回家,王生非君子,这是其一,其二陈氏当众下跪,拿舆论逼他救人,惹毛了苏耽。这会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苏耽也不救。   陈氏直接哭晕过去,围观的人对苏耽指指点点,说苏耽铁石心肠,没良心,更有甚者说苏耽不配做道士。苏耽全听在耳朵里,没一句放在心上。   蓝衣书生很是气愤,可他天生嘴笨,对上苏耽三言两语就被打败,心里头还是有一股正义之气,拉着陈氏,“王夫人,我们走。”   陈氏根本不接受蓝衣书生的好意,见蓝衣书生还和苏耽吵起来,把怨气撒在蓝衣书生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要我走,除非你把我丈夫少的那颗心变出来,不然你跪下来给苏道长道歉。”   朱尔旦也是性情耿直,陈氏这样他也不生气,反道一口答应下来,“我把我的心给王生。”   陈氏被朱尔旦的豪言吓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这时苏耽忽然开口,“我可以帮忙换心,只是此人生了颗愚心,你丈夫得了,这辈子不会有任何建树。”   陈氏想也不想,“我不要他的心。”   苏耽轻笑一声,这笑声极轻,偏生每个人耳边都听到了,陈氏整张脸涨红,“我丈夫活过来,朱尔旦就要死。”   苏耽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照夫人的意思便是不要了。”   陈氏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苏耽却不再给她机会,扭头往里面雅座走,燕赤霞急忙跟上去,小声嘀咕,“苏小师叔又是何必呢。”   人群哄笑起来,渐渐散开来,朱尔旦面露关切,想扶陈氏起来,结果陈氏发疯,“都怪你,你给我走,走!”   外头的闹剧对雅座里的人毫无影响,思柔埋头解决面前的小笼包,没一会儿功夫就空了一笼,燕赤霞坐在边上看了会,有些食不下咽。   照这种吃法,他岂不是下半生都要待在太白楼的后厨房,洗盘子还债。   他小心翼翼问思柔,“你很饿吗?”   看着不像饿死鬼啊。   思柔抬起头来,左边的腮帮子鼓鼓的,嚼了几下咽下肚,“不饿。”   燕赤霞瞅着思柔面前一大堆空碟子,暗想现在的女鬼个个都不学好,睁眼说瞎话。   小姑娘戳着碗里的豆腐花,很是丧气,“太少了。”   如今的道士一个比一个小气,玉露琼浆不给不说,连一两个‘糖豆’都不给,没有灵气,她只能靠量取胜,勉强过日子。   魂魄出窍加上凝聚实体,两者要耗费大量法术,法术又是靠灵气驱动,再没有灵气补充,她就只能回去。本体有多麻烦思柔再清楚不过,想到被追杀的日子。思柔愤恨咬下嘴边的煎饺,考虑要不要啃了黑山上的小狐狸。   虽然开智了,但不是青丘的,应该不会被那群九尾狐追杀。   她盯着坐在对面的苏耽,忽然来了一句,“你双|修吗?”   燕赤霞直接被呛到,一边咳嗽一边往苏耽那边看。   苏耽表情淡定,“不修。”   思柔‘哦’ 了一声,转头问看热闹的燕赤霞,“你修吗?”   燕赤霞吓得连连摆手,开玩笑,他还想多活几年。   苏耽似乎很了解思柔,他放下汤勺,“你有事?”   思柔没有隐瞒,“我缺灵气,灵气不够我得回到身体里。”   至于到时候她无法控制自身能力,再次天下大旱就不在思柔的考虑范围内了。   苏耽抓住重点,思柔要保持魂魄出窍的状态,但凡清楚点阴阳之术的都知道生魂离肉体太久会成为真正的孤魂野鬼,很显然,思柔不再这个常理内。他和燕赤霞都把思柔当成了野鬼,压根不知道思柔是个生魂。   连人家的障眼法都看不破,只能说明一个道理,他和燕赤霞不是思柔的对手。   苏耽彻底放弃研究思柔掌中火焰的想法,打算伺候完这顿明哲抽身,至于燕赤霞,苏耽想到一个万古不变的真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师侄你保重。   当小二第三次抱歉说没有食材了,思柔失望放下筷子,然后把头扭向燕赤霞,“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午饭?”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生存之道,燕赤霞索性摊开和思柔讲,“我没有钱。”   小姑娘眉眼弯弯,“请客和没钱有关系吗?”   燕赤霞擦了把冷汗,正打算找苏耽求救,东边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屋里头只剩他和思柔。   为了自己的钱包着想,燕赤霞豁出去了,“我没有钱,但我可以帮你免费做三件事。”   思柔乐了,数着手指头,“第一件事,我要去太白楼吃三天三夜,第二件事,我要去太白楼吃三天三夜,第三件事,你再帮我免费做三件事。”   燕赤霞差点哭出来,“姑奶奶,我真没钱,没办法带你去太白楼吃饭。”   思柔歪头,“你双|修吗?”   燕赤霞攥紧衣襟,除了请客和双修什么都行,他想到之前思柔和苏耽讲的,急中生智,“我知道哪里有灵气!”   人间浑浊,没有灵气,不过一些洞天福地还有灵气,比如着名的海外三仙山,还有昆仑,就是地方比较远。燕赤霞提出要带思柔去找海外三仙山时被思柔一口拒绝,缺灵气是一回事,跑到人家家里头就不太好了,尤其是思柔这种存在。   女魃,出则天下大旱。   最后思柔和燕赤霞约定,燕赤霞要帮她抓三头异兽,至于是什么品种思柔没有在意,她又不是凤凰,挑这挑那。逃过一劫的燕赤霞松了口气,和思柔相继出了广胜居,没走几步就看见陈氏跪在大太阳底下,神色恹恹的,大夏天的,中午的时候最热,陈氏一个大人还能熬,陪陈氏一起跪的宝儿就不行了,一直喊着渴,陈氏跟没听见一样,望着广胜居,两眼发直。   燕赤霞一拍脑袋,想起还有这回事,可眼下苏耽不知去向,他这个做师侄的只能苦哈哈接下这话,跑去劝说陈氏,陈氏一见燕赤霞激动起来,抓着燕赤霞问,“道长,那位苏道长呢?”   燕赤霞试着挣脱陈氏的手,没想到陈氏力气出奇的大,他只能放弃,“我师叔已经走了。”   陈氏无法相信,“我丈夫还躺在家里,等着苏道长救他,他怎么可以走了?”   燕赤霞不奇怪苏耽会一走了之,他这人脾气古怪,一向不给人面子,陈氏当众下跪,要逼苏耽出手,苏耽会答应才怪。   “王夫人,逝者已逝,请节哀。”   陈氏又是哭又是闹,嚷嚷自己也不活了,她的家人就站在边上,没一个人来劝,倒是门里的思柔出声,“他打你骂你,你还想让他活过来,为什么?”   陈氏眼睛发红,“你懂什么,他是我的丈夫,宝儿的爹,是我的天,家里的顶梁柱。”   思柔不懂,“没了他你就不能活吗?” 第20章 观世音   思柔的声音不大,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陈氏瞪着思柔,似乎在说思柔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她本是耕读人家,家中有几分田地维持温饱,自幼熟读《女德》、《女诫》,及笄那年父母为她定下一桩亲事,说是饱读诗书人家,对方父母早逝,但也发奋自强,已是童生了,她嫁过去上无公公婆婆,下无姑婆叔侄,再轻松不过。她又在成亲偷偷见过未婚夫,那日春日游玩,杏花吹满枝头,王生就站在树下,可谓是春风得意,翩翩君子。   婚后的日子果然幸福美满,她略懂诗书,也会红袖添香,成亲第一年夫妻恩爱,第二年她就生下宝儿,本以为日子能继续下去,王生却逐渐冷淡自己,开始嫌弃自己。她回家和爹娘诉苦,母亲却不以为然,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将来王生飞黄腾达,只要自己不犯错,她就是王生的正妻,谁都奈何不了她。   陈氏把眼泪擦干,将母亲的话全记在心里,就如母亲所说,很快地,王生成了举人,常常和官员出去花天酒地,她也借着王生的光半只脚踏入官太太的圈子里,能说上几句话。   她恨王生花心,心里还念着旧情,某次趁王生醉酒打发了外面来的女人,结果王生醒来后对自己大发雷霆,动手打骂。至此后陈氏彻底冷了心,安分守己做她的正妻,就像母亲说的,只要她不犯错,到死她都是王生的正妻。   可是她没想到王生比自己死得还早,死得窝囊,她什么都没了。   在确认王生死后,陈氏很快冷静下来,她第一时间去求燕赤霞,求燕赤霞帮忙复生王生,燕赤霞带她去找苏耽,但是苏耽并不想救王生,甚至一走了之,随之而来的是思柔的质问。   “夫为妻纲,父为子纲,我还要为宝儿着想,别人若是知道她没有爹爹,会怎样看她。”陈氏说着说着又流下泪,她不敢想象成了寡妇的日子,她的宝儿会遭到怎样对待。   这番话让燕赤霞动容,他行走这么多年,知世间人情冷暖,非常理解陈氏的苦楚,或许陈氏真的不爱王生,可她还有一个女儿,她还有下半辈子要过。   如果他能救人早就救了,问题是燕赤霞真的学艺不精,别说起死回生之术,就连苏耽跑哪了他都不知道。   “会打她,骂她,耻笑她是没有爹爹的野孩子。”思柔低声说,两只手缠在一起,心里头酸酸的,她看着宝儿,宝儿也看着她,然后笑起来冲思柔喊着。   “姐姐。”   思柔吸了下鼻子,“我能复活你的丈夫。”   陈氏又惊又喜,想到那晚的打斗,认为思柔也是位异人,以为自己丈夫有救了。燕赤霞有些拿捏不准,找了个借口硬跟着一起去,一行人回到王生家里,王生还躺在书房里,衣不蔽体,面色青紫,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胸口破了个大洞,血肉模糊,陈氏见到了忍不住掉下来眼泪,泪眼婆娑问思柔,“还有办法吗?”   思柔没怎么检查王生,她确认王生死的不能再死后,不知从哪掏出一团杂草,就像随手在田边拔的野草,半青半黄,她把这团杂草交给陈氏,“这是养神芝,死了第三天,把它放在死人脸上,你的丈夫就能活过来。”   陈氏接过养神芝连声感谢,想要给思柔磕头,思柔却避开了陈氏的下跪,只是说,“你的丈夫靠灵草复活,将来也不会有心,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无心,人无心即死。”   陈氏被思柔这番话唬到,连忙发誓绝不会和王生说。燕赤霞嗅出其中的不安,王生的死传遍整个镇,苏耽更是直接说出王生失心而死,要那群人不问王生是怎么复活简直不可能,保险的法子就是减少王生和外人接触,最好直接搬走。   另一件事,燕赤霞跟着思柔走出书房,待四下无人才问思柔,“养神芝,就是不死草吗?”   传说中秦始皇派人去海外仙山寻找不死药,不死药的原料就是养神芝。   “放在死人脸上就可以复活,如果吃了它呢?”   思柔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是长生?”   燕赤霞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思柔撑着一把红伞,没有燕赤霞的三天三夜,她决定回黑山继续做她的山大王,至于养神芝,思柔转过头来,“这很重要吗?”   她已经活得很久了,还会继续活下去,长生不老是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送株养神芝对思柔来说不痛不痒,陈氏会不会偷吃养神芝,将它转手给人,这东西流传出去会引起多少风浪,全不在思柔考虑范围内。   燕赤霞想了会决定留下来,等王生复生后把养神芝送还给思柔,这东西太危险,不应该留在普通人手里。   出了镇子没多久,思柔就遇上了狐狸兄妹,十四娘灵活爬到思柔怀里,在思柔身上嗅来嗅去,思柔身上烟火味很重,十四娘爱极了这种气味,这能让她想到人间的繁华,她喜欢混在人群里,好奇人群的一切。也是因为这样,黄老禁止她下山。“下次带上我好不好?”   九郎机灵接过红伞,替思柔鞍前马后,解放双手的思柔把十四娘蹂|躏了一通,她使劲咽下口水,避免暴露自己的目的,尽力摆出一副无害的模样,“好啊。”   十四娘乐得摇尾巴,思柔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只要跟着思柔混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爷爷还管不到自己,没准哪天思柔高兴,她兴许还能混个压寨夫人当当。   思柔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十四娘的脑袋,她想到了庙会上架在炭火的烤肉,八成熟,用油一刷肉香扑鼻,再撒上点孜然,就是人间美味。   真香啊。   “离下次庙会还有二十九天。”思柔面露失望,她还要忍二十九天。   十四娘跟着叹了口气,有气无力趴在思柔怀里,“好久。”   边上的九郎差点炸尾巴,每次待在大王身边,他总觉得有一双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注视他,令他毛骨悚然。他努力无视,主动挑起话题,谈起兰若寺的进展,说实话也没什么进展,思柔不过离开一天,兰若寺还是那个老样子。   “正殿已经修缮完毕,接下来打算对偏殿进行清理,大王想要供奉哪尊菩萨?”   思柔对漫天诸佛没什么印象,她也不怕丢脸,不耻下问,“哪尊菩萨最漂亮最好看最温柔?”   她喜欢性格好又漂亮的小姐姐!   九郎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外貌来选菩萨的主,他擦了擦冷汗,不确定道,“女菩萨的话,出名的有观世音大士,还有地藏菩萨。至于外貌……观世音大士法像比较多,达到三十三种。”   思柔只问一点,“最好看是哪个?”   九郎脱口而出,“鱼篮观音。”   得到答案的思柔满意点头,“就她。”   九郎傻眼了,正殿摆鱼篮观音,大王你认真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佛诵,十四娘嗷了一声,把脑袋往下藏,小时候遇到一个和尚,差点没了性命,打那以后她见到和尚就跑。她见思柔站那一动不动,急忙拿爪子拍思柔的手,“大王,咱们快走。”   九郎跟着应和,和尚道士会除妖之外,捉鬼也在他们业务之中,很不幸,他三属于可捕捉消灭范围。   思柔没怕过和尚,她抱着十四娘软绵绵问,“他有我厉害吗?”   一瞬间十四娘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爪子往思柔胸口一拍,放出豪言壮语,“他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恩,大王的胸有点平。   正说着远处晃来一个白衣和尚,说是白衣更接近灰衣,脸和僧衣一般灰,眉毛发白,活似粘上去的,见了思柔笑呵呵的,“客人,我们又见面了。”   思柔认出这是庙会上的和尚,她问他要是杀了还是打残,和尚僵着一张脸半天不说话,反而愤恨看着自己,活似自己欠了他钱。   思柔摇头,“我不算了。”   她不是找不到爹爹,是爹爹不要她了。   老和尚的表情就跟上次一样,对思柔恨铁不成钢,他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客人,不按常理出牌不说,一开口就能把自己噎死。   “施主误会了。”老和尚换了个称呼,姿态越发卑微,摆明了就是有求于人,“施主在镇里的所作所为贫僧皆看在眼里,施主是大善人。”   思柔纠正老和尚的说法,“我现在是鬼,不是人。”   她做人就没当过好人。   “……大善鬼。”   这句话思柔爱听,嘴角弯弯的,还和九郎炫耀起来,“他夸我来着,说我是好鬼。”   九郎神情严肃,“大王,无事献殷勤费非奸即盗。”   九郎本想提醒思柔不要中了老和尚的套,谁知思柔听了九郎的话,直接开口问老和尚,“他说你无事献殷勤,你是要奸,还是要盗?” 作者有话要说:  养神芝:出自《海内十洲记》,这丫就是个《山海经》的同人本 请注意!过了零点就是中元节了 第21章 保画壁   小狐狸牙尖嘴利,专门坏事。   渡一恨不得拔了九郎的牙,这群狐狸不好好修炼,成天偷鸡摸狗,跑到人族里鸡鸣狗盗也就算了,还和鬼勾三搭四,看看思柔怀里抱的,边上站的,作为过来人的渡一提醒思柔。   “施主,狐狸乡是穿肠毒|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思柔无动于衷,倒是十四娘听出了渡一话里的辛酸,她忍不住和九郎八卦,“这和尚是不是被狐狸精勾引过,怎么好像经验很足的样子。”   九郎握着红纸伞,柔和的红线照在他身上,就跟温柔乡里的小妖精一样,小眼神贼勾人,他往十四娘身上抛了个媚眼,话里头很是得意,“咱们该高兴,这可是族里长辈的丰功伟绩。”   潜台词是带回去倍有面子。   十四娘信以为然,勾引书生算什么,这和尚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被一只狐狸精破了色戒,十四娘抬头挺胸,至少他们狐族在蛇族面前又可以吹嘘二十年了。   就是不知道是男狐狸还是女狐狸。   他两说的肆无忌惮,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思柔在青丘待的久,加上自家老爹和某只九尾狐闹绯闻,对狐狸的行事风格格外清楚,丢了点同情的眼神给渡一。   这年头人族混得还是这么惨。   渡一只觉自己里子面子都要被扒光了,他默念不可犯嗔戒,几句佛经下肚,转眼又是那个笑呵呵的弥勒佛门徒,他撇开两只碍事的狐狸,开门见山和思柔摊开了讲,“贫僧云游四方一日,入夜挂单一座古寺,寺庙荒废多年,早无主持,大殿破落不堪,只有一墙壁画鲜艳如新,好似完工不久。贫僧不曾多想,和衣入睡,子夜时分耳边传来动静,醒来才发现壁画出了问题。”   十四娘被吊起胃口,渡一一顿她就迫不及待问,“什么问题?”   渡一故意卖了个关子,反问十四娘,“你觉得呢?”   十四娘不确定道,“那壁画活了?”   渡一接下去,“正是如此。贫僧一时不察误入壁画世界,所见所闻如梦似幻,天女梵音,天龙八部者栩栩如生,待贫僧清醒过来,又回到古寺,东方大白。”   十四娘和九郎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跟着渡一去见识见识壁画,他两好奇的眼神让渡一觉得挣回了面子,转头一看思柔,困倦得眼角闪泪光。   渡一觉得脸上挂不住,故意拿话问思柔,“施主有何想法?”   “壶中天。”思柔想了想,这类小玩意她也玩过,当时沉迷于此,荒废修炼,被发现后不是什么砸了法器一顿毒打,黄帝直接挑了一个最好最贵的法器,有山中一日,人间千年之说,他把思柔塞进去关了三天,黄帝的三天,思柔的三千年,打那以后思柔再也不敢沉迷壶中天这类小世界了,好玩是好玩,让你玩个三千年试试。   渡一感叹,“施主一语道破真相。贫僧见施主出手不凡,胸襟广阔,对六道一视同仁,这才斗胆求到施主面前。”   “贫僧想求施主保护画壁。”   渡一没有太大想法,他只是本着世间大美之物不应泯然,与其在荒郊野外消逝,不如交于非人之手,倘若两者皆向道,没准还能促成一段佳话。   思柔对画壁不太感兴趣,可架不住是十四娘的哀求,“大王,我们把它搬到兰若寺去,正巧兰若寺还缺个主持,刚好把这和尚也留下来,给聂姑娘解闷。”   兰若寺缺不缺壁画思柔不在意,十四娘有句话说得好,给聂姑娘解闷,思柔觉得小倩姐姐成天愁眉不展的,带个和尚回去给小倩姐姐逗笑也不错。于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和尚的请求。   “壁画在哪?”   渡一大喜,如实道来,“在京城一处荒郊。”   十四娘和九郎顿时兴趣缺缺,你说差个几十里他们还能接受,京城和金华不是几十里的问题,而是几千里,再来妖怪都有自己的地盘,他们这样一路跑过去,路上要是遇到不长眼的,欺负了他们的大王怎么办?   渡一也知道两者距离实在有点远,可他一路走来,没几个人愿意接管壁画,眼看自己大限将至,渡一心里头越发焦急,这才走投无路,求到思柔面前。   “贫僧会五鬼搬运术,施主若是信得过,待贫僧寻来物件,施法过后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将壁画运来。”   不用思柔出手自然是好,只不过十四娘和九郎又问了,“你一个和尚怎么会道门的五鬼搬运术?”   渡一念了句佛号,神秘兮兮,“佛本是道。”   谁年轻的时候没偷过师。   此事就此定下,渡一说要去寻施法的物件,暂时不和思柔一路,思柔也依了渡一,两人在山脚分开,思柔往山上去,路上十四娘喋喋不休,“大王你对这和尚太好了。”   思柔倒是看得开,“我不欺负将死之人。”   得知渡一命不久矣,十四娘方住嘴,没过一会又问起镇上有什么好玩的,思柔倒不隐瞒,把自己经历的事全跟十四娘讲了,当听到画皮鬼的事,十四娘和九郎不由诧异,暗想山下是非真多。她问思柔,“那王生真能活过来?”   思柔回道,“三日后不就知道了。”   十四娘这才老实下来,她跟着思柔回了兰若寺,见思柔和聂小倩聊得痛快,趁机会偷溜出去,找到九郎谈起王生的事,想三日后去王生家里看看。   九郎不太赞同这事,“爷爷让你少下山。”   十四娘没把黄老的话记在心上,“去去便回,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不好奇王生的事?”   毕竟还是没成年的小狐狸,性子没定下来,九郎禁不住十四娘唆使,只得答应三日后下山。   王生的死在镇里闹得很大,加上陈氏的原因几乎人人皆知王生被女妖怪摘了心,死的不能再死。有嗤笑王生活该的,鄙夷者,痛骂者,惋惜者比比皆是。朱尔旦就是其中一员,他可惜王生英年早逝,才华横溢偏偏天妒英才,特意回家换了衣衫登门拜访,想要祭奠王生,结果被陈氏痛骂一顿,拿扫把赶了出去。   “呸,谁敢咒我丈夫死,我就跟谁没完。”   拜访不成的朱尔旦只能闷闷回家,妻子见了朱尔旦脸上的伤,连忙问起原因,朱尔旦一五一十相告,完了跟妻子感叹,“王夫人性情坚强,实在是节妇典范。”   他坐在井边回想昔日和王生相处种种,不禁长吁短叹,到了晚上客人来家中做客,朱尔旦又谈起此事,“若不是王公子提议去十王殿,你我两人也不会结识成为朋友。”   前段时间几个文友喝酒,作为举人的王生自然也在其中,酒喝到一半众人突然起哄,王生说要什么试胆,要朱尔旦去郊外的十王殿把判官像背回来。这本是玩笑话,谁知朱尔旦信以为真,一声不吭跑出去,过了许久真将判官像背回来,众人被吓了一跳,抱怨朱尔旦没眼色,聚到王生那边喝酒聊天。朱尔旦被冷落,一连数天喝闷酒,阴差阳错结识了一个朋友。   客人听了朱尔旦说的话,问起事情缘由来,朱尔旦将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客人放下酒杯,对朱尔旦说,“我去去就来。”   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夜,这三天朱尔旦哪里也不没去,到了第三天夜里客人撩着帘子进来,将一本薄本递到朱尔旦面前,指着上面一行说,“你看,王生八十寿终,他命不该绝。”   朱尔旦又惊又喜,“王公子真的还活着?”   客人合上本子,“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尔旦字小明,这位是真正的小明同学 第22章 娶小妾   因为思柔闹腾了一天一夜,困倦得很,回去后思柔就睡下了,十四娘不敢打扰,到了第二日晚上思柔才醒来,一问时辰已经是子时,正是百鬼夜行时,山里的精怪纷纷活动起来,比起白天有另一份热闹。   思柔吃了‘早饭’就往兰若寺去,监督建造工作的苏耽已经跑了,作为负责人的思柔不得不重新任命一位监工,她数来数去,最后这份惊喜落在黑山头上,身为姥姥的死敌,前任山大王,沦落到给姥姥的老巢装修,黑山滋味复杂。   他也不敢真怎么样,黄老和苏耽联手对付思柔有他的默许,那个看起来有真材实料的道士禁不住思柔一招,再摸摸自己的秃头,黑山认命给思柔打下手。   没了思柔,他还是黑山的老大。   这厢黑山磨刀霍霍,打算架空思柔权力,那边思柔慢悠悠从小树林晃出来,怀里抱着一只,身边站着一只,后面还有一个打伞的。   狐族的精英份子全聚在思柔身边,一个赛一个狗腿。   瞧着这一幕,黑山莫名牙痒。   想当年他是王者,也想叫几只狐狸撑场面,被黄老一句狐族何等何能,大王您威武远播给搪塞回去。弄得黑山脸上挂不住,现在倒好,全家都出动了。   呸,阿谀奉承之辈。   在黑山考虑给黄老穿小鞋时,思柔发话了,“黑山你来当兰若寺的主持。”   黑山身体一僵,黑袍下坚毅的脸庞阴沉沉,目光活似一条吐信的毒蛇,“大王这是何意?”   是要把他从权力中心放逐出来,是黄老的阴谋,还是想把他交给天庭,换来一个正名……   思柔歪头,“不行吗?黄老说主持都是和尚,和尚没有头发。”   因为他没头发,所以他就要做兰若寺的主持?天理何在!   说实话黑山很想快速生发,早点脱了这身黑袍,奈何他本体黑山这座山秃了,大半个林子成了柴火场,到了黑山这个山神身上就是秃头难以拯救。   兴许是看出黑山的难言之隐,黄老善解山意,“大王,黑山大人原先负责黑山整治,如今再接手兰若寺,恐怕分身乏术。”   一天之内黑山成了秃山,是他们妖怪心中的不解之谜,黑山和黄老讨论过,认为很有可能是天庭干得好事,瞧瞧上面的纯阳之力,正的跟金乌在这打了滚一样,直接烤成十成熟。加上黑山在地府的‘丰功伟绩’,黑山认定是地府的人跑到天庭打小报告,给自己小鞋穿。   前任泰山府君·在逃政治犯·黑山不屑一顾,光脚不怕穿鞋的,天庭敢收拾他,他拉着边上的百姓一起自爆。   罪魁祸首思柔有一丝丝愧疚,月光下黑山大半个身影都埋在阴影里,很难想象到他也曾春风得意,是个英俊潇洒的新郎官。   “那我找人帮忙一起治理。”小姑娘眼神飘忽,搞破坏的能力她是炉火纯青,可要她恢复原状,思柔犯了难。   黄老感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引来几条水流就可万事大吉。说来也奇怪,金华地带临海不远,往年这个时候总有几场雨下,今年入夏没见过几次大雨。”   因为你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旱神的能力不是说着玩的,搁从前思柔年年蹲赤水,赤水的水没下去,赤水边上直接成了沙漠,寸草不生,愤怒的人类赶走了思柔,赤水是救过来了,可思柔到哪那里就大旱,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黑山对行云布雨稍有了解,“龙王下雨受天庭旨意,天庭若是说不下,就算东海龙王也不敢阳奉阴违。”   思柔心说她其实见过龙王布雨,对方看起来行色匆匆,布了雨就走了,所以他也没有发现,雨水到了半空全蒸发了。   “我去找龙王谈谈。”   黄老连忙阻拦,“使不得使不得。”   套人族的话讲他们妖怪占山为王就是贼,龙王再菜也是天庭的公务员,哪有贼上门和公务员提要求的道理。   黄老把其中关系给思柔讲清楚,小姑娘表示了解,随之而来的就是另一个问题,“天庭管所有的龙族?”   她在钟山待过,钟山的山神就是烛九阴,听说是龙族老大,就连西王母见了烛九阴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这位大佬一个不高兴天地同晦,不见白昼。若是烛九阴都要听天庭的话,为了生活在这里的生灵,思柔就不得不走了。   黄老理了理头绪,“不全是,很多龙族等着天庭受封,期间犯错,就没有机会成为龙王。倘若龙族对天庭不满,天庭还会派人下来屠龙。”   小姑娘点点头,拉着黄老的手表情严肃,“你喜欢黑山吗?”   黄老看看站在思柔后面的黑山,再看看思柔,点了点头。   思柔又问,“你喜欢我吗?”   这话问到黄老心坎上,老狐狸泪眼汪汪,恨不得剖心明志,“我对大王忠心耿耿。”   “很好。”思柔满意点头,“告诉我哪个龙族还没受封,孤娶他。”   黄老被思柔这话弄得措手不及,加上边上还站着一个新郎官黑山,黄老不得不提醒思柔,“大王,您的夫君……”   思柔摆手,把自己和黑山对调,“我听人说了,夫君只能嫁一个,小妾可以娶很多个,今天起我就是黑山的夫君,黑山你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给第二个小妾住。”   说着小姑娘掌心冒出一团火焰,意思很明显。   敢反对,烧了。   思柔这个决定打的所有妖怪措手不及,等小姑娘吃饱喝足,回到床上睡大觉,底下的一干妖怪愁秃了头,尤其是黄老,直接被黑山拎到小黑屋进行批评教育。且不说最后谁洗了谁的脑,闲下来的十四娘溜达到九郎住处,小身板趴在窗台上,催促九郎早点出发。   九郎捧着一个木盒犹豫了很久,里头是思柔送他的荀草,虽然黄老说没毒,可九郎还是没胆服,这几日看思柔雷霆手段,九郎心里那点小苗头又窜起来。   “九哥,再晚人都活了。”   九郎匆匆收好木盒,一只手拎起窗边的十四娘,对十四娘的行为很是不解,“你也会变人,怎么成天趴在别人肩上不下来。”   十四娘找了个地方趴好,舒服眯起眼睛,“大王又不是别人,再说你是我九哥,我不占你便宜占谁便宜。我和你说,今天这事族里的几个姐妹都好奇呢,全都等着我回去说给她们听。”   九郎更想笑,“哪你还不变人?”   十四娘耍赖,“到了镇子再变,九哥法力高强,就带我一程。”   九郎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妹妹无可奈何,他脚下走的飞快,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到了镇里一打听,果然有人被妖怪掏心死去,九郎再问住处,路人见九郎年纪轻轻,身边又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郎,不由生疑,问起九郎目的。不等九郎回复,十四娘脆生生道,“我父亲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只能待在书院,所以派我们两个来。”   一听对方父亲在书院里,路人肃然起敬,如实说了情况,还说王生的夫人得了失心疯,不让任何人祭拜,一直嚷嚷着自己的丈夫还活着。   十四娘听了眼睛发亮,她拉着九郎的衣角,“真的像大王说的那样,今天是第三日,那个王生会不会活过来?”   九郎指着远处一排青瓦灰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虽如此,陈氏不见客是个麻烦。好在两人是不请自来的客人,直接绕过正门,施了法术穿墙而入,不多时就到了书房,两人蹲在窗边往里面偷看,就见竹榻上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一团枯草,边上站着一男一女,妇女面色憔悴,十四娘猜就是那个陈氏,男的就麻烦了,十四娘一看他背后的桃木剑就发咻,生起逃跑之心,可想到族中姐妹的眼神,加之九郎不动如山,十四娘咬咬牙没走。   只听里面的人说道,“过了这么久都没反应,燕道长,神女大人是不是给错了?”   十四娘听了暗自发笑,心想什么神女,大王明明是鬼。   那位燕道长比陈氏稳重许多,“你掀开被子看看。”   陈氏上前掀了被子,喜不自胜,“胸口的伤开始愈合了。”   十四娘隔得远看不到,只能模模糊糊瞧见一个影子,偏生又好奇得很,踮起脚尖来,还以为自己是思柔怀里的小狐狸,来去自如,脑袋直接撞到窗扉上。   “谁!”   燕赤霞抽出桃木剑,瞧见窗边的影子,当即杀了出去,九郎暗叫不好,拉着十四娘连忙跑远,两个逃一个追,屋里只剩下陈氏一人,她看看竹榻上的王生,想到隔壁房间里的宝儿,咬牙去寻宝儿。   大门被人敲响,过了会一人来到书房前,他一路走来没见到人,更没见到白事,正犹豫要不要回家去,书房内传来一阵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生了四颗智齿,这次结束了还有下次,痛哭…… 第23章 养神芝   十四娘莫名其妙,想挣脱开来反被九郎呵斥不要胡闹,眼见燕赤霞的桃木剑就要杀过来,十四娘急了,迎面就是一句,“我家大王是思柔!”   逼近的桃木剑生生停下,剑气顺着十四娘的脸颊擦过,在灰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带起一阵烟尘,几粒细小的石子飞到十四娘衣上,叫十四娘打了寒颤。   “都说了我是大王的人。”   十四娘张牙舞爪的,一点都不怕燕赤霞,她从思柔口中得知燕赤霞,燕赤霞杀了罪恶多端的画皮鬼,对大王极为客气,她便觉得燕赤霞是个好道士,至少不会青红皂白杀妖。   燕赤霞收回桃木剑,再度打量这对狐狸兄妹,听十四娘的口吻,是思柔派来他们来的,这对兄妹虽然一身妖气,母狐狸连尾巴都藏不住,但观身上没有血腥味,燕赤霞熄了除妖的心,扫过十四娘头顶毛茸茸的耳朵,不屑道,“一只狐还想装人。”   燕赤霞大步流星往回走,倒把十四娘和九郎弄得不知所措,他们两面面相觑,逃脱危机后,九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动手打十四娘。   “你不要命了!”   十四娘才觉得九郎不可理喻,“这道士见过大王,你跑什么跑?”   她若是燕赤霞也不会动手,大王身手大家都见过,黑山无一妖是大王对手,加上大王帮这道士除过妖,除非这道士活腻了找死才会对他们动手,不知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道理吗?   九郎听了十四娘的歪理,简直哭笑不得,只是点点十四娘的额头,意味深长,“人心难测,凡事小心为上。”   十四娘懒得听九郎废话,手脚并用藏好尾巴,一溜烟跑到燕赤霞身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道长贵姓?道长今年贵庚?道长你的剑很漂亮,道长你会念经吗?”   她说话跟个机关枪似的,一连串的问题砸向燕赤霞,燕赤霞被弄得不厌其烦,拿桃木剑对准十四娘,不客气,“我不杀你是看在聂姑娘的面子上,别得寸进尺。等会王生复活,你们拿了东西赶快走。”想到养神芝的贵重,燕赤霞语气严肃,“这东西很危险,千万不要落到别人手上,第一时间交到聂姑娘手上。”   十四娘眼珠一转,满口答应下来,又问,“既然这么危险,道长怎么不留在那里,反而追我们出来。”   燕赤霞一下子没想那么多,如实已告,“我在王生周围布下阵法,如有妖魔靠近当场灰飞烟灭。再来陈氏还在书房里。”   他还说他本来是打算一剑解决十四娘,速战速决当场返回,谁知道这两只狐狸是思柔的人,一个鬼驱使两只妖,也是没谁了。   话说回来,“你们为何喊聂姑娘大王?”   十四娘笑嘻嘻道,“因为她是我们黑山的大王,道长知道苏耽苏道长吗?”   燕赤霞一脸自豪,“是我小师叔。”   十四娘把话接下去,“我们大王的手下败将。”   回想苏耽与思柔的点点滴滴,糙爷们燕赤霞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苏耽根本不是疼惜思柔,他是供着敬着思柔,生怕这会祖宗一个不高兴教他做鬼。   燕赤霞复杂摇头,“我和他不熟。”   九郎鄙视,“虚伪的人类。”   十四娘跟着补充,“自欺欺人最可悲。”   燕赤霞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掏出一块汗巾,在那擦剑。   十四娘,“哼。”   一人两妖回到书房,却见房门大开,里头传来陈氏喜悦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说话声,燕赤霞加快脚步,就见王生坐在竹榻上,正和朱尔旦交谈,陈氏抱着宝儿站在一边,又是哭又笑的,惹得王生不耐烦,他见燕赤霞来了,他连忙起身,一家人跪在燕赤霞面前。   “多谢道长相救。”   燕赤霞扶起王生,观王生面色红润,双眼有神,人确实活过来了。只不过脉搏微弱,根本无法察觉。他放开王生命脉,说了些好生休息的话,王生满口应下,感谢声连连,“我听拙荆说,是道长杀了画皮鬼,救了某。”   燕赤霞心道,杀了画皮鬼的不是我,救了你的也不是我。   所以他只能干笑几声,算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朱尔旦走过来恭喜王生,“王夫人没有说错,庚兄你真的活过来了。”   庚兄庚弟是他们文友之间的称呼,如果是同年的就称同年,年纪大的则呼庚伯,只不过这称呼比较亲密,一般朋友还是以字称呼。   面对朱尔旦真心实意的恭喜,王生的回答不冷不热,“小明有心了。”   朱尔旦不觉有异,仍是一味恭贺王生,他虽是真心,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显得有几分尴尬,很快王生就撇下朱尔旦,拉着燕赤霞说道长忙碌多日,愿备薄酒招待,顺便还邀请九郎和十四娘一起。   连着几日下来燕赤霞确实有几分疲倦,干脆应下王生的话,打算在此地休整一日再做打算,不过他不敢忘养神芝一事,问陈氏救活王生的草药在何处?   王生死而复生,陈氏对养神芝没有太多想法,她读书少,心思只围着王生和宝儿转,燕赤霞要她归还养神芝,她不做多想,连忙捧了个盒子出来,燕赤霞检查过后当着几人的面交给十四娘,表情严肃,“不可大意。”   十四娘接过木盒,由于没能亲眼看到王生复活,十四娘兴趣缺缺,敷衍燕赤霞几句收好,心里头想的全是怎么面对族里的姐妹。   她和九郎正打算告辞离去,王生出来阻拦,“两位且慢,今日是我王生复活之日,也算的一件人生大事,可否赏个薄面,吃顿饭再走。”   话虽如此,王生的眼睛不住往十四娘那看,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之前的女郎是意外,现在道长都在,这位女子定是常人,如果能留下来说说心里话,也算美事一桩。   九郎开口想拒绝,没想到十四娘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酒宴就此定下,作为主人的陈氏带着宝儿去准备吃喝,王生以要换衣服为借口也暂时离去,主人家不在,几位客人便自行取乐,九郎拉着十四娘来到僻静处,张口就是训,“说好看完王生复活就回去,你怎么还答应人家留下来吃饭,回头沾了酒水,看你的狐狸尾巴还藏得住藏不住。”   十四娘不以为然,“我们在王生家里能出什么意外,再说燕道长都在,好九哥别生气了,等会我不沾酒就是。”   有十四娘的保证,九郎脸色才好看些,他看了看日头,“天黑之前得回去,不然爷爷问起你我都要受罚。”   十四娘连连点头,又跟九郎嘀咕起来,“你觉不觉得那个朱尔旦有点怪?”   提起朱尔旦九郎也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理说朱尔旦是人,身上有股人味不奇怪,偏偏这人味中又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可要九郎说明那是什么,九郎却又说不出来。   “有点像兰若寺里头那几个女鬼的阴气。可朱尔旦是人,怎么会沾上阴气?”   不过这只是十四娘的猜测,朱尔旦到底做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加上她们不是来找朱尔旦,这件事就被搁下,很快就与燕赤霞去了花厅吃喝。   燕赤霞是真的又累又饿,酒过三巡人就有些不清醒,被扶着进去休息,没了燕赤霞王生胆子大起来,对狐狸兄妹很是亲热。   “也不知谁能有这个福气,能享齐人之福。”   王生说时顺带看了九郎一眼,手脚极为不老实,直接摸到九郎腿上。   九郎还没发飙,十四娘率先看不过去,直接一杯酒水泼到王生脸上,尖利的爪子在桌上留下四道印记,冷笑道,“你摸啊。”   九郎默不作声,直接把脑袋变回原形,和十四娘的狐狸爪子极为映衬。   王生看看十四娘,再看看九郎,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朱尔旦呆坐在那里,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十四娘懒得再理,拉着九郎的手气呼呼离开王生家,到了街上和九郎抱怨,“大王为什么要救他。”   这种人渣,好色之徒,死了活该!   看到十四娘的所作所为,九郎心里头那点因为王生带来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他摸着十四娘的脑袋,“你想买什么,哥替你付钱。”   十四娘欢呼一声,拉着九郎冲向胭脂铺。   王生晕倒之后,朱尔旦被陈氏客客气气请了出去,他直接回到家中等待起来,入夜以后客人如约而至,朱尔旦和他说起白天所见所闻,谈到王生死而复生,客人忽然停下筷子,“你说王生脸上盖了草?”   朱尔旦点头,“就是一团枯草,没什么奇特的地方。王公子复生后燕道长把它交给了狐女。”   想起十四娘朱尔旦不免害怕,“那对兄妹是狐狸变的。”   客人没问十四娘情况,反倒捉着王生复活仔细研究起来,“死后三日以草覆面,这听起来很像一个传说。”   朱尔旦给客人倒了一杯酒,“愿陆判告之。”   有美酒陆判自然高兴,满饮一大杯和朱尔旦道来,“秦始皇曾派徐福去海外三仙山找不死药,这不死药的原料就是养神芝,传说人死三日以养神芝覆面就可活,若是吃下就可长生不老。不过……”   陆判停了下来,对这件事不再多谈,“谁知道是真是假。”   说着又和朱尔旦谈起学问,他博古通今,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连对八股文也有所了解,朱尔旦被陆判彻底折服,想到王生是举人,而自己还是个屡考不中的秀才,不免心灰意冷,和陆判感叹,“像我这样的人,还有没有可能中举。”   陆判回道,“你心窍被堵,天生愚心,在科举上没有太大建树。”   朱尔旦心里更加难受,和陆判痛饮起来,喝到尽兴时突然痛哭,拉着陆判的手说,“我读一辈子的书,连个举人都中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陆判把朱尔旦当做朋友,见朱尔旦失落连忙安慰,“还是有办法的。”   “我可以为你换心。”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一瓶营养液,你们忍心让一个有强迫症的作者盯着444的数字吗? 第24章 名蓝关   没能亲眼看到王生复活,不过能免费得几盒胭脂,十四娘心情不错,她数着这盒给四姐,那盒三姐应该喜欢,喜滋滋和九郎回了黑山。兄妹俩分手各自忙去,十四娘抱着一大堆胭脂,眼珠一转跑去找思柔,把买来的胭脂献宝似的捧到思柔面前,说是让思柔挑一个喜欢的。   小姑娘刚睡醒,眼睛都没睁开,躲在被窝不肯起来,嘀咕着要吃大猪蹄子,忽然闻到脂粉气,直接打了喷嚏,她抱着被子问床边的十四娘。   “什么东西?”   十四娘估计是头一回见一个姑娘对胭脂避之不及的,先前献殷勤的心思也没了,干巴巴说道,“胭脂,抹脸上的。”   思柔拿脸蹭了蹭被子,看不也看,“不要,我要吃到嘴里的。”   得了还是肉。   屋里头光线不太好,日头已经下去,今夜又是朔月,光是从屋里往外透的,烛光微黄,十四娘盯了会思柔,忍住掐思柔脸蛋的想法。   有这么一张脸,还用什么胭脂。   等思柔顶着鸟窝头坐在梳妆台前,十四娘又说起白天在山下的所见所闻,想到王生贼心不死,对九郎动手动脚,十四娘气不打一处来,“大王的心肠也太好了,那王生根本不是个东西,死了干净。”   思柔研究着胭脂盒上的花纹,压根把王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十四娘说起她才有个记忆,“我不是救他,我是救宝儿。宝儿娘说,如果宝儿的爹爹不在,宝儿会被人欺负。”   她的爹爹就是不在了,才被欺负。   十四娘闭紧嘴巴,思柔当上大王没多久,她就跑到兰若寺向聂小倩打听思柔生前事来,聂小倩和斐央七嘴八舌,拼凑出思柔短暂的一生。   出身书香门第,双亲疼爱,幼时生活幸福美满,谁知世事难测,她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受尽欺辱,凄惨死去。   思柔和聂小倩她们不一样,就算生前有诸多不幸,她依然乐观面对一切,用一颗真心温柔对待这个世界。十四娘心窝酸酸的,觉得思柔是个好鬼。   “能留在大王身边是我几世修来的福。”   对十四娘蠢蠢欲动的思柔,“多修一点。”   灵气多了才好吃。   思柔睁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恋恋不舍看了镜子里的十四娘一眼,低头咽了咽口水。   储备粮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吃。   又是一阵莫名的杀气,十四娘摸摸胳膊,归咎于自家大王英勇神武,神功初成杀气不能收放自如,她把木盒拿出来,说起燕赤霞的嘱托,“燕道长托我带回来的,说是很重要。”   说起来九哥有大王赐的一株草,她留在大王身边服侍,至今没有得一件赏赐。十四娘心里酸溜溜的,盯着木盒的杂草七想八想。   长得比九哥那什么草还难看。   思柔看出十四娘的渴望,“你想要?”   十四娘一愣,不知道怎么说,她的确是想要思柔的赏赐,可不是这种杂草,于是只能干笑,“这是大王的东西。”   思柔倒是格外爽快,“今天起就是你的了。”   十四娘喜出望外,“真的?”   思柔点头,当年和女娃去东海玩,两个人撸了半亩的养神芝,后来被爹爹捉起来一顿打,大半的养神芝送还给人家,她还是留了一些。她之所以会收集这么多灵草,全是因为有个食草系的女娃,后来她去了战场,等世事变迁,再也找不到女娃,她到处流浪,一袖子的灵草就这样留下来,肉食动物天生不爱吃草,养神芝和其他灵草被思柔束之高阁,留到了现在。   她想了下女娃对养神芝的烹饪方法,“磨成粉做糊糊,再加点红糖。”   九哥的熬汤,她的做糊糊,十四娘简直要怀疑思柔是不是吃草长大的,野草都能研究出门道。   她悻悻捧着木盒出门,出门就看黄老站在廊下,一张老脸笑呵呵的,慈眉善目,整个跟城隍庙里的城隍一样,她下意识夹紧尾巴,甜甜喊了句,“爷爷。”   黄老是来找思柔谈龙族一事,也不奇怪十四娘在这,只不过十四娘手里一堆胭脂,黄老忍不住敲十四娘脑袋,“修为不到家就到处乱跑。”   十四娘老老实实挨了一下,不敢反抗,“我这不是回来了。”   黄老叹了口气,对这个爱玩爱闹的孙女彻底没辙,见十四娘手里捧着木盒,里头躺着一株野草,摸摸胡子,“大王给的东西要收好。”   十四娘连连点头,把木盒收好,凑到黄老身边狡黠一笑,“爷爷,您替大王招婿,有没有看中的?”   黄老表情严肃,“什么招婿,这是娶妾。”   十四娘抱着木盒,眉头舒展开来,眉眼间已经有了日后的风情,一身白纱添上几分冷艳,她冲黄老淡淡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黄老迎面就是一顿敲,“死丫头,成天胡闹,给我回去好好修炼。”   十四娘机灵躲过,转头趴到黄老肩头,撒起娇来,“话说回来,大王也算半个人,不如趁这个机会向大王讨个封正,咱们狐族也算在黑山站稳脚跟。”   提起封正黄老叹了口气,“难说。”   他们做妖的,修炼大半辈子最后是妖是仙全靠别人一句话,运气好的脱胎换骨做了人,运气不好的还是狐狸窝的走兽,比他小的早就封正,他拖了大半辈子还没封正,除了前任黑山,最大原因在他自己身上。   命由天他也认了,由一个不相干的人。   黄老拍拍十四娘的手,“你要封正,提前和爷爷打声招呼,爷爷帮你把关。”   十四娘不急着封正,只笑嘻嘻道,“九哥都没封正,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好抢到兄长前头。”   祖孙两正聊着,思柔从里头出来,举着一只大猪蹄子,“吃完了。”   黄老立马回复,“我让九郎再去买。”   思柔表情认真,“要卤味的。”   肉酥酥的,特别香,骨头还脆,搁在锅里一煮香味浓,适合当早餐。   连着几天吃猪蹄,思柔都吃出名堂来,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菜名,眼睛亮晶晶的,黄老下意识摸摸口袋,有点肉疼。   他们狐族真的不是大户人家,这么吃下去早晚得喝西北风。   哎,这年头没钱都没资格伴君。   他打发十四娘去找九郎,和思柔去了正厅,这几天黑山的妖怪都去修兰若寺了,以致老巢空荡荡的,思柔靠在椅子上,不多时黑山也进来了,他不知从哪里来的消息,开会格外准时。   “清河龙王已经受封,不过他妻妾成群,龙子龙孙也多;泽湖龙王还未受封,行云布雨恩惠周边百姓多年,有消息说天庭打算等他寿尽再封官……”   黄老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看得出在找思柔第二任小妾上黄老花了功夫,从开始到现在嘴巴就没听过,起先思柔还认真听着,后来越坐越没样子,没骨头似的趴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   好硬,睡觉都不方便。   等黄老念完长长的名单,目光炯炯望着思柔,“大王可有中意龙选?”   思柔摸着新制的太师椅,“要皮铺在上面。”   软的她好睡觉。   黄老倒吸一口气,不服便是生吞活剥,扒了皮给那群龙族杀鸡儆猴,不愧是大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他暗自记下思柔的话,给思柔挑了几个,“大王请看,这位修炼多年,也善布雨,年纪正好,更重要的是还未受封。”   思柔瞧了一眼,画像上的男人峨冠博带,一张国字脸,另生了山羊胡。直接被思柔嫌弃拨开,她是娶妾又不是给自己找叔叔。   “有没有长得好看又年轻的。”思柔想了下,“不会下雨可以教。”   黄老对思柔的以貌取人感到绝望,如果不是思柔太过凶残,他估计要扑到思柔脚边哭诉思柔是个昏君。   沉默的黑山忽然道,“小岭河蓝关,貌丰美而言笑巧妙,善抚笛,有仙音之称。”   “他本是南海龙王之子,因弑亲被驱出南海,流落小岭河兴风作浪,经常在龙津偷袭旅人,割下人头玩耍,性情暴戾,是恶龙。本来天庭应该捉拿他归案,不知道为何迟迟不动。”   就像黑山一样,打伤地府人员逃叛,按道理天庭会亲自派天兵下来,结果黑山头发都掉光了,天庭还是不见动静。   黑山说完思柔眼睛就亮了,痛心疾首的黄老做呐喊状,“大王三思!”   黄老的忠告思柔只当没听见,托着腮帮子格外兴奋,“他吹笛,那会跳舞吗?”   黑山,“……会。”   长得漂亮还会吹拉弹唱,思柔拍案决定,“就他!”   黑山干巴巴道,“小岭河在广东,离金华很远。”   他其实看不懂思柔,要龙直接在附近找条算了,好看能当饭吃吗?   很显然地理的遥远不在思柔考虑范围内,小姑娘兴致勃勃,“我要去广东。”   黑山顺势问道,“那这里?”   思柔豪气摆手,“你负责就是。”   决定去广东后,思柔开始回房间准备行李,她对人族的旅行很感兴趣,比如骑马跟商队,难得有机会可以旅行,思柔大义凛然选择了公差出行。   恩,钱都是花黄老家的。   待思柔走后,黄老和黑山讨论起来,黄老面色凝重,“那个蓝关真的行?”   黑山阴测测笑起来,“蓝关本是南海太子,若无意外就是下任龙王,资质自然不用多说,当年他逃出南海,重创龙王,还屠了半个龙宫的兵将,此等天之骄子对付一个乡间丫头绰绰有余。”   再来思柔擒蓝关而亡,她的死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头上,这事成了,他就是黑山的王,不成,他也不亏。   想清楚这个道理,黑山无比愉悦,甚至主动拍拍黄老的肩膀,“此去广东路途遥远,她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满足。”   万一是最后一程呢。   黄老只是把手伸出来,脸不红气不喘,“惭愧,家徒四壁,比较穷。”   黑山:……   思柔要去广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黑山,一些对思柔陌生的妖怪没什么太大想法,十四娘知道了风风火火跑下山,在卖肉的摊子上找到了九郎,面色焦急,“九哥,大王要去广东了。”   九郎提着一只大猪蹄子,俊俏的模样惹得妇人频频回头,见十四娘跑来和九郎搭话,暗地里唾弃一句狐狸精。   九郎听了这话不慌不忙,他接过屠户的排骨,笑得温文尔雅,“大王去广东,你急什么?”   十四娘还没回话,边上一人忽然插进话里,“可是九郎?”   她转过头来,就见朱尔旦向他们走来,行动间步伐大开大合,下巴不自觉抬高,眼里透着精明,在看到九郎身边的十四娘,脸上挂起笑容。   “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28号(周二)入V,当天三更,V后双更,以及为了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V章留言赠送红包,恩恩,想不到其他话了,爱你们~ 另外,感谢 素枯襦歌x5、云雀恭弥是本命x20、之子于归x15、九米六x6、(?﹃?)、戴草帽的蜘蛛、清蒸鳜鱼、一袖卷风云x10、红色的叶子x10、九个人的天空、微微凉、叁号汤圆x2、旬源从头、翻滚的咸鱼x30、yuki、今天作者更新了吗x5、宾果x10、华衣满地无人理x5、两袖清风x5、雨夜微凉x2、柚子酱喵x2、中二这病x100、炢x60、小P猫Covx10、姒芰、~以后一个人走x10、书虫x10、芳无、滚滚的小仙男x40、人妖小姐姐x4、awd、豹豹麻麻x5 的营养液 终于不是444了 第25章 朱尔旦   相比朱尔旦的热情, 九郎的反应就比较平淡,他只是略微点点头, 扭头见十四娘冲朱尔旦挤眉弄眼, 干咳一声,偷偷捏十四娘的手背, 递了个眼神。   不准胡闹。   十四娘挨了一击, 也不敢反抗九郎,扭头冲屠户吆喝, 指着木板上几块肉,“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全给我打包起来。”   屠户见十四娘生的白白净净,衣襟还绣着花,猜十四娘是哪个富贵人家, 没憋住问了一句,“猪下水也要?”   那可是他卖不完扔给狗吃的玩意。   十四娘没在人间过多少日子, 听不懂什么叫猪下水,只是边上两个男性盯着自己看,她脸上挂不住, 一拍案板,“你管得着吗?”   九郎实在对这个妹妹没辙,加上东西也买完了,想拉着十四娘早点回去, 回应的话也淡淡的,“朱兄。”   朱尔旦的目光往九郎手里的猪蹄子转了一圈,心里有了猜测,只不过还是装傻充愣,“那日在王公子家中一聚,在下对道术很是仰慕,想拜师学艺,可惜第二日燕道长就不辞而别,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接触,谁知今日遇到黄公子,在下对黄公子的法术很感兴趣。”   朱尔旦才不是王生那个好色之徒,一见美人原形毕露,半点耐心都没有,结果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罪了这对狐狸兄妹。   一听朱尔旦是对道术感兴趣,九郎脸色稍缓,他原以为这朱尔旦和王生一样,也是个三流货色,现在看来朱尔旦至少比王生高一个档次,人家是追求道法的。   他在心里把朱尔旦从三流货色拉到二流货色,也愿意和朱尔旦多聊几句,“不过皮毛之流,朱公子说笑了。”   “黄公子严重了,这世上俗人泛泛,奇人寥寥,能遇到奇人的俗人更是少之又少,两次与黄公子相遇,实乃朱某三生修来的福气。”   他这话看似在感叹自己运气好,实则不动声色拍九郎的马屁,效果也很显着,十四娘把头转过头,主动和朱尔旦搭话,“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朱尔旦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朱某可着在用这颗真心实话实话。”   十四娘乐了,对朱尔旦明显改观,头一回觉得这人风趣,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她想到自己是在王生家中遇到的朱尔旦,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朱尔旦能出现在王生家里,说明朱尔旦也是读书人,她故意刁难王生,“你说你喜欢道术,那你怎么还读书考试?”   朱尔旦不慌不忙,“大抵这就是我为什么是个俗人,黄姑娘是个奇人了,俗人在世,总是被名利所累,哪像黄姑娘逍遥自在,活的洒脱,吃什么也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   说着指了指十四娘手里的猪下水,笑得很是从容。   兄妹俩和朱尔旦聊了好一会,越聊越觉得朱尔旦是个妙人,谈天说地之余朱尔旦又谈起王生近况,做出关心王生的模样,语气很是担忧,“其实我有事求两位,燕道长离开后第二日,王公子一家就搬走了,去了何处无人知晓,我与王公子有同窗之谊,想知道王公子如今在何处,只要平安就好。”   一提王生十四娘就没好话,“他这种人有什么好关心的。”   九郎不太赞同十四娘的话,他很是理解朱尔旦,这叫男人之间的友谊,不是因为对方贫富远近可以抹去的,再来王生坏又和朱尔旦无关,当下主动开口,“你找我们,就是想知道王生安康?”   朱尔旦苦笑,“让黄公子见笑了。”   九郎确实笑了,目光中透着赞许,他对朱尔旦许下承诺,“我学艺不精,对法术不是很精通,但我家中长辈略懂,我可以帮你问问。”   朱尔旦大喜过望,直接给九郎行了个大礼,“黄公子如果不嫌弃,我愿摆下酒宴招待与黄公子痛饮。”   两人越来越愉快,十四娘是越听越无聊,等朱尔旦走了,才和九郎说,“你不去广东了?”   九郎还真没决定要不要去广东,被十四娘一说他才想起黑山上的大事,顺水推舟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十四娘惋惜摇头,想不懂九郎为一个刚结识的人竟然放弃出远门的机会,可想到刚才谈吐风趣的朱尔旦,十四娘生不出什么恶感,只是说,“他毕竟是人,人妖有别,还是小心点。”   以往都是这话都是他说教十四娘的,这次反过来被十四娘提点,九郎哭笑不得,“我知道了。”   他嘴上应着,心里头隐隐期待起和朱尔旦的再见,想着要不要提壶美酒当礼物,话说回来,去人族家中做客,是不是要穿的好看点。   另说朱尔旦,在和狐狸兄妹分手后朱尔旦脸上的笑容立马挂下来,转头绕道去了茶楼,就像从前聚会一样,到了目的无人理会,大伙坐在一起高声阔谈,没了王生后他们很快捧起另一个有权有势的富家公子,听说是兰溪首富之子,出手极为阔绰,来了没几天就成了新宠,到哪都有人跟着。   这位公子哥显然对这带的事不太了解,来了好几天都是听几个大嘴巴胡吹,等说完上下五千年,他们又谈起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前段时间最热闹的就是王举人的夫人,跑到广胜居跪一个道士,求人家救自己的丈夫,结果惹恼了道士,人家说什么都不救,后来拉着自己女儿跪在外面,那陈氏也是心狠,自己跪也就算了,还让一个四五岁小孩跟着在太阳底下跪,大夏天的,也不怕直接去了。后来出来一个小姑娘,说了陈氏几句,也不知怎么地,陈氏就跟她走了。”   旁人就问,“可我听人说,王生是真死了,胸口破了个大洞,补都补不回来。”   大嘴巴抽空拿茶灌嗓子,砸吧几下继续说,“奇就奇在这里,在王生死后几天,王生一家就搬走了,据说是一个早上走的,还有人看见王生和知县在一起有说有笑,那王生看起来行动自如,就像活人一样。”   这话说的几人毛骨悚然,那位首富之子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味坐在那里磕瓜子,比起在座几位他算个大人物,光坐在那里就显得瞩目。   大嘴巴急了,指着坐那喝茶的朱尔旦,“斐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朱尔旦,那天陈氏大闹广胜居,朱尔旦还跑去凑一脚。”   斐央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掀起眼皮往朱尔旦那瞧了一眼,纡尊降贵收回来,慢悠悠道,“瞧你急的,爷不是不信你,是爷见惯了大场面,一个死人复活有好大惊小怪的,见过女鬼吗,见过妖怪吗,爷告诉你,爷都见过。”   大嘴巴点头称是,夸起斐央英勇神武,斐央哼哼几声,又说,“想知道那个王举人是死是活,直接问知县就是,他王生一个举人再搬能搬到哪里去,充其量就是从金华城北跑到城南,没准回头会试还能遇到。”   斐央的话虽然没错,可在场全是秀才,知县和举人同级,举人在秀才之上,能中举者少之又少,要想和知县坐下来聊天,除非你有权,不然就是有钱。   斐央别的不多,就是家底厚,有钱。再说他斐央也不是什么混子,他有个严加管教的爹,平日没少监督他读书,加上请名师教课,可以说斐央头上的秀才是有真材实料的,只要他发挥的好,拿个举人不是问题。   斐央说完见外头日子好,来了兴趣要作诗,大伙都是读书人,平日里没少附庸风雅,斐央说要作诗,就让茶博士去拿纸笔,你一言我一句后就在纸上作诗,结束后大家一起赏诗,大多数庸俗,勉强平仄押韵,看不出什么亮点,大嘴巴念一首底下就喊好,等念到朱尔旦的事大嘴巴忽然停下,直接问朱尔旦,“你从哪抄的?”   朱尔旦笑笑,“作首诗有什么好抄的。”   他一口气写下数首诗词,还做了一首赋,众人看了称赞不已,只觉朱尔旦文采斐然,有潘江陆海风范,斐央啧啧称奇,大嘴巴趁机和斐央说,“这朱尔旦是个呆子,上回与他饮酒,开玩笑说去十王殿试胆,他直接把人家判官像背回来。”   斐央不信大嘴巴的话,亲自和朱尔旦交谈,一聊之下只觉相见恨晚,恨不得挽臂同游,抵足而眠,他与朱尔旦从白天聊到晚上,见天色实在已晚,只能放朱尔旦离开,约定明日再见。   从昔日的无人问津到今天众星捧月,朱尔旦春风得意,回家的路都是飘的,回家后第一时间给判官像上香,对判官无比感激,转身问起今天的饭菜有没有准备好。   朱妻正在井边忙碌,听到朱尔旦喊自己抬头回应,朱尔旦瞧见妻子平凡的面容,再想到十四娘艳丽的面容,心里头有些惋惜。   这十四娘虽然好看,可毕竟是妖,他爱妻千好万好,就是长得不好看。   到了夜里陆判如约而至,朱尔旦谈起白天发生的一切,眼里头透着兴奋之意,“平日看不起我的人被我狠狠甩了回去,新来的斐公子引我为知己,这些都是在您为我换心之后发生的,您是我的再造恩人。”   陆判一味喝酒,相比朱尔旦的激动之情,他显得要平静许多,“你对现在的满意吗?”   朱尔旦想也不想,“如今的我完全有把握中举,再满意不过。”   他说了会见陆判不感兴趣,知趣换了个话题,谈起白天见到的狐狸兄妹,“他看起来就住在附近,除去那个狐女,看起来还有家人。”   判官跟着问了几句,“明知道他们是狐狸,你怎么还和他们交谈?”   朱尔旦不以为然,“不过两只畜生,能拿我怎样,既然您说我长命百岁,我岂会命丧狐手。我约了那只狐狸过几天到我家中做客,您到时要过来吗?”   判官笑了起来,他生得面目狰狞,这一笑就如恶鬼一样,从前的朱尔旦没什么感觉,现在的朱尔旦莫名心惊,多了分害怕。   “你对养神芝感兴趣?”   朱尔旦干笑两声,和判官打马虎,“您不是说这东西是真是假都不清楚吗,我怎么又会因为一件假物大费周章。”   判官笑得更大声,他一口气喝尽壶中的酒,满意打了酒嗝,和朱尔旦指了指外头,“那狐狸住的地方是黑山,黑山的山神,是我们以前的泰山府君,你是人,或许不清楚泰山府君是做什么的,我可以告诉你,泰山府君,相当于你们人间的皇帝,而这位前朝皇帝,得罪了整个地府。谁都想拿下去邀功,你如果能帮我拿到黑山地图,我可以帮你添几年寿。”   那颗不属于朱尔旦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朱尔旦舔了舔嘴角,“您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帮您。”   收拾一只狐狸又不是杀人,用不着顾忌什么。再来……朱尔旦想到那日从榻上坐起的王生,如果养神芝是真的,他会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亦或者,长生不老。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出一更,第二更还在赶 第26章 种梨子   难得认识一个正常人, 斐央心情不错,他美滋滋回了客栈, 正打算找个姑娘给自己唱小词, 一开门就见屋里头飘着一个白色影子,哀怨的声音响起, “斐公子……”   斐央搓了搓胳膊, 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聂姑娘。”   特意跑到山下的聂小倩叹了口气, 她抱着骨灰盒款款坐下,如水一样的眸子望着斐央, 似有千言万语。   斐央感觉把门关上, 一溜小跑来到聂小倩对面, 拉了条小凳子坐好,主动给聂小倩倒了杯冷茶,“可是出了什么事, 让聂姑娘亲自跑一趟,还带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斐央拿余光撇了撇聂小倩手里的白坛子, 怎么都觉得渗人,大半夜遇到一个女鬼还抱着她的骨头,想想都可怕, 就算这女鬼他认识,骨灰盒也不能随便摆啊,多不吉利。   聂小倩很是抱歉笑笑,“兰若寺离此地有数里, 做鬼离不开自己骨灰,我又急着见斐公子,情急之下只能带着骨灰盒同行了,还望斐公子见谅。”   斐央当然不敢说聂小倩,连声说不介意不介意,讲完之后就干坐在那,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乖巧。   聂小倩说,“我其实有个不情之请,思柔不知为何要去广东,她一个孩子贸然跑到千里之外,说实话我很担心她,可我一个弱女子根本做不了什么,所以想请斐公子陪同,代为照看。”   斐央心道谁敢把你当做弱女子,找死吗?不过他算明白聂小倩找他的意图,很简单和思柔一起去广东。   斐央实力拒绝,在黑山混了这么久,他算清楚思柔现在的地位,黑山的老大,群妖之首,无论她想要什么底下的妖怪都会替思柔办好,小日子过得可是如鱼得水,完全不会出现聂小倩所担心的,被骗,被欺负。   话又说回来,一个漂亮的大美人摆出低姿态有求于你,谁都无法狠心抹灭大美人眼中的光,斐央望着聂小倩,“这个……”   聂小倩捧出一盒首饰送到斐央面前,语气温婉,“我知道这些东西斐公子看不上,但是我一片心意,希望斐公子收下。”   美色加钱财诱惑,斐央脑袋也跟着晕乎乎,等他送走聂小倩,望着那盒首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接给自己一个耳光。   “我真傻,真的。”   有斐央这个活生生的人加入,广东之行就显得正常许多,在斐央建议下,黄老重新制定了出行路线,从金华出发前往宁波,到了宁波换大船出海,南下直达广州,比路线跨越崇山峻岭不知要方便多少,更重要的是,在山沟沟待了许多年的思柔很喜欢这种出行方式。   老大喜欢就更没有道理拒绝了。   当得知要坐船去广东,斐央扭头去找聂小倩,表示自己晕船,恐怕不能随行云云。   到了出发那日,斐央半死不活趴在马车里,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   斐央:他豁出去了。   同行的还有十四娘和黄老,他们这支队伍人员不多,另配了两个小妖怪,用来服侍思柔,照斐央的意思是说去广东探亲,还备了点土特产,看起来有模有样。   一行妖走了几天,到了宁波停下,由黄老和斐央去找货船,塞点钱蹭货船,思柔和十四娘留在客栈等待消息,不过十四娘显然是个坐不住的,黄老和斐央走后没多久,她就拉着思柔到处乱转,一个是宅在山中几千年的旱魃,一个是从小到大被父母管教的小狐狸,两个都没见过世面,没一会就玩的乐不思蜀,逛了大半天后,两个女孩子心满意足坐在茶楼里,清点今天的战利品。   思柔基本是一路吃过来的,到了茶楼嘴巴也没停下,忽听外面有贩子喊卖梨,思柔瞧了瞧手里清淡的茶水,一脸认真和十四娘讲,“我要吃梨。”   十四娘还记得刚才思柔吃了不付钱,被店家追了一路的窘态,她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思柔手里,“记清楚了,给了钱才能吃。”   思柔数了数铜钱,“只能吃三个。”   说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十四娘,全然没有山大王的风范。   十四娘乐不可支,又摸了几个铜板给思柔,让思柔一个人买梨,她坐在那里看热闹。   就见思柔从茶楼里出来,将钱交给卖梨的,伸手去拿梨,梨的味道香甜多汁,加上思柔跑了一天,不自觉多吃了几个,等思柔心满意足想要离开,卖梨的忽然捉住她的胳膊,不客气说,“你的钱不够。”   思柔表情一愣,下意识望向茶楼,大概有事发生,茶楼不见十四娘踪迹,桌上空荡荡的,她对卖梨的说,“我去里面拿。”   卖梨的信了思柔的话,和思柔一起进去,他看思柔一个人坐在桌上,也不把钱给自己,大声嚷嚷起来,“这里有个骗子。”   不多时人便围聚起来,对着思柔指指点点,思柔倒不慌张,只和卖梨的讲,“钱在十四娘那里。”   卖梨的哪认识什么十四十三娘,他见思柔穿的好,偏偏吃东西不给钱,故意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有的围观人看不下去,对卖梨的说,“她确实有个同伴,你不要再欺侮人家了,再来你的梨比市场价贵了几倍,她若是知道,断然不会买你的梨。”   卖梨的不管,脖子一扬继续骂思柔,他看出思柔是外地人,所以才狠狠敲诈思柔一笔,见思柔一个人无依无靠,骂不还口,越发猖狂起来,惹得围观的人气愤不已,有人掏钱帮思柔付钱,卖梨拿了钱才不再骂思柔,等十四娘回来,听别人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气愤不已,“太过分了。”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吵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愿意与大家一起分享。”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思柔转头看去,就见一株两米多高的梨树凭空出现在大街上,枝叶繁茂,枝桠上结满了梨,苏耽就站在树下,摘下果实分给众人,他似乎察觉到十四娘的目光,冲思柔这边遥遥一望,很快收回目光,分完梨子后飘然离去,不知去向。   十四娘也会些小法术,一眼就看破苏耽的障眼法,和思柔说,“这道士有点意思。”   兰若寺碰到也就算了,这会在宁波还能遇到,帮大王收拾卖梨的,不是有点意思还是什么意思。   思柔搅着刚出炉的酒酿圆子,完全没在意十四娘的话,道士比龙好看吗?   等热闹散去,人们吃完了纷纷离去,卖梨的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车,再看看这满地的梨核,忽然大哭起来。   思柔舀起碗里的汤圆,耐心吹凉后一口咬下,芝麻馅随之流出,她嚼着嘴里的糯米皮,软软糯糯的口感加上香甜的芝麻,让思柔一口气吃了两碗,等她心满意足放下汤勺,伸手冲十四娘要钱,“钱。”   十四娘还以为思柔要自己付钱,给了思柔几枚铜钱,谁知思柔摇头,指着外面的卖梨人说,“不够。”   因为懂了思柔的意思,十四娘才不想把钱袋子交给思柔,“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情心不是这么用的。”   小姑娘没说话,只拿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望着十四娘,半响过后,十四娘认命解下钱袋子,一脸不高兴,“你是大王,我哪敢说您不是。”   思柔拿过钱袋子,一脸肉疼把桌上的汤圆推给十四娘,算作安慰。   十四娘看思柔的模样又是好气好笑,她看着思柔拿着钱袋子出去,和卖梨人说了几句后,一起数起地上的梨核,等十四娘把汤圆吃完了,思柔还在那里数,过了好久她才回来,看上去很高兴,“他夸我是好人。”   想到之前那个送画壁的渡一,十四娘觉得,自家大王大约是个冤大头。   吃饱喝足,两人回了客栈,斐央和黄老已经等候多时,他们也算运气好,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一条载货的船,船主表示愿意带他们几位。出发日子定在明天,几人定下次日碰头的时间,相继散去。   第二日上船,十四娘瞧见前面一个穿蓝白道袍的,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她看思柔毫无反应,只盯着脚下的船只看,连忙把这个消息报给黄老。   “爷爷,兰若寺那个道士。”   黄老顺着十四娘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苏耽,没办法,这道士生的太出挑,往那一站就是鹤立鸡群。   昨天的事十四娘早就和黄老说了,因此这会看到苏耽,黄老第一反应就是,“别理他。”   他就不信这道士还热脸贴冷屁股,巴巴赶过来献媚。   等船发动,甲板上的人渐渐散去,苏耽晃到思柔身边,矜持冲几人点头。   “缘分不浅。”   黄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熬不住了,我先睡一觉,醒来码第三更 第27章 忘忧草   相比苏耽的主动, 思柔则要冷淡许多,她只看了苏耽一眼, 继续蹲船头看海。   做老大的不发话, 做属下的就要负责对接事项,黄老主动把话接过来, “不知道长去何处?”   这话出口后苏耽反倒多看了黄老一眼, “看来你我不是同一条路的?”   “这几日海市开放,群妖趋之若鹜, 谁都想在海市赚一笔,我原以为聂姑娘要去海市, 欲同行, 如今看来是我多此一举, 告辞。”   苏耽倒也干脆,说完直接进入船舱,看上去不太想和思柔有交集。   他之所以会帮思柔一把, 原是借这个情和思柔共赴海市,海市机遇和凶险并存, 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个保障,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   意外得知海市开放,十四娘心思活络起来, 缠着黄老问,“爷爷,什么是海市?”   黄老生在深山,长于田野, 虽金华一带水路环绕,不过他对海上的事一知半解,十四娘问起他本来不太想说,偏偏思柔也把头转过来,无奈之下黄老只能绞尽脑汁,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就是海里的集市,鲛人泣泪成珠,善织纱,这些东西价值千金,拿到陆地上非常受欢迎,就有胆大的商人前往海市和鲛人交易,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奇珍异宝,上了年代的古董比比皆是。”   苏耽去海市一点也不意外,像他这类道士总是缺一件顺手的法器,去海市淘宝再正常不过。   十四娘听完心思活络起来,绕到思柔身边想唆使思柔绕道去海市一趟,“大王,难得有机会,不如去海市走一趟,没准能遇到一些好吃的。”   思柔没立刻答应,而是问十四娘,“真要去?”   虽背有千刀万剐之光,十四娘依然大义凛然,字正腔圆,“想去!”   “那要装作和苏耽不认识。”思柔说。   十四娘没明白过来,“可是大王,苏道长和我们同路,不认识是不是不太好。”   她眼神好着呢,这道士对大王有点意思,虽然不是那个意思的意思。   思柔解释,“昨天那个卖梨的,身上水汽很多,应该是龙族。”   她和龙族相处多年,除去那只泡在水里的应龙,还有钟山的烛九阴,龙族的毛病再清楚不过,这类长在水里的爬上岸也是一股水腥味,别人可能察觉不出来,她可以。   鉴于烛九阴和应龙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思柔对龙族持两种态度,一直是比我厉害的不能得罪,一直是比你厉害不服憋着,她不知道昨天的龙族处于什么阶段,所以对人家格外客气。   爹爹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龙也一样。   十四娘吃惊,“一个龙族居然跑到大街上卖梨,他是不是想不开。”   她想到昨天思柔被卖梨骂的狗血淋头,心里对那个龙族没什么好感。心想龙族怎么了,没素质就是没素质。   虽然对那只卖梨的龙族没什么好感,十四娘对海市依旧抱着浓厚的兴趣,主动跑去和苏耽搭话,想要了解去海市的办法。思柔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吹风,好半天才问边上的斐央。   “你生病了?”   斐央已经从一个活蹦乱跳的胖子摊成吐得只剩半条命的胖子,他有气无力冲思柔摆摆手,转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   黄老见了和思柔解释,“斐公子是晕船。”   一辈子没坐过几次船身体强健的思柔还真没遇到这种问题,她问黄老,“没得治吗?”   黄老复杂摇头,“这毛病因人而异,能不能治好不好说。”   思柔想了想,又往袖子里摸草药,这次她找了半天才翻出来几根杂草,模样和外头的蓍草差不多,茎叶长得绒毛,她把这东西交给黄老,然后把其他几根枯枝塞回袖子里,和黄老讲,“有人告诉我它可以治肠胃病。”   黄老眼角抽搐,他还在纠结思柔是用什么法术把半米长的树枝藏起来的,他这位大王看起来一脸蠢样,总是能在不经意处叫他胆战心惊。   再想想出发前黑山意得志满的表情,黄老觉得黑山被赶下来一点都不冤枉。   不管思柔给的草药能不能治病,黄老还是找船家要了器皿,小火炉上架着茶壶,滚水投入草药,没一会就嗅到了草木特有的清香。   被海风堵塞的大脑随之一扫而空,黄老不由多吸几口,低头见两个小妖恨不得扒在火炉舔火,惹得船员眼神诡异,不时往这边看来。   “滚滚,像什么样子。”   黄老一脚一个踢开,倒了一碗送到斐央面前,劝斐央多少喝点。   斐央也知道自己这毛病没得治,看在思柔的面子上多少喝了点,几口下肚后只觉通体舒畅,人也精神了,冲黄老左顾右盼,“不吐了。”   他拿过黄老手里的碗,把剩下的药汤一饮而尽,完事嚼着两片叶子跑到思柔面前,狗腿献出上船时买的话梅,问东问西,“大王,这药叫什么,回头我让人再配一副。”   思柔含着话梅,梅子特有的酸甜和清香在口腔里散开,使人心情愉悦,“似蓍草,我只摘了一点,没有了。”   斐央不在乎药材的贵重,很是霸气来了一句,“在哪,我派人去买。”   思柔想了想,“大騩山,好像在敏山附近。”   一个大騩山,一个敏山,没出过浙江的斐央一头雾水,大概是认清得不到答案,斐央放弃询问,转而问起其他问题,“大王生前是学医的吗?懂不少知识。”   思柔真不懂医术,只是她那个年代有个喜欢烹饪各种草药的神农,一般有什么病,大伙都会找神农,神农是个乐于奉献的领袖,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别人,加上女娃整天在她耳边念叨,就是不会也会了。   “不懂。”   斐央没有在意,他冲思柔挤眉弄眼,嘿嘿笑道,“有没有灵芝仙草之类的,小的想开开眼。”   思柔点头,“有。”   她从袖中摸出一株黄花菜,一脸认真和斐央讲,“这是忘忧草。”   斐央盯着思柔手里的黄花菜,转头趴在甲板大笑,他捧着肚子哎呦哎呦个不停,指着思柔想说什么,半天喘不气。黄老看不下去了,直接拎走斐央,免得这家伙被人误会骚扰良家妇女。   一个两个都走了,只剩两个小妖候在思柔身边,思柔慢慢把手里的草药嚼完,待咽下嘴里的草药,关于过去的忧郁一扫而空,她望着云层下白喙红足的鸟儿,不知在和谁说话。   “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28章 龙宫行   要去海市需等到月圆之夜, 月亮升到最高处,此时潮水不再有变化, 海市的监市会拿着一颗特制的夜明珠浮上水面, 夜明珠受月光照射,内部构造发生变化, 随之海水翻滚, 分开一条路以供商人行走。一般情况下商人都会聚在海边的小渔村里,这个渔村已经有百年历史, 因有通往海市之路变得富饶起来,苏耽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渔村。   大概是因为先前的主动惹来一个尴尬, 苏耽这会不冷不热, 一路上也没几句话, 相反斐央和十四娘兴奋不已,尤其是斐央,在得知要前往海市后, 他第一反应就是后悔没在宁波多买点货物,然后就问黄老能不能把从金华带来的土特产全卖给他。   艰难养家糊口侍奉思柔的黄老笑眯眯拉过斐央, 两只狐狸很快谈拢下来,愉快划分了这笔买卖。   十四娘纯属看热闹,对买进卖出不怎么感兴趣, 路上说的全是鲛纱珍珠,充分发挥了一个女人爱美天性。比较之下思柔就比较淡定,到了岸上第一件事就是吃,蹲在村口的烤鱼摊前就没挪过。   到了半夜, 几人和商队一起进入海市,领队的叫马骥,据说是个秀才,早年也考过功名,后来父亲过世便做起生意,去过不少地方,斐央性格外向,又生的讨喜,很快就和马骥搭上话,两人谈天说地,起先还有几分刻意,等混熟了无话不讲,当斐央贡献了一个香艳女鬼遇书生的故事,马骥也说了一个经历。   他之所以有现在成就,是因为早些年他去过一个名叫罗刹国的地方。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国家,审美和中原不同,长得越丑在他们国家就越受欢迎,并且做官不靠学问,靠脸,越丑职业越高,马骥模样俊朗,到了那里被认作怪物,起先过得很困难,好在罗刹国百姓并不坏,慢慢接纳了马骥,后来他靠扮丑和歌舞赢得了国王欢心,得了许多财宝。但因思乡心切,最终还是辞去官位,乘船回到了故乡。   这个渔村是马骥在路途中发现的,几次经营后他的商队慢慢扩大,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马骥口才极佳,起先只有斐央一个人听,后来听的人渐渐多起来,就连思柔也转过头来听马骥讲话。听了会面露失望,低头啃着烤鱼,有些心不在焉。   苏耽抱胸靠在柱边,或许是今夜月色太好,他难得有心情体贴佳人,“你不高兴?”   思柔吃完烤鱼,耐心擦净手,“开了灵智。”   不能吃。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苏耽目送思柔离去,想了半天也没懂思柔的意思。等到月至中天,就如马骥所言,海水果然分开,多了一条路出来,众人和马骥一同前往海市,就见两旁游鱼成群,穿梭在珊瑚丛中,众人惊叹不已,马骥来过几次,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大家不要乱碰,这些鱼会吃人。”   话音一落,思柔徒手抓住一只螃蟹,生生扯下巨螯,她看了看众人,极为淡定看向苏耽,“借个火。”   小姑娘着重申明,“不要三昧真火。”   那玩意一烤就没了,还没毕方的火好用。   后半段路中,整个队伍弥散着烤海鲜的香味,有的人忍不住,也想学思柔抓鱼吃,结果一伸手聚集在海墙的鱼群咬住商人的手,生生把人拖进海水中,顷刻间血海翻滚,转眼一架白骨永远躺在海床上。众人不由毛骨悚然,转头再看思柔。   人就站在那里,穿了件黛色纱裙,模样清纯可爱,好似月宫仙子,手里抓着一只大鱼,直接用指甲刮开鱼肚,当场开膛破肚,鱼肠子流了一地。   马骥寒毛四起,他悄悄问斐央,“你认识吗?”   斐央点头,“认识,香艳女鬼遇书生。”   马骥:……   商队走了一路,思柔也吃了一路,心情最复杂应属给思柔借火的苏耽,商队的人直接把他当成和思柔一伙的,对他避之不及。   他的法器。   到了海市思柔总算不再吃了,她望着集市上走来走去的海底居民,最后目光停在鲛人小姐姐,的下半身上。   有点饿。   考虑到自家爹爹的疆域范围,以及给自己定下的准则,思柔认真考虑东海归不归黄帝管,以及烤干一个东海需要多久,到底是海鲜汤好喝还是烤鱼好吃。   思柔思索的样子太过认真,以致引得十四娘注目,她顺着思柔的目光望去,瞧见了那位美艳的鲛人姑娘。   “大王在想什么?”   思柔语气深沉,“天下。”   十四娘:太难了,听不懂。   不一会听见前面有人喊道,“三世子来了。”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一位黄衣少年坐着辇车从远处驶来,辇车是用黄金打造的,镶嵌着宝石和珍珠,并用鲛纱做装饰,辇车在思柔他们面前停下,黄衣少年从车上下来,他的年纪极轻,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面容稚嫩,不像是到了立冠的年纪,衣袍上绣着金丝银线,贵气逼人,他见了思柔说,“父亲邀姑娘去龙宫做客。”   十四娘吸了口冷气,悄悄和思柔说,“是不是那个卖梨的?”   她的声音不是很小,黄衣少年也听见了,笑着点点头,他把目光投向边上的苏耽,“父亲还说了,谁都可以请,就是不请道士。”   苏耽嗤笑一声,调头离去。   剩下几人和黄衣少年去了龙宫,路上黄衣少年和思柔谈起前几天集市上发生的事,少年郎一脸愁容,“父亲治理海域多年,励精图治,引得上下一片赞誉,什么都好,就是爱好和别人不一样。”   思柔想起自家沉迷把妹的亲爹,很是同情点头,“了解。”   人无完人,有点小毛病再正常不过。   到了龙宫黄衣少年请思柔下辇车,就见不远处立着一座宫殿,玳瑁为粱,鱼鳞为瓦,宫柱和宫墙均用大块水晶做成,通透明亮,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在宫墙内游动的鱼群。   黄衣少年把思柔引进大殿,就见龙王坐在殿上,见了思柔格外高兴,二话不说摆下宴席,命鲛人起舞,宴会上龙王很是感概,“我卖了这么多年的梨,你是第一个善待我的人,所以当你来到海市,我第一时间邀请你来龙宫做客,以此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说罢举起酒杯说,“来,喝!”   思柔直接干了一杯。   龙王见思柔这般豪气,很是意外,起了心思看思柔能喝多少,于是命侍女再满一杯,冲思柔一举。   思柔干脆利落喝了第二杯,第三杯……   等龙王醉醺醺趴在桌上,思柔的眼神越发清亮,她起身坐到龙王身边,托着腮帮子眨也不眨看着龙王。   龙王这会意识有点不清醒了,不过还能看人,见了思柔拍起胸脯,“整个东海都是本王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思柔低头看着缠在脚边的龙尾,下意识窜起手中的小火苗。   她后来把应龙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请个假,8.29(周三)下午要去医院复查,第二更可能推迟 语重心长说一句,别熬夜,熬夜后脑子转不过来,原本你码个4千简简单单,现在2千都吃力,眼泪掉下来。 第29章 封三娘   苏耽觉得, 他还是少和思柔待在一块为妙。他这会持剑立在崖顶,剑光月影, 崖顶人欲乘风, 崖下惊涛白浪,此情此景可谓是美不胜收, 就算是海天明月之景也不能安慰苏耽抑郁的心情。   钱没了。   看中的法器飞了就算了, 最重要的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全打了水漂,进去腰缠万贯, 出来两袖清风,名副其实的贫道。   一想到接下来几日他就要风尘仆仆讨生活, 吃不了山珍海味穿不起锦罗绸缎, 衣服脏了还得自己洗, 苏耽恨不得一剑剁死思柔。   遇上这家伙就没好事!   余光瞧见在下面扔石头的思柔,苏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海市而已, 有什么可怕的,偏偏自己脑子进水去抱思柔大腿, 想着多一份助力就多一份保障,结果龙王在海市入口立了个女子和道士不得入内,永远拉黑了苏耽。   崖顶的眸子活似十二月的冰霜, 一刀一刀在思柔背上剜着,始作俑者无动于衷,甚至幸福打了个饱嗝,一向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红润。   虽然老了点, 带了血丝,甚至比不上平时吃的鸡,但不妨碍思柔对龙肉的迷恋。   灵气足,够补。   一个站在崖顶磨刀霍霍,一个蹲在崖下眼冒狼光,旁边几位一头雾水,思柔和十四娘去了龙宫以后,黄老和斐央在海市里做起交易,东西还没卖出去,黄衣少年领着手下杀过来,直接把两人扔出去,不多时苏耽被客客气气请出来,三人手里的钱物缴了个一干二净,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黄老一向精明,他见思柔一副餍足的模样,和苏耽那双掩藏不住杀气的眸子,大约清楚这位攀关系的道士被思柔连累了。他问自己孙女,“出了何事?”   十四娘还没从那副血肉模糊的画面回过神来,她想到了第一次和思柔见面时的情景,灯火摇曳,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看着自己,她原以为是思柔第一次见到狐狸感到新奇,现在她明白了,那是看到食物的眼神。   十四娘战战兢兢,“大王,我不好吃。”   发现新食材的大魔王对自己的储备粮格外优待,伸手摸着十四娘的脑袋安慰,“不吃。”   至少现在不吃。   十四娘要哭不哭看着思柔,确认大魔王是真的对自己没有兴趣,拉着黄老赶紧退下,不等黄老开口,十四娘便道,“爷爷,我们搬家吧。”   黄老一头雾水,可看十四娘惊恐万分的样子,明白思柔是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他摸着自家孙女的秀发,“发了什么,和爷爷慢慢说来。”   斐央跟着凑热闹,嬉皮笑脸的,“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给大家开心开心。”   十四娘:……   好不容易酝酿起的情绪被斐央搅得乱七八糟,十四娘没好气瞪了斐央一眼,扯着袖子慢慢说起在龙宫发生的事情。   “三世子邀大王去龙宫,龙王很是喜欢大王,夸大王眼光独到,心地善良,摆了酒宴邀请大王。大王是女子,龙王可能原来打算喝几杯就算了,后来看大王酒量不错,就和大王比起酒来,喝了好几坛。”   听到这里黄老神色一敛,显然想到了过去的事,他和黑山谋划灌醉思柔下手,结果人家小姑娘喝酒跟喝水一样,干翻一群妖怪还能去兰若寺踢馆。   关于姥姥被杀一事,至今黄老都认为这是一起恶性的酒后滋事扰民事件,由于被害人姥姥作恶多端,怨声载道,所以这起案件被众妖默认为替天行道,死有余辜。   “喝了点杯中物,然后呢?”   十四娘压住心中的恐惧,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大王离了座位,走到龙王身边,活生生咬下了一口龙肉。”   整个水晶宫都能听见龙王的惨叫声,当时她和三世子直接傻眼,等反应过来时,思柔已经扯下好几块肉,在那大快朵颐。   斐央倒吸一口冷气,“龙肝凤胆,大王果然厉害。”   十四娘不太想和斐央说话,她泪眼汪汪望着黄老,再一次表达自己的诉求,“爷爷,大王太可怕了。”   黄老二话不说摁住十四娘后颈,转眼间一个大姑娘没了影子,就剩一只秃尾巴狐狸,黄老捉起狐狸塞到袖里,一脸淡定和斐央讲,“小女失言,让斐公子见笑了。”   斐央没想那么多,和黄老聊了几句又去找思柔,得了空的黄老特意走远,确定思柔不会看到自己后才放出十四娘,不等十四娘开口,黄老便说,“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岩石上的小狐狸奶声奶气嗷了几嗓子,黄老听了几句解释,“弱肉强食,这道理到哪都一样,大王不吃你黑山大人就不会杀你吗,我们狐族处世就是谨慎二字,大王不是昏庸之辈,你小心一点就不会出错。”   小狐狸低声呜了几声,算是答应了黄老的话,等两只狐狸出去,斐央一脸兴奋跑过来,“大王说了,她要为民除害,去广东屠龙。”   有东海龙王事例在先,黄老怎么不清楚思柔的意图。   见了鬼的屠龙,那是看上人家身子了!   **   距思柔离开已有半月,在黑山的带领下,兰若寺的重建工作如火如荼进行着,黑山每天蹲在兰若寺门口,想着思柔到了哪里,幻想着蓝关已经杀了思柔,黄老和十四娘悲伤归来,自己重新做了黑山的大王。转头拿鞭子呵斥偷懒的小妖。   他不是为思柔干活,他是为黑山经济发展,构建自己美好的将来。   相比黑山的起早贪黑,负责给思柔买鸡腿的九郎轻松许多,思柔不在他也不用天天蹲在后厨给思柔卖菜做饭,不过这几日九郎依然成天往外跑,今天晾猪腿,明天卤鸭子,惹得族里几个小狐狸议论纷纷,抱怨道,“大王在九哥不能回家也就算了,现在大王不在了,九哥怎么还起早贪黑。”   族里几个姐妹虽对人间跃跃欲试,但她们年纪尚小,又被黄老耳提面命,不敢下山,凑在一块窃窃私语,恰好被归来的封三娘听到,捉了几个小妮子过来询问,封三娘早些年在外面学法,很少回来,她道行高深,无人敢不敬她的,几人一一交代了情况,说现在大王不在,九哥还早出晚归,时常拎着美酒穿着华服离去,她们担心九哥是不是和人族有染。   封三娘听了笑道,“是与不是,一探就知。”   当下幻化成一个妙龄少女下山去,她法术有成,很快就找到了九郎的踪迹,正如几个姐妹所讲,九郎正和一个人族把酒言欢,气氛很是融洽,封三娘隐了身形站在一边偷听,就听九郎讲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与朱兄相见。”   朱尔旦放下酒杯笑道,“秋闱在即,朱某不得不启程赶考,这是关乎人生的大事,九郎应替朱某高兴才对,来来来,再饮一杯。”   九郎对人族的科举一知半解,毕竟他们这些妖怪出身的志不在做官,可看朱尔旦胸有成竹,料想也不是一件大事,“我听人说,一士登甲科,九族光彩新。在此我便祝朱兄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祝福的话谁都爱听,朱尔旦拿起酒壶坐到九郎身边,亲手给九郎满上一杯,“待我回来,再与九郎痛饮。”   两人又是你来我往,边上的封三娘见了眉头直皱,捂住口鼻暗想,这男人就是污秽,脏的要死。   她被冲天的酒气弄得连连后退,正想着回去再收拾九郎,忽然听到酒杯掷地的声音,把封三娘吓了一跳。没一会外面进来一个妇人,身姿曼妙,容貌却极为普通,封三娘瞧了会心生惋惜,暗叹人无完人。那妇人走到朱尔旦身边,看九郎醉得不成样子,对朱尔旦说,“这下怎么办?”   封三娘正想显露身形把人带回去,免得九郎藏不住狐狸尾巴吓坏两人,朱尔旦放下筷子,打了个哈欠很是随便,“扶到房里休息就是,人醒了自然会走。”   他看朱妻一脸为难,好笑起来,“你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朱妻也跟着笑起来,和朱尔旦聊起上次醉酒的事,“你不知道,上次我进来收拾东西,看见桌上趴着一只狐狸,吓了我一大跳。第二日九郎再来时,见了我直脸红。”   朱妻对九郎很是有好感,九郎生的俊朗,待人又有礼貌,倒不在意九郎的真实身份,相比之下朱尔旦的表情就怪多了,他瞧着九郎意味不明,“貌若好女,狐狸都生的这般美貌不成。”   封三娘心一提,时刻警惕着异动,可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朱尔旦对九郎出手,只是定定看了会,和朱妻说出去要散散酒。   等九郎被扶进卧室,封三娘更是片刻不敢离去,她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只觉这屋子平白无故生出一股阴气,可看朱尔旦一家人,朱妻面色红润,朱尔旦本人是长寿之相,两位老人身体强健,不像将死之人,封三娘找了半天最后站在角落里的神龛前,香炉里的三炷香已经燃尽,仍有一丝檀香绕鼻,里头供奉的神灵绿面赤须,活似阴曹地狱的恶鬼,手里握着一支笔和一卷书,靠这个封三娘认出是地狱里头的判官。   “这家人真奇怪,不供神佛,居然供起判官来。”找不到阴气的来源,封三娘只能回到床边专心照看起九郎来。   而去外头散酒气的朱尔旦遇上了陆判,朱尔旦还没来得及和陆判告知这段时间的进展,陆判忽然脸色大变,“你居然招了狐仙!”   陆判生起气来就如打闷雷,朱尔旦的酒意被吓走大半,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我只请了黄九郎一个。对了,黄九郎和我说过,他家中有人修道。”   陆判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我察觉出那个狐仙在试探我,这几日你我还是不要见面了。”   朱尔旦很是不解,“您是地狱的判官,她不过是只狐狸,有什么好怕的。”   陆判深深看了朱尔旦一眼,解释道,“你不懂,狐仙跟我们这些死后受封的鬼灵不同,狐仙聚天地灵气修炼而成,走的是正统路子,将来是有机会进入天庭为官的。”   他似乎不愿和朱尔旦讲这些事,很快盖过这个话题,“事情办得怎么样?”   朱尔旦正色道,“您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他对我戒心很重,不过已经在慢慢转变。我和他约定秋闱后再见,到时就有机会去他家拜访。”   秋闱后,有机会……陆判很不耐烦这些词,他只应了一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幽幽传来一句,“祝你高中。”   朱尔旦低头行礼,“借您吉言。”   他不自然摸上胸膛,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垂下手,嘴角挂着奇异的笑容。   死后受封,这么说来,判官曾经也是人。   等朱尔旦回去时,九郎已经清醒过来,喝着朱妻做的醒酒汤,两人聊得很是愉快,见朱尔旦回来了,朱妻说要去厨房拿朱尔旦的份,九郎看着朱妻离去,感概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朱兄真是找了位好妻子。”   九郎真心羡慕好友美满的婚姻,相反朱尔旦不是很高兴,握着手中折扇不答话,都说娇妻美妾,美妾可有可无,可妻必定要娇美,否则怎么拿得出手,从前他浑浑噩噩不觉得,如今心智顿开,是越看越不满意。   他日他还要为官,没一个像样的妻子在同僚面前怎么立足,可若是无缘无故休妻,对自己名声又不好。不知道陆判有没有办法?   朱尔旦沉思的模样全落在封三娘眼里,作为女人她凭直觉察到朱尔旦对自己妻子相貌不满意,心里更是对朱尔旦厌恶不已,等九郎和朱尔旦告别,她显现身形抓住九郎的手,厉声道,“你和我回去,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出门。”   九郎被突然出现的封三娘吓了一跳,他幼时见过这位长姐,心里头很是亲近,因此对于封三娘的话并不生气,认为是封三娘在关心自己,他知道封三娘对男人偏见颇深,向封三娘解释道,“三姐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朱兄再过几日就要去赴考,我自然不能耽误他的前程。”   封三娘听不得九郎说朱尔旦的好,“开口闭口朱兄,人家早就有妻了,把你的念头给我断干净,回去安心修炼。”   自己和朱尔旦的友情被误会,九郎也很生气,他甩开封三娘的手,高声道,“三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交朋友,从未做错什么,三姐这样问我,我反倒要问三姐一句,三姐可还记得范十一娘?”   被晚辈戳着肺管子讲话,封三娘脸色极其难看,她扬手要打九郎,触到那双倔强的眸子时,忽又沉默下来,冷言冷语,“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两人不欢而散,在朱尔旦出发前一天,九郎又去了朱尔旦家,送了好些礼物,他对朱尔旦说,“前些日子家中长辈归家,对我有些异议,希望没有惊扰到朱兄。如今她已经离去,可以安心了。”   朱尔旦表示不解,等九郎走后,朱尔旦来到神龛前点燃三炷香,轻蔑道,“那狐仙也不过尔尔。”   青烟袅袅升起,像一条游蛇缠绕在朱尔旦身上,他掸去落在衣袖上的香灰,头也不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聊斋呢,是本很严肃的小说,括弧删减版的 感谢 双蛋煎饼果子、云雀恭弥是本命、吃瓜群众不吃瓜x8 的地雷 努力写出又粗又长的更新 第30章 想不出标题了   封三娘和九郎吵架的事整个黑山的狐狸都知道了, 几个年纪小的狐狸见长姐心情不佳,来了没几天就走, 跑去和九郎理论, “九哥还是和三姐道歉吧,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九郎对于那天的出言心有愧疚, 可要他去和封三娘道歉, 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封三娘会他要和朱尔旦绝交,于是九郎吐露心声, “我第一次结交到真正的朋友,不想因为误会而结束这段关系。”   小狐狸们叽叽喳喳的, 七嘴八舌道, “可是他是人呀。”   “朋友哪有家人重要。”   “爷爷知道了责罚你的。”   小狐狸越说九郎心情越沉, 他不觉得自己结交朱尔旦是错误,朱尔旦在明知自己是狐狸的情况下还愿意和自己做朋友,这说明朱尔旦并不嫌弃自己的身份。朋友之间不分贵贱, 这才是古人说的挚友。   再说现在三姐不知去向,他上哪跟三姐道歉。   封三娘的确不在黑山, 甚至说她不在金华,在和九郎吵架第二天,她便前往杭州祭拜故人。打算了结往事, 再找个地方潜心修炼,也不管人间的事。   祭拜范十一娘的墓,封三娘又去了昔日两人游玩的城郊,她生的貌美, 又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灵动之气,惹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想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有几人青年才俊上前和封三娘攀谈,谁知封三娘口舌伶俐,几人败退下来,和同行的朋友说,“她不是一般女子。”   其中一人听了很是心动,在其他人接连败下阵后,他主动和封三娘交谈起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姑娘是在回忆故人吗?”   被人看破自己心事,封三娘不由多看了一眼,她也不嘴硬,“没错。”   佳人肯主动开口讲话,足够说明自己的不同之处,他精神一振,冲封三娘行礼,“在下王生,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封三娘却是不答,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王生,准确来说是望着王生的胸膛,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有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有的人吃记不吃打,你会因为女人失去第二次性命,如果想活命,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出门了。”   “印堂发黑,岁运并临,不出几日就会有血光之灾,自求多福吧。”   这话几乎是咒王生死,不等王生发作,封三娘身影一转,竟是直直往天上去,引得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旁人问王生,“神仙和你说了什么?”   王生脸色难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城东白日升仙的事很快传遍了,茶楼里不少人谈起这件事,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大家对鬼怪神仙一类很有兴趣,加之话题人物封三娘又是个难得的美人,这事越传越离谱,传到后来甚至惊动了巡抚大人,主动叫来王生询问起来,神仙的下落没找到,王生却因祸得福入了巡抚大人的眼,一连几天进出府邸,惹得其他人很是羡慕,打听起王生来。   可封三娘的举动实在惊人,王生被吓了一跳,除去巡抚大人召见外,一连几天都躲在家中不肯出来,生怕又死在哪个女鬼手里。   在这种情况下,和王生同乡的朱尔旦就引起了他人关注,他们以作诗的名义邀请朱尔旦,过去的朱尔旦嘴笨心拙,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如今朱尔旦作诗手到擒来,往往出口成章,挥笔成赋,众人惊叹朱尔旦的文采,朱尔旦一时大出风头,每每到了一处聚会引得满堂喝彩,众人在夸赞朱尔旦之余总会问起朱尔旦和王生的关系,一次两次还好,多了生疑,朱尔旦便缘由,那些人也不隐瞒,和朱尔旦说,“他得了巡抚大人的青睐,人人都想借王公子这个跳板见巡抚大人一面,一群庸人,王公子性情高洁,不入俗流,哪是沽名钓誉之辈。”   那人谈起王生很是仰慕,言语中是对王生的仰慕之词。边上的人听了冲朱尔旦一笑,“王七向来如此,想修仙想疯了,天天蹲在衙门口和王公子偶遇,也想学王公子偶遇仙人,好带他去修仙。”   朱尔旦听了不由多看王七一眼,他见王七衣服华贵,神态举动无一不规矩,再看其他人对王七的态度,料想是世家子弟,暗暗生出结交的心思。   “见过七公子。”   不等朱尔旦开口,王七噼里啪啦问了一堆,“我知道你,你和王公子是同乡,能和我说说王公子喜欢什么,我几次备礼登门拜访,王公子都不见我。”   朱尔旦僵着脸勉强和王七聊了几句,借了话头走开了,心里有些不快。   另一边,有两人在不远处悄悄谈话,“前些日子得来的消息,说是巡抚大人那边缺一个幕僚,不少人去自荐,全被刷下来,连巡抚大人的面都没有见到。要我说,如果做了巡抚大人的幕僚,就是半只脚踏入官场,离飞黄腾达的日子也不远了,退一万步讲日后就算做不成官,也能混个脸熟。”   另一个就说,“看情形巡抚大人是看中了王生。不然天天招王生做什么?”   青衣就说,“哎,谁知道呢,像我们这种做秀才的,哪有资格做巡抚大人的幕僚,不过我听说,巡抚大人也是金华人士,他提拔王生应是有一份同乡之谊。”   两人长吁短叹,觉得王生捡了大便宜,很是羡慕,说完这件事又聊起女人。朱尔旦却再也没心思喝酒了,满脑子想着都是王生的事。只恨自己生不逢时,没能提前考中举人,被王生这种货色捷足先登,抢了机会。他王生不过一个好色之徒,有什么资格当巡抚大人的幕僚!   朱尔旦心里头越是恨,脸上越是开心,见了谁都是一张笑脸,酒水灌了一杯又一杯。   后头声音渐渐大起来,兴许内容不重要,两人索性放开了讲,“你见过春风阁的瑞云没,才貌双全,一顶一的美人,就不知道是城郊的女神仙漂亮,还是瑞云的滋味好……”   后面的话朱尔旦没听进去,他站那想了会,忽然眉开眼笑,一扫心中郁气,眼中志得意满。 作者有话要说:  欠4千,回头补上OTZ 第31章 王生死   王生这几日不太痛快, 自那日他在城东遇见封三娘后,连着几日做噩梦, 白日里精神极差,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什么巡抚找他,王生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应对。他这副气恹恹的样子在巡抚眼里看来就是超脱世俗, 不拘礼节, 世外高人。于是一连几天王生都在巡抚大人家里吃皇粮,巡抚大人是何等身份, 从二品,他王生什么人, 一个举人。巡抚大人肯赏脸吃饭, 就是馍馍配咸菜他王生也得感恩戴德全收了。   一顿饭下来王生是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菜是什么味都不知道,晚上回去又是噩梦连连, 王生的精神能好才怪,这天巡抚大人突然有事, 让王生提早回去,到了府邸的王生屁股还没坐热,转头就站在朱门前发呆。他浑浑噩噩想着这几天的事, 正欲回去做个白日梦,门口的石狮子旁一个小青年冲王生招手,不等王生反应就冲上前来,咧嘴笑道, “王公子,可把你盼到了。”   王生见了对方就头疼,能衙门口晃荡这么久还不被赶走的都不是小人物,王七就是其中一个,他是杭州城里的世家望族,因排行第七旁人就称呼他为王七,王七出身显贵,自幼吃穿不愁,不爱功名利禄,成天念着要修道,整个杭州城的道观寺庙被王七跑了个遍,如今王七跑到王生面前来,不为别的,就为前几日王生遇封三娘一事。   “最近我得了块古玉,据传是列子所佩,我愿与王公子共观之。”   王七说时两眼发亮,看上去很兴奋。另一头的王生目露嫌弃,听王七的话就知道这冤大头又被人坑了。   成天伺候一个笑眯眯的高官也就算了,他王生惹不起,出了衙门还捧他王七的臭脚,王生心想这都什么事。   当下摆出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在下身体不适,恐不能与七公子同行了。”   王七听了很是惋惜,依依不舍,“那好吧,下次,我留着下次和王公子一起看。”   王生头也不回走了。   又一次相约道友失败,王七很是沮丧,坐上马车打算回家,车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七公子还未见到王公子吗?”   王七撩起车帘,认出那人,便叹道,“王公子不太喜欢我。”   那人听完笑道,“交友交的是志同道合,七公子若是和王公子成为挚友,需得投其所好。”   王七觉得很有道理,请人上了马车,“你也是王公子的朋友,和我说说王公子喜欢什么?”   王生的朋友朱尔旦不答,提起另外一个话题,“七公子可听说过瑞云姑娘。”   王七皱眉,“春风阁的姑娘,你的意思是说王公子喜欢美色。”   他似乎很不高兴,觉得对方玷污了王生的形象,想把人赶下马车,朱尔旦不紧不慢道,“食色性也,王公子还未脱离肉体凡胎,自然少了这个。七公子何不先对症下药,等成为至交再慢慢劝说,日后也算一件美谈。”   至交两字说到王七心坎里去,王七面有动容,“我想想。”   朱尔旦趁热打铁,“是不是何不先去看看,七公子觉得不可,此事便了。”   进退两条路都被堵死,王七无话可说,只能答应和朱尔旦去春风阁。   要去春风阁光两个人去过于显眼,日后也怕查出事来,朱尔旦招呼了一大堆人过去,一群书生呼朋伴友,进了春风阁好不热闹。蔡妈妈见了这群书生眉开眼笑,高兴的不得了,乐着嘴说,“今个是什么风把这群大才子全吹来了?”   这马屁拍得舒服,认识蔡妈妈的就说,“把你的好酒好菜都拿上,叫瑞云也出来。”   前面的要求还好,后面的条件就有些为难,蔡妈妈道,“你也知道那丫头的脾气,非要自己挑人,我去叫怕是叫不来。”   对方乐了,指着身边的人说,“这是王家的王七公子,有钱,这是金华来的朱尔旦,有才,她瑞云还要什么,难不成要楼底下的穷秀才吗?”   这话一出大伙也乐了,朱尔旦靠在窗边往下一望,还真有个穷秀才在下头摆摊卖画卖字。他看那秀才衣衫发白,还有几块补丁,穷酸的不能再穷酸。他忽然来了兴致,直直往底下洒了杯酒,见秀才连忙站起,抱着字画狼狈躲闪,朱尔旦忍不住笑起来。   这人,还是做人上人舒服。   另一边,蔡妈妈禁不住一群人要求,找到瑞云说清外面的情况,又好生好气道,“妈妈我就求你一次了,那七公子真的惹不起,你就算不喜欢他们,露个面总可以吧。”   瑞云禁不住哀求,只得答应了,她起身来到桌前,提笔写下一行字谜,交给蔡妈妈,“谁要是答出来了,我就见谁。”   能松口就是好事,蔡妈妈拿了字帖出去,没过一会就回来了,冲瑞云笑道,“你不知道,我刚念完这上面的诗,就有公子哥答出来了。听说是金华来的,才华极好,没准就是将来的解元。”   瑞云听蔡妈妈吹了半天,坐那一动不动,蔡妈妈问,“你就没什么想法?”   瑞云垂着头不答,只是又写了句诗让蔡妈妈拿出去,“他要是还能答得出来,我就见他。”   蔡妈妈不懂诗书,瞅着上面几个字,只觉得分开来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她向来不爱文人的弯弯绕绕,不过瑞云能赚钱她也乐得做跑腿。   过了片刻蔡妈妈领着两个人回来,给瑞云介绍,“这是王七公子,这位是朱公子。”   王七瑞云略有耳闻,是城中大家,她悄悄扫了一眼,只觉这位七公子面容稚嫩,眼睛清澈得很,不像是常来风花雪月的人。不过王七一直盯着瑞云看,叫瑞云心中不安。   她怕被这些权贵看中。   王七还真没想到哪里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能和王生交朋友,瑞云好看是好看,可他又不是好色之徒,好看的都要带走。   不过想到朱尔旦说过的话,王七开门见山,“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必重金答谢。”   大约是不喜欢这种烟花场所,王七聊了几句就往走,朱尔旦慢了几步,落在王七后面,他忽然停下来,对瑞云讲,“七公子喜欢咏史,还请瑞云姑娘读这段。”   朱尔旦递出一张信笺,见瑞云上前收下,方才笑道,“瑞云姑娘是个美人。”   被人当面夸好看,瑞云不习惯红了脸,朱尔旦见美人红霞染满腮,暗叹一句可惜。   人都快死了,能不可惜吗?   等朱尔旦离去,蔡妈妈喜滋滋走过来和瑞云讲,“有钱人出手真阔绰,好几十两银子。”   瑞云没去接蔡妈妈的话,她打开信笺,上述八字,七窍玲珑,剖心而死。   商纣比干。瑞云收起信笺,没有太多在意。   王七再向王生递帖子时,他按照朱尔旦的指点,在末尾处暗示当天会有名女支瑞云陪同,希望王生赏脸一聚。果不其然,王生心动了。   封三娘的警告虽然可怕,可封三娘离去多时,那日城东一会更像白日做梦,有着不真实。另一方面王生来杭州多日,成天被陈氏说这说那,心里头不耐烦,加之瑞云名声远播,凡是男人提起瑞云都是一脸陶醉,惹得王生心里头痒痒。   他盯着那个帖子许久,最后拍案决定去赴宴。   他在书房待了一下午,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氏问王生待这么久做什么,被王生不耐烦打断,“好好带孩子,男人的事你别管。七公子是杭州城内的名门,攀上了你我都有好处。”   王生能复活全靠陈氏求来的,家里其他人对陈氏很是客气,王生亦是如此,起初夫妻感情融洽,相敬如宾,过不了多久王生就腻了,虽不再打骂陈氏,但也好不了多少。   这话似乎说到陈氏心坎里去,她不再过问,饭后去帮王生准备明日要穿的衣服。   次日王生登门拜访,七公子等待多时,王生清楚王七的脾气,专门挑神鬼之说,正投王七下怀,两人如同失散多年的朋友,话题简直聊不完,王七越聊越开心,恨不得抵足而眠,形影不离。王生也很开心,因为他见到了传说中的瑞云,真当姿色双全,见之难忘。   瑞云就不太舒服了,王七性情耿直,对瑞云平常心对待,相比之下王生就是个登徒子,从一开始眼珠子粘在她身上,到后来动手动脚,让瑞云无法忍受,她强笑着从王生身边走开,沾墨在宣纸上落下四字,莞尔一笑,“王公子能与我讲讲这个典故吗?”   王生走到瑞云身边,搂着瑞云的腰自信一笑,“这有何难。”他望纸上一看,白纸黑字,写着四个大字。   无心怎活?   连日来的噩梦重现在王生眼前,他记起他搂着一个女郎进了书房,同她欢好,然后……   他的心,他的心在哪里?   王生发了疯推开瑞云,剥开衣襟,不停地抓着胸口,以致血都流出来,王七和瑞云被吓了一跳,王七首先回过神来,“王公子。”   这一声唤起最后的希望,王生疯疯癫癫跑到王七面前,抓起王七的手按在胸口,瞪大眼睛,“听到了吗?”   王七都快吓晕过去,手掌下除去粘稠的污血外,什么都没有,对,什么都没有,王七不敢置信,“没,没有心跳,王公子,你的心呢?”   他的心,对了,他的心早就被吃了,王生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彻底消失。   王生做客王家暴毙而亡的消息根本压不住,很快闹得满城皆知,作为王生死前最后见到的两人,王七和瑞云被收监,第二日王家人接了王七出去,瑞云直接被下狱,秋后问斩。   朱尔旦听到这消息时正坐在茶楼里,他面前摆了两只茶杯,对面空无一人。他举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以茶代酒,王兄一路走好。”   这次,看你还怎么还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很晚很晚,明天起来看吧~ 第32章 储备粮   作为一只狐狸, 十四娘很是不能理解苏耽的心思,她家大王去广东屠龙和苏耽有什么关系。可苏耽要去, 思柔也没做阻拦, 或者说就跟苏耽这人不存在一样,打从上船起就没理过苏耽, 自顾自捧着一本食谱坐在船舱研究。   “红烧不错, 清蒸得看肉质,爆炒要看部位。”   思柔一手拿着食谱, 一手在纸上涂涂画画,送茶水的十四娘好奇凑过去一望。白纸上一条神龙活灵活现, 张牙舞爪, 栩栩如生, 思柔拿着朱笔在每个部位耐心标上记号,活生生把一张龙跃江海的画给整成了食材图。   十四娘知趣当什么都没看见,递上一杯热茶, 问起苏耽该如何处置,“他说自己身无分文, 爷爷就替他付了船费。”   她懂苏耽的意思,一句话,都怪你, 你得负责。   思柔一点都不想负责,无视苏耽是看在他带自己下山吃好吃的份上,有苏耽无数位前辈前辈前前辈前赴后继,不辞余力对思柔进行一系列驱鬼仪式, 道士这一职业已经被思柔拉入黑名单。   她把笔一放,冷着脸说,“扔下去,谁同意付钱的,一起扔。”   尊老的十四娘还不想自己的爷爷因为苏耽倒了大霉,“都在半路了,扔下去不太好吧。万一不会水,那不是淹死了。”   她爷爷就不会水,至于苏耽,十四娘不想管。   这道士好看是好看,生的跟玉人似的,谁见了都喜欢,问题是脾气太差了,也不是说有多坏,而是那张嘴,一开口就能把狐呛死。明明是个方外人士,结果比谁都计较,上个船的功夫就要洗澡更衣,还要吃好喝好,恕她直言,她家大王都没这道士矫情。   思柔咬着手指很不解,“淹死了多好,直接喂鱼都不用埋坑了。”   十四娘和思柔处了这么久,清楚思柔性子,她也不隐瞒,有话直说,“我不想我爷爷出事。”   提起亲情思柔一向很大度,她点点头,“黄老不扔,苏耽必须扔。”   大魔王一声令下,底下的哪敢不从,问题是苏耽打不过思柔,他们也打不过苏耽啊,除非思柔亲自出手,不然还真治不了苏耽。   本来已经到门口的十四娘又挪回来,笑得格外腼腆,“大王,苏道长法力高强,我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说完十四娘原以为思柔会豪气万丈,拍胸脯说本王来,谁知思柔搁下笔来,幽幽叹道,“媚术不到家,青丘的耻辱。”   被一个女鬼当面耻笑自己媚术不精,不配做一只狐狸,十四娘一时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思柔是她的大王,她真的很想以下犯上问一句,你说耻辱就耻辱,你见过狐族的圣地青丘吗?   可她没胆问,她溜到思柔身边,伸出一双柔荑给思柔捶背捏肩,等思柔晃晃悠悠,渐生睡意时,十四娘才敢出声,“大王,我打不过。”   龙肉吃多了有点撑的思柔暂时不想打架,她嗯了一声,过了会又说,“谈。”   打不过就谈,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另一方不怎么想和思柔谈,常常一句妖女看招,过后就是鸡飞狗跳。   眼看没有回旋的余地,十四娘老老实实伺候思柔睡下,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见到那副上等龙肉食材解剖图时,十四娘的心又提了提,她觉得,如果这事自己干不好,很有可能就会成为龙肉边上的佐料。   励志干出一番事业的十四娘斗志高昂,她首先跑去找黄老谈了这个问题,分别以我能做什么,做的怎么样,怎么样可以更好向黄老询问。黄老对于终于开窍的十四娘很是欣慰,掏出家底给十四娘分析。   首先,大王不喜欢道士,我们要跟着大王走,一致对外,鄙视道士。   其次,我们不是道士的对手,这就意味对付道士不能使用武力,而是要智谋,徐徐图之。   再来,道士有求于大王,不过是求财还是求色,只要有求于人就是弱点,就可以根据这点下手。   总结,我们可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借大王的光对道士施压。   黄老讲了一大堆话,嘴巴都讲干了,十四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来了句,“大王说了,扔下去喂鱼,还不用挖坑。”   对于不开窍的十四娘黄老痛心疾首,恨不得拎起十四娘送回黑山洗洗脑,“谁让你动手了,我是让你去和苏道长说情,让苏道长去向大王求情!”   十四娘恍然大悟,立刻就有了主意,站起来和黄老保证,“爷爷你等着,我一定让这臭道士跪在大王面前求饶。”   黄老不觉得自家孙女懂了,可看十四娘风风火火的样子,黄老又不忍打击十四娘的信心,暗想吃一堑长一智,总归要长大的。   苏耽这会正和斐央待在一块,作为一个首富之子,斐央在吃穿方面还是很讲究的,也是苏耽为什么留一只喋喋不休的胖子在身边的原因,道家云有舍才有得,他不听斐央讲一堆废话,哪来的晚饭吃。   “道长我和你说,大王是真凶,山珍海味算什么,她直接龙肝凤胆上口,活活啃下一口龙肉。”斐央说的手舞足蹈,满脸兴奋,就好像亲眼所见。   苏耽漫不经心听着,拿起饭碗给自己盛了碗鱼汤,刚钓上来的石斑鱼肉质鲜美,去鳞破肚后切块,滚入热水中小火慢煮,船上没什么佐料,一锅鱼汤简简单单,泛着乳白色的鱼肉,苏耽低头吹凉鱼汤,一只手白净修长,如玉一般动人,纤长的睫毛在热气里微微颤抖,眉眼缱绻,眸中的光都柔和几分。   斐央忽然停下来看着苏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呐呐着,“活色生香,我今个可是赚到了。”   苏耽压根就没在意斐央说什么,他趁斐央发呆的功夫把鱼汤喝了个大半,等斐央看够了美人想起要吃饭时,苏耽把筷子一放,坐那装起餐风饮露的神仙来。   鱼汤好喝,鱼头不喜欢,不吃。   没等斐央吃上几口,十四娘不请自来,她进了门看也不看斐央,直接拉了凳子坐到苏耽面前,把斐央挡住,从苏耽的角度看去,斐央的半个身子倔强占据苏耽的眼球,无法忽视。只剩半个身子的斐央说,“哎,你干嘛,人家还没吃饭呢。”   苏耽瞅了瞅空了的饭碗,不出声。   十四娘压根不担心苏耽吃没吃,在她看来,道士和和尚一个样,都不吃荤,这一桌子全鱼宴,苏耽会吃才怪,她问苏耽,“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大王?”   后头的斐央直接喷了米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四娘,你讲笑话能不能挑饭后。”   十四娘没好气道,“吃你的饭去。”   她扫了眼桌上的菜肴,吃得都差不多了,暗想胖子就是胖子,这么会吃。   苏耽平静回答十四娘的问题,“没有。”   “一路跟踪到宁波。”   宗主寿辰临近,他打算去海市淘件宝贝做贺礼。   “还英雄救美替大王解围。”   误会,他只想借势,方便去海市。   “大王前脚刚被龙王赶走,你后脚就追上来。”   他是被扔出来的,还交了罚金。   “现在大王去广东,你也要去,不是对大王有意思还是什么?”   他没钱回去,更没脸回宗门,不从思柔这里坑一笔,他怎么对得起皇天后土!   苏耽轻笑一声,嘲笑十四娘,“异想天开。”   这狐狸精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外头的老狐狸精老谋深算,做事算盘打得直响,这小狐狸做事也响,脑子里的水咣咣响。   十四娘一拍桌子,插腰得意,“算你有自知之明。”   苏耽:?   她冲苏耽抬起下巴,“告诉你,我家大王是去广东娶小妾,你现在进门也是小三,做妾的命,如果你伺候大王伺候的好,兴许大王还会多宠你几天。”   这一番话下来,后头的斐央吓得连筷子都掉了,他哆哆嗦嗦看向苏耽,“不,不是吧,我记得大王去广东是去屠龙。”   娶小妾这种事太荒唐了。   十四娘,“爱信不信。”   说罢把门一甩,背影趾高气昂,颇似小人得宠,专门跑过来下马威的。   斐央一脸惊恐看着苏耽,“真的?”   苏耽连眼皮都懒得抬,“狐狸精的话你都信。”   斐央不自觉点头。   苏耽:……   说教了苏耽一顿,十四娘立马跑去找黄老邀功,“爷爷,我敢保证,那苏耽一定会去找大王。”   黄老怜爱摸摸十四娘的脑袋,“你肯定?”   十四娘得意道,“那当然,我和苏耽说,他想嫁给大王也是做小三,没资格做正室。先不管苏耽是不是把我当疯子,这话一出他心里肯定不舒服,怎么说也要去找大王。”   黄老看着自己的孙女,寻思着,这是大智若愚,还是装疯卖傻。   那苏耽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会在意这种小节。   结果回头他给思柔送宵夜的时候,就看见某位道长一声不吭站在门外,墨眸沉沉,看不出一丝情绪。   黄老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送了宵夜赶紧离开,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十四娘居然真的说动了?   三更半夜站在姑娘家门口,不是想图谋不轨,难不成是要蹭吃蹭喝?   黄老哀叹一声,世风日下啊。   苏耽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黄老一走他就推门而入,不等思柔招呼直接坐了下来,两人凝视片刻后,苏耽首先开口,“你吃了龙肉?”   思柔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眨眼算承认了。   苏耽道,“你曾说自己灵气不足,需要进补,现在还要吗?”   思柔摇头,“暂时不需要了。”   苏耽,“那你去广东寻龙是何意?”   思柔慢吞吞道,“备着。”   等肚子饿了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储备粮:十四娘 二号储备粮:蓝关 聊斋内没有蓝关这条龙,因为蓝关就是个河名。 PS:4千没还_(:з」∠)_ 感谢 小鸟游x2 的地雷 感谢 萧甾还 的手榴弹 感谢 M豆x3、星x10、新桐初引x5、雨夜微凉、露西利、小P猫Covx10、之子于归x2、酒糟草头、苏南栀x5、廊叶秋声 x2、吃鱼的喵喵猫x8、生姜红糖x3、红尘绯烟x10 的营养液 第33章 穷书生   死人这种事可大可小, 一个普通百姓的死对整个杭州城来说可有可无,但一个举人的死就值得玩味, 尤其是这位举人还是巡抚大人看中的人才, 一时间杭州城内满城风雨,众人议论纷纷, 加之王生的夫人陈氏又哭又闹, 这件事根本压不下去。   衙门必须给出一个交代。王七是名门子弟,族中不乏有位居京师, 行走官场位高权重者,官府得罪不起, 加之王生乃是发疯而亡, 和王七没有直接关联, 在王家来衙门几趟后,官府很快就释放了王七。但王生家属陈氏口口声声称王生是被人所害,官府为了安抚陈氏, 也为了摆出自己公正的态度,把瑞云推了出来。   一来王生死之前瑞云在场, 并据王七所述,王生是看到瑞云写的东西才发疯的。二来就是瑞云本人了,瑞士虽然在杭州城内有名, 但无权无势,容易拿捏,比起得罪权大势大的王家,死一个女支女来的更划算。很快, 官府就给出了说法,瑞云被斩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并且为了体现朝廷的大度,巡抚亲自来王生家祭奠,并许诺会将此事上报朝廷,为陈氏争取一个诰命。   有巡抚出面安慰,加之钱财与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陈氏很快消声下来,她放弃再一次替王生复活的想法,安心操办王生的后事,做出了一个深爱丈夫的样子,出殡那天更是哭晕过去,做足了姿态。   而作为同乡,王生昔日的好友,朱尔旦这几日表现可圈可点,他先是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等王生出殡时一身白衣,再无任何装束,两眼发红,整个人消瘦不堪,精神恍惚,好似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朋友。其他人见了朱尔旦纷纷劝道,“不要太伤心了,接下来还有考试。”   朱尔旦悲恸不已,“想在金华时,我与王公子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谁知一转眼他就去了。”   众人又是劝又是扶的,称赞朱尔旦至情至性,是位君子。一时间朱尔旦的名字和王生在文人间广为流传,就连巡抚也和朱尔旦聊了几句,觉得朱尔旦此人不错。   所有人都很满意,官府满意这件事完美解决,王家满意撇清了关系,陈氏满意富足的后半生,朱尔旦满意得到的名声。他们不约而同忘了关在牢房里的瑞云,享受着太平盛世。   瑞云出事后,春风阁为了怕招惹麻烦,没有人敢去看望瑞云,有一个叫贺生的书生得知了这件事,独自去见瑞云。他变卖了一些家产,打通狱吏找到瑞云,瑞云见到他落下泪来,神色极为憔悴,“你不应该来见我。”   贺生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袍,蹲下来隔着牢门拉着瑞云的手说,“我从前想要见你,只能在春风阁外摆摊,远远地看你一眼,现在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和你说话,我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伤心。”   瑞云听了心里更加难过,她本就和贺生互生情意,两人经常书信来往,早就互许终身,但瑞云名气太大,春风阁不愿放瑞云走,赎金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和贺生之前一直烦恼这件事,谁知道赎金的事情还没解决,她自己就被关入牢门,和贺生永别。   她把之前贺生送给自己的金钗拿出来,“找个喜欢你的姑娘,然后和她厮守一生。”   贺生看着这支金钗也难受不已,他没有去接金钗,而是问瑞云,“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告诉我实情,我帮你去伸冤。”   这么多天的苦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瑞云把脸埋在贺生手里,边哭边说,“我说了好多次,他们就是不信,还对我用刑,要凌|辱我,我为了自保,不得已签下认罪书。”   她哭了会把眼泪擦干,还是不愿意贺生为自己冒险,瑞云清楚自己只是替罪羊,无论自己到底有没有害王生,官府要她她不得不死,“不要为了我耽误你的前程。”   贺生急了,“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你只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   或许是因为贺生的话,也或许心里的求生欲挣扎,瑞云想了想还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贺生,“王公子的确是发疯而亡,但是去七公子家前一天,有个叫朱尔旦的秀才给了我张字条,说是七公子的意思。后来我为了避开王公子,写了字条上面的话,谁知道王公子见了他就发病了。”   讲到这里瑞云打了个寒颤,眼里带着惊恐,“王公子没有心跳声,他根本连心都没有。”   贺生很快抓住其中的疑点,“朱尔旦给你字条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瑞云摇了摇头,“除了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贺生心里头慢慢起了疑惑,他不是瑞云,关在牢房里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前几天王生出殡,朱尔旦在葬礼上大出风头,人们说他至情至性,是王生的挚友,甚至得了巡抚的青睐。朱尔旦和王生是同乡,又是朋友,如果王生有什么旧疾,朱尔旦不可能不知情。   贺生忙问,“那张字条还在吗?”   瑞云点头,“在我梳妆的匣子里。”   有线索就好说,贺生很高兴道,“你是冤枉的,我帮你伸冤。”   他又和瑞云说了好些话,等狱吏不耐烦赶人才依依不舍走了。出去之后贺生不顾家人的劝阻,决意为瑞生伸冤,他找到春风阁的蔡妈妈,想拿到梳妆匣里的字条,结果被蔡妈妈冷嘲热讽,说贺生不自量力,他花了好几夜写了诉状,投递衙门无人问津,屡次被冷落,后来转而求助巡抚大人,被家仆撵走,好不容易等到回家的巡抚,他冲上去跪在巡抚面前,诉说了瑞云的冤屈。   巡抚拿着贺生的诉状,当场拒绝贺生。   “为了一个女支女平白无故诬陷读书人,君子不耻,若还想参加今年的秋闱,就不要插手此事,免得状没告成,还惹一身骚,得罪未来的同僚。”   贺生听了心里发冷,“您明明知道瑞云是冤枉的,为何坐视不理。”   巡抚弯下腰拍拍贺生的肩头,意味深长,“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这就是为官之道。”   王生的死可大可小,如果瑞云背后有人,兴许还会以暴毙而亡结案,可陈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加之王生还是一个举人,怎么的也得给陈氏一个说法,以免寒了心。   巡抚说完把诉状塞到贺生怀里,站起来看了看日头,“快下雨了,后生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奴仆簇拥着巡抚进去,贺生一个人跪在青石板上,两眼发直,他觉得青石板很冷,从膝盖冷到心里头去,天渐渐暗下来,铅云重重,压得天越发低,一滴雨水溅在地上,随后大雨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杭州城。   好久以后贺生才从地上爬起来,怀里的诉状已经湿了,字迹晕成一片,贺生把它握在手里,一步一步往家里头,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躲在屋檐下避雨,酒楼里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一群人围在一起,高声阔谈着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传到贺生耳朵里。   “朱公子,何不借此良辰美景,吟诗一首,也让我们见见朱公子的文采。”   贺生停下脚步,他看到一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沉吟片刻提笔而成,旁人争先恐后抢着看他的笔迹,连连称赞,“妙笔生花,朱公子果然文采斐然。”   朱尔旦不觉飘飘欲仙,脸上更是得意不已,他还没来得及谦虚几句,外头突然冲进一人,一拳头砸在朱尔旦脸上。   边上的人一下子没有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朱尔旦身上已经落了好几拳,他们连忙把人拉开,朱尔旦被人从地上扶起,对方大声喊道,“诬陷他人,朱尔旦你不得好死。”   朱尔旦一摸鼻子,满手是血,他认出这人是在春风阁外面摆摊的穷书生,清楚此人无钱无势,当下也不客气,上前就是一拳,把人打趴在地,一脚踩在贺生头上,冷笑道,“今个爷心情好,只打你一拳,下回再让我见到你,直接衙门上见!”   说罢领着其他人大摇大摆离去,其他人对着贺生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人是不是疯了,和朱公子打架。”   “谁不知道朱公子是巡抚大人眼前红人,得罪朱公子,怕是连杭州城都待不下去。”   贺生趴在地上悲愤不已,他想起巡抚说的话,怀里的诉状如寒铁般冰冷,“官官相护,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他狼狈从地上爬起,漫无目的的走着,雨势慢慢小下来,路上出现三三两两的路人,贺生神情恍惚,想到牢里还在等他消息的瑞云心如刀割,他慢慢蹲下身来,在路人惊奇的目光中嚎啕大哭。   谁都好,帮帮他,帮帮瑞云。 第34章 陆判现   直至夜幕降临, 贺生才随便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歇息,等他进去才发觉这里山神庙, 里面供着一只两腿站立的狐狸, 这山神庙年代久远,早就破落不堪, 雨水顺着屋顶的大洞往里头灌水, 墙皮大片剥落,梁上结着蜘蛛网, 彩绘的神像无人打理,成了一尊真正的泥胚子, 贺生盯着这只慈眉善目的狐狸, 扯了扯嘴角自我嘲讽, “你要是能帮我,我就学那些贵夫人,给你塑金像修寺庙。”   贺生说完觉得自己实在是糊涂了, 居然对一个泥像胡言乱语,他随便找了个位置, 也不管上头积了多少灰尘,一屁股坐下,扯动肚子上伤, 引得贺生吸了口冷气,他把怀里的诉状摸出,上头早就看不出什么来,贺生摸着已经洇墨的诉状, 折腾了半天也铺不平,最后干脆丢在一边,对着泥像诉苦,“难得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替瑞云主持公道吗,明明巡抚大人知道瑞云是无辜,为了一个虚假的平安无辜送走一个人命……”   贺生哽咽起来,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是不是只有我做了大官,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他哭完又咒骂朱尔旦,“可恶的朱尔旦,我与你不共戴天。”   破庙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朱尔旦怎么了?”   贺生吓了一跳,最后把目光放在神龛上的狐狸像上,也不管这狐狸是神还是妖,贺生跪下来冲狐狸像磕了三个响头,“胡大仙,求求你救救瑞云。”   那女声再次响起,隐隐带着笑意,“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怎么帮你救人。”   贺生便如实道来,细说了整个事情经过,当听到瑞云被判刑,朱尔旦春风得意,成了巡抚跟前的红人时,狐狸像发出一阵红光,一个妙龄少女出现在贺生面前,双十年华,模样打扮像是十年前的装束,虽有些过时,但容貌生的极好,她见了贺生微微皱眉,似是不喜贺生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指了个位置让贺生坐下,仔细问来,“你说的朱尔旦和王生,可都是金华人士。”   贺生点头,“都是金华来的,两人还是好友。”   封三娘只是恰好路过此地,她听说这里的山神是狐族,想寻他问些道法上的问题,谁知山神没找到,倒是撞到一桩案子。   朱尔旦是不是王生的好友好友封三娘不清楚,王生是怎么死的封三娘倒是很明白。那日她在城东见了王生,就知道此人无心,虽不知道是靠什么法子活下去的,但她看王生一脸横死之相,动了恻隐之心,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提醒王生一句。谁知这王生没过几天就走了,倒应了一句老话,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   贺生咬牙切齿,“定是王生为了前程设计陷害王生,还拉了瑞云做替罪羊。”   此话在他人听来或许是污蔑,封三娘在金华就见过朱尔旦,直觉认为此人不是善类,再听贺生讲述,王生是几个月前搬来杭州的,当地人均不知王生从前发生过什么,这朱尔旦和王生是同乡,知道王生一些事也不奇怪,她怀疑是朱尔旦从中动的手脚。   想到自己那个执迷不悟的九弟,封三娘决定出手把这对可怜鸳鸯一把,问了瑞云现在何处,以及贺生的住处,她想了想,心里来了个主意,对贺生说,“你先回去好生休息,待我察看过再与你做决定。”   贺生自然感激不尽,等封三娘离去,他才感到腹内空空如也,身上又湿又冷。可就算如此,贺生心里头也高兴,他摸着怀里那枚瑞云给自己打的络子,自言自语,“瑞云,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另说封三娘离了山神庙后一路向东去,据贺生的描述进了牢狱,见到了躺在稻草上奄奄一息的瑞云,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进米水,加之身子骨弱,全靠意志强撑,见了贺生后一下子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发起烧来,这会见到封三娘,还当自己已经死了,“原来鬼差都这么漂亮。”   封三娘见了瑞云心生怜悯,再听瑞云的胡话更是好笑不已,她蹲下身查看了瑞云的情况,知瑞云不能再拖延情况,当下扶着瑞云准备走,可瑞云一走,官府定要满城捉拿,封三娘想了想,施了个障眼法变出一个瑞云来,隐身带走瑞云。   到了贺生家中,贺生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坐在屋里翘首以待,他见封三娘竟然直接带了瑞云回来,不由大吃一惊,再看瑞云精神恍惚,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立刻紧张不已,“瑞云怎么样了?”   封三娘办事利落,要了张床扶瑞云躺下,又让贺生打盆热水来,替瑞云清理,还要贺生送一身女装来,贺生家中除去一位老母再无他人,他拿了母亲年轻时的衣裳,递给封三娘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我去请大夫。”   封三娘见了暗暗肯定贺生的为人,替瑞云高兴找到了一个好人家。   一番折腾后瑞云总算退下烧来,一夜过后人也苏醒了,见了贺生两人抱头痛哭,贺生更是直接给封三娘下跪,对封三娘感激不尽。   封三娘笑道,“不用急着谢我,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两人一听不由面色凝重,在瑞云还没沉冤昭雪时,她留在贺生这里早晚会殃及他人,当下咬牙道,“还求仙姑送我回去。”   封三娘道,“大费周章救你出来,你又赶着回去送死,你无所谓,花钱又出力的贺生怎么办?”   瑞云听了泪水涟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封三娘出了个主意,“我有一法,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你怕连累贺生无非是怕人认出你来,只要遮了这张脸便好,只不过我容貌变化之术修炼不到家,改头换面做不到,只能暂时遮掩,使人变得丑陋,若是王生一案无法翻案,余生你都要顶着一张难看的脸过下去。”   这对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无疑是比死还难受的折磨,瑞云身为杭州名女支,很大原因就是她出众的容貌,没有这张脸就等同与名女支瑞云死亡,贺生面露担忧,没想到瑞云眼睛眨也不眨,“我愿意。”   难得遇到一位至情至性的女子,封三娘对瑞云更加怜惜,她伸出手指在瑞云额头点了两点,瑞云额头多了两处墨迹,宛如胎记。脸上有这么大的胎记,好看也变得不好看。   封三娘施完法说,“你和他安心过日子,剩下的事交给我。”   两人连忙额头谢恩,等再抬起头时,封三娘已经不见踪影,只不过瑞云头上的墨迹又大了一些,贺生惊奇看着瑞云,伸手去碰墨迹,没想到墨迹随之扩大,吓得贺生不敢再碰。   到了晚上贺生招呼瑞云吃饭,瑞云脸上的墨迹已经覆盖满脸,看也认不出原来的模样,贺生见了很高兴,“明日你就可以出门游玩,不由一直待在屋里。”   没了之前的容貌,瑞云心里头隐隐有些难受,她对贺生说,“我不能一直待在你家里吃白饭,不如你纳我妾,我替你服侍你的母亲。”   说着还拿出了以前的金钗,要还给贺生,贺生接过它来把金钗插到瑞云头上,握着瑞云的手说,“我与你是知己,你富有时没有丢下我,现在你落魄了,如果我看低你就是我的不是,如果你不嫌弃我,嫁给我做妻可好。”   瑞云听了又哭又笑,能得到这样的良人,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另一边封三娘从贺生家里离开后,转身又去寻朱尔旦,她见朱尔旦被人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再想起贺生和瑞云这对苦命鸳鸯,对朱尔旦很是不喜,可朱尔旦害王生一事无凭无据,要告也没门,封三娘想了想,决定让朱尔旦去自首。   她施法入了朱尔旦的梦境,变成王生前来索命,果不其然朱尔旦被吓得大叫,封三娘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做了什么心里最清楚。”   朱尔旦面色苍白,跪在封三娘面前把所有事都交代了,“当日我亲眼看着你复活,知道你没有心,不似常人,所以想吓吓你,让你回金华,我没打算杀你,真的,我只是想做巡抚大人的幕僚,谁让你抢了我的位置。”   朱尔旦语气一转,从地上爬起,或许是因为梦里,朱尔旦没了顾忌,颐指气使,脸上换了表情,恶毒看着封三娘,“论才华论能力我朱尔旦哪一点比不上你王生,只不过比我先考中了举人,巡抚大人就要提拔你,我不服!不过现在好了,你死了,位置也空出来了,巡抚大人肯把目光转到我身上,等我中了解元,我就是巡抚大人手下第一幕僚。”   封三娘完全不知还有这层关系在,为了一个幕僚的位置不惜杀害同乡,封三娘气得浑身发抖,她干脆撕下伪装从梦境里退出,直接抓起半梦半醒的朱尔旦,“跟我去见官,把你刚刚说的都讲给巡抚听。”   朱尔旦还没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睁眼一看一个女子抓着自己往外走,力气之大不似常人,他还以为是哪个女鬼过来害人,大叫起来,“陆判救我。”   地上升起一股青烟,不等封三娘反应过来,一支判官笔直直朝封三娘背后射去,封三娘躲避不及,被判官笔打个正着,这判官笔属阴,对封三娘伤害极大,她丢下朱尔旦想要逃走,哪知陆判又是一招,直接重创封三娘,待封三娘倒在地上昏死过来,陆判才转头看向朱尔旦,他手里多了一条铁链,虚空之中拴着一个鬼魂,朱尔旦睁眼一看,正是枉死的王生。   王生见了朱尔旦恨不得扒皮抽骨,奈何他被陆判擒住,动弹不得,只能逞口舌之快,“朱尔旦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陆判不耐烦拽了拽铁链,痛的王生大叫起来,等王生老实下来,他才不满道,“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说小黑屋了,我天天蹲在小黑屋码字 第35章 御灵术   苏耽读懂了思柔眼里的意思, 望着这一桌丰富的宵夜,良久道, “我有一计, 可供你御龙。”   思柔拿起手边的咸鸭蛋,轻轻往桌上一碰, 认真剥去蛋壳, 对于苏耽的话不予置评,“不用。”   她将蛋白拨到一边, 小心挖出蛋黄放在碗里,仿佛身边没苏耽这个人一样, 专心致志吃着夜宵。   小米粥, 咸鸭蛋, 配上几条从海里捞上来的鱼,个小味鲜,略微炸过再撒上一点盐摆上桌, 就是一道美味。   不可否认,在吃的方面黄老挖空了心思, 务必给思柔弄到最好的,最新鲜的食材。   苏耽看了会撇开视线,明明已经在斐央那边吃过东西, 他为何还有些饿……   他是来干嘛的?   为了避免自己被晾在一边,苏耽努力找话题,“龙族一向被天庭管辖,你若要屠龙, 被天庭知晓麻烦重重。”   这事思柔提前问过黄老,有官职的龙族出事故的确会被人找上门,所以她没去找那些公务员,“黑山说,蓝关不是条好龙。”   苏耽眼神询问。   咽下嘴里的小鱼干,思柔继续说,“他犯了事,杀人,天庭肯定不会要他。”   苏耽眉头跳了跳,什么叫犯事杀人,这不就孽龙吗,敢情思柔是要包庇罪犯,和天庭作对。再一想黄老他们对思柔的称呼,大王,山大王,搁到人族这边就是一土匪窝,土匪你能指望她干什么好事。   苏耽深觉自己误上贼船,进了土匪窝。   “你不怕天庭来查。”   这似乎说到思柔心坎上,思柔停下筷子,微黄的灯火映在她脸上,照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很快地,琉璃色的眸子重新涌上喜悦,思柔舀起一勺米粥,吹凉后送入口中,她对苏耽说,“他们欠了我东西。”   这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天庭能欠一个无名女鬼什么东西。苏耽轻笑一声,不以为然。他把手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一贯冷淡的眸子透着几分笑意,如春风融雪,桃花满枝头,望着思柔,说了今夜来找思柔的真正目的。   “十四娘说我心悦于你,你是否心悦于我?”   思柔很认真对苏耽说,“不太可能,你是个凡人。”   她拥有漫长的生命,近乎无限的时光教会思柔很多东西,她曾立于山崖,看尽几代人的起起落落,也曾圈养生灵,从嗷嗷待哺到一柸黄土,感情在思柔心中越发淡漠,她将翼州之战前前后后铭记在心,往后的时光如飞花散去,凡人,终归是凡人。   “你会死得很早,再来,我讨厌道士。”思柔不再去看苏耽,专注手中的吃喝。   “那行。”苏耽一笑而过,看得出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脸色一变,薄唇吐出几字,“给钱。”   把他去海市的钱都还回来!   思柔莫名其妙,这事她听十四娘讲了,“是龙王拿走你的钱,关我什么事。”   苏耽咬牙切齿,“要不是你,我会被龙王赶出海市,缴了所有钱财。以至我寸步难行,混到今天这般田地。”   思柔对钱财观念一向淡薄,钱这东西还是十四娘告诉她的,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这种东西可以换很多东西,身为恶鬼的思柔并不打算推磨,于是她和苏耽讲,“钱是用来交换其他东西,你想换什么?”   苏耽面露诧异,心想这丫头和一般人不同,把钱看得很明白,他也不遮遮掩掩,“买些贵重的法器。”   他和燕赤霞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他有钱。   法器思柔不陌生,她看出苏耽身怀法术,需要一两件法器防身御敌再正常不过。加上苏耽被龙王赶出海市确实是自己的错,思柔愧疚两秒,把手伸进袖子里,认真翻找起来。   “丹木可以吗?”   思柔把一截枯枝拿到桌上,它看起来和外头的枯枝烂叶没什么区别,其貌不扬的外表,粗糙的老树皮裹着内芯,完全可以拿去烧火棍。   苏耽懒洋洋看了一眼,不屑一顾,“有什么用?”   思柔的手心蹿起小火苗,以手为仞,覆上去轻轻抹开一层树皮,树皮如铁水融化,暴露出黑色内芯,刻画年代的纹理如水,轻轻漾动,红色的符文若隐若现,代表着上古的印记。   “住手!”   苏耽痛心疾首,他连忙从思柔的手下抽走丹木,施法灭去火焰,一看末端已经被思柔融去大半,苏耽直喊暴殄天物,他指着思柔控诉,“炼化法器炼化法器,是炼不是化!”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说烧就烧,还有没有人性!   思柔无辜道,“你问它有什么用,挺耐烧的。”   除了扶桑木之外,丹木是能在太阳精火炙烤中坚持最久的神木,所以经常有族人会用丹木做武器,因为这世间只有一只三足金乌,他们不会遇到。   不,从前是十只。   苏耽简直要气晕过去了,一边对丹木深情流露,一边又对思柔冷眉横对,“没收。”   思柔没反驳,这东西本来就是送给苏耽的,不过她提醒苏耽,“你的三昧真火炼化不了丹木。”   苏耽没把思柔的话听进去,拿了丹木就往外走,候在门外黄老见苏耽手里头多了条烧火棍,猜是思柔给的,他进去收拾碗筷,趁这个机会问思柔,“大王,那苏耽……”   思柔没在意自己损失了什么,黄老问起她也答了,“赔了他件法器。”   黄老心颤了颤,很想问大王你一个鬼哪来的法器,方才苏耽出门,身上的灵气是挡都不挡。他低眉顺眼给思柔泡了壶热茶,顺便问,“接下来大王打算如何?”   思柔没想,而是问黄老,“苏耽说他有办法可以御龙,你知道是什么办法?”   黄老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狐狸,什么事都能说出个四五六来,“应该是道家的御灵术,可以驭使一切生灵,尽收囊中,不过这门法术偏得很,又难学,很少有道士会,这苏耽敢夸下海口,料想是有些本事。”   不过跟大王比就不行了。   思柔了然点头,等第二天苏耽冷着脸站在思柔床边,十四娘一脸警惕护着思柔,思柔才揉着眼睛爬起来,不等苏耽开口,思柔就说,“可以帮你炼器,不过你得帮我抓龙。”   苏耽诧异挑眉,“为何?”   思柔坐在床边,晃着两条腿,“我想学御灵术。”   苏耽不给面子笑出声,“我承认你本领很大,但你一个鬼想学道家正统法术……行吧,看在你给了我丹木的份上,我可以教你。”   思柔纠正苏耽的说法,“不是你教我,是你去抓龙。”   苏耽瞪着思柔,这话什么意思,她看一眼就会吗?自认是宗门天才的苏耽对思柔的话不服,冷冰冰道,“那就各凭本事。”   见苏耽一走,十四娘忙道,“大王,为什么要给那道士法器?”   给敌人送礼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家大王为什么会有法器这种东西在。   思柔,“因为你太小了。”   不够塞牙。有了御灵术她就可以多养几只,养肥了再吃。   十四娘打了个冷颤,干巴巴道,“大王真爱说笑。”   她连忙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屋里头只剩下思柔一人,她低头研究了会丹木,上头的树皮全部剥去,看得出苏耽有炼化过的打算,不过就如思柔所讲,三昧真火也奈何不了丹木,思柔伸手按了按上头一块凸起,直接用太阳精火重新炼去,爹爹教过她炼器之术,只不过从前的她趁神通之能,不屑借助外物,以致一直没有趁手的法器,如今要炼化丹木,思柔想了想将其一分为二,炼化成两剑,丑的给苏耽,好看的留给自己。   毕竟动用太阳精火太耗灵气,还是拿丹木比较方便。   因为自己也要用,思柔往上头加了不少东西,务必达到自己本体也能使用的要求。   末了法器炼成时,思柔还在上头嵌了块古玉,又翻出沙棠炼成了剑鞘,用来压制丹木的灵气。可谓用心至极。   等到广东时,得了上等法器的苏耽不见欣喜,反沉着一张脸不和任何人说话。斐央看够了十四娘手里抱着的雌剑,再细细品味苏耽背上的雄剑,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苏道长,您的剑看起来和大王是一对的。”   苏耽表情难看,“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作者,在线码字,我今天就要日万给你们看! 第36章 忘川水   陆判之所以会来杭州找朱尔旦,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王生,王生八十而终, 眼下不到四十就来地府报道, 如果不是一般冤魂难见阎罗,王生的事很有可能会被捅到阎罗王那去。   差点丢了乌纱帽的陆判对朱尔旦很不客气, “看你做的好事!”   朱尔旦还没来得及和陆判解释, 地上的封三娘忽然化作一阵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了。陆判见了脸色大变, “糟了!”   他跟着追出去,过了半日回来对朱尔旦说, “跑了。”   朱尔旦听到大惊, “那怎么办?”说着又拉着陆判的袖子跪下来, “她知道我杀了王生,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提起这事陆判还气呢,他指着朱尔旦的鼻子骂, “如果不是你多事,哪来这么多麻烦!”   朱尔旦听完哭诉, “是我一时犯糊涂,陆判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心都是你给我换的, 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陆判本不想管这事,封三娘早年受仙人指点,加之勤奋修炼,脱胎换骨, 如今也算半个天庭人,方才陆判对她出手,已经是犯了大忌,若封三娘活着回去,见了什么人再诉苦,陆判眼神一冷,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朱尔旦,“这是忘川水,想办法让她喝下。”   朱尔旦接过瓷瓶,很是谨慎,“这个就能杀了她?”   陆判斜睨朱尔旦,“杀一个狐仙,上面要是知道你顶罪还是我顶罪,忘川水顶多让她失忆,连自己都不记得了,更不会记得你的事。”   朱尔旦听后松了口气,小心把忘川水收好,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目光落在王生身上,怀里的忘川水给了朱尔旦一个建议,“既然忘川水能失忆,何不给王生喝下?”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判,五十年一过,王生的时间一到他就没办法再拘留王生,倒不如现在喂了忘川水,回头阎罗问起就说这家伙掉到冥河里就是,当事人都忘了事,谁还会去查。   一人一鬼看向王生,王生被吓了一跳,转身想逃,无奈手上带着镣铐,没跑多远就被陆判抓回来,他大叫起来,“我不喝,我要向阎王告状,你们蛇鼠一窝,谋财害命……”   一瓶忘川水灌下去,没过多久王生的声音就弱了,脑袋一歪睡死过去。陆判满意收回手,见朱尔旦一脸兴奋,不悦皱眉,“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朱尔旦舔舔嘴角,“放心,等这次秋闱结束,回金华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只狐狸。”   陆判虽有不满,可眼下秋闱在即,他也说不了什么,只是提醒朱尔旦另一件事,“你手上沾了人命,死后地府必然清查,如果想下辈子投个好胎,就做个好官,阴德多了地府会酌情考虑。”   朱尔旦连忙道是,等陆判一走,他摸着怀里的忘川水想到陆判的要求,心里来了主意。   他写了封书信托人带回金华,说是写给妻子的。在杭州这段时日他和朱妻有书信来往,九郎偶尔会来家中帮忙干活,因此九郎自然会知道他来信一事。果不其然,秋闱结束后的几天,朱尔旦在家里见到了九郎。   九郎见朱尔旦神色憔悴,很是焦急,“三姐对你做了什么?”   朱尔旦拉着九郎坐下,一副有苦不能言的模样,“这不怪她,怪我。”   九郎急了,提高声音道,“我们是朋友,还有什么不能讲的。是不是三姐欺负你了?”   在九郎心里,朱尔旦一个普通凡人书生能做什么,三娘修炼多年,就连他都不是三娘的对手,更何况朱尔旦。   朱尔旦自然又是长吁短叹,似乎怕极了封三娘的手段,九郎几次劝说他才不得不开口,“我来杭州与一位名叫瑞云的姑娘情投意合,有打算高中之后娶她为妾,谁知她不幸染上官司,前不久被斩首。三娘觉得我无情无义,不出手救人,同我理论,情急之下我得罪了三娘,我请你来是想帮个我向三娘求情,希望不要因为我而坏了你们姐弟之间的感情。”   说罢又和九郎解释了一通,王生发疯而亡,瑞云在场,不幸被连累,这事被巡抚得知责令重查,他几次劝说都无回旋之地,加之只是互有好感,家中已有妻子,朱尔旦就放手了。   这事朱尔旦不怕九郎去查,王生死是真的,瑞云斩首那天他还去看了,尸体被春风阁的几个姑娘买下,葬到了城外,知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封三娘是其中一个,可九郎会信封三娘吗?   封三娘的脾气九郎清楚一些,她向来喜欢才貌双全的女子,痛恨男人见一个爱一个,朱尔旦提起瑞云时面带不安,说到朱妻又有愧色。九郎以为朱尔旦是在外头有了女人,出事后才想到家里妻子的好。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九郎不觉得朱尔旦有什么错,听了朱尔旦一席话反而埋怨起封三娘的不好。认为封三娘一味针对朱尔旦,实在有些过分。眼下朱尔旦写信向自己求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下就向朱尔旦保证,“你放心,我去和三姐理论,让她放手。”   朱尔旦压根不放心,又从袖中摸出一朵桃花交予九郎,“这是我前几日在书房里发现的,眼下金秋时节,何来三日不败的桃花?”   九郎见了这桃花表情凝重,“三姐是真的要对你下手。”   朱尔旦暗骂臭娘们事情多,脸上越发平静,“看来是我的命了。”   九郎把朱尔旦当做朋友,自然不会同意封三娘对朱尔旦下手,当夜就住下来守着朱尔旦,起先两夜平安无事,到了第三夜朱尔旦正和九郎秉烛夜谈时,忽然吹来一阵阴风,远处亮起两团狐火,把朱尔旦吓了一跳。九郎见了高声道,“三姐,手下留人。”   狐火中走出一位妙龄女子,满脸怒意,她看到九郎护着朱尔旦更是气愤不已,“让开!”   九郎把朱尔旦护在身后,正色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三姐,这不能怪朱兄。”   朱尔旦捏着怀里的忘川水,做足了姿态,“三娘,此事错都在我,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封三娘一听冷笑连连,“要打要骂,我告诉你,一命还一命!”   说罢举剑刺来,九郎以刀相抵,两人纠缠起来打得不可开交,从屋里斗到屋外,朱尔旦正愁给把忘川水给封三娘灌下,屋外突然响起一身惨叫,朱尔旦抬头一望,九郎就站在院中,身上溅了血,他握着刀不知所措,见到朱尔旦时才愣愣道,“三姐死了。”   朱尔旦连忙推开门一看,果不其然,九郎脚下躺着一只半米多长的红狐,他先是窃喜,后意识到不对,面带慌张,“怎么会这样?”   九郎没有回答,他看来被吓坏了,不顾朱尔旦在场抱着红狐痛哭起来,朱尔旦想到陆判的话再看九郎失魂落魄的姿态,心里烦躁不已。陆判说过,封三娘是半只脚踏入天庭的狐仙,出了事上头查下来陆判都逃不了,更何况自己。   他灵机一动,想到当初燕赤霞转交给九郎的养神芝,“有办法了。”   他把王生复活的事和九郎一讲,九郎这才回过神来,“真的行吗?”   朱尔旦道,“我亲眼看着王生复活的。”   这似乎给了九郎一些信心,他抱着红狐呐呐自语,“三姐,我这就救你。”   说着将红狐安置在朱尔旦家中,说是要回黑山拿养神芝,朱尔旦满口答应下来,等九郎一走,他立刻变了脸色,对于床上的红狐很是厌恶,暗骂一句晦气。   “一只畜生,也配用仙草?”   朱尔旦站定想了会,头也不回走了。   九郎脚程极快,一天后就拿到了养神芝,但据养神芝的用法,需人死第三天才能用,今日是第二日,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行,九郎看了看床上的红狐,转身欲寻朱尔旦,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都找不到人,经过花厅时听到一个陌生人的话。   “这事如果是真的,日后你就是大功臣。”   “大人严重了。”   九郎皱眉,只觉朱尔旦的声音过于谄媚,他加重脚步往里走,故意提高声音,“朱兄。”   里头先走出来一个仆人,见了九郎高声道,“巡抚大人在此不得放肆。”   九郎停下脚步,他一向不喜欢做官的,扭头正欲走,朱尔旦跟着一人一前一后走出来,那人见了九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对朱尔旦笑道,“朱公子倒是会金屋藏娇。”   朱尔旦混迹过风月场所,听懂巡抚话里的意思,再观巡抚痴望的样子,心中一动,“大人,这是我的好友黄公子,他素来不爱读诗书,在山林里头野惯了,让大人见笑。”   巡抚眼神加闪,听朱尔旦的意思,就是连个功名都没有。再观九郎,红衣墨发,脚蹬锦靴,正是翩翩少年郎。   巡抚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看了朱尔旦一眼,领着自己的人走了。   等巡抚一走,九郎便问,“他就是巡抚?”   朱尔旦点头,复又道,“他与三娘相好,这次来就是问我三娘去向,可你也知三娘她……”   九郎垂下头不说话,朱尔旦以为九郎心怀愧疚,得寸进尺,“眼下三娘复活还有些时日,你可愿扮作三娘的样子陪巡抚大人一夜?”   九郎眸光一闪,慢慢握紧拳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朱尔旦离GG不远了,老规矩,第三更在凌晨以后 第37章 换心说   一夜过后九郎似乎沉默了许多, 他提刀站在廊下,望着东方的红日许多, 朱尔旦出门时还被吓了一跳, 他见九郎发带未束,心里有了猜测, 上前关心道, “巡抚大人没把你怎样吧?”   九郎转头看了朱尔旦一样,低头拭起刀来, 雪亮的大刀从朱尔旦面前闪过,刀气逼人, 朱尔旦不自觉后退一步, 暗想畜生就是畜生, 半点礼数都没有。   九郎没回话,他擦完刀抬头看朱尔旦,“你知道三姐是怎么认识巡抚大人的?”   封三娘压根不认识巡抚, 朱尔旦干笑一声,随口扯了个理由, “就城郊,他们好像是在城郊认识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九郎又把刀收回刀鞘, 他的刀法极好,拔刀收刀都比一般人来得潇洒,“三姐不喜欢男人。”   这话没头没尾的,可九郎目光紧盯着自己朱尔旦也不好逃避, 只能干巴巴扯一句,“看的出来。”他说完拉着九郎的袖子,催促着,“已经是第三日,三娘可以复生了。”   大约是做贼虚心,朱尔旦没胆正视九郎,领着九郎往安置三娘的住处去。   三姐根本不可能和男子有染,当初为了范十一娘差点被爷爷逐出狐族,后来范十一娘早逝,三姐更是修为大跌,可谓是用情至深。现在和他说三姐突然喜欢上一个男人,九郎握紧刀鞘,望着走在前头的朱尔旦,眼中情绪起伏。   朱尔旦只觉今天的九郎过于沉默,他转过身主动和九郎提起话题,“那东西你带来了?”   九郎略微一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只香囊,里头装的正是养神芝,朱尔旦正想接过来看,九郎忽道,“这是大王赏给给十四娘的。”   朱尔旦没懂,“大王?”   九郎点头,他忽然问,“昨天你和巡抚聊了什么?”   朱尔旦心里一提,下意识看向九郎手里的香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只是聊了些官场的事,你大约不爱听。”   他已经和巡抚谈好了,他会把养神芝献给圣上,巡抚一回京就会这事告诉圣上,到时莫说巡抚大人,就连丞相见了自己也得毕恭毕敬。   陆判不是说自己要多做好事,当官为民造福,一条顺顺当当的路。   似乎是真的不喜欢官场的话题,九郎没有再多问,他跟着朱尔旦到了住处,将养神芝放在红狐头上,两人静静等了片刻,红狐依旧躺在床上不动。   九郎站在床边,低声道,“还请朱兄回避片刻,我有些话要与三姐讲。”   朱尔旦望着红狐脸上的养神芝,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样,“我就在外头等着,有事喊我一句。”   九郎不愿多理,等屋里头只剩下他,九郎瞬间红了眼,下跪给红狐磕了一个响头,他哽咽道,“三姐你还在吗?”   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无人回答九郎的话。九郎垂下头来,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我这一身武艺是和三姐学得,从小到大就没赢过三姐,那夜刀子捅进胸口的感觉我还记得,三姐是不是真的对我心灰意冷了,三姐不喜欢朱尔旦,从前的我以为这是三姐偏见,可这次我知道错了,我看清了朱尔旦真面目,三姐你回来好不好?”   九郎说着落下泪来,他上前捏起法诀,果不其然,床上的红狐消失,只有一条狐尾留下。大约封三娘是真的失望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九郎抱起床上的狐尾,摸着上头染血的狐毛呐呐。   “九郎会做给三姐看的。”   他收起狐尾往外走去,待开门时又是另一种表情,很是失落和朱尔旦讲,“三姐不愿听我解释,已经走了。”   朱尔旦往里头一看,床上确实空空如也,再看九郎的姿态也不像作假,暗暗松了口气,又想起那瓶没用的忘川水,心里头的疙瘩始终放不下。   可这会人都走了,朱尔旦拿封三娘也没办法,转而注意起另一件事,九郎手里的香囊,他开始劝说九郎,“你我多日不见,不如这几日就歇在我这,回头再一同返乡。”   九郎笑得如从前一般直率,一口答应下来,两人转道去酒楼吃饭,大约是封三娘的离去让九郎很难受,桌上九郎喝了不少酒,醉的不醒人事,朱尔旦连着叫了九郎几声都不见反应,而后又轻轻推九郎,九郎依旧不做反应,朱尔旦心跳了跳,从座位上离去,来到九郎身边,摸出了放置养神芝的香囊,又胡乱塞了些杂草进去,看起来和从前一样。   做完这些朱尔旦心如擂鼓,他大着胆子走出雅间,换来小二再送一碗醒酒汤来,自己站在外头,吸着微冷的空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如果陆判说的没有错,吃了养神芝就可以长生不死,他是不是……   摸到养神芝的手又放下来,朱尔旦想起前呼后拥的巡抚,眼里透着渴望,不,比起长生,他现在更想要的是荣华富贵。   一想到自己将来可以进京,享受数不清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朱尔旦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下半辈子要怎么过,全仗着这养神芝了。   朱尔旦在外头走来走去,完全没注意到屋里的九郎已经清醒过来,他望着朱尔旦,眼神清明,完全不像喝醉的。   接下来几日很是痛快。回乡以后九郎和朱尔旦更是无话不谈,一连数月都没有封三娘的消息,朱尔旦渐渐放下警惕,专心吃喝玩乐,等着放榜的消息传来。自换心以来他文采飞涨,经常有文友约朱尔旦出去游玩,九郎一向不喜欢这类活动,起先还会跟着一两次,后来直言不去,朱尔旦也不劝,偶尔九郎来了朱尔旦不在家中,九郎会坐下来和朱妻聊上几句,似乎再正常不过。   这日九郎拜访,朱尔旦依旧不在,九郎看朱妻在厨房里忙活杀鸡剖鱼,墙角还放了几坛好酒,问道,“朱兄不是不在家中,夫人为何还要准备酒菜?”   九郎来了好几次,朱妻早就把九郎当做自家人,说话没那么多遮掩,“晚上还有客人。”   这年头狐狸都知道早出晚归,还有客人深夜到访,九郎眼神加深,挽起袖子帮朱妻干活。朱尔旦素来不在厨房,作为读书人他恪守君子远庖厨的准则,一向不管家务活,如今九郎帮自己起火添柴,朱妻心里头很是感动,和九郎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是半年前认识的朋友,夜夜和夫君一起吃饭,后来……”   说到这里朱妻猛然停下话来,下意识看向九郎,少年郎就蹲在地上,丝绸做的袍子沾满了烟灰,仿佛就是一家人,朱妻想了想道,“你不是外人,我就与你说了,尔旦认识了十王殿里的判官,后来判官帮他换了聪明的心。”   九郎手一顿,他久居山中,其实对朱尔旦生平很不了解,“从前的朱尔旦是什么样?”   朱妻抿嘴笑道,“是个呆子,做事傻里傻气,有一股脑的冲劲。”   九郎也跟着笑了,“是吗,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见。”   见见换心之前的朱尔旦,见见那个判官。   到了夜里陆判果然如约而至,来了以后不见半点喜色,直接开门见山,“那个狐仙解决了没有?”   朱尔旦眼神躲闪,忙说,“解决了解决了。”   陆判面带疑惑,本想多问几句,转而又想朱尔旦没道理骗自己,就不再多问,坐下来同朱尔旦喝酒,酒过三巡朱尔旦主动提起话题,“这几日我就要到黄九郎家中拜访。”   朱尔旦看向陆判,意思是他有没有必要提前做手脚。   这话问到点子上,陆判想了想,“尽量多在黑山走走,看看具体情况,如果能见到黑山本人自然再好不过。”   朱尔旦明白这是让他先去查探情况,暗地里松了口气,主动给陆判倒酒,趁陆判喝的差不多,朱尔旦小心翼翼说,“如今我也算出人头地,功成业就了,只是有一事惋惜,想请陆判帮个忙。”   陆判知朱尔旦是在要报酬,倒也不为难朱尔旦,“说。”   朱尔旦窃喜,“你也见过我的妻子,她什么都好,就是相貌不太好,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她变美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明天会日万吗?发出咕咕的声音 第38章 龙角断   相比苏耽那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 思柔则要淡定许多,一下船就往闹市上跑, 她负责吃, 后头两个小妖负责结账,十四娘窝在黄老身边, 忍受来自冬月里的寒气, 一边和黄老吐槽,“至于吗?”   回头这事一完, 两个人一拍两散,一个是鬼一个是人, 井水不犯河水, 谁能认得出苏耽手里那把剑和思柔的是一对。   黄老非常能理解年轻人的面子问题, “德行。”   这年头道士不都这样,成天摆出一副清高样,私底下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天苏耽去斐央那里蹭饭,下巴都圆了一圈,也就苏耽自我感觉良好。   和大王比大胃王, 他配吗?   两只狐狸齐齐鄙视苏耽,而身为同族的斐央也没有半点同族爱,正所谓饭桌上出交情,他虽然没和苏耽喝上几杯小酒称兄道弟, 可这么多天的饭吃下来,斐央说话比从前随意很多,他对苏耽笑道,“其实我觉得大王挺好的,长得好看,性格乖巧,娶回家做老婆绝对划算,话说苏道长你娶不娶亲?”   苏耽瞥了斐央一眼,过后冷笑道,“与其担心我的终身大事,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秋闱过了,斐公子中举了吗?”   斐央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了自家亲爹的鞭子,不过他一向在外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惯了,腰板一挺,嘚瑟道,“人生在世,哪能被这虚名拖累,我和苏道士日夜相处,受道法熏陶,已经看淡功名利禄了。”   话是这么说,斐央心里头怎么想的苏耽就不知道了,他摸着袖口上的花纹,淡淡道,“斐公子能这样想再好不过,毕竟听斐公子父亲所言,他对斐公子是望子成龙,盼着斐公子出人头地呢。”   苏耽讲话历来没讲过几句动听,这话还往斐央痛处戳,叫斐央恨得咬牙切齿,两人聊得不欢而散,各自干各自的去,苏耽去找同行的问情况,斐央则坐在茶馆里听八卦,黄老和十四娘实际得多,直接问当地的狐族来。   广东这一带人员流动大,人多妖怪也多,历来鱼龙混杂,他们这群人入了广东没引起多少人关注,加之蓝关的美名已经传到黑山那边,所以问起具体情况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几天下来,一拨人聚在一起交换情况,大致摸出了蓝关的情况。   他确实是南海来的,算是负伤潜逃,躲在小岭河养伤,可奇怪的是小岭河离龙津渡不远,出了龙津渡就是南海,如果真是南海逃犯,按道理早就被抓起来,哪会轮到思柔来。另一件事就是斐央打听过来的,据茶馆的人讲,小岭河一带凶案众多,经常有商人惨死,死无全尸者,但此类疑点众多,最直接的就是尸体上的刀伤,剑伤,不像一条龙能做得出来,而来在蓝关来之前小岭河一带就有凶案发生,只不过近来越发猖狂,有时候下河捕鱼都能捞到一具,令人毛骨悚然。再来就是苏耽那边的消息,蓝关凶名在外,可极其少见其身影,只是偶尔大雨初晴,云层里会探出一只龙爪,继而丢下一个人头不知去向。   斐央总结,“这事有点奇怪。”   说完他又是摩拳擦掌,对于屠龙这事激动不已,兰若寺那会思柔收拾姥姥他没看见,只能听聂小倩和小蝶吹嘘,如今人都跟到广东来,怎么地也得亲眼目睹,方不枉此行。   其余人也是若有所思,作为这次主力,苏耽对于这种情况有些棘手,旁人地盘,又是龙族,还要生擒,对苏耽有一定难度。   “话说回来。”斐央脑中都快写完一本屠龙传记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大王呢?”   作为思柔的一号储备粮,外加贴身侍女,十四娘也傻了,“刚才还在这的?”   “坏了。”黄老一拍大腿,“刚才外面在叫卖肠粉。”   被广东人开发了新食谱的思柔这会正站在小摊边上,一双眼睛盯着小贩手里的肠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吃。   她一人坐那吃肠粉,没过多久一个蓝衣公子坐到思柔对面,也叫了一份肠粉,思柔吃一碗他也吃一碗,思柔吃两碗他也吃两碗,等思柔放下筷子,两人面前堆了不少碗,小贩尴尬道,“客人,食材卖完了。”   思柔面露失望,低头付了钱打算往回走,蓝衣公子拦下思柔,热情邀请,“人生难得一知己,我请你一顿。”   旁人听了再看看桌上的碗,心想这姑娘早就吃饱了,哪还会听你骗。   思柔上下打量蓝衣公子,眼神亮了,“好!”   等黄老等人匆匆追来,小贩收拾东西准备要走,被问到思柔去向,小贩挠挠头,显然对思柔印象深刻,“特别能吃的姑娘,和一个公子哥去春满园了。”   等杀到春满园,思柔就坐在大堂里,听蓝衣公子一句,夹一个虾饺,两个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十四娘上前嗔怒,“姑娘,你吓死我了。”   思柔把最后一个虾饺咽下,指了个位置给十四娘坐下,十四娘莫名其妙坐好,思柔这才抬头扫过桌上两人,半响后叹气,“太瘦。”   十四娘就算了,怎么这条龙是个病秧子,黑山不是说他很能打吗?   千里迢迢跑过来找一条病龙,思柔不太高兴,她重新打量蓝衣公子,确实如黑山所讲,生的华美,嘴巴又甜,光说吃的就能说上一大串,至于最后一点,思柔托着腮帮子问,“你会吹笛吗?”   蓝衣公子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你从何得知?”   思柔拨着手指头不再问了,她从座位上站起,十四娘紧随其后,经过苏耽时,思柔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耽,轻描淡写,“打吧。”   苏耽眼神加深,“他就是蓝关?”   不等思柔回答,桌边的蓝关后退一步,人消失在桌边,叫旁人吓了一大跳,苏耽紧随其后,人也不知去向,春满园里闹哄哄的,思柔挪到柜台,摸出一块碎银,声音清脆,“要小点心。”   她要边吃边看。   晴朗的午后忽然乌云密布,只闻闷雷不见雨点,起先人们还急着找地方躲雨,后来不知是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一个龙首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引得人们纷纷出来围观。思柔就是其中之一,她特意挑了个好位置看热闹,只见苏耽身姿缥缈,长剑一抹便杀上去,犹如剑仙降世,势不可挡。   十四娘和斐央的脑袋就没抬下来过,跟着苏耽左转右转,黄老还顾忌一些颜面,偶尔低下脑袋,给思柔添茶,只是眼神就没从苏耽身上离开过。   “这苏道长有些本事。”   话还没说完,云层里甩出一条龙尾,苏耽躲避不及,直接被一尾巴抽到河里去,只听扑通一声,还在赞誉的黄老硬生生咽下话,及时来了句。   “当然了,比不上大王您。”   另一边硕大的龙首从云层伸出,振聋发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女人,谁派你来的?”   思柔注意力全在龙首上面两根龙角上,等蓝关再一次问她,思柔才目光微微往下移,咬下最后一个咸煎饼,正欲对蓝关动手时,河里浮起一人,正是苏耽。   思柔看也不看苏耽,细心擦净手上的残渣,认真问蓝关,“你愿不愿意做我第二房小妾?”   蓝关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变作人身走到思柔面前,拿笛子挑起思柔下巴,呵气道,“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么说话的女人。”   可奇怪的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对思柔的话做出质疑,苏耽从河里爬起,表情冷静,甚至有心情在那拧水。蓝关被这种气氛搞得怪怪的,思柔却抬起手来,在蓝关额角轻轻摩挲,她的目光专注,是如此深情,带着迷恋之情。   蓝关微微动容,不等他开口,思柔就问,“几年长好啊?”   蓝关,“什么?”   思柔直白说,“我问你,你的龙角多久能养好?”   龙角象征着一条龙的身份,蓝关自然不会和思柔说这种话题,理所当然的,他拒绝回答思柔的问题。   然后,思柔掰断了一根龙角。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鸽了吗? 是的,鸽了 凌晨还有一更,狗头保命 第39章 美人头   又过几日, 闲下来的朱尔旦突然和九郎提起许久之前的约定,去九郎家拜访。九郎听完不好意思笑道, “家人无礼, 怕是会吓到朱兄。”   他是狐狸,他的家人自然也全部是狐狸。   朱尔旦很是豪气摆手, “你我是朋友, 还客气什么。”   朱尔旦这般心急,反倒让九郎暗暗记在心里, 他没有拒绝朱尔旦的要求,想了片刻道, “不如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待定下一个时间再请朱兄来。”   朱尔旦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等到了那天, 九郎果然驾了马车来接朱尔旦,朱尔旦记起陆判的话,没记去黑山的路, 而是整理好头绪准备记下黑山每一条路。马车平稳驶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九郎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一只手撩开帘子,对朱尔旦笑道,“到了。”   朱尔旦下了马车, 趁此机会打量周围,随机感到诧异,这个时节入冬了没错,万物凋零, 但总有一两株四季常青的立着不倒,你说秋叶落尽也就算了,为何连松柏也黄了。他暗自留下脚下,果不其然,庭院内外寸草不生。一个仆人驾车离去,几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躲在一边,对朱尔旦很是好奇,叽叽喳喳的,引起两人注意。   “都回去,像什么样子。”   九郎冷着脸赶走几个小丫头,领着朱尔旦到了一处花厅,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接待了朱尔旦,她看起来年纪极大,满头银霜,精神却极好,见了朱尔旦笑呵呵道,“九郎极少带朋友回家,你是头一个。”   说罢又命人准备好酒好菜,说是要好好招待朱尔旦,九郎婉拒,被老妇人驳回,“你爷爷不在家,如今家里就是我做主,你也得听我的。”   朱尔旦听了暗暗把话记在心中,又和九郎一同劝起老妇人来,没几句话就把老妇人哄得高高兴兴。趁饭菜还没端上来,老妇人又命九郎领着朱尔旦四处转转,临走时老妇人拉着九郎的手悄悄问,“你想让他帮你封正?”   让朱尔旦封正……九郎笑了,“这件事孙子自有打算,奶奶别着急。”   老妇人目光不太赞同,九郎打小就跟着自己丈夫,性子比十四娘稳重多了,偏偏在封正事上和老头一个脾气,说什么都不听。眼下老头和大王不在,老妇人也不想多生事,“罢了罢了,你们小辈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掺和。”   九郎连声赔笑,又问,“奶奶,你知道三姐去了哪里?”   封三娘的下落她还真不清楚,提起这个性格倔强的孙女,老妇人幽幽叹气,“她没有和我说,不过过年总须得回来。”   九郎在心里默念了句过年,让侍女扶着老妇人回房,自己转头去找朱尔旦。   朱尔旦倒没走多远,他刚出花厅不远就遇上个小姑娘,模样极为周正,看打扮也不想下人,朱尔旦便问,“你是九郎的妹妹吗?”   小姑娘摇头又点头的,说话声音小小的,“是堂妹。”   不过是谁堂妹表妹,只要是黑山的妖怪就行,朱尔旦眼珠一转,指着外头的枯竹,“林子里的竹子怎么不换?”   问主人家的东西本是很失礼的,可小姑娘经历的事情少,也不懂这个道理,朱尔旦问什么就答什么,“有一天太阳特别大,然后整个黑山都干了,伯伯没法换竹子。”   朱尔旦眼睛一眯,“黑山为什么干了?”   小姑娘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踮起脚尖瞧瞧在朱尔旦耳边讲,“是天上的人干的,他们不喜欢大王,害大王受伤了。”   黑山干旱在群妖心里是天谴的表现,加之黑山成天披着一个斗篷,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大伙都觉得黑山有病强装没病。格外心疼黑山,这半真半假的流言越传越凶,最后整个黑山都知道了,他们的前任大王病的不轻。   不过作为小狐狸和外人的朱尔旦,对于大王这个词有不同理解,小狐狸认为黑山和思柔都是大王,而朱尔旦被告知黑山的王只有一个,山神黑山。于是他认定,黑山受伤了。   这是个好消息,朱尔旦窃喜不已,他还想了解更多情况,九郎从长廊另一头走来,小姑娘见了九郎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生怕九郎找她麻烦。朱尔旦可惜机会溜走,打起精神想从九郎嘴里套话,不过狐狸就是狐狸,九郎说话滴水不漏,到最后朱尔旦喝的醉醺醺被扶上马车,他除了这诺大的庭院哪里也没去。   不过有黑山这条消息就够了。   第二个晚上陆判如约来找朱尔旦,朱尔旦精神抖擞交代了所有情况,重点说明黑山受伤,整个黑山荒芜,处于极度干涸。   陆判捏着得来的消息捉摸不定,他问,“你亲眼看到黑山人了?”   朱尔旦摇头,明白陆判是不会相信一个小孩的话,便把自己看到的说给陆判听,“是真的枯了,院子里寸草不生,连滴水都没有。”   奇也奇在这里,九郎他们看起来并不担忧,相反看起来高枕无忧的样子。   陆判推测,“他和黑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黑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断然好不到哪里去。”   问题是他没听说天庭要对黑山下手,所以黑山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鉴于自己地位不高,陆判猜可能有些消息他无法得知,只将疑惑放在肚中,打算回去和阎罗王好好谈谈。此事暂且了结,两人又是举杯共饮,天亮时陆判才离去。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陆判突然到访,手里头拎着一个血淋漓的人头,问朱尔旦,“你觉得她如何?”   朱尔旦起先被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去瞧人头的模样,一看之下才发现是个难得美人,问题是人是美,可是个死人,朱尔旦惋惜道,“香消玉殒。”   陆判爽朗一笑,拍肩问朱尔旦,“很快就能睁开眼睛,你的妻子在哪?”   朱尔旦领着陆判去了另一个房间,朱妻就躺在床上,睡得极为安稳,陆判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又命朱尔旦举灯来,朱尔旦举着油灯站在床边,就见陆判从怀中摸出一把刀来,两下割下了朱妻的脑袋,后又拿起美人头按在朱妻头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朱妻从头到尾都没醒来,也不见一点血,依然睡着。   换好头后陆判拿起朱妻原来的头对朱尔旦说,“你的报酬已经给你了,这段时间地府有事,我可能很久不会来。”   朱尔旦被陆判的换头之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陆判他不来,朱尔旦下意识问,“出了什么事?”   陆判似乎心情很好,“升官的大事。”   他这次连饭都没吃,很快就走了,朱尔旦站在床边盯着换头的朱妻许久,片刻后用手试探朱妻的呼吸,又去查看朱妻的脖子,只见上头多了条红线,肤色也不一致。朱尔旦试着叫醒朱妻,问她,“你认得我是谁吗?”   朱妻看朱尔旦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你是朱尔旦,是我的丈夫。”   朱尔旦越看这张脸越喜欢,忍不住和朱妻云雨起来。屋里头很快响起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气声,在深夜无人在意这种声音,偏偏有人寻着这个声音找来,一只手扒在窗口,一个女人徘徊在外面,起先小声碎语,后来被里头的声音刺激到,发了疯大叫起来。   “那是我的头!我的头!”   说完她蹲下身子痛哭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被奸人所杀,已是不幸,谁知她死后还不得安宁,连头都被人拿去,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正哭诉自己的不幸,一个身影飘然而至,轻声问道,“你想要回自己的头吗?”   她抬起头来,一个红衣少年郎就站在月下,眼里泛着冷意,她擦干眼泪站起来,“想。”   对方道,“你的头是地府的判官拿走的,如果想申诉就必须去地府一趟。眼下鬼差还未来找你,如果想去地府,可以去城隍庙找城隍帮你。”   吴女听完冲少年郎盈盈一拜,转身飘去城隍庙,到了城隍庙说出来意,对方听到吴女的要求,抬起眼皮子懒懒打了个哈欠,“要去阴间,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住。”   吴女咬牙道,“我有冤要向阎罗王申诉。”   城隍好心劝说,“看你也是新死的鬼,老老实实等鬼差带你去阴间就是,何必走这么一遭。”   吴女反问,“鬼差何时捉我?”   城隍含含糊糊,“我不太清楚。”   几天,几个月,几年都有可能,否则哪来的孤魂野鬼,排队投胎。   他实在拗不过吴女,领着吴女去了一个小房间,当着她的面开了一扇门,指着里头沸腾的铁水说,“刀山火海,过去了就阴间,过不去就是死。所以我劝你一句……”   他停下话来,见吴女半个身子都融在铁水里,摇了摇头,叹气把门关上,自己选择的路,能怪谁呢?   另一边,吴女忍着巨大的痛苦终于来到了地府,她一个新鬼很快被鬼差发现,压着去见阎罗王,见到坐在公堂上的阎罗王,吴女跪下来哭诉,“求大人,小女有冤要申。”   阎罗王听完吴女的哭诉,一脸严肃,“你说有个判官拿走了你的头,还按在别人身上。”   吴女点头,又给阎罗王磕头,“求大人为小女做主。”   阎罗王笑起来,指着边上站着的判官,语气慈祥,“你说的判官,是不是这位陆判?”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 第40章 进京说   那一刻吴女浑身发冷, 她想要逃,但是这里是地府, 别人的地盘, 又能逃到哪里去,不等吴女反应, 两旁的鬼差就将吴女捆起来, 甚至对吴女动手动脚,吴女屈辱落下泪来, 怨恨看着堂上的官员,撕心裂肺, “人在做天在看, 你们会受到报应的, 上天一定会惩罚你们!”   阎罗王走下来来到吴女面前,遗憾摇头,“可惜在地府, 本官就是这里的天。”   吴女眼中最后的光黯淡下去,颓败倒在地上, 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地府,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将吴女押下去后,阎罗王才对陆判讲, “眼下攻打|黑山在即,少沾上事,我听其他鬼说,你给一个叫朱尔旦的书生换了心?”   陆判没了在朱尔旦的作威作福, 对阎罗王很是恭敬,“您不喜欢,我把他的心换回来就是。”   阎罗王没兴趣管朱尔旦的事,他一眼看破陆判是在给自己找手下,鉴于拿下黑山后阎罗王可能会升到更高位置,腾出来的位置总要有人坐,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坐,还是给有利于自己的。阎罗王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随便了事,“你自己看着办。”   两人又聊了其他事,公堂下无其他鬼差,阎罗王和陆判的声音不免有些放大,站在墙边都能听清楚,墙边一尾火焰一闪而过,一双眼睛扫过阎罗王与陆判,手中的刀鞘几次欲出鞘,最终还是被压下去。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从头到尾他和朱尔旦的交情都是假的,三姐没有说错,他不该和朱尔旦深交。   听到大致计划的九郎转身欲走,陆判的声音又响起,“那个吴女?”   阎罗王不太在意,“她不是生前被人奸污吗,就按私通的罪名处理,打入冰山地狱就是。”   冰山地狱是第八层地狱,生前杀夫,与人私通,恶意堕胎的妇人会被打入此狱,饱受寒冰之苦,吴女什么事都没做错,却要受非人折磨。九郎脚步一顿,想道是自己唆使吴女向阎罗王告状,结果自己成了把吴女推入火坑的人,他内心过意不去,回黑山的脚步放缓,转道去寻被关押的吴女。   而在阎王殿,对话还在继续,阎罗王眼睛微眯,“一只小狐狸还敢跑到地府捣乱。”   陆判神情严肃,“这畜生是黑山的。”   阎罗王表情阴翳,想到当年被黑山打败的屈辱,黑山不满地府,大闹地府后打伤数位判官离去,其中身为阎罗王的他被黑山当着所有判官的面打脸,被迫跪在黑山面前求饶,此后泰山府君之位空缺,本应有人接任,当时最有资历也最有希望是他,谁知天庭以不敌黑山之手为由,硬是把他留在了阎王之位,反倒提了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判官。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阎罗王放下狠话,“你带上几个鬼差,对付这种孽畜用不着留情。”   陆判窃喜,“遵命。”   当下就领几个凶恶的鬼差往牢狱冲去,正巧九郎刚解救了吴女,打算逃走,陆判见了把手一扬,“不留活口。”   几个鬼差抱拳称是,四散开来围住九郎和吴女,手持兵刃,尖叉,巨锤皆有,那兵器上沾着可疑的肉沫,混着暗红色的液体,吴女吓得哭出来,对九郎说,“九公子,你不要管我了,赶快走吧。”   九郎索性丢下刀鞘,把吴女护在身后,“是我害你落入这般田地,我怎么有颜面离去。”   他心知今天可能已经有去无回,把一块玉佩塞到吴女手上,“逃出去,然后去黑山,跟大王说地府要对他们下手。”   他想了很多,有族中同辈一同学习的日子,三娘教他练习刀法,爷爷的耳提面命,十四娘的天真活泼,最后的最后,是站在月色下的思柔,背影柔弱,却带来生的希望。   大王,是不会输的。   吴女边哭边点头,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佩,头也不回往最初的方向跑去,她不敢往后看,她怕自己记忆中那个九公子面目全非,不成人形。   当重新踏入刀山火海,吴女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她咬牙拖着血淋漓的双腿,一步一步前行,至今黑暗中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虚弱的吴女用尽最后力气跑向那道门,抬手推开。   光明亮起,城隍就站在门边,目光关切,他问吴女,“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回来?”   吴女浑身一颤,城隍让开了位置,陆判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望着吴女,然后对她说,“把她带走。”   染血的玉佩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灰尘,满是裂纹。   九郎和吴女的事情了解,陆判最后去朱尔旦家一趟,他最近非常忙碌,以致朱尔旦找他时陆判都没有回应,见到意外到访的陆判,朱尔旦连忙让朱妻备上酒菜,看着如今婀娜多姿,美丽动人的朱妻,还有中举后焕然一新的住处,朱尔旦对现在的生活再满意不过,他亲手给陆判倒酒,“多亏了您,我才有现在的生活。”   陆判品着杯中美酒,想到接下来自己可能升官,看朱尔旦的心情也是极佳,“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来了。”   朱尔旦表情意外,“地府出了事?”   陆判笑道,“是好事,等我稳定下来,你也过了百年,到了地府我再给你安排一桩美差,也算朋友一场。”   朱尔旦自是千恩万谢,两人痛饮到天亮,等陆判一走,朱妻走进了忧心忡忡,“你怎么不和他说吴家的事。”   朱尔旦摸着朱妻细嫩的脸蛋,笑了起来,“怕什么,他吴御史不过七品,县官怕他,我可不怕他。”   他拉着朱妻的手来到书房,取下一个锦盒打开给朱妻看,红木做的盒子里放着一团枯草,朱妻瞧不出什么名堂,“这是什么?”   “咱们以后发达的依靠。”朱尔旦又念起来,“不死草,人死不过三日,覆面可活,服之长生。”   朱妻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拍开朱尔旦的手,揽镜自赏,她很满意现在这张脸,可是出门总会遭人非议,想到吴家劝她回家的样子,朱妻不耐烦,“还是想个办法,天天来找我真是烦死了。”   朱尔旦点头,几日后公堂对峙,吴御史看着女儿站在朱尔旦身后,痛心疾首,冲县官大喊,“大人,此人诱拐小女,还请大人为小女做主。”   县官左右为难,一个新进的举人,前途无量,都说莫欺少年穷,万一这位举人老爷以后发达了,他怎么办?可吴御史在本地颇有威望,如果得罪了吴御史,别说以后,现在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他干咳一声,主动给朱尔旦递梯子,“被告朱尔旦,你可有话说?”   朱尔旦拱手行礼,做足了受害人的姿态,“大人,此人是我爱妻,嫁到家中已有数年,左邻右舍皆可作证,至于为什么会在睡梦中换了头,我也不得而知。”   说罢又让吴夫人和朱妻进去检查身体,吴夫人出来后对吴御史说,“头是女儿的,身体不是。”   吴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看朱尔旦和朱妻恩爱有加,动手要打朱尔旦,“定是你用了邪术偷走了我女儿的头,你个无耻小贼。”   公堂上一片混乱,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一行人从外面进来,为首的男子面无胡须,生的极为白净,他扫向堂上几人,尖利的嗓音响起,“谁是朱尔旦?”   朱尔旦出列,“在下正是。”   对方道,“圣上口谕,命朱尔旦进京,朱公子,不,朱举人,准备准备进京吧。”   朱尔旦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他看向边上下跪的吴御史,心里头来了主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天子有命学生不敢不从,只是眼下学生官司缠身,一时走不开。”   那太监懒洋洋看了跪在地上的人,凭着几人穿的衣服认出本地的县官,伸手问,“朱举人犯了什么事?”   县官一辈子也没见过太监几次,笑得很勉强,“其实和朱举人无关,吴御史爱女横死,头颅安在朱举人妻子身上,吴御史认为朱举人用了邪术,正要和朱举人评理。”   太监没兴趣判案,只想着早日回京交差,听了县官的话道,“既然头在朱举人爱妻身上,也算半个女儿,不如结为亲家,也算皆大欢喜。”   “吴御史,您说是不是?”   吴御史静了半天,吐出一字,“是。” 第41章 炖王八   蓝关第一次看走眼了, 他在卖肠粉摊上见到思柔,当时觉得这姑娘挺能吃的, 长得好看又能吃, 一定心思单纯,是个好姑娘。本着大家都是吃货, 本地人要向外地人介绍美食的想法, 蓝关选择和思柔拼桌,在吃空小贩的肠粉后, 蓝关以吃出来的友情向思柔发出邀请,打算巩固彼此之间的感情。然后……他就被思柔掰断了龙角。   蓝关痛的脸色煞白, 他本就生出貌美, 此刻泪眼朦胧, 有种雾中看花的美感,还在研究龙角怎么吃的思柔被蓝关那双眼睛吸引,很诚恳赞美对方,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也?蓝关联想到了一种不太美好的想法,他猛地后退一步, 想要偷袭思柔,对方压根没把他当做一回事,看完眼睛低头又研究龙角, 问黄老,“能炖着吃吗?”   黄老就差没拉个横幅夸我家大王最棒,现在是有问必答,“可以, 和甲鱼一起炖最补。”   把他的龙角和王八蛋摆一锅,本就受伤的蓝关听到这句话这点没气晕过去,指着思柔估计是想骂人,可惜从小满腹经纶,文绉绉的话一套一套,真骂人起来也只有两个字,“混蛋!”   深得骂人技巧的苏耽发出不屑的冷哼,要不是思柔给的新剑太难用,他也不至于被蓝关一尾巴拍到河里去,面子里子都没了。   打算给自己龙角炖王八的思柔心情不错,把龙角转交给黄老又拉着蓝关的衣袖说,“要最好的甲鱼。”   蓝关表情阴郁,漂亮的小脸蛋上写着不耐烦,他一巴掌拍开思柔的手,拿扇子指着思柔说,“想拿这种方式侮辱我,你做梦!”   他欲和思柔拼个鱼死网破,其他人都是无动于衷,只有一身湿透的苏耽给了蓝关一个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愚蠢。   这眼神怎么看怎么讨厌,明明是个落汤鸡了,偏生还能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加上有张耐看的脸蛋,苏耽是无声似有声,直接转移了大半火力。   蓝关磨了磨牙,暗想你别给我找到机会,否则我第一个弄死你。   他还没给苏耽摆威风,站在蓝关面前的思柔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直接把蓝关的折扇捏的粉碎,小姑娘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没有甲鱼吗?”   瞬间蓝关没了大半威风,他拿着只剩一半的折扇,看着思柔半响,深吸一口气,以退为进,“有。”   思柔再接再厉,“我听说你住在小岭河,河鲜多吗?”   同是吃货但不太想理思柔的蓝关,“……多。”   思柔甜甜笑了起来,“我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屈服淫威的蓝关,“……可以。”   准备看八百回合大战的斐央傻眼了,“这就完了。”   十四娘道,“棋逢对手才有打架的机会,遇上大王的话……”   不会给你机会的。   斐央纠结了会很快抛下这个话题,跟在思柔后面表示要去参观龙宫,作为东道主的蓝关面带嫌弃,思柔去是特殊情况,这个胖子跟过来干嘛,他龙宫岂是普通人族可踏足的。蓝关纡尊降贵道,“都是思柔姑娘自然没问题,只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和尚道长,坐下来吃饭怕倒胃口。”   话里话外都透着讨厌苏耽的意思,苏耽拂过黑色剑身,剑身上的红色符文倒映在他眼中,使得有几分鬼魅,他冲蓝关微微一笑,笑意中带着明显的怜悯。   他在可怜谁?蓝关心里不爽,丢下苏耽领着思柔去小岭河。思柔还好,跟着的十四娘和斐央水性不好,原是要蓝关处理的,思柔比蓝关先出手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两块木头渣滓,递给两个分别吃了,斐央捏着活似工地里捡来的木疙瘩,有感而发,“剩下的边角料。”   没想到思柔一脸认真回道,“做剑鞘剩下的。”   有木焉,名曰沙棠,可以御水,使之不溺。   斐央干笑两声,目光忍不住往十四娘怀里那把剑看去,只觉越看越像。   抱着我到底是吃了宝贝,还是捡了剩下的边角料想法,一行人来到蓝关的龙宫,说是龙宫更接近一个临时的落脚处,地方不大,处处透着水族特有的奢靡,更近似于一处别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一概不少,十四娘甚至和思柔开玩笑,“看起来嫁妆不少。”   思柔估计是头一回见到一个把自己过得这么精致的龙族,她想了下过去遇到的龙族,把蓝关划为另一个种族,精致的龙族。   斐央在殿里转悠了大半圈,又是诗兴大发,一屁股坐在白玉栏杆上,对着水晶帘吟诗,“水晶帘不下,云母微开,冷淡佳人淡脂粉。”   词是好词,不过看思柔一脸惊叹和十四娘鄙视的表情,就是这词八成又是哪位大家所在,和斐央沾不上边。   他们三在花厅里坐了许久,香茶喝了一壶又一壶,迟迟不见蓝关出现,十四娘意识到被骗,忿忿不平,“说是去捉王八,半天不见人,比王八还王八。”   正说着外头传来喧闹声,几个虾兵蟹将冲进来,十四娘想帮忙,却发现自己手脚动不了,她愤恨看着从暗处走出的蓝关,骂道,“卑鄙!”   蓝关依旧一身锦衣折扇,洒金的纸扇撑开,在面前徐徐摇动,自是一股风流,他将纸扇一合,“囚徒的无病呻|吟。你只管大声叫,在孤的龙宫里,谁都救不了你。”   十四娘气得面色发白,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思柔,怕思柔也中蓝关的道,谁知思柔就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淡定捧着香茗,重复一个问题,“甲鱼呢?”   提到这个蓝关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他大步走到思柔面前,捏起思柔下巴冷笑,“还想逞口舌之能。”   他正想对思柔动手,后面传来数声惨叫,蓝关扭头一看,苏耽和黄老已经杀到花厅,苏耽提剑而立,脸上溅着两朵血花,神情极淡,跟着的黄老见了思柔大喊,“大王。”   蓝关丢下思柔,背对而立,对苏耽很是不屑,“手下败将。”   苏耽甩尽剑上血花,冷冷抬眼,“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手上捏着一张符纸,剑尖一点,灵气激荡,搅得龙宫动荡不安,首当其冲的就是蓝关,直接被这道灵气激得气血翻滚,旧伤发作,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一,我输你乃是新剑不适手的缘故;第二,你真正的对手在你后面。”   话语一落,蓝关背后一阵寒气,他扭过头来,思柔慢悠悠放下茶杯走到蓝关面前,完全不像中毒的样子。   事到如此蓝关还有什么不明白,气极反笑,“好一对狗男女,里应外合算计我。”   被骂作狗男女的思柔无动于衷,她摸着蓝关额角,那里受伤的龙角刚刚愈合,伤口粉嫩,脆弱不堪。黄老极懂眼色,上前问,“大王,此龙天生反骨,不如就地解决,以免后患无穷。”   思柔摇头,“要带回黑山管下雨的。”   可话虽如此,思柔眼中透出的狼光不似作假,她轻松接下蓝关一招,发出最后通牒,“你愿意做我第二任小妾吗?”   蓝关深觉受到奇耻大辱,颈下鳞片尽现,金色兽瞳浮现,打算和思柔拼个鱼死网破。   “我蓝关就是死,也不会做你的小妾!”   思柔乐了,扭头对苏耽说,“三昧真火,我要烤龙吃。”   苏耽还记得和思柔的约定,和思柔讨价还价,“我要剑。”   小姑娘很痛快,“行。”   两人买卖一锤定音,等苏耽把火架在蓝关身下烤,蓝关终于急了,“等下,我愿意做你的小妾。”   筷子都拿在手上的思柔不乐意了,“你这龙怎么出尔反尔。”   她气呼呼夺过苏耽的三味真火,坐那烤虾兵蟹将吃,蓝关正以为自己躲在一劫,思柔又问了,“甲鱼呢?”   她的龙角炖王八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的在晚上,大王要返程了 第42章 龙骑士   既然是远嫁他乡, 那么该带的东西决不能少,尤其是这种嫁了十有八九回不来的, 搬空老巢更是理所当然。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替思柔操办过婚礼的黄老在这种事上显得无比熟练,指挥着一群小鱼小虾, 大摇大摆进了蓝关的宝库, 然后不客气指这指那,服侍蓝关的老王八见了差点落下泪来, 忍不住跑到蓝关面前诉苦。   “太子,这群人太过分了。”   蓝关一脸不高兴坐在象牙床上, 活似受气的小媳妇, 桃花眼一瞥老王八, 张口就是看淡生死的洒然,“你有办法?”   打又打不过,下毒也没用, 不同意就是料理了当食材,他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老王八拖着龟壳走到蓝关身边, 俯下身小声道,“咱们可以回南海……”   “绝无可能。”蓝关斩钉截铁,撂下狠话, “我就是死,也不会回那个地方去。”   作为这件事的经历者老王八很忧伤,“太子您可是龙王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不食子, 更何况龙王与太子父子情深……”   在蓝关冰冷的注视下,老王八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影了。   “可您也不能委身给一个女鬼啊。”老王八替蓝关不平,娶个女鬼也就算了,还当人家小妾,重点是第二任,堂堂南海太子给人家做小妾,说出去都笑掉大牙。   老王八絮絮叨叨的,他这个年纪都爱旧事重提,什么太子小时候多可爱,在南海时又有多少女妖迷恋太子,他说了一大筐话,蓝关终于肯开口了。   “给她送过去没有?”   老王八一愣,委委屈屈道,“送了,还是挑最好的。”   甲鱼炖龙角,也亏那只老狐狸想的出来。   蓝关应了声,一想到思柔现在在干什么就脑袋疼,龙角长好还需好长时间,至少这段时间他不会再化形了。   不然回头被人族看见画下来,一辈子的英名都没了。   他正寻思着龙津渡的事怎么处理,老王八又说,“不行,咱们换个地方待。”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问题是那一拨人还有个苏耽,这道士别的学不好,法术一流,别说他蓝关跑回南海去,就是跑到归墟苏耽也能找出来,更何况……   蓝关握了握拳头,他被苏耽收复,成了苏耽手下的驭兽。   这简直是龙族的耻辱,他堂堂一条龙,居然成了一个臭道士的手下,蓝关自尊心作祟,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扯了个理由搪塞老王八,含糊其辞,“那女鬼有些手段,你也看见了,她吃了不少鱼虾。”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老王八生出悲愤之情,“太子……”   蓝关拍拍老王八的龟壳,一想到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心里头就不是滋味,那个女鬼,会不会真的把自己‘吃’了。   新娘子那边愁云惨淡,新郎这块喜气洋洋,斐央跟着十四娘忙前忙后,嘴巴说个不停,“在龙宫办亲事,这还是头一回,你们不考虑会黑山再办一次?”   十四娘想起上回黑山和思柔的亲事,觉得还真有可能,把手里的嫁衣往斐央怀里一塞,跑去找黄老了,斐央抱着嫁衣不知所措,走了几步见苏耽站在廊下无所事事,上前打招呼,“道长,一起去?”   苏耽瞧见火红的嫁衣,眉头一跳,扭开脸去,“不去。”   斐央哥俩好道,“道长帮个忙,十四娘那丫头做事风风火火,丢下东西就走,我一个大老爷们去敲人家姑娘的门多不好意思。”   两个男人就好意思了,苏耽无情拒绝了斐央,哪知斐央死皮赖脸,深知苏耽性格,“三两银子。”   苏耽,“成交。”   他两找到思柔时,思柔正趴在窗棂上看外头的热闹,水底的世界是她从所未见的,鱼群在她身边穿梭,小妖们叽叽喳喳躲在不远处讨论着,思柔把脑袋搁在胳膊上,睡眼惺忪,看上去那顿甲鱼炖龙角甚是滋补,导致她开始打起瞌睡。   斐央喜滋滋走近,“大王,这是十四娘让我拿来的嫁衣。”   思柔半梦半醒,看到斐央手里的嫁衣隐约记起黄老问过的话,问她要不要当场把亲事,那时思柔只顾着喝汤,随口就应了。如今瞧见斐央手里的嫁衣,思柔小性子上来,哼哼两声,“不办了。”   然后说,“你留下。”   斐央顿时挤眉弄眼,拿胳膊去捅苏耽,似乎在说,道长,艳福不浅啊。   不等苏耽发作,思柔重复一遍,“斐央你留下。”   苏耽慢慢扯起笑容,一字一句,“斐公子艳福不浅啊。”   斐央:……   等苏耽施施然离去,思柔才指了个位置给斐央坐下,“你上回说蓝关。”   斐央正恐惧于大王对我图谋不轨,我要不要直接躺平还是挣扎一下,忽然听到蓝关的名字,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龙津渡的事。”   那天思柔只听了一半,斐央说龙津渡的命案很奇怪,然后她就去吃肠粉了。   斐央脑子转得快,思柔只提了几个字他就打开了话匣子,“龙津渡的命案不太像蓝关做的。”   斐央看思柔没反应,继续往下讲,“那些人都是死在刀剑下,蓝关不爱动刀枪,我猜是有人故意为之,掩盖其中的真相。大王的意思是打算为蓝关伸冤?”   思柔没说这件事,只提了提身份,“他是龙,我是人。”   斐央小心翼翼道,“所以大王打算为那些死去的人伸冤。”   思柔摇头,她没兴趣为不相干的人伸冤,若每一个冤死的人她都要负责,岂不是忙都忙不过来了,她只是和斐央讲,“黑山说蓝关脾气不太好,杀了不少人。”   斐央立马反应过来,“您怀疑黑山说谎!”   他知道黑山是前任山大王,自古新王旧帝交替,总有一些龌龊事,蓝关这事往小里说是情报不准,毕竟一个广东,一个金华,大里讲就是图谋不轨,想弄死思柔。   斐央心思活络起来,“大王您一句话,小的为您做牛做马。”   什么以身相许就算了,瞧瞧人家蓝关的下场,不听话就是抬上烤架,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能,被当饭吃。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见证一个大妖的死亡,斐央不要太高兴,秋闱算什么,当官算什么,有妖魔鬼怪有意思吗,斐央设立无数种弄死黑山的方案,就等思柔一声令下。   山大王思柔说,“你去和蓝关说,把龙津渡的事解决了,然后……”   想起那日翻江倒海的蓝关,思柔跃跃欲试,“我要骑龙。”   斐央千算万算没算到思柔说要乘龙,他试图揣测上意,觉得是思柔被黑山骗了,恼羞成怒迫不及待要收拾黑山,所以才说要乘龙提前回去。   斐央委婉道,“骑龙不太合适吧。”   女孩子家家的,多不文雅。   思柔不乐意了,“他龙都是我的,凭什么不能骑龙。” 作者有话要说:  憋大招中,我要让大王拉风出场! 第43章 长春树   得知思柔突发奇想要骑龙, 蓝关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她以为她自己是谁, 想骑龙就骑龙。”   斐央搓搓手指头,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是你丈夫。”   蓝关梗着脖子不出声。   “你是她小妾。”   蓝关脸上写满了屈辱。   “不服。”斐央笑起来, “去和大王说啊。”   蓝关嚣张的气质肉眼可见弱下去。   能拿捏一条龙, 对斐央来说那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他慢悠悠走到蓝关身边, 上下打量蓝关,啧啧道, “连苏道长都打不过, 还想和大王叫板。”   一提苏耽蓝关直接炸毛, 他连样子都不屑摆,跳起来骂道,“一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无耻之徒。”   斐央掏掏耳朵,想不明白蓝关怎么对苏耽有这么大的意见, 见说的差不多了,顺带把正事讲了,“大王要你把龙津渡的事解决了。”   蓝关忽然安静下来, 美眸一扫斐央,眼里头意味不明。   斐央站了半天也嫌累,找了个地方坐下,“龙津渡的事不是你做的吧。”   蓝关轻哼一声, 不作答。   斐央继续道,“刀伤,剑伤,还有中毒,种种迹象表示是人所为,你又晴天扔人头。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头是龙津渡的凶手。而你,在替天行道。把凶案往自己身上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手中的折扇越摇越慢,最后‘啪’地合上,蓝关对眼前这个胖子刮目相看,几条线索就能看破真相,看来思柔手下能人汇聚,自己输了倒是也不冤,只是那个苏耽……蓝关眼里头涌上厌恶,语气不算好,“你懂什么?”   他要是不折腾点事来,南海那边又以为自己策划大事,准备夺位了。索性一了百了,沾上几条人命,让天庭彻底放弃自己。   斐央挠挠头,笑得有几分憨厚,“我一个凡人当然不懂你们龙啊,妖的事,不过我知道大王很厉害,有她在,十四娘他们很安心。你如果相信我,可以试着把你的事和大王讲讲,兴许大王能帮你讨回公道。大王她看起来一股傻气,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蓝关满脸写的恶心,不耐烦要赶人,斐央跨出门时一拍脑袋,冲屋里头的蓝关大喊,“明个就启程,今晚你好好休息。”   蓝关心想要你你睡得着!等斐央圆滚滚的身子看不见了,蓝关把手一扬,关上门静静坐在屋里,严肃考虑一件大事。他捏个假的龙角还得及吗?   办好了思柔嘱托的事,斐央心满意足往回走,路过苏耽歇脚处时见苏耽又在擦自己的宝贝长剑,斐央来了兴致,站在窗口问苏耽,“道长,这是哪里去?”   大抵是事情解决了,得了把好剑,苏耽心情不错,也肯回答斐央,“回去。”   斐央没反应过来,“回哪里去?”   苏耽斜睨斐央一眼,“回师门去。”   宗主寿诞在即,他不能再留在广东了,“接下来我不与你们一路。”   斐央傻眼了,“道长要走。”   苏耽把剑收好,背起剑就往外走,看起来是真的要走,斐央急了,拦下苏耽问,“哎,道长不和大王说句吗?”   好歹是一起过来的,怎么说走就走。   苏耽笑了,他这人平时不爱笑,要笑也是皮笑肉不笑,这会发自内心的笑容生动许多,甚至说话声音都温柔许多,“人鬼殊途,我和她有什么好讲的。”   买卖也做完了,他施了御灵术,思柔也把剑给了,他出海的目的已经达到,两人各不相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留下来看思柔和蓝关拜天地吗?   无聊至极。   看苏耽负剑离去,好半天斐央才喃喃,“你和大王说,她没准还能捎你一程。”   一起骑个龙什么的。   得知思柔要提前骑龙回去,十四娘失落得很,她明白自己这种小妖是没资格在龙背上耀武扬威的,只能嘴上抱怨几句,“好歹过个洞房啊。”   凑热闹归凑热闹,斐央看出思柔要成亲是看中了酒宴,洞房这种事,万一喝上头了在洞房摆全龙宴就完了。斐央擦擦头上的冷汗,凑到十四娘边上笑道,“就剩我们两了。”   他话还没说完,黄老的咳嗽声响起,老狐狸敲敲烟杆,和十四娘冲斐央笑了起来。   是就剩他一个人了。   斐央额头冒起冷汗,他现在和大王申请一起回去还来得及吗?   办到一半的喜事也没道理撤下,最后直接改成酒席,拉着一干水族吃喝,作为准新娘的蓝关也被请出来,坐在思柔身边喝酒。   相比喝闷酒的蓝关,思柔高兴得很,加之没有人敢劝她,不知不觉灌了大半,小姑娘喝得尽兴,做事也随行起来,她望着底下鱼虾螃蟹,手里窜起小火苗。   “烤大虾。”   蓝关眼皮跳了跳,深觉要完。   一夜过去,老王八孤零零站在大厅,望着萧条的景象,忍不住落下伤心泪水。   太子,您一定要平安啊!   龙津渡,   思柔独自一人站在渡口,自命案发生以来这里鲜有人停留,来往的商旅结伴而行,神色匆匆,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亡命鬼,有人看思柔在这站了半天,好心劝道,“姑娘,早点回家,这里不安全。”   思柔摇头,她抬头望向苍穹,对旅人说,“要下雨了。”   旅人也跟着瞧了瞧天,万里无云,觉得思柔睁眼说瞎话。不等他开口,晴空滚闷雷,一道霹雳响起,从水底升起一条龙,携着河水往天上去,转眼间乌云蔽日,天色瞬间暗下来,旅人指着远处的水柱失声道,“龙汲水。”   他看了看思柔,再看看这天,匆匆跑远了,等找到避雨处时大雨倾盆而下,远处的水柱越来越大,并向着一处寨子而去,寨子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想要逃走,没走几步一个龙首从云层伸出,当场咬死了一个人。剩下的人大叫起来,四散逃离开来,于是闪电应声而下,寨子里的人有被雷劈死的,被龙咬死的,死状各异,人们吓得跪倒在地,旅人愣了半刻,连忙拿出纸墨想要把这一幕记下来,等他推磨沾墨,龙又从云层出来,龙首伸到渡口,先前驻足在渡口的女子轻轻一跃,跳上龙首和龙一起消失了。   又过片刻,雨势渐渐小下来,最后完全消失,官府派人去查看受灾的寨子,却发现里头有好些被绑的商旅,于是人们明白过来,那条龙在除害。对龙感激不尽,同时站在渡口的女子也被奉为神女,那幅龙津乘龙的画流传下去,成为名声大噪的名作,甚至出现很多仿作。以致画中断了一只龙角的龙成了辨认真迹与伪作的重要依据。   此乃后世之谈暂时不提,蓝关处理完那些杀害商旅的凶手后,按照思柔的要求前往金华,途中他对思柔说,“我杀了人。”   思柔醉心于大好河山,对蓝关的话不甚在意,单只应声作答。   蓝关说,“你不表示什么吗?”   女鬼女鬼,鬼生前是人,同族惨死,不管是善是恶,总得有个表态。   思柔回过神来,“要表示什么,夸你?”   昔日她替爹爹战胜风伯,雨师,神通失控,再也无法收放自如,于是天下大旱,生灵涂炭,愤怒的族人把她逐出部落,从此浪迹天涯,很久以前她恨过怨过,可后来欺负她的人都死了,时间一久,这种感情就没有必要留下来。   他人死活关她何时,当魂体从肉体剥离,她立于林荫青葱而不败时,她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和死人一一算账。   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弯起,“等回了黑山,我要看长春树开花,春生碧花,夏为红,秋生白,冬日落紫,四季不谢,名为长春。”   这是爹爹送给她的花,她最喜欢的花。   蓝关没有再问什么,他载着思柔一路往东,朝霞落尽,星子满天时随便寻个山头歇下,他飞了一天要找个地方休息,思柔却是精力充沛,提着裙子漫山遍野撒欢,次日金乌东升,思柔在山顶看日出,他望着地上孤零零的倒影,想不明白一个女鬼为什么不怕太阳。   这样过了三日,两人终于回到金华,思柔惦记着和苏耽吃过的馄饨,没直接回黑山而是坐在摊位上挑葱花,相处几日蓝关大约摸清了思柔的脾气,就一个爱吃爱玩小孩,这会看她认真一粒一粒把葱花跳出来,不觉好笑,“你不喜欢吃葱?”   思柔摇摇头,“苏耽会把它挑出来。”   所以她这是有学有样?蓝关挑眉,正打算和思柔解释,邻座的声音响起,“朱尔旦威风了,和吴御史成了亲家,还奉旨入京,真正飞黄腾达,一步登天了。”   另一个说,“你说朱尔旦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他从前的傻样你不是没见过,一夜之间忽然性情大变,以前做个策论都吃力,现在居然成了解元。”   两人聊了几句,对朱尔旦很是羡慕,后又扯东扯西,“我听说,最近黑山那边又闹起鬼来了。”   那人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嗨,黑山闹鬼几百年前的事了。”   “不是从前的闹鬼,是阴兵借道。”对方声音压下来,“有人亲眼看见了,数千官兵出现在黑山下,说话走路都没有声音,就像死人。没过几天黑山死了不少走兽,有胆大的带回家吃了,结果你猜怎么样,全死了。更可怕的还在后头,那些死了的人如果没有在当天下葬,就会跑出来吸人气,到现在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县太爷压着这事不让传,可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早就闹得人尽皆知。”   话题越聊越偏,最后两人付了钱匆匆走了,蓝关回过头来,思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她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神色平静,“回去了。”   他记得,思柔说要在黑山种长春树。 作者有话要说:  长春树:出自南朝梁任昉《述异记》 第44章 阴兵起   黑山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攻了, 他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 几乎一蹶不振, 几个女妖在伤员间来回,试图安抚他们的心情, 冲在前锋的小妖受伤最严重, 急需治疗,可驱散阴气的草药数量极少, 伤员太多,杯水车薪, 他们只能等死。   黑山坐在大厅里, 连续数日的进攻让他显得极为疲惫, 他想要休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阴兵退去,他才能松口气。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坐在下面的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年纪稍长的妖怪走出来,“恐怕还需半月。”   黄老他们不是什么善跑的妖怪, 当初又是按照人族的方式出海,去个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可能,思柔是刚上任的大王, 又不管事,所以她走了对妖怪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还有前一任大王在,比起不着调, 说走就走的思柔,他们更愿意信任黑山,黑山是这个山的山神,很早以前就存在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对黑山又敬又怕,他们相信,黑山能打退敌人,保护他们。   比起充满信心的群妖,黑山的心情格外凝重,他承认当初让思柔去广东是存了别样的心思,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地府竟然会挑这个时候进攻黑山。地府沉寂了几百年,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若说里头没有猫腻,黑山打死也不信。   他扫过底下沉默的群妖,最后落到一个老妇人身上,“黄夫人,我记得你的孙女随大王去了广东,孙子九郎似乎没去。”   老妇人颤颤巍巍跪在黑山面前,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用,她拼着一把老骨头向黑山磕头认错,“回黑山大人,九郎他,已经数日未归了。”   厅里顿时窃窃私语,一个蛇妖扭着腰说,“前些日子,我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黄宅,人味可浓了。”   坐上的黑山一言不发,底下的妖怪说话声渐渐大起来,纷纷质问老妇人,“是不是九郎?”   “你们狐族勾搭人族联手陷害我们。”   “杀了她。”   嘈杂的说话声汇聚成一个声音,讨伐老妇人,“狐族该死!”   “该死!”   愤怒达到沸点时,黑山抬手制止群妖,黑袍下的眼神晦暗不清,“杀了狐族,让他们去地府享乐吗?”   妖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叫道,“狐族把我们害得这么惨,绝不能便宜了他们。”   “对。”   黑山冷冷一笑,“有仇报仇,狐族犯下大错自然不能轻饶,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需得特殊手段。这样吧,你等狐族搬出黄宅,回北坡住。若是敢有逃跑者,轻则废其修为,重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话已至此老妇人哪还敢不从,她给黑山磕了三个响头,被妖怪撵出大厅,候在外面的小狐狸见了老妇人围上去,不等她们开口,老妇人搂着几只小狐狸痛哭。   勿与人族交。九郎怎么就不记得先祖的教导呢。   处理了狐族,并不代表能解决眼前的麻烦,次日阴兵再次进犯,眼看小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黑山终于坐不住,亲自现身战场,对着数千阴兵大喝一声,“以泰山府君之令,尔等且退下。”   见自己手下的阴兵停手,作为这场战役的指挥,陆判走出来冲黑山拱手,“下官见过泰山府君大人。”   妖怪们见此场景,心里头犯起嘀咕来,泰山府君大人,这又是哪一出。   黑山面无表情,“我早就不是泰山府君。”   陆判笑得意味深长,“大人此言严重了,您任期不满五百年,按理来说便还是泰山府君,不然我手底下这群阴兵,怎么会听您的指令。”   妖怪们不安起来,一个个望向黑山,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令他们失望的是,黑山没有否认,他以一种沉默的姿态默认了陆判的话,“你想怎样?”   陆判大笑起来,“不是下官想如何,而是大人您打算如何,让这群妖怪一个接一个送死吗?您作为泰山府君,最清楚这些阴兵的可怕之处。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先前战死的妖怪,这会都在地狱受苦呢。只要大人您一句话,下官立马送他们还阳。”   此言一出,妖怪们越发躁动,连日征战,早就有伤亡,死去的妖怪是他们活着的子女,爱人,父母,他们痛恨地府,拿起手中的武器选择对抗。可现在地府告诉他们,他们的亲人可以还阳。并且,他们的黑山大人是地府关系匪浅。   离黑山最近的一个妖怪首先出声,“大人,那个判官说的都是真的吗?”   黑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身后这群妖怪,有的已经伤痕累累,全凭一口气撑着,再这样下去,输得早晚是他们。   他清楚如果去地府等待他将是什么,地府敢在这个时候出手,就是吃准了他有伤在身,如果他拼个鱼死网破,他死后这群妖怪将彻底失去保护,任地府宰割。为今之计,他只能听从陆判的话,希望地府言而有信,不再对黑山的妖怪动手。   “你需向我保证,送那些妖怪还阳,并且不再进攻黑山。”   陆判点头,并且做了个手势,“这是自然,大人,请吧。”   说虽如此,陆判眯起眼,等人落到他们手里,到时候还不是随便拿捏。   黑山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出一步,等他来到陆判面前,一个声音响起。   “黑山,你去哪里?”   远处走来一个身影,几个妖怪忍不住睁大眼睛,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响起,“大王。”   “是大王。”   “大王回来了。”   陆判提高警惕,等那个身影走近,他才发现对方是一个女鬼,看上去平平无奇,柔弱可欺,她就站在那里,对一群阴兵视而不见,只是问,“兰若寺建好了吗?”   黑山先是开心,后又苦笑,思柔比自己厉害又如何,地府最擅长捉拿鬼魂,再厉害的厉鬼到了黑白无常手里还不是任人宰割。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赶快逃吧。”   思柔重复之前的问题,“我让你当兰若寺的住持,你要去哪里?”   黑山顿了一下,想起这位大王不按常理的思路,还真乖乖回答了思柔的问题,“不当了,我要去地府。”   提起地府思柔才施舍一点目光给陆判,她问黑山,“地府比这里好?”   所以黑山跳槽不干了?思柔捏着干枯的树叶,很认真和黑山讲,“你是黑山的山神,为什么要去地府,我把蓝关带回来了,黑山不会干了,回头长春树种满黑山,你会喜欢的。”   黑山发现这丫头嘴甜,长春树种满黑山,作为黑山的山神他当然喜欢,可他更喜欢黑山的妖怪们,叽叽喳喳的,总是拿敬仰的眼神看着他,幼崽们跟了一屁股,奶声奶气喊他大王。   他第一次伸手拍拍思柔的脑袋,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帮我照顾好黑山的妖怪们。”   黑山可以不存在,但是黑山的妖怪不能消失。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山神拍脑袋,思柔一脸不高兴,她拍开黑山的手,终于正视面前一群阴兵,看上去要动手,陆判见了递给边上鬼差一个眼神,示意把这女鬼收拾了。鬼差点头,手里拘魂链甩向思柔,然后,没了……   不是没了,像是碰到什么东西直接融了,鬼差拿着只剩一截的拘魂链,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鬼差捉拿鬼魂全靠拘魂链,“大人……”   那一刻黑山明白了什么,无比狗腿站到思柔身后,指着陆判向思柔告状,“大王,他们打我。”   陆判还在状态外,一听黑山说他们打了他,陆判下意识反驳,“胡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那边一群妖怪围上去,哭哭啼啼的,纷纷向思柔诉苦,“大王,我们过得好苦。”   “地府欺负妖。”   “求大王为我们做主。”   被倒打一耙的陆判气急败坏,“你含血喷人。”   本着我家大王最厉害,黑山底气十足,“是你地府伤我黑山妖怪在先,如今我王回归,向你地府讨点利息再正常不过。”   思柔还在那头听小妖们诉苦,得知好些妖怪在地府受苦,小姑娘不高兴了,冲陆判伸手,“他们是我的,还回来。”   陆判压根看不起思柔,觉得思柔就是运气好才没被鬼差捉到,看看这小身板,还有资格跟地府讨价还价,当下不屑道,“有本事来地府要。”   思柔点头,“好啊。”   说完手中亮起一团光芒,于月色下动手撕开一条阴路,阴气扑面而来,她拎起裙边一只小豹子,把它交给黑山,转头看向陆判。   陆判一下子慌了,自古阴阳有别,去地府的路来回就这么几条,不是说地府小气,而是开辟一条阴路要耗大力气,就连神仙去地府都要老老实实走官道,谁知这个女鬼随随便便就开了一条路。   他看了看左右,挥手身后的阴兵,“给我上。”   这话出口阴兵半天不见动静,最后一个将领模样的阴兵机械抬腿,领着队伍走到思柔面前,齐齐下跪。   思柔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相反嫌弃摆手,“难吃死了,走开。”   得到思柔的指令,将领再拜,起身领着队伍,齐刷刷往山下走去,那速度就跟逃命一样。没一会功夫就走的干干净净,就剩陆判和几个鬼差,不等陆判开口,思柔一手一个鬼差,末了把魂体揉成球,随手塞给一个小妖,“拿去玩。”   处理完鬼差,思柔再看向陆判,对方早就被思柔吓得魂飞魄散,指着思柔哆哆嗦嗦,“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可是天庭任命的判官,你如果对我动手,天庭会派人来追杀你。”   思柔直接当做没听见,她伸手掐住陆判的脖颈,她个子小,陆判又生的高大,于是只能拖着人往前走,等站到阴路上时,黑山领着一干妖怪向思柔下跪,他摘掉了兜帽,光洁如亮的脑袋在月下尤为显眼。   “我等静候大王归来。”   思柔脚步一顿,拖着死命挣扎的陆判往深处去。   这一天的地府依旧如往常忙碌着,鬼魂挨个排着队领孟婆汤准备去投胎,鬼差拘着鬼魂往阎王殿进行审判,突然一个女声响彻地府。   “阎罗王在吗?我是黑山的大王,过来踢馆了。” 第45章 流焰落   自打换了心以后, 朱尔旦的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先在同窗前赚足了面子, 后又被巡抚大人看中, 再高中解元,待回乡后自己的妻子换头, 并因此和吴御史结为亲家, 双喜临门之时京中又传来口谕,命他前往京城。   朱尔旦想着日后锦衣玉食的日子, 不免浮想翩翩,待他入住一间别院, 没过几日一位公公就要朱尔旦入宫, 给圣上献上灵药。   那日朱尔旦特别挑了最好的衣服, 他在镜前站了半天,朱妻替他扯着后襟,直到下人来催, 朱尔旦才依依不舍从镜前离开,他拿过从家里带来的锦盒, 再次确认里头的东西,跟着太监上了马车。   等他跪在圣上面前,双手递上锦盒时, 巡抚也站在一旁,态度极为恭敬,“这朱尔旦确实有些本事,据说被判官换过心, 才有今天这番成就。”   锦盒被送到一旁太医手上,几个白须老者在仔细研究过后,互相肯定了双方的结论,其中一位老者站出来说,“禀圣上,这锦盒装的,只是普通杂草。”   圣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扫过太医,朱尔旦,最后落在巡抚身上,缓声道,“爱卿认为,欺君之罪该当如何处理?”   巡抚直接跪在地上,字字泣血,“圣上,臣冤枉啊,是这朱尔旦,是他骗了臣。”   天子似乎不愿过多听巡抚交谈,他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侍卫把巡抚拖了出去,任凭巡抚如何求饶,侍卫还是把他带走了,没一会儿殿外的声音就断了,朱尔旦跪在身上背后冷汗连连,他张口想要解释,“圣上……”   能找到一个名头拿下心头患,天子心情愉悦,他施舍给朱尔旦一个眼神,“把他的心掏出来,朕要看看这换来的心和普通人心有什么不同。”   朱尔旦再也顾不得场面,他大声叫起来,“陆判救我。”   以往屡试屡爽的法子在这一刻失灵,朱尔旦愣了片刻又大笑起来,他冲天子大喊,“等你下了地府,你会跪着求我,跪着求我!”   几近挑衅的话让天子发怒,“拖出去凌迟!”   三天后,朱尔旦咽下最后一口气,朱妻哭哭啼啼来收朱尔旦的尸身,她独自一人在异乡,多有不便,加之回乡路途遥远,没过多久就改嫁许了人家。只是换头一事听来过于惊悚,从不敢对人说自己的家乡。   等朱尔旦浑浑噩噩进了地府,鬼差把他领到阎王殿上,阎罗王问起姓名时,朱尔旦才慢吞吞报出自己的名字。   “朱尔旦。”   阎罗王隐约记起来了,这人和陆判有些交情,可眼下陆判去了黑山,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他正打算命鬼差给朱尔旦寻个住处,让陆判自行解决,一旁翻生死簿的判官凑到阎罗王跟前,“大人,这朱尔旦百岁而终,死的不是时候啊。”   阎罗王正想说送回去还阳,堂下鬼差禀告,“此人触犯天子,凌迟而死,肉体成了骷髅架子,已经无法还阳了。”   无法还阳不是大问题,主要是前半句,一个小小书生触犯天子,阎罗王沉思片刻,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事压了下来。等朱尔旦退下,他又与判官商量如何处置,陆判是他手下的,朱尔旦又是陆判朋友,他若是把朱尔旦打入地狱……   思来想去,阎罗王最终决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又过几日,朱尔旦被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准他在地府行走,是官就有人奉承,一个鬼差把九郎和吴女的消息透露给朱尔旦,说这两个被阎罗王打入冰山地狱,日夜受苦,生不如死。   朱尔旦听完特意挑一天去冰山地狱,就见冰山下一角蜷缩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样貌楚楚可怜,如画一般美丽,她怀里抱着一只气息奄奄的红狐,看上去时日不多。见到衣冠楚楚的朱尔旦,吴女缩了一下身子,不等朱尔旦说话,抱着红狐就往冰山深处跑。没跑几步就被鬼差抓回来,夺走了红狐,被迫跪在朱尔旦。   “畜生。”吴女声音嘶哑,她不知在冰山地狱过了多久,全靠九郎互相扶持下去,本以为这种日子没有尽头,谁知今天朱尔旦突然来了。   她永远忘不了这个男人,要不是他,她怎么会没了头,怎么会被打入地狱。   朱尔旦很是喜欢这张脸,他摸着吴女的脸,动了心思,“你要是向我求饶,我就把你带出去,从此吃穿不愁,用不着天天受苦。”   吴女朝朱尔旦脸上吐了口唾沫,“你做梦!”   朱尔旦勃然大怒,一巴掌把吴女扇倒在地,拿脚踹吴女的肚子,“贱人。”   等他发泄过后又抓起红狐,阴森森冲吴女笑道,“你喜欢这只狐狸?”   吴女这才慌了,她不顾剧痛爬到朱尔旦脚边,“求求你……”   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愉悦了朱尔旦,他正打算好好玩弄吴女,一向平静的地府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是黑山的大王。”   那个女声不大不小,每一个地府生灵都听见了,在场鬼差不明所以,一直虚弱的红狐在此时睁开眼,口吐人言,“大王回来了。”   **   忘川河畔,如血的曼珠沙华开满整个河畔,思柔拖着陆判从花海缓缓经过,如入无人之境,在奈何桥上等待投胎的鬼魂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被那个女鬼抓在手里的,是阎罗殿里的判官大人吧。   思柔浑然不觉自己在其他鬼魂眼中成了什么,她打量花海片刻,觉得这地方比黑山还难看,直接放弃看风景的心情,往唯一有鬼的地方,见队伍排成长长一列,有礼貌的思柔上前问,“是排到最后吗?”   被问话的野鬼看看思柔,再看看脸色发白,只剩进去的气没出来气的陆判,狗腿往后退了几步,“随便排。”   往日哭嚎的队伍在今天显得尤为安静,每个鬼魂都是领了孟婆汤迅速走鬼,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位陆判,等轮到思柔时,孟婆机械递过一碗孟婆汤,小姑娘接过来闻了闻,陆判睁大眼睛,期盼着思柔喝了这东西,谁知思柔嫌弃孟婆汤不好闻,把东西递还给孟婆,“我找阎罗王。”   年迈的孟婆汤把目光挪向桌下挣扎的陆判,认出这位经常在阎王殿走动,至于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身居后厨的孟婆不做任何发言,只是贴心告知思柔,“阎王殿在前头,姑娘走过头了。”   思柔踮起脚尖往后面望了望,“我不认识路,你能带我吗?”   孟婆摆起架子来,“姑娘莫要胡闹。”   冤魂来地府诉苦不下百件,如果每个冤魂都要她带路,岂不是乱套了。   思柔点头,摸出一只判官笔,当着孟婆的面捏碎了。   陆判直接傻眼,他指着思柔好半天你不出来,孟婆则通达许多,放下汤勺对思柔说,“姑娘随我来。”   有鬼魂见孟婆擅自离岗,不满叫起来,“你走了我们这些排队的怎么办?”   孟婆头也不回,“等着。”   一般去地府的路线都是鬼门关,黄泉路,忘川,地府,等鬼魂在地府审判后再转去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由于思柔是走后门的,连鬼门关都没进直接去了奈何桥,所以还得往进来的路上去,古往今来也是头一遭。   路上鬼差还在疑窦之前的女声,见万年不动的孟婆居然从奈何桥边上出来了,一个个吃惊不已,再看孟婆身后的女鬼,手里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判官,顿时噤声,一部分赶去和阎罗王通风,剩下的拦去思柔去路,“大胆,敢擅入地府。”   拖了半天思柔也嫌累,她把陆判丢在一边,认真和牛头马面讲,“我是来踢馆的。”   一个平平无奇的女鬼,鬼差纷纷笑了,其中一个敬业的扔出拘魂链,想把思柔拿下,然后……   他们就笑不出声了。   得了自由的陆判连滚带爬回答鬼差身边,声嘶力竭喊,“快去请钟道长,这是一只万年恶鬼。”   鬼差顿时一哄而散,仅剩几个拖住思柔,不多时从远处赶来一位红袍道人,身材魁梧,满面虬鬓,相貌丑陋,见了思柔解下腰上长剑,大喝一声,“何方妖孽?”   以前挨打日子多了,思柔是最不喜欢这类话的,她美目流转,脆生道,“我是黑山的大王,你们地府抢了我黑山的妖怪,可以还回来吗?”   钟馗还不知阎罗王对黑山做了什么,只不过数百年前有位泰山府君正是黑山山神,如今又有人自称是黑山大王,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当下剑指思柔,桃木剑架在思柔脖子上,“黑山打伤地府官员,罪大恶极,早该捉拿归案,你若交出黑山,地府自会还人。”   思柔立于幽冥之中,琉璃色的眸子闪过一道流焰,“可以把小妖还给我吗?”   钟馗面露犹豫,他非是非不分之徒,黑山纵然有错,可不该连累无辜,黑山小妖不曾插手地府之事,“若能缉拿黑山归案……”   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响起,“不能放人。”   朱尔旦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对钟馗说,“大人,此女只身一人来地府怕是有诈,还请大人三思。”   说罢又凑到钟馗耳边低语几句,钟馗神色再变,“此话当真?”   朱尔旦信誓旦旦,“千真万确。”   钟馗再问,“你可有不死草?”   思柔虽不明白钟馗问这话做什么,但还是答道,“有的。”   钟馗面色凝重,“从何处得来?”   思柔,“海外仙山。”   一听此言钟馗怒道,“胡扯,不死草乃是仙草,小小一个女鬼敢说自己有不死草,不是偷又是从何处而来。”   思柔不做辩解,她看了朱尔旦一眼,忽道,“是你吗?”   朱尔旦被思柔看的胆战心惊,但想到地府诸鬼在此,有什么好怕的,便得意洋洋,“是我又如何,一个女鬼还敢在地府放肆,小心阎罗王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思柔静静听完朱尔旦所言,手中亮起一团火焰,问钟馗,“阎罗王在哪里?”   钟馗还未开口,朱尔旦就道,“小小一个女鬼还想见阎罗王。”   他说话越发膨胀,在得知陆判即将升任,自己也会得一个官,朱尔旦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死了又怎样,有人护着,他照样在地狱横着走,区区一个女鬼……   思柔终于不耐烦了,手中火焰倾泻而下,如野火燎原以势不可挡之势铺散开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朱尔旦,当羸弱的火舌触上朱尔旦衣角时,朱尔旦感到了害怕,他想找钟馗求救,转眼间火舌化为冲天火柱,阴冷幽暗的地府在这一天重见光明,仅仅半息功夫,生死簿上就抹去了朱尔旦的名字。   思柔手再扬,火焰中生出一只三足金乌,振翅高飞,所经之处鬼魂灰飞烟灭,待最后一个鬼差消失,思柔才收回火焰,她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地府,“阎罗王在吗?我是黑山大王,找你踢馆了。”   说完思柔又看向钟馗,她上前一步,钟馗就退一步,直到钟馗无处可去,思柔才抽走钟馗手里的剑,斩妖无数的桃木剑此刻成了一柄最普通的木剑,静静躺在思柔手里,像个小孩的玩具。   她拿着这把桃木剑打了会,确认和燕赤霞的桃木剑差不多,指尖窜起小火苗,当着钟馗的面烧了,“还打吗?”   钟馗很老实摇头,“不打了。”   废话,谁还敢打。   刚才这么一闹能跑的早就跑了,剩下没跑的全被思柔烧死了,钟馗侥幸逃脱,纯属领路的孟婆溜了,思柔需要一个鬼继续领路。   钟馗熄了和思柔斗的意思,老老实实给思柔带路,经此一闹无鬼差敢拦路,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入了阎王殿,钟馗方才停下来,面带尴尬冲里头喊,“大人,黑山大王相见。”   幽深的阎王殿传来一个声音,“报上名讳。”   钟馗清楚里头的猫腻,只要思柔说出自己的名字,生死簿上一查,任凭是人是鬼,朱笔一勾烟消云散。他知情却不说,等着思柔自报家门。   思柔静了片刻,回答,“思柔。”   得到答案阎王殿内几个判官飞速翻着生死簿,任凭他们翻烂了生死簿,硬是找不到思柔这个人,死里逃生的陆判把目光投向尘封在书架上的竹简,“这女鬼修为极深,怕是活了数百年,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糟了阎罗王劈头盖脸一顿骂,“仙人的寿龄也是你能看的,小心折了阴德连鬼都做不成。”   他骂完表情难看,本以为黑山战役胜券在握,谁知道半路跑出一个女鬼,赶跑了阴兵不说,还直接杀到地府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这次可能半点好处捞不到,还要遭上头责备,阎罗王越想越遭,大手一扬,“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都给我划了。”   几个判官听了背生寒意,阎罗王的意思是要杀了所有叫思柔的女子,这是草菅人命啊。他们面面相觑,提着笔迟迟不敢动,阎罗王眼睛一眯,夺过笔来,“我来。”   他发了疯一般在生死簿上划着,一本又一本,等他气喘吁吁划下最后一个名为思柔的女子,思柔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字一句问他,“你是阎罗王吗?”   阎罗王浑身一震,底下的判官做鸟兽状逃离,思柔也不去追,只盯着阎罗王,“你在做什么?”   阎罗王死死盯着思柔,“为什么?”   众生皆有一死,没有人能逃过生死簿的记载,偏偏他找不到有关思柔的资料,只是一个女鬼而已。   思柔神情很平静,她只是问,“可以把黑山的小妖还给我吗?”   她看着阎罗王,又像看一只蝼蚁,对她来说杀一个阎罗王和杀一个野鬼没有区别。之所以不动手,只是因为她是来踢馆的,“你认输吗?”   阎罗王一下子泄气,他狼狈坐在地上,苦笑着,“我认输。”   如果知道黑山有此能者,他说什么也不会攻打黑山,自取其辱。   很快地,黑山群妖被带到阎王殿,他们中有尚在地狱受苦的,突然解脱苦难,见到思柔激动不能自己一边痛哭,一边控诉地府罪行。   吴女抱着虚弱的九郎跪在思柔面前,咬牙切齿,“求大王为小女做主,小女死后头颅被陆判拿走,死无全尸,小女到地府伸冤,谁知官官相护,反将小女打入地狱,如果不是大王施以援手,小女怕是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她说完这一大段指望思柔能替自己主持公道,谁知思柔只是抱走九郎,对吴女说,“我不认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说着她和九郎低语几句,在得到一个回答后,思柔带上群妖离开阎王殿,在离开阎王殿那一瞬,阎王殿忽然自燃,屹立了千年的阎王殿在这一刻彻底坍塌,大火熊熊燃烧着,没人敢说一句,阎罗王站在殿外一声不吭,鬼差们想要劝阎罗王离去,阎罗王跟中了邪一样不肯走,几个判官轮流上去劝,到陆判时陆判还没说几句,阎罗王忽然转过头来,直接给了陆判一个耳光。   “都怪你!”   黑山逃离地府已有百年,他就死了捉拿黑山的心思,要不是陆判在自己耳边煽风点火,他又怎么会鬼迷心窍去攻打黑山,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阎王殿被毁,数百位鬼差灰飞烟灭,天庭一定会派人下来查,他走不了,陆判也别想走! 第46章 诸事毕   打完陆判, 阎罗王见眼前一幕幕,知天庭下来定要严查, 到时他肯定要被责备, 届时泰山府君之位与自己失之交臂不说,恐怕还要被夺去阎王之位。他越想越心寒, 再看跪在自己面子的众判官, 想到自己日后就是其中一员,更加不甘心, 猛地抬头问钟馗,“你可知她底细?”   钟馗是唯一和思柔交过手的判官, 他能文能武, 早些年还救过唐玄宗, 也算地府一员大将,可这位大将在对上思柔时毫无胜算,如果不是之前带路的孟婆跑了, 思柔又需要人带路,他这会还能不能站在阎罗王面前还是个问题, 当被问及思柔的情况时,钟馗摇首,面色很是为难, “不清楚。不过有个鬼差说她有不死草,她自己也承认了。”   至于那个鬼差现在在何处,在场的心知肚明。先前冲天的火焰说的明明白白,惹恼了她, 就只有一个下场。   能驾驭那种精火的,把鬼差烧的一个不留,哪还是普通女鬼,地府这次怕是踢到了地板,如果不是对方只是来要人的,恐怕整个地府都没了。   想到此处,钟馗劝说阎罗王,“大人,还是罢手吧。”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阎罗王也是想到了这层关系,可要他住手,乖乖等待天庭的审判,他更加不服。他望着昔日辉煌的阎王殿,良久后忽然转头,双眼发红,“给我上报天庭。”   钟馗踌躇了会,试探道,“以何种名义上报?”   阎罗王森森笑道,“什么名义,助前泰山府君逃亡,盗取仙草,杀害地府官员,无论哪一条,都够天庭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他就不信,天庭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当思柔带着大批妖怪出现在兰若寺外时,黑山先是愣了一下,直到其中一个小妖冲到黑山怀里,他才反应过来,试探伸出手触碰怀里的小妖,入手是温暖的皮毛,顺滑的手感一摸到底,引得小妖舒服眯起眼,张口喵了一声。   黑山回过神来,他抱起小妖匆匆赶到思柔身边,天已经亮了,妖怪们还没睡去,幼崽追逐着魂球相互嬉戏,思柔坐在光秃秃的山顶看日出,一只胆大的小奶猫爬上思柔头顶,见黑山来了,晃晃悠悠站直身体,奶声奶气宣布这是自己的领地。   黑山下意识停下脚步,发自肺腑喊了一声,“大王。”   思柔没有转头,她望着东边的金光,小声道,“小声点,别吓到他。”   黑山愣了片刻,第一缕晨曦照在他脸上时,他才反应过来思柔指的是金乌。望着满地胡闹的幼崽,黑山心头忽然升上一丝满足感,他什么都没问,就站在思柔身边一起观看日出。   红日初升,朝霞满天,千万年不变,黑山醉心于这绚烂夺目的盛景,一时忘乎所以。   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热。   这样一连过了几天也不见地府有什么动静,倒是先前那群被思柔赶走的阴兵,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站在思柔门外,天一亮又不知去向。起先黑山的妖怪还怕这群家伙惹事,后来发现对方除了蹲思柔外什么都不做,白天还会乖乖挖个坑睡觉,也就放下心来,该干嘛干嘛去。   经此一役黑山彻底拜服,对思柔是言听计从,顺便还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过去。   “地府是冲着我来的,当年我打伤地府官员,弃官而去,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就是没想到他们会对无辜者下手。”   黑山依然穿着过时的大黑袍,往角落里一站,都快看不见人了,衣角上挂着一只狸花猫,在黑山身上荡秋千,黑山很想把这小崽子扔出去,可看思柔注意力全在猫仔身上,忍了。   思柔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她那个年代地府还没兴起,人死了要不要投胎,还是做复活,亦或者做鬼仙都是自行解决,不过那年头的鬼一个比一个凶残,和人没什么区别。当听到地府还管鬼,决定其生死去向,思柔想起了一件事。   “小倩姐姐攒完阴德,也要去地府吗?”   她以为投胎就可以了,还要经过地府,好麻烦,能不能直接找个妇人托生。   预定的兰若寺住持默了会,想到先前黑山出事时,兰若寺几个女鬼帮忙照顾妖怪,心里头多了一丝好感,“眼下这光景,还是不要去了。”   谁知道地府那群家伙会不会阳奉阴违,判到畜生道去,照他以前的经历来看,很有可能。   他看思柔面露失落,忍不住多说几句,“做不了人当鬼也挺好的,黑山离镇子不远,缺什么去镇里置办,日子一样过得很好。”   至于什么先前他和姥姥掐架,吓得人族不敢来上山,直接被黑山忽略了。   思柔倒没有一锤定音,只是说,“那也得看小倩姐姐的意思。”   她刚脱魂体,是小倩姐姐护着她,还给她取了名字,现在她发达了,不能忘了小倩姐姐。   见思柔一脸若有所想,黑山决定找几个女妖给那几个女鬼吹吹枕头风,死了投胎的心思,别给大王添麻烦。   提到地府黑山提醒他这位山大王,“大王在地府一闹,地府肯定会上报天庭……”   这事思柔不怕,她摆摆手,“没事。”   昔日翼州之战,她神力耗尽不得上天,天界无动于衷,翼州之战众将封神,独她流浪人间,这事起先她想不明白,怨恨不已,后来时间长了心思也淡了,加之女娃身死,神魂被留东海化精卫鸟,她越发淡了去天界的心思。这会天庭想要找她麻烦,她不介意和天庭算旧账。   黑山欲言又止,可看思柔眉眼里的满不在乎,再想到思柔种种手段,联系自己这可笑的前任泰山府君,黑山没有再问。   谁心里头还没一本烂帐,只不过他的被翻出来了,大王的还未到时候而已。   地府的事无疾而终,剩下的就是黑山的情况,黑山顿了一下,还是把狐族的事和思柔讲了,“狐族勾结地府,被我打发到北坡去了。”   北坡负阴而生,是黑山风水最差的一块,经常有孤魂野鬼出没,走几步踢个骨头,见两个坟头都是正常的,思柔刚来黑山那会就是在北坡蹲着,风景绝对算不上好。狐族被赶到北坡去,是黑山最大的仁慈。   黑山本以为有十四娘和九郎,思柔会赦免狐族,谁知思柔只是轻描淡写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黑山多问了一句,“大王您不宽恕狐族吗?”   思柔慢吞吞看了黑山一眼,“做错事道歉就可以了吗?”   九郎结交人族在先,被地府虐待在后,如果是他一个人的事无所谓,可黑山这么多妖怪受苦,她总得对他们一个交代。她会保护黑山的妖怪,相应的,他们也要有自知之明。   再聊下去又要扯什么大道理,思柔没这兴趣,从座位上站起,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种子递给黑山,“长春树的种子。”   黑山接过来跟着思柔往外走,听思柔有一话没一话聊着,“可惜没有草木生发之力,不然就能看见长春树开花的样子了。”   她走到半路见蓝关在逗猫,冲蓝关大喊,“蓝关,下雨。”   蓝关脚边的野猫见了思柔往屋里窜去,只剩拿着逗猫棒的蓝关,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丢开手里的狗尾巴草,应和几声,“我不会。”   思柔走上前去,她个子矮,去摸蓝关的额角还得踮起脚尖来,小姑娘凑到蓝关跟前,和蓝关明明白白交代一件事,“我肚子饿了。”   去一趟地府耗了不少灵力,蓝关若是做不了黑山的雨神,思柔不介意放龙血滋养大地。   另一边的龙角被人钳住,蓝关立刻没了脾气,“下就下,谁怕谁?”   思柔放开龙角,遗憾舔了舔嘴角,嘱咐道,“要降甘霖。”   黑山枯了这么久,普通的雨水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甘霖是指饱含灵气的雨水,龙族一向不降这种雨水,很简单,下这玩意耗自己精气,一条龙一生也降不了几场甘霖,现在思柔开口就要降甘霖,蓝关下意识想拒绝,余光瞥见小姑娘眼冒绿光,安静闭上嘴巴,出门去了。   经过黑山时两人眼神交汇,互相打量,过后又是各走一头,装作不认识。   不多时门外龙吟声响起,晴空乌云密布,思柔坐在廊下等降雨,黑山闷声,“他就是蓝关?”   廊外几滴雨水没入干枯的大地,思柔盯着枯树等待逢春,黑山问她只点点脑袋,似乎不怎么对蓝关上心。   等雨势渐渐大起来,老树抽出第一抹绿,思柔才反应过来,赞誉黑山,“蓝关长得真好看,黑山你眼光不错。”   黑山哑口无言,先前他推荐蓝关很大原因就是听闻蓝关凶名在外,想借着蓝关的手治了思柔。但是现在不同了,黑山对思柔心悦诚服,想要帮思柔扫清身边的妖艳贱货,免得带坏大王三观。   这个蓝关弑父还吃人,性情为下,长得还一副妖冶样,一看就是水性杨花之辈。   他怎么看蓝关都看不爽,等蓝关下完雨气若游丝回来,黑山站在思柔后头,阴阳怪气,“听说你会吹笛子,吹来给我听听。”   蓝关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觉得黑山披着个黑不拉几的袍子,跟个丑鬼似的,当下不客气,“你也配?”   黑山一抬下巴,“我比你进门早,怎么不配了。”   第二任小妾·还没过门·没办亲事·没名分·蓝关。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提前请个假,这几天要搬家,所以会比较忙 PS:这几天没有二更 第47章 受长生   吴女和思柔离开地府后, 一时没有去处,就跟着思柔回了黑山, 她一个女鬼, 尸体已经下葬,头又被人拿走, 没有还阳的机会, 加之人鬼殊途,吴女不愿再回去连累父母, 索性在兰若寺住了下来,跟着聂小倩她们忙前忙后。同是天涯沦落人, 聂小倩她们非常欢迎吴女, 当得知吴女经历的故事时, 几人唏嘘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倒是互相把各自的身世交代了, 吴女听说她们几个在一个名叫姥姥的树妖手下被迫做害人的勾当,思柔也是其中一员时, 吴女惊讶不已。   “大王,怎么可能?”   来黑山没几天,吴女就跟其他妖怪一样, 一口一个大王。   聂小倩她们还是老习惯喊思柔妹妹,听吴女喊大王觉得好笑,却也不说,“思柔妹妹只做了一次, 觉得斐公子可怜,就把人放了,惹得姥姥不高兴,把思柔妹妹嫁给黑山,结果嘛……”小蝶笑嘻嘻道,“黑山成了思柔妹妹的小妾。”   小妾黑山,这话怎么听怎么好笑,不过她们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真遇上黑山了,就是她们伏低做小的份。   几人又聊了几句,吴女想起和自己一同从地府逃出来的九郎,不禁感慨,“也不知九公子怎么样?”   此话一出口就遭到聂小倩她们制止,小蝶气道,“快别说了,那只狐狸害得大家倒大霉,大王没收拾狐族已经是法外开恩。”   黑山发生的事吴女也略有耳闻,她试着替九郎辩解,“九公子是被那个朱尔旦骗了,他后来还来地府救我来着。”   小蝶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地府商量好一起瓜分黑山的,妹子你听我一言,少和狐族打交道,回头白白惹一身骚不说,没了小命才是最可怕的。你安心待在兰若寺,等寺庙建成了,你我再攒些阴德,下辈子投胎做个富贵人家,岂不快哉。”   吴女感慨摇头,“我生前衣食无忧,到到头来含冤而死,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依我看与其做人还没做鬼痛快,至少大王还会护着我们。再来我们同地府闹成这样,哪还有机会投个好胎。”   这话出口聂小倩她们都沉默了,吴女也觉得自己说的不是时候,找了个理由告辞了。她在兰若寺内徘徊几圈,心里头始终放不下九郎,趁着夜色去了狐族。还没到北坡就看见一位女子立于树下,在对一只红狐循循善诱。   这些日子吴女见过不少女妖,和人族不同,女妖大多性格随意,没那么多规矩约束,有好说话的,也有对人族不客气的,吴女谨慎站远,不想惹事。就听远处传来几句。   “知道错了,你这脾气和爷爷一样,听不得别人劝,如今成了这个下场,也算活该。”   那红狐呜呜了几声,女声复又道,“我自然不会留在黑山,待替瑞云姑娘翻了案,我就回山中修炼,不再过问世事。”   半响女声低下去,“你真要和我走?我听说爷爷和十四妹还没回来。”   她嗤笑一声,“什么有愧族人,我看你就是没脸在族里过下去,狐族也好,黑山也罢,我已经方外之人,自然不会插手……行了,你别嚎,好歹姐弟一场,带你就是,不过你沾染阴气太久,再想修炼成人,怕是难事,不如我替你寻个良人,待封正后再做打算。”   红狐垂着尾巴嗷呜几声,又是咬衣角,看上去极不情愿。   封三娘没法,一把抱起九郎,捏起法诀直接往东去,临走前瞧见林荫下的吴女,打趣问,“怎么说也是患过难的,当真不辞而别。”   她脑海中传来九郎低落的声音,“一切祸端都在我,早已无颜相见。”   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叫封三娘好笑,她也不点破,带着九郎远去,从今以后是福是祸,全看各人造化。   等封三娘走了大半天,吴女才挪动身子,她最后望了北坡一眼,决然离去,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与其单相思,倒不如断的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又过几月,黄老和十四娘从广东赶回来,听闻黑山发生的事两只狐狸心有余悸,十四娘拍胸口,“还好大王骑龙回来了。”   不然按他们这脚程,等他们回来黑山都塌了。得知九郎和封三娘走了,十四娘不知说什么好,“都说了不要和人族太亲近。”   她说完斜睨边上的斐央,被两只狐狸盯了一路,斐央已经称不是肥羊,袍子套在身上都松了些,这会十四娘没事找事,斐央立刻跳起来,“我对大王忠心耿耿!”   十四娘倒是不再说,往前头讲斐央是大王放走的,后头斐央又找苏耽救鬼,还肯舍得丢下秋闱,陪思柔去广东,不管怎么说斐央是好的。   可十四娘知道好也没用,黑山的妖怪对人族很是不满,斐央没待几天就找借口下山去了,生怕被这群家伙换个种族,做鬼虽然好,可他还是喜欢当人。   临走那天斐央特意去寻思柔告别,彼时黑山草长莺飞,长春树栽满别院,黑山让树妖编了个秋千,打那以后除了下雨思柔基本都是待那的,斐央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思柔,小姑娘晃着秋千,一双眼睛望着花下吹笛的蓝关,含情脉脉倒是没有,就有点发绿,和树上的碧花一个色。   斐央默念屠龙两字,鼓起勇气和思柔打招呼,“大王。”   思柔把目光从蓝关身上挪开,吹了两个时辰笛子的蓝关才松了口气,他正想趁这个机会溜之大吉,远处黑山和黄老低语几句,不怀好意盯着蓝关。   蓝关:……本太子早晚把你们一锅端了!   斐央不知道蓝关的悲愤,还和思柔拉了几句家常,末了说出找思柔的目的,“大王我要回家了。”   思柔替斐央开心,“祝你一路顺风。”   斐央笑笑,委婉道,“其实我找大王还有一件事,我跟大王经历了这么多,很多都是普通人一辈子没见过的事,我想把它写出来,流传于世。”   他承认没遇到思柔之前人生目标就是吃喝玩乐,可现在不是了,一想到他可以用手中的笔勾勒出另一个奇异的世界,斐央忍不住激动起来。   思柔没那么多顾虑,还和斐央讲,“你写完送我一本,我也喜欢听故事。”   斐央拍胸脯保证没问题,他乐颠颠收拾包袱走人,摩拳擦掌准备回家闭关酝酿一部惊世之作,刚到家门就被他老爹鞭子一顿抽,“孽子,老子养你这么久不是让你偷鸡摸狗过日子的。”   斐家顿时鸡飞狗跳,斐央叫着爹我错了,娘救我之类的,老半天才消停下来,等斐央趴在床上叫苦连天,斐爹才丢了鞭子,吹胡子瞪眼,“算你小子运气好。”   斐央没听懂他爹的话,斐央的娘解释给斐央听,“听说这届解元在京中犯了事,圣人要彻查杭州的秋闱,好些人都进去了,你因祸得福,没参加秋闱,免了牢狱之灾。”   斐央听完咋舌,再问解元名讳,忽然反应过来,“娘,朱尔旦我认识。”   他娘直接赏了斐央一巴掌,“认识也得装不认识,现在外头人人自危,你少惹事。”   斐央老实应了声,又听他娘絮絮叨叨,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提到城外道观时,斐央的娘亲多说了几句,“就那个救了你的道长,这几天在白云观挂单,救活了好几个女子,现在大家都喊他是活神仙,争着要去白云观烧香。不过这事说来也奇怪,那天这道长一来就说他能救活名为思柔的女子,人们起先还不信,后来有户人家思女心切,就把人送到白云观,还真活了。又听道长的话,把名字改了,叫什么阿宝。逢人就说思柔这名字取不得。”   斐央越听越心惊,爬起来想去找苏耽,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又被亲娘拧耳朵,“小兔崽子你这今年哪里都别想去。”   斐央急道,“娘,我真有事。”   他娘笑了,“你一个书生有什么事,给我老实点。”   斐央自然不肯,养了几天伤趁着下人不注意就往外面跑,白云观在城外的山顶上,难走不说,斐央的屁股还疼,等他气喘吁吁爬到白云观已经月至中天,观内一片清辉,斐央正想扯嗓子喊苏耽,就听观内传来一个声音。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寻我什么事?”   这声音斐央认识,就那欠揍的苏耽,斐央顺着声音来到后院,远远瞧见苏耽和一个紫袍人喝酒,因隔得远,斐央也看不清脸,只觉得不是常人,他找了个地方听墙角,对方似乎习以为常,对苏耽的臭脸色无动于衷,捡了支筷子丢到地上,顷刻之间化为美女,翩翩起舞起来。   他有心思看歌舞,苏耽没那么多耐心,喝了三杯酒就要走,紫袍人这才出声,“别走啊。”   苏耽半个眼色都懒得施舍,“你想让我和宗主一样供着你,绝无可能,我整个宗门都在替你们这群神仙擦屁股,还要我眉开眼笑,恕我直言,您值几个钱。”   这话就差没指着紫袍人鼻子骂,紫袍人却不恼,让舞女换了个曲子接着跳,这才道,“你这脾气真是一成不变。”   说的好像两人关系有多好一样,苏耽神色极冷,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   紫袍人喝尽杯中酒,刚放下杯底的酒水又满上,他习以为常放下,“地府出了点事。有个女鬼闯入地府,烧了阎王殿,犯下滔天罪行,天帝命我彻查此事。阎罗王犯浑,想着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字就能拿下这女鬼,结果差点惹得人间大乱,你宗门替我擦屁股,我还得替地府擦屁股,这事上我俩没区别。”   苏耽神情稍缓,肯多看紫袍人一眼,“就算如此,也不值得你下界。”   紫袍人失笑,“苏耽,你太聪明。罢了,我也不瞒你,地府上报还有一件事,叫思柔的女鬼手里有养神芝,那可是让凡人长生不老的东西。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凡人求仙不就是为了长生,如果他们知道随随便便吃草就能长生,谁还求什么神,问什么道。”   苏耽听完眼皮不抬一下,“若是抓到了呢?”   紫袍人笑眯眯,“杀!” 第48章 紫袍人   紫袍人说完爽朗一笑, “你不介意吧。”   这话莫名其妙,苏耽面无表情, “介意什么?”   紫袍人意味深长道, “我听宗主言,你动情了。”   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燕赤霞做的好事, 也亏他生了双大眼, 睁眼当瞎子,斩妖除魔的口号喊得最起劲, 还以为不是俗人,结果和那老头一样, 成天无事生非。   苏耽对这八卦爱理不理, 态度也明显, “随你怎么想,只是提醒你一句,她非善类。”   有些话再说就没意思了, 紫袍人不再多问,两人又饮了片刻, 紫袍人才说起正事,“既然如此,帮我个忙如何?”   “我听人说你同她有些交情, 你对她无意,不如买我一个人情,同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我也好对症下药。”   苏耽不冷不热, “不直接去黑山捉人,在我这边磨叽做什么。堂堂一位仙官,整治女鬼还需瞻前顾后?”   紫袍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谋定后动,不打糊涂仗,再来一个小小女鬼不值得我出手。也罢,你苏耽不愿意讲,我找别人就是。话又说回来,苏耽,你真对她无意?”   苏耽咽下嘴里微凉的酒水,夜风一吹头脑越发清醒,听到紫袍人所言,似笑非笑,“动情,我苏耽丢下功名利禄,求仙问道,要什么再清楚不过,区区一个女鬼,有什么值得好留情的,再来这世上温柔乡无数,又不是非她不可。你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不就是想拉我下水,沾上一身因果,届时飞升难上加难,不得不转世重修。你这般心思不得不让我问你一句,我前世,真与你是至交?”   他将酒杯掷到舞女脚边,法术一解倾国倾城的舞女化为原形,歌声戛然而止,地上只剩一支筷子。苏耽从位子上起身,“夜深露重,贫道乃凡人之躯,受不得寒苦,恕不能相陪了。”   他立于月下,身姿挺拔修长,神色越发冷淡,墨眸中透着一股不耐,仙也好,鬼也罢,与他何干。   良久后紫袍人鼓起掌来,很是感慨,“你的脾气真是一成不变。是我冒失了,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待我处理完再与你于月宫中|共饮一杯,你看如何?”   苏耽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不要脸的人,顿了顿,“我大约知道你是如何有今日的成就。如果我能有您三分厚的脸皮,怕早已位列仙班,长侍天帝左右。”   紫袍人神色自若,“过奖了。”   他慢悠悠饮下酒水,“今日一见又让我想起昔日你我把酒言欢的日子,不虚此行。可惜你我仙凡有别,不能痛饮数日,不如等你回天庭我们再痛饮三天三夜,今日就此作罢。”   他说完跟个没事人一样,留恋看了苏耽一眼,驾起云来飘然离去。等人一走,苏耽方才松了口气,一扫庭院厉声喝道,“给我出来!”   斐央正想苏道长的脾气是日渐增长,正打算扶着屁股站起来时,草丛里一阵悉悉索索,走出一位俊俏的少年郎,面容稚嫩,看上去还未立冠。他见了苏耽格外兴奋,“师叔祖,刚才那位是不是神仙?”   苏耽剜了他一眼,不愿对刚才的事多提,只问,“谁派你来的?”   王七不好意思挠头,“没人让我来,我只是在宗门待的无聊,听说师叔祖在救人,就过来看看,想着能不能学一两招。”   在被江湖术士骗了数十次后,王七终于歪打正着,遇到一位真正的道士,来杭州救人的燕赤霞,正所谓好男也怕烈女缠,更何况是王七这种对修仙狂热的人士,燕赤霞被缠得没有办法,把人丢到宗门,想着这家伙吃会苦头,知难而返。   事实也确实如燕赤霞所想,宗门生活清苦,王七待了没几天就想回家,可他又觉得自己空手而归未免过于丢脸,恰巧听闻苏耽的事迹,心思一动就跑来白云观见苏耽,歪打正着被他看见神仙腾云驾雾的画面。   王七此刻满腔热血,恨不得给苏耽做牛做马,苏耽最不耐烦王七这种没本事还要往跟前凑的,加之先前被紫袍人恶心到不行,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去,训话没半点客气,叫王七怀疑起人生来。   “可我来都来了,总学得东西回去。”   苏耽掀起眼皮,“你可以去找找南墙。”   王七由悲转喜,“师叔祖是要教我穿墙术吗?”   “不,只是觉得你撞了南墙,或许负负得正,能治好你的脑子。”   苏耽骂起人来真是半点不客气,王七耷拉着脑袋退下,不敢再去招惹苏耽,有王七这个倒霉鬼在先,苏耽的火气消了大半,说话温柔许多,再收拾听墙角的斐央,也没先前的冷嘲热讽,只是问从假山后挪出来的斐央,“她让你来的?”   斐央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不是,我回家过节来着。”   苏耽懒得和斐央废话,他俩有去广东的交情,苏耽不会对斐央怎样,斐央说话也随意,捂着屁股小跑到苏耽身边,极为懂眼色,“要不,我和大王说句。”   苏耽反而笑了,他问斐央,“你从头听到尾,不抽身离去,却要给她通风报信,我倒不明白了,她有什么好,值得你和神仙对着干。”   斐央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夸起苏耽来,“我觉得苏道长挺厉害的,精通道法,又能降服恶龙,还敢和天上的神仙呛声。如果我没遇到大王,我大约会把苏道长供起来,早晚三炷香。”   苏耽眼皮一跳,已经猜出斐央接下来的话。   斐央,“苏道长您什么都好,就是打不过大王。”   苏耽能呛声的神仙,搁到大王手里就是手下败将,没什么好怕的。   头号粉丝斐央不自觉抬头挺胸,小眼神得意洋洋。   被拿来做比较的苏耽不是滋味,什么叫都好,就是打不过。他苏耽是那种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吗?   他正想说斐央几句,忽又冷静下来。   不管是天庭派下来的人,还是思柔,与他何干。   苏耽满腹心事走了,斐央也没多想,抬起尊臀就往家里赶,不管通风报信,还是鸿雁传书,总之他必须和大王说一声,结果刚爬过墙头,就见他爹领着一群家仆站在下来,冲斐央大喊,“小兔崽子给我下来。”   斐央骑在墙头,又想起屁股受辱的事,来了劲和他爹叫板,“我偏不!”   于是又是一出鸡飞狗跳。   斐央这边按下不提,另说离去的紫袍人,刚走没多久又隐了身形回到白云观,听到斐央和苏耽说的话眼里头露出不屑,暗想苏耽什么货色,也配与他比。他抬腿正打算走,余光瞥见精神抖擞的斐央,心道既然此人与女鬼有关系,何不从他下手。   思及此处便随斐央回了家,看了一出家庭大戏又逛了里里外外,道此子命格倒是不错,一生富贵,仕途无忧,夫妻恩爱,子孙满堂。算得上极好,加之此世福德深厚,下一世也是大富大贵之人。   斐央正趴在床头哭爹喊娘,完全不知道有个神仙在看他,他娘拿着药酒给斐央揉屁股,边揉边说,“你都多大了,还和个七岁娃娃一样,看来是不成家心性就定不下来,明个我找媒婆合八字,争取今年就把媳妇娶过门。”   斐央心里头还有思柔那一抹幻想,一听娘亲要给自己找亲事,不乐意了,“娶什么媳妇,人都没见过就说是我媳妇,哪是给我娶,给你们娶还差不多。”   斐母一拍斐央脑袋,糊了斐央一脸的药酒,“瞎说什么,你娘是这种人吗?这样,就上回我和你说改名叫阿宝的,我见过,相貌的确不俗,你要是愿意,挑一天天气好的日子,你两见见面,要是相中了,就上门提亲,不成,还能做个朋友。”   斐央哼哼唧唧不再说了,没过几日就被斐母安排到郊外,他屁股雪上加霜,坐马车跟针扎似的,到了郊外心情也不好,指挥下人干这干那,几个和斐央相熟的狐朋狗友快大半年没见斐央了,这会遇到斐央很是热情,嘘寒问暖,又说斐央瘦了,要多吃点。   斐央摸着自己浑圆的下巴,对自己这副身材很是满意,能吃是福,这说明他斐央有好福气。几人正聊着,远处不知怎么地围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斐央问起原因,边上一个公子哥说,“嗨,不就城东马家,看中人家姑娘,成天堵着人家。”   马家的儿子和斐央是死对头,一听这话斐央来了兴致,带上几个家仆兴冲冲跑去做搅屎棍,几个狐朋狗友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三五成群吆喝起来,两拨人见面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方骂斐央是个死胖子,斐央在苏耽手底下待了半年,骂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等马家那位脸色铁青走了,斐央神清气爽,心道苏道长真真把骂人的艺术发挥到极致,他还得多学学。他这边想着再去白云观,另一边一个丫鬟走过来,说话很是客气,“我家姑娘说多谢斐公子伸手相救。”   斐央这人说话也诚实,“不是救你家主子,我是专程搅姓马的局。”   丫鬟震了震,大约是第一回碰头斐央这种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样啊。”   斐央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客套,匆匆回了自家姑娘身边,指着扬长而去的斐央说,“姑娘,这斐央不见得有多好。”   阿宝道,“不管是不是好心,总归是别人救了你。”   她说完又想起今日出门时母亲的嘱咐,暗想斐公子人虽好,可这身材……阿宝抿嘴,她总归还是对未来夫君存着一丝幻想,没有玉树临风,也得模样周正,胖子就……   她与丫鬟匆匆离去,心里想着如何和母亲说,没有在意其他事。因此也没发现树下痴望她的书生。   旁人见闹剧的主人公都走了,该干嘛干嘛去,东边的书生正打算继续游玩,发现队里的孙子楚好半天不动,不由笑道,“这孙痴是真的傻了。”   孙子楚愣愣回过神来,问旁人,“她是谁?我要上门去提亲。”   其他人听了笑道,“人家是富商之女,根本看不上你这个穷书生。”   孙子楚听了更是失魂落魄,游魂似的回家了。一旁看着的紫袍人见孙子楚这副痴心不改的模样,来了主意。 第49章 五仙庙   斐央在外头牛气冲天, 收拾了死对头只觉神清气爽,加上边上有一群拍马屁, 更绝飘飘然, 大手一挥上酒楼吃喝,吹起前段时间的经历, “我和你们说, 考功名算个屁,你们是没见过我家大王, 嘿,一个人单挑地府, 叫那群神仙屁滚尿流, 跪在地上喊爷爷。”   旁人起哄的, 吹嘘的,什么话都有,斐央一口气把事全说了, 末了点评,“那群神仙真不是东西。依我看, 还不如供我家大王来的实在。”   稍微懂点神仙之流的说起斐央来,“正神不拜拜什么邪神,小心被反噬, 我听说福建一带特别拜什么五通神,又叫五圣,起先是有求必应,后来有户人家发达了做起正当生意, 也不拜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户人家丈夫暴死,剩下一个寡妇,夜夜都有人敲门,胆大一看,哪是压根不是人在敲门,是鬼怪。你那个什么大王还是小心点,万一得罪了一家人完蛋。”   斐央牛气哄哄,“不怕,我家大王是有求绝不应。”   众人一笑置之,就算揭过这个话题了,正打算出手的陆仙官停下手来,出了酒楼折返到郊外,寻及一处老鼠洞时停下来,轻呵一声,“来。”   洞内爬出五只动物,见了陆仙官均学起人来作揖,陆仙官见了摆起架子来,“尔等修炼已有数年,如今本仙指一条明路给你们,城内斐家与一天界逃犯勾结,罪大恶极,你等前去助我收复逃犯,待事成之后功德一件,飞升天庭。”   一听有这等美差,几只动物激动不已,自是一口应下,其中为首的黄鼠狼修炼时间稍长,早些年又在书院待过,略懂诗书,已经能口吐人言,“上仙垂怜我五兄弟,我等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我五兄弟修为浅薄,怕是有心无力。”   陆仙官听完一笑,“这有何难。”   他施下一道仙法,地上的五只动物均变作人形,手脚俱有,只是兽形还在,缩手缩脚,跪在地上也不老实,一副贼眉鼠眼。   陆仙官看他们得了人形,又教了些法术,完毕细细嘱咐,“你等在外,勿要吐露我,否则仙缘一失,痛失良机。”   几人点头称是,等送陆仙官离去,最小的刺猬问黄鼠狼,“大哥,我们该怎么做?”   黄鼠狼看了看自己几个结拜弟兄,知他们没做过这档事,只能指望自己,加上还有陆仙官的允诺,不觉飘飘然,想着飞升天庭的美景,等他清醒过来,脑子一转,拍案决定,“先去斐家看看。”   另说离去的陆仙官,想到白天的痴情种孙子楚,心中一动,来到孙子楚家中显现身形,见孙子楚已有离魂之症,决定顺水推舟,“我是天上的仙君,见你对阿宝痴情不改,很是动容,愿意帮你一把。”   孙子楚愣愣点头,下一刻只觉身体一轻,竟从床上飞了起来,他看看陆仙官,再看看床上的自己,陆仙官安慰道,“你的肉身我会护着你,你放心去吧。”   孙子楚自是感激不尽,朝陆仙官拜了拜,就迫不及待往阿宝家飞去。   到了阿宝家中,阿宝正与家人吃饭,母亲一味给阿宝添菜,很是疼爱,“我的儿,你多吃些。”   一想到前些日子女儿突然暴毙,王母心疼不已,她就一个宝贝女儿,自是希望她身体安康,幸福美满。想到此处,王母又问,“你觉得那斐公子如何?”   下人都在,阿宝没说斐央是胖,只是道,“好是好,我非他良人。”   王母懂了女儿的心思,安慰道,“你不喜欢为娘的替你拒了就是。”   王父听了很是不悦,“他斐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这等人家你都看不上,难不成去嫁外面的穷书生。”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饭后夫妻合计,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强扭的瓜不甜,还是以阿宝的意见为主,王父虽是一副严父,可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还是慎之又慎,“这事我不方便插手,还是你们来。”   说完又去书房挑东床快婿,王母回屋提笔写信,打算就此拒了斐家这门亲事,她写完唤来一个婆子,让她送到斐家去。   那婆子正巧在茶水房里磕了一天瓜子,嘴渴的厉害,拿了王母的书信顺手搁在屋里头,出去找水喝,等她灌了半壶茶水回来,也不知道书信被陆仙官调换过,带着它去了斐家,斐母看过书信后又赏了婆子一吊子钱,准备找媒婆提亲,半道上见斐央喝的醉醺醺回来,拧过斐央的耳朵,“伤没好就喝酒,也不怕烂屁股。”   斐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见眼前人是自己亲娘,嘴巴抹了蜜哄着,斐母神色稍缓,问斐央今天的事,“你也见过王家的阿宝了,人家对你有意思,你怎么想?”   斐央还真没多想,他知自己是配不上思柔,这会斐母说起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斐央闷了会,“还能怎么想,好好对她就是。”   这话斐母爱听,笑眯眯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多少看出斐央的心思,“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想当年我和你爹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如今还不是有了你。”   斐央心不在焉应着,一个人回了卧室,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斐母那边拿着王母的回信喜滋滋和斐父商议,决定挑个黄道吉日让媒婆上门提亲。   八月初六,宜嫁娶。   这日阿宝和家人用过饭后匆匆回了房,王母见阿宝这几日天天关在屋里头,担心女儿闷出病,找来贴身丫鬟问阿宝最近状况如何,丫鬟一一如实回答,“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会问我孙子楚是谁?”   王母脸色不太好,孙子楚天生六指,她多少有听闻,更重要的是这孙子楚是个穷秀才,绝不是良配,她正打算去找阿宝问清楚,媒婆上门来,一开口就是恭喜话。王母听了半天一头雾水,“什么喜事,你说清楚。”   媒婆捂帕子笑道,“您真是装糊涂,前些日子您还问过斐公子这会怎么全忘了,今个是斐夫人让我来上门提亲,打算求娶阿宝。”   王母听了很生气,“我不是已经拒了她,她还让你上门,打算强娶不成!”   丫鬟听了连忙找机会溜走,回到后院见了阿宝焦急不已,“姑娘,斐公子派媒婆来了。”   阿宝惊慌失措,眼下她一颗心挂在孙子楚身上,突然叫她嫁给别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当下泪水涟涟,丫鬟怎么劝都没用。   一旁的孙子楚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到斐家对斐央拳打脚踢,他忽然想到先前帮助他的陆仙官,又匆匆往家里赶,等到了家陆仙官果然在此,他将斐家求娶阿宝的事道来,“求求仙人,我和阿宝两情相悦,不想看阿宝离开我身边。”   陆仙官也是痛心疾首,先和孙子楚一起唾弃斐央的罪行,后又说起自己难处,说自己一个仙人是不能随便对凡人出手的。等孙子楚的心跌落到谷底,他又说,“这事我做不了,有人可以做。城外有一五仙庙,你去求他们或许有办法。”   **   斐央因为成亲一事闷闷不乐,这日和朋友在酒楼喝酒,听到一桩传闻,“你们知道城南的五仙庙不,有求必应。”   有人唱反调,“你不是说这种东西反噬的厉害,一不留神就会家破人亡。”   那人信誓旦旦,“这回事是真的,五仙说了,造福他人是不求回报的。好几家求到了也没发生什么,我打算明个也去五仙庙看看。”   一群人闲得无聊,跟着去起哄,斐央也跟着去了,到了庙里果然有五个雕像供在神龛上,有人介绍起上头的五仙,“这是狐仙,求姻缘最灵,黄仙求财运,白仙管官运,柳仙和灰运求子求家宅平安。”   斐央手里头被塞了香,大伙口中念念有词,求升官的,发财的,还有死老婆的。   斐央想了想,求了个全家人平平安安,和众人一起把香插上,在庙里转了会又去别处喝酒。斐央被斐母耳提面命,顾忌自己的屁股,没敢多喝,喝了几杯就说要出去转转,众人也没为难斐央,随他去,斐央丢下仆人,一个人兜兜转转,又回了五仙庙,他瞧着案上的狐仙,想起黑山的狐狸,心里头失落得很,在家虽然好,可也无聊。   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女声响起,“姑娘,这五仙真的灵吗?”   这声音隐约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斐央寻了个地方躲起来,就听另一个声音,“我也是没有办法,真嫁给斐央,我情愿死了算了。”   斐央听了大怒,心道你不肯嫁爷还不肯娶呢。他正打算出去和阿宝对峙,后脑传来剧痛,之后不醒人事。有五个人围着昏死过去的斐央,嘀嘀咕咕,“大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黄仙思考下一步计划,阿宝缓缓开口,“信女阿宝心有所属,奈何斐家强人所难,求五仙为阿宝做主,让斐家取消婚约。”   黄仙看着地上的斐央,再想到陆仙官的话,心中一动,“让她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五仙: 狐仙:狐狸 黄仙:黄鼠狼 白仙:刺猬 柳仙:蛇 灰仙:老鼠 第50章 遇邪术   等斐央再次醒来, 已是在家中,下人说他是喝多了被人送回来, 进屋那会老爷吹胡子瞪眼, 很想对公子动手。   三天一小闹,五天上房揭瓦的斐央不以为然。只是另一件事让斐央生疑,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五仙庙, 打算和阿宝对峙,怎么就喝醉了?   可听下人的意思, 那天他浑身酒气,醉的不醒人事, 绝无可能遇到王家的阿宝。   斐央想了半天, 念着阿宝是自己未婚妻, 又是一个姑娘家,自己贸然上门对峙过分了,最终把这事轻轻放下, 转头去书房写他的惊世之作。他酝酿半天,洋洋洒洒写了三大章, 写到姥姥和思柔决战时,没见过世面的斐央不知道思柔使得什么法术,想来想去打算找苏耽问个明白。   他这人做事向来随意, 说风就是雨,和管家打了声招呼就领着家丁往白云观去,等一拨人气喘吁吁爬到白云观,接待斐央的是被苏耽丢下的王七, 拿着扫帚在树底下扫落地,问到苏耽去向时,王七吸了吸鼻子,“江南一带出现尸变,师叔祖和燕师叔平乱去了。”   斐央嘀咕苏道长真是舍己为人,哪里有麻烦就往哪里钻,就是不知道收不收钱。他在道观蹲了会,看王七扫半天都没扫完,疑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七‘哇’地一声哭出来,“那天我求师叔祖带我一起去,师叔祖不同意,我就求师叔祖教我一个小法术,结果他问我月宫美不美?我说美,月宫有好多关于神仙的传说。师叔祖又问我想不想见识一个。”   斐央点头,伸长脖子问,“你会嫦娥奔月了?”   王七有一下没一下扫落叶,表情堪称怨念,“是吴刚伐桂。”   这落叶他扫了三天了,当天晚上扫完,第二天起来又是满院子的枯叶,他也想跑回杭州不学法,谁知根本出不了白云观。   斐央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他看王七表情实在不算好,就叫了下人帮王七一起扫地,一群人忙活到天黑,王七刚坐下来喝茶,筐子里的落叶无风自起,吹了王七一脸。   “欲斫月中桂,持为寒者薪。”斐央念了句李太白的诗,拍了拍王七的肩膀,“任重而道远,王兄努力。”   说罢领着一干家仆下山去,此时夜已深了,路上没有多少行人,长街莫名萧瑟,斐央念着家里两尊菩萨,急着回家去,拐过街角时迎面走来一位女子,穿着绫罗绸缎,头上的金钗非常漂亮,好似锦衣夜行,无人知晓。   斐央看她穿的这么好看,料想是哪户富家女出来游玩和下人走散了,担心她被坏人欺侮,斐央打算派仆人送她回家,刚照了个面斐央一腔热血被浇得一干二净,丑,惨绝人寰的丑,斐央硬生生停下调头的冲动,用良心贯彻之前的想法,“夜深路险,姑娘若是不嫌弃,斐某愿意送姑娘一程。”   对方莞尔一笑,叫斐央等人哆嗦了一下,说话极为动听,“说的也是,总有人垂涎我的美色。”   斐央暗道,那他可是真是瞎了眼。   他自动忽略对方的孤芳自赏,问了住处后往城外去,对方自称胡氏,是城外一户人家的女子,今日进城游玩,一时忘了时间。正担心没有落脚处,恰巧遇到了斐央。   话里话外都是对斐央的谢意,加之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怎么看都是对斐央有意思。下人对斐央挤眉弄眼,斐央本人眼角抽搐,先不说胡氏好看难看问题,他已经和王家订了亲,从原则上讲就不该勾三搭四。再来胡氏这副模样,他就是色中饿鬼也下不了口。   因此当胡氏提出去她家坐坐时,斐央严厉拒绝了,理由是天色已晚,他要回家和爹娘吃饭了。   胡氏穿着月白蝶纹裙,头上的金钗璀璨夺目,吃吃笑道,“我有家财万贯,斐公子若是与我在一起,金银财宝取之不尽。”   这话搁到一些穷书生身上没准还有一些用,斐央打小就不愁钱花,虽然也有穷到住兰若寺的情况,但他本身不是财迷,因此斐央非但没有接受,反而觉得受到侮辱,他拔高声音,“我是那样的人吗?”   胡氏不答话,凑到斐央跟前摸了摸斐央的胸,活似调戏。   斐央大怒,直接拍开胡氏的手,“就你这样,别说金山银山,就是江山送我也不要,自作多情,也不照镜子看看长什么样,野鸡就算镶金镀银,上了凤凰台,它也是鸡。”   他跟了苏耽有一段时间,道术没学几个,苏耽的毒舌是学了个有模有样,几句话就把胡氏气得脸色发白,恶狠狠看着斐央,“我真心对待你,你居然恶语相加,倘若你现在跪下来向我磕头认错,入赘我胡家,兴许我还能让我兄长饶你一命。”   斐央是什么人,滚过兰若寺,摸到海市门,瞧见人屠龙,他的胆子就和身子一般宽阔,完全没把胡氏的话放在心上,再来胡氏都说的什么话,跪下来,娶这个婆娘,他没好气道,“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打你,厚颜无耻我见多了,自命不凡今个头一回见,算我斐央瞎了眼,告辞。”   他领着家丁往回走,胡氏站在那里幽幽道,“你会求我的。”   “我要让你家宅不宁,散尽钱财,一无所有,最后跪着来求我。”   最后一句话落下,忽然起了大风,吹得斐央睁不开眼睛,等一干人再次睁开眼睛时,哪还有什么胡宅,眼前只有一片荒地,另并几个无名坟头,斐央愣了会,风中传来古怪的嚎叫,把家仆吓的不行,“公子,我们是不是撞邪了?”   斐央也被吓了一跳,可想到胡氏说的话,恼道,“爷还怕她不成。”   说罢和家仆回了家,一进门就是几本书迎面朝斐央砸来,斐爹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好好的圣人之言不读,写什么□□!”   斐央反应过来是放在书房的巨作被亲爹发现了,再看斐爹手里攥的几张纸,斐央顿时没了气,求爷爷告奶奶想让斐爹放下,“爹,亲爹,那可是你儿子千古流芳的资本。”   斐爹气笑了,“你还千古流芳,遗臭万年差不多,四书五经不读,成天往外跑,我看你就是皮痒欠揍。”   父子两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最后斐爹气不过,直接拿了鞭子上阵,折腾到半夜斐家才歇下,斐央捧着成了碎纸的稿子默默落泪,心道这样子还怎么给大王看。他拉过书童两人在灯下拼图,鸡鸣时实在撑不住,倒头就睡,书童早就被斐母收买,通风报信说斐央又在折腾话本,斐母听了不住叹气,和斐爹抱怨,“你说都快成家的人了,还在弄这些有的没的。央儿什么时候能长大?”   打从斐母说话时斐爹就在揉额角,精神气明显不足,斐母见了问,“昨晚见你一直翻身,做噩梦了?”   斐爹道,“昨夜梦见一个恶鬼追赶,吓得我一夜没睡好,醒来还头疼。”   斐母正打算劝斐爹今天好好休息,斐爹拒绝,“不了,今天约了人算账。”   他起身欲走,想了想又嘱咐斐母,“先前李六生病,一直卧床不起,你替我去探望他,和他家人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李六替我们家干了这么多年,他现在生病,于情于理都不该抛弃他。”   斐母笑望斐爹,“又拿你儿子的名义行善。”   一提斐央斐爹就笑了,“那个混账东西。”   夫妻用过早餐,斐爹出了门,刚走没几步就有一个道士拦住斐爹,“施主可是家中仆人生病?”   斐爹本不想理会这道士,可听到道士所言,又停下来恭敬走到道士面前,“道长可知我家仆人什么时候全愈?”   那道士起手给斐爹算了一卦,很是夸张说,“你仆人没事,但是你三天之内就会死。”   先前斐央中邪时,斐爹找了好些奇人,有说斐央命不久矣的,也有说无药可救,后来遇到苏耽,斐央从清醒过来,从此以后斐爹对这类东西都是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问道士,“可有解法?”   道士说,“给我五十二两银子,就能保你不死。”   斐爹正想解下钱袋破财消灾,余光见道士伸长脖子盯着钱袋不放,眼里满是贪婪,再想到自己早上出门,不多不少刚好带了五十二两,觉得这道士是来骗钱的。于是停下动作,“道士既能算出我死期,何不算算我家中有多少钱财。”   道士一笑,“这还不简单。”   他起卦报了个数字,就连别人欠斐家多少钱都能说出来,斐爹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生死有命,阎王要我三更死,哪能一个小小术法就能解决。”说完转身离去。   道士失了一次发横财的机会,格外气愤,口中念念有词,等咒语念完,桌上的泥偶也少了一个,道士这才笑起来,“要怪就怪你儿子得罪了我妹妹。”   得罪了陆仙官。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家不是最累的,还有两只受惊的猫咪。 来自被折腾了一夜,最后睡在阳台的作者。 第51章 求救信   昨夜折腾了一宿的稿子, 今个一早斐央就睡下了,他刚躺下没多久, 书童就对他左右开弓, 喊着不得了,公子快醒醒。斐央一睁眼看自家书童捧着脸盆往床边走来, 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这是谋杀斐家未来家主!”   书童丢开空空如也的铜盆,抓起外衣就往斐央怀里塞, 语气很是焦急,“公子, 老爷出事了。”   斐央捂着脸还没回过神来, 再听到书童的话, 一下子紧张起来,“我爹怎么了?”   书童哭丧着脸,“老爷今早出去算账, 结果半道上昏迷不醒被送回来,夫人直接晕过去了, 公子你快过去看看吧。”   一听此言斐央直接坐不住,胡乱套上衣服往外走,边走边问, “你把事情说清楚。”   书童断断续续,“我也不清楚,听管家说老爷半道遇上一个道士,两人聊得不愉快, 那道士说老爷三天之内会出事,他可以帮老爷消灾,老爷不信,觉得道士是骗人的,就没算,结果还没到庄子人就倒下了。”   斐央和一群道士鬼怪混了这么久,高深的法术看不出,一些鸡鸣狗盗之术略有耳闻,一听他爹出事和一个道士吵过架,斐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派人出去寻那个算卦的道士,又让人去庄子说清情况,并寻了大夫过来,等事情办妥,斐央先去看望斐母,斐母这会刚醒过来,丫鬟正劝她喝些参汤,斐央见了接过参汤来,坐到床边劝慰斐母,“娘,您多少喝点,不然爹醒来看见了,又说我这个做儿子不孝了。”   儿子都这样劝了,斐母还有什么不喝的,她勉强喝了几口,就要去见斐爹,斐央见拦不住,让两个丫鬟扶着她过去,一行人到了卧室,管家在里头候着,见了斐央和家母,总算松了口气,斐母见丈夫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眼泪簌簌落下,趴在床头哭了好一会,红着眼睛问起原因,当得知斐爹极有可能是得罪了那个算卦的道士,斐母忍不住埋怨起来,“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咱家又不是缺那几个银子。”   同行的一个下人年纪较轻,忿忿不平道,“夫人您有所不知,那算卦的不但算出了老爷今天带的钱,还把别人欠咱家的钱也说出来了,明摆着坑老爷的钱。”   他说完就是被管家一顿骂,直接赶到外头去,斐母听了这话脸色不太好看,“那也不能得罪别人,咱们清白人家,素不和人争,生意上顶多是几个钱的问题,遇上这些奇人,一个不留神可是连命都没了。你爹也真是的,有你这个例子在先,遇事更应该谨慎。”   斐央素来不爱听这些话,他之前中邪,照苏耽的话讲就是阴气入体,阴阳不和,就跟风邪入体一个道理,只不过普通大夫不会治,才没有办法。现在他爹是完完全全被人害了,和他不是一回事。   没过多久回春堂的大夫赶来,替斐爹诊了脉,查清情况后无奈摇头,“老夫无能为力。”   这根本不是病,是中邪了。   斐母一听又是落泪,斐央被哭的头大,让丫鬟送斐母回去,又让大夫替斐母诊脉,开了些安神的药。安顿好母亲后,斐央一脸阴沉问管家,“找到算卦的没有?”   管家知斐央是打算来狠的,凑到斐央耳边小声说,“查清了,住在城外,另外人也挑好了,都会拳脚功夫。”   斐央满意点头,领着这批家丁就往城外去,走了几里路到了一处荒地,远远见一座宅子立在那里,走上前一看匾额上题着胡宅两字,几个家丁就叫起来,“公子,就是上回那个臭娘们。”   提到胡氏其中几个家丁一阵鸡皮疙瘩,他们跟着斐央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性格好的又漂亮的一抓一大把,相貌平平性情温顺也不是没有,加之斐央有钱又大方,哪个女人对他们公子不是恭恭敬敬的,偏偏这个胡氏不自知,不谈相貌,就那性格,还冲公子动手动脚,公子没打她已经算客气了。   不见这个胡宅斐央压根记不起这个胡氏,一看是上回送胡氏的路,斐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跳脚气道,“给我砸,黑狗血带了没有,给本公子往门上泼。”   一行人又是打又是砸,闹了半天也不见里头有人应答,斐央憋了一肚子往家里走,一进门管家就哭天喊地,“公子,老爷,夫人她……”   斐央连口茶都来不及喝,直接冲到屋里,斐爹躺在床上浑身抽搐,几个力气大的仆人按住手脚,嘴里还塞了木块,斐母躺在另一个房间,呻|吟声不断,脸色惨白,几个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一个婆子拿着白布往上头抹药,见了斐央急道,“公子这里不能进。”   斐央一头雾水被撵出去,心里焦急不已,听管家讲才知道他出门后不久就有一个女人上门来,说是能帮忙治病,条件是斐央娶她,斐央他娘自然不愿意,加之女人相貌丑陋,说话没有规矩,斐母不喜,当场拒了女人,打算请她出去,谁知道这女人不知从哪弄来一条像猫又似狗的怪物,指挥它去咬斐母的脚,斐母躲避不及,被一口咬中,当场血流如注,痛死过去,那女人也不知去向,剩下的人只好忙着救人。   “那个臭婆娘!”斐央气得跳脚,恨不得放火烧了胡宅,可看自己爹娘这副模样,硬生生咽下心头的气,叫回春堂的大夫再跑一趟。   折腾到半夜斐央也累了,他胡乱拨了几口饭打算陪斐母过夜,斐母这会缓过来了,气若游丝,拉着斐央的手语重心长,“儿,千万别娶那恶妇,这次让了,等她进了门还不闹翻天。王家的阿宝善解人意,模样也周正,最重要的是她懂进退,有礼貌……”   斐母很是懂得寸进尺的道理,絮絮叨叨和斐央说了一大堆话,家中情况,斐央日后打算等等,颇有些交代后事的味道,斐央听着心里发酸,忍住不落泪。哄着斐母去睡觉,斐母怕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非要和斐爹一直睡,斐央拗不过,把斐母挪到床边,直到摸到丈夫的手,斐母才微笑合上眼。   几个丫鬟见了这一幕呜呜哭起来,被斐央一个个瞪回去,“哭什么哭,我娘还没死呢!”   他训完丫鬟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正值十五圆月大如玉盘,院子里亮堂得很,照得树影清晰可见,斐央心里头乱七八糟,知道自己是遇上麻烦了,偏偏苏耽不在白云观,眼下能帮他的人远在金华,来去还要数日,斐央打心底不愿意娶胡氏,可想到爹娘,他这个做儿子的岂能坐视不管。   正想着书童大叫起来,“鬼啊!”   斐央抬头一看,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人,只有巴掌大小,扛着矛正从树下爬下来,落地就成了正常人大小,举着长矛朝斐央刺来,斐央下意识往后一仰,连人带椅翻在地上,不等书童反应,斐央已经从地上爬起,他顾不得背后的剧痛,躲过书童手里的油灯就往对方身上砸去,说也奇怪,对方一接触到油灯就跟纸遇到火一样,当着斐央的面自燃起来,不一会消失在眼前,书童大着胆子凑上去看了看,只见地上落了张烧了一半的纸人,看上去就是刚才举矛人的原形。   书童瞠目结舌,“公子,这……”   斐央没好气道,“还真当爷是吓大的。”   他在原地走了几圈,摸着摔疼的背,再想到屋里头的爹娘,最后狠下心来,招管家上前,“你去王家把亲事退了,然后去胡宅提亲。”   管家一听傻眼了,好端端的大美人不要,娶个丑八怪。他委婉道,“公子,也用不着这样……”   斐央高声道,“你当本公子愿意!”   他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压低声音生怕斐母知道,“我爹娘成了这样,还不是那女人搞得怪,我这会要是不顺她的意,谁知道她还会作妖到谁头上。这样,你退亲退快点,至于胡宅那里,找个会说话的,什么三书六礼,给我上全套的。”   这话管家懂,他神神秘秘问斐央,“公子是不是有主意了?”   斐央一挺胸脯,牛气哄哄,“本公子在外头不是白混的。”   有斐央这句话管家放一百个心,当即派人去找媒婆去王家退亲。斐央则一头钻进了书房,他瞅着案上一堆残纸,想了半天还是提笔给思柔写信,斐央挺想洋洋洒洒,写个千字叙述这段时间来自己的苦楚,可想到思柔吃饭都要听别人介绍,斐央最后减了又减,信上头只有寥寥几字。   大王,有人欺负我!   完事他唤书童进来,让他找人去送信,千叮咛万嘱咐要个胆子大的腿脚快的,书童一一记住了,出门找人送信,一直盯着斐家的蛇仙见斐家又有动静,上前就是一个原形毕露,把书童直接吓晕过去,完事他拿走书信,得意洋洋回了胡宅,和大哥黄鼠狼讲,“大哥,斐家想通风报信给逃犯,被我拦下了。”   黄鼠狼拆开信封看了信里的内容,本以为能从中得到一些信息,没想到里头就一行字,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找陆仙官问话,临走嘱咐几个弟弟,“先按兵不动。”   他看胡氏抱着那只似猫又像狗的怪物,半天不抬头,不悦皱眉,“老二,说你呢。”   胡氏脸上依旧浓妆艳抹,满是不高兴,手里揪着怪物的皮毛,黄鼠狼看出胡氏的心思,好生说,“等这事成了,那斐央随你任圆任扁。”   胡氏这才娇滴滴道,“人家是真喜欢他。”   老五正数着袋子里的铜钱,听到胡氏发话,嘿嘿笑道,“什么喜欢,我看你是看中他一身肉。”   胡氏嗔视老五,却也不反驳,舔了舔嘴角,“怎么吃都划算。再说,你不是看中他家的钱了,等我嫁进斐家,回头成了寡妇,这钱都是你的。”   话越扯越远,老大一拍桌子,“都不准动,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其余几人被吓了一跳,不敢再乱说话。   收拾了几个不老实的,黄鼠狼拿着信去找陆仙官,陆仙官暂居在王家,也不知是什么心思,成天看孙子楚和阿宝腻歪,这会黄鼠狼来找他,陆仙官才施施然离去,见到黄鼠狼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语气慢悠悠的,“出了什么事?”   黄鼠狼恭敬递上信封,“斐央写完给那犯人了?”   陆仙官挑眉,他以为五仙还需要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他接过信封一看,就和黄鼠狼,横看竖看看不出名堂,大约能猜出斐央是怎么称呼思柔的,只是这活似小孩告状的内容,陆仙官想了半天,实在猜不出,只能说,“送出去,诱逃犯出来。”   占山为王,黑山肯定有那女鬼不肯走的理由,想到数百年闹事的黑山,陆仙官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只要离了黑山,没了靠山,起手先削了女鬼的威风,再让五仙去试探女鬼的实力,最好拼个你死我活,没了五仙功劳就是自己的,至于斐央那一家……陆仙官眯起眼来,出手可不是他。   黄鼠狼一口应下,口称告退,陆仙官站那想了会,折回王家就听阿宝和孙子楚讲,“斐家来退亲了,五仙真灵。”   她与孙子楚两两相望,眼中含情脉脉,最后阿宝率先移开视线,红着耳根讲,“明天我就去五仙庙还愿。”   陆仙官瞧了会觉得没之前有趣,等阿宝睡下领着孙子楚的魂魄出来,表情凝重,“我法术有限,不能长久保护你的肉体。你必须回去,不然肉体腐败,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那样我就成了罪人。”   孙子楚一听要和阿宝分离,表示宁愿抛弃肉身也要留在阿宝身边,陆仙官摇头,“我不能害你。”   说完强行把孙子楚的魂魄送回肉体,等孙子楚悠悠转醒,开口就是阿宝,陆仙官想了想,转头去了王家,抹去阿宝的记忆,让她忘了这段时间的事。   做完这件事,陆仙官趣味盎然等待第二天来临,只羡鸳鸯不羡仙有什么意思,苦命鸳鸯磨难多才好看。   另说离去的黄鼠狼,一路上琢磨着陆仙官的话,想了半天觉得陆仙官是要把人骗到斐家来,好一网打尽。黄鼠狼想了又想,觉得可以在从中分一一杯羹,如果他助逃犯早点过来,陆仙官提前解决,定会夸奖他们。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及早飞升。   黄鼠狼越想越兴奋,一回胡宅就对老三白仙讲,“老三你腿脚快,变作良驹驮送信人去金华,务必平安送到。”   老五一听直接笑出声来,“背个死物也就算了,让他背个人,怕不是扎成刺猬。”   黄鼠狼道,“不行你去。”   老五直接没话讲,低头捏着手里的泥偶,他面前已经排了一排泥偶,黄鼠狼见了浑身不舒服,“先别对斐家动手,仙君要留人。”   老五哼哼几声,“不动人,我动财总可以吧。”   黄鼠狼对钻进钱眼子的老五没话说,他问坐那一声不吭的老三,“去不去?”   老三是五人中最老实的一个,叫他去东绝不往西,老大发话了他哪敢不从,放下橘子就往走外,临走之前问老大,“要多快?”   “越快越好。”   书童悠悠醒来,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一阵后怕,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信封,念了两句菩萨保佑,爬起来打算找送信人,刚出巷子就见一匹雪白骏马立在巷口,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体态匀称,堪称万里挑一的好马,惹得来往行人驻足观赏。   书童好奇打量了几眼,就见这马朝自己走来,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头写着,‘千里良驹,日行千里。’   书童见了想要伸手摸摸,结果直接被咬住衣领子,一转眼到了马背上,他吓得不敢乱动,身下的骏马撩起马蹄子,往城外奔去,转眼已经离家数里。   书童都快哭了,他完全不知道这马是干嘛的,一边抱着马脖子一边喊救命,念着上有老下有老,求马仙放自己一马。   骏马忽然停下来,在沙地上划了几蹄子不动,书童还以为马仙听懂了自己的话,小心翼翼从马背上下来,打算溜之大吉,不想被拎回来,逼着跪在沙地上,书童嚎了会,发现沙地写着几字。   ‘我是白仙,不是马仙。’   他停下哭声,试探问,“白仙。”   骏马甩了甩马尾,算是应话。   能讲理就是好事,书童抹泪哭诉,“白仙您放我走吧。”   骏马抹去白仙几字,拿马蹄子在沙地里比划,‘你不是要送信吗?’   书童愣愣点头,“对,送到金华。”   白仙明白过来,敢情自己是走错方向了,他把书童赶到马背上,确定对方坐好,一扬蹄子往金华方向去。书童简直欲哭无泪,他是要送信没错,可送信的人不是他啊。   几天后,等书童晃着两条颤颤巍巍的腿行走在黑山山脚下,只觉得这几天度日如年,他摸着怀里的信封,对骏马表示深切的感激,“我谢您祖宗十八代!”   白仙点头,在沙地上刨出几字,‘不用谢。’   书童气得说不出话,转头往山上走,走了半天都没见到人影,反倒是树林里传来诡异的笑声,书童后退几步,摸着骏马的脖子,讨好笑道,“大仙,送佛送到西呗。您看这林子这么可怕,万一跳出一个大虫,我命丧黄泉,信就送不到了。”   白仙一听也有理,随书童一起进了黑山,刚进林子就听有人声。   “有人。”   “和妖一起来的。”   “去跟大王讲。”   书童深吸一口气,想到来之前斐央对自己说的话,放开嗓子大叫,“大王在吗?斐央来找您了!”   林子的声音忽然停下,继而笑声连连,“是那个书生。”   “那个胖子。”   “他怎么不自己来。”   “八成是来奔丧的,死了多好,和兰若寺几个姐姐一起住。左拥右抱,比做人快活多了。”   书童越听越害怕,忍不住靠近骏马,过了一会远处走来一个粉衣少女,容姿上佳,像是富贵人家,说话清脆,“斐央让你来的。”   书童点头,“公子家里出了事,想求大王帮忙。”   少女听了脸色不太好,念着什么尽没事找事给大王添麻烦,还是死了干净之类的话,看书童面如菜色,好生安慰,“你别怕,他们不吃人,其实对人还是不错的,当然,我指的是死人。”   书童快哭了,人当然不吃人,这林子里怕是没几个人。   越说越糟糕,粉衣少女索性停住话,引着书童去找思柔,“行了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带花林,只见树头开着朵朵似莲的花,树叶如碧玉一般通透,笛声幽幽,宛如人间仙境,书童渐渐安心下来,心想能住在这种地方,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公子有救了。他满怀希望跟少女进了庭院,就见树下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托着腮帮子盯着假山边上的少年郎。   在书童看来,男的俊女的俏,神仙眷侣,一对璧人,他激动上前,冲少年郎喊,“大王,我家公子过得好苦啊。”   蓝衣少年神色复杂放下笛子,指了指坐在秋千上的少女,“你找错人了,她才是大王。”   书童一时无法理解,此时笑声从背后传来,就听粉衣少女讲,“正是如此,他只是大王的小妾,还是第二任小妾。” 第52章 等天庭   自从黑山恢复山清水秀, 春意盎然的模样后,思柔就不肯挪窝了, 她成天待在院里的长春树下, 为了避免自己钟爱的长春树枯死,思柔拉着水灵灵的蓝关一起蹲, 蓝关自带水汽, 加之有个思柔牌的金乌辅助器,长春树一天到晚享受着蒸桑拿, 冰与火的煎熬使得它更加挺拔翠绿,爱树的思柔见此认定自己方法没有错, 于是更加拉着蓝关不放。   天天做洒水器的蓝关很不情愿, 他被思柔要挟在先, 来了黑山天天就是下雨,太阳出来之前下场雷阵雨,落日了来个细雨蒙蒙, 几天下来蓝关一脸虚浮,走路都带着飘。十四娘见了笑嘻嘻问, “蓝公子是肾虚了还是被人打了?”   蓝关扫了十四娘一眼,知道这家伙是狐假虎威,仗着有思柔敢对自己撩蹄子, 不然一只小狐狸哪来的勇气和龙族叫板。   想完又觉得十四娘不尊重自己,他天天为黑山布雨,黑山上的妖怪就跟十四娘一个德性,见了自己这个龙族半点没客气, 蓝公子长蓝公子短,胆大的小崽还敢碰瓷,叫蓝关好笑。老王八的书信一封又一封,盼着自己回广东,蓝关每次回信都是含糊其辞,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喜欢上黑山,不肯走了。   什么都好,就是思柔和那个山神不是东西。思柔一天到晚盯着自己,不知道的以为她这个大王对自己情根深种,实际是看肉一般的眼神,偶尔还能听到她和黄老抱怨,“吃一小口都不行吗,龙族这么麻烦,少个胳膊就不能下雨了。”   黄老为了黑山的晴雨表操碎了心。   相比‘忠厚’的黄老,名为黑山的山神就很过分了,天天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挥蓝关干这干那,起先蓝关还不怎么乐意,结果黑山直接禁了饭菜,叫蓝关饿了一晚上,第二天又被思柔叫过去吹笛子,他饿着肚子心情也不好,当着黑山的面向思柔告状,小姑娘看看黑山,又看看蓝关,说了一句让蓝关意想不到的话。   “吸风饮露都不会,蓝关你还是龙吗?”   不说厉害的烛九阴,就连同阵营里爹爹的手下应龙也是好几年不吃不喝依然活蹦乱跳的龙,现在蓝关一顿不吃就喊饿。   “丢了龙族的脸。”   被一个‘凡人’点评不够做龙,蓝关憋了半响,拿一肚子闷气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小姑娘听得昏昏欲睡,过半就犯倦,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气得蓝关不知道说什么好。   俗人,不识雅乐的乡下包子。   大约是看出思柔听不懂什么名曲,这几天蓝关捡了些山间小调凑合,小姑娘反而听得起劲,次日不知从哪弄的笛子,一边看蓝关吹笛子,一边学着按笛孔。蓝关睁着一双桃花眼,对思柔左看右看,说话没好气,“你要学笛子?”   他暗想这凡人总算领悟到本太子的优秀,知道投其所好。打算如果思柔拜自己为师,他就勉强承认外头对自己的称呼。   思柔点头又摇头,“以前学过,后来忘了。”她说着将笛子凑到唇边,半生不熟按着笛孔,起先是一两个不成调的杂音,后来渐渐流畅,于是笛声一下子悠扬绵长,那曲子蓝关从未见过,好似是亘古的遗音,带着特有的神秘和诱惑,蓝关入了迷,他善抚笛也爱笛曲,难得遇到自己没听过的曲子,顾不得思柔是自己最讨厌的人,目光烁烁要思柔吹完全曲,可思柔只吹了一会就放下。把注意力转到头上的长春树去了。   “怎么不吹了?”蓝关忍不住问。   思柔回答得很干脆,“不记得了。这曲子是爹爹吹得,我就听过几次。”   蓝关失望至极,嘴上不肯表露,只是意思两句,“看不出令尊还会吹笛,这曲子不错。”   有人夸自家爹爹思柔当然开心,顺口说,“其实爹爹也不爱吹笛子,青丘的姐姐喜欢听,爹爹就编了几个哄她们开心。”   青丘在哪里不提,什么姐姐爱听,爹爹哄她们开心,整一出闹剧,蓝关一口气上不来,凶巴巴道,“不知羞耻。”   小姑娘不乐意了,转到蓝关身上要打龙,蓝关底气不足偏偏要打肿脸充胖子,还替思柔着想起来,“本来就是,他都有你了,还去勾三搭四。”   思柔气鼓鼓道,“你情我愿的事才不叫勾三搭四。”   蓝关乐了,他一直以为思柔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对情爱之事看得很通透,他便问,“你爹和别的女人你情我愿,那你娘又算什么。”   思柔是真气了,“你没资格说他们的事。”   打小她就明白,娘亲在部落里是个禁忌,爹爹是人族,娘亲不但不是人族,还是人族的死对头。爹爹不能拖累娘亲,她也不能连累娘亲。   蓝关还想逞几句威风,忽然接触到思柔冰冷的眼神,顿时镇住,直到思柔离去,他才松了口气,背后冷汗淋漓。他得看清自己身份,在思柔眼里,他就是个玩物,黑山不能少布雨使者,但能随时少一条名叫蓝关的龙。   接下来几日思柔不叫蓝关吹笛了,带着十四娘到处闲逛,十四娘见蓝关和思柔见了面也不说话,神秘兮兮问思柔,“大王和蓝公子吵架了?”   提起蓝关思柔就是一肚子气,“他对爹爹不敬。”   思柔的身世很少对黑山众妖提起,今日思柔主动说起自己父母,十四娘抓紧机会问情况,“大王这么厉害,想必大王的爹爹也是一方霸主。”   思柔微微笑起来,眼里透着自豪,“爹爹当然是最厉害的。”   建了有熊国,还和神农叔叔一起打赢了蚩尤,保护族人平安。时至今日她还能听到人族对黄帝的歌颂,她的父亲值得被所有人尊重。   十四娘趁机问,“老爷现在在何处,大王若是愿意,我让爷爷去接老爷。”   思柔抿紧嘴唇,“我不知道。”   他们说黄帝飞升成神,又说在某某处有轩辕坟,她去了,里头没有父亲的气息,她想爹爹或许真的飞升成神了。   她神通无法控制,神力已失,做不到白日升仙,族人又惧怕她失控的神通,她只能四处流浪,一直期望着天界有人下来带她上去,一直在等,直到女娃也走了,只剩她一个人。   思柔踌躇了会,忐忑不安问十四娘,“有个地方或许有爹爹的踪迹,但是那个地方的人很凶,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十四娘笑了,她觉得这个时候的思柔特别像个想回家的小孩,明明渴望着家里的温暖,偏偏怕被责骂,“当然要去,那个地方不好就带自己的亲人走,然后找个青山绿水有笑声的地方定居下来,比如黑山。”   思柔眼睛亮了,“我可以带爹爹走吗?”   十四娘噗哧一笑,带点小骄傲,“大王这么厉害,当然能做到。”   思柔坚定点点脑袋,“嗯,我能打赢。”   话虽如此,但她又去不了天界,若是能去早在过去就去了,接下来几天思柔全在想这件事。十四娘见思柔气消了,半夜敲蓝关的门,两只狐爪搭在蓝关窗前,狐狸尾巴一摇一摇,“我把大王哄好了,你别再惹她生气。明个去吹笛。”   蓝关放不下面子,“假好心。”   十四娘鄙夷,“你以为我在关心你,我是替黑山的妖怪们着想,替大王分忧,你死了大王又得出去找龙,谁知道到时候地府会不会找黑山的麻烦。”   她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晃晃尾巴变作原形跑向远处,不再搭理蓝关,蓝关瞧着黑夜里一团狐火,想了半天一声不吭把门关上,第二天挑了件月白色的袍子去见思柔,他本就生得俊美,这身衣服更衬得俊朗,往花丛里一站好似花神降世,好些女妖看见了心动不已。恨不得和蓝关春风一度,一个早上在蓝关面前晃了好几次,蓝关见此情景,心里微微得意,等着思柔上钩。   日上三竿时思柔才慢悠悠爬起来,吃过早饭去院子消食,手里头还捧着一个肉包子,见了树下舞剑的蓝关,第一反应就是和黑山告状,“他抢我地盘。”   黑山一早就知道蓝关在外头招蜂引蝶,心里不爽,想和思柔告状,结果思柔一开口就是委屈,黑山窃喜,顶个大光头向思柔保证,“大王放心,我定给蓝关一个教训。”   思柔应了声,忽然又问,“吃了蓝关会不会有麻烦?”   听黄老的意思,每一条龙都记在小本本上,天界管得很严,蓝关身份还不一般,她如果吃了蓝关,天庭会不会派人来找她。   有没有人找她麻烦。   鉴于自己的黑历史,黑山深切告诫思柔,“大王三思,龙肉不好吃,蓝关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得了病就得不偿失了。”   思柔恹恹点头,正愁什么时候天界能给自己找麻烦,斐央的求救信来了。   当听到斐央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经常有妖魔鬼怪找他麻烦,看上去来头不小,思柔精神了。   思柔:有戏! 第53章 胡氏死   “那个女人长得难看不说, 还爱作怪。对公子动手动脚,要公子娶她。公子拒绝她她就要报复公子, 公子没当回事, 结果没过几天老爷就出事了,给老爷下咒的道士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 公子找过去讨说法, 谁知道她绕过公子伤了夫人。可怜夫人现在还躺在床上,公子是个孝子, 没办法退了王家的亲事,大王您要是再不救公子, 公子真的要娶那女人过门了。”   提起胡氏书童就气得不行, 他说的义愤填膺, 恨不得动手打胡氏一顿,其余人倒是平静许多,毕竟这事与自己无关, 全当看热闹了,最重要的是, 身为山大王的思柔会如何处理。   十四娘和斐央接触时间比较久,知道斐央这人不坏,对斐央连日来的遭遇很是唏嘘, 觉得斐央太倒霉了,想让思柔帮斐央一把,只不过她身为狐族,有个九郎例子在前, 不敢有大动作,只是拿眼睛看着思柔,等思柔下文。   相比书童的气恼,黑山和蓝关则要平静许多,他们年纪大,经历的事情也多,一眼就看出这里头的猫腻,什么算卦说三天之内必死,你不信,结果扭头就出事,妥妥的对方下套坑钱,加上还和胡氏住在一起,明摆着是来找事的。   不管是斐央有错在先,还是对方无事生非,这事已经发生了,就看思柔要不要出手。   黑山扫了眼安安静静的蓝关,知晓斐央多少和思柔有些交情,没打算袖手旁观,只是劝思柔要三思,“大王,此事有些蹊跷,还是不要贸然出手。”   有地府这档子事在先,难保这次不是请君入瓮之计,万一正中下怀,不说思柔会怎么样,黑山这群妖没了保护伞,就是一群嗷嗷待宰的小肥羊,黑山愁,虽说下了雨黑山不枯了,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可他的头发还没回来,十四娘见了和黄老嘀咕,黑山大人是真打算做兰若寺的主持了?   成天给黑山找生发秘方的黄老神秘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了。   蓝关则说,“黑山人才辈出,随便派个妖就是,听说黑山大人法力高强,何不替大王解忧。”   蓝关纯属给黑山找不痛快,这事和他无关,谁去都行,如果黑山能在这件事上摔跟头,蓝关不介意做个落井下石之辈。   饿肚子的南海太子超级记仇。   这两人说了没几句就对上眼,一阵电光火石,噼里啪啦作响,十四娘挪挪身子,自觉靠向思柔那边,心中来了一句。   大王,你后院起火了。   思柔没理会两个小妾,和书童讲,“斐央是我朋友,我自然会帮他,不用特意送吃的过来。”   书童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吃的,除了信我什么都没带啊。”   他说完发觉边上几个妖怪静静看着自己,再想到进来之前听到的话,直接打了个哆嗦,两股战战,“大王,我,我不好吃。”   思柔莫名其妙,“你好吃难吃关我什么事?”   书童没懂,“可是您说吃的……”   不对,除了他好像还有一匹神马。   思柔,“小刺猬。”   美食家蓝关开口了,“滚水下锅,拔掉刺除去内脏,切块备用,另起一锅油水,葱姜一块下锅,大火翻炒,炒到金黄色就可出锅装盘。味道极佳。”   思柔听得极为专注,说完还主动夸了蓝关一句。黑山不冷不热看了蓝关一眼,“说的动听,你会做龙肉吗?”   蓝关皮笑肉不笑,“在下不才,炖一个山绰绰有余。”   说话的功夫十四娘和黄老已经把外头的神马牵进来,白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嚼着浆果吃的认真,当被牵到厨房,思柔拎着一把菜刀在自己头上比划时,白仙急了,“是大哥让我来的。”   黄老听出里头有猫腻,“如实说来。”   白仙本来不想讲,余光见思柔在那磨刀,十四娘开始烧水做饭,白仙有些踌躇,“说了你会放我走吗?”   黄老都是老成精的狐狸了,白仙的小算盘他哪看不出来,烟杆一敲,笑呵呵道,“当然。”   只是他答应,大王还没答应呢。   白仙一听松了口气,正欲说时思柔磨好刀过来,解了白仙的法术,拿刀背拨着地上的刺猬团子,黄老忙道,“大王,咱们问了话再杀。”   思柔点点头站到一边,黄老问白仙,“眼下你性命在我们手上,还不交代?”   他说了几句都不见白仙回答,黄老生疑,再看这刺猬的反应,浑浑噩噩,不像是开了灵智的妖怪,没有灵智也问不出什么,最后只能找个笼子给装起来,回头再问。   没有小刺猬下饭,十四娘给思柔做了个全鸡宴,力图喂饱思柔,解决思柔吃食问题,避免发生饥荒,提前启动储备粮。   思柔吃完黄老才问,“大王真的要去救斐公子。”   思柔喝着人参鸡汤,浑身暖融融,肚子饱了,说话也温柔,“斐央是我的朋友。”   这话说的真诚,不掺假话,黄老叹道,“大王有心了,只是大王,斐央一家应是被人故意设计,大王若是去了,老夫只怕大王中了奸人的计。”   思柔没想那么多,“最差的结果是什么?”   黄老顿了顿,“若是比大王弱,老夫自然不担心,老夫担心的是如果背后有天庭的人,届时事情就变得难以处理。”   打从思柔从地府回来,黑山平平安安,无事发生,这就让黄老和黑山很担心了,黄老不清楚地府行事,黑山哪里不清楚阎罗王的性格,思柔能让阎罗王把一干小妖送回来,没有打阎罗王一顿黑山是不信的。那么阎罗王受欺负了,会去哪里告状?   答案就是天庭。   思柔放下碗筷,“哦天庭……”   是不是去了就知道。   思柔去意已决,黄老他们也拦不住,考虑到地府因素,黑山和黄老选择留守,蓝关身为洒水器,也不能到处乱跑,最后就一个十四娘跟着思柔走了。   书童一脸梦游出了黑山,等他和思柔站在山脚下,傻傻问了一个问题,“怎么回去?”   十四娘白了书童一眼,冲林子里招手,一辆马车驶到三人面前,马夫跳下来冲思柔行礼,“大王。”   不用看就知道,也是个妖怪。   书童哆嗦着爬上马车,等他重新站到斐家大门,只觉得跟做梦似的,直到看见斐央,书童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公子……”   斐央直接无视自家失踪了好几天的书童,一路小跑来到思柔面前,“大王您来了,小的已经给您摆好酒菜了。”   那声音,那表情,要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思柔习惯了斐央的行为,跟着没事人一样跟着斐央去了花厅用饭。十四娘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笼子,里头装了只刺猬,斐央只当这是思柔的小宠,也一起给了瓜果,几人刚坐下外头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哪里来的小贱货?”   书童认出这声音,傻了眼,“公子真把那个胡氏娶回家了?”   管家一脸愤怒,“是她自己硬住进来的。”   正说着胡氏从外头进来,一看花厅里坐着两个水灵的丫鬟,其中看不出什么,另一个浑身狐骚味,坐在那里搔首弄姿的,斐央还鞍前马后倒茶递水,胡氏气不打一处来。   “不要脸的贱人!”   被骂的十四娘也不是好惹的,她一连几天照顾思柔,早就想躺下歇歇了,刚坐下来就被一只丑狐狸骂,十四娘顿时拍桌而起,“杂毛你骂谁呢?”   胡氏跳脚,她本体是只毛色不均的狐狸,因为这个经常被同族嘲笑,好不容易化了人形,没人看出自己真身,结果遇到同是狐狸的十四娘,气得什么话都骂出来,“骂的就是你,小骚货,抢别人男人不要脸。”   先不说十四娘有没有看上斐央,光胡氏这样斐央就看不上,如今救星也来了,斐央不再客气,当下要把胡氏赶出去。胡氏见了又骂斐央没良心,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斐央简直被气笑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你自己自作多情。现在大王在这,我劝你一句,赶紧滚。”   胡氏一看思柔一副柔弱小白花样,就觉得思柔没什么战斗力,只会哭哭啼啼找男人告状,冷笑一声,“还大王,呸,我告诉你,我后头有仙人相助,小贱人要是不想死,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兴许我还能给你一个小妾位子坐坐。”   斐央差点傻眼,什么小妾,不知道这位家里头两位小妾,每一个拎出来都是吓死人的身份,他这会不怪胡氏了,反而觉得这女人眼皮子太浅,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思柔喝完香茗,左等右等没等到饭菜上桌,再看斐央和十四娘在和一个狐狸叫板,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胡氏还以为思柔要给自己磕头,得意洋洋抱胸站那,正打算骂思柔几句,思柔一巴掌呼过来,当场把胡氏拍的不省人事,她解了胡氏身上的法术,顺手和刺猬塞到一块,问斐央,“可以上菜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太忙了,等调整一定恢复双更,小天使再爱我一次! 第54章 龙虎斗   看着曾经在家里耀武扬威的胡氏成了思柔的手下败将, 斐央浑身舒畅,心里头跟喝了蜜一般痛快。当思柔问及饭菜时, 斐央还没回答, 管家就亮了嗓子,“上, 马上就上。”   他说完又忍不住去看思柔, 只觉得这姑娘长得水灵,论女人味还比不上边上那位, 可就是这个样,轻轻松松解决了困扰斐家的女人, 化解了一个大危机。管家看了又看, 把思柔奉为上宾, 直到斐央不耐烦拿眼睛瞪他,管家才依依不舍走了,转身冲进厨房吩咐要上最好的菜。   这可是他们斐家的大功臣。   不止管家这么想, 斐家其他下人看思柔也是带着敬仰的小眼神,这几天他们饱受胡氏欺负, 可谓是有苦说不出,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救星来,如今救星来了, 斐家上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掌勺的厨子知道了思柔的丰功伟绩,直接翻出山珍给思柔炖汤喝。   斐母听到这件事时思柔还在花厅吃饭,当她听到那胡氏被思柔一巴掌拍在地上, 显出原形,斐母惊得连筷子都掉了,“真的?”   丫鬟兴奋点头,“是真的,公子还在陪聂姑娘吃饭,这会人就在花厅。那胡氏被聂姑娘塞在笼子里,正吱吱乱叫呢。”   斐母一听只觉得脚上的伤好了大半,她迫不及待对丫鬟说,“快去把央儿叫来,我有话对他讲。”   没过一会儿门口就出现了斐央的影子,他依依不舍来到斐母身边,“娘,我正陪着大王呢。您放心,如今大王来了,您和爹都有救。”   斐母自然不会怀疑斐央的孝心,她拉着斐央的手说,“人家千里迢迢来帮你,你就在家里随便下几个菜,像什么样子,去账上支些银子,带客人去最好的酒楼里吃,另外人家是个姑娘,再置办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她能除了胡氏这恶妇,莫说百两银子,就是半个斐家拿去为娘一句话也不会说。”   斐央明白自家娘是要好吃好喝招待思柔,点点头往外走,见斐母还躺在榻上,寻思着要不要问问大王,有没有治脚伤的药。   斐央和母亲聊完又折回花厅,来去的功夫思柔已经吃了桌上大半菜肴,下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几个丫鬟甚至主动问思柔要不要饭后小点心。   小姑娘捧着一碗鸡汤,大眼睛通透澄澈,望着人乖乖点头,“好。”   边上的十四娘差点想把手摸到思柔头上去。   忍住,不得对大王无礼!   斐央乐颠颠跑上来,殷勤问,“大王,要不要去外头再吃一顿,春酒楼的红烧排骨味道不错,不知大王肯不肯赏脸?”   有吃的思柔哪里不同意,当下就跟着斐央去春酒楼吃排骨了,留在家里头的下人个个喜气洋洋,互相道喜,管家见此大手一挥,做起大扫除来。   另说留在胡宅的几位,当日老大黄鼠狼派白仙帮忙送信,白仙走后胡氏按捺不住,招呼不打直接搬进斐家,起先黄鼠狼有几分生气,后来又觉得让胡氏监督斐家也不错,于是剩下三人按兵不动,待在胡宅吃吃喝喝,可一连几天胡氏都没回信,老大黄鼠狼觉得可能出了事,问蛇仙,“老的死了没有?”   给斐爹下咒的就是蛇仙,这几天跟着几个哥哥吃香喝辣,也没去看情况,老大问起他才进小黑屋查看情况,出来一脸凝重,“我的法术被人破了。”   黄鼠狼一拍大腿,“糟了,老二出事了。”   “老五也没回来。”   “一定是天庭的逃犯来了。”   三人一合计,认为贸贸然出手不太合适,决定让蛇仙去斐家走一趟,待查清情况后再做打算。   蛇仙早些年跟着一个艺人讨生活,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东西,后来卖艺的年纪大了,打算回老家安顿下半辈子,就将蛇仙放归山林。蛇仙别的本事没有,旁门左道的东西信手拈来,大约是和卖艺人学得毛病,别的爱好没有,就是爱钱。   有幸被点化人形后,蛇仙成日在街上摆摊算卦,卦象这种东西一向悬乎得很,真正的得道之士也不敢说准,更何况半吊子的蛇仙,不过他会另一招,无事生非,没死,招几个恶鬼弄死就是。靠这手他赚了不少钱,直到遇到斐爹这个倔脾气。   斐爹不吃蛇仙这套不说,斐家也是一个个牛脾气,出了事硬是不肯求过来。斐央更是直接破了蛇仙的法术,本来蛇仙打算直接送这家人归西,顾忌到斐家人和天庭逃犯有联系,他才一直没有下狠手。如今逃犯也来了,蛇仙决心来个大的。   他冲两人点点头,转身进了小屋,拿起桌上一个泥偶,用血涂满,又祭起一张涂满朱砂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符纸无火自燃,屋里亮起诡异的绿火,等符纸燃去,桌上的泥偶突然动起来,朝蛇仙走了两步,发出怪异的声音。   “去。”   泥偶消失在桌上,施法成功的蛇仙满意笑起来,从柜子里摸出一壶酒,正想给自己庆祝一番,头顶忽然落下几块泥巴,零零碎碎洒了蛇仙一脑袋,一个泥偶脑袋泡在杯里,黑洞洞的眼眶望着蛇仙。   法术失败了。   蛇仙心里头邪火无处发泄,他直接摔了杯里的泥水,对着桌上的阵法阴森森笑起来,“替身术你不怕,就问你恶鬼怕不怕!”   他说完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落在器皿上,舞着法剑念念有词,只见器皿上的血迹诡异消失,不一样一阵黑烟冒起,汇聚成一个古怪的人形,蛇仙满意看着眼前的恶鬼,指挥恶鬼,“去把他们都杀了。”   恶鬼大叫一声,化作一阵烟雾飞向窗外,蛇仙坐了屋里想了又想,决意去斐家查看情况,他跟着恶鬼一起来到斐家,就见院子里头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串烤鱼,就坐在青石阶上,下人见了她很是恭敬,“聂姑娘好。”   “姑娘要不要喝水?”   脏了有人帮忙擦手,累了有人捶腿,甚至起风了还有丫鬟送外衣,递热茶,要有多娇贵就有多娇贵。蛇仙瞧了半响觉得应该是斐央哪个表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看就知道是最佳下手对象。他冲恶鬼挥手,“给我上。”   恶鬼大叫一声,身形一下子暴涨,忽然出现在院子里,下人吓得四处躲藏,唯独思柔坐在那里不动,她品着热茶舒服叹了口气,仿佛眼前的恶鬼根本不存在。   正巧斐央和十四娘从另一头走来,有思柔保驾护航,斐央瘦下的肉在这几天又长回来,脸又圆了几分,见了思柔正想打招呼,结果看到思柔背后足有两层楼高的恶鬼,几近失声,“大,大王……”   你后面有鬼!   思柔裹着火红的斗篷,听到斐央喊自己,转身用眼神询问斐央来意。   十四娘急了,直接推开失声的斐央,大叫道,“大王,小心后面。”   恶鬼越发逼近,铜铃大的眼珠子注视着思柔,嘴里发出恶臭,他伸出手想把思柔撕成两半,结果一只纤细的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思柔抓住恶鬼的手指头,力气稍微大了几分,直接将恶鬼的大拇指掰下来,她对十四娘的话非常不解,“后面怎么了?”   十四娘看看惨叫的恶鬼,再看看一脸若无其事的思柔,努力使自己的话正常一些,“没什么,就是有只大虫子。”   思柔点点头,赞同十四娘的话,“确实大了点。”   她丢开手里的残肢,淡定对上暴怒的恶鬼,在对方愤怒的嘶吼中,缓慢抬起手,直接伸向恶鬼胸口,只听皮肉撕裂之声,转眼一颗血淋漓的心脏被扔在地上,恶鬼蹒跚几步,身体摇晃几下,最终无力躺在思柔面前。   激起飞尘模糊了庭院的痕迹,只有那一袭红色屹立不动,从头到尾,思柔没挪过一步。   十四娘捂住胸口,按下想要尖叫的冲动,趁斐央没反应过时率先上前,掏出丝帕替思柔净手,做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大王尊贵,对上这等杂碎何须亲自动手,脏了大王的手多不好。”   真是少见多怪,大王是什么角色,能掀了地府的狠鬼,这个恶鬼算什么玩意,还敢在大王面前叫板。十四娘觉得自己还需多练练,免得将来有一天别人谈起大王,她还是乡下人的模样。   思柔觉得这话没错,准备往袖里摸剑,十四娘又说了,“一个小小的恶鬼也配大王的宝剑出鞘。”   思柔想了会,认为十四娘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她搁了宝剑,捡起地上吃剩的竹签子,转手飞向躲在树后的蛇仙,将他牢牢钉在树干上。被刺中七寸的蛇仙挣扎了一会,没过多久就只剩进的气没出的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瞪着思柔想说什么,思柔和蛇仙对视片刻,努力摆出做大事的模样,表情深沉,高深莫测和斐央讲。   “蓝关说,广东有道名菜,叫龙虎斗。”   划重点,很好吃! 第55章 抱大腿   身为一号储备粮的十四娘顿时倍感压力, 她试图纠正思柔的食谱,“大王, 成了精的蛇不好吃。”   长得这么丑, 下饭都倒胃口。最重要的是,大王能对成精的蛇下筷子, 离她这只成精狐狸上餐桌还远吗?   十四娘在那担惊受怕, 被搭话的斐央乐呵呵一笑,“蓝关挺上道的。”   自个是龙还敢说什么名菜龙虎斗, 他是真不怕哪天思柔肚子饿了把他吃了。   思柔对于蓝关这只洒水器非常满意,能歌善舞, 还知晓美食, 深得她心, 因此当斐央提起蓝关时,思柔主动夸了蓝关一句,“他有自知之明。 ”知道怎么把自己做的好吃, 然后看了十四娘一眼。   不上道。   十四娘:大,大王……   没被划入食谱的斐央说话更来劲了, “大王您有所不知,这龙可炸可炖,清蒸红烧都不赖, 民间认为蛇是还没化形的龙,所以凡是菜名中带龙的基本都是指蛇,不过既然真龙在大王身边,何必舍近求远, 去吃什么蛇肉。您要是喜欢龙虎斗,回头叫蓝关剁个胳膊下油锅就是,新鲜又方便。”   也亏蓝关没跟过来,不然斐央的话基本能当遗言使了。十四娘听得瞠目结舌,等斐央把思柔哄回房间,另送了两串糖葫芦,十四娘一脸不屑道,“小人,马屁精。”   斐央挪着圆滚滚的身子,指挥下人把树上的大蛇取下来,语重心长和十四娘讲,“我这是为你好。现在大王被勾起了食欲,对龙肉眼馋,就不会想念风干狐狸肉。”   这话说的没错,可十四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见下人扛着大蛇往厨房方向走,问斐央,“你真打算给大王做龙虎斗?”   斐央道,“厨子不会做粤菜,龙虎斗是不用想了,蛇羹可以,这么大一条蛇,每人都能分碗汤,话又说回来,这蛇肉没毒吧,我看古书上有人吃了蛇肉毒发身亡……”   斐央停下话来,万一没被胡氏折腾死,一人一碗蛇羹毒死多倒霉。   十四娘没好气道,“那你还吃。”   斐央沧桑道,“你不懂,大王没来之前我差点没被胡氏折腾死,连带着爹娘受累,原先我还不知道怎么报复他们。大王一句话点醒我,杀了怎么够泄愤,应该剥皮抽骨,吃进肚子里,然后再去茅厕,拉……”   十四娘一脸恶心,“行了行了,要吃你们吃去,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斐央嘿嘿笑了两声,盯着地上拖延的痕迹,想到来家里闹的胡氏,思柔带过来的刺猬,加上今天的大蛇,脑中灵光一闪,隐约想到什么,“和你说个事,城外有个五仙庙,里头供奉五个大仙,什么狐仙,蛇仙……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十四娘不清楚,不过她知道什么叫五仙,这是人族的称呼,说是仙其实就是妖,练了点小法术能帮人达成心愿,接受香火供奉,和他们这种靠修炼发达的不是一家子,她们走仙道,五仙走神道,狐狸,刺猬,蛇,五仙算集齐了大半,十四娘问,“你得罪人家了?”   不然这五仙干嘛找斐家麻烦。   斐央可真冤枉,“我是清白人家,从来不惹事。”   他爹经常和他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叫事。因此外面经常有人喊他们斐家是冤大头,斐央心宽体胖,完全不觉得冤,别人又觉得斐央身边跟着的都是拍马屁的,这话斐央不爱听,他花钱买快乐碍到谁了,再说他又不嫖不赌,认真考了个秀才。也没给爹娘丢脸,斐央想了想,坚定摇头,“没有。”   十四娘又问,“真没有,坏事没有,好事也没有?”   好事还真有一桩,斐央不好意思搓搓手,“我和王家定亲了,王家的阿宝是远近有名的大美女。”   十四娘面带鄙视,不是她说斐央,这年头人族又不兴自由恋爱,压根就没有机会了解内心,斐央人是好,就是太胖,她头一回见斐央也生不出什么一见倾心的感觉,只觉得这胖子真有分量。她一个女妖都这样想了,那王家的阿宝更不用猜,人家美女也是有自尊的,嫁给一个大胖子不说高兴,心里多少有怨言。   “别说是强娶。”   斐央不乐意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地痞流氓吗,王家同意在先,我才上门提亲的。不过王家也不是好东西,嘴上答应了,回头去五仙庙告状……”   斐央停下话来了,他大约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当即生起一肚子火,和十四娘匆匆说了句告退,两条腿一迈跑到自家娘房里,跳着脚说,“娘,快把王家的回信找出去,我要去王家算账。”   斐娘身子好了就在照顾斐爹,夫妻俩正在屋里腻歪,儿子突然冲进来火冒三丈的,斐娘莫名其妙,动手给儿子倒茶,“出了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斐央把十四娘的话结合自己猜测说了一遍,斐爹听完一拍桌,撩起袖子打算和斐央一起上门,斐娘急忙拦下,说起另一件事,“别去,王家这会出了事。”   “就先前和央儿定亲的阿宝,被一个叫孙子楚的书生缠上,孙子楚是个穷书生,王家自然不愿意嫁女儿,可孙子楚信誓旦旦他与阿宝订下终身,还能说出阿宝闺房布置。王家觉得脸上挂不住,动手要赶走孙子楚,结果出了事,孙子楚没了性命,眼下孙家人和王家闹官司。”   斐娘说完劝告斐央,“别做雪上加霜的事,王家正纠缠孙子楚的事,你再去岂不是叫王家脸丢大发了,反正信还在,等这件事过去再上门也不迟。”   斐央很不情愿,“娘,你干嘛替王家着想。”   斐娘戳斐央脑门,“为娘是替你着想,王家与咱家也有生意来往,眼下你出了恶气,却得罪了人家,日后接管生意吃亏的就是你。”   这一番肺腑之言叫斐央动容,只觉得自己的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他正想上去撒娇,斐爹先搂着爱妻不撒手,顺带给儿子一个滚蛋的眼神,叫斐央无话可说。   斐央自觉退出来给自家爹娘留了空间,回到庭院见十四娘还没走,凑上去抱怨了一通,十四娘听完道,“所以就是王家惹的事?”   王家还在打官司,斐央记得他娘的话没去落井下石,嘴里得理不饶人,“活该。”   他发誓打死不娶阿宝,又说一通狠话,肚子里的怨气才散去,十四娘见斐央消下气来,又问起五仙庙的事,“五仙是五人,有两个落网,其他三人定不会罢休……”   十四娘想起带书童来黑山的刺猬,搞不懂这刺猬是不是五仙之一,按照一般配置,刺猬也是五仙之一,可这刺猬居然帮斐央送信,如果真是五仙,应该想法设想拦信才对。她把这事和斐央一讲,斐央坐下来和十四娘一起整理头绪。   “按你说的,王家是不满亲事才找了五仙帮忙,如果真是王家,肯定不会帮忙送信。除非另有所谋……”斐央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能东扯西扯,“那五仙庙建的时间很短,以往大伙都是去白云观上香,就苏道长住过的道观。”   一听还有个苏耽,十四娘就觉得斐央没事找事,“你不是和那道士熟,不找道士找我家大王干嘛。”   斐央解释,“苏道长大忙人,成天忙着救济苍生,能老老实实待在道观听我召唤吗?我回来没多久他就走了,我写个话本都没人替我参考。”   斐央八成是在家憋太久,被爹娘管着没处说去,这会遇到十四娘,拉开话匣子滔滔不绝,“你别看不起苏道长,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就我回来那几天,我上白云观找他,你猜苏道长在和谁喝酒,神仙,真神仙,扔个筷子都能变美女,那身段,嘿,别说了,嗓子柔得能掐出水来。还有你知道他们聊得是什么,天庭的事,天上神仙的事……”   斐央突然停下来,然后一拍大腿,“坏了!”   他想明白了,肯定是那神仙在背后搞怪,让他写信求助大王,好趁这个机会对大王动手。   十四娘被斐央这嗓子吓到,没好气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斐央往思柔住的厢房望望,想跑过去通风报信,拉着十四娘边走边说,“我想起来了,那神仙是下来找大王麻烦的,他说大王在地府惹事,要捉拿大王问罪,还要拉苏道长一起入伙。”   十四娘狐狸毛都要炸了,“苏耽居然敢吃里扒外!当初是谁把他从姥姥手里救下来的。”   不等斐央解释她冲进屋里,见了思柔火急火燎,”大王,苏耽叛了。”   早就在斐家乐不思蜀的思柔愣愣应了句,然后说,“他谁?”   她看十四娘和斐央一言不发,又加了句,“和我有关吗?”   由此可见,在思柔心里,苏耽真没什么地位。   十四娘憋了半天,不情愿道,“您忘了吗,吃馄饨挑葱的毛病您还是从苏耽那学来的。”   提到吃的思柔还有几分印象,记起这位是给自己提供三昧真火做海鲜的主,思柔在脑海里扒拉半天,带上渴望的目光看向斐央,“我想吃烤大虾。”   斐央一口应下,“没问题。”   一看话题要往吃的方面跑,十四娘急了,抢过话来,“大王,那苏耽不是好东西,他勾结天庭的人,打算对大王图谋不轨。”   天庭两个字牢牢抓住思柔思维,她放下烤大虾的想法,非常严肃问十四娘,“天庭?”   十四娘点点头,一指斐央,“他全看到了。”   斐央还记得白云观里扫落叶的王七,为了避免苏耽给自己小鞋穿,拼命在思柔面前洗白,“大王,苏道长不是这样的人,他骂那神仙厚颜无耻,和他吵翻了。”   思柔才不管苏耽和天上的神仙关系好不好,是不是来抓自己,她现在打算去天庭找爹爹,有个中介再好不过,一听苏耽和神仙有一腿,当即吩咐,“把苏耽找来。”   末了再加一句,“我要抱苏耽大腿。”   爹爹说了,不要嫌弃裙带关系,能达到目的管它是裙带关系还是裤带关系。 第56章 金箭矢   蛇仙去了斐家就再没回来, 剩下两个发觉问题大了,当即跑去找陆仙官求助,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种种遭遇, 自己的弟兄生死不明,天各一方。   陆仙官还在看阿宝和孙子楚的爱恨情仇, 王家失手打死孙子楚后, 陆仙官又施法将孙子楚的魂体塞到鹦鹉里,看鹦鹉对阿宝诉说心意。他正看得来劲, 黄鼠狼领着仅剩的灰仙敲门了。   陆仙官这会把孙子楚的家当做了临时落脚点,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悠悠品着茶, 说实话孙子楚家里没什么好东西, 就连陆仙官手里头的茶叶都是他从别的地方顺过来的。   上好的龙井用热水泡开, 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陆仙官嗅着人间的烟火味,听完黄鼠狼的哭诉, 半响后开了口,“真是如此?”   黄鼠狼伸出一只手, 比划了一下,“三个兄弟都折在她手里。”   什么飞升天庭,做个逍遥快活的神仙, 他现在满脑子给兄弟报仇,只想着泄恨。说到几个兄弟的下落,黄鼠狼哽咽了一下,“您有所不知, 那逃犯心狠手辣,居然活活剥了蛇仙的皮,给下锅煮了。”   说完灰仙嚎啕大哭,嘴里念着兄弟你死的太冤。   陆仙官被这嗓门惊了惊,暗道什么蛇仙,就林子里头的大蛇,还喊仙,活该被人捉去做蛇羹。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这事上了心,一言不发搁下香茗,手指头在破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叫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生怕被责骂办事不力。灰仙和自家大哥对视一眼,过后黄鼠狼下定决心,咬牙道,“只要仙君肯为我几个兄弟报仇,我两人愿为仙君做牛做马。”   陆仙官还真不缺几个脚力,况且在天庭没人用会老鼠当坐骑,传出去岂不是丢脸。陆仙官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开口,“你等心意本仙君收下了,关于天庭逃犯一事,你等勿需多礼,这恶犯打伤地府官员,于情于理都要严惩,以儆效尤。”   黄鼠狼听着是这么一回事,心里头却清楚得很,他们要是不催,冲陆仙官看戏的状态,搁到猴年马月都是有可能,有句话说得好,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陆仙官下来好些天了,天庭也就下了早朝的功夫。   他们几个兄弟能化形全依仗陆仙官的法术,寿命还是畜生的命,比起一个仙一个鬼,他两万万拖不得。   大约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久了,陆仙官说话都是一套一套,一通话似是而非,是又不是。等把人的耐心磨的差不多,他才给了黄鼠狼一支箭,语重心长道,“此箭取材千年玄铁,经受过太阳精火的炙烤,饱含至纯至阳之力,专门克制世间阴邪之物。任她再神通广大,遇上此箭也只有死。”   说罢把箭交给黄鼠狼,黄鼠狼连忙双手接过,刚一接手就觉得滚烫无比,有种灼伤感。心道果然是仙家之物,更是对陆仙官心存敬意,他和灰仙连连感激,陆仙官又告知了使用方法,他两人才退下。   回到胡宅后两人才犯难,宝贝是用了,可怎么使是个问题。金箭只有一支,意味着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斐家是大户人家,亭台楼阁水榭假山,该有的一切不少,在这种地方放箭,万一射不准怎么办?他两合计来合计去,老大发话,“要不,你先去探探?”   上一个探望的探到锅里头去了,这会已经端上饭桌了,灰仙是一万个不情愿。可老大发话了还能怎么办,灰仙闷声出门,溜达几圈始终没胆去斐家,倒是半路遇到斐家的下人,仗着他们不认识自己,灰仙试着搭话,还真给他问出点东西。   斐家要派人去江南请苏耽回来。   很简单,正所谓上头一句话底下跑断腿,思柔要找苏耽,斐央头一个支持,转身就让人收拾行李去江南,不管是用借的还是买的,只要把苏耽请回来就行。苏耽这人性格清高是清高,对钱很痛快,斐央估摸着江南那没有大问题的话,这会苏耽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再拿钱一诱,包管马到成功。   他找了底下的商铺问江南情况,摸了个大概,边上跟着的书童发话了,“公子,上回我去金华是白仙带我去的,脚程可快了。”   斐央对于自家书童缺根筋是没辙了,“什么白仙,骑个刺猬还炫耀,屁股没开花算你命大。”   骂归骂,转头斐央就找了思柔,把书童的话叙述了一遍,两只小眼睛一闪一闪的,手里头捧着一只鸡腿,“大王,能不能让小的开开眼界?”   十四娘就差没把鄙视写在脸上,什么人,居然拿吃的骗大王施法,大王是这样的鬼吗!   被斐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思柔坐在亭子里,手里头握着鱼竿,眼馋池子里的鱼。自打知道思柔非常好说话,斐家上下是变着法投喂山大王,原先池子里还养着几条锦鲤,某天被思柔看见了,念了句好不好吃,当天晚上桌上就多了道红烧锦鲤。没过几天池子里的锦鲤换了草鱼,思柔迷上钓鱼,倒不再念锦鲤了。   吃了好几天鱼,忽然遇到香喷喷的鸡腿,思柔表情一亮,不等十四娘发话就接过鸡腿,脆生生说了句好。   十四娘:……   吃饱喝足的思柔让十四娘把笼子里的刺猬放出来,从袖子里摸了株枯草,硬逼着人家吃下,然后在斐央的注视下,刺猬变成了骏马。   他试着伸手摸了摸马脸,感受到手下略带粗糙的马毛,神色复杂,“这就完了?”   不需要摆坛祷告上天,就连咒语都不念,什么异象都没有。   思柔无法理解斐央的想法,“法术要是被人看出来,那还叫什么法术?”   这类玩意从来都是玩阴的,就怕被看出来,摆光明正大做什么。   斐央不知如何回答,他觉得他的创世名作需要加一点夸张手法,至少在施法方面带点电闪雷鸣的效果,加深大王英勇神秘的形象。   因为是难得一见的良驹,还没出发前时常有下人去马厩看马,夸这马长得好看。传来传去外头的人都知道斐家有一匹名为白仙的好马,引得一些爱马人士上门拜访,说是想配种。斐央念着这马是刺猬变得,要喜欢也是喜欢母刺猬,良心发作,对外头说这马已经阉了。消息传到灰仙耳朵里,灰仙起先没当一回事,回去后一寻思,越想越不对劲,半夜摸去斐家马厩,见到被关在马厩里的骏马,两眼一望泪眼汪汪,灰仙哑着嗓子喊了句,“兄弟。”   骏马嘶鸣一声,算是应了。   认出这马是失踪已久的白仙,灰仙更是心酸不已,他看马槽里尽是些没营养的马草,想到平日里爱吃浆果的白仙,心里头窜火,对白仙说,“你受苦了,大哥已将你的事告诉仙君,仙君赐了我们法宝,你且忍几日,等拿下这逃犯,兄弟你就能自由了。”   灰仙说了不少安慰话,想到在外头听到的流言蜚语,眼睛忍不住往后瞄,暗想外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惜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清,他又怕动作大了戳中白仙伤疤,最后什么都没看清,就这样回了胡宅,对待在家里研究金箭的黄鼠狼说,“大哥,兄弟过得好苦。”   他把白仙的遭遇全和黄鼠狼讲了,并且隐晦提了下白仙可能被阉了,黄鼠狼一听怎么能忍,一拳头砸在墙上,气愤不已,“欺妖太甚。”   做了马也就算了,还个阉了,根本就是畜生所为。黄鼠狼深吸几口气,目光对上那支金箭,决心放手一搏。   灰仙看出黄鼠狼的意图,趁机道,“大哥,我听说斐家在找一个道士,咱们何不放出假消息,引蛇出洞。”   金箭被安放在箭筒里,箭尖锐利,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派去江南的人没过多久就有了回信,说是苏耽回来了。就住在城外的白云观里,哪里都不去,要见他必须亲自前往白云观,不然他谁都不见。   斐央听了和思柔嘀咕,“苏道长怕是打怪打糊涂了。”   敢对大王横,活得不耐烦了。   思柔本着现在要抱人家大腿,要对苏耽客气一点,做足了表面功夫,问了斐央正式拜访流程,先是往白云观递了帖子,在一个风轻云淡,阳光明媚的日子出了门。   马车行到山脚就上不去了,思柔下了马车,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往上爬,大中午的,天气热,思柔穿的又多,束手束脚,别人走三步她才挪了一步,到半山腰的亭子时,十四娘看思柔喘着气,心疼思柔,就道,“我让他下来。”   思柔摇摇头,很认真和十四娘讲,“我现在是有求于人,不能欺负人,苏耽……”   思柔讲了一半忽然停下,低头盯着胸口的长箭,她是魂体,倒不会流血,只是箭中蕴涵的至阳之力让她一下子白了脸,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十四娘失声叫道,“大王!” 第57章 烽烟起   见思柔胸口中箭, 躲在暗处的黄鼠狼和灰仙激动的抱在一起,嚷嚷着中了中了之类的话。等两妖冷静下来, 决定留下等思柔咽气, 好回去和陆仙官报喜讯,他两看着亭子里的思柔, 暗暗想道。   就不信你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直到十四娘连着叫了思柔好几声, 思柔才回过神来,蹙着眉头想要说什么, 十四娘来到思柔身边,看着思柔胸口的箭不知所措, 她想回去找人帮忙, 又怕思柔一个人出事, 情急之下一下子哭出声来,“怎么办,要不要拔|出|来, 大王您疼不疼?”   回答十四娘的是一个响亮的饱嗝,苍白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思柔摸摸肚子,答非所问,“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十四娘还以为思柔被射糊涂了, 听到这话哭得更惨,“大王您都神志不清了。”   思柔见十四娘哭得梨花带雨,摸出小手绢想帮十四娘擦眼泪,可两人中间隔了一支箭, 思柔不方便伸手,只能把帕子递给十四娘,等十四娘止住哭声,思柔一下子站起来,以胸口中箭的姿势往山上走去。   十四娘吓得魂飞魄散,“大王。”   思柔摆手,“我没事。”   就是有点疼。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思柔望着山顶的白云观,迈着两条腿继续往上爬。   十四娘跟在身后劝也不是不劝更不是,一边胆战心惊看思柔爬山,一边碎碎念,“大王您真想见苏耽让我跑一趟就是,何必亲自来。您现在还受着伤,万一出事了,让我怎么办?黑山的大家怎么办?”   十四娘正说着,前面的思柔突然踉跄一下,眼看就要倒下。她连忙扶住思柔,见思柔一副迷迷糊糊,气若游丝的模样,眼泪不争气留下,“大王,我们还是回去吧。”   思柔眼皮子越发重,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要抱大腿。”   她想去天界,去找爹爹。   十四娘看思柔都这样了还要去找苏耽,咬咬牙拉起思柔,半扶半托把人往山顶带,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觉得大王浑身上下滚烫,就跟个火炉一样,没过一会她就大汗淋漓,差点想把思柔扔了。   在十四娘认知里,思柔就跟兰若寺里面几个女鬼,阴气重,手脚冰凉,不爱在白天出来走动。所以思柔现在的模样被十四娘当做魂飞魄散的前兆,因此思柔说要去找苏耽,十四娘把它当做了思柔生前最后的遗愿,拼了命也要替思柔实现。   她咬牙把人带到山顶,敲响白云观的大门,“苏耽,苏耽你给我出来!”   叫了许久一个年轻道士开了门,见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胸口还插着箭,下意识就想关门,十四娘一只手拍在门上,兽爪在门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印记,眼神凶恶,“你敢关试试?”   王七差点要哭了,他知道自己是遇上妖怪了,可眼下道观里就他一个人,自己又不会什么法术,只能对十四娘求爷爷告奶奶,“仙子姐姐,有话好好说,我只是一个扫地的,您要找的师叔祖不在道观里头。”   十四娘气得倒仰,“少给我摆谱,要不是苏耽说谁也不见,我家大王会上山吗!”说着说着十四娘又红了眼,哽咽着,“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七见思柔面色泛着诡异的红,半阖着眼靠在十四娘肩头吐气,胸口的金箭随之呼吸轻微起伏,再听十四娘的话,猜两人可能不是上门算账的,大了胆子开门让两人进来,可怜兮兮站在落叶堆里和十四娘解释,“师叔祖去了江南好久,只说归期不定,不知道会不会回白云观。”   十四娘没好气道,“先过来帮忙。”   王七连忙扔了扫帚过去推门,两人忙活了好一通才把思柔安置在床上,王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往屋外看了看,纳闷,“这天怎么突然热的这么厉害?”   不是外面的天,而是屋子里闷热无比。   十四娘寻了些水替思柔拭面,等手伸到水里时她才发现自个的手都被烫红,心想那箭恐怕不是凡物,可她年纪小见识又少,不知道如何解决思柔胸口的箭矢,只能一遍又一遍替思柔清理手面,顺带和王七打听苏耽的情况。   “白云观不是他的老巢?”   王七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只是暂时的落脚处,师叔祖常年云游在外,偶尔会来歇十天半个月,有时候也会回宗门待几天,一般人很难寻到他。”   他说着身子不由自主跟着手里头的扫帚走,被十四娘看出异样,哭丧着脸和十四娘解释,“这是师叔祖施的小法术,说是效仿吴刚伐桂。”   吴刚能伐出几株月桂树,十四娘可怜起王七来,再来思柔倒下她也需要一个人下山报信,当下帮王七解了法术,要王七下山去找斐央,帮忙带个大夫过来。   能摆脱数日来的扫地王七是欢呼雀跃,提到要找大夫时,王七犹豫了一下,提议道,“要不要找兽医?”   十四娘没好气白王七一眼,“我家大王是鬼,不是妖。”   王七瞥见十四娘那双柔荑,想到门上留下的爪痕,愣是没胆和十四娘呛声。他和十四娘要了斐央的住处就往山下跑,白云观在城外,离斐家着实有一段路,等王七气喘吁吁下了山,太阳已经往西边斜了。王七不敢做过多停留,怕去晚了城门要关,硬是一路小跑敢在太阳下山之前到了斐家,和斐央说了思柔的情况,斐央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苏道长没回来?”   王七纳闷不已,心想他这个在白云观的都没见到师叔祖,这群人哪里的消息,“对啊。”   斐央顿时表情不好看,旁人没想那么多,可他和王七是见过苏耽和那个神仙谈话的,思柔刚来兰溪谁都不认识,谁知道思柔认识苏耽,答案呼之欲出。   “去叫你的师叔祖回来,我家大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苏耽没完!”   斐央撂下狠话就带着下人去请大夫,直接把王七丢在原地,也不管王七今夜住在哪里,自己领着人往城外冲。王七一个人待在花厅里,想到刚才斐央说的话,嘀嘀咕咕,“我要是有办法把师叔祖叫回来,就不会被留在白云观扫地了。”   虽然斐央说了王七一通,斐家还是给王七安排了住处,王七跑了大半路,早就累的不行,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等第二天朦朦胧胧醒来,就见屋里头多了一个人,坐在红木桌旁喝茶,一把古朴的长剑搁在桌上,鹅黄色的剑穗垂下来,平添了一份温暖,整个人风尘仆仆,眉眼里都带着倦意。见王七醒了,方才转过头来,不冷不热问,“你身上的法术是谁破的?”   江南的事刚结束,他就感受到施加在王七的法术被人破了,念着这人也是宗门一份子,死了还在算在自己头上,他马不停蹄赶回兰溪,借着寻到王七踪迹,结果看到人就躺在斐家舒舒服服睡大觉,高床软枕,好不自在。   王七愣愣,“师叔祖您回来了?”   苏耽咽下嘴里发凉的茶水,懒得说废话,见王七没事就道,“早点回家去,修道清苦,你吃不了苦头。”   王七急了,“师叔祖我真的想修仙,我能吃苦,您要不高兴,再罚我扫一年的落叶我都愿意。”   苏耽可不想多个拖油瓶,“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惯了,入奢容易入简难,莫要在这种事上浪费光阴。”   王七知道苏耽在宗门里权威有多大,他一句话自己恐怕永远和修仙无缘,不由自主拔高声音,“都是世家子弟,为什么我就不行?”   王七说完苏耽冰冷的视线射过来,王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声音低下来,“我是听宗门里的人讲的,师叔祖没出家之前身份显赫,真正的天潢贵胄……”   他越说越没底气,索性生硬转眼话题,“法术是一个狐狸精帮我解的,她带了一个女鬼上门,看起来认识师叔祖认识,说是要找您,还直呼名讳。”   苏耽皱眉,一个狐狸精一个女鬼,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人是谁,只是苏耽想不明白思柔找他做什么,“我不在白云观,她们上门做什么?”   这事王七也纳闷,“她们说您回来了才找您的,狐狸精还说要不是您摆谱,她家大王也不会受伤。”   苏耽更想不明白了,自黑山一战,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思柔的对手,如今受伤来找自己,是来找自己超度了,要投胎转世了,可地府那档子破事,思柔能不能投胎都是个问题。“受伤?”   王七点头,比划了一下,“胸口中了一箭,昨个敲门时只剩进的气没出的气。狐狸精让我下山找斐公子,这已经是昨晚的事,一夜过去了,也不知道女鬼是好是坏?”   人都在白云观了,于情于理都要回去一趟,苏耽放下茶杯,招呼都不打一声拿着剑走了,王七在后面喊破嗓子都没人应。   另说在白云观外蹲着的两妖,眼瞅斐央领着一拨人进去,半天没出来,也不知道情况是好是坏,两妖一合计,决定让黄鼠狼回去报信,向陆仙官请示下一步动作,得知金箭已经插在思柔胸口,看戏的陆仙官确认情况,“射中了?”   黄鼠狼跪在地上激动万分,“我等两人亲眼看到的,那女鬼胸口中箭,起先还能强撑,后来连路都走不稳,全靠边上的狐狸精扶。”   陆仙官可没黄鼠狼那么激动,相比之下他脸上多了一份存疑,这金箭有多大威力他再清楚不过,寻常妖魔碰到它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谁知这女鬼只是不能走路,看来有些本事……陆仙官敲桌的手一顿,翻手祭出一团明火,送到黄鼠狼面前。   “此乃三昧真火,可烧尽天下一切阴邪。我将它交予你,该怎么做不用我说。”   黄鼠狼战战兢兢捧着这团火焰,作为妖怪他最怕这些东西,拿在手里都怕自己小命难保,听到陆仙官的暗示,黄鼠狼犹豫了一下,把知道的告知陆仙官,“可白云观里还有几个凡人……”   陆仙官面无表情,“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58章 陆仙官   打发走黄鼠狼, 陆仙官再看阿宝和孙子楚的爱恨情仇觉得无趣,懒得理会成了孙子楚的鹦鹉, 起身跟去白云观查探情况。半路遇到正往回赶的苏耽, 本着日后天庭相见还要做同僚的情分,陆仙官拦下欲回白云观的苏耽, 现身对苏耽微笑, “许久不见。”   陆仙官平白无故出现在白云观外,道观里据说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思柔, 苏耽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停下脸上含霜, “是你动的手?”   陆仙官见苏耽变脸, 心里头浮上一丝窃喜,掩袖笑道,“怎么, 被我说中,你对她动了情。”   若是场合不对, 苏耽真想撬开陆仙官的脑子看看此人都在想什么,不是阴谋手段就是些无聊的男欢女爱,能不能想点正经的。   苏耽这副无可奉告的表情愉悦了陆仙官, 他摆起架子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训苏耽,“世间悲欢离合不过一场梦,待你从迷雾中清醒过来,就知感情是种最无聊的东西。日后你还会感谢我替你扫清障碍, 早日得道成仙。”   陆仙官把头转向东方,彼时星垂大地,苍穹高不可攀,那伫立山顶的白云观成了世间唯一的摘星楼,可它再高也够不到天庭。就像他和苏耽,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苏耽只不过是一个在凡间挣扎求仙的凡人。   那女鬼死了,苏耽看破感情,意味着日后苏耽欠了他一份因果;没看破,记恨自己也无妨,他不会少块肉,而苏耽则会修为折损,飞升困难。   怎么算都是桩好买卖。   陆仙官负手而立,睥睨这满天星辰,似有感而发,“于此黑夜中点燃星火,定是极美。你等且放心,过后我再赔一个白云观,保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苏耽脸色一变,“你居然派人烧白云观,且不说思柔在观内,白云观内还有凡人,你这样做就不怕天庭问罪。”   陆仙官峨冠博带,端的是一派正人君子,听到苏耽所述神色不变,“那就折损本仙官的俸禄,送他们下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神仙如何对待凡人,这种事,你不是最清楚。”   苏耽忽而沉默,陆仙官继续洋洋得意,“你是不是在问自己,求仙问道的意义何在?”   沉寂的黑夜突然窜起一条火龙,照亮了半边天,硬生生将黑夜拉到晚霞,陆仙官越发膨胀,火光映出他半张脸,被点亮的眼中燃烧着野心,他好似打开了心房,把天庭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苏耽看,要彻底掐死苏耽那颗修仙的心。   “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二十八星宿,若每个都要胡来,岂不是乱了章法,她一个小小女鬼敢对神仙不敬,就该知道得罪天庭的后果。”   陆仙官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话,苏耽终于肯应和一声,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陆仙官,“或许天庭真的会派人下来围剿思柔,但在此之前,你将会输得一败涂地,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得罪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难得说了一句长话,过后面不斜视从陆仙官面前走过,只身赶赴火海,他不会去救思柔,但是在那片火海中还有其他人,他要救的,就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   眼看自己说的话全部白讲了,陆仙官急了,在苏耽后面大叫,“勾结逃犯,天庭不会轻饶你。”   他放完狠话又给了颗枣,“你若是助我,我自会向玉帝奏明,让你早日飞升成仙。”   见苏耽停下脚步,陆仙官暗想你苏耽也不过如此,和那五只畜生没什么区别,做梦都想着成仙。他正等着苏耽讨好自己,谁知苏耽转头似笑非笑道,“奏明玉帝,看来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陆仙官气急败坏,“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不过小小凡人……”   苏耽淡淡应了声,“请君自便。”   说罢他拔出长剑,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剑尖一点,转眼乌云群聚,星子黯淡,豆大的雨点下落,起先淅淅沥沥,几息后大雨倾盆,可白云观的火势丝毫不见削弱。陆仙官冷笑,“凭你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灭三昧真火。”   苏耽握剑的手一抖,目光诧异,眼中清清楚楚写着几字,蠢货。别人不知道思柔怕不怕火,去广东的路上给思柔烤海鲜的苏耽再清楚不过。那位山大王,是位拿三昧真火当烧烤的主。   他忽然怜悯起陆仙官来,正所谓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过如此。倘若他能查清地府的来龙去脉,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火烧白云观一幕,过后思柔要杀要剐,都与他无关。从阎罗王划去所有名为思柔的女子开始,他就对这些神仙无比失望。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他不再理会陆仙官,只身迈入雨中,黑夜中苏耽的背影坚定挺拔,手中的长剑时刻提防着来自背后的偷袭。   被一个小小道士评头论足,陆仙官心中怒火四起,动手想给苏耽一个教训,想到苏耽身份又按下动作,暗暗想道,等我收拾了那女鬼,再来收拾你。   另说离去的苏耽,等来到白云观时才发现斐央他们都躲在观外,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有几个性子比较活泼的,早就跑到外头淋雨去了,斐央见苏耽来了,差点两眼泪汪汪,“苏道长,您可来了。我们差点没被热死。”   十四娘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胖。”   斐央直接跳过关于身材的话题,拉着苏耽的手激动说,“这雨是您下的吧,您不知道,在您没来之前白云观就跟火炉一样,后头还直接起火了。我们本来想带大王出来,谁知道大王身上滚烫,碰都碰不得……”   斐央絮絮叨叨的,把情况都交代的差不多,苏耽嫌弃斐央的咸猪蹄,不动声色抽出手来,“有没有人伤到?”   斐央摇头,“都出来了,就一个人没出来。”   十四娘踮起脚尖往火场里望,她只是一个小妖,没能力对抗三昧真火,斐央他们又是凡人,进去就会被烧成灰烬,眼下就只能在外头等情况。起火的时候他们也想带思柔出来,但就如斐央所说,思柔身上已经烫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加上火势突然,要不是斐央拉了十四娘一把,十四娘就要成了烤狐狸。   “要是大王出事了,整个黑山都不会绕过你。”十四娘恶狠狠瞪着苏耽,“要不是你,大王怎么会出门,又怎么会中箭,眼下生死不明。”   苏耽一言不发全接下了,他知道现在问也没用,出于习惯还是问十四娘,“她找我何事?”   十四娘气呼呼,“我不知道。”   斐央倒是说了,“大王听说道长认识天庭的人,想抱道长大腿。”   抱他大腿。也亏她说的出来。苏耽不知说什么好,正想叫这群人走远点,免得被三昧真火伤到,背后升起寒意,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苏道长……”   苏耽整个人炸了,他转身一看,小姑娘就站在火海里,模样俏丽又乖巧,不染半点粉黛,肩上披着雪色披帛,什么都好,就是胸口的金箭看的渗人。   她抬起头来,琉璃色的眼眸在火光染成金色,见到苏耽面带微笑,一口小白牙若隐若现,“抓到你了。”   任凭苏耽见识过再多风浪,见到思柔那一刻他还是慌了,眼下外头这么多人看着他,要面子的苏耽强装镇定,“我听斐公子所言,大王是想找一位认识天庭的人士。贫道不才,只认识了几个散仙,若是说谁与天庭联系最密切,贫道认识的陆仙君乃是凌霄殿上第一人,恰逢陆仙君下凡办案,我愿意引荐给大王,一解大王之忧。”   苏耽说话又一套一套,思柔晕乎乎问,“人在哪?”   苏耽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卖了陆仙官的去处,“就在半山腰的亭子里,大王这边请。”   两三句话就把思柔拐走,十四娘忿忿不平想告状,被斐央拉回来,他指了指自白云观延伸出的火莲,两人皆无言。   这哪还是鬼,火神现世还差不多。   连哄带骗把人带出白云观,苏耽无比期望陆仙官还在亭子里,不然人跑了他自己就要倒霉,苏耽七想八想着,冷不防迎面射来一只箭矢,擦着苏耽脸边飞过,没入身后,苏耽下意识转身,思柔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盯着胸口第二支金箭。她欲说什么,陆仙官从暗处现身,手中的长箭流光溢彩,昭示着他刚才做了什么。   “大胆女鬼,竟敢扰乱地府,滥杀鬼差,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是现在就束手就擒,本仙官可给你一条生路。”   思柔慢慢抬头,“生路?”   陆仙官见思柔气息越发羸弱,心知对方撑不了多久,心中一喜,脸上依然大义凛然,“倘若你交出仙草,本仙官可以从轻发落。”   那可是能让凡人长生不老的东西,有了不死草,他可以轻易拿捏凡人皇帝,整个凡间随他玩弄。   思柔不解,“你是海外仙山的主人吗?”   这话没头没尾,陆仙官还是做了回答,“不是又如何。”   思柔握住胸口金箭,很认真和陆仙官讲,“物归原主,你不是它的主人,又不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给你。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该我问你了。”   她拔下第一支金箭,四周温度忽然升高,在场一人一仙均感受不正常,只有思柔就跟没事人一样,“你能带我去天庭吗?”   陆仙官被惊了惊,下意识后退一步,“一个小小女鬼还想去天庭,本仙官告诉你,你只会被带到地府接受审判。”   思柔目光闪了闪,她的声音更虚弱了,垂着头重复一句话,“我想去天庭。”   陆仙官以为思柔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大了胆子放肆嘲笑思柔,“痴心妄想,凭你的身份,绝无踏入南天门的可能。”   凭她的身份,思柔忽然抬头,手中的金箭应声落地,她不知何时来到陆仙官面前,一只手按在长弓上,体内多余的灵气疯狂运作,尽数注入长弓中,“还给你。”   被灌输无法承载的灵气,长弓光芒大作,弓身从中裂开,成了一件废物。眼看自己的法器被思柔轻轻松松毁去,陆仙官惊恐不已,他转身想逃,却被思柔抓住手腕,“你,不能杀我,我是天庭派下来查案的仙官,如果我死了天庭一定会追查到底!”   思柔握上胸口箭矢,眉眼弯弯,“我等着。”   金箭随之被拔出,积压了大量的灵气急需寻找出路,就如地上残破的弓箭一样,陆仙官被灌入纯粹的至阳灵气,那是他根本不能接触的存在,只需一点点就让他无比难受,当如河流一般的灵气冲进体内时,陆仙官痛苦叫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苏耽之前的话是在警告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得不到镇压的至阳灵气开始横冲直撞,反噬这个不合格的主人。   “你,究竟是谁?”   这根本不是一个鬼怪能拥有的力量,这么可怕的灵气他只在那些身居高位的仙人上看过。   回答他的是思柔平静的眼神,那是注视蝼蚁一般的目光,在思柔眼中,他什么都不是。   仅仅片刻,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官成了思柔脚边一捧灰,她吹灭手中余烬,转过来看苏耽,“下一个。”   在杀了一个仙官后,思柔不介意再杀一个骗了她的道士。   苏耽咽了咽口水,在思柔点燃手心火焰一瞬,神棍附身,高深莫测道,“大王可知功德加身,待圆满之日,就是天女相迎之时。”   思柔放下手,“你讲,对了我放你走。错了……”   黑暗之中,一团火焰亮起。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三更吧,就是迟了点_(:з」∠)_ 第59章 做善事   苏耽觉得他去兰若寺就是个错误, 或者说他就不该贪图斐家那点钱财,治愈斐央, 然后被斐央忽悠, 跑去兰若寺行侠仗义,如果不去兰若寺, 他就不会认识思柔, 没有认识思柔,他兴许还能做个无忧无虑的道士, 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在思柔手下挣扎求生。   “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假, 天打雷劈。”   思柔逗着手心的小火苗, 声音又软又甜, “你是道士,会引雷呀。”   “还是拿火烧了。”   太阳精火无物不烧,对上三昧真火绰绰有余, 思柔打量苏耽一眼,笑得越发甜美。   她最讨厌骗子!   苏耽握着手中的三尺青锋, 剑柄微凉,叫他手心生出一丝寒意,他觉得自己无比冷静, 又时刻就要发狂。寻常人遇上这种事会怎么做,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再不然发疯怪叫?苏耽吸了口凉气, 生气越发平静,“我没有骗你。”   思柔不作回答,她脚边还有几抹灰烬,被风一吹,了无痕迹。   “自古以来无论人,妖,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一为仙道,习得道家正统法术,再行善事,有缘者方可成仙。”苏耽顿了下,这也是他的道,他有幸得到道家正统法术,凭此入了宗门,被奉为一句小师叔,他苏耽有意修仙,宗门缺法术,他与宗主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习了几年法术后,就按宗主所言云游四方,行善事,攒功德,就待有朝一日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又因受宗门影响结合自身经历,苏耽对妖魔鬼怪不是特别厌恶,多数时候随心行事,因此在遇到思柔时,他才没有喊打喊杀。真那样了,他现在也不会站在思柔面前侃侃而谈。   “二来天生天长,生来即是仙,亦或者自小吐纳仙气,脱胎换骨成为仙。这类为各人缘法,强求不得。世间已无此类飞升者,早已成为远古传说。”   苏耽的嗓音一贯清冷,他是个局外人,用旁观者的口吻叙述一个缥缈的故事。思柔听着苏耽的话,慢慢垂下来脑袋,眼角微微泛湿。   原来,她只是青史一册吗?   “不是的。”思柔不服气出声,她看着苏耽,不知道是对谁发火,“我还活着,行走在人间。”   苏耽的眸子看向思柔,他无法理解思柔话中的委屈,只能用自己的思考方式去回答,“是的,你是生魂,我知道你不是鬼。”   于是思柔脸上慢慢流露出失望之色,这个在其他凡人眼里神通广大的道士,甚至被妖魔惧怕的敌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独自走到亭边,坐在青石阶上,抱着膝盖闷闷道,“继续讲。”   这个背影看上去格外寂寥,瘦弱的身躯似乎被风吹跑。苏耽想了一下,考虑刚才还威风不可一世的陆仙官,选择动手攥紧自己的外袍。   大王看起来不太高兴,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此两类皆需肉身成圣,功德圆满,仙道一成既为仙,只不过若无天庭指引,就只是一介散仙,也算得逍遥。另一种就是得到天庭承认,成为真仙。天庭会派人指引,册封官职。”苏耽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思柔还是一动不动,肩上的小火苗一闪一闪,从左边溜到右边,又跑到苏耽脚边,舔着苏耽衣袍一角,看起来对苏耽垂涎欲滴。   “……鬼道也是如此。”情急之下苏耽翻出鬼的修炼方式,“如果是鬼魂,也可尸解成神,只要生前有做善事,受高人指点,或受敕封,皆可入天庭。”   听了半天思柔终于有反应,“做善事?”   “是的。”苏耽不着痕迹躲开小火苗,“广做善事,积累功德,只要做的够多,就能引起天庭的注意。”   她把小火苗召回来,两只手一合,转而问向苏耽,“什么算善事?斐央说造桥铺路是善事,给菩萨修金身也是善事,一个造福子民,一个献媚于他人,为什么能相提并论?”   苏耽一时无语,他只能用含糊的说法糊弄过去,“我不求神。”   思柔问,“你做怎么积攒功德?”   苏耽,“自然是斩妖除魔,凭心而为。”   说这话时苏耽眉目终于多了点少年郎该有的洒脱和朝气,他下意识抚上手中长剑,眸中多了一份柔情。   忽略前半句的斩妖除魔,思柔回味着苏耽的凭心而为,下意识皱眉,“凭心,我会打架。”   爹爹说她应该活的自由自在,无须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丢下青丘姐姐们给她的琴棋书画,和女娃在外面疯,天天和扶桑谷的三足金乌打架,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能独自一人上战场。   苏耽抽了抽嘴角,他大约知道思柔下半句话是什么,义正言辞告诫思柔,“凡间不可招兵买马。”   且不说这事被天庭知道了怎么办,要是被朝廷知道一个鬼在他们眼皮底下干这种事,朝廷不要面子吗?   苏耽原意是想打消思柔的念头,谁知思柔将它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我懂,凡间是别人打下来的,我不能去抢。凡间不行,阴间总可以吧。”   黑山以前就是地府的老大,她要回去问问黑山,怎么在地府招兵买马。   苏耽憋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只能曲线救国,“这似乎离做善事很远……”   思柔没直接回答苏耽的问题,她拨着亭子边的狗尾巴草,“爹爹经常和骑着食铁兽的凶叔叔打架,大家说是凶叔叔不好,抢大家吃的,凶叔叔那边的人说是爹爹不好,占了他们的地盘。哪一方听起来都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爹爹和凶叔叔决定用拳头解决问题,最后爹爹打赢了。大家都说爹爹厉害,爹爹是大好人,大善人。至于凶叔叔……”   思柔回过头来,“他输了,被写成了大坏蛋。”   苏耽从思柔眼中看到了一个千古不变的真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无法想象一个小姑娘会选择一般人都不敢想象的方法,用鲜血和暴力推翻地府,建立一个新的阴界。不管此事成与不成,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天庭一定会把注意力转到思柔身上。   “你可以把精力放在其他事上,就像解救兰若寺那些女鬼一样,积少成多,同样能引起天庭注意。”   “像你一样?”思柔问苏耽,“一年,二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或者一生?”   苏耽沉默了,某个数字戳中他心中最痛的一处,使得他没有出声反驳。   “为什么,一定要去天庭?”   思柔不像自己,执着求仙问道,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田野里撒野,天黑时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思柔慢慢弯起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幸福,“我要去找爹爹。”   何人的父亲在天庭,何人的子女能轻易抹杀一个仙官,又是什么样的人能随便夸下海口,颠覆整个阴界。苏耽喉咙发紧,“我似乎,没有退出的权力。”   思柔摇了摇头,东方浮现鱼肚白,黑夜将要过去,黎明即将来临,思柔站在亭里,眺望着东方的山峦,等待第一抹晨曦。她的声音就像这红日一般温暖,“我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需要一个人告知我。等哪天不需要你了……”   思柔笑着说,“我送你一缕太阳精火。”   **   地府,   堆积在书架上的册子无风自动,书页哗哗翻过,最后停在一页,就如外头的生死薄一般,上面也写着人名,何时而亡,只不过那数字是真正的天文数字,无法计算。俄而,纸上燃起一簇火焰,片刻后,翻开的书页上少了一个人名。   察觉异动的阎罗王领着几位判官来自,众人见着这一幕,个个噤声,有个胆大的判官小声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阎罗王脸色难看,“有仙官死了。”   魂飞魄散,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第60章 地藏佛   陆仙官的事解决, 思柔就要回黑山。临走之前斐央又请了思柔一顿好吃的,趁大王心情好时, 斐央道, “我能不能求大王一件事?”   “王家的阿宝和孙子楚相爱,偏偏孙子楚魂魄出体, 好好一对情侣被拆散, 怪可怜的,大王能不能帮帮她?”   十四娘一口酒呛在嗓子里, 咳了半天才咽下去,她不可思议看斐央, “你脑子坏了吧。”   不说王家说一套做一套, 阿宝有婚约在身还和别人相爱, 给斐央这个未婚夫戴绿帽,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斐央挥着两只肉爪,胖乎乎的脸上格外豁达, “我娘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 他们既然互订终身,我做恶人有什么意思。媳妇嘛,总是会有的。”   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斐央没说出来, 在场一个妖一个鬼,还有一个超脱世俗之外的道士,总结起来就是不接地气,他们完全不懂人情上的来往, 比如斐家和王家在生意上的合作,还有在一个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思柔这类则不会有这种烦恼,妖怪之间都是拳头解决问题,不服,接着打。   做人的斐央无比羡慕,顺带看了边上的苏耽一眼。   真好,可以和大王走。   斐央那一眼清清楚楚落在苏耽眼里,他面无表情嚼着嘴里的青菜,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种打不过还不小心发现对方的小秘密,以致现在逃都逃不掉的感觉实在太糟了。苏耽挺想找人倾诉自己的不幸,可惜在场一个是思柔的小妖精,一个是思柔的狗腿子,他说了小妖精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狗腿子说自己走狗屎运。   何等的憋屈感。   一想到日后的生活不会太美妙,苏耽连享受美食的心情都没有,一味夹着面前的菜。等大盘青菜下肚,在场两位反应过来。   斐央:苏道长原来是吃素的吗?   思柔:可以,我吃肉,他喝汤。   十四娘听完斐央的发言,不得不对斐央刮目相看,举起酒杯说,“是个男人,我敬你一杯。”   几杯酒水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斐央作为十四娘仅有的一个人族朋友,又在离别之际,十四娘不由多说了几句贴心话,“其实你人挺好的,就是胖了点,不过没事,能吃是福,你放心,我在黑山给你留了坟,等你百岁而终,我就把你的坟迁过来,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   十四娘是真心为斐央着想,她觉得斐央脑子转得快,一定有用得着的地方,所以想拉到黑山这边,也算功劳一件。斐央是听得头皮发麻,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永不得超生吗。他挤出笑来,主动给十四娘倒酒,“十四娘说笑了,俗话说得好,能吃是福,我斐央能平安长这么大全靠这身好肉……”   斐央不愧是念过书的,嘴皮子溜得飞快,没几句就把话题跑歪,劝起十四娘吃胖点,理由是某个女皇帝的朝代以肥为美,从以肥为美再谈到女皇帝,十四娘直接忘了等斐央嗝屁挖坟这事,满是好奇听斐央吹捧女皇帝。   饭桌这头热闹无比,另一头就冷静许多,思柔专注和美食搏斗,苏耽在想今后打算,各做各的毫不相干,直到斐央和十四娘的话越发煽情,思柔这边还是无动于衷,她把筷子往下一放,表示吃完了。   十四娘这才回过神来,委婉问,“大王,斐公子的请求……”   一会儿工夫都成斐公子了,可见斐央嘴巴有多甜。思柔这会被喂饱了,心情也好,对于斐央这个请求大手一挥表示允了。   爹爹说了,恩威并施,对下属有时候要好点。   她将鹿衔草交于斐央,看着斐央和十四娘走出雅座,房间开开合合,外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思柔盯了会又趴在窗棂边看湖光山色,外头下起小雨,景色别有一番动人之处。小二已经将桌上的东西收去,重新送上几碟点心,沏了两杯热茶,苏耽坐在思柔对面,他摩挲着微汤的瓷白茶壁,并不发话,偶尔余光落在思柔侧脸上,和她一起欣赏氤氲的水色。   “好看吗?”苏耽突然问。   思柔伸出手来,微凉的雨水遇到她时化为蒸腾的水汽,她等了半天也没有一滴雨水落在手心,只好收回手,“很少见。”   她在的地方,只有龟裂的大地,以及枯死的树木,她看不到盛开的野花,也无法触碰清晨第一颗露珠。   苏耽没有继续这个问题,从思柔种种言行来看,她迷恋常人看腻的山水,对人情世故空白的像张纸,本该一无所知,偏偏在某种方面比任何人都残忍。   “养神芝。”苏耽主动挑起话题,“陆仙官说你盗取仙草。”   思柔没有回头,“我和朋友一起去海外仙山摘的。”   苏耽,“什么时候?”海外仙山渺远,早就成了人们口中的传说,谁也找不到仙山的入口,他入踏仙道时也曾动过去蓬莱的念头,后来不了了之。   思柔认真想了下,“很久以前了。”   女娃还没有化为精卫鸟,她被驱逐部落之前,还是族人口中的献时。   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那是素未谋面的娘亲给她取的,献。有熊国的献,那是对她最高的称呼。   “这东西容易引起旁人欲念,还是不要拿出来。”苏耽劝思柔,单单为了复活一个凡人就把一株鹿衔草送出去,未免过于大方。   思柔应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苏耽不指望思柔会听进,提醒思柔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义务,至于思柔要怎么做,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你闹了地府,杀了天庭派来的使者,天庭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单从引起天庭关注来说,去祸害人间才是接下来最好的打算,只有把事情闹得越大,越严重,天庭才越会在意。比起一个在逃的女鬼,解决屠杀生灵的魔头更重要。   但是苏耽不能这样做,在还没成仙之前,他也是人,他不会助纣为虐,让思柔把手伸向同族。所以不管是骗还好,还是瞒也罢,他会帮助思柔凌驾整个地府。   “天庭和人间的流速不同,就算现在发现了,等派人下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尽可能扩大队伍。收编流落在人间的鬼魂,加以渡化,数量越多,功德越多。届时天庭自会派人下来接引,你就能去天庭了。”   说的这里苏耽停了下来,思柔说要去天庭找爹爹,可见她根本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很有可能是仙人之后,加之能在负伤的情况下轻松抹杀一个仙官。苏耽把思柔的地位往上提了提,转而思索起天庭有没有一位叫思柔的上仙。说起来思柔这名字过于平庸,不太像一个上仙会有的名讳。   苏耽不动声色将疑问藏在心中。接着给思柔划大饼……等这张飞升大饼撒上芝麻香料,刷上酱料,香气喷喷送到思柔面前,思柔嚼着桌上的芙蓉酥,一点点理清头绪,“渡化,种田算不算?”   以前神农叔叔都是这样对待战败部落,把他们打散然后再带去种田,面朝黄土背朝天,加上她时不时溜达一圈,过段时间都黑的看不出原来模样。   苏耽给了否定回答,“不算。”   种田就能渡化冤魂,那还要他们这些和尚道士做什么?   思柔,“收鬼魂还要教化,好麻烦,不能全杀了吗?”   大约猜出这位本质就是大魔王,苏耽给思柔举了另一位例子,“地藏菩萨为救自己母亲入地狱,见地狱众生多苦,于是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渡化鬼魂,因此得了大功德,被人尊称地藏菩萨。”   言下之意就是要思柔向地藏菩萨看齐,多学学人家,念个经烧烧纸钱什么的。   思柔眼睛一亮,“我听九郎说过。”   苏耽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还不是无可救药。   “地藏小姐姐可漂亮了,原来她还会渡化鬼魂,早知道当日去地府就该把小姐姐带回来,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去地府强抢地藏菩萨,若是别人苏耽会觉得对方脑子坏掉了,可现在这别人是杀了陆仙官还跟没事人一样的思柔。苏耽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坏掉了,没事向这位大魔王推荐不争不夺的菩萨干嘛?   他敢保证思柔绝对能掀起一番大浪,思柔赢了,菩萨问始作俑者,他苏耽万死难逃其责,思柔输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苏耽面色虚弱,头一次向思柔推荐自己的本职工作,“贫道不才,学过几年咒术,也会那往生咒。大王若是不嫌弃,贫道愿为大王效劳。”   事实证明思柔非常嫌弃苏耽,她连苏耽的话都没听完,直接消失在苏耽眼前。   等斐央和十四娘回来,苏耽就枯坐在那,身影单薄,面色苍白,神情中流露一丝脆弱,好似受到极大打击,斐央不由小声,“苏道长,大王呢?”   苏耽转过头看了斐央一眼,幽幽道,“去地府了。”   死佛友不死贫道,无量天尊,他什么都没讲!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中秋快乐,本章掉落红包,么么~ 第61章 名谛听   大抵是苏耽的心情太过糟糕, 斐央和他聊了几句就知趣往外走,和十四娘嘀嘀咕咕, “你说苏道长怎么回事?跟被女鬼吸干了精气一样。”   十四娘插腰气鼓鼓, “大王才不是这样的鬼。”   斐央当然知道思柔不是这样的鬼,但是苏耽是不是这样的道士就说不准了。鉴于思柔去了地府, 一时半会没回来, 养神芝又要死后三天才能用,回黑山的路暂时搁置, 饯别宴成了在外头的午饭,过了晌午, 苏耽说要处理白云观的事, 斐央无可厚非领了十四娘往回走, 和十四娘讨论起要不要带些点心,什么山楂糕,蜜饯, 基于鬼怪不担心发霉变质的问题,斐央推荐了烧羊肉。   “外焦里嫩, 肥嫩香烂,乃是人间一绝。大王吃了都说好。”   他和十四娘拼命吹嘘,说到后来自己也馋了, 索性领着十四娘去吃羊肉,把苏耽忘得一干二净。   道长吃素,还是不要让他看见了。   苏耽还不知道斐央和十四娘背着自己去大吃大喝,他回了白云观见王七还在, 倒有点想不明白这人的心思了,王七怕吃苦是真,可想学法术也不假,见了苏耽很热情喊了一句,“师叔祖。”   苏耽脚下一顿,再看王七多了几分打量的味道,“你真想学法?”   苏耽能主动提起这件事,王七再高兴不过,脸上写着欢呼雀跃,恨不得剖心明志,响亮回答,“是。”   苏耽不冷不热,如果还是从前,他还会故意为难王七,让他死了这条学法的心。可他现在自身难保,不太愿意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于是干脆利落打包王七,“这样,你去崂山修行三年,如果能坚持下来……”   王七兴奋点头,“我现在就去。”   说完不等苏耽反应,王七两条腿跑的飞快,从屋里拎出一个包裹,拉开大门扭头冲苏耽大喊,“师叔祖等我。”   等王七的身影消失在白云观外,苏耽才慢慢吐出下半句,“我让燕赤霞收你为徒。”   不过现在人走了,也听不到苏耽的话,苏耽站在庭院里发了会呆,决意回屋书信一封,可宗门说自己临时跑路的原因,不是他自甘堕落,而是敌人太过强大,他苏耽选择了曲线救国,深入敌营,从敌人内部瓦解势力。   早些年苏耽读过几年圣贤书,别的不会,大道理是一套一套,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放下笔取来一张雪白宣纸,坐那耐心折纸鹤。   一只精巧的纸鹤落在桌上,转眼成了仙气飘飘的仙鹤,苏耽将书信交予仙鹤,鹤唳声远去,苏耽望着桌上多余的宣纸,心知思柔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去斐家也没什么事,手指一动,索性坐在屋里认真叠纸鹤。   要不要染个色,都是白色多不吉利。   另说去了地府的思柔,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去地府不知道跑到人家后门去,这次思柔学乖了,依旧是老路开道,轻轻落在花海里,再安静从奈何桥边上经过,一路往阎王殿去。   孟婆:……   排队等汤喝的鬼魂等了半天也不见孟婆有什么动静,不乐意了,“老婆子,后面的鬼都等着呢。”   孟婆回过神来,白了对方一眼,“急什么,敢着去投胎啊!”   下辈子有个好胎的鬼魂闭嘴了。   丢下手中的活,孟婆急忙唤来边上游走的鬼差,“快去阎王殿报信。”   对方还以为孟婆说又跑了一个不肯的鬼,推脱着,“婆婆,不是我不去,只是实在抽不开身。”   自打思柔烧了地府大半鬼差,他们这些新提拔上来的鬼差成天忙得跟陀螺一样,经常三天通宵,两天加班,能做好手头的事就不错了,还管别的鬼的事,鬼差一指长长的队伍,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去报信,这里谁来管。   孟婆瞪着这群迫不及待要投胎的鬼魂,最终不情愿回到位置上,认命倒了一碗孟婆汤。   她望向思柔消失的地方,心中默默念了一句,不得了了,上回蹂|躏地府的大魔王又回来了。   没鬼拦着自己,又是故地重返,这一路思柔走的顺顺当当,偶尔有忙碌的鬼差看到思柔,见她神情自然,步伐坚定,还以为是哪位刚上任的同事。顶多打量几眼就转回去拿鞭子抽底下不老实的鬼魂。   看什么看,有我好看吗?   等思柔一路走马观花来到阎王殿,就见废墟旁搭着一个临时阎王殿,几个鬼差站那充场面,阎罗王坐在高堂之上,边上站着一位熟人,手捧生死簿念着底下新鬼生前种种罪行。边上一位大红袍判官匆匆路过,衣襟里插了一封奏折。   思柔见了他热情招呼,“判官大人,你好呀。”   正打算去天庭上报的钟馗硬生生停下脚步,确认站在那里的就是思柔,表情逐渐僵硬。   天杀的,这个魔头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怀里揣着的是陆仙官被杀真相,钟馗护奏折不是,拔剑也不是,于是艰难扯出一个笑容,“聂姑娘,许久不见了。”   跑地府一趟还能见到熟人,思柔可开心啦,蹦蹦跳跳来到钟馗身边,软绵绵道,“本来想找判官大人带路。”   她是来地府挖人的,不是来踢馆的,有求于人,所以态度一定要好。小姑娘摆出一副和善友好的姿态,见钟馗目光转向自己,又甜甜笑起来,“判官大人看起来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钟馗被这个笑容吓到背后生冷汗,这魔头什么意思,他不带路就要死吗?   想到先前思柔大闹地府的壮举,钟馗急中生智,“我不忙,真的,非常闲。”   小姑娘视线往钟馗胸下瞄去,不忙带这东西干嘛?   钟馗干笑一声,把奏折从怀里抽出来,随手往地上一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聂姑娘想去哪里?”   不管钟馗真忙还是假忙,有鬼愿意给自己带路思柔当然开心,顺口就卖了怂恿自己来地府的始作俑者,“苏耽说地藏菩萨会渡化鬼魂,我想找地藏菩萨。”   钟馗虽然是地府判官,不过他生前也是个道士,因此也有和人间联系,苏耽一名略有耳闻,听说是天庭某位上仙下凡历劫,过了这世就要回天庭复职。这会突然从思柔嘴里蹦出个苏耽说,钟馗不着痕迹扫了思柔一眼。按下心中种种猜测,和思柔科普起地藏菩萨。   “菩萨在血海边上抄经念佛,极少来地府。“   严格来说,地藏菩萨不算地府一员,她没有天庭敕封,也非地狱土生土长,只能算编外人员,不过地藏菩萨属于佛教,又是菩萨,修为上凌驾大部分地府人员,就连泰山府君见了地藏菩萨也得客客气气。打又打不过,又不肯归顺地府,成天念经,渡化鬼魂,抢阎罗王的活,按理来说地藏菩萨算得上地狱一大毒瘤。不过菩萨始终是菩萨,心肠好又不争事,从不对地府伸手指指点点,天庭起先还有警惕,后来万年来不见动静,也就随地藏菩萨去。偶尔地府出情况地藏菩萨还会出手帮忙,一来二往地府上下对菩萨很是敬佩。   钟馗脸上带着淡淡的敬仰,觉得苏耽这主意不错,让一个执迷不悟的魔头去找地藏菩萨,菩萨一定是不费吹灰之力渡化思柔,为地府,为人间,为天庭化解了一个大危机。   回头他上奏天庭的时候吹一波苏耽,也算卖一个好。   不过几息功夫钟馗已经把后事安排妥当,他招来一个鬼差,面带严肃,“我带聂姑娘去地藏菩萨那走一趟,你等办事不可怠慢。”   那鬼差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聂姑娘,他怎么不认识。等阎罗王审完一个新鬼,外头进来的鬼差把地上的奏折上交给阎罗王,阎罗王大发雷霆时,鬼差机灵出声,”大人,钟判官和聂姑娘去了菩萨那。”   阎罗王百字脏话生生卡在喉咙里,表情又像是哭又是笑,扭曲得很,无比阴森,底下的鬼差低头噤声,片刻堂上传来诡异的笑声。   “找地藏菩萨,好,好得很。”   若不是场合不对,阎罗王都想跳起来大笑。   你聂思柔不是很牛吗,屠了我地府三千鬼差,烧我阎王殿,逼着我给黑山妖怪还阳。等到了地藏菩萨面前处,我看你怎么牛。   阎罗王越想越激动,当即丢下惊堂木,大手一挥,“陆判,和我去血海!”   他要亲眼看着思柔是怎么被菩萨渡化的,再乖乖跪在自己面前。   穿过十八层地狱,直至地府最后一层,入眼处满目血色,血海翻滚,风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偶见残尸断臂,又有非人非鬼之物出没,暗处一双双眼睛打量着闯入者,不怀好意的目光来回打量着。   钟馗心中岌岌,他对血海略有所闻,这里多是地狱原居民,说是他等莫要踏足,不然一个小心被吃了,救也救不回来。   可想到这闹翻地府的大魔头将要被菩萨渡化,钟馗本着敬业精神,拼了。   他领着思柔来到一处清净处,此地莲花朵朵,白莲清香,入鼻令之精神一震,一只白犬趴在荷叶下,见到两鬼睁开眼来,迈着小短腿到莲台,低声呜呜几声。   莲台上抄经的女子停下笔来,微笑面对来者,钟馗看够了一路的凶杀现场,在看到坐于莲花间的地藏菩萨时,只觉心灵涤荡,灵台清明,等他回过神来,见菩萨依旧捻花而笑,不由肃然起敬,“见过菩萨。”   他说完转身想和思柔介绍地藏菩萨,扭头见思柔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大腿骨,蹲在地上逗狗。思柔一动,小白狗的脑袋跟着动。   “坐下,打个滚,伸爪。”   “很好。”思柔摸摸小白狗的脑袋,举起大腿骨,“想玩吗?”   “汪!”   钟馗顿时冷汗淋漓,他记得菩萨坐下有一通灵神兽,通晓佛理,善听万物,可辨真理,是有名的瑞兽。而眼前的白犬,吐舌头,摇尾巴,还叼骨头。   还我神兽谛听! 第62章 套路深   相比钟馗的大惊失色, 地藏菩萨的表情则要平静许多,她只是含笑望着和谛听玩闹的思柔, 等谛听迈着四条小短腿和大腿骨一起飞了时, 菩萨忽然问了句,“你这骨头哪来的?”   思柔认真想了下, 回答, “不知道,半路捡的, 反正不是人骨。”   血海这么多怪物,唯独没有人族, 不管是人是鬼, 跑到血海来就是食物链低端, 死的早死的晚而已,所以血海还真见不着人骨。钟馗深吸一口气,深觉自己修养功夫不到家, 见了思柔一惊一乍的,生前身后的书都白读了。他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不去看逗狗,逗谛听的思柔,恭恭敬敬向菩萨行礼, “下官不该打扰菩萨清修,只是这位聂姑娘求佛心切,不得已才来此处。”   在边上逗狗的聂姑娘,她掏出了一份烧羊肉。   钟馗:住手, 那不是你家村门口的哈巴狗,这是地府心目中的神兽谛听!   菩萨目光依旧温和怜悯,她耐心听完钟馗所讲,无视为一口美食折腰的谛听,眉眼弯弯,“有劳钟大人。”   “亮肚皮,唱首歌。”   “汪,汪汪汪,汪汪……”   忍无可忍的钟馗上前一步,拿地藏菩萨的身份压思柔,“聂姑娘,这是菩萨的狗。”   他生前饱读圣贤书,一心报效朝廷,最在意尊卑之分,在他心里,思柔再厉害也就一个女鬼,怎能在菩萨面前放肆,还玩弄菩萨的狗。   思柔表情严肃,“判官大人真是失礼,怎可用狗来称呼菩萨的灵兽。”   钟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硬生生憋红了一张脸,他生得魁梧,满脸虬须,一个大老爷们被说的脸红,满脸羞愧向地藏菩萨认错,“下官失礼。”   地藏菩萨这会是真乐了,眉眼里都透着温暖的笑意,“无妨,谛听本体就是一只白犬。”   所以思柔逗狗一点错都没有。   菩萨都替思柔说话,钟馗还真不好说什么,见地藏菩萨一脸宠溺看思柔和谛听玩耍,钟馗生怕菩萨被思柔美色|诱惑,当着思柔的面和地藏菩萨告状,“此鬼上次入地府,打杀鬼差,已被天庭知晓。求菩萨为我等主持公道。”   思柔捏着谛听的爪子,通透的眸子望着钟馗,眼里头明晃晃的威胁,敢在菩萨面前说我坏话,你死定了!   钟馗心里生出一股寒意,不自觉往地藏菩萨这边走了几步,很是惭愧,“下官修为浅薄,叫菩萨见笑了。”   地藏菩萨通情达理,“你自然打不过她。哪有孙子欺负老子的道理。”   钟馗一头雾水,见吐着舌头的谛听,明白菩萨是知道思柔真身,知道了真身必能看破弱点,不由喜道,“还求菩萨指点。”   地藏菩萨摇首,“人已经带到,钟大人可以回了。”   钟馗急了,“菩萨。”   地藏菩萨一指血海,“此地非久留之地,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说罢釆下一朵白莲,递给钟馗,“速速离去。”   翻滚的血海中,非人非鬼的身影若隐若现,嗜血的目光紧紧盯着钟馗,等着钟馗放松警惕那一刻。这还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后头还有个凶残的女鬼,准备拿火烧死他。   钟馗不再多言,冲地藏菩萨拱手,“多谢菩萨。”   他接过白莲,借着地藏菩萨的庇佑急匆匆去血海离去,等钟馗离去,地藏菩萨闭上眸子,双手合十,只听血海内梵音阵阵,一时五光十色,阿修罗等纷纷退去,血海恢复往日的平静,她抬起眸子,又折一莲,随手一掷,白莲落地成莲台,与地藏菩萨坐下的莲台一般大小,待莲台成后,地藏菩萨对思柔轻轻颔首,“公主请坐。”   思柔眨眨眼,抱着谛听坐在莲台上,这才问,“你叫我什么?”   地藏菩萨笑道,“黄帝定中原,自有熊国后才有华夏,人族皆称炎黄子孙之后,如此,称您一句公主也不为过,亦不然,随他人称您赤水女神?”   思柔不答,闷闷坐在莲台上,谛听好似读懂她心中想法,伸出舌头舔了舔思柔的脸颊,感受到脸上的湿度,思柔才答道,“叫我献就可以了。”   地藏菩萨从善如流,“献,容我失礼,您为何重新踏足人间?”   这真是极远的称呼,有一瞬间思柔看见故人在冲她招手,少女的音容在岁月中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一句称呼,献,我出生比你早,你得喊我姐姐。   明明就早了几个月,还比自己矮,叫姐姐多没面子。思柔在心里嘟囔着,收回失焦的眼神,向这位了解自己的陌生人倾吐心声,“我想找爹爹,可爹爹已经不在人间了。苏耽说渡化足够多的鬼魂,天上就会派人下来接我。”   地藏菩萨表情略为吃惊,“您没随黄帝一起升天吗?”   思柔慢慢把身体蜷缩起来,搂着谛听摇摇头,“翼州之战后,我无法控制神通,致使天下大旱,爹爹安排我去钟山,我在赤水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爹爹的消息,后来巫咸大人说我杀害无辜族人,把我关进帝女墓。”   她想去找爹爹,可没有人听她的恳求,从前最疼爱她的巫咸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亲手在她身上刻下封印,一刀又一刀,她疼得昏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在帝女墓里,帝女墓好黑,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就这样等着,一直等到封印松动那天,她悄悄跑了出来,有熊国已经没了,昔日的族人也找不到,巫咸的后代成了守墓人,她不愿回到帝女墓,于是就此流浪人间,她身负神通,所到之处大地干旱,河流干涸,她不敢在一个地方做过多停留,只是一味往前走,后来听说炎帝女儿葬身东海,化为鸟,她去了东海见精卫鸟,她冲那只红喙白足小鸟喊了一遍又一遍名字,可再也没有人踮起脚尖拍拍她的脑袋,严肃对她说。   叫姐姐。   “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巫咸大人知道了会捉我回去。”思柔小心翼翼抬起脑袋,眸子里带着恳求之意,“我现在是魂体,不会伤害大家,只要见到爹爹,就会乖乖回去,向巫咸大人道歉……”   话还没说完,就被拥入一个温暖怀抱,思柔愣了愣,小声说,“我真的会回去。”   地藏菩萨慢慢松开手,抱歉对思柔笑笑,“是我失礼。”   思柔摇首,有一下没一下摸着谛听的肚皮,不好意思道,“没有,我很喜欢。”   很温暖,不像爹爹坚硬的怀抱,带点白莲的清香,就像娘亲的味道……思柔耳根渐渐泛红,再看地藏菩萨时眼里多了几分窘迫。   她居然觉得一个陌生人像娘亲。   好在地藏菩萨的失态只有一瞬,她很快恢复往日的平静,神情从容,“您打算渡化冤魂,积累功德是吗?”   思柔点头,对地藏菩萨心生好感,期期艾艾,“你愿意和我回黑山吗,我建个比兰若寺还要大的庙给你住。”   赤子之心何等纯真,地藏菩萨动容,说话比平时还要温柔,“能和您一起住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有誓言在身,无法离开地狱。但我愿意把谛听借给您,他能听懂人心,在渡化冤魂方面能助您一臂之力。日后您有什么难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愿全力相助。”   “可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思柔没骨气道。   地藏菩萨悠悠道,“杀人亦是救人,您把刀架在阎罗王的脖子上,此举救了黑山众妖,在他们心里您就是好人。救人的方法有很多,并非一味抄经念佛,实在不行,您还有苏道长。”   这么温柔好看,脾气又好的小姐姐居然不和自己走,思柔隐隐有些失望,可听到地藏菩萨替自己的思量,思柔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在地藏菩萨的笑容下消声,她抱着毛绒绒的谛听,开始向地藏菩萨询问谛听的食谱,“可以吃素吗,咦,不能喂骨头……”   最后思柔拿着一本神兽饲养手册和一只肉乎乎的谛听离去,地藏菩萨重新执笔抄经,一个阿修罗问地藏菩萨,“为什么不留下她?她待在血海是最安全的。”   这位阿修罗显然和地藏菩萨认识了很久,说话极为随意,地藏菩萨笑道,“你如何挽留一只想要离巢的雏鸟,她想见黄帝已经成了执念,帝女墓留不住她,血海自然也留不住。佛渡众人,渡有缘人,我与她的缘分未尽。终有一日,她还会来。”   地藏菩萨话锋一转,“你也会关心一只雏鸟,谁说阿修罗无情无义,没有仁慈之心。若你不承认,这份功劳就由我来拦,是我渡化了你。”   阿修罗不耐烦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善良,劳烦挪挪位置,去外头救那两个鬼,晚了就成别的阿修罗盘里的点心。”   看在地藏菩萨的面子,他们让钟馗走了,这会跑进来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什么阎罗王判官,血海岂是这些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地藏菩萨笑眯眯道,“何必由我跑一趟,进出血海就一条路,缘分会使他们相遇。”   在血海入口,思柔抓着谛听的一只前爪,朝两位熟鬼打招呼。   “你们好。”   阎罗王:……   陆判:…… 作者有话要说:  地藏菩萨:缘,妙不可言~ 感谢 残墨馆主x2、想看完结文真的难x3、尼古丁x2、大头修、镜月、糖糖苦、盈盈水暖 的地雷 感谢 露西利x3、古古猫x3、酒糟草头x4、dear滋滋米x2、maysky、书千秋x10、咩、丫zxcx10、草儿比花肥x2、飞雪x10、画戏biubiubiu~x40、大星星x4、新桐初引x15、清俊秀美的公子哥儿x5、无声x17、布丁x90、想看完结文真的难x45、杨小璐、南有乔木不可思x10、亓钧x20、一堆乱码x10、松月x10、苦笑的猫x80、蜗蜗x15、一之芥x10、吃货小仙女x60、寿殊x5、老板不醒x15、云逸风汐、V.Vx10、之子于归x35、H☆Y~浣熊、Dorotheax19、旧夏x10、呆到深处自然萌x19、小P猫Covx10、罗小花、玉椒树x3、九九归一我叫小二x2、此生蝼蚁、阿畅的灯笼吖、江南烟雨似丹青x12、叁号汤圆x10、M豆x3、残墨馆主x6、桃萌圆x19、cc99x7、流转了眸光x5、红豆x20、喵喵没有鱼骨头、蓝曦烟羽x15、小小x2、小鸟游x5、若水x10、一只顽强的柠檬、流年~|你走了却忘了带走我、风萧萧x10 的营养液 第63章 血海起   阎罗王, 他是来看热闹的。   自上回思柔大闹地府,他奏明天庭后, 天庭的陆仙官下凡, 来了地府亲自和他讲,这种事可以戴罪立功。只要拿下思柔, 再一同和天庭说明, 将功补过,结果很有可能不奖不罚。阎罗王可以保住位置。   陆仙官和阎罗王颇有些交情, 这事被压在陆仙官手里,天庭一时没有察觉。陆仙官是打算捉拿思柔给自己政绩上再添一笔, 又与地府交好, 日后办事也方便,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没算出思柔的真实身份,直接葬送在思柔手里。   陆仙官身陨后, 阎罗王深感此事重大,不能再瞒, 便打算让钟馗上天庭一趟。死几个鬼差和死一个仙官差的不是一点两点。他知天庭早晚会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但也忍了,谁知这时候思柔突然跑来, 还说去见什么菩萨,阎罗王一个激动没忍住,就跑来血海了。   地藏菩萨是谁,地狱隐形老大, 天庭都要敬三分的存在,可以和血海阿修罗对抗的存在。就连他阎罗王见了地藏菩萨都须恭恭敬敬的,一个小小女鬼敢跑到地藏菩萨作威作福,怕不是找死。   地藏菩萨善名在外,按理说会有很多信徒前来拜见,事实上除去大事,基本没几个鬼敢来血海。   很久很久以前,地府没建立的时候,鬼魂都不敢去地狱,因为地狱那有一群把鬼魂当饭吃的阿修罗。   以往来血海都是谛听指引他等到地藏菩萨处。这不是什么摆排场,而是为了向血海其他存在申明,他们是地藏菩萨的客人,想动手得先考虑考虑地藏菩萨的怒火。结果今日阎罗王得意忘形,一心想着思柔完蛋的事,等他和陆判站在腥味冲天的血海岸边,里头的地藏菩萨半天不见动静,血海里头阿修罗虎视眈眈,阎罗王的心一下子冷下来。   坏了。   思柔是鬼,他阎罗王说到底也是鬼,年轻时阎罗王曾经胆大妄为,独自跑来血海,差点被送上烤架,后来要不是有地藏菩萨解救,也没有今日的他。阎罗王对地藏菩萨很是尊敬,起先还会跑来感谢几句,奈何阿修罗实在太过凶残,他就算再尊敬菩萨也得顾虑自个小命,加之后来越爬越高,事情也变多,除去地藏菩萨亲自离开血海,阎罗王是不敢来的。因为在这群阿修罗眼里,阎罗王和女鬼都是下肚子的点心,没有区别。   比起见过世面的阎罗王,陆判则怕得要死,他对血海的事情了解甚少,有关血海的传闻都是从其他判官口中得来的,远古传说不提,有条传闻结结实实钉在陆判脑子里。血海的阿修罗,是吃鬼的。   他们不分鬼差,判官,只分好吃还是不好吃。   “大,大人……咱们,要不要回去?”   陆判说话打岔,两腿站那哆嗦,可见怕得很。   阎罗王穿着官服,玄裳映着一张黑沉沉的脸,他素来在下属面前端官威端习惯了,所以陆判一时没有看出阎罗王真实想法。   他也想回去啊,问题是这群阿修罗肯让他们走吗?   答案是不太肯,先前来了个钟馗,魁梧的身材叫一干阿修罗流口水,偏偏被菩萨拦着,他们不好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香喷喷的鸭子飞了,正失望呢,转头直接送了两个。   乐得阿修罗在暗处磨刀霍霍,等着时机下手。   阎罗王压低声音,“你当我不想回去?”   他敢保证,后面埋伏着一排阿修罗,他要是跑,回头就给刺成刺猬。到时候天庭还没发难,他自个就埋在血海里了。   思及此处,阎罗王深吸一口气,拱手高声,“下官误入血海,惊扰上神,多有得罪,还望上神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等这便离去。”   阿修罗算不上什么神,非人非魔,既不是仙也不是神,不过创造他们的那位勉强可以说是一位神,阎罗王直接找最高领导人说话,叫边上的阿修罗不高兴。   呸,我们都见不到老祖,你算哪根葱。   暗处一抹刀光浮现,迎面朝阎罗王和陆判杀来,弯刀即将架在阎罗王脖子上时,不远处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片刻后响起响亮的兽鸣。   “汪。”   鬼魅之影一顿,转眼化成一抹轻烟消失。过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你们好。”   阎罗王一听差点眼泪掉下来,这是刚走豺狼又来虎豹,他看着思柔欲言又止,很想问你怎么没死。边上的陆判比较直接,指着思柔半天你不出来,最后憋出一句话,“菩萨居然没渡你?”   天地良心,地藏菩萨是整个地狱最好说话的人了,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厉鬼,出来以后都是四大皆空,我有错我有罪,愿意接受惩罚。怎么到了思柔这就行不通了。   思柔摸摸谛听的小脑袋,“菩萨人挺好的,虽然没和我一起走,但是把谛听借我了。”   思柔怀里的小白犬被摸的都快眯起眼睛了,小尾巴摇的比谁都欢,陆判差点眼珠子掉下来。等等,菩萨把谛听借给这女鬼了,菩萨为什么会把神兽借给一个凶残的女鬼。   相比纠结的陆判,阎罗王心情更糟了,他颤颤巍巍指着思柔,“你到底是谁?”   什么叫虽然没和我一起走,菩萨是能随便和一个女鬼走的吗。   思柔左顾右盼,没去回答阎罗王的问题,她见到暗处的阿修罗,“需要帮忙吗?”   阎罗王还没回答,陆判就跳了起来,“简直不可理喻,区区一个女鬼还敢在血海放肆。”   思柔点头,暖融融的谛听抱在怀里很安心,她没去和陆判斗嘴,反而心情很好摆摆手,“那我走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暗处的阿修罗一看能打的小丫头要走,乐了,个个杀气腾腾,准备下刀抢肉吃。   被一双双贪婪的目光盯住,阎罗王再也顾不得颜面,伸手挽留思柔,“聂姑娘请留步。”   思柔停下脚步问,“这会不叫我聂姑娘了?”   阎罗王直接踹了陆判一脚,脸上挤出笑来,“下属教导不力,叫聂姑娘见笑了。”   没事喊女鬼,有求于人就叫聂姑娘。思柔看着阎罗王,半响忽然扯出一个笑,“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的事跟天上说。”   阎罗王哈哈,“聂姑娘说笑了。”   “钟馗的折子我看到了。”   思柔不笑了,她认真的时候眸子里透着一股淡然,“别把我当傻子,我比谁都清楚。你们觉得我是大坏蛋,想消灭我。”   阎罗王不吭声了。   “当年黑山大闹地府,就该知道后果,一报还一报,我派兵围剿黑山没有错,本来这事可以就此结束,偏偏你要插一手,杀了我地府三千鬼差,如此一来就算我想压下也压不了。天庭要查那些失踪的鬼差,地府要给出交代,我上奏天庭欲禀玉帝,陆仙官把这事拦下,他说只要你就擒,天庭就不会责备地府。当初为了杀你我划尽生死簿上所有叫思柔的女子,光这条罪就能叫我万劫不复。除了听陆仙官的话,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阎罗王说到嗓子都有些哑了,或许他知道今天可能走不出血海,索性摊开来和思柔讲,指着思柔的鼻子骂道。   “这一切都怪你!”   思柔听完表情平淡,“陆仙官是我杀的。”   阎罗王背后慢慢生出寒意,坐在这个位置多少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绝望,他后悔了,他宁愿被天庭夺去官职,打入十八层地狱,做一个小小的鬼差,他也不愿意面对一个弑神者。   陆仙官再不济也是一位神仙,能在玉帝面前露面的仙官,这样一位在天庭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没就没,他面前究竟站了什么样的人。   “你……”   “划了生死簿,派下来的人又死了,知法犯法,份内之事处理不当,照顾不周,一位神仙在你名下死了。你的情况看起来很糟。”思柔歪了歪脑袋,“需要我帮忙吗?”   阎罗王的话她一知半解,但是她知道一件事,眼前这个鬼,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看起来,非常好拿捏。   阎罗王一震,不可置信看向思柔。   “我可以帮你。”思柔模仿起记忆爹爹坑人拐骗的样子,她努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用余光瞥了阎罗王一眼,“赢则生,败则死,你愿意吗?”   陆判才不信思柔有能力解决,虽然阎罗王的问题很严重,但如果真的怪罪下来,陆判的情况反而比阎罗王好,顶多得个勾结凡人的罪名,阎罗王就不同了,划生死簿,隐瞒实情不报,致使一位仙官身亡,无论哪一条都比陆判严重。因此没有太多后顾之忧,做起了一位忠心耿耿的属下。   “大人三思,莫要听信她的谗言,此女妖言惑众,鬼话连篇。”   鬼话连篇的思柔看了陆判一眼,告知一个事实,“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出去,你可以去找菩萨,但是他们不会给你机会。”   事实上只要思柔一走,陆判和阎罗王必死无疑。在这种情况下,阎罗王咬牙点头,“还望聂姑娘指点迷津。”   “大人!”   思柔甜甜笑起来,“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其父必有其女,能当上老大的黄帝又不是傻白甜,相应的,柔妹子也是个白皮芝麻馅。坑人之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乃是自古以来的美好传统。 思柔:都是爹爹教的好(握爪) 谛听的原形:两种说法,一为似狮的怪兽,二为神犬。 地藏菩萨是小姐姐:百科说是一位婆罗门女子 第64章 阿修罗   “再找一位就好了。”思柔说。   阎罗王面带犹豫, “再找一位……”   他怕这位和陆仙官一个下场,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思柔说, “对啊, 再找一位比陆仙官官大的,厉害的, 让他处理。”   阎罗王立马反应过来, 思柔的意思是要不告至玉帝,私底下悄悄处理就会好很多。其实这和先前陆仙官的意思差不多, 来个先斩后奏,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了, 处罚就会轻很多。主意是没错, 问题这主意是思柔出的, 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找个厉害的,聂姑娘就不怕……”   思柔望着阎罗王,“不好吗?”   挺好的。阎罗王硬生生把话咽下去, 若是能拿下思柔,他身上的罪自然会轻些, 问题是就怕打不过思柔,又折在思柔手里,到时候就不是他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 而是他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做人的问题。   “您……”   思柔点头,把话接下去,“这次不会往死里打。”   “他要是比我厉害,我心甘情愿去天庭认罪;比我弱, 他就得和我回黑山。”思柔话说的很明白,“你们不是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只要他还活着,天上的神仙就不会下来问罪。”   话虽如此,你一个女鬼捉着人家神仙不放像什么样子。捉过去当夫君吗?   作为帮凶阎罗王不得不多问几句,免得日后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你想拖延时间,寓意何为?”   思柔举起怀里的谛听,明明白白道,“我要渡化十万鬼魂,功德圆满,飞到天上去。”   不明所以的谛听和阎罗王大眼瞪小眼,半响后,“汪。”   阎罗王表情麻木,在杀了他三千鬼差后,这个大魔头和他说她要普渡众生。这事听起来就跟思柔是个上神一样可笑,最可笑的是渡化鬼魂的地藏菩萨把灵兽谛听借给思柔了。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他委婉道,“聂姑娘也可以束手就擒……”   都是上天,被抓上天和被请上天有什么区别。   “这不一样。”小姑娘严肃道,“面子不一样。”   回头要是见到爹爹,爹爹问她怎么上来的,她答在下面惹事被抓上来,估计第一个揍她的就是黄帝。可如果是因为做好事而被请上天庭,爹爹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不会再引起灾祸了,她能帮助别人,做一个让爹爹骄傲的孩子。   阎罗王无法理解思柔的想法,他只能勉强笑道,“聂姑娘有慈悲之心,实乃地府之幸。”   可不是,有人愿意帮地府渡化冤魂,他高兴还来不及,如果那人不是思柔就更好了。   一听阎罗王此言,思柔只当阎罗王同意了,“就这么说定了,不跟上面说,找个更厉害的神仙来。我输了跟他去天庭,我赢了他得留在黑山,等我渡尽十万冤魂,一同去天庭。”   阎罗王支支吾吾,“这,好吧。”   此事就此定下,既然勾搭在一起,思柔自然不会让阎罗王命丧于此,当下带着阎罗王打算离开血海,刚走没几步,面前多了一把弯刀,黑暗中一张妖异的脸庞靠近思柔,他低低笑着,“小娃娃,到别人家做客,不带礼物怎么行。”   弯刀上的血迹未干,他盯着思柔,异眸里透着兴奋与颤栗,多少年了,他再也没有碰到过生魂,鲜美的滋味常在梦中出现,一觉梦醒,他的美味也跑了。但今天不一样,他遇到了一个鲜嫩的生魂,没有地府发霉的气味,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炖汤上佳。至于另外两个,做卤味。   思柔微微挪开脖子,将谛听交给阎罗王,从袖中拔出一剑,直接对上来者。三招过后,思柔退回安全地带,翻掌在剑上一抹,燃烧的太阳精火附上长剑,不等几人反应,剑尖一点,地上瞬间燃起一条火龙,逼退进攻的阿修罗,她问尽头的阿修罗,“你吃素吗?”   阿修罗抹去脸颊的血迹,心知和思柔打只有一个你死我活的下场,顺带骂了一遍躲在暗处嗑瓜子的同族,收起弯刀抱胸嫌弃,“不吃。”   原先以为还好收拾,谁知这丫头居然身怀太阳精火,能燃烧世间阴邪的太阳精火,对于血海出生的阿修罗来说,这种东西无疑是毒物。   “我可以放你走,不过另外两个得留下。”阿修罗舔舔嘴角,炖汤的没了,卤味说什么都要留下。   阎罗王立刻道,“聂姑娘。”   思柔点头,和阿修罗解释,“他和我是一路货色,不能吃。”   什么叫一路货色,这丫头念得什么书,阿修罗抽抽眼角,见小姑娘又把剑亮起来,不乐意了,“你们来了又走,我们阿修罗不要面子吗,四个鬼全身而退,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以后哪个鬼都敢来血海走一趟。”   思柔不解,“这不挺好的,送上门的鬼又多了。”   阿修罗噎了一句,觉得思柔说的很有道理,放了思柔三个,外头的鬼当血海没什么可怕的,就会有胆大的鬼进来溜达一圈,到时候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双正好配饭。他正想应了思柔的话,暗处飞出一块西瓜皮,直接砸在阿修罗头上,气得他拔刀大骂,“哪个王八蛋扔的?”   回答他的只有翻滚的血海,阿修罗静了会,忽然转过头对思柔说,“他们不同意。”   血海的阿修罗数量可以用打来计算,眼前这个同意,不代表其他阿修罗会同意,正所谓蚁多咬死象,思柔再厉害打不过一群阿修罗,加上这还是在别人的老巢里,思柔收起剑,“第一次见面,不能做个朋友吗?”   阿修罗摇摇头,指着阎罗王和陆判说,“必须留下来,这样,我给你打个对折,四个人走两个,先前走了一个判官,加上你刚好五五分,剩下两个归我们。”   思柔讨价还价,“先前那个是菩萨送走的,不算,如果按五五分,我可以带走一个半。”   阎罗王听得心惊肉跳,连忙说,“聂姑娘,鬼没有对半分的道理。”   阿修罗白眼,“瞎说,我经常和我哥对半分。”   他咬死只能带半个走,半步都不退让,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阎罗王道,“只要您放我出去,我愿意送您十个鬼魂。”   阿修罗立马得寸进尺,“十只太少,要二千只。”   二千个鬼,阎罗王深吸一口气,要是被天庭知道他送两千冤魂给阿修罗,天庭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叛变了。可眼下他自身难保,为了避免自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阎罗王一狠心,“好。”   免费得了两千只鬼魂,对方显得很开心,不但主动为阎罗王开路,还亲自送到边境处,小酒窝若隐若现,冲阎罗王摆摆手,“阎罗王大人走好。”   还阎罗王大人,敢情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阎罗王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着笑冲阿修罗点点头,话还没开口,阿修罗抓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陆判。   “等下。”陆判挣扎起来,“我家大人给了你两千鬼魂。”   阿修罗拿着弯刀在陆判身上比划,听到陆判讲的话大大咧咧回道,“两千只赎他一个,你不算。”   陆判急了,眼看自己离地府越来越远,他哭着向阿修罗求道,“放过我好不好,我可以给你更多鬼魂,两千,三千,两万……”   阿修罗没有回答,他拖着陆判往血海深处走去,更多的阿修罗加入这场盛宴,在大门即将关上那一瞬间,阎罗王听到了陆判的惨叫。   大人,救我。   阎罗王整张脸都白了,他知道他可以救陆判,但是他不敢,他宁愿用一个判官的性命平息阿修罗的怒火,拿二千鬼魂供奉这群杀神,也不愿意得罪阿修罗。   他这是为地府好。阎罗王自我安慰着,转头想找思柔说话,发现思柔早就走了,连带谛听一起无影无踪。阎罗王站了会,机械迈起腿往回走,怎么回阎王殿的他也不知道,当听到钟馗的关切声,阎罗王回过神来,他看到桌上的折子,目光闪了闪,抓紧钟馗的手,惊魂未定道,“你马上去灌江口,请二郎真君来。”   **   回到人间的思柔坐在苏耽面前,“菩萨人挺好的,还把谛听借给我。”   听到思柔没有强行掳走菩萨,苏耽松了口气,低头打量趴在地上吐舌头的谛听,微微皱眉,这真是谛听吗,怎么和村门口的哈巴狗一个德行,又听思柔问,“这是什么?”   苏耽回过神来,以为思柔在问跪在跟前的老妇人,解释来龙去脉,“她的女儿生前被水鬼骗饮水莽草,丢了性命,前几日骗了一个书生做替死鬼,本应投胎去,谁知被捉回来做鬼妻,她丈夫气不过直接去了,丈夫没了,女儿又不能投胎,于是就求到白云观来,想让我出手。”   苏耽说时语气淡淡,似是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思柔听了拿起一物,“我是问,这是什么?”   她手里躺着一只赭色纸鹤,小巧可爱,像闺中女子的无聊之作。   给纸鹤画画的苏道长面不改色,“我在研究法术。” 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一个问题,灌江口有没有滚滚出没? 第65章 二郎神   楚江一带盛产桃花鱼, 每年桃花盛开时,江边桃花满树, 放眼望去一片粉色, 风吹时落英缤纷,桃花入水, 水下成群的桃花鱼翩翩起舞, 水上水下各自成景,可谓是美不胜收。   每逢四五月, 游人如梭,骑驴者, 红衣者皆有, 都是来赏花游玩, 结交朋友。祝生就是如此,他和几个文员一同到江边游玩,兴致正浓时忽然想起自己一个朋友离这不远, 于是告别同伴,独自一人寻友。时至三月天, 天气转暖,又是正午时刻,祝生赶了大半天的路口渴难耐, 半路遇见一个茶棚,不加思索进去讨水喝。   一个婆子给他倒了碗粗茶,祝生见这茶浑浊不堪,又有异味, 脸上带了嫌弃,欲放下茶碗离去。婆子见祝生想走,连忙招呼里头的人给祝生倒茶。   不多时从帘子后走出一位妙龄少女,十七八岁,穿的光鲜亮丽,容貌姣好,手里捧着一碗清水,祝生见了两眼发直,就着少女的手饮下。一碗茶尽,祝生捉着少女的手不愿她离去,少女两颊薄红,又羞又恼,两人温存了会,祝生得了少女的信物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等到了朋友家里,祝生心头忽然跳的厉害,猜想是刚才那碗茶水的缘故。把来龙去脉向朋友交代了,那朋友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坏了,定是水莽鬼。”   原来楚江一带多水莽草,人若是误服此草就会死去,不能投胎,如果想转世,就必须找个替死鬼。祝生将少女的模样细细描述出来,又拿来信物,朋友见了道,“应是南村的寇三娘,前几年误服水莽草去世,到现在还没有下葬。”   祝生见朋友如此了解此事,就求解决之法,那朋友说,“我听说只要求到水鬼生前穿过的衣服,煮了饮下,就能免去灾祸。”   祝生听后连连拜谢,马不停蹄赶往寇家,想要得到寇三娘的衣物,寇家死了女儿,自然知道起因经过,听说祝生是来索求寇三娘的衣物,就知女儿找到了替死鬼,可以转世投胎去了,便不愿意交出衣物。任凭祝生苦苦哀求,寇家皆不为所动,祝生满腔委屈化为怨恨,回到家后指天发誓,“我若是成了鬼,寇三娘别想投胎。”   说完祝生就死去了,因生前一口怨气咽不下,死后祝生比一般鬼厉害许多,不但捉回了打算投胎的寇三娘,还逼着她在家中做事,照顾老母与儿女。   “我家三娘生前从未作恶,当年怜悯一个孤女喝了水莽草才成了水鬼,死后处处受其他水鬼欺侮,夜夜啼哭不止,她心地善良,为何要遭这样的罪。”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不止寇三娘一事叫她心疼,丈夫气到去世打击更甚,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地也陷了。   摸着女儿和丈夫的棺椁,再梦到女儿在祝生家中默默垂泪的样子,吴氏只觉心如刀割,此生无望,旁人见她如此,便说起苏耽的事迹来,“我在江南遇到一位道长,神通广大,你去求求他或许有办法。”   大抵是真的气不过,吴氏还真一路跋涉打听,来到白云观诉说冤情。也算吴氏运气好,这日苏耽恰巧在白云观里‘练法术’,两人碰了个正着,吴氏跪在地上哭泣,苏耽说了几句她也不肯起来,苏耽只随她去,只是听完吴氏的诉苦,苏耽轻轻抬起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要贫道如何?”   吴氏正发泄自己的情绪,冷不防听到苏耽这句话,一下子愣住,呐呐道,“自,自然是想三娘投胎。”   苏耽放下手中的纸鹤,拨开桌上方寸之地,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随手掷于桌上,他盯着这几枚铜钱看了会,“很好的卦象。”   吴氏见苏耽摆卦都与街上算卦的不同,再看他气度不凡,进来时人未至语先到的手段已叫吴氏刮目相看,此刻苏耽说起卦象,吴氏激动道,“求道长指点迷津。”   苏耽将桌上的铜钱一枚一枚收起,修长的手指捻着铜钱,煞是好看,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事,“祝生官途很好,将来能位极人臣。他阳寿已尽,应不是在人间尽职。”   吴氏吞吞吐吐,“这,是什么意思?”   苏耽道,“他能得一神职,照你们的话说,就是当上神仙,立像建庙受香火供奉。如此一来,你还要我救三娘吗?”   吴氏左右为难,做娘的无非是想自己的女儿嫁一个好人家,这人间的人家再好,也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神仙。如果祝生将来真的能当上神仙,她绝对不会让三娘去投胎。   “道长,这是真的吗?”   苏耽想说爱信不信,别打扰折纸鹤,思柔忽然从外头进来,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犬,周身阴气未消,很显然是刚从地府回来,她眉梢里透着喜意,苏耽心道,八成是成了。   眼下外人在,苏耽不好多问,只说了一句就将话题转到吴氏身上,思柔回黑山在即,苏耽不愿惹是生非,想随便打发吴氏了事,谁知道思柔仔仔细细问了情况,最后一句话叫苏耽毛骨悚然。   “喝了水莽草就能变鬼吗?”   苏耽有种不祥的预感。   吴氏不知思柔底细,但是看苏耽对思柔的态度,多少也能摸出思柔身份,对思柔的问题有问必答,“正是如此,那一带常有水鬼出没,都是误服水莽草身亡的。”   思柔的眼睛亮了。她想说什么,苏耽忽然插进话来,亲自走到吴氏面前扶起吴氏,轻声细语,“你的难处贫道已经知晓,那祝生强抢良家女子,天理难容,实在可恶,贫道明日便与你去楚江,一同会会这祝生。”   吴氏心道道长你刚才还不是这样的,话还没出口,苏耽‘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叫吴氏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房门一关,苏耽还没松口气,后头玩纸鹤的思柔幽幽看向苏耽,“我要去楚江。”   谛听还在思柔脚下吐舌头,看上去水土不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苏耽把视线从谛听身上移到思柔脸上,半响后开口,“楚江路远……”   思柔听完苏耽讲完一大堆废话,重新把头低下,“好吧。”   苏耽趁这个机会问起地府的事,“你见到菩萨了,她……”   谛听从地上爬起,摇着尾巴在苏耽脚边嗅来嗅去,苏耽按下冲动,无视脚边的白犬,想问清情况。   思柔正顺着纸上的折痕摸索,“菩萨说,杀生也是救人,只要心怀慈悲,就是做好事。菩萨还说了,实在不行,苏道长也能帮忙。”   苏耽拿脚顶白犬的肚子,面无表情,“能有幸得到菩萨点名,贫道受宠若惊。”   传闻地藏菩萨座下谛听能靠听辨认世间万物,他苏耽能在地藏菩萨面前挂名,谛听功不可没。   所以当日他提名地藏菩萨,今日地藏菩萨夸奖他苏耽,这里头到底有没有联系。   思柔又道,“地府那边处理好了,阎罗王不会插手。”   此话一出叫苏耽诧异,“阎罗王会同意?”   若他没记错,先前对思柔喊打喊杀的陆仙官可是阎罗王派来的。如今思柔说她渡化冤魂得到了阎罗王的同意,苏耽斟酌一下,“你把他打残了?”   小姑娘笑眯眯道,“我怎么是会这样的鬼。”   “我只是做了一件大家都会做的事。”   爹爹说了,趁火打劫不算打劫,这叫替天行道。   “我让阎罗王派个厉害点的神仙来,与他约定不会杀了使者。使者若是赢了,我请罪前往天庭,地府的事一应认下。”   苏耽忍不住问,“要是输了?”   思柔手心躺着一只纸鹤,“留在黑山和蓝关作伴,等我渡尽十万冤魂再回去。”   苏耽沉默了,如果他没记错,蓝关好像是思柔的夫君,黑山也是,这位下凡的神仙如果输了,很有可能会把自己下半辈子赔进去。   他还没来得及同情那位神仙,思柔又道,“想要水莽草,往饮水处一投,就能得到好多冤魂。”   为国为民的苏道长捂着胸口,表示心累。   灌江口   一只白毛短毛细犬从草丛跳出,晃头甩尽身上泥点后,又从草丛衔起一物,迈着轻快的爪子往远处宅子奔去,还未到大门前,就察觉到一阵阴气,细犬停下步伐,掉头往边上的狗洞钻去。它似乎是这个宅子的住客,绕了几步就从林荫中钻出,飞奔来到廊下,将猎物放到蓝袍人脚下,呜呜叫了几声。   蓝袍人搁了手里的书卷,低头见青石板上的猎物,伸手敲细犬的脑袋,“正事不做,成天叼些幼崽给我。”   细犬舔了舔蓝袍人的手指,带着讨好的意思。   一人一犬玩闹了会,蓝袍人捡起幼崽欲带回房内,细犬咬住蓝袍人的衣角,冲大门的方向汪了几声。   “哦,有客。”   屋檐上飞下一只鹰,尖喙利爪,双眼有神,冲地上的细犬叫了一声,转头飞向大门。细犬不甘示弱,也一起去了正门处。   待蓝袍人安置好幼崽,步入花厅时,就见到一阵鸡飞狗跳,钟馗被迫坐在位置上,边上细犬与鹰争先恐后给他倒茶,见宅子的主人来了,钟馗连忙站起,疾步来到蓝袍人面前,激动得热泪盈眶,“真君您可算是来了。”   杨戬干咳一声,知又是这两只畜生在客人面前邀功,一个个打发出去后方才对钟馗笑道,“见笑了。”   能见到大名鼎鼎的二郎真君钟馗的心情自然不用多说,他激动摆手,“真君座下灵兽个个本领高强,让下官大开眼界。”   自家两只什么脾气杨戬再清楚不过,他笑着和钟馗吹嘘了几句,迅速转移话题,“钟判官官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做客。”   提到正事钟馗一声叹息,“下官是奉阎罗王之命,前来向真君求助。真君可知前段时间凡间女子暴毙一事。”   杨戬眯起眼睛,“略有耳闻。”   名为思柔的女子在同一时间暴毙,地点不同,时间相同,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地府的手段。   钟馗道,“实不相瞒,此举正是阎罗王出的下策,为的就是除一名为思柔的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二郎神:一个遛狗逗鹰的男人 第66章 鬼市起   杨戬目光意味深长, 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字来达到目的,阎罗王的这招可以说是烂透了。另一方面, 也能看在对付思柔这个恶鬼, 出阎罗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哦,难不成有比那孙悟空还要大逆不道的人。”   人人称一句的斗战胜佛, 齐天大圣, 搁到杨戬这就是一句孙悟空了事,钟馗猜不出这是两人关系好, 还是死对头相见分外眼红,毕竟这两位都是动不得的主, 他只敢赔笑, 点头也不是, 摇头的也不是。   好在杨戬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继续当前的话题,“如此大费周章, 她究竟所犯何事?”   钟馗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听完钟馗所言, 杨戬表情渐渐严肃,“真是如此?”   钟馗点头,“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并非知情不报, 只是真君也知晓,天庭素来事务繁杂,流程走得又慢,我家大人怕这恶鬼祸害人间, 再添人命,这才求到真君这来,只求真君能提早拿下这恶鬼,还地府一片安宁。”   听钟馗所言,地府这边是自身难保,走投无路,只盼救星早日救他们脱离苦海。问题是杨戬虽在灌江口安家,往地下一扎就是地府,可他受命天庭,如果没有天庭的旨意他去地府……鉴于天庭那群神仙成天没事给玉帝上眼药,杨戬话锋一转,“敢问可有天庭诏令?”   不是杨戬不给钟馗面子,而是他不想在帮地府处理恶鬼后,一道诏令把他叫上天,再来个莫须有的罪名。今时不同往日,他底下还有一群兄弟和他过日子,他可以受苦,决不能委屈了兄弟。   钟馗想起了来时阎罗王和他说的话,都是官场上混的人,杨戬和玉帝那点破事是个人都知道,杨戬不服他舅舅玉帝管教,玉帝对这个外甥无可奈何,就连太白金星也不敢管玉帝家事,最后来了个听调不听宣,气得玉帝吹胡子瞪眼,最后只能认了。   阎罗王拿准了玉帝不会对杨戬动手,刨去杨戬和玉帝这层关系,杨戬的能力也是阎罗王让钟馗去找杨戬的原因,当年斗战胜佛大闹天宫,一干天兵天将成了手下败将,杨戬却不是,有斗战胜佛这个标准,他们对二郎真君是真正的敬佩。   要能打的,行,看你打不打得过二郎神。   于是钟馗睁眼说瞎话,“自然是有的。”   有个鬼,上回上奏天庭的折子被陆仙官压下,这会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玉帝知道才怪。   阎罗王就是打算先斩后奏,收拾了思柔再来个负荆请罪,回头上天庭犯人带到,杨戬又在,有良好的认罪态度,事情处理妥当,加上杨戬插手此事,阎罗王估摸着小命可保。   陆仙官不行,二郎神一定行!   阎罗王算盘打得当当响,钟馗素来做不来这样的事,说起诏令时没胆对上二郎神的眼神,可想到阎罗王的话,咬牙一掐大腿,“求真君为我等做主,这恶鬼杀了我地府三千鬼差,又毁了阎王殿,无奈之下我家大人才会对生死簿动手,若被天庭知晓此事,我等一干判官都脱不了干系。”   杨戬眼神微眯,问诏令拿不出诏令,光哭诉地府如何冤,看来里头还有猫腻。他口头答应,送走钟馗后招来几个弟兄,把这事说了,其中一个略带思索,“这事听说过,早些时候地府攻打|黑山,没拿下来,后来不了了之,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另一个道,“黑山,就是那个掀了地府的前任泰山府君。”   大伙把事情拼凑起来,大约能摸出个头尾,阎罗王在其中作何角色,黑山又是如何,一一了解只是那个叫思柔的恶鬼有头无尾,只知其人深不可测,从哪里不得而知。杨戬听完心中有数,打算去黑山一探,梅山六友劝道,“那黑山多妖怪,你去不方便,不如让我几个先去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杨戬一口应下,难得兄弟相见,杨戬便摆起酒席来,等几个兄弟散去,他回屋见哮天犬捡来的幼崽仰着肚皮在窝里呼呼大睡,不由好笑。   “你给它喂了什么?”   逆天鹰叼着一朵打碗花洋洋得意,桌下的哮天犬汪汪叫,杨戬听了会明白是甘露,倒也放下心。对哮天犬说,“这幼崽是你叼来的,就交由你抚养,过几日我同逆天鹰出门,你好好看家养崽。”   哮天犬一听主人要和逆天鹰出去,自己独守空房,一下子不干了,冲杨戬又是摇尾巴又是呜呜叫,杨戬边听边回,“确实,逆天鹰比你会照顾。”   这下逆天鹰不肯了,一狗一鹰又闹起来,叫杨戬好笑。   另说去黑山梅山六友,离了府邸后几人商议,决定派三人去黑山做内应,另做三人留在山下接应。六友施展法术到了金华,先是在镇里打探,他们六人装作路径此地的商人,假装聊起此地风土人情,从吃穿聊到住行,小二似乎也颇有感触,坐下来聊了许多,当提到黑山时,小二爽朗一笑,“原来你们也是去山市。”   “山市。”   “每逢初一黑山上就会出现一个集市,沿街叫卖,看起来和普通集市没什么两样,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说是规矩不能摘下,上回有个胆大的摘了面具,你猜怎么地……”小二故意压低语气,“被拖出去吃了。”   六人听了暗道恶鬼果然是恶鬼,还吃人。他等又问了山市具体位置,付了酒钱就告辞,小二摸着多得的铜板,心里优哉游哉,“又是一群好骗的冤大头。”   他正美滋滋数着钱,掌柜高声道,“阿大,下回山市你带人上去。”   一听自个要去山市,小二苦了脸,“掌柜的,我上有老下有小。那山市里头不是妖就是鬼……”   掌柜直接一块抹布扔过去,“废话少说,赶紧去后院帮忙。”   妖魔鬼怪怎么了,搁在店里卖二十文的酒水运到山市就是一百文一坛,就冲这利润,别说山市里的鬼怪不吃人,就算吃人他也卖。   三十晚上刚过,黑山就热闹起来,梅山三友在山下买了点货物,装作商人运到山市,见集市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沿街叫卖者,有喊酒水,胭脂水粉,布匹绸缎,应有尽有,身为老大的康安裕提防山市的一切,刚松口气就见老三在边上吃糖炒栗子,剥了一个还问老二吃不吃。   康安裕,“老三你怎么回事!”   李焕章咽下嘴里的栗子,“大哥,这栗子没毒。”   康安裕想打人。他阴森森瞪了老三一眼,“赶紧吃,吃完办正事。”   结果,在等老三吃栗子这段时间,用来伪装的货物卖光了。老二数着得来的钱财,“大哥,一本万利的买卖。早知道就多买点。”   一个沉迷吃,一个沉迷数钱,康安裕磨着后槽牙,一脚一个踹倒,正想动手教训两个不办正事的弟弟,一伙穿着红服的人拦下了康安裕,“干什么,不知道在这不能打架的吗?”   康安裕正想解释几句,领头的一挥手,“带走。”   康安裕递了一个眼色,三人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离了山市往山上走,走了没多久这伙就摘了面具,变做原形,有狐狸,老鼠,黄鼠狼,还有猫,都是两腿直立行走,和人差不多,领头的猫妖拿着鼠妖递来的烟杆,装模作样抽了几口,见这三人见了他们不害怕,就知道不是人,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现在的小妖越发没规矩,居然敢在鬼市闹事。”   “就是,就是。”鼠妖附和着。   康安裕从老二怀里夺过钱袋,凑到猫妖身边笑道,“猫爷,小的几个刚来黑山,不知道规矩,还望猫爷见谅。”   猫妖本以为康安裕是个明白妖,喜滋滋挑开钱袋,一看里头半条小鱼干都没有,登时变了脸色,直接把钱甩在康安裕脸上,“呸,还想贿赂我本大爷。弟兄们,给我压到兰若寺,让他们知道咱们大王的厉害。”   康安裕心里头一喜,正好,让他们会会这黑山的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  尝试日万的作者…… 第67章 拖字诀   康安裕让两个弟弟按兵不动, 几人老老实实到了兰若寺,还没到兰若寺就见一位公子倚在树下, 仪容修美, 边上几个女妖正盯着他出神。猫妖见了他狗腿喵喵上前,“蓝公子。”   蓝关见了猫妖不觉好笑, 这猫妖刚化形没多久, 成天惦记着吃的,又嘴挑, 最爱刚出锅的小鱼干,见了自己就喵喵叫, 讨一两条鲜鱼吃, 一来二去, 也算捻熟,若不是此时边上还有其他妖怪,猫妖就早化成原形躺在自个脚下亮肚皮了。   因有鲜鱼在, 猫妖对蓝关很是客气,蓝关问起自己去向时, 猫妖无话不说,“这三个小妖在鬼市上闹事,正打算交给大王发落。”   新王旧王交替, 妖怪里又不流行太上王,加上黑山不喜别人喊他山神,于是底下的妖怪立了规矩,若是思柔在, 就喊思柔大王,黑山大人,思柔不在,黑山就是大王。虽说这两位都是喊大王,大伙心里头分的很清楚,有什么好事都是归思柔大王的,糗事,倒霉的,那都是黑山大王的。   就拿鬼市来说,提建议的是黑山,执行的也是黑山,管后勤的还是黑山。可大伙还是把这功劳安在思柔头上,隔三差五就夸思柔好。   自愿做了思柔小妾的黑山没说什么,只是管后勤的时候越发严厉,另外就是,不给蓝关插手。   黑山觉得,蓝关就是靠身体和美色取悦思柔的小妖精,除了吹笛跳舞外加下雨就没什么真本事。他完全忘了当初还盼着蓝关弄死思柔,这会是打心底看不起蓝关。   呸,以色侍人的小妖精。   蓝关看黑山也不顺眼,因为他在黑山待久了,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在千里迢迢被思柔看中,就是因为黑山在思柔面前搬弄是非,巧言令色,结果害得自己一支龙角断了,还被迫从挪窝,从民以食为天的广东蜗居在这种不毛之地,天天有事蓝公子求下雨,没事小白脸一边去。   蓝关那个气啊,由于是思柔的手下败将,他没敢在思柔面前呛声,加之思柔又不在黑山,一肚子火没处发的蓝关对上了黑山。   哼,花言巧语的秃子。   蓝关摇着洒金扇子,桃花眼看人自带多情之意,他天生长了一副好相貌,说话又动听,“他们犯了何罪?”   猫妖只觉自己跟喝了酒一样,脑袋晕乎乎的,蓝关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听话,在鬼市上打架。”   打架,蓝关往那三人身上看去,衣衫完好,头发不乱,不像打架闹事的主。加之三人见了满地走的妖怪不慌乱,就知也是化形的妖怪,蓝关见他三人临危不惧,模样也周正,没什么毛腿毛爪子的,便心里来了主意,打算收到麾下和黑山唱对台戏,“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罚点钱财放了算了,正好免了你的公务,腾出时间钓鱼去。”   提到‘鱼’猫妖差点想学狗妖摇尾巴,他按住往蓝关身上蹭的冲动,应和着,“蓝公子说的是。小打小闹,罚点钱就算了。”说罢转头对三人颐指气使,“你们三个,今个算你们运气好,遇到菩萨心肠的蓝公子,这样,回去后罚抄鬼市规律三百遍,明个一早交到兰若寺来。另外,每人交一百文罚金,这事就算结了。”   队里的狐狸精期期艾艾,“队长,这样不太好吧。”   大王不准他们动用私刑,按规矩都要交到黄老那,经由大王处理。   猫妖最不喜欢这小狐狸,从前狐族在黑山家大业大,谁遇到了都得客客气气,自打出了那档子事后,出了在大王跟前的两只狐狸,其他的谁见了都可以踩一脚,这会小狐狸和自己呛声,澄黄的猫眼往狐狸精身上一瞪,鼠妖立马跳起脚来,嚷嚷道,“就你话多,带到大王那,怕是想和黄老告状,自个当老大吧。”   这一锅扣下来,小狐狸立马白了脸,“没,我没那么想。”   鼠妖不依不饶,把小狐狸骂的狗血淋头,他个子小,站起来只有半人高,偏生肚子奇大,加上浑身上下灰扑扑的,眼睛又小,远远望去像一只秤砣在转。因为这个缘故没少被其他妖怪笑,从前小狐狸也是一员,现在风水轮流转,狐族获罪,是个妖都能踩一脚,鼠妖自然不肯轻饶。   他一骂就是半天,边上的蓝关渐渐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三人中的康安裕见这情景,多少回味过来,他们这是被卷进了黑山的权力斗争。老二凑过头来,咬耳朵,“大哥,我看这不对劲啊。”   康安裕早就看出不对,一个什么蓝公子拦路不说,这猫妖居然还开后门给他们放行,若他们真是初来乍到的小妖,八成就对蓝关感恩戴德,就差没做牛做马来报答。康安裕一想觉得不妙,正想找回旋余地,老三开口,“我们没钱,宁愿受罚。”   猫妖立刻火了,亮出爪子叫道,“没钱,刚才扔我怀里的是什么?老实交代,你们三个是不是外头派来的奸细。”   康安裕抽抽嘴角,暗道不妙。见此处无他人来往,打算拿下这几个小妖,劫了蓝关再做打算。树林那头传出动静,一个黑袍人走出林子,猫妖见了他欢欢喜喜喊道,“大王。”   猫族幼崽好些都是黑山照顾长大,这猫妖幼年也在黑山袍子上磨过爪子,见了黑山就跟见到亲娘一样,说话都发嗲。叫其余三人暗暗唾弃,墙头草。   黑山熟悉摸了把猫头,不动声色捏了捏耳朵,继而收起手在蓝关面前摆起样子,“蓝公子,今个什么时候下雨啊?”   蓝关见了黑山没好脸色,思柔又不在,他更懒得装样子,摆起南海太子的架子,直接正眼都不给黑山,优雅吐出一句,“关你屁事。”   黑山脸色难看,这两平时在黑山就是人生不想见,动如参与商。别说情分,连盐分都没有。镇压两人的思柔不在,寥寥几句开场就能吵成火|药味。底下几个小妖哪见过这种世面,个个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反倒叫康安裕三人格外扎眼,引起黑山的注意,他撇下黑山这只降雨器,抱胸问康安裕,“你们哪来的?”   康安裕对于黑山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加之猫妖又是喊黑山大王,心里存了嘀咕,暗想这黑山果然堕落了,几百年前还会行义举,大闹地府,如今包庇起恶鬼来。他心里对黑山不屑,脸上却是客气,“回大王,我等几个弟兄是从西边逃难过来,听闻黑山有一女鬼,法力高强,想来投靠,找个安生之地。”   这些日子想找思柔投靠的妖怪不少,康安裕的话也不奇怪,黑山正欲按一般流程行事。边上的蓝关忽然问,“西边,哪个西边?我听你的话,怎么一股子四川味,来黑山耍朋友?”   老三立刻摇头,“莫得莫得。”说完就是被康安裕一个刀眼过去,惹得老三莫名其妙,他没说错话啊。   两人的动作清楚落在黑山眼里,这话是没错,可四川和金华隔了多少重山水都不知道,他一个四川妖跑到金华求投靠,什么时候他家大王的名声已经传到四川去了。   “我听闻灌江口有位二郎神,很是有能耐,若四川真出了什么大事,二郎真君岂会坐视不理。”   提起杨戬蓝关脸上多了份赞叹,他虽不曾见过杨戬,但也听过不少关于杨戬的事迹,幼年时极为倾慕,恨不得亲眼相见,每逢南海龙王上天庭启事,他总要缠着去,可惜都被南海龙王以各种理由糊弄过去。最后不了了之,然后年纪渐长,他游历山河,途经灌江口也进去拜了拜,见着了神像,瞻仰了神迹,又因为身份不同,不好作出蹲在别人家门口的事来,只能半夜摸了摸神像的手,遗憾离去。   黑山已经嗅出这三人图谋不轨,跟着蓝关一唱一和,“二郎神和梅山六友惩恶扬善的时候,你只是个蛋。”   这话到底是在说他年纪小还是骂他是个蛋,蓝关脸色不虞,他是条龙不错,可叫做蛋是个什么意思,“彼此彼此,想必那时黑山大人也不是个东西。”   四脚爬虫骂谁呢?   两人丢下三人又是冷嘲热讽,倒把康安裕三人吓得背后生冷汗,干巴巴说,“二郎神自然厉害,那梅山六友也不差。”   蓝关仰慕二郎神,对梅山六友没什么感觉,面带嫌弃,“什么梅山六友,借着二郎神名声混迹的山野妖怪,还六友,六怪差不多。”   李焕章脾气暴躁,一听此言立马挽起袖子,嚷嚷着,“你骂谁?”   蓝关后退一步。纸扇一摇,笑得风轻云淡,“我骂梅山六友,又不是骂你,阁下为何大动肝火,难不成阁下就是梅山六友之一。”   这话叫李焕章立刻冷静下来,康安裕连忙出声,“朋友误会了,只是我等早些年受过梅山六友的帮忙,我这个弟弟又是暴躁脾气,受不得别人说他恩人的坏话。”   蓝关话锋一转,“原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听你的意思,你等真是从四川逃难来的。哎,也不知四川发生何事,就连二郎神也保不住。”   康安裕听得简直里外不是人,说他们是逃难的吧,捏着鼻子承认二郎神和梅山六友是吃白饭的,四川没事吧,他们来黑山就别有意图。你说他刚才为什么嘴抽说逃难呢,做生意也行。问题是做生意一来不好在黑山定居,二来妖怪极少有做生意的。   蓝关这边刚糊弄过去,黑山又起话头,“四川和金华隔着万水千山,你不去隔壁广东做客,跑我金华来做什么?”   康安裕言辞恳切,“我等真的是投奔女鬼而来,绝无他意。”   黑山盯着康安裕半响,转身往兰若寺走去,“若想成为她麾下一员,必先经过试炼。”   康安裕连忙点头称是,带着两个弟弟跟上去,落在后头的蓝关目光意味深长,瞧了半响对几个小妖说,“行了,这没你们的事,早些回去休息。”   小狐狸还记得和自个抢地盘睡的阴兵,他拖着一条火红的大尾巴,耳朵耷拉下来,“他们是不是要害大王?”   大王这么好,为什么总有人要欺负大王。   “我可以和将军说,让他们保护大王。”   先不说那群阴兵和黑山有多么格格不入,让一群阴兵保护思柔,思柔没把他们吃了都算客气。蓝关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打发几个小妖回去,等兰若寺门口走的一干二净,蓝关方才进了兰若寺。   寺庙早就和过去不同,大殿里头供着一尊金灿灿的佛像,摆着贡品,香烛等一应俱全,还有几束鲜花,看上去刚采不久。庭院种着几株松柏,原先姥姥呆的巨坑被一株小树苗占着,蓝关打量了会才认出是橘子树,他猜八成聂小倩等的杰作,也不多说什么,只问在殿门口徘徊的小蝶等女鬼,“进来的人呢?”   小蝶也是迷恋蓝关的女妖之一,见了蓝关一脸少女怀春,对蓝关是有问必答,“去后殿了。”   后殿,蓝关皱眉,“后殿有什么?”   小蝶放下手,语气不屑,“没什么,就是一个和尚搬来的画壁,里头住着几个女妖怪,自称是天女,说是和我们这些女鬼不一样,禁不得凡间烟火熏陶。”   兰若寺翻修后就来了个老和尚,硬是把几块彩绘剥落的壁画给挪到后殿墙上,说是小柔的意思。碍着思柔她们几个不好发作,等壁画重新有了家,没过几天老和尚就含笑坐化了,她们不得不接手壁画,日子一久就知道这壁画有猫腻,可以吸人进去,里头和外头流逝时间不同,有山中不知岁月的味道。这倒没什么,只是这壁画里的女妖自持身份,不屑和她们交流,一来二去两边就冷落了。现在蓝关问起,小蝶很不乐意,“一个住在石头里的女妖怪,有多高贵,比小柔还高贵不成。”   她再说怕在蓝关面前失了形象,讪讪停嘴带蓝关去了后殿,黑山进来有段时间了,此刻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四只茶杯,人却只有一个,墙上原本的天女画里多了三个表情怪异的男人,蓝关慵懒倚在门边,腰间的玉笛碧绿通透,他一双桃花眼望向殿内,似笑非笑,“这样做,就不怕她回来责备你。”   黑山冷笑一声,“怕什么,她是山大王,我是山神,保护黑山众妖这件上,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我对付不了的神和鬼,交给她处理。剩下的人与妖,诸多杂碎,我黑山会将它们拦在黑山之外。”   他坐在红木桌边,外头的阳光照进来,长长黑袍挡去大半模样,只听一句低沉的话,“这黑山不仅是她的,还是我的,众妖的,凡对黑山不轨者。”   “杀无赦。”   蓝关低低笑起来,“真是胆大包天。”   黑山放下茶杯,语气颇为冷淡,“怕了,就滚回你的龙宫,黑山不欢迎懦夫。”   蓝关无动于衷,他径直走进殿内,当着黑山的面坐下,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管是不是梅山六友,他们三个法力高深,甚至超出一般天兵。你将他们囚在画壁里,只是一时之法。”   黑山回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蓝关又问,“你欲何为,拖延,等她回来再处理。这可不符合你之前说话的风格,我们的黑山大人说了,可是要,杀无赦。”   黑山表情冷淡,“用不着你来激将法,这三人我自会处决,只是顾忌另一件事方才没有立刻动手。”   “哦。”   “若真是梅山六友,想必还有三人在山下等回信,这是其一;其二,梅山六友和二郎神密切,他们回来黑山,想必二郎神知晓什么。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必须提醒她一句,小心天庭来人。”   蓝关没有看到思柔是如何大闹地府的,只是当日思柔仅凭一人之力拦下进攻黑山的阴兵,这手段有多惊人,麻烦就有多大,地府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姑娘,受了委屈是会哭哭啼啼和天庭告状,这三人来到就是在给黑山敲警钟,天庭要找他们麻烦了。   黑山见蓝关不语,还以为在顾忌自身,语气不佳,“要走就走,黑山不缺一条会下雨的龙。”   蓝关轻笑一声,重新站起来,一派谦谦公子,贵气逼人,“你当我会留?”   他说完便离去,和赶来的黄老打了个照面,黄老见蓝关一副优哉游哉,好似观花赏鸟,游手好闲的模样,心里暗暗记下,见了黑山就道,“大人,那蓝关……”   黑山冷冰冰道,“本来就不是黑山的人,随他去。”   黄老点头称是,又道,“只是这蓝关是大王捉来的龙,领教过大王手段,他要是想跑,就掂量掂量惹怒大王的下场。”   黑山沉默了会,“应该会走,他本身有罪在身,对天庭避之不及,这次我们对上天庭,他要是留下,怕不是惹火上身。”   提到蓝关的罪名黄老略带好奇,“这蓝关所犯何罪,听大人所言应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可看蓝关在黑山的言行,又觉他不像这等奸佞之辈。”   黑山揉揉眉心,只道,“具体不知,只是说他欲弑父,被发现后杀了不少龙宫的兵将,独自逃到广东。”   这事情没头没尾的,谁也不知道真假,光在这里猜也猜不出什么,黄老索性转移话题,“您寻我可是为了鬼市三妖?”   黑山指了个位置让黄老坐下,“你孙子和你说的,倒也不奇怪,不错我确实是为了这三妖才让你来的。眼下这三妖被我骗入画壁,出来只是早晚的事,我欲留在兰若寺对付三妖,你等带妖下山查探情况,看看有没有支援,如果有,格杀勿论。”   黄老面色为难,此地没有第三者,他也索性摊开来和黑山讲,“大人,经上回地府一役,黑山妖将折损众多,怕是挑不出几个精英来,再来这三妖若是要大人亲自对付,我等前去怕是有心无力。”   黑山听出黄老的潜台词,“你要找蓝关?”   黄老垂头不语,不是他吃里扒外,而是黑山真的没几个妖怪能拿出手,小打小闹还好,这次的对手居然要黑山亲自出手,想必对方的援助也不是善茬。   “他不会来的。”黑山不知道在说给黄老听,还是自己听。   黄老语气委婉,“不试试怎么知道。”   黑山默了半响,忽道,“我大闹地府后,知晓早晚有一日会捉去问罪,明知如此,依然苟且于山中,想着得过且过,后来思柔替我拦下阴兵,我心里高兴,可也明白一件事。这件事会越闹越大,天庭早晚会对黑山下手。我有罪,黑山的妖怪无罪。”   这话黄老不愿听,“大人这是什么话,我非贪生怕死之辈,自幼生于山中,有幸受大人庇护,方才有今日,如今黑山有难我就离去,岂是仗义之辈所为,莫说我不愿意走,这黑山的妖怪都不会答应。”   黄老说完抱拳,“大人且放心,蓝关那由我去劝说,我生是黑山的妖,死是黑山的鬼。说什么也会拦下那三妖,为我黑山的妖怪争一口气。”   他朝黑山深深一拜,转身离了大殿,黑山望着画壁上形态各异的三人,呐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另说见到蓝关的黄老,和蓝关说明来意思后,蓝关抛出一个问题,“倘若那几位被拿下,你等要如何。真是天庭派来的人,许久得不到消息,对方也会生疑,到时候更加难办。”   黄老踌躇了会,叹道,“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把这几人拖住,他们势必会与天庭联系,等天兵发落只是早晚的事。   这就是消息不灵通的坏处,蓝关纸扇轻摇,“梅山六友并非天庭的天兵天将,他们只听信二郎真君,二郎真君素来是正义之辈,绝非是那是非不辨之徒,你黑山若真是无辜,他自会查明公道,向天庭禀明。”   黄老听闻大喜,“还请蓝公子指点迷津。”   让他指点黑山这群妖怪,还帮思柔照顾,蓝关半张脸掩下扇下,嫌弃撇嘴,他吃饱了撑着才会做,“我为何要帮?”   黄老朝蓝关深深一拜,“为这黑山无辜的小妖,蓝公子来黑山多日,纵使黑山大人真有罪,可幼崽何其无辜,蓝公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些小妖被杀吗?”   黄老说时庭中微风拂动,桃花满天飞舞,一个个稚嫩的身影躲在暗处,睁大眼睛望着蓝关。   手中的纸扇摇的越发快,最后‘啪’地一声合上,蓝关起身,“先说好,我不是为思柔,也不是为黑山。”   黄老早就老成精了,哪不明白蓝关话里的别扭,跟着蓝关一脸严肃道,“只是为了无辜的幼崽。”   他脸上虽然严肃,眼里头的笑意无论如何都掩盖不去,蓝关见了把头扭过去,余光瞥见嚼着花瓣的小奶猫,哼哼道,蠢死了。   既然都是为黑山出力,蓝关自然不会藏私,和黄老一同下了黑山,路上讨论方针,“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最好让他们放弃攻打|黑山的打算。能让真君上奏天庭,声明黑山无辜最好。”   黄老谦虚笑笑,“实不相瞒,当年黑山大人和地府闹翻,地府是理亏一方。后来大王去地府索要妖怪,听说杀了不少鬼差。”   蓝关:……敢情你们蛇鼠一窝,没一个干净的!   大约是被蓝关看出本来面目,黄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话摊开来讲,“老夫也觉得黑山大人做事欠缺考虑,杀了上门使者固然不好,可我等穷乡僻壤之辈,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见不到真君,没法,只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蓝关掀起眼皮,吐出一字,“笨。”   黄老没答话,只是默不作声擦了擦眼角,继续往前走,背影萧瑟,大有一去不复返的味道。蓝关暗骂老狐狸做事一套一套,专门坑人。他停下脚步,用略带嫌弃的口吻道,“我虽在天庭没名没份,毕竟以前做过南海太子,看在这个面子上,真君兴许能听我一言。”   话还没说完,黄老就迫不及待给蓝关行礼,蓝关跟着黄老一步一步往山下走,等见到另外三人时,蓝关这才反应过来。   他貌似被坑了?   在蓝关他们将保护黑山的行动进行的如火如荼时,思柔和苏耽出发去了楚江,听说思柔暂时不回黑山,要去楚江,斐央立刻举手,“我我我,大王带我去,楚江那有很多好吃的。”   早就不缺灵气但是依然嘴馋的思柔和谛听眼睛发亮,当即表示要斐央不要苏耽。   试图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苏耽静了片刻,干巴巴道,“我自费。”   十四娘向来不给苏耽好脸色,“早就该如此,成天跟着大王白吃白喝,比蓝关还小白脸。”   人家蓝关至少还是大王的二房小妾呢,这个苏耽算什么,外室吗?   苏耽木着一张脸不说话,你当他愿意?   一行人晃晃悠悠到了楚江,苏耽跟着吴氏去见寇三娘,思柔倒是不急,跟着斐央这个导游把这一带的美食吃了个遍,最后再来个泛舟游湖,十四娘自觉垂钓给思柔加餐,斐央虽然不再晕船,但对水上交通工具依然有阴影,说留在岸上给思柔准备晚饭。   思柔和谛听待在船头,谛听直着四条腿呼呼大睡,思柔并未睡去,而是盯着这碧波浩渺出神,水上青衣独立,水下白衣翩翩起舞,一曲舞尽,水袖一转竟从水下飞出,缠上思柔手腕,过后从水里升起一位白衣佳人,笑嘻嘻拉着思柔下水,转眼船上已无思柔身影。   十四娘拎着一尾鲈鱼正想向思柔炫耀,转头船上空无一人,谛听依然呼呼大睡,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祖国生日,庆祝日万成功,本章掉落红包~ 第68章 名天宫   等脚沾到地时, 带思柔来的白衣佳人已经不见了,倒是有几个和思柔一般大小的女子围上来七嘴八舌, “姥姥带来的新人, 也不知道会不会跳舞。”   “不行做个倒酒的侍女也行,人手不足就是麻烦。”人群中一个模样周正的少女见思柔呆呆的, 同其他人一起笑起来, 过后拉着思柔的手说,“妹妹莫怕, 此处是龙宫,只因龙王诞辰在即, 龙宫一时找不到人, 这才拉了妹妹下水。待诞辰结束, 就送妹妹回去。”   她说话如黄莺出谷,动听不说,还自带一股温柔之意, 谈吐之间如幽兰绽放,加之一双眸子如秋水, 初见面思柔就心生好感。脑袋点了两下,“白衣姐姐呢?”   少女见思柔一副好奇之色,眼眸清澈透明, 犹见赤子之心,心下生了欢喜之意,耐心答道,“那是解姥姥, 专门管歌舞的,我们这是燕子部,另有夜叉部,柳条部,今年诞辰龙王要隆重举办,说是有贵人来,找了好些人来练,除你之外还有好些人,倒是叫姥姥一阵忙活。”   思柔大约听懂了少女的意思,谈话中少女自称晚霞,是龙宫中的一名舞女,自小在龙宫长大,因舞技出众颇得龙王赏识。不过她一人再出众,也应付不了群舞,加上燕子部向来是宴会中的重头戏,这才有解姥姥拉思柔下水一事。   过了一会解姥姥带着人来,见思柔已经换了舞衣,长发高高梳起,额间点了花钿,和其他人没有不同,满意点点头,“不错。”   她让思柔站在边上看其他女子,过了几遍问,“学会了吗?”   思柔摇摇头,“我不跳舞。”   倒不是不会跳,只是过去她跳得很少,幼年的时候巫咸大人教过她几支舞,她学了想跳给爹爹看,巫咸大人严厉说这是献给上天的舞,不能随便乱跳,会引来灾祸的。   后来在一个吉日,巫咸大人披着华美的服饰,在祭台上跳起那支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她看到了自巫咸大人身上散发的灵力,还有巫咸大人迅速白下去的脸。   自那时思柔就不肯跳舞了,若是跳一支舞就要倒在床上好几天起不来,她宁愿被爹爹追着满山跑。   解姥姥摸了摸思柔的骨头,以她的目光来看,这姑娘身段极软,若是好好训练定没问题,谁知道一开口就说不跳。解姥姥不太高兴,龙王诞辰在即,偏偏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本来今年和往年一样三部中出一部就可以了,谁知前几日龙王突然对她说,有贵客要来,让她把三部的人都训练起来。事件来的突然,时间又急,解姥姥一时找不到人选,只能上岸找人,麻烦的是这一带因为水鬼作祟,人们对水格外警惕,她正想着要不要去求龙王施法让她上岸,恰巧遇到思柔游湖,她见思柔年纪正好,想着不会也可以学,就把思柔拉下水。衣服都换上了,结果和她说不跳舞。   解姥姥凶巴巴道,“不跳舞就吹曲,来了这不干活就别想回去。”   思柔不乐意,“舞是用来祭祀上天的,曲歌颂王者,我不干。”   解姥姥气笑了,“胡搅蛮缠,在这龙王就是你的天,你的王,你不干就一辈子别想回去。”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走之前解姥姥嘀咕着怎么请来一尊菩萨,这不干那不干,以为自个是娇滴滴的公主吗?她说完转而想道那日思柔游湖就一个侍女跟着,穿的衣裳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当断思柔顶多是个大户人家养大的姑娘,没见过世面。   见解姥姥走了,几个姑娘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别惹姥姥生气,不然去做倒酒的就完了。”   晚霞看思柔一言不发,还以为心里难受,好生劝道,“妹妹,你安心学就是,在这燕子部没人能欺负你,若是去了别处,别说我们,就是姥姥也护不了妹妹。”   莫名其妙被抓到龙宫,还逼着自己跳舞,原先看热闹的心情全没了,思柔脱下衣服,欲要外走,一群小姑娘被思柔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拉思柔回去,一顿折腾,等安顿下来已经是夜幕,龙宫里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如同白昼。晚霞拉着思柔进屋,拿了一些糕点给思柔填肚子,见思柔安静坐在那里吃东西,腮帮子一动一动,又心生怜悯,好话说尽,“听我一言,只要过了诞辰,姥姥就会放你回去,何必在这个时候惹她不高兴,你如果真不想跳舞,我送去你学琴如何?”   个人有个人缘法,要走要留全凭她个人意愿,只是晚霞一心为她着想,叫思柔心里一软,想起聂小倩来,问,“你不想离开吗?”   晚霞听了无所谓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虽然是人,但自小在龙宫长大,岸上没有亲人,贸然上岸只会被人掳去落入风尘之地,对我来说龙宫是最好的安身之处。等我年纪大了,姥姥会送我一笔钱财,替我打理好下半辈子。”   她说完忽然叹了口气,“但其他姐妹不同了,她们来到龙宫之前就成了鬼,无法投胎也没有去处,只能日复一日做着舞女。”   思柔虽然对地府没什么好感,但也知地府是能帮鬼投胎转世的地方,“为什么不去地府?”   晚霞只当思柔是人,不知道死人的规矩,好心解释,“一般鬼是去不了地府的,需得有鬼差来勾魂,领着去地府。不说这龙宫鬼差敢不敢来,大部分姐妹都是误服水莽草而死,找不到替死鬼,如何能投胎。”   “水莽草?”   晚霞连忙捂住思柔嘴巴,神情紧张起来,“莫要高声谈论,在这最好不要说这东西,要是被人听去了,会被打的。”   她见思柔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只好坐到思柔身边来,板着脸说,“我和你说了你不许再问别人。”   “水莽草是龙宫流出去的,早些年毒死了好多人,除去一部分留在燕子部的姐妹外,大部分都被带去天宫了。”   思柔,“天宫?就是天庭吗?”   晚霞只道,“我不知,只是这几年每逢摆盛宴,由头都是天宫来人,需得好生招待。”   晚霞似乎真的知道不多,思柔再问她也答不出什么,思柔想到一人,问她,“你知道寇三娘吗?”   **   这一天日头特别短,兴许是快下雨的缘故,太阳还没下山天就暗了。去祝生家之前苏耽最后一遍问吴氏,“确定要贫道插手?”   这些日子吴氏也想了不少,咬牙点头,“我要带女儿回家。”   成神又如何,祝生强掳她女儿,气死自己丈夫,女儿成天在夫家以泪洗面,这亲她寇家高攀不起。   苏耽跟着吴氏到了祝生家里,借着朦朦胧胧的余晖敲开了祝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见了吴氏有些吃惊,见到吴氏身后的苏耽愣了愣。   “亲家这是?”   吴氏见了那妇人表情愤怒,“谁是你亲家,我女儿在哪?我要带她回家。”   妇人似乎是唯唯诺诺之辈,被吴氏一喝没了胆子拦人,反而让了位置给两人进来,待关上门口后努嘴朝屋里指了指,“我儿子现在不在家,三娘就在屋里,你要见她就快去吧。”   吴氏快步进屋,见到坐在屋里的寇三娘落下泪来,母女两抱头痛哭,发泄完吴氏摸着寇三娘的头发说,“我儿,我带你回家。”   听到回家寇三娘面露惧色,吴氏还以为寇三娘是怕祝生,指着站在门边的苏耽说,“你别怕,我请了道长来。”   寇三娘看苏耽年纪轻轻的,吴氏提到他时面无表情,连看都不愿意往这看。心里就存了几分不安,咬唇犹豫半响,“娘,我在祝家待了好些时日,早就没了名节。”   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和吴氏回去,吴氏急了,以为寇三娘信不过苏耽,拉着寇三娘的手安抚,“苏道长法力高强,定能除得了那祝生。”   这话也不知道在夸苏耽还是骂祝生无耻,祝生的娘站在边上听了脸色不好看,她想说我儿子还是被你女儿毒死的,媳妇跑了,自己的孙子没人带,我找哪说理去。   太阳终于下山,远山闷雷滚滚,苏耽不知何时取下了背上的长剑,鹅黄的剑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停在半空。他抬起眼眸,终于看向屋里的寇三娘。   “你在怕什么,祝生不过一介孤魂,有何可俱?你的母亲变卖家产不顾路远远赴兰溪求我做主,为的就是为你争口气,让你平平安安转世投胎。如此之举你依然不肯从祝家离开,你不爱祝生,却依然留在他身边,是为什么?”   寇三娘面色慌张,她想说什么,在苏耽严厉的眸子不敢解释,“我……”   “为名,为利,还是为了以后祝生飞黄腾达,你可以做个湘夫人?”   第一道闪电落下,照亮屋内几人,三道影子在闪电中惊现,除此之外,还有两张表情各异的脸。   寇三娘的,祝生的。   在看到祝生那张阴沉的脸,寇三娘慌了,她躲在吴氏身后,呼喊着,“娘亲救我。”   吴氏自然不愿自己的女儿受伤,一边把寇三娘护在身后,一边对苏耽讲,“道长,快杀了这畜生。”   苏耽的剑已经架在祝生脖子,也是因为如此,祝生才没有立马杀进屋子,他瞪着躲在吴氏身后的寇三娘,大骂寇三娘无耻,“臭婆娘,害我做了鬼不够,还想从我这捞好处。”   祝生在那翻来覆去骂着寇三娘,叫寇三娘脸色煞白,吴氏越发心疼,一味催着苏耽结果了祝生,而作为祝生的母亲祝母见这情景,上前几步跪在苏耽面前,撕心裂肺喊着,“求道长高抬贵手,我孙子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爹啊。”   像是应和祝母的话,床上还在睡觉的婴儿忽然大哭起来,刺激着在场每一人。   一时间叫骂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叫苏耽一个头两个大,他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够了!”   屋里几人立刻住嘴,面带畏惧之色看着苏耽,苏耽深吸一口气,在祝生和寇三娘身上分别落下两道符,收了剑冷冰冰道,“我已在他两人身上下了禁制,祝生伤不到寇三娘,要走要留,全凭她自己做主。”   说罢干脆利落转身,暗想这都什么破事,要不是思柔要来楚江,这种女恨男怨的情债打死也不接。要他做个和事佬捧起一个笑脸做媒人,他宁愿去杀三百个厉鬼。   任凭吴氏如何呼唤也不转头,眼见叫回苏耽无望,吴氏只得把注意力放回寇三娘身上,因祝生回来,她说话也不留情面,“我寇家家大业大,谁稀罕你祝家这点破东西。”   话语间她扫了眼屋里头的摆设,凡是好点的均是寇家拿过来照顾寇三娘的,如今女儿可以平安回来,吴氏也不计较这点东西,“东西就不用送回来了,留着照顾你屋里头的金孙子。三娘,我们走。”   门口的祝生阴森森盯着寇三娘,吐出一字,“滚。”   寇三娘顿时花容失色,也不再说什么。和吴氏匆匆离去,等人走得一干二净,祝母连忙去哄床上的孙子,一看是尿布湿了,正打算给孙子换尿布,见祝生在丢屋里头的物件,表情暴躁,小声道,“儿,扔这些东西做什么。”   祝生把茶具狠狠砸在地上,“呸,我祝生就是死,也不会要寇家半点东西。”   祝母被祝生吓了一跳,抱着孙子劝着,“儿,冷静些,替我和你儿子想想,就算你不用,我们两个还得吃喝。”   自己的娘含泪望着祝生,儿子又是个还不会走路的,祝生硬生生忍下砸东西的冲动,向祝母发誓,“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   祝母素来没什么主见,祝生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只是祝生毕竟是个大老爷们不会照顾孩子,她一个人忙来忙去,等坐下吃饭时忍不住感叹起来,“哎,三娘还在的时候不用这么忙。”   别的不说,三娘至少乖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自己娘夸寇三娘,祝生直接摔了筷子出门,“不吃了。”   他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想到寇家带道士过来就觉得颜面尽失,想去寇家找寇三娘算账,脑子里刚产生这个念头就胸口疼得厉害,两眼发黑,等他不想了,这心疼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祝生回味过来这是苏耽下的咒,又记恨起苏耽来,骂臭道士多管闲事。   心想既然寇家去不了,不如去看这道士。   他在外头四处游荡,暮色已退,行人匆匆回家,街上没几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真让祝生找到了苏耽的去处。   是一处百年酒馆,以自酿的美酒闻名,祝生小心跟在后面,见苏耽和一个胖书生进了一间雅座,就小心躲在门外,专心听里头动静。   门内斐央嚷嚷着,“哎,这么快就办完了,我让店家给道长备一桌素饭,道长对不住,这桌是给大王准备的。”   苏耽绷着张脸,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生气,任凭斐央在那天花乱坠,说这桌美食花了他多少精力,大王吃得惯吃不惯,最后把苏耽搞得不耐烦,没好气问他,“回头就分了,她又不会记得你的好,有什么用。”   斐央摸着下巴嘿嘿笑道,“这种事不求回报,大王吃的开心,我花钱花的开心,你好我好皆大欢喜,就一定要强求结果吗。我不伤心,苏道长你气什么,再来回头分手的是我,苏道长你不是和大王一起回黑山吗?”   苏耽心道你懂个屁,他和思柔回去是为自己,为苍生。可他素来一个人憋习惯了,加上斐央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没和斐央去细说其中缘由,只是站起来讲,“你不吃我去外面再点一桌。”   祝生连忙躲开,也没仔细看路,迎面撞上一位女郎,那女郎哎了一声,手里的鱼落在地上,惹得她不悦,美目一扫,娇声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祝生惊艳女郎的容貌,有心想道歉,可顾忌到即将出来的苏耽,只对女郎匆匆说了句抱歉,就迈出店消失在黑夜中。   被撞了的十四娘一脸莫名其妙,她捡起来地上的鱼,见苏耽走出来,没好气道,“爱去哪去哪,这几天大王不在。”   斐央探出半个脑袋,没听到十四娘的话,“大王呢?”   十四娘不得不详细叙述,“我和大王游湖,结果大王不见了,正打算叫你们一起过来找,谛听不知从哪弄来大王的口信,大王让我们安心待几天,说过几天就回来。”   还有些事十四娘就没和斐央他们讲了,什么我玩几天就回来,不要给谛听喂骨头,喂鱼的时候挑刺。林林总总写了一整张,叫十四娘深刻怀疑自己的身份。   她还是大王的储备粮呢,一只狗过得比自己还精致,真是狐比狗气死狐。   苏耽矜持点头,转头欲走,身后传来斐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大王给你写信,什么样,给我看看呗。”   苏耽优雅收回迈出的脚步,安静待在斐央身边,一起看十四娘。   十四娘,“滚,这是大王给我的,想都别想。”   斐央表情严肃,“十四娘,你知道我身边站的是谁,难道你想尝尝五鬼搬运术的滋味。”   十四娘气了个倒仰,“斐央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另说回了寇家的寇三娘,寇家上下见自家姑娘回来了,自然都是欢天喜地,尤其是吴氏,能再次摸到女儿的手,和女儿一起坐下来吃饭,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让下人准备了三副碗筷,两人坐下后吴氏对着多出来的一副碗筷说,“你爹个急脾气,说投胎就投胎,也不回来看看女儿,别人都说阴阳两隔,我们倒好,好不容易能见到面,家却没了。”   这一番话叫打从进门就沉默的寇三娘簌簌落下泪来,扑到吴氏怀里大哭起来,“娘,女儿对不住您。”   爹不在了,家里大半摆件都没了,再想到苏耽说的话,寇三娘是心如刀绞,唾弃自己不孝。   一听女儿哭,吴氏也跟着哭,母女两哭了许久才渐渐停下声来,寇三娘红着眼睛问,“那道长真那么厉害?”   吴氏擦擦眼泪,“是真的,为娘见过他的本领,不但使得一手好剑术,还会施法,就连他身边跟着几位也是神通广大之辈。女儿你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出来,为娘就是拼个散尽家财,也要让你开开心心的。”   寇三娘又红了眼,她稍稍定下心来,终于向吴氏吐出自己的难处,“当日我误服水莽草后,精神恍惚,被人领到一处仙境,里头的仙子对我说,这里是天宫,天后娘娘赏识我,要赐我一桩姻缘,问我要不要嫁给祝生,只不过我成了鬼,与祝生做不了凡间的夫妻,只能做一对鬼夫妻。我从未见过祝生,自然不愿意做这种事,谁知有人抓我下去,用鞭子打了我好些时日,又说我如果不做,就要为难爹娘。我只好同意,听从他们的安排,用水莽草毒死了祝生。本以为这样做天宫的人会放过我,谁曾想爹爹……”   寇三娘泣不成声,“我服水莽草而死,连鬼差都不愿意收我,时至今日我也不知爹爹是投了胎,还在落在他们手里。”   一听女儿死后遭到毒打,自己的丈夫也有可能遭此横祸,吴氏只觉眼前发黑,气都喘不过来。寇三娘见了连忙叫人过来帮忙,等吴氏悠悠转醒,她抓着寇三娘的手,声嘶力竭,“我儿,你可知我去求苏道长时,苏道长说了什么,他说祝生有官运,将来有可能当神仙,问我要不要把你带回家。我供了这么多年的神佛,到头来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寇三娘见吴氏瞬间憔悴下去的容颜,更是后悔把实情告诉了母亲,她伏在床边痛哭,绝望道,“娘亲莫怕,我这就回祝家,只要我和祝生还是夫妻,娘亲就能安度晚年,爹爹下辈子也能平安。”   **   这是思柔来到龙宫的第三日,她让谛听给十四娘他们报平安后,就安心留在龙宫看晚霞她们歌舞,解姥姥似乎真的死心了,每日来了只给思柔一个冷眼,过后就不管思柔死活,只是对燕子部的人越发严厉起来,稍微跳错一个步子,就会被解姥姥抽手心。   就连跳的最好的晚霞也挨过几次板子,夜里头休息的时候晚霞见思柔安静坐在廊下吃蜜枣,腰上系着流苏,随思柔的动作一晃一晃,叫人看花了眼,俄而思柔抬起头来,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望着人,天真又无辜。   “晚霞?”   “你啊,花猫。”晚霞叹了口气,上前给思柔擦手,顺便拿掉嘴巴的糖渍,坐在思柔身边问,“学得怎么样?”   思柔嘴里还有蜜枣,说话含糊不清,“琴师说很好。”   “他说我这样的人能学会抚琴,一定是老天开了眼。”   晚霞见思柔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终是没问那句话。   他是在骂你还是在夸你。   “多少还是学点,到了诞辰那天要是还一事无成,被叫去倒酒就麻烦了。”晚霞劝说思柔,她见过那些倒酒的侍女,一个个骨子里透着媚意,似乎不在意被人占去便宜。   问题来的客人里不仅有人,还是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若是被他们看中……晚霞打了个寒颤,决定还是加强对思柔的训练,“有琴不,我们来练练。”   思柔伸出爪子乖乖等晚霞擦干净,等嘴巴里的蜜枣吃完了,她看看晚霞腰间的荷包又看看晚霞,表情认真,“弹了就有东西吃?”   晚霞被思柔那副骗人就是小狗的表情逗笑,抱着肚子笑了一会,摘下荷包塞到思柔怀里,“行了,都是你的,还不快去。”   思柔得了零食依言去房间里抱琴,她也不挑地方,抱着琴席地而坐,试了两个音欢欢喜喜说,“说好了,我弹给你听,你跳给我看。爹爹说这叫琴瑟和鸣。”   晚霞红着脸‘呸’了一句,“谁和你这个小丫头和鸣。”   话虽如此,她还是挽起水袖,等着思柔第一个音。   他们练得曲子叫散花舞,取自《维摩诘经》里的典故,既天女散花,带思柔的琴师恰好是负责燕子部的散花舞,整日来去就是教这一个曲子,偏生思柔就跟顽石一样,怎么也不开窍,把琴师气个半死。   确定手下的琴没问题,思柔便按照记忆里琴师弹的曲子重新来了一遍,琴声幽雅舒缓,如泣如诉,晚霞不自觉跟着跳完整个曲子,最后一个音调消失,晚霞才回过神来,夸赞思柔,“你弹的真好。”   思柔收起手,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这是给你弹的。”   晚霞是真的含羞了,她冲上去试要捏思柔的脸,“死丫头,就你嘴甜。”   闹了好久两人才分开,晚霞的同伴见晚霞又去见思柔,就对晚霞说,“你别管她了,刚才膳房来人,说膳房缺人,有没有多余的人,姥姥就报了思柔的名字。”   晚霞听了大惊失色,“姥姥怎么可以这样?”   对方撇撇嘴,“兴许是给我们下马威,要我们老实点。”   晚霞和思柔相处几日,很是喜欢思柔,几乎把她当妹妹看,如今思柔要被调走,晚霞立刻坐不住,转身去找思柔,等冲到思柔房里,却发现姥姥领着两个女孩在收拾房间,姥姥猜到晚霞来意,抱着手不太高兴,“龙宫有龙宫的规矩,她不过一个凡人,居然在龙宫叫板,早晚要吃苦头,我把她调走也是为她好,只有摔了跟头才知道疼。”   晚霞气愤不已,“你明明说过了诞辰就送思柔妹妹走的。”   姥姥挑眉,“对啊,我是答应过她,可我没答应她在龙宫平安无事,诞辰发生什么,我可说不准。”   她见晚霞还想跟自己叫板,立刻变了脸色,两个巴掌甩在晚霞脸上,骂道,“哭什么哭,再哭我连你一起送出去。”   晚霞受了罚不敢再伸张正义,捂着红肿的脸退下,路上想起和思柔相处的日子,又落下泪,心里默念着,思柔,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被晚霞担心的思柔正站在膳房里听上面的夜叉说三道四,具体说了思柔一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目光流连在新出炉的糕点上,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跟着几个侍女往后殿去,几个侍女不理会新来的思柔,走在前头嘀嘀咕咕,“听说天宫来人了。”   “这么早,一般不都是诞辰当天才来的吗?”   “大概今年是龙王的二百年诞辰,所以才提早来了。”   “哎,龙宫虽好,可也比不上天宫,我听人说,天宫那过得都是神仙日子,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好不自逍遥。”   另一个就笑道,“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去了天宫还是服侍主子,想来大约是主子睡床上,你睡地上。”   笑闹过后其中一个说,“这些年天宫从龙宫要了不少鬼魂,一个都不见回来,也不见他们谈起,细细去想总觉得渗人,要我说,我宁愿留在龙宫做个烧火丫头,也不去天宫做仙女。”   其他人就七嘴八舌起来,“还想做仙女,美得你。”   等绕过一条回廊,侍女就不再聊了,一个个排队站好往里头走,站在思柔前头的侍女说,“等下进去就把东西放下,然后退下知道吗?”   思柔点点头,她跟着侍女进了一个庭院,就见亭子里坐着两人,一个锦袍玉冠,想来就是龙王,另一个峨冠博带,一副书生打扮。见人来了就停下话来,思柔学着前面几个把酒放下,两人似乎心思不在饭菜上,离开庭院时龙王就迫不及待出声,“郭公子,非是小王不给,而是流言传的太凶,岸上的人对这种事格外警惕。”   就听那位郭公子冷哼一声,“不给,当日你在天后娘娘面前可不是这样讲的,我娘娘怜你,方扶持你坐上了这龙王之位,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想想和天后娘娘作对的下场。”   思柔还想再听几句,就有人拉她往外走,等走远了才道,“你胆肥了,居然想偷听龙王讲话。”   思柔眨眨眼,刚想说什么对方就打断她讲话,“行了,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第二次,下次自己注意点。”   一晃就是诞辰来临,当天一早思柔就被人叫醒,膳房里忙得团团转,思柔一会被叫去洗菜,一会被叫去擦盘子,好不容易忙到傍晚,思柔刚想坐下来,一个夜叉往她怀里塞了个盘子,恶声恶气,“送菜去。”   思柔自认为自己是来龙宫打探消息,做内奸,不能摆架子,于是乖乖说了好,端着一壶美酒就往大殿去。这会正是宴会上最热闹的时候,管弦丝竹,轻歌曼舞,一入殿就是脂粉酒气,好闻的难闻的一齐往思柔鼻子里钻,她吸了吸鼻子,忍着不耐把酒送到客人桌上,抬头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脸熟。   本着故人相逢不能装作没看见,思柔平静点头,“你好。”   台上龙王还在和颜悦色饮酒,顺便和客人介绍右手边的贵客,“这位是郭公子,早些年相助小王良多。”   郭生装模作样举起酒杯,对其他人点点头,此次楚江龙王二百岁诞辰,请了不少客人,五湖四海皆有,其中一个来头最大的就是东海三世子,他正打算扩张自己的交友圈,和三世子套个近乎,一个惊恐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在思柔去广东屠龙时,途中发生了一例让思柔印象深刻的事,也是因为这件事,导致蓝关被划入思柔的食谱。那就是,龙肉鲜嫩多汁,乃是大补之物。   不过现在的思柔不吃龙肉了,她灵气充沛,用不着从食物里汲取灵气。因此在看到东海三世子时,思柔深刻反思自己从前的行为,然后一脸正直,“我从良了,不吃龙肉。”   一听龙肉三世子心都在颤,当日他听父王之言去接思柔,本以为是个温柔又可爱的小仙女,没想到请回来一个女魔头,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灌醉了父王,然后……   三世子一脸往事不堪回首,他的父王被思柔啃秃了尾巴,到现在都不敢化形。如今在这楚江的龙宫再次遇到思柔,三世子几乎要怀疑这楚江龙王是不是想学南海太子蓝关,来个屠杀同族,好立个修罗的名声。   不然,他为什么要收思柔做侍女。   楚江龙王不知道三世子悲惨的过去,见三世子似乎认识这侍女,哈哈一笑,“千里相逢既是有缘,三世子若是喜欢这侍女,就送三世子了。”   殿内起舞的晚霞听到心都要提起来,她见三世子仪表堂堂,有玉树临风之姿,自我安慰,没准是一对好姻缘。思柔妹妹嫁过去还能享福。   三世子见了思柔是又怕又恨,恨思柔吃了他父王,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当听到楚江龙王要把这个大魔头送给自己时,三世子立刻跳起来,“不不不,还是楚江君自己享受吧。”   一个吃龙肉的美人睡在你枕边,搁哪条龙都慌。   旁人见三世子的眼神闪烁,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于是哄笑起来,说让三世子开开荤,尝下温柔乡的滋味。三世子是听了立马恨不得死,还温柔乡,八成就是白花花的肉进去,干干净净的骨头出来。   他想说思柔不是善类,可上头的楚江龙王完全不把思柔当回事,以致三世子不得不阴谋起来,等他七想八想想完,思柔已经不见了。   后半场宴会三世子一直想着思柔的事,对郭生也是爱理不理,见此情景,郭生对楚江龙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用美人计,于是好不容易熬到宴会想走的三世子又被楚江龙王热情挽留,灌了一肚子酒水。等他被醉醺醺送到偏殿,见床上坐着一个蒙着面纱的青衣美人时,一时色上心头,摸了摸美人的小手,嘿嘿笑道,“美人,我觉得我们在哪见过。”   说着解下美人的面纱,然后……   思柔淡定点头,“东海海市,我记得。”   **   花开两头,思柔在楚江龙宫努力打探消息,十四娘和斐央在岸上吃吃喝喝,乐不思蜀,黑山那头是战局严峻,在摸出山下三人也是梅山六友后,蓝关一改先前对梅山六友鄙视态度,满脸写着敬仰,“实不相瞒,在下仰慕已久。”   他只仰慕二郎神。   剩下三人对乖巧的蓝关很满意,不过正事还是要办,开口就问,“我三位哥哥在何处?”   蓝关顿了顿,“自然是在黑山上,大王在招待他们。大王对他们相见恨晚,怕是要促膝而谈。因此派我等下山。”   三人面面相觑,促膝而谈,谈什么?   蓝关话锋一转,“我知几位有要事在身,这样,不如我与诸位先回去,也方便几位交代。”   这个方针和黑山的拖字诀完全不符,可话都说出口了,黄老也不好更改,只好笑着应和点头。   其他三人见黑山来了使者,又是客客气气的,觉得在山上的三位哥哥也坏不到哪里去,再来自己又是梅山六友,二郎神的部下,更不可能会为难他们。按照礼尚往来的道理,也没有太多为难黄老和蓝关,略加思索就答应了蓝关的请求,领着两人前往灌江口。   只不过路上蓝关拿着镜子照了又照,叫其他几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到了二郎神的住处,老五正想转过来向两人介绍,差点被蓝关晃瞎了眼。   这人谁呀?   面对花枝招展的蓝关,黄老只能默默感叹一句,世风日下。   相比其他人的沉默,蓝关可管不了那么多,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二郎真君,当然要正式点。他坐在位置上,想着等下是要先自我介绍,还是直抒胸臆,和真君说他仰慕真君已久,愿一曲诉衷肠。   于是等杨戬入厅时,蓝关激动得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红了脸憋出一句话。   “您能吹笛子给我听吗?”   杨戬,“?” 第69章 去求情   毕竟是见多识广, 镇得住大场面的二郎真君,在面对蓝关不合理的要求时, 杨戬面带微笑拒绝了, “在下不善抚笛。”   蓝关此刻心情又纠结又激动,懊悔自己和偶像第一次见面, 居然说错话, 同时高兴二郎真君和自己讲话了,他结结巴巴道, “没,没事, 我吹给真君听就是。”   他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看杨戬, 巴巴瞅着, 就等杨戬一句好。杨戬第一眼看去,和自家哮天犬每天等自己喂饭如出一辙,心里不免升起几分笑意, 龙族他见多了,蓝关这种说话都能说错的龙第一次见。   “有时间的话, 愿洗耳恭听。”   蓝关几乎要晕过去,他捏着手里的笛子,傻傻笑道, “一定一定。”   这给思柔那个大魔王吹笛子不同,他是心甘情愿,不用给钱的那种。只要杨戬愿意,他就是睡灌江里头, 和泥鳅鱼虾作伴,那也是极乐世界。   相比蓝关一副愿为清风,伴君左右,黄老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蓝关是以黑山外交官的名义来的灌江口,结果倒好,见到对方高兴得连北都找不到,就差没高声表明心意,惹得黄老犯起嘀咕,你到底是二郎神的龙,还是我家大王的小妾。   都嫁人了,就不要拈花惹草,天天在外头勾三搭四。   虽然黄老心里头清楚思柔的小妾都是嘴上说着玩玩,可毕竟都为黑山出心出力,说是一家人也不过分。好不容易相处出感情,结果转头就和外人卖好。黄老决定等思柔回来,和思柔告状,给蓝关小鞋穿。   呸,你个水性杨花的龙。   “小妖见过真君,实不相瞒,我等前来正是为了黑山一事。”   撇去犯抽的蓝关,杨戬对上一旁的黄老,虽是一副老翁打扮,但身上的妖气瞒不了在场诸人,加之哮天犬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杨戬已经能猜出黄老的真身。   一只成精的老狐狸。   世人谈起狡猾之辈多以一句老狐狸相称,杨戬见过红颜祸水的狐狸精,老狐狸却少见,心下存了一份新奇,拍了拍牙痒的哮天犬,平易近人,“来者是客,还请放心。”   蓝关跟着应和,“黄老你放心,真君再公正不过。”   黄老听得牙疼,二郎真君公正没错,他就怕和自己一伙的蓝关临阵倒戈,直接把自己给卖了。不是黄老不相信蓝关,而是蓝关这一路又换衣服,又换香包,搔首弄姿的,知情的明白蓝关是要见自己偶像了,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会梦中情人。   看看进来说了什么,真君要不要听笛,我笛子吹得可好听了。   他蓝关要是肯把热情分一丝到思柔身上,也不会天天被思柔盯着下锅。倒应了那句古话,绣花枕头,一无是处。   光长脸不长脑子的家伙。   黄老懒得理会蓝关,按下对哮天犬的恐惧,他鼓起勇气向杨戬再拜,“真君明鉴,我黑山从未行过不义之举。”   边上的梅山六友之一懒洋洋道,“老狐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大王黑山百年前大闹地府,惊动地府,要不是真君帮忙压下,哪还有你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杨戬淡淡道,“莫说他事。”   对方不再说了,可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黄老跟在黑山身边许久,哪不清楚黑山做的‘好’事,他与黑山一起等着天庭的责罚,天庭却迟迟不见动静,原来是二郎真君在这出了力。当下黄老对杨戬心生好感,撤去了心里头的弯弯绕绕,有几分真心以待的味道。   “真君……”   杨戬虚扶一把,两人坐下相谈,杨戬先开口,“怎么只有三人,其他三个兄弟呢?”   说到此处黄老面带尴尬,别人对你掏心掏肺,自己倒好,直接把人关到画壁里去了。黄老干咳一声,“是这样的,黑山大人从别处得来一副画壁,正与几位一共观赏,一时间流连忘返,加之黑山大人素来义气,对三位壮士相见恨晚,就留在了黑山。”   画壁里巧笑倩兮的天女,差点失身的康安裕三人,以及在画壁外思索的黑山。   美人计行不行,要不要让几个女鬼也进去?   杨戬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看另外三个兄弟也是神情淡定,加上清楚自家兄弟的修为,多少放下心来,不觉得自家兄弟会吃亏。   得知自家兄弟安心,接下来就是正事,杨戬道,“地府言有一恶鬼大闹地府,杀了鬼差,你可知这件事。”   黄老心一跳,明白这种事躲也躲不过,索性点头承认了,“确有此事,前段时间地府与黑山交锋中,不少黑山小妖被掳,我家大王一时气不过,就去地府讨说法,闹了点不愉快。”   杀了这么多鬼差叫不愉快,杨戬发觉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此等人才留在贼窝实在可惜了。   “陆仙官一事又如何说?”   黄老一头雾水,他下意识把头转向蓝关,还以为思柔瞒着黑山和蓝关在外做偷偷摸摸的事,蓝关见黄老看向自己,立刻炸毛,“我天天待在黑山,什么都不知道。”   见此情景,杨戬猜两人八成是被蒙在鼓里,好心解释,“自这恶鬼大闹地府后,天庭确有人下来处理,只是这位神仙,折在此鬼手里了。”   他说完注意两人神情,果不其然,黄老和蓝关均倒吸一口冷气,面上不可置信。   且不说那位陆仙官是何许人,大王默不作声在外头杀掉一个神仙,怎么也不往家里报个信。万一受伤了没人照顾怎么办!   黄老当即决定回去写信给十四娘,阐述下何为忠心耿耿。大王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自个孙女也跟着胡闹。   蓝关的想法则简单多了,他败在思柔手下,不冤。   半响后黄老开口,“真君,我家大王天性淳朴,不知世事,这此中定有什么误会。”   思柔的脾气黄老最清楚,基本就是喜欢吃,爱发呆,平日里蓝关拐弯抹角骂她,思柔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她动手次数不多,一次是为了抢黑山老大的位置,另一次是替黑山谋发展,跑去广东抢了蓝关回来。最后一次是替黑山出气,完事就安分蹲着不动了,总体来说思柔这个大王当的比黑山还没志气,至少黑山当大王那会,还会操练手下小妖,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和姥姥玩泾渭分明。   黄老对思柔的想法,我家大王那么乖,怎么可能惹事呢。   这话杨戬不爱听,凡事手下沾血的,没一个是傻白甜,这恶鬼杀了这么多鬼差,还天性淳朴,不知世事,杨戬断定黄老是在为思柔开脱洗罪,神色不佳,“地府执掌生死,怎会说谎。我明白你一心为黑山小妖开脱,体谅你的用心,我可以不对黑山其他妖怪出手,但这恶鬼,无论如何都需给出一个说法。”   一席话直接给出了最后通牒,黄老和蓝关眉头皱死,似乎这事成了既定的事实,梅山三友却有点看不懂了,好兄弟的意思是要淌这浑水了,不是说地府那边还有猫腻,要谋之后动吗?   可眼下外人还在,他们也不好问,只等着杨戬的决定,没过多时蓝关开口,“真君,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我家大王离山时是为了一个书生,据这书生家仆来报,他家人遭遇邪术,万般无奈下才求助大王。我家大王一心为民,又怎么会去杀害一位高高在上的仙人呢。”   这话值得深思,如果蓝关的话是真,那么这名为思柔的恶鬼就不一定是恶鬼了,原先地府就有事瞒着他,蓝关的话更加杨戬加深怀疑,他看向不再傻笑的蓝关,蓝衣墨发,端的是君子如玉,如琢如磨,不愧是南海太子。   杨戬敲了敲桌子,不紧不慢开口,“我如何信你。你蓝关在南海犯下滔天罪行,也是天庭逃犯,如今到我面前为一位重犯开脱。太子,你就没听过一句话吗?”   “同恶相济,串通一气。”   蓝关瞬间脸色难看,他拍桌而起,梅山三友跟着站起来,警告蓝关不要轻举妄动,蓝关却不予理睬,他微微抬起下巴,“我原以为你是个大英雄,现在看来,你杨戬也不过是天庭的走狗。”   “放肆。”   杨戬示意三个兄弟冷静,他拍拍哮天犬的脑袋,脸上带了点笑意,“太子是觉得受辱了。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太子替我解惑。太子身为南海龙王嫡子,天庭任命的南海太子,内定的下任南海龙王,为什么要大张旗鼓行刺龙王,还闹得天上地下皆知。”   蓝关拉下脸来,“这与你无关。”   他说完欲离去,杨戬的话从身后响起,“今日太子来我灌江口,他日南海龙王必登门拜访,太子,三思啊。”   蓝关握紧拳头,他僵着脸转过身来,对上悠然品茶的杨戬,“你想怎样?”   杨戬放下茶杯,“我有一计,不知太子是否愿意接受?”   “将功抵过,戴罪立功。太子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没写完,零点过后还会更新,9月中旬搬家以后作息颠倒,更新也乱七八糟,努力调整中 二:二哥他不知道真相,以为柔妹子真的是坏蛋,另外蓝关有隐情,他想帮蓝关开脱罪名 三:你们喜欢我写完三千发一章,还是合起来一口气发 四:二哥住在(四川)灌江口,是不是会说这种,我似鸽杀手,莫得感情,或者瓜娃子……(我不是黑) 第70章 去黑山   杨戬的建议得到了蓝关的拒绝, 他似乎极度厌恶南海的事,说不了几句就打算和黄老离去, 竟是连黑山的事也不顾了。黄老毕竟经历的事情多, 回去的路上问蓝关,“蓝公子似有难言之隐?”   蓝关没好气瞪黄老一眼, “你管不着。”   黄老慈祥一笑, 这事和他没关,可若是能为黑山争一份利益, 无关也是有关。“老夫听真君之言,蓝公子若是助真君捉拿我家大王归案, 便可将功抵过, 风风光光回去南海去。”   蓝关以为黄老是担心自己叛变, 因此虽然脸色不大好,不过还会给出了应有的态度,“你想多了, 他就算给我天大的好处,我也不会回南海去。”   是不回南海而不是护黑山, 黄老眼光一闪,“如此说来,公子打定主意做我家大王的小妾了?”   小妾一词惹得蓝关脸色难看, 可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远远把黄老甩在后头,有几分置气的意味。   黄老的声音不高不低,“想蓝公子来黑山已有一段时间, 这黑山的花花草草哪一株不是受过蓝公子的恩泽,就连妖怪也是如此,我黑山上下感谢蓝公子。早已把蓝公子当做自家人,想来蓝公子也是如此,把黑山当成了第二个家。”   蓝关停下脚步,美目一转,“老狐狸,有话直说,别和我弯弯绕绕。”   黄老呵呵一笑,“我只是觉得,既然蓝公子钦佩真君,何不顺水推舟,和真君做一知己,也算圆了蓝公子的梦。”   这话说到蓝关心坎上了,在来灌江口之前蓝关做梦都能梦到他和二郎真君把臂同游,秉烛夜谈的美景。就如一句话讲的那般,梦里什么都有,梦醒了,他就得对着一个想把他劝回‘正道’的二郎神。蓝关再仰慕二郎神,一提到南海的事脑子瞬间冷静下来,直接把人划到冥顽不灵一类。   “你这狐狸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从了真君,你家大王就得去天庭认罪,到时候谁来护着你黑山的子子孙孙。”   面对蓝关的质问,黄老只问了一句话,“蓝公子认为,我家大王对上真君有几分胜算?”   蓝关想也不想,“毫无胜算。”   她思柔再厉害能比得上赫赫有名的杨戬,要是思柔能打赢杨戬,他就给黑山伏低做小,做一辈子的小妾。   两人都没猜到思柔的真实身份,加上有个天下闻名的斗战胜佛做标杆,没人觉得思柔会赢。就算赢了,再次惊动天庭,派下天兵天将怎么办,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她思柔一人怎么能对的上千军万马。在黄老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杨戬和天庭说明黑山的无害性,他家大王安分守己,是个不惹事的鬼。   不然这事没完又来一件,天天在天庭眼皮子底下晃,你不死谁死。   黄老点头,“老夫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才有方才之言,让蓝公子和真君做朋友,平心而论,我黑山自阴兵攻打黑山后,黑山大人痛定思定,加之有大王坐镇,早已不再是昔日谈山色变的黑山。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黑山已经放下屠刀,为何不给我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话说的蓝关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认真问黄老,“说的比唱的好听,问题是你黑山一个掀了地府,一个杀了鬼差,再让我一个戴罪之龙去求情,是你老了还是我蓝关傻了。”   黄老表情平静,“若是公子的嘴和脸一样叫人欢喜,公子也不会被大王写到食谱上去。”   这条龙讲话怎么这么难听,怪不得大王成天想吃了他,欠打!   “方才在厅里,真君向公子示好,若老夫所猜不差,真君有意救公子于水火之间。”   至于这水火是黑山,还是蓝关自家的破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听黄老道破杨戬心意,蓝关继而脸上多了几分沉默。黄老这样讲,他怎么还不明白,杨戬是想送他回南海,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回去。   可南海……   蓝关眼神沉沉,其实说白了南海没什么大事,就如流言所讲,他因弑父而被赶出南海,个中缘由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复杂,可摊开来讲又颜面尽失。起因很简单,他母亲死后父王又纳了一位妃子,他父王老态龙钟,这位妃子双十年华,可算得上一树梨花压海棠,他虽然不喜父王的行为,可也没说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尽一个儿子的孝心。   他蓝关循规蹈矩,不出一点差错,问题在于他安静没有。每日向父王请安总会见他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后娘,蓝关没什么想法,时间长了,这位后娘有想法了。   她开始嫌弃又老又丑的龙王,春心萌动,喜欢上了风华正茂的蓝关。   蓝关自然没那么傻,大好前程不要,去要一个名义上的后娘。自然拒绝了这位后娘的表白,结果就悲剧了,后娘因爱生恨,设计栽赃嫁祸蓝关,父子反目成仇,等蓝关负伤而逃,龙宫满地尸体,蓝关弑父的罪名传遍整个龙族,他愤怒想要废了蓝关的太子之位时,龙王猛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除了蓝关谁还能做南海龙王,新妃肚子里那块肉吗?   龙族不是人间,挑个聪明的就行,老王当即明白过来,处死了心爱的妃子,想要挽回破碎的父子情。可蓝关正气在头上,心里也冷了,对龙王的示好视而不见,宁愿待在广东做一条孽龙,也不想回南海了。   如今远离南海,在黑山过得逍遥自在,冷不防叫他回去做什么南海太子,蓝关倔脾气上来。   “不去。”   黄老不知道蓝关的少年心事,只是给蓝关分析了利害关系,“如今黑山有难在即,只有公子一人能救黑山,再来摆脱孽龙罪名对公子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日后天上地上,还不是随公子逍遥。一个自由身胜过无数,君不见黑山大人常年不出黑山,不就是怕自己被人发现,终日惶惶度日,别提多窝囊。“   喜欢宅在家里·性格内向·本体是黑山·没办法走太远的黑山在画壁面前打了个喷嚏。   蓝关面带犹豫,此时黄老一句话彻底勾起了蓝关的求胜之心,“如果让大王知道公子能逼退二郎真君,大王定会对公子刮目相看。”   蓝关慢慢仰起头来,用一种嫌弃的口吻说,“谁要她刮目相看。”   黄老从善如流,“我等黑山妖怪另眼相待。”   于是蓝关满意了,“算你识相,说好了,我可不是为了思柔,我是看在黑山妖怪的面子上,才出手相助的。”   黄老拍马屁,“公子劳苦功高。”   没了南海添堵的事,加上有黄老给杨戬说情,等蓝关去而复返,重新看杨戬那就是见到了此生的梦想与希望,说话都带着笑意,“真君用心良苦,是我执迷不悟,如今大彻大悟,愿入真君麾下,为真君效犬马之劳。”   蓝关一双眼睛亮晶晶,从身体都言语都表示愿意接受真君教诲,惹得杨戬不着痕迹看了边上的黄老一眼,暗道,是个妖才,留在黑山可惜了。   有投诚的办事再方便不过,几人决定第二天一早出发,当夜梅山六友之一去找杨戬,神色担忧,“真要去?”   杨戬正拿外头的竹叶逗窝里的幼崽,见兄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笑道,“全当出一次远门,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事太过蹊跷,地府说法含糊,咱们派去的兄弟又是乐不思蜀,要不是你的名头摆在那里,我还真怕几个哥哥遭了难。”   杨戬不担心那三位兄弟,就像对方说的,谁人敢对二郎真君不敬,再来黑山都派人示弱了,料想几个兄弟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杨戬在想另一件事,“这狐狸说,那女鬼去解救一个书生去了,细细算来,是在陆仙官下凡后不久发生的事。”   陆仙官什么样的人梅山六友可能不太清楚,去过天庭的杨戬再清楚不过。哮天犬似乎也想起了这位平日里的言行,喉咙里呜呜几声,透着不喜。   杨戬摸着哮天犬的脑袋,没有再多说什么,又陪着聊了会,等人走了对哮天犬说,“你也觉得蹊跷,陆仙官那种脾气,性子直的可能不太喜欢他。”   不太喜欢的意思背地里骂得狗血淋头,万一再遇上一个爆脾气,又比陆仙官厉害,打残都是客气。很显然,这位叫思柔的女鬼不太客气,直接把人打死了。   他对这事一知半解,本来可以交给天庭处理,偏生有个蓝关在里头。蓝关落难时他也听过不少事迹,后来南海龙王更是找他谈了谈,说是日后遇到蓝关,希望劝说蓝关回南海,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了。   杨戬有过家人分离之苦,见龙王思子心切,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今日意外见到蓝关,想到龙王的请求,杨戬心中一动,才有了之前的话。   “不管如何,先摘了蓝关,之后的事是对是错,交由天庭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个机会,调整一下作息,要死了…… 第71章 去天宫   晚宴一结束晚霞就去了膳房找思柔, 膳房那只面目可憎的夜叉见晚霞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女,就没心思搭理晚霞, 三两句就人赶出去。晚霞受了委屈, 最关心的朋友也没有找到,一时伤心, 坐在一处花丛哭起来。她挂心朋友, 也不曾注意来人,等身边站了一位少年时, 她猛然红了脸,起身想要离去。那少年却捉住她的手, “你别走。”   少年见晚霞盯着自己的手, 又赶紧把手放开, 介绍自我,“我叫阿端,是柳条部的, 你,有什么难处吗?”   晚霞大胆抬头一望, 对方也是神色紧张,见晚霞看向自己,一下子红了脸,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哭心里难受。”   晚霞似乎懂了什么,低头小女儿态, “我的朋友自宴会后就消失了,我很担心她。”   能有机会为心上人做事,阿端当仁不让,表示会帮忙打探,他问了姓名就匆匆离去。晚霞一人站在原地,见脚边芍药绚烂,娇嫩无比,心里头渐渐涌上蜜来,嘴角也不自觉弯起,这种心情在阿端回来后就被打破了。阿端表情不佳,“我打听过了,解姥姥把她送到东海三世子屋里去了。”   晚霞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她自我安慰着,“三世子也是大人物,思柔跟了他,没准还是脱离苦海。”   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万一三世子是个风流薄情的人,玩玩就丢开了。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思柔攀上三世子是麻雀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把人伺候高兴了,兴许将来还能跟去南海享福。而处于温柔乡的三世子,这会只想哭。   他瘫坐在地上,在猛兽逼近自己的时刻,就算有再多酒水,他也清醒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坐在桌边吃瓜果的思柔。开始怀疑楚江龙王是不是居心叵测,想要搞一番大事业。   他想到了一个远古的传言,吞噬同族,可以增加实力。   楚江王和他这类正统出身的龙族不同,早些年只是一条蛇,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短短时间内就化龙翻江入海,又常常布云行雨,做了许多善事,正巧上任楚江王病死,此地灶王听闻此举,于是上告天庭,把他推荐上去。天庭见这龙不错,又有灶王推荐,也没多想,一道诏令将他任命为楚江龙王。   自天庭建立以来,大官小官不胜枚举,一河一江皆有神灵,四海龙王再花心泛滥,也不可能有这么儿子都派去做官,一些后天化龙的占了便宜,有幸尊称一句龙王。只不过这些龙王被一些正统出身的龙族看不上,南海龙王便是如此,不屑与之就交流。东海的龙王恰恰相反,他做事看人一概不问出身,又捣腾出一个海市,让三世子帮忙管着,拿来练手。好日后登基为龙,遇到事情胸有成竹。   此次来楚江庆贺楚江龙王诞辰也是如此。楚江龙王发迹就跟书中写的那般传奇,东海龙王心生好奇,让三世子去看看,孰真孰假一看便知,好的,做朋友,假的,也能引以为戒。不过龙海龙王千算万算,没算到思柔也在这。   “我,我警告你,我可是东海三世子,如果我出了事,我父王一定会彻查。”三世子说的气势汹汹,人硬是没能从地上爬起。   “我不吃你。”思柔把大红盖头丢在一边,两手捧着梨子吃的开心,她似乎没把三世子放在眼里,吃完梨子又瞄上了桌子的小点心,一口一个。   等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思柔才把视线放在三世子身上,见三世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思柔想了想,安慰道,“家里有龙,我不吃外头的。”   三世子更想哭了。   不吃外头的吃家里的,说白了还不是吃龙。   “你到底想怎么样?”   大约明白这位误会了自己,思柔端正表情,“上次因为太饿,吃了你父王的龙尾很抱歉。这次我吃饱了,不会吃你。”   三世子看看桌子的残骸,再看看思柔,打死都不信。   “那么,你能和我说下楚江王吗?”思柔问。   三世子精神一震,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求生之路,“他不是正统龙族,野路子出来的。有传闻说他和妖魔勾结,因此才能在百年内化龙。”   这也是让他父王让他来的原因,想要看看流言是真是假。   思柔点点头,“这一带有传言,说人误服了水莽草就会死去,成为水鬼。我听说这水莽草是龙宫流出去的,龙宫里的人又说成了水鬼的冤魂会被带到天宫,你知道天宫吗?”   “天宫?”三世子不明所以,“天庭吗?”   一看思柔脸上没什么表情,三世子急忙解释,“天宫是天庭另一个说法,只有凡人才会用,我们都管叫天庭,天庭自有清气,正气浩然,又有雷公电母,克制阴邪,鬼魂不可能上天庭,除非那个天宫根本不是天庭。”   说到这里三世子心里生出好奇,如果思柔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楚江王一定有问题,他在海市结交了不少人族,对人族很有好感,听思柔的意思,这个楚江龙王似乎在害人。   “姑娘是想救人吗?”   思柔很认真纠正三世子的称呼,“不要叫我姑娘,叫我大王,另外,我不救人。”   三世子从善如流,“好的大王,大王菩萨心肠,是小龙眼拙。”   思柔盯了会三世子,大约是觉得朽木不可雕也,嫌弃扭开脸。   她和苏耽一路赶至楚江,根本原因就是看中楚江一带的水莽草,想要摘一些带回去毒人,可来了楚江没多久她就被带到龙宫来,在听闻楚江龙王的壮举,知道有很多鬼魂被带去天宫后,思柔来了想法。   毒人多麻烦,还是去抢人来的快。   “你能帮忙吗?”思柔求人的时候语气软软的,就像个邻家小妹妹,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你,“不答应吃了你。”   三世子身子一颤,哭哭啼啼说了句好。   刚刚还说家里有龙不吃他的。   “全凭大王吩咐。”   有帮手事情就好办多了,思柔把自己得来的消息都和三世子讲了,“我听说这次天宫的人也来了,就是那个郭公子,你能想办法把我送到天宫去吗?”   三世子倒隐约对这位郭公子有些印象,宴会上见过,好像是楚江王座上宾,如今知道龙宫内幕,三世子猜这个楚江王八成是和天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他飞黄腾达了,现在天宫张口漫天要价了。   能坐上一江龙王,虽然比不得四海龙王,但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三世子见过那些为了高位不择手段的龌龊事,如果楚江王真的像思柔口中讲的那样,为了这个龙王之位,估计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本着没面子是小,没命是大,三世子一口答应下来,顺便自我安慰,他不是向强权低头,是替龙族扫除祸害,替龙族正名。   “如果不想被天宫的人察觉,又要进天宫,恐怕得委屈大王,以舞娘的身份进去。”三世子提前向思柔吱声,免得到时候思柔生气。   思柔摇头,“不要舞娘,弹琴的行不行?”   三世子目光往思柔手上扫了一圈,十指修长,白如玉葱,标准的红酥手,“大王会弹琴?”   思柔,“爹爹说了,弹琴要弹给漂亮的小姐姐听。”   三世子摸着自个平坦的胸,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   有思柔的‘叮嘱’,接下来几天,三世子没走,反而留了下来,似乎沉溺在温柔乡里,成天和楚江王花天酒地,把这当成了逍遥窝。   郭生见有戏,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三世子左右,同三世子谈天说地,没过多久,野路子混出来的楚江王就因为不懂诗书被郭生比下去,郭生成了三世子的好友,两人常常待在一起喝酒聊天。   在郭生看来,这三世子就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孩,吃喝玩乐有一套,脑子是半点都没有。他鄙弃之余又格外羡慕,这是何等好的命格,一出生就在绫罗堆长大,成年后又是富贵闲人,一生衣食无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像自己,生前是个穷书生,考了一辈子功名没考中,死后又为一个女人卖命。   他听楚江王讲,如果没有太大意外,这位三世子就是日后的东海龙王,手握东海,坐镇一方。   这也是天后让他参加楚江王诞辰的原因,楚江水莽草肆虐多年,早就榨不出多少鬼魂,东海就不一样了,有靠海吃海的打鱼人,终日在船上奔波的水手,每年死在海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些鬼魂又和龙宫无关,只要打点好了龙宫,东海一带的鬼魂就是他们的。   因此当三世子遗憾表示,楚江龙宫的美人虽好,但是父王管的太严,没办法消受美人恩,楚江龙宫虽然好,早晚还是要回去。   郭生立刻来了精神,和三世子买起安利,“世子,我有一处宝地,里头虽然比不上东海龙宫,但也算得上一处福天洞地,另有美人无数,可供差遣。”   三世子估摸着就是思柔说的天宫,“那能行,麻烦郭公子。”   郭生一副咱哥俩谁和谁,表示不客气,尽管拿去使。他心里清楚,只要这三世子肯来,保管叫他从此君王不早朝。一个美人不够,成群的美人够不够?   有这几天的交情,三世子没推脱太久,就一口答应下来,完事不好意思笑起来,“说来惭愧,这几日我与小柔相处,生出几分情意,想要带她回东海龙宫,可我父王……”   三世子表情为难,我家爹太凶,要棒打鸳鸯。   郭生麻溜往坑下跳,“这有何难,把她放在天宫就是,日后世子来了就能见到。”   三世子感激不尽,两人饮了好几壶酒,过后各自分开,等回了屋见到思柔那张脸,三世子立马醒了,小声道,“大王,事情办妥了。”   思柔递给三世子一只桃子,三世子还以为是奖赏自己的,要笑不笑接下来,正准备谢恩,思柔又说了,“帮我削皮。”   碍于思柔的淫威,三世子只得干活,等一只没皮没肉的桃子摆在思柔面前,大王不乐意鼓起腮帮子,“削皮都不会,要你有何用。”   他在郭生面前说了什么来着?   得知思柔要去天宫,燕子部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一些说思柔走了大远,能去天宫,另一些说思柔这是被三世子抛弃了,君不见三世子准备打道回府去东海了。   解姥姥听了传闻,想起来了龙宫这不干那不干的思柔,被她打发到膳房,结果转头被送到三世子床上,现在又要去天宫,冷笑一声,“命途多舛,可见也不是个有福的。”   晚霞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和阿端分享这个消息,说完痛哭起来,“我听人说,去天宫的都是有去无回,思柔和我说等诞辰结束,她就可以见家人了。如今……”   心上人落泪,阿端心疼不已,搂着晚霞说,“我替你想办法。”   晚霞捶阿端的胸,“你只是一个新来的鬼,能有什么办法。”   阿端还真有办法,和他同一个屋子的少年认识垂雪阁的侍女,两人是相好,垂雪阁是三世子休息的地方,他可以求室友帮忙,至少在思柔走之前见晚霞一面。   思柔去天宫成了定局,她一个小小的舞女也见不到龙王,晚霞思来想去,答应了阿端的点子。   过了午后,三世子便出去了,思柔一个人待在屋里,没过多久就有侍女敲门,思柔开门一看,晚霞正红着眼站在门外,她把人请进屋里,还没开口晚霞就扑到怀里哭出声来,“可把我担心死了。”   思柔对晚霞很有好感,摸摸晚霞的脑袋,结果被晚霞捉住,啐了一声,“你摸狗呢。”   思柔摇头,她摸谛听可不是这样摸的。   两人闲聊几句,晚霞率先谈起正事,“如今你去天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我虽然在龙宫,但多少还有点人脉,你想回家,我拼了命帮你。”   思柔微微吃惊,对上晚霞还有惊恐但坚定的眼神,继而笑道,“谢谢你。”   晚霞眼泪滚下来,“天宫,不是好去处。”   一个每年过来要鬼魂,不够就逼着其他鬼魂毒人,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算什么天宫。   思柔知道晚霞关心自己,“知道,所以我要去天宫,去解救那些无辜的鬼魂。”   晚霞噗哧一声笑出来,“说的跟真的一样。”   思柔琉璃色的眸子望着晚霞,“是真的。”   晚霞停下笑声,愣愣看了思柔许久,过后摸上思柔额头,“该不是吓傻了。”   小姑娘不乐意拍开晚霞的手,气鼓鼓的,“我没说谎。”   晚霞憋住笑意,“好的好的,我不笑了。此去天宫路远,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不如你写份信,我替你送出去?。”   说起来思柔还真有点事,天宫那有多少鬼魂思柔也不知,十万冤魂不是一个小数目,她认真数了数,“龙宫有多少鬼?”   见思柔不谈家人,晚霞还以为思柔是想家人断了找她的心思,她压下泛上的泪意,强行打起精神和思柔说话,“大概有几十吧,来往的鬼多,真留下的也就那几位姐姐。”   大部分都被带到天宫去了,龙宫还真没多少。   秉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道理,思柔和晚霞讲,“那你帮我留意一下,等我从天宫回来,就带他们走。”   能不能活着从天宫出来还是个问题,现在又说要救龙宫的鬼。晚霞无奈叹气,“说你傻你还认真上来了,好吧,我答应你,帮你看着他们。”   走的那天就几个燕子部的出来送思柔,三世子为了表明思柔对自己很重要,特意从屋里送到门口,亲自扶思柔上马,没人凑上来,趁这个机会和思柔耳语,“大王我能回去不?”   思柔穿着新衣裳,戴着新首饰,还有对天宫的期待,高高兴兴放了三世子,“恩,你走吧。”   连着几天睡地板的三世子激动落泪,他看着思柔上马车,拉着郭生的手交代,“一定要照顾好她。”   出了事你们自个负责。   郭生瞧着这一幕男默女泪的画面,直接给三世子贴上不知世事,用情至深,和三世子保证,“一定一定。”   楚江王还以为三世子动了真心,等思柔和郭生走了,好生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世子何必如此。”   三世子一甩袖子,哭也不哭了,直接摆出一张不冷不热的脸,“楚江君所言极是,本世子忽然想到家中也是娇妾成群,便不打扰楚江君,回家快活去。”   楚江王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等三世子拍拍屁股走人,叫楚江王觉得这三世子薄情得很。再回想这几天三世子和思柔情深意重的一幕幕,楚江王冷哼一声。   哟,还挺演戏的。   一出了楚江地界,三世子是半点都坐不住,他丢下华美的辇车,成群的奴仆,直接化龙在天上狂奔,到了东海附近,也不管边上有没有人,一脑袋扎进海里,在风平浪静的海上掀起一道巨浪,把打鱼人吓了一跳。   “这是坠龙了?”   三世子可不管那么多,他刨着四只爪子拼命游向龙宫,到了水晶宫见龙王正准备换了衣服出去卖梨,顿时哇地一声哭出来,“父王,我活着回来了。”   龙王一脸莫名其妙,不就去个楚江,还活着回来,他还没说他延期回家的事。   等三世子断断续续把事情来龙去脉交代了,龙王一拍桌,“岂有此理!”   龙王在原地转来转去,摸着屁股蛋那边的龙尾,犹豫要不要上告天庭。说了,天庭没准觉得自己小事大做,他自个的名声还没了,不说,他和儿子的气又咽不下。   “那个天宫的事是真的?”   三世子拿龙王的袖子抹泪,听到龙王的问话,抽抽鼻子,“儿子在楚江几天,倒是打听了不少,楚江有水莽草是真,人族说楚江一带多水鬼,两岸的青山都做坟了,可儿子在岸上待了一天一夜都没见到鬼。”   鬼没见到,倒是碰见上回那个臭道士,板着脸和店家讨价还价,简直丢了道家的脸。   “还有那个从天宫派来的郭生,也是个鬼,儿子和他聊过,他似乎是前朝人士。有次醉酒说漏话,自称是天后娘娘跟前的红人。父王,您去过天庭,王母娘娘跟前真有这人?”   龙王翻了个白眼,“玉帝是戴冕冠,不是戴绿帽,她王母是个醋坛子,玉帝就是那个成天吃醋的,别说书生,就是个雄的,那也不准。”   一对臭不要脸的夫妻,都成婚几万年了,还动不动秀恩爱。他们又不是杨戬的哮天犬,被杨戬管着减肥没饭吃。顺□□了玉帝的家事,龙王又沉默下来,楚江龙王的发迹一时让他感兴趣,因此才派了儿子过去,无他,楚江龙王年纪太轻了,年轻到让龙王怀疑,蛇化蛟,蛟入龙门才化龙,不说蛇化蛟要多少年,这龙门好几百年才开一次,如果不是得了天材地宝,就是有人在后头指点,现在看来,指点楚江龙王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天宫。   天宫天宫,就是天庭也不敢以天宫自称,这凡间一个小书生敢用天宫压龙,里头定有文章。   “这样,你去地府……不行。”龙王最清楚里头的官官相护,如果这事是真,从楚江王上任期间到现在,就按一年十个来算,也有几百个了,这种情况地府早就察觉出来,怎么可能没动静。   龙王唤来丞相,没说天宫的事,只道,“你去东海边上的土地庙走一趟,打听打听楚江那有没有怪事。”   提到这个丞相笑了,“还真有件事,说来可笑,那楚江的土地有个貌美的夫人,最爱红杏出墙,这事整个土地都传遍了,都笑楚江土地戴绿帽,怪也怪在这里,这对夫妻到现在还没分。听说是这夫人有人撑腰,楚江土地不敢休。”   三世子哼哼,“要我,早就把这娘们撵出门了。”   红杏出墙,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龙王脸色凝重,他历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地府不报,土地不谈,要不就是还未成气候未曾引人注意,不然……   三世子急了,“父王,那女魔头去了天宫,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龙王挥退丞相,和儿子细细解说,“楚江和东海相隔甚远,若楚江有什么事,上报天庭却查出只是小打小闹,咱们越过楚江龙王上报天庭这件事,会被人大做文章。”   玉帝对四海龙王都没什么好感,无他,玉帝忙得要死,四海龙王一个比一个过得逍遥。   他当然希望天宫能搞个大的,这样能直接收拾了女魔头,一报断尾之恨。但上奏天庭伤筋动骨,会不会被敲打一番都难说,再来天庭的办事效率低到发指,就怕天兵来了,这女魔头早就不在天宫了。   所以有哪位办事效率高,又不嫌弃事情大小,同时可以一口气收拾了天宫,对其他人牵连甚少,天庭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脾气好,古道热肠,手下有个武功高强,独自一人杀退千军万马,任劳任怨的那种。   龙王一捻长须,“儿啊,你似乎特别崇拜二郎真君。” 作者有话要说:  晚霞:出自聊斋《晚霞》,和阿端是恋人 郭生:出自聊斋《天宫》 土地戴绿帽的故事,出自聊斋《土地夫人》 以上故事多少有变动,感兴趣可以找原着看看 第72章 天宫行   三世子不明所以, “仰慕二郎真君的是蓝关,父王我不是。”   这事还得从小时候讲起, 东海海市开设已有数百年, 来往商人不计其数,常常会带些小玩意过来。七岁那年三世子得了本连环画, 里头画的是二郎真君劈山救母的故事。龙宫虽然宝贝多, 连环画还是第一次见,三世子得了这连环画成天炫耀, 无他,这玩意人间有龙宫没有, 整个龙宫仅此一件。   三世子是逢人就炫耀, 收罗一筐好话, 美的他都快上天了。当南海龙王带着蓝关进行例行聚会时,两个龙崽子聚在一起,学老爹互相吹捧, 当然,他们人小, 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三世子拿出连环画向蓝关炫耀,准备在蓝关身上得到成就感。   结果很惨烈, 当蓝关看到连环画上的人物是二郎真君时,他第一个想法是想要。而三世子想也不想拒绝了,两个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谦让的自觉, 等两个大人回过神来,两只龙崽已经打得衣服都没了,蓝关仗着自己年纪比三世子大,吃得比三世子胖,硬是把人压在身下打。   三世子也是个不服输,一看人形打不过,索性化了原形想把蓝关勒住。都是龙怎么不会变,你来我也来。龙鳞掉了一地,最后两位龙王分手时,袖子各藏一只,探出脑袋互相呲牙。   “不仰慕二郎真君,怎么和蓝关打成这样。”提到这事龙王就想笑,果不其然,被翻黑历史的三世子立刻跳脚,“都是蓝关的错。”   龙王笑得更开心,谁能想到,这人人夸奖的三世子还有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为了一个二郎真君和南海太子打得头破血流,互不来往。   三世子恼了,“他蓝关弑父的事都传遍整个龙族了,谁要和他做朋友。“   龙王收了笑意,“这件事你不要多说,他人家事勿做讨论。”   三世子方才不情愿收了话,被龙王耳提面命说了一大堆话,逃似的往外走,打算前往灌江口。   另说还在楚江的苏耽,思柔消失的莫名其妙,除了一封信一概全无,十四娘和斐央完全不做担心,成天在楚江吃吃喝喝,他两算是找到了同好,叫苏耽这个方外人士格外尴尬,一起吧,斐央说道长真抱歉我和十四娘去吃肉,不一起吧,苏耽蹲在屋里念经,斐央觉得过意不去。   十四娘瞅着窗边开得正眼的桃花,再看看专心上早课的苏耽,瞧了半天看出个眉眼如画的味道,她问斐央,“你说道士如果都长这样,这年头是不是就没人当皈依佛祖了。“   斐央高深莫测道,“重点不是道士,是脸。”   牛鼻子老道他见多了,像苏耽这种跟画里的神仙似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就冲这张脸,苏耽收费再贵他也愿意。   十四娘大约摸出点头绪来,盯着苏耽看了好久,然后来了句,“还能娶妻,过分了。”   他两个说话声音不低,被苏耽全听去了,苏耽抖抖眼皮,对这两活宝视而不见,正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大魔王不在,苏耽爱干嘛干嘛去,至于十万冤魂,等思柔再说。   苏耽是巴不得这种日子过上一辈子,上完早课,压下手里的《道德经》,苏耽溜达出去找野食,还没出门就被一人逮到,进退不得。   “道长,求你救救小女。”   一天功夫没见,吴氏一下子老了十岁,鬓角斑白,整个人憔悴不堪。苏耽嫌她跪在门口惹人指点,没好气道,“进来说。”   吴氏赶紧得令进屋,墙上挂着一把三尺青锋,桌上经书半卷,屋里头还有极淡的崖柏香,苏耽就站在案边,眉眼低垂,专心折着手里的符纸,那上头绘了几道朱砂印,具体是什么吴氏也不认得,就是苏耽这般风淡云轻的态度叫她心安。   “求道长为小女做主。”   苏耽把一张叠好的平安符收到袖里,抬起一双眸子看向吴氏,给她指了个位置,待两人坐下后,苏耽才道,“慢慢说。”   他其实不太想理会三娘这桩事,说白了就是爱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寇三娘毒死祝生在先,祝生掳走寇三娘在后,谁都有错,谁都能占一个理字,若寇三娘是那敢爱敢恨之辈,自然不会留在祝生家不走。这世间的礼法别的没教,倒把女子调|教得逆来顺受,竟比不上外头一只狐狸精。   吴氏定了定心,把事情和盘托出,“我家小女毒死祝生,乃是受人指使,留在祝家,也是因为我家老爷被人拘留,连地府都去不了。“   苏耽表情起了变化,“此话何解?”   想到如今在家垂泪的三娘,吴氏眼泪直流,“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耽倒没为难吴氏,只是要了寇老爷的生辰八字,又抽了几张宣纸,独自一人在那算起来,吴氏站在边上伸长脖子观望,见上头落着几个字,苏耽表情凝重,她一妇道人家也看不出什么,又怕自个打扰大师施法,只好憋着一肚子疑问坐那干等。   没过多久苏耽就说,“你丈夫阳寿未尽。”   此话一出吴氏滚下泪来,她又哭又笑,不知如何是好,“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道长,我家老爷还能回来吗?”   寇老爷下葬都快半年了,苏耽又不会仙法,活骨生肌,真把寇老爷捞回去,顶多做一个对阴阳相隔的夫妻。况且苏耽觉得吴氏并非是要他丈夫,更多是想求个平安。   “三娘在何处?”苏耽放下手里的笔。   他要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寇三娘此时正在家中收拾东西,她对苏耽不抱太大希望,天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寇三娘对此深有体会,况且自己的爹爹下落不明,作为一个孝女,三娘不希望寇老爷和自己一样遭受毒打。她能做的就是回到祝生身边,等事情成了,她再求天宫放人。   几个奴仆是看着寇三娘长大,三娘刚出泥沼又要自己回去,几人纷纷落下泪来,不忍三娘离去,不一会儿哭成一团。都说人死如灯灭,为何自家姑娘死了还不得安生。   等苏耽来时寇家就是这般模样,一个个红着眼看向苏耽,希望夫人请来的道长能大展拳脚,救三娘于苦海之中。   苏耽没有想太多,他以为寇三娘就和兰若寺里头几个女鬼一样,后头有个管着她们的姥姥,当详细了解到什么是天宫后,苏耽脸色渐渐凝重。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如果单纯只是杀人,在寇三娘毒死祝生的时候就可以收手了,偏生还要寇三娘留在祝生身边。早些时候他算过祝生的命,英年早逝,却官运绵长,卦象极好,苏耽猜出祝生死后会有发迹,但能做到那里不得而知。天宫很有可能是看中了祝生的官运,才让寇三娘接近祝生。   具体要做什么,和一个神仙攀上关系,什么都可以做。   苏耽让吴氏挥退下人,向这对母女说清了情况,天宫可能来头很大,如果真的要做,就得考虑失败的后果。   吴氏张嘴,“道长也拿不下,还有谁替我们这些人伸冤。”   苏耽沉默了会,“不是拿不下去,而是需要徐徐图之。”   他如果单枪匹马闯进去,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谁都知道,苏耽自知实力有限,单挑一两个厉鬼绰绰有余,如果对上一群厉鬼,他就得考虑退路。   可这种一看就是贼子窝点的,一次不成就没有下次了。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苏耽自然而然想到找个帮手。   有哪位人士武功盖世,以一挑百,打架绝不废话,还特别好哄,完事不会和你算账,最好一点吃的就能打发了的。   苏耽转过身来,“寇夫人可还记得与贫道同来的聂姑娘。”   吴氏对于思柔很有印象,模样极为乖巧,说话又甜又软,别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要不是另外两个喊她大王,吴氏估计要把人家小姑娘搂在怀里宠。   “记得,特爱吃的一个姑娘,长得可水灵了。”   苏耽顿了一下,大约是被吴氏的形容惊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勉强点头,也不知道算赞同还是应和。   “我原先还以为她是道长的师妹呢……”   为了避免吴氏说出更加惊人的话,苏耽连忙挪开话题,“她对于鬼怪很有手段。”   当然,苏耽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如何败在思柔手下,最后连小命都难保。这次来楚江只是因为思柔的突发奇想。   这些事情说出去,他苏耽的脸还望那放。   “我需要一个助手同我里应外合。”苏耽说的很含糊,到底是谁在外头划水,谁在里面卖命,一概不同吴氏讲,只是表明这件事得两个人合作,不是他能力不行的问题。   虽然他确实比不上思柔。   吴氏没那么多想法,只是问,“两个人联手,就能赢吗?”   苏耽想也不想点头,“自然。”   谁对上这大魔王都得倒霉,那还用问吗?   有苏耽保证吴氏和寇三娘眉开眼笑,拉着手又要朝苏耽下跪,苏耽往边上走了一步,避开这对母女三跪九拜,“还有一事需要三娘。“   寇三娘轻声细语,“全凭道长吩咐。”   苏耽抿嘴,“还请三娘回到祝生身边,等待时机和天宫的人接触,贫道才能以那人为媒介,找寻天宫所在处。”   一想到要重新回到祝家,三娘的脸色立马白下去,吴氏更是一脸心疼看着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盼到了出头之日,谁知还要在磨砺一段苦日子。吴氏是恨不得代替女儿去祝家,可她心里也清楚,这样做没什么用,只是小声问,“女儿,你若是怕吃苦,就和娘说一句,娘陪你一起去。”   寇三娘咬牙摇头,“只要能救回爹爹,吃再多苦女儿都情愿。”说罢朝着苏耽一拜,“全凭道长吩咐。”   寇三娘这般作态倒叫苏耽刮目相看,他原本以为寇三娘是个没有主见的女子,现在看她为了寇老爷甘愿受苦,这般至孝之心比得上许多男子。   这样一说苏耽说话语气软了许多,“我会陪你身边,你不用怕。”   寇三娘忽闻冬雪初融之声,再看苏耽眼中浅浅的关怀,一下子红了脸,小声道,“道长是好人。”   这句话苏耽毫不扭捏收下,他点点头,“贫道晓得,你与寇夫人好好商议,什么时候出发就来知会贫道一句。”   他打算先去龙宫一探,等摸清底细后等思柔回来,骗思柔去毁了这龙宫,至于要用什么法子……   苏耽一路思索,回去的时候正巧遇到在街头买零嘴的十四娘和斐央,几天不见斐央脸又圆了几分,这会正手舞足蹈和十四娘辩论,“当年我娘一碗鸽子汤就叫我爹发誓终身不娶妾,谁说好手艺不重要。”   十四娘自化形以来就没下过厨房,她向来不喜欢做饭,“有好手艺,还不如有几个钱多去几家酒楼吃,你斐央是首富之子,这个道理怎么不懂。”   “家里的怎么比得上外头的,钱早晚有花完的时候,手艺只会更精进。”   两人越吵越凶,扭头见苏耽站在街头发呆,一人一妖分辨站在苏耽两侧,要苏耽给个说法,哪知苏耽听完斐央和十四娘的话,忽然来了一句,“会做饭又有钱的怎么说?”   苏耽的话没头没脑,斐央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嘴,“嫁了呗。”   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媳妇,打灯笼都找不到的贤妻,斐央一时心痒,“苏道长在哪找到的佳人?能介绍给我不?”   苏耽冷冷瞥了斐央一眼,“崂山的道长。”   十四娘噗哧一声笑出来,斐央还在呐呐,“崂山,有些远了,是去还是不去。”   道门不论男女都称道长,斐央还以为苏耽在说他同门师妹,一时纠结不已,万一这位道长也跟苏道长一个臭脾气,他娶回家岂不是亏了。   过了三日,寇家派人来言,说是三娘已经回祝家了。   苏耽摸了几枚铜钱打发那人回去,自己回屋换了身青色长衫,出门和斐央撞了个正着,斐央猛然看见穿长衫的苏耽,吓得嘴边的牙签都掉了,好半天才不确定道,“苏道长?”   苏耽把符纸藏好,慢条斯理转过身,“何事?”   斐央绕着苏耽走了几圈,啧啧出声,“不是我说,苏道长您穿这身特别好看。”   苏耽还以为斐央又要拍马屁,敛了眉目不想和斐央废话,打算往祝家走,刚转头就听斐央感叹。   “特别像斯文败类。”   苏耽脚步一顿,回头瞧斐央今天穿的衣服,同一个色,活似蹲在地里的竹笋,而他,苏耽一甩袖子,身形挺如修竹,转眼消失在门外。   **   重新站在祝家门口时,三娘的手都在发抖,她想到了在离开祝家时,祝生那张要吃人的脸,她当时就在想,如果她还回来的话,祝生一定不会饶了自己。   而现在,她真的回来了。   按下心中的恐惧,寇三娘告诫自己,这次不一样,苏道长会保护自己,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爹爹就有救了。她鼓起勇气敲门,不一会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谁啊。”   寇三娘认得这个声音,是祝生的娘,她曾经喊过她婆婆。她在祝家这段时间,婆婆待她很不错,于是寇三娘出声,“婆婆是我。”   木门随之打开,祝母看到外面的人是寇三娘时,立马变了脸色,她往左邻右坊看了看,连忙拉着寇三娘进门,小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寇三娘还想解释,祝母又说,“祝生这几天脾气很不好,若是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对你动手,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家去。”   寇三娘眼眶发红,祝生虽然不是她的良配,但是祝母无疑是个好婆婆,她低头不敢看祝母的眼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是祝生的人了。”   这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祝母也不知道寇三娘在家这些天出了事,只是看寇三娘憔悴的神情,知道寇三娘在家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她拉着寇三娘进屋,给三娘倒了碗粗茶,“你想待就待吧,这些天祝生早出晚归,现在也不在家。”   寇三娘在祝家待过一段时间,知道祝生就是个穷书生,平日里除了念书就是参加各种诗社,诗社这种东西不是天天开,寇三娘留了心眼,“他去哪了?”   祝母,“这我也不知,只是说结交了一位贵人,听说是姓郭,还叫我弄些好菜带过去,那几天祝生刚好替东边一户人家赶跑了水鬼,那户人家送来几斤猪肉,全被祝生拿去和那位郭贵人用了。”   说到这里祝母隐隐带了埋怨的口吻,寇三娘那听不出来,她拉着祝母的手,有些不可思议,“把水鬼赶跑?”   “对啊。”祝母和寇三娘说起事情经过,“东边那户人家的儿子误服了水莽草,棺材都准备好了,结果祝生知道了,大骂这些水鬼歹毒,跑去替东边的人家赶走了水鬼。这还不是第一起,你看看屋里新添的,全是他们送来的。不是我说话难听,自打祝生成了鬼,家里的日子反而越发好过,上一个来了还说要给祝生立长生牌,早晚上香。”   祝母乐得合不拢嘴,给立长生牌上香供奉,那可是城隍老爷才有的待遇。   寇三娘摸不出里头的深意,只是一一记下了,打算回头转告给苏耽,又说,“既然日子好过起来,婆婆高兴才对。“   祝母一拍大腿,“我也这么觉得,谁知道多了个郭贵人,祝生是成天往郭贵人那边跑,家里的事一概不上心。”   说着祝母咳嗽几声,显然是身子骨不太好,寇三娘就说,“婆婆可吃药了?”   祝母摆摆手,“没钱买。”   这话寇三娘哪不懂,她要了方子就往外面走,说是给婆婆抓药去,祝母没有多想,笑眯眯看着寇三娘出门,心里头想着要不要劝说儿子几句,这寇三娘温柔又乖顺,上哪找这么好的媳妇。   寇三娘出了门没去抓药,而是直奔苏耽住处去,还没到就遇上苏耽,一身青衣立于树下,叫寇三娘心乱跳,暗道还好是个道长,不然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丫头。她定了定心神,把从祝母嘴里套来的话全告诉了苏耽,苏耽听完皱眉,很快猜出这天宫的意图。   这天宫,怕是想捧出一个神仙来。   寇三娘道,“道长今日怎么换了衣衫,叫我都认不出来。”   苏耽没什么想法,“穿道袍去天宫不方便。”   装成书生,被发现了还能之乎者也几句。道士就不行了,谁知道里头的头是不是和思柔一样,特讨厌道士。   苏耽嘱咐寇三娘,“留意那个郭贵人,他很有可能会带祝生去天宫。”   寇三娘听着苏耽的话,心里头的不安也少了些,她还想和苏耽说上几句,苏耽忽然变了脸色,“烦不烦。”   不等寇三娘反应苏耽直接大步流星离去,没过一会一群莺莺燕燕出没,看上去是来找苏耽的。   寇三娘见那群女郎,心里头呸了一句,暗道就凭你们也配的上苏道长,她转身去了药铺抓药,又买了些吃食,一并带回去。   回家的祝生见过寇三娘果然大怒,动手就要打人,被祝母好说歹说劝下来,祝生总算不动手,只是也不给寇三娘好脸色,“滚到外面睡。”   寇三娘捂着脸泪水直流,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祝母一脸为难,趁祝生不注意塞给她一件厚衣服,寇三娘感激收下,熄灯的时候她一个人蹲在门口,靠在墙边迷迷糊糊正想睡,眼前忽然多了一人,睁眼一看正是祝生。   “你要干什么。”   祝生抓起寇三娘强行往屋里带,“臭婆娘,走了还敢回来,看老子不弄死你。”   一连过了几天,这一日祝生对祝母讲,“我和三娘出去几日,娘亲不用担心我们。”   祝母问,“去哪里,可需要干粮和水。”   祝生得意大笑,“去天宫做客,娘亲只管安心待在家里,等我带回金银珠宝,搏娘亲开心。”   儿子出息了祝母自然开心,满心期待祝生的天宫之行,寇三娘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她悄悄撕了苏耽给她的符纸,安静等着第二天来临。   次日几辆香车宝马停在祝家门口,郭生从车上下来,“祝公子,天后娘娘有请。”   祝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家就能碰头了 第73章 闯天宫   话说三世子得了自家亲爹的吩咐, 急忙赶往灌江口,生怕动作慢了女魔头已经走人, 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到了灌江口, 亮出身份表示想见二郎真君时,被留下来看家的梅山六友之一慢吞吞道, “三世子来的不巧, 真君出门办事去了。”   二郎真君常年蹲在灌江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来灌江口找, 怎么他来就说人不在灌江口,三世子急了, “他去了哪里?”   对方见三世子神色焦急, 怕耽误什么大事, 爽快报出地址,“去了金华。”   三世子不做多想,“带我去。”   被留下来的直健本来就不喜欢遛狗喂鸟的日子, 一看有事上门,乐了, “行,你等我下。”   他进屋和里头两位大佬商量,“东海来人要找真君, 看上去有急事,咱们要不要去找真君。”   这次黑山之行杨戬没带哮天犬和逆天鹰,明争暗斗半天杨戬一只都没带,哮天犬和逆天鹰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 现在有机会能去杨戬身边,两个自然乐意。   直健拍拍哮天犬的脑袋,目光又停在桌上的熊窝,一下子犯难起来。哮天犬爱捡幼崽的毛病是杨戬宠出来的,从前都是养大了放回山林,这次事出突然,自己几个弟兄全去了黑山,一下子没人照顾。他伸手拨了拨奶声奶气的幼崽,问哮天犬,“能带不?”   “汪。”   等直健出门时,就见他身后背了个箩筐,肩上停着一只英勇神武的雄鹰,脚步的细犬威风凛凛,三世子认出这两只是杨戬的爱宠,从前替杨戬立了不少功劳,只是看着遛狗逗鹰的姿态,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真君平时也这样出门?   三世子客气几句表示自己可以上路,趁直健关门上锁的空档,他往箩筐里偷瞄几眼,一下子拉下脸来。   这又黑又白的崽子是什么玩意,不是说去找真君,带这玩意干嘛,难不成这是真君的宝贝?   碍于两人不熟,三世子也没多问,只是心里头存了疑问,想着回家问亲爹。两人都是修行之辈,腾云驾雾不在话下,脚程极快,没过多久就到了黑山脚下。直健知杨戬来此是为除妖,又听黄老说黑山已经从良了,于是故意在镇里走马观花起来,他有心停留,三世子早就不耐烦了。   “真君在哪?”   直健和店家聊了几句,见三世子满脸写着不高兴,笑笑,“吃过这顿饭我们就上山去,真君在何处,恐怕还得问这里的主人。”   三世子素来过惯了玉盘珍馐的日子,对几个小菜看不上眼,勉强动了几筷子,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箩筐里的幼崽身上,见好几个客人都往这边瞧,似乎没见过这稀罕物,故意亮了嗓子,“你背篓里装了什么?跟狗仔一个叫声。”   直健道,“这是貘兽幼崽。“   一些读书人就知道了这是什么,纷纷道,“这是古书上的猛兽。醉吟先生有赞,貘者,象鼻犀目,牛尾虎足……”   三世子听着活似奶狗的叫声,耳边围绕着书生抑扬顿挫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怪。   就这玩意还猛兽。   两人用过饭后就往黑山去,刚出镇子就见远山如黛,氤氲一片,朦朦胧胧,煞是好看。三世子见过不少盛世美景,可见了这景色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秀色可餐。”   镇里的生活百象在先,百姓一个个安居乐业,又有这青山秀水垫后,直健对黑山有了好感,心想没准蓝公子说的是真的。   两人不做停留,直接了当往黑山上去,刚到半山腰就见草丛里跳出一只狸花猫,正准备盘问来人,哮天犬一声吼,吓得狸花猫夹紧尾巴,喵了一声逃远了,末了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直健可惜道,“跑了,不然能它真君在何处。”   三世子左顾右盼,眼尖发现藏在古树下的寺庙,“上那问问。”   等两人到了寺庙门口,远远就见刚才的狸花猫趴在一位白衣女郎怀里,嘟囔说着坏话,白衣女郎面上带笑,见三世子和直健看向自己,屈膝行礼,“见过两位客人。”   直健看出这白衣女郎是鬼,开门见山,“黑山在哪?”   聂小倩微微吃惊,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这些日子来了许多大人物,猜这位也是不好惹的主,“大人在寺内招待客人,两位还请这边走。”   狸花猫见了哮天犬就心里就怕,找借口说去通报大王,直接溜了,聂小倩把人引到厢房后,没过多久黑山和杨戬一起过来。哮天犬和逆天鹰见了杨戬一个比一个热情,倒是黑山后面几个妖怪化形的两腿发抖,恨不得立刻溜了。   杨戬见到被留下来看家的直健很是意外,“出了何事?”   直健正想帮三世子引荐给杨戬,扭头发现三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门边了,一脸不爽对着树下的蓝衣公子。   “我当是谁,敢情是南海太子,失敬失敬。”   “三世子纡尊来这荒山野岭寻真君,实在令我大开眼界,这是被人打了哭着来找帮手。”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仅说了一句两人就各自撇开眼,好似见到了什么恶心的玩意。旁人不知道这两位的关系,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尴尬站在边上。趁这个机会直健问杨戬,“怎么不见几个哥哥?”   提到这个杨戬面带窘色,“正陪你嫂嫂安胎。”   直健一头雾水,“安胎?”   杨戬沉重点头,他实在没想到黑山会来这一手。当日他依黄老所言,亲自前往黑山考察,见山下百姓生活安康,再看黑山,鸟语花香,虽有妖怪走动,但无害群之马,身为山神的黑山更是斩断三千青丝,做起和尚来。   当谈到过去种种时,黑山表示是他做错了,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他想做一个好妖。   彼时杨戬刚好见到自己三位兄弟衣衫不整从画壁里出来,碍于自家兄弟犯了事,杨戬没当场否定,只说想留在黑山看看。等黑山走了,杨戬才向几个兄弟问起来龙去脉。   得到的答案是黑山管理的不错,就是这个山神太无耻了,居然用美人计。   杨戬听了前半句没听后半句,都是修炼多年之辈,一点定性都没有岂不是说笑,在他看来,要不是他们动心了,怎么会中了美人计。   等第二日聂小倩过来敲门,一脸娇羞问三位有没有娶妻时,杨戬蒙了。   “真君有所不知,画壁里的天女和我等不同,如今已有了三位大人的骨肉。黑山大人不敢随意处决,因而派小女来问三位大人的意思。”   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   鉴于自家兄弟都在黑山娶了亲,算半个娘家,杨戬对黑山客气了很多,一再表示会查清事情真相,还黑山一个公道。   黑山的妖是不错,问题是杨戬来了这么多天没见到黑山真正的大王,让杨戬非常怀疑对方的真正用途。正打算找个机会暂时撤退,直健带着东海的三世子来了。   杨戬大致讲了下经过,便问起三世子的目的,这个直健倒是在路上和三世子交流过,“说是楚江有个地方叫天宫,里头似乎全是鬼魂,楚江龙王和这天宫关系匪浅。“   杨戬听完脸色就不太好看,天宫,这不明摆和天庭叫板吗,他虽然不在天庭待命,可和天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不喜欢自己名义上的舅舅,天庭的名声还得顾着。   “三世子本来打算上报天庭,但天庭速度你我都知,所以就求到灌江口来。”直健道,“照三世子的意思,是想私底下解决了,毕竟这事和龙族沾上关系,说是怕玉帝责怪。”   说是三世子的意思,稍微清楚点的都知道是东海龙王的意思。杨戬很快理清头绪,叫来三世子单独问话,详细问清情况后,杨戬当即点头,“我这就同你去。”   三世子打死都不去,还去,万一被那个女魔头捉个正着怎么办,可不去,谁给真君带路,他想了想,最终为难点头,又道,“小龙法力低微,比不得真君,到了楚江还望真君护我。”   杨戬见三世子一脸害怕之色,以为天宫有什么难缠之辈,好生安慰了几句,定下出发的日子,三世子正打算走,杨戬又问,“世子对南海太子有何看法?”   “蓝关?”三世子想到曾经种种,“挺好的,就是走了歧途。”   弑父的名声传的整个龙族皆知,四海之大,大到寻不到一处栖身港湾。   傻龙。   **   马车出了城也不停下,一味往郊外驶去,苏耽不急不忙跟在后面,直到到了一处荒地才停下,苏耽观此地风水,山环水绕,负阴抱阳,乃是上好的风水宝地,若是葬在此处,定能是子孙富贵,只是……   苏耽的目光停在远处的围墙上,阳气受阻,阴气淤积,恐怕已经不是风水宝地,而是阴气滋生之地。   满地的蒿草无人打理,风吹来沙沙作响,非但没使人心胸开阔,反倒生出一股寒意。不知何时远处高楼拔地而起,飞阁翔丹,画栋雕梁,极尽奢靡,又有一群侍女提灯而来,低眉顺眼,立于朱门前,一个个墨发雪颜,口涂朱红,本该是如花美人,偏偏鬼气森森,使人不寒而栗。   郭生下了马车,对发呆的祝生讲,“愣着干嘛,随我去见天后娘娘。”   苏耽跟着祝生和寇三娘进了大门,跟在郭生后面的侍女个个沉默不语,只有眼里倒映着灯光,苏耽跟了半路大约知道天后娘娘的住处便往别处走,经过长廊时听见假山下两个侍女说话。   “东院那个新来的见到没有,听说是东海三世子看中的美人,要咱们好生伺候。我看她就一个普通人,连鬼都算不上,不知道是不是祖上冒青烟,居然被世子看中。”   苏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逛完整个天宫大约清楚了这天宫是什么来头。说是天宫,地宫一词更加贴近。这位墓主生前是位恩宠加身的贵人,墓宫极为奢华,显然是为了死后给自己享受。本来人死如灯灭,闭了眼去地府投胎就是,但她没有,她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使自己的魂魄留在尸身内,又经日月精华,天地灵气酝酿后,某一日,墓宫的主人醒了。   她似乎想重现生前的美好,手握重权,呼风唤雨不可一世,于是抓来鬼魂替她干活,欲望再这个深不见底的地宫放大,她试着把手伸向人间,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苏耽停下脚步,地宫就这么大,早晚有填满的一天,那些没有被留下的鬼魂去了哪里?   这个答案在一个宫殿得到了回答,那是一处满是怨气的房间,鬼魂们被迫排好队站在一排,一个接一个往小房间走去,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郭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似乎非常熟悉这里,捂着鼻子嫌恶走进,一个领事急忙接待了郭生,对郭生点头哈腰,很快一个丫鬟端着一盘东西出来,郭生拿筷子翻了两下,开始骂起领事,“一点事都做不好,这种东西送到天后娘娘面前,等着一起下锅。”   领事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躲在暗处的苏耽慢慢握紧拳头,心中升起怒意。此等畜生怎配做天后,她连人都不如!   领事是有苦难言,“公子明鉴,非是我等偷懒,只是这段日子送进来的羊越来越少,小的也是无可奈何。”   这不仅是领事的难处,也是他郭生的难处,楚江龙王那边榨不出油水,祝生又还没上任,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可那婆娘素来锦衣玉食惯了,一个不如意就会发脾气,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没手软过,更何况他。   郭生想了想,凑近领事身边低声道,“外面的羊不够,家里不是还养着羊。”   领事一个哆嗦,“公子,万一被娘娘发现。”   郭生直起身子,“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娘娘日理万机,哪管得着家里的小角落。等回头外头稳定了,再补上就是。”   领事哎了一声,见郭生要走,连忙站起来送郭生出去,等人走了,边上的仆人问他,“师父,咱们真的要?”   领事咬牙,“打进来那天起手脚就不干净了,还怕多一条。”   他沉着脸让自个徒弟出去,自己坐那沉思事情,刚坐下来松口气,面前就多了一人,他下意识想问对方来历,苏耽直接祭出一张符封了他的口,不等领事求饶,苏耽手中符纸再起,一缕三昧真火烧的干干净净。   解决了领事苏耽又折回去找郭生,如料不差,郭生差不多该回去见寇三娘。他跟着郭生过了间偏殿,经过一道垂花门下,见郭生停下来整理衣衫,检查仪容,做出一派风度翩翩的样子,大约清楚这人八成是天后的面首。果不其然,等郭生见到天后时,行了礼就往天后边上坐,又是倒酒又是捶腿,好不殷勤。座下的祝生和寇三娘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说笑。就听祝生讲,“娘娘的意思是要让祝某帮忙。”   天后生的一副花容月貌,打扮雍容华贵,颇有国色天香之相,她微微一笑,“凡间多苦,我等奉无生老母之命,救凡人脱离苦海,回真空家乡,长伴无生老母左右。”   祝生被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镇住在先,又有美人劝酒在后,此刻望着天后,脑袋晕乎乎的,脱口而出,“祝某只愿侍奉天后左右。”   天后掩袖一笑,眸光流转,媚眼如丝,她似乎格外满意祝生的回答,娇滴滴道,“祝公子真爱说笑。”   祝生急了,尽顾不得寇三娘在场,“在下肺腑之言。”   寇三娘垂着脑袋不敢看天后,不管是身边这个男人,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后,对她来说每一个都是敌人,恨之入骨,同时又恐惧不已。   天后从郭生怀里坐起,冲祝生勾手,“肺腑之言,来,让我听听。”   祝生满眼只有天后,他愣愣从位置上站起,正想坐到天后身边,侧面飞出一道符纸,直接拍在天后脸上,当场就溶去天后的右脸。   “我的眼睛!”   天后大叫起来,她一下子怒不可遏,转向苏耽所在处,一只美眸透着幽幽的绿光,“臭道士,敢进我的天宫,就别活着出去。”   她甩开左右两边人,五指化为利爪,直接杀向苏耽。   苏耽连甩三道符纸才勉强躲开天后的攻击,他想甩开紧追不舍的天后,调用三昧真火,哪知天后穷追不舍,半点不给他机会。一个不留神手臂受伤,苏耽出符的速度慢了下来。   来不及出符,佩剑又不在身边,苏耽不再恋战,直接从水榭撤去,一路狂奔。   郭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正想找机会溜了,天后忽然转过头来,她的半张脸已经没了,只剩一个空洞眼眶和发黄的骨头。她阴森森盯着郭生,“你看见了。”   郭生惊恐万分,不住磕头,“娘娘饶命,我什么都没看见,看在咱们的情分上就绕了我吧。”   天后不为所动,她抓过郭生,当着祝生和寇三娘的面直接吞下郭生,待右边脸恢复如初,她又笑靥如花,“祝公子,来。”   **   从水榭离去的苏耽脚步越发沉重,手臂上的伤口发黑,苏耽清楚自己中了尸毒,急需化解,如若不然,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成为这地宫一员,天后手上一员。   这也是天后没有继续追杀苏耽的原因,她只要把地宫的门关好,过上十天半个月,地宫里就会多上一个生前是道士的鬼。   眼前景象越发模糊,苏耽靠在墙边,他想起侍女说的话,在东边的院子,住着一个人。   这或许是他的出路。   苏耽喘了口气,强撑身子继续往走,越往东侍女就越少,这里似乎被人遗忘了,荒草遍地,乱花飞长。远远就见一位少女立于树下,身姿绰约,青丝如瀑。   “救……”苏耽脚下踉跄,直接摔在地上,惊动了树下的少女,她转身往这边走来,停在苏耽身边。   苏耽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看清少女的面容,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道长,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耽顿时两眼发黑,很好,救他的人是大王,他不用担心了。   等苏耽再次清醒过来,已然换了一个地方,他试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动不了,思柔就坐在桌边,慢悠悠剥着橘皮。   “醒了?”   苏耽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的尸毒已经蔓延到胸口了,再拖就来不及了。从他昏迷到清醒这段时间,思柔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思柔回问,“你指为什么不救你?我现在是鬼,你是人,我的准则是不杀人,但我也不会救人,再说你死了多好。”   思柔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幽幽发光,“你死了我替你报仇,也算渡了一魂,能成为十万冤魂中的第一位,你应该高兴才对。”   “你成了鬼,我也不会嫌弃你,苏耽,这样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聊斋很多鬼都像人,比如原着里的聂小倩,和宁采臣回家以后沾了人气渐渐和常人一样。另一个故事里的鬼也和人一样,只是不能吃东西。 水莽草原着是,祝生被三娘骗后,寇家不愿救祝生,祝生死后捉了三娘为妻,祝家一看如此,反而送了很多东西给祝家,三娘也没有反抗,后来祝生因为驱赶水鬼有功,被天庭封为神仙,结局和三娘一起拜别父母,都做了神仙。 第74章 天宫灭   听完思柔说的话后, 出乎意料的,苏耽答应了。   这个回答利落又果断, 思柔多看了苏耽一眼。   死了, 就很难成仙了。   “我有个要求。”苏耽说。   思柔撑着下巴,“说说看。”   苏耽看向思柔, “杀了天后。”   “这里是人间炼狱, 他们抓来鬼魂供自己享乐,更以同类为食, 种种行为令人发指。”说到这里时苏耽神情激动,他一向不被外物动摇情绪, 但这次他是真的怒了。   蝼蚁尚且互助, 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吃鬼?”思柔皱眉, 只有阿修罗一族才会捉魂魄为我所用,但阿修罗只是拿来修炼,吃, 她还是头一回听闻。   “你来了这里却不知情?”苏耽言语中带了埋怨的意思。   “这是第三天。”思柔数了数手指头,“如果没有更厉害的, 到第五天就可以动手。”   她在等,等这个天宫后面还有没有人。爹爹说过,谋定而后动, 遇事不能急躁,要徐徐图之。就像当上黑山的大王一样,她知道姥姥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她没有立刻动手, 后来等到了黑山,在看清黑山是老大后,思柔选择了擒贼先擒王,她用最快的速度当上了黑山的大王,同时也是最省力的方式。   天宫和黑山一样,这里的鬼魂将来都是她的人,她会帮忙他们渡化,因此她不会伤到任何一只鬼。她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天宫真正的主人,然后……杀!   苏耽大约读懂思柔的用意,他开始为思柔讲解整个天宫的布局,“我跟踪了郭生有一段时间,郭生是天后的亲信,听他的话,整个天宫都是为天后效命,没有所谓的幕后黑手。方才我和所谓的天后交手,她也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只修炼有成的僵尸。”   苏耽说时手臂的伤口一直发痒,他忍下想要抓的欲望,艰难摸出一张符纸,想要贴在肩膀抵御尸毒的入侵。   符纸中的朱砂暂时挡去了尸毒,苏耽松了口气,看思柔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解释道,“死不瞑目者身怀怨气,怨气聚喉,加以墓地风水影响,再受太阴精华,百年之后产生尸变。一般僵尸昼伏夜出,格外怕活物,像天后这类僵尸只能算小有所成,若是到了旱魃那一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对她无可奈何。”   思柔安静坐在位置上,听到苏耽谈及旱魃时,目光闪了闪,“旱魃,也算僵尸?”   接连数道符纸使得苏耽有了力气坐起来,他支着身子坐起来,摸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剜下伤口附近的血肉,黑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每过一秒,苏耽的脸就白上一分。   “他人口中的闲谈罢了,据传有一位巫天师于回乡中遇一青衣女子,两人交谈几句青衣女子离去,巫天师回家后暴毙而亡,死前大喊旱魃。死后千里大旱,三年不下雨。古语云蚩尤兵伐黄帝,黄帝命应龙于翼州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黄帝不敌,请女魃,遂雨止。“   “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后置于赤水之北。”   思柔的声音很低,她念着赤水两字,眼里透着怀念。多久以前的事了,她都忘了赤水在哪里。她因为神通失控不得复上,应龙犯杀戒永不上天。最开始的时候,她和应龙都觉得无所谓,后来怎么样了,她被埋进帝女墓,重新站在太阳底下时,爹爹不在了,应龙也不在了,巫咸大人的后代守着帝女墓,谁还认得她。   苏耽看了思柔一眼,继续道,“女魃是黄帝时期的人,她没有回到天上,反而留在了人间,过了这么久重新出现,也不奇怪巫天师把她当做死而复生。那位青衣女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女魃,有待考证,只是巫天师法力高强,又走的蹊跷,才有了这个传闻。”   他没把这事当回事,只不过看思柔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暗暗留意。“谁见过真正的大罗神仙,谁又见过旱魃,不过野史闲谈,打个比喻而已。这天后小有所成,我无利器在手,不是她的对手。”   下一句话就变味了,“所以需要大王出手。”   苏耽拍马屁和斐央不同,斐央是各种好吃好喝伺候,一张脸能笑出一朵花来。苏耽则木着一张脸,说话义正言辞,好似这种话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   他打不过思柔上,有什么问题吗?   “只要天后伏法被诛,贫道当场自尽。”   思柔还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苏耽的激昂愤慨对思柔无动于衷,她想着重出帝女墓时的欣喜,再见巫咸后人的迷茫和愤怒,语气平静,“哦。”   苏耽顿时一口气上不来,他觉得自己的尸毒又发作了。   既然要打天后,就得拿出态度来。嚼了一株从袖子里摸出来的黄花菜,思柔重新看向苏耽,神情已经平和许多,“在哪?”   苏耽盯了会,大约认识到自己和思柔不在一个频道,很干脆放弃自己的英勇就义,一板一眼,“等下,我止个血。”   小姑娘瞧地上落了一大滩血迹,很是担忧,“会死吗?”   苏耽找布条给自己止血,对这种事得心应手,“死不了。”   思柔失望哦了一声,又道,“我是好鬼,不会虐待属下。”   苏耽手一抖,咬牙切齿,“谢过大王。”   思柔捧着脸笑眯眯道,“不用谢。”   等两人出了房门,思柔看苏耽走路都在飘,本着死了就是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要好好爱护,思柔劝起苏耽,“要不要待在房间休息,我叫人送点枸杞红枣茶,小姐姐说那个特别补血。“   苏耽冷着脸拒绝,“不用。”   趁自己还能活动一段时间,苏耽领着思柔抄小路往正殿去,说也奇怪,一路都不见奴仆,经过一处长廊时,就见几个侍女仓皇逃跑,苏耽抓住其中一个,“出了什么事?”   侍女瑟瑟发抖,“来了几个人,和天后娘娘打起来了。”   苏耽下意识看向思柔,对方正踮起脚尖去摘枝头的花,好像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斐央和十四娘还在楚江,凭他们两人的实力是斗不过这个天后,看侍女的模样,似乎来头不小,不然底下的人也不会慌张失措。   “大王……”   一看思柔无动于衷,苏耽忙抓紧机会给思柔洗脑,“不管对方是谁,万一他赢了天后,整个天宫的鬼魂跟对方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余把这些鬼魂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苏耽宁愿交给思柔,至少思柔是会渡化鬼魂,多少算一件善事。   一听如此思柔立刻变了表情,她丢开手里的花,严肃道,“你说的对,我们要趁火打劫,以免错失良机。”   苏耽自诩是正义人士,素来替天行道,鸣不平之事,什么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岂是他辈所为。   “大王所言极是。”   等到了正殿,原先精致的亭台楼阁全都变得七零八落,化作残垣断壁,只见不远处飞沙走石,一个追一个逃,边上站着一人围观,刚好苏耽认识。   东海的三世子。   三世子是纯属过来看热闹的,他明白自己不是打架的料,自觉做起引路使,等到了天宫,不等他开口,杨戬见了这富丽堂皇的天宫,二话不说直接亮兵器。   守门的鬼仆哪是杨戬的对方,当即抱头鼠窜,杨戬没费多少力气就杀进了主殿,一柄三尖两刃刀直杀温柔乡去,把里头的祝生吓得半死。   被搅了兴致的天后怒不可遏,有苏耽搅局在先,再来个杨戬当下暴起,迎面和杨戬战了个痛快,她自认为身处天宫,拿下这小白脸绰绰有余,谁知道越打越慌,到后来节节败退,起了弃宫保命的念头。   “世子。”苏耽冲三世子抱拳,想要了解现在情况,三世子见苏耽这道士在,下意识扭头,果不其然,思柔正往战场中心走去。   仗着有杨戬给自己撑腰,三世子立刻跳脚,指着苏耽骂,“臭不要脸的狗男女。”   苏耽:他就是当狗,也不敢和思柔做一对。   这个开场白叫苏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冷冰冰放下手,“贫道原以为三世子古道热肠,也是来除妖的,怎想不辨黑白,血口喷人。”   鉴于思柔是他送进天宫的,三世子也清楚思柔和天宫不是一拨的,加上苏耽的话,叫他稍微冷静下来,扫了眼苏耽手臂,嗤笑一声,“你来帮忙?”   “别帮倒忙就是了。”三世子悠悠道,“看你的样子是中了女妖怪的毒,有些人啊,不知几斤几两就往前头冲,回头给别人拖后腿,真是不知羞。”   三世子的话不好听,苏耽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他靠在栏杆边反问三世子,“贫道知自己人小力薄,拿不下此妖,特求了大王助贫道一臂之力,敢问三世子,又是请了何人?”   提到这个三世子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听好了,本世子请的乃是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敷泽兴济二郎显圣真君。你家大王再厉害,也不过一介恶鬼。”   苏耽静了半响,过后不确定道,“二郎真君?”   三世子洋洋得意,“怎样,怕了?”   苏耽下意识转向远处宫门,见思柔和杨戬遥遥相对,均默不作声时,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思柔自然不知道苏耽在担心自己,她把视线从杨戬额上的第三只眼挪开,指着狼狈不堪的天后问,“你赢了?”   杨戬头一次见到思柔,他幼年父母分离,后拜入阐教,师尊玉鼎真人是‘十二金仙’之一,修为不可估量,后得女娲娘娘垂怜,额上开第三只眼,能辨世间万物,在他看来,师尊和其他师伯一样,神魂泛着淡淡的金光,没有大小之说,只有强弱之分。   仙,凡,妖,皆有不同,鬼也一样,分生魂死魂,他第一眼看到思柔时,第一反应就是生魂。   这是一个强大的生魂,她与那些普通的凡人不同,更接近天庭的神仙,或者说凌驾他们之上,杨戬后退一步,客气拱手,“不知是哪位仙女下凡,杨戬在这多有得罪。”   天庭女仙众多,杨戬又极少在天庭,除去那些特别有名的,剩下的基本不认识,如果说有原形还好说,思柔从头到尾都是人形,半丝异常都无。   思柔没理会杨戬的客套话,她只说,“你打赢了她,按规矩你现在就是这个天宫的主人,我想要天宫,可以让给我吗?”   仿佛就像一个小孩在问另一个孩子,你能把玩具让给我吗?   杨戬面色不佳,“仙子,这女尸作恶多端,罪该万死,天宫其余鬼魂无论好坏,全都押送地府,听候发落。”   送到地府她拿什么凑数量,思柔摇摇头,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开打吧。”   思柔想要用武力解决问题,杨戬却不想,他客客气气道,“仙子如有难处,杨戬愿替仙子解忧。”   思柔直接了当,“我要这些鬼魂。”   杨戬想也不想,“天庭地府皆有法规,逝者往黄泉,投胎转世,仙子莫要为难小神。”   两次提问均遭到拒绝,思柔不再想多谈,长剑一抹,迎面杀向杨戬。杨戬避开第一剑,第二剑朝脖颈刺来,逼得他不得不用三尖两刃刀挡回去,思柔的剑法没有太多华丽花招,于千军万马中脱出的剑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死。   很快地,只守不攻的杨戬落了下风,他连退数步,脸上带了怒意,“仙子这是做什么?”   长剑破空,思柔神情平静,“我不是仙,你不用对我留情,再客气,死的就是你。”   非仙,非神,她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话已至此,杨戬也不再客气,三尖两刃刀杀向思柔,招招逼命。   两人都是下了狠手,把观战的两人吓了一跳,三世子结结巴巴道,“她,她居然和真君叫板。”   打起来不是重点,重点是真君看起来处于下风,不过一个女鬼,她怎么敢打真君。   苏耽现在不担心思柔了,他开始担心杨戬,因为从战局来看,思柔只是单纯以剑术比拼,以往数次打斗,思柔并不是剑术胜出,而是靠她驾驭的太阳精火。   能轻而易举杀了陆仙官的太阳精火,对杨戬来说极为不利。一旦杨戬占了上风,为求赢的思柔一定会祭出太阳精火。   “真君,认输吧。”   三世子差点没被苏耽气死,“你一个道士,不好好念经也就算了,和一个女鬼勾三搭四,还反过来给自家人哭丧,苏耽,你妄为道士!”   苏耽抿嘴不语,他紧紧盯着打斗的两人,希望出现变局。   三世子的叫骂尽收在杨戬耳中,苏耽一名从杨戬脑海中划过,后记起此人是上仙下凡历劫,满劫之后就可重归天庭。历劫,眼前这个人就是苏耽的劫吗?   趁杨戬和思柔打斗之际,倒在一边的天后趁机想跑,三世子见了大喊,“不好,这女尸想跑。”   交战的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两道不同的光杀向女尸,一枚金丸射入女尸胸膛,紧接着她周身燃起大火,不过一息连骨灰都没剩下,竟是化作一抹尘土就此消亡。   女尸一死整个天宫立刻恢复原来模样,原先受困的鬼魂纷纷逃亡,一看所谓的天后娘娘没了,寇三娘直接丢下祝生,去了他处寻找爹爹。   三世子对这鬼哭狼嚎一幕不知所措,他下意识看向台上两人,思柔不动了,杨戬不慌不忙拿出一个袋子,交于三世子道,“我几位兄弟在外护法,劳烦世子收了鬼魂,以防生出事端。”   三世子点头应下,一旁的苏耽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杨戬瞧见苏耽面色青白,尸毒已经蔓延到脖颈处,递出一瓶丹药,“此药可解尸毒。”   苏耽在三世子的冷哼中接过丹药,他看了眼杨戬背后的思柔,低声道,“真君,她有太阳精火。”   杨戬眸光一闪,继而笑道,“多谢。”   他将诸事处理妥当,重新看向思柔,“还打吗?”   思柔点头又摇头,“我只要鬼魂。”   言下之意就是给了她这天宫的鬼,她就不和杨戬纠缠。   杨戬不急着和思柔斗得你死我活,有苏耽的警告,他不得不提防起思柔,“仙子为什么执意要鬼魂?”   水榭那头祝生正在一点一点爬远,她看了会把目光转向杨戬,“渡尽十万冤魂,天庭就会来渡我。”   杨戬,“此话做何解?以仙子的本事,莫说南天门,凌霄殿上的众仙也须给仙子让位。如果仙子受了委屈,杨戬可帮仙子向玉帝伸冤。”   思柔呐呐,“天帝,我不要天帝,我只要爹爹。”   神通失控,被封帝女墓,这一切都不怨爹爹,她想做一个让爹爹骄傲的女儿,奏明天帝不是一个女儿该做的事,她要做的,是天庭风风光光来接她,让那些人知道,献,是个好孩子。   苏耽明白过来,他问杨戬,“真君,天庭可有犯下大错的仙君。”   杨戬没去看苏耽,只是意味不明道,“有是有,只不过是男仙,被罚做十世凡人,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别看了,就你,苏耽,臭脾气得罪东华帝君,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给帝君道歉,情愿滚下来历劫。   苏耽没读懂杨戬眼里的意思,又在那琢磨思柔的身份,“贫道听闻真君第三只眼可辨世间万物……”   杨戬打断苏耽的话,一边盯着思柔一边和苏耽讲,“看了,是人。”   苏耽顿了一下,大约是头一回这种情况,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好不容易请来救星,结果对方也束手无策。   “那把鬼魂给大王。”苏耽选了条明路,“大王不吃鬼,收集完十万冤魂就会交还给地府。”   似乎除了这条路之外没有更好选择,杨戬收起三尖两刃刀,上前认输,并表示会把鬼魂交给仙子,希望好好照顾之类。   不用打架当然好,思柔高高兴兴收起长剑,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三世子把鬼魂收来交给她,在等人的这段时间,杨戬多问了几句,“仙子要将这些鬼魂安排在何处?”   思柔想也不想,“黑山。”   杨戬脸色慢慢凝固,“容杨戬失礼,苏道长为何喊仙子大王?”   思柔,“因为我是黑山的大王。”   于是等三世子累死累活收完鬼魂回来,杨戬和思柔又打起来了。   三世子莫名其妙,“刚才不是不打了?”   苏耽一脸生无可恋,“真君似乎身怀差事,眼下正在处理公务。”   他就没见过这么老实的鬼,杨戬问什么就答什么,把自己的老底揭了个干干净净。   地府鬼差是你杀的吗?   烧的。   陆仙官也是你所杀?   烧的。   鬼魂不能给你了。   要打架?   试想一下,当大公无私的二郎真君遇到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bug:思柔妹子和应龙是同阵营的,两个都是打赢战争后没办法回到天上,思柔妹子过去也找过应龙,后来找不到放弃了。 另外女魃被当成僵尸始祖是近代才有的,最早出自清《阅微草堂笔记》,其中称为旱魃,和女魃也沾不上关系。 第75章 名女魃   这次杨戬没有再留情, 他凭着精湛的刀法挑飞思柔手中长剑,刀尖直指思柔胸口。“仙子恕罪, 还请仙子和杨某走一趟天庭。”   思柔气呼呼, “不去。”   她无视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想捡起地上的长剑。偏生被杨戬拦住去路, 进退不得。   杨戬板着一张脸不近人情, “随我去地府认罪。”   一听要去地府认罪,思柔气得鼓起腮帮子, 自打她拿下黑山后,她头一次遇到一个油盐不进, 脾气又臭, 还不知变通的人。   脾气臭没关系, 站在下面的苏耽脾气臭,成天一副别人欠他钱,有事没事聂姑娘, 打了几顿就是好的大王,都听大王的。   蓝关就更好说了, 一条龙不老实直接送上餐桌。但眼前这家伙既不是龙,也不是人,武艺不在自己之下, 脾气更是比苏耽还臭。想到这里思柔直接指了杨戬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你讨厌!”   小姑娘个子还没到杨戬肩膀,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腮帮子鼓鼓的,骂人的调子都是软绵绵的, 没多少杀伤力。   杨戬不由心软几分,他虽有家人,但杨婵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小时候还会喊几句二哥,想法讨糖葫芦吃,大了顾着礼节,见面就低头不语,后来又出了沉香那档子事,兄妹的情义再也回不到从前。   “仙子妹妹。”   杨戬话还没说,思柔就跳起来道,“谁你妹妹?”   能让她心甘情愿做妹妹的,只有一个女娃,这个小仙算什么大哥。思柔恶狠狠瞪了杨戬,两掌一合,一簇火焰生出,她拼命踮起脚尖,力图在身高上把杨戬比下去。   “最后一句,把鬼魂给我。”   那簇火焰就和思柔的手掌一般柔弱,在白嫩的掌心上跳跃,一明一灭,好似下一刻就会被风吹灭。就是这样一簇火苗,叫战无不胜的杨戬退了一步。   这恐怕就是苏耽说的太阳精火,不用去辨真伪,他光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其中可怕的力量。   杨戬的目光扫过太阳精火,顿了顿,开始当着思柔分析起思柔的身份,“能掌管这太阳精火的,只有紫微宫人士,紫微宫宫规苛刻,若是被他们发现仙子盗取太阳精火,莫说渡尽十万冤魂,就是百万,也是死罪一条。仙子带太阳精火下凡,就没想过后果吗?”   杨戬一大堆话叫思柔听得头疼,她大约懂杨戬的意思,现在的天庭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庭了,天帝也不是那个妖皇,所谓的紫微宫,可能只是管理太阳星的地方。   她那个年代,太阳精火不是什么稀奇物,稍微有点神通的,都能去太阳星采一缕太阳精火来。但她这缕太阳精火并非是从太阳星上釆下的。   “不是偷的,大坏蛋硬塞给我的。”思柔说时那缕火焰起了变化,一只小金乌盘旋在思柔掌心,三圈过后金乌冲思柔长鸣,无人能解其意。   她和女娃跑去扶桑谷偷吃玉鸡,被一只臭金乌抓到,逼着女娃天天给他做吃的,她气不过,打了臭金乌一顿,女娃天天做,她就天天和臭金乌吵架,直到有一天臭金乌在她手里塞了一缕太阳精火,她捧着那缕太阳精火哭着回去找爹爹时,爹爹没有帮她去揍那只臭金乌,而是让她学着驾驭这缕太阳精火。   女魃出天下大旱,她生来就注定追逐太阳,爹爹说她的神通可能和娘亲有关,让她留着这缕太阳精火,等她大了,就能去天庭见娘亲。   后来,后羿射日,精卫填海,龙去鼎湖,就剩她一人。   “最讨厌大坏蛋,天天揪我头发……”   小姑娘话没说几句脑袋就低下了,好似杨戬欺负了她,杨戬还没来得及劝说一句,就见思柔揉揉眼睛,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株杂草来,当着杨戬的面嚼嚼嚼。   杨戬就觉得这草眼熟,他不确定道,“你吃黄花菜做什么?”   思柔义正言辞,“这是忘忧草,不开心的时候嚼一个,伤心就没了。”她又摸了一个递到杨戬面前,“要吃吗?”   那边三世子瞧见了大喊,“真君,不要被这女鬼骗了。”   杨戬倒不觉得思柔会骗人,从自己与她交谈中,他看得出思柔是个单纯的女孩,做事直来直往,有话直说,不像会使诈。   他从容接过思柔手里的黄花菜,当思柔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微笑收进怀里,“家人烦恼颇多,此物更适合我的家人。”   对比杨戬如浴春风的表情,思柔的神色就不太好看了,她磨了磨牙,“你和大坏蛋一样讨厌。”   话不投机半句多,上句还有说有笑,下一刻又是真枪实刀见面,把三世子搞得一头雾水,“他们到底在干吗?”   相比摸不到头脑的三世子,苏耽就安静多了,服过丹药后渐渐有了力气,靠那整理衣衫,没一会儿又是人模狗样,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目光流转间沉淀着数百年的世家风骨。三世子见了,不由感叹一句,“道貌岸然,古人诚不欺我哉。”   这苏耽穿上道袍是道骨仙风,换了玉袍成天潢贵胄,好看,也就一张脸能看。   苏耽还记着三世子骂他不是道士,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纯属当旅游来了。   他一副诸事已定,看破红尘的样子叫三世子急了,磨磨唧唧挪到苏耽身边,左顾右盼半天,然后干咳一声,试图引起苏耽的注意力。“那个……“   苏耽半倚半躺,好似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就那样坐在那里,也不理会三世子,阖了眼睛假寐。   眼看那边打了半天又坐下来谈天说地,三世子猜不出到底是化敌为友还是反目成仇,憋红了脸冲苏耽低头,“苏道长,原先是我不对,还请苏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   苏耽掀起一只眼,“三世子真是有趣,骂人骂的起劲,求人也求得痛快。”   能屈能伸,脾气虽然暴躁,可心意也转得快,见风使舵的本领无师自通,怪不得能把海市管理得井井有条。   这是算真君子,还是真小人。   三世子哼哼两声,算是认错了。苏耽清楚这类龙族好面子,加上他还想再去海市淘宝,卖了三世子一个面子,“既然三世子想知道真君和大王是战是合,贫道问三世子一句,三世子觉得真君是个怎样的人。”   提到杨戬三世子是把杨戬夸出一朵花来,还生怕杨戬听不到,说的老大声,“真君武艺高强,法力深不可测,做事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还有情有义,实乃真君子。”   三世子的嗓门实在大,惹得思柔都回头看了一眼,“有人夸你。”   还在扒思柔真身的杨戬噎了一下,“惭愧。”过后立刻拉回正题,“仙子真有冤情,可向王母娘娘伸冤,王母娘娘素来爱护女仙,定会给仙子一个交代。”   思柔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心里纳闷,王母,就是昆仑那位西王母吗?   听完三世子对杨戬的夸奖,苏耽又问,“大王呢?”   三世子卡壳了。   苏耽慢悠悠道,“三世子定是觉得大王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苏耽说时三世子拼命向苏耽使眼色,意思是人还在这里,小声点。   苏耽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水准,因为受伤多了几分虚弱,不过依然好听,当念到十恶不赦时,思柔又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把三世子吓得魂飞魄散。   “苏天师,求您了。”   苏耽这才停下话来,面无表情道,“三世子严重了,贫道当不起天师二字。至于三世子想知道的事,早就摆的清清楚楚。”   “真君秉公执法,大王……”苏耽想了会,“比较倔。”   再厉害又如何,抛开这些东西,思柔就是个迷了路的孩子,一心想回家。   爹爹在天庭上,又身怀太阳精火。难不成是玉帝在人间拈花惹草了,如果真是,这两位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   “一个执意不放,一个誓要得手。”苏耽和三世子说,“他们都想谈和,但这件事根本无法谈和。”   远处两人都打起来,三世子问苏耽,“一定要分出胜负?”   苏耽反问三世子,“这地宫有多少鬼魂?”   三世子粗略算了算,“少说有五六万。”   苏耽道,“那就是了。”   十万冤魂,仅一个地宫就占了一半,思柔说什么都不会松手。那么杨戬呢,把数万冤魂交到一个杀了仙官的恶鬼里,他不会答应。   一旦谈话走到死胡同,剩下就只有武力解决。三尖两刃刀在地上划出一道火光,思柔下意识想甩出太阳精火,却被一枚金丸打伤手,杨戬的声音响起,“仙子,得罪了。”   他甩出缚妖索,本想暂时压制思柔,谁知道思柔直接被这缚妖索捆得动弹不得。杨戬见了神色微变,“你是妖?”   缚妖索只对妖族有用,对上人族就是一条普通的绳索,他根本不指望缚妖索能拿下思柔。“莫要挣扎,越挣扎越紧,此物会抽取灵力。”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缚妖索抽走了思柔体内大部分灵力,当灵力再也无法维持魂体时,思柔急的哭出来,“我要回到身体去。”   杨戬见思柔身影越发模糊,怕思柔遭遇不测,连忙解了缚妖索。   缚妖索一解小姑娘直接累的坐在地上,她愤恨看了杨戬一眼,运起体内仅剩的灵力,把肉体一点点搬出来。杨戬看着思柔搬的吃力,委婉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要。”小姑娘气得脸都红了,她迫不及待爬回体内,灵肉合一时,这万年阴冷潮湿的地宫无端生起一丝燥意。等思柔重新睁开眼睛,直接动手把地宫捅了个窟窿。彼时地上艳阳高照,风清日和,一缕曦光从地洞穿过,落在思柔脚边,她尝试握了握拳头,确定活动没问题,扯下脸上的面纱,阴测测盯着杨戬。   “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敷泽兴济二郎显圣真君。”思柔念完杨戬的名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里大骂这家伙卑鄙无耻,搞了个这么长的名字,害得她气势都输了一分。   她喘了口气,重新亮起嗓子,“过来挨打!”   地宫里头静悄悄的,三世子张大嘴巴,指着阳光下的青衣女子,“她,她居然还魂。”   苏耽很冷静,“大王都是魂体行走人间,有问题吗?”   问题大发了好吗,只有魂体都能啃了他爹的尾巴,这要是成了人,还不得把整个东海搅了。   惊讶过后三世子迅速反应过来,“苏天师,你觉得真君能赢吗?”   苏耽都快成三世子的顾问了,本来这局胜负已定,结果思柔突然不做鬼了,变成人和杨戬干架。苏耽估量起成了人的思柔有多少胜算,边上的三世子突然道,“对了,苏天师,你不觉得有点热吗?”   何止是热,简直酷热,思柔回到肉体才多久,这地宫的水就干了,照这个情况,过不了多久三世子就能晒成龙干。他舔了舔发干的嘴角,脖子上浮现片片龙鳞。   苏耽暗道水族就是麻烦,立了岸蹦跶不了多久。“世子要先离去吗?”   三世子看了看对持的两人,面露不舍。多好的机会,蓝关最敬仰的二郎真君,和蓝关的大王思柔打架,这热闹千载难逢,回头告诉蓝关,定能把蓝关气得火冒三丈。   他一步一步挪到苏耽身边,和苏耽套近乎,“苏天师博古通今,可知蛰龙一说。”   苏耽眼皮一跳,立马拉开距离,“贫道孤陋寡闻,怕是要让三世子失望了。”   三世子亲热挽住苏耽的胳膊,“苏天师,你我在海市相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楚江偶遇,如今在这地宫三遇,正是说明你我缘分不浅。如今真君和大王大战在即,我岂能独自离去。苏天师行个方便,让我看完此战。“   说完不等苏耽答应,化作原形直接闯入苏耽眼中。进去之前还喊,“我就进去不动,苏天师信我。”   苏耽吃痛捂住眼睛,心骂信你就有鬼了,凡人被蛰龙也就算了,他一个道士还被一条小龙玩弄,他掏出符纸,正想想拎三世子出来,三世子就在苏耽脑海里大叫,“苏天师,开打了。”   他在苏耽眼里找了个合适位置看热闹,末了幸福感概一句,“真舒服啊。”   苏耽忍了又忍,“滚!”   相比苏耽和三世子的小打小闹,杨戬这边,思柔是动了真格,在被缚妖索抽走大半灵力后,思柔也不想使什么花架子,直接拿出当年和金乌打架的魄力,誓要扯下杨戬的头花按在地上打。   她天生神通,又值正午时刻,光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口干舌燥,更别说专门和人动格打架,杨戬起先还和思柔有来有往,等拳头和思柔的巴掌对上,仅碰个来回就叫他脱了层皮,他捂着受伤的手以三尖两刃刀对抗,一刀砍在思柔肩膀,青衣顿时红了一片,连带着思柔的身形也晃动几下。杨戬正以为思柔会知难而进,谁知道对方笑了起来。   “刀法不差。”   她直接把刀从肩膀拔下,随手把三尖两刃刀扔在一边,转过身看向杨戬,没了压制的肩膀血流如注,大动脉里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没过一会思柔脸就白了。   “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思柔不顾杨戬的表情自顾自讲了起来,“因为没人敢真正伤我,女魃出天下旱,大旱的能力不是靠法术,靠的是源自血脉里的力量,就连最疼爱我的巫咸大人,也只是把我封入帝女墓。因为他知道,临死前的挣扎是最可怕的。”   地宫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塌陷,候在外头的梅山六友赶过来助阵,太阳越发猛烈,不过片刻,地宫的一草一木灰飞烟灭,只剩几道断壁。直健擦了把汗,嘀咕着,“真是邪门了,这日头怎么这么毒。”   思柔笑得很开心,“因为我受伤了,控制不住神通,等会意识不清醒,会不会出于自保来个千里大旱,或者到处乱走……”   小姑娘一拍手,语气天真又可爱,“都有可能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思柔妹子的娘是九天玄女,再设定,九天玄女原形是一只玄鸟,因此思柔妹子算半妖,不过她继承了黄帝的血脉,妖族血统变异为神通。走了点洪荒设定,上古时代妖族和人族关系很差,出于各种原因,黄帝不敢说柔妹子的娘是九天玄女。 第76章 名酆都   昔日黄帝与蚩尤大战, 黄帝使应龙进攻翼州,应龙蓄水, 蚩尤命风伯雨师天降大雨, 黄帝不敌,请女魃, 雨止。   这场大战杨戬没有接触过, 他入玉虚宫后,练功闲暇时侍奉师尊, 偶尔其他师叔拜访,黄帝一词只在广成子师叔口中提起。是个非常模糊的印象, 寥寥几句便带过。   “安定中原有功, 乘龙升天。”   “功德成圣, 也算实至名归。”   那场大战离杨戬太远,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一心待在昆仑学法练武, 想着学有所成,下山救母。   娘亲和爹爹重聚后, 他又回了昆仑,再次下山已经是殷商末期,三皇五帝早就成了人族口中的传说, 应龙成了祭祀面具上一抹云纹,而女魃,只是古书上两个字。   封神大战没有见到,过了数个朝代, 他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见到了这位黄帝之女。   她看起来像个邻家妹妹,神情里透着一股天真的憨态,就算生气了,也不是泼妇骂街,而不是忍着眼泪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奶凶奶凶和你叫板。   说话慢吞吞的,似乎是不习惯现在人的说话方式,骂人的时候一点威严都没有。虽然如此,剑法却出奇的好,大约是从黄帝那继承来的剑术,还是如出一辙的聪明脑袋。   拿天下苍生威胁自己,公主殿下,黄帝知道了会哭的!   大约是被思柔的手段给吓到,杨戬沉默了很久,艰难开口,“昔日黄帝乘龙升天,如今已经贵为中天帝,只要上神愿意,愿为传信人。”   思柔这会看人有点不清楚了,她慢慢打了个哈欠,“你试试?”   她找了块巨石坐下,每走一步肩膀的伤口就迸出血来,几步距离硬是被思柔走出凶杀现场,更别谈越来越可怕的日头。杨戬估摸着,要是再拖下去,莫说这一带如何,边上的楚江都要保不住了。   思柔威胁道,“谁要是敢和我爹爹说,我就让这五湖四海寸草不生,真正天下大旱,到时候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是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敷泽兴济二郎显圣真君逼的。”   杨戬和思柔对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听候上神调遣,另外上神直呼我杨戬便可。”   什么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敷泽兴济二郎显圣真君,放在这位真正上神面前就是个笑话。   “我先给上神疗伤。”   不止杨戬这么想,在场其他几位也是同一个想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狠了。   大约是默认了杨戬的服输,杨戬靠近时思柔没怎么反抗,乖乖坐那让杨戬包扎伤口,自己还摸出草药补血加快伤口愈合。等人缓过来,思柔扫过在场每一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知道我是谁吗?”   直健憋出几字,“知道,你是女魃。”   思柔拨开杨戬的手,把人赶到一边,很耐心和直健说起自己的身世,“错了,我是黄帝之女,赤水女神献,我曾经替爹爹打赢了蚩尤,后来神通失控,犯下大错被封帝女墓。哦,还有,我的娘亲是九天玄女。”   思柔提高声音,“听到了吗?”   直健懵懵懂懂,“听到了。”   “很好。”小姑娘手指微动,周围迅速化为火海,小脸蛋被火焰映衬出灿烂无比,“我的秘密被你们发现了,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只能将你们挫骨扬灰了。”   直健:等等,这些不是你告诉我们的吗?   澎湃的赤焰散发着可怕的力量,完全不像一个受伤人能发挥出来,杨戬来不及想更多,朝思柔求饶,“还望上神放过他人,他们是我的兄弟,一来上不了天庭,二来跟随我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思柔比杨戬还无辜,“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万一把巫咸大人的后代叫来,把我关进帝女墓怎么办?”   杨戬他挺想的。但还是一脸正义和思柔保证,“绝无可能。”   思柔面露犹豫,“你们之前还打我,要把我送到地府去。”   杨戬嘴角一抽,“那是小神眼拙,不知上神真身。”   说实话,黄帝之女说白了就是人,他第三只眼能识破孙悟空的伪装,可这位压根连伪装都不屑。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和你玩阴谋诡计,直接挑明一切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问你从不从。   杨戬深深感叹上古族民果然民风彪悍,感叹完还得把这位祖宗哄好。   小姑娘逗着火焰中起舞的三足金乌,面露忐忑,“所以你们不会把我抓到地府去。”   杨戬道,“不会。”   “也不会去找巫咸大人的后代,把我关回去。”   “不会。”   “更不会和爹爹说我的坏话?”   “不会。”   “那地宫的冤魂……”   提到这个杨戬有些犹豫,可看处在火海中进退不得的兄弟,咬牙点头,“双手奉上。”   “可我还是怕你们变卦。”琉璃色的眸子藏着俱意,被人看见强行打起精神,看起来无所不能。   杨戬稍稍心软,“我等向天发誓,上神您看怎么样?”   思柔眨巴着大眼睛,“万一你们在骗我,回头我被爹爹知道了,就要挨骂。这样好了,你们都留下来。”   小姑娘微微笑起来,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留在我身边,替我收集十万冤魂,什么时候天庭派人下来接我,我就什么时候放了你们。”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杨戬怎么听怎么怪,秘密是思柔说的,狠话也是她放的,最可怜的也是她,最凶残的也是她,到最后赢家还是她。   “这……”   小姑娘面无表情抬了抬胳膊,火焰瞬间暴涨三分,她动作稍微大了点,勉强止住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听,烧了。   想抓她,烤了。   杨戬忍辱负重,“我等全凭上神吩咐。”   等这丫头上了天庭,他第一个和黄帝告状,太过分了!   思柔开心点头,手一挥火海瞬间散去,又从袖子里摸出几株疗伤的草药,吞下肚后又是活蹦乱跳,对杨戬笑脸相迎,“你是我遇过最好的神仙。”   杨戬:……   投诚也投了,鬼魂也给她了,杨戬抬头望向日头,委婉提醒,“上神,若是再这样下去,会引起天庭注意。”   既然是自己人,思柔也不客气,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叫我上神,叫我大王。”   不喜欢上神这个称呼杨戬能理解,大王又是什么爱好。   思柔道,“我灵力不够,没办法魂魄出窍,除非……”   她把目光转向苏耽,准确来说是苏耽眼里的三世子,面露垂涎之色,“想吃龙肉。”   她饿了。   苏耽没什么表情,他眼里的三世子要哭了,大喊着真君救我,明明说好不吃之类的话,叫苏耽头疼。   “主动割几两龙肉下来,兴许大王还会饶你一命,又哭又闹,小心直接烤了你。”   三世子不闹了,窝在苏耽眼里哭哭啼啼的,念叨着父王儿臣不孝之类的话,哭了会见苏耽无动于衷,又期期艾艾求起苏耽,“苏天师,你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救我,只要你保我渡过这一劫,海市里的东西随你挑。”   苏耽一副霁月清风,不为外物所动的表情,眼里倒是透了点算计,历来海市奇珍异宝无数,他就算自己不用,挑些回去给宗门用也不错。于是苏耽摆起神棍架子,“也不是没有法子,三世子可知蓝关?”   三世子一听喜上眉梢,远处杨戬还劝思柔改食谱。   “所谓龙肝凤胆不过是凡人乱传,龙凤二族历来受天庭尊重,贸然出手会引起龙族众怒。”   思柔说,“灵气多,补。不吃,双修吗?”   杨戬一句大王大了半天都没说出口,在思柔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耳根,最后了无声响。   不知羞。   上个问修不修的还是苏耽,说话是斩钉截铁,绝不拖泥带水,这会是杨戬,思柔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回答,转头一看杨戬直接避开自己眼神,竟是连话都不说了。   小姑娘气呼呼扭头,不修就不修,藏着掖着算什么男人,苏耽都比他好。她直接丢下杨戬,往苏耽那边走去,刚走近苏耽的背后就探出一个龙头,高傲的姿态就和古画中腾云驾雾的神龙一般,他望着思柔,下一刻,狗腿献上了自己的龙角。   “大王,龙角最补。”   苏耽说了,那个蓝关就是这样免去死劫的,还因祸得福成了思柔的二房,虽然三世子对蓝关甘愿做人家小妾嗤之以鼻,但在保命方面,他比蓝关还积极,不等思柔动手就自己掰了一支龙角。   没了龙角顶多丑个几百年,可他的命还在,面子是小活命是大。三世子觉得这笔不亏。   思柔得了龙角果然没有再说龙肉,她摸着这上好的龙角,呐呐,“王八。”   三世子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做起售后服务,小心翼翼道,“大王,不够吗?”   不够他可以再掰一支。   思柔摇头,“龙角要配王八。”   三世子沉默了,什么龙角炖王八,居然把堂堂龙族摆到王八一样的地位,蓝关这个自甘堕落的原则。   思柔可惜这会没有王八,她研究了会如何吃这龙角,然后问,“你要做小三吗?”   “拿了你的龙角没什么好还你的,你要做三房吗?”   “喵?”   三世子一脸懵逼,什么三房,他是送龙角不是送龙,难道说大王嫌龙角不够,还要他这条龙,一想到思柔之前问杨戬要不要双修,三世子顿时哭哭啼啼,“大王,我家中已有妾室,配不上大王。”   思柔信以为真,有些为难,“可我拿了你的龙角,还啃了你爹爹的尾巴……”   后半句话叫在场几位心头均狠狠一跳,说吃就吃,这位是真把民以食为天记在心上了。   “不做三房。”思柔摸摸袖子里的枯草,她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分给他人了,龙族寿命绵长,不需要养神芝,她犹豫了半天,忽然跑到杨戬面前,冲杨戬伸手,“还我?”   杨戬被这热浪烫得眯上眼睛,他下意识垂下脑袋,看向思柔的手掌,手腕处一道符文引起杨戬注意,他很快回过神来,“什么?”   思柔晃晃手,“忘忧草。”   这东西不多了,先前给杨戬,指望他能吃了打赢他,现在她赢了,杨戬又用不到,还她。   杨戬依言交出忘忧草,就看思柔跑来跑去,把从杨戬这边得来的忘忧草连着另一块木头交给了三世子,“这是忘忧草,吃了它就能忘记不开心的事。”   三世子想推脱不要,苏耽却说,“收下吧。”   不然回头大王还要跑你家问缺不缺人。   三世子战战兢兢收下这活似黄花菜的忘忧草,一爪子一个,思柔给三世子解释,“这是帝屋一部分,我拿着没用,给你吧。”   苏耽见三世子没反应,给三世子科普起什么是帝屋,“帝屋是神树,可以辟邪御凶。”   虽然他不知道一个东海哪里需要辟邪。   三世子低头看看爪子里的破木头,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一块破木头居然能和神树搭上关系。   “另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思柔把一枚龙鳞交给三世子,“庚辰和我一样没办法上天,但是我出来以后一直没找到他,我身具神通,无法去归墟,你能帮我去一趟归墟吗,庚辰以前总说要带女娃去归墟玩,还不带我去……”   思柔停下话来,吸了吸鼻子,“如果他过世了,就告诉我一声。”   三世子见此连忙安慰,“还在的,龙族活个几万年都不是问题,大王有什么话要我带,我包管送到。”   不过听大王的意思,这庚辰和大王一个年代的,这种上了岁数的龙都是他们龙族的睡前小故事,他怎么没听过庚辰的名字。   “不知这庚辰是哪一海的龙族?”   思柔啊了一声,“庚辰是从昆仑来的,他和烛九阴是朋友,你见了他不要喊应龙,他不喜欢别人喊他应龙。你找到他了,就说我在黑山。”   人家有名有姓,非喊他族名,为这事庚辰没少和别人置气。   三世子忙点头,同是龙族他懂庚辰的不悦,明明有爹生有娘养,到了外头就是一句龙龙龙,龙个头。三世子接了思柔委托,再看老实待在思柔身后的杨戬等人,心里头生出一丝兔死狐悲,这么多人对战女魔头,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能走。   他正犹豫回去要不要和父王说,思柔忽然凑到三世子耳边,“敢说出去我就葬身东海,和女娃作伴。”   三世子顿时冷汗淋漓,他知道女娃这事,炎帝的女儿葬身东海,炎帝虽然嘴上说不怪东海,可这么久了,就没见过炎帝给东海一个好脸色。他东海要是再多一个女魃,就是玉帝都护不住。   等三世子一脸后怕走了,思柔找个地方解决龙角,表示要带回黑山,直健凑到杨戬身边,嘀咕,“真君,三世子真不会说?”   杨戬远远缀在后头,作为刚加入黑山大部队的一员,他显然没有苏耽得宠,更不用谈十四娘和斐央,他看十四娘拉着思柔说长道短,斐央又是手舞足蹈,苏耽盯着思柔怀里的谛听不作声,忽然问,“你说他们知不知道?”   直健不确定,“应该不知。”   要是知道了,早就毕恭毕敬跪在思柔面前了。   杨戬低笑两声,“三世子那就不用管他了,这件事你也不用和其他弟兄说,就当逢年过节,去黑山歇息了。”   三世子回去一定会和东海龙王讲,这位龙王是什么性子他过去就知道了,八成利害权衡过,放弃思柔这档子事,转头去讨好另一位大人物,上古神龙应龙庚辰。他起初以为思柔这事无人敢管,现在看到谛听立刻明白过来,地藏菩萨早就知道了,还派了谛听助思柔渡冤魂,这样看来地府的确有事瞒着他。至于是什么事,杨戬心思一转,也就释然了。   与其得罪黄帝,倒不如留在黑山陪思柔收完十万冤魂,到时候黄帝对思柔是奖是罚,也说不到他头上。毕竟他现在是被思柔威胁的一位无辜小神。   他除了帮思柔收集冤魂没有更好的选择。杨戬看着外头一碧如洗的晴空失笑,什么是大智若愚,这就是大智若愚。   此等行事,此等计谋,不愧是黄帝之女,真正的赤水女神。   只是有一件事他始终想不明白,如果真想见黄帝,他完全可以代为传达,为什么非得渡十万冤魂,让天庭来接她。   思柔说她犯下大错,因为这个原因不敢见黄帝吗?   杨戬下意识摸上额上第三只眼,他忽略了什么?   有杨戬思柔再去楚江龙宫时就方便许多,在杨戬上报天庭,奏明天宫种种恶行,以及楚江龙王助纣为虐时,思柔坐在杨戬对面,一脸认真问,“我听苏耽说你遛狗逗鸟,爹爹说遛狗逗鸟的男人不是好东西。”   杨戬手一抖,不知道该骂苏耽还是怨黄帝,“哮天犬和逆天鹰幼时陪伴我良多,与我情同家人。”   家人一词总能打动思柔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她安静抱着谛听坐在一边,嘴角微扬,“有家人真好。”   杨戬不作答,他安静写完奏折,一句一句念给思柔听,读完抬头看思柔,“如何?”   思柔大约听明白里头没有自己,全是杨戬和苏耽的功劳,她点点头,打了哈欠抱着谛听出去,杨戬的指尖停留在纸上空白处,犹豫再三,终是合上。   答应了就是答应,中途更改非君子所为。   一缕青烟直达天际,杨戬立于一边默不作声,边上传来苏耽的笑声,“没写?”   “她与你一战,力量大损,如今正是拿下她的最好时机,你却不为所动。是怕她祸害苍生,还是怕她身后的黄帝。”   杨戬却说,“你在她身边这么久,从不和我说。”   他这类受香火供奉的神明,信徒有难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是苏耽。   苏耽懒懒挪开眼,“我只拜三清。”   怕吗?从前怕,后来更多是思量。陆仙官的死给他造成很大冲击,思柔固然非善类,可也非无恶不作,很多时候她只凭真性情做事,那份肆意潇洒的姿态叫苏耽羡慕。   他求仙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保一方百姓平安,斐央那样的,还是祝生这样的;求长生不老,像陆仙官这样卑鄙无耻的,还是如同杨戬的劳心劳力。   他生于权贵之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后半路出家,有幸聆听无上妙法,知天地之大,凡人如沧海一栗。一直以来他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来走,父亲说他要考取功名,不为家族蒙羞;宗主说你需斩妖除魔,功德圆满方能位列仙班。   苏耽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长剑,这样子的仙,不修也罢。   “她让我看清我到底想要什么,作为报答,我会帮她渡尽十万冤魂。”苏耽对上杨戬的眼睛,“还请真君且等一等,待她一解父女不得相见之苦,再做惩罚。”   杨戬垂眸,“好。”   等天庭下来收拾楚江龙王之前,思柔特意跑了一趟楚江龙宫,她拉着晚霞的手开心道,“晚霞,我回来了。”   晚霞看看思柔后面几尊大神,再看看跪在地上发抖的楚江王,闭嘴了。   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思柔不客气收走龙宫仅剩的几只鬼,念及阿端是晚霞的情人,思柔大方放过阿端,把两人送到岸上。等晚霞拿着属于龙宫的财宝和阿端一起站在家门口时,她还没有缓过神来。   “思柔,是天上的神女吗?”   趁杨戬还在收拾楚江龙宫的事,思柔和十四娘讨论起鬼魂安置问题,当听到这次的鬼魂达到数万之多,十四娘面露为难,“黑山恐怕住不下。”   苏耽提醒思柔,“鬼魂留在人间始终不是个办法,不说数量众多难以管教,阳气不足者极容易消散。”   消散才是思柔最担心的事,她盯着收鬼袋发愁,本来是打算占了天宫让他们留在天宫,结果现在天宫没了,黑山又不能住。   心里给杨戬记上一笔,思柔问苏耽,“地上不能住,地下呢?”   苏耽愣了一下,“可以,阴气对鬼魂有好处。”   有苏耽的肯定,思柔立马动身,一回生二回熟,等她第三次去地府时,已经不需要领路,驾轻就熟从奈何桥边经过,和孟婆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往阎王殿去。   孟婆:……   这个时候阎罗王还在励精图治,认真对待每一个鬼魂,刚拉下去一个喊冤的,就听外面有鬼求见,阎罗王不耐烦让鬼进来,让判官翻找对方生平。   “叫什么名字?”   “聂,聂思柔。”   阎罗王机械扭头,就见思柔一脸乖巧站在堂下,“阎罗王,我想和你做邻居。”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酆都。 作者有话要说:  泰山府君出生太早,被后起之秀淹没,他说在东汉我才是老大。阎罗王表示在佛教中我就是冥界唯一的王,十殿阎罗他不认,道教中酆都大帝和东岳大帝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泰山府君和隔壁五岳山神五百年一换,脸盲的酆都大帝头很疼。 光一个地府的神话就能乱成这样,更别说天上的。按照剧情瞎设定,不要当真。 酆都鬼城,属于居民区,阎王殿办公区,泰山管祭祀(娱乐场所),地藏菩萨光念经不干活,被一致排外了→_→ 另:血海,阿修罗,这些都是现代洪荒设定 第77章 纵殊途   阎罗王心里疙瘩一声, 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还活着?   他可是请了二郎真君来。   阎罗王再看思柔安安静静的模样, 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   他连忙屏退左右, 亲自把人迎到后堂,又奉上香茶干果若干, 看小姑娘一口一个吃得欢, 完全没有动怒的意思。坐在一边的阎罗王冲钟馗使眼色。   你和她熟,你问。   钟馗向来老实厚道, 就算这事阎罗王是把他拎出去顶罪的,他也没怎么推脱, 而是在那非常认真揣摩各种可能, 最后憋出一句, “敢问二郎真君?”   思柔含着嘴里的雪山梅,喜欢的眯起眼睛,有吃的她看阎罗王和钟馗也顺眼, 觉得和阎罗王做邻居的想法不错,可以天天到阎罗殿蹭吃蹭喝。   “输了。”   思柔丢下两字继续和零食奋斗, 剩余两鬼表情就不太好看了,阎罗王非常不甘心追问思柔,“是谁输了?”   绝对不是真君, 真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怎么会输给一个小小的女鬼。   “杨戬输了,答应和我回黑山,还说要帮我收集冤魂。”   思柔终于说了句长话, 叫阎罗王恍如雷劈,他一脸梦游盯着沉迷甜食的思柔,再看看钟馗,一下子站起来往外走,失落的背影好似要去跳奈河。   玉帝,臣无能啊!   相比不愿接受事实宁愿要去奈河的阎罗王,钟馗显然沉稳许多,主动给思柔添茶倒水,等思柔吃得差不多,钟馗方继续问,“聂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思柔在卖队友方面熟能生巧,她仰着小脸甜甜道,“苏耽说这么多鬼魂留在人间不安全,说地下阴气多好养魂。我就来找阎罗王了,想问地府有没有空地。”   钟馗不动声色记下苏耽这个名字,说渡尽十万冤魂是他,鬼魂要来地府也是他,上仙转世就很了不起吗,回头上奏天庭的时候他一定大书特书,着重感谢苏上仙,为地府的事业添砖加瓦,   有本事你就飞升,不然来了地府要你好看!   作为第一判官,钟馗对地府是了如指掌,地府说大不大,就那么一块地,说小也不小,上至阎罗殿,下到十八层地狱,光走就要走半天,除去审问,惩罚鬼魂的阴曹地府外,奈河两岸空空荡荡,彼岸花开了一路,钟馗这个大老爷们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有时候这花开到孟婆脚步,好心问人家要不要帮忙除石蒜。结果被孟婆甩了个白眼,惹得钟馗莫名其妙。   另有十八层地狱之下的幽冥血海,住着地狱原住民阿修罗一族,以及在血海边上抄经念书的地藏菩萨。   钟馗把大致情况讲了下,思柔干脆拍手,“拿地图来。”   她要挑一块最好的地建城。   钟馗趁这个机会出去找阎罗王,说了思柔的意思,阎罗王听完一脸不可思议,“她真要在地狱建都。”   地狱原住民向来不好惹,地府刚开始搞建设时,三天两头就有鬼魂失踪,搞得鬼心慌慌,后来天庭派人过来打招呼,这才算好过些。这些年他们和阿修罗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政,现在忽然插进一个思柔,能把地府按在地上摩擦,和阿修罗打的有来有回。回头真要建成了,左边一个女魔头,底下一群食鬼怪。   阎罗王按住胸口,他不想当升职做泰山府君了,他想去南天门做个小兵。   钟馗向来为民为利,他和阎罗王分析,“听聂姑娘讲,她手头有近五万鬼魂,这么多鬼魂留在人间容易出事。”   不说凡人会不会哭着告状,万一被哪位下凡的神仙看到,不说知不知道思柔,他们地府绝对会被参一本。   五万鬼魂,搁到人间就是一个小县了。这么多鬼魂地府毫无察觉,是互相勾结还是办事不力。   阎罗王猛然反应过来,“才多久功夫,她哪弄来这么多鬼?她这是去打仗了还是闹灾了?”   一个女声说,“抢来的。”   阎罗王听了不屑道,“抢,哪抢?”   “从天宫抢的。”思柔不知何时躲在柱子后面,见阎罗王和钟馗朝自己看来,乖乖往外挪了一步,“阎罗王,你知道天宫吗?杨戬和天庭说了这事,回头会有仙官下来清查。”   天宫的事牵扯甚广,上至天庭下到地府,没一个干净的,杨戬可以不提思柔的事,但是其他人,又是天庭和地府,杨戬一个都不打算饶!   阎罗王顿时眼前一黑,再看思柔那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聂姑娘,地府南面有块平原,地势开阔,银带环绕,愿赠聂姑娘以建城。”   思柔眨巴眼睛,数着手指头,“建城要工具,材料。”   阎罗王,“地府出。”   小姑娘又说,“工匠。”   阎罗王咬牙,“地府有。”   “入住以后的物资……”   阎罗王心都在滴血,“聂姑娘请放心,建酆都之事地府全权负责。所以天宫的事……”   思柔慢慢走到阎罗王身边,把手里的花生米分给阎罗王,见阎罗王吃了,这才道,“一起吃。“   她把手里的花生皮吹灭,如来时那般安静离去。阎罗王只觉得那粒花生米如穿肠毒|药,叫他如鲠在喉,他艰难滑动喉头,“如果不知道她是为了去天庭,如此大动作,只会当成要在地狱占地为王,分一杯羹。”   酆都,鬼城吗?   钟馗大约读懂思柔话中的意思,地府帮她建都,她这边和杨戬打好招呼,让天庭对地府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毕竟杨戬的名声摆在那里,稍微有点脑子都会卖杨戬一分面子。只是……   “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阎罗王反问钟馗,“我还能怎么办?”   钟馗说,“和玉帝说……”   阎罗王声嘶力竭,“那就是死!”   如果在陆判出事的时候他就直接上奏玉帝,不去听陆仙官的话,或许思柔现在在天兵的追杀下狼狈而逃,他顶多丢了乌纱帽,成了一个小小的判官。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他贪心想要泰山府君,他就不会向黑山下手,结果惹来一尊大佛。到了现在他没有回头路了,在被天庭发现之前,能苟一时是一时。   阎罗王气喘吁吁,他抬手端正自己的乌纱帽,自我麻痹,“你看,连真君都奈何不了她,我不过做了正确选择,和她拼个头破血流,然后叫地府的鬼魂祸害人间。我是为了地府,为了这苍生!”   钟馗忍无可忍,“若是如此,天宫一事又如何说,没有大人的默许,怎能拘到五万冤魂?”   有思柔这档子事,再谈天宫阎罗王没了大情绪,“这事你当然不知道,那个天宫的主人十世为善,可以为仙,到了第十世天生凤命,本来一辈子衣食无忧,谁知道仙子思凡,下界看中了天子,直接一杯酒毒死对方。事后怕对方到了天庭告状,让我打点一二,这天宫之主死不瞑目,也不愿投胎,靠一股怨气行动,躲在陵墓里做起僵尸,她动作小,天庭又不知,加之仙子默许,便由了她。”   钟馗不敢置信,“五万冤魂……”   阎罗王不耐烦,“你懂什么,她就算成仙去了天庭,她一个小仙,怎么比得过仙子,就算告状成功,她也讨不了好处。再来仙子知道地府办事不力,你我都讨不了好处。”   阎罗王自觉是为了地府,那个仙子不知道有多难缠,地府得罪她回头有的是小鞋穿,钟馗却不这样认为,他振振有词,“大人如此行事,和凡间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   被下属当面骂,阎罗王没了好脸色,看钟馗怎么看怎么讨厌,从前的正直豁达全成了迂腐不堪,“你觉得我不是好官,在我手下办事辱了你的爱民之心,行,等酆都建成你就去酆都,好好爱护你的百姓。”   思柔还不知道酆都还免费附赠一个判官,她踩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地面,斐央早就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见思柔来了把人一个个叫出来,大家坐下来吃饭。十四娘和苏耽早就习惯了饭局,杨戬等人就感觉不太适应了,好在斐央是个能说会道的,在向杨戬表达自己仰慕的之情后,斐央很快转了话锋,说起一些讨喜话,他这人未开口笑已至,一张圆脸谁见了都喜欢,没过多久桌上热闹起来,思柔不知怎么地和杨戬对上,两人一杯接一杯喝着,等发现时两人已经喝了不少。杨戬还好,只是脸色发红,眼神还清明。思柔就不行了,她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拍桌而起,“炎黄万岁。”   十四娘知道思柔这是喝醉了,上回在黑山喝醉酒拉着一群妖怪给人族祈福,她怕在杨戬面前闹笑话,连忙带思柔回房休息。   一沾床小姑娘就跟没骨气似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脸傻笑,十四娘见了抿嘴直笑,倒了茶送到思柔面前,“大王在高兴什么?”   思柔眼睛发亮,“我很快就能见到爹爹了。”   十四娘只当思柔醉得不轻,哄孩子般哄她,“大王见了老爷打算说什么?”   思柔捧着脸,“最喜欢爹爹,献要和爹爹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接档文:《我在洪荒带孩子》,无CP男主搞事文 你们可能喜欢的《谋三国》,无CP大女主权谋文,指路作者专栏 第78章 去天庭   楚江事了, 也该启程回黑山。临走前苏耽特意抽空去了寇家一趟,寇老爷正和妻女一家团聚, 吴氏见了苏耽激动得想要下跪, 被苏耽避开,他向寇家要了钱财, 又告知寇老爷三年后必须前往地府, 以免耽误了投胎时机。至于寇三娘,三娘朝苏耽盈盈一拜, 对父母讲,“我想接婆婆过来住。”   虽然祝生非她良夫, 但祝母是个好婆婆, 祝生因她而死, 害得祝母下半辈子无人侍奉,多少她都有错。   苏耽没什么大反应,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事情, 反应也是淡淡的,“随便你。”   寇三娘乃是水鬼, 和寇老爷不同,只不过人鬼终殊途,苏耽还是劝了一句, “了却执念后尽早投胎去。”   骨肉分离何其之苦,寇三娘苦笑点头,见苏耽要走,犹豫问了一句, “苏道长,祝生,他,在哪里?”   苏耽头也不回,“背井离乡,回不来了。”   天宫一战思柔暴露真身,有些来不及逃走的鬼在烈日下直接灰飞烟灭,祝生离战场不远,大约也是不在了。   去楚江是从斐央家出发的,回去的时候却不好再经过兰溪了,斐央倒没什么伤心之色,让十四娘安排回程路线,他独自一人回去就是。出发前一晚斐央特意跑去找思柔,见了思柔笑道,“大王。”   思柔抱膝坐在亭子里,指了个位置坐下,她专心剥着瓜子,斐央有些坐不住了,他几次看向思柔,鼓起勇气道,“我有话要对大王说。”   思柔抬手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眸子望着斐央,等斐央下文。   “我,我觉得大王是个好鬼。”   斐央说完不敢看思柔,好半天思柔才说,“我是好鬼,不是好人。”   斐央嗯了一声,又说,“我看得出大王想做好鬼。”   斐央一下子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有的没的,回去八成又要被爹打,他们想让我考个功名,安稳过下半辈子,我想娶个媳妇之类的。斐央说了又问,“我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大王吗?”   思柔眨眼,“为什么不能,黑山和兰溪又不是很远,你还要写话本给我看呢,实在不能等你死了,我叫阎王把你爹娘送到酆都来,等你死了一家人在地下团聚。到时候我还能封一个大官给你做。”   一听生生世世要被管教,斐央心里那点伤感立刻没了,摆着手说,“不了不了。”   生前是你老子,死后还是你老子,谁能受得了。   思柔还以为斐央嫌弃官位小,“不要吗,我想把酆都交给你管。”   她一向不爱做这些事,黑山是山神,估计走不开,黄老年纪大了,阴间待久了不好,十四娘年纪小管不住,苏耽早晚要飞升,杨戬是外人,蓝关要照顾黑山的花花草草。思柔算来算去,最后把主意打到斐央身上。   是人,有脑子,会办事。最重要的是自己朋友,思柔信得过。   一听自己可以掌管这个酆都,斐央有些心动,“真的?”   思柔点头,“不过现在还没建好,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等你死了也差不多了。”   斐央咧嘴乐了,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学习做一个好官,绝不会让大王失望。思柔听了和斐央定下约定,“我在下面等你。”   这话要是换一个场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大王是死敌呢。最后一点分别的伤感被吹得一干二净,斐央索性和思柔说起动笔的话本,又问要不要寄点吃的过去。   一听有吃的,思柔蠢蠢欲动,“我送只狐狸精给你。”   方便来回拿吃的。   斐央:……   思柔一行人往黑山走,杨戬并不算在内,他把几位兄弟留给思柔,自己一人上了天庭,虽然不喜欢,但奏折是自己上的,事情也是他做的,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天庭。   去天庭没什么,主要是天庭有位讨杨戬烦的舅舅,外加一位逼婚的舅妈。   杨戬小时候对玉帝没什么好感,后来大了渐渐懂事,再看玉帝心情就淡了,娘亲救出来了,自己又任职天庭,凌霄殿前低头不见抬头见,舅甥两关系慢慢融洽,还没等玉帝请杨戬去瑶池吃饭呢,又出了三圣母的事。尴尬也好,愤怒也罢,三圣母事了,杨戬直接回灌江口一个人待着,一来见到玉帝尴尬,二来见到家人他杨戬尴尬。   所以杨戬还挺羡慕孙悟空的,天生天养,没那么破事。只不过后来多了磨人的唐僧,这只猴子成天不离师父二字,他大约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物降一物。   正想着要不要抽空去找猴子聊天,凌霄殿外迎面走来一位粉衣女仙,见了杨戬面露诧异,“真君。”   杨戬对这位女仙有些印象,是王母跟前的女仙,偶尔见过几次,客气朝她行礼,“仙子有礼。”   女仙见杨戬失笑,动手向杨戬还礼,过后两人相视而笑,女仙问,“真君见玉帝所谓何事?”   杨戬一想这事早晚会在凌霄殿上讲,便没有隐瞒,“下界出了个天宫,拘了不少鬼魂,闹出好些人命,楚江龙王和地府均有牵连。”   女仙夸张捂嘴,“这么可怕。”   杨戬失笑,“没什么好怕的,龙宫地府你不是去过。”   两人聊了几句,天兵唤杨戬入内,他匆匆和女仙告别,转身入了宝殿,女仙远远站在外头,就见宫柱轻纱间,杨戬的身影若隐若现,居于高位的玉帝正听杨戬的汇报,忽然抬头看向殿外。   她顿时冷汗淋漓,连忙逃走,等回到瑶池,见王母领着几个仙子在采花,她定了定心神,上前给王母行礼。   “见过娘娘。”   王母今日心情不错,穿着常服修剪刚采下来的花枝,好了又隔远欣赏,“火云洞送来的花种不错,你送到玄女宫去。”   那个小仙女生的乖巧伶俐,“玄女娘娘若是知道是火云洞送来的花种,怕是要丢到宫外头去。”   王母笑骂,“就你皮。”   小仙女笑嘻嘻捧着花退下,女仙忙来到王母身边,“娘娘,方才我在凌霄殿外见到了二郎神了。”   王母来了兴趣,“哦,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终于想开了想娶妻吗?”   仙子们顿时笑成一片,女仙跟着笑了几声,“好像是下界出了事,沾了人命。”   杨戬是和玉帝禀报的,王母懒得插手,她把视线放在女仙身上,“怎地,你看上杨戬了?”   女仙立刻羞愧低下脑袋,“不曾。”   这副欲说还休的模样逗笑了王母,她站起来领着一干仙子前往凌霄殿,想去看看杨戬的意思,还没到就看见杨戬正打算往外走,后面的玉帝神色又止,一见王母来了,急忙起身来到王母身边,等着王母给自己出主意。   王母哪不知道玉帝的意思,笑问杨戬,“难得来天庭一趟,何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杨戬还惦记着黑山几位嫂嫂,想回去喝孩子的满月酒,可他向来不好拒绝王母的好意,只能僵着脸同意。   玉帝得了好又卖乖,和王母洋洋得意炫耀,“就说惦记着我,不然下界小事还值得二郎跑一趟。”   杨戬忍住倾诉的欲望,还小事,黄帝的女儿差点把人间烤了,给我背锅呢。   碍于思柔在,杨戬只能把事情往小里说,摘了地府给楚江龙王记上一笔。这导致在玉帝看来就是一件小事,杨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专门跑上来看自己的。   这对夫妻腻歪起来就没完,杨戬也不好插话。余光见先前见到的女仙盯着自己,见他看向自己又垂头不语,把杨戬弄得莫名其妙。   正说着,先前去玄女宫的小仙女捧着花回来,见了王母说,“玄女娘娘说不要,还说她和火云洞那位不熟。”   王母叹了口气,杨戬却问,“玄女娘娘和黄帝?”   王母让仙子们都退下,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大老爷们往后殿去,“上古的事了,玄女帮黄帝打仗,后来不知道怎么看对眼了,可惜一个是人族一个是妖族,始终没能在一起。”   杨戬不解,“人与妖怎么不能在一起?”   天庭还真没多规矩,那个女仙和男仙看对眼了,就到王母这边告知一声,从前还有个不许和凡人结亲,后来有三圣母那档子事,王母立了规矩,想在一起,行,封了法术下去过上一辈子,什么朱颜换白发,柴米油盐难,王母远在天庭,她又听不到。   玉帝接过话来,“玄女那一辈不喜欢人族,她顾忌族人,就一直拖着。再说黄帝名声不太好,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妖族就更不喜欢了。”   杨戬不再问了,吃过饭后生怕王母再找到他谈心,连忙找机会抽身离去,还没到南天门,就见先前的女仙在等自己,她见了杨戬面红耳赤,蚊呐道,“娘娘派我来的。”   杨戬颇有些头疼,一般女仙还好,他还能冷着脸赶走,这位也算半个朋友,一下子赶走不近人情,他只道,“我在下界还有要事,只能委屈仙子在灌江口待段时间,等杨戬处理完要事,再送仙子回天庭。”   女仙问,“要紧吗?”   杨戬不做多想,“天宫的事还没处理完。”   她面色微变,悄悄握紧纱裙。   不是说只是一件小事吗,值得他杨戬追查到底,还是说他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事处理完就能见到爹爹了 第79章 食铁兽   天上一天, 地下一年,杨戬不过吃个饭的功夫, 孩子的满月酒都过了, 他提着一堆礼品站在门口,里头几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叫杨戬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喜欢他吗?   好在聂小倩几个很快上来替杨戬解围, 她们把东西搬进屋里,又唤了梅山六友出来, 见到自家兄弟的杨戬松了口气,“三弟。”   康安裕现在看到杨戬还是尴尬, 明明是帮自家兄弟打探敌情, 结果倒好, 直接成了上门女婿。害得杨戬见到黑山的主人都气短。   几人说了些贴心话,又领着杨戬去看孩子,年纪最小的天女性子活泼, 见杨戬把目光看过来,笑着要杨戬抱孩子, 杨戬一下子愣住,看向康安裕,“这, 不太好吧。”   康安裕不觉得哪里不好,“能被二郎真君抱在怀里,那是他的福气。”   说着硬把孩子往杨戬怀里塞,突然多了小手小脚的婴儿, 杨戬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僵着身体和怀里的孩子大眼瞪小眼。片刻后……   “哇。”   兄弟几个闷笑不已,边上几位女眷也是掩袖低笑。   好不容易把孩子交还回去,杨戬如临大赦,康安裕见了说,“外甥都有了,还怕一个奶娃娃。”   杨戬举着被尿湿的袖子,提到沉香时感情明显淡了几分,“我见到他时他都二十了,哪还需要抱。”   杨戬的家事三界有名,康安裕再说就是往杨戬身上撒盐,停了话领着杨戬去了别的屋换衣衫,路上杨戬问康安裕,“怎么不见聂姑娘?”   黑山有两位聂姑娘,一位是聂小倩,一位是聂思柔,不过大家从来不会把她们搞错,在黑山聂姑娘只是聂小倩,聂思柔是大王。康安裕被老婆带歪,开口就是,“你说大王啊。”   杨戬僵了一下,大王就大王吧,他也不是没有喊过。   “直健不是把家里的貘兽带过来吗,起先大王还不知道,后来看见了一天到晚蹲在你屋里,说想养,我们打算直接送的,大王说要等你回来。”   回想那几天,哮天犬和谛听吵架,边上还有一个逆天鹰煽风点火,两个是杨戬半个家人,一个又是地藏菩萨的坐骑,赫赫有名的神兽,凶起来黑山一干妖怪躲在边上发抖。他和几个兄弟去劝架,差点没被哮天犬追着咬。   那场面是鸡飞狗跳,别开生面的热闹,偏生边上还有个拿铁块问貘兽的思柔,看了叫人眼角抽搐。   大王,您就不能发挥一下您的霸王之气,收拾这群小妖精吗?   哮天犬看思柔跑杨戬屋里,还以为这女鬼想爬自家主人的床,上去就想来上一口,结果半路冲出一只小白狗,护着思柔冲哮天犬龇牙咧嘴。一山不容二虎,哮天犬自认在体型,力量,速度都胜过谛听,要做谛听老大,谛听懂了哮天犬的意思后,二话不说就是一嘴。咬的哮天犬嗷嗷叫,原先和哮天犬一起保家卫屋的逆天鹰一看哮天犬被欺负,下来啄谛听的脑袋。   打着打着三只妖精把思柔忘得一干二净,思柔无视边上的盛景,专注勾引貘兽。   貘兽,她认识,坏叔叔的坐骑,骑着可威风了。   杨戬来时就是这副场景,思柔不知从哪弄来铁块,一块一块撕下来喂到貘兽嘴边,小貘兽被甘露养刁了胃口,张口咬下思柔手里的铁块,嚼嚼没味道,吐了冲思柔嗷嗷直叫。   思柔还以为是自己喂少了,举着铁块递到貘兽嘴边,发黑的铁块和貘兽眼眶上两个黑圈遥相呼应,宛如杨戬额上的第三只眼。   杨戬制止乱叫的哮天犬,拽着哮天犬的狗绳说,“那是地藏菩萨座下神兽谛听。”   人家根本不是狗,你两语言不通还能吵这么久。   哮天犬嗷呜一声,扒拉着两条前腿想去验明谛听真身,结果被康安裕拉到院子外,一狗一鹰面壁思过。屋里头安静下来,隔着门能听到哮天犬不服输的低呜,谛听得意晃晃脑袋,挪着小短腿跳到思柔怀里,要一起看貘兽。   “聂姑娘……”   思柔不乐意皱眉,“叫大王。”   杨戬实在不习惯这个叫法,委婉道,“您贵为黄帝之女,喊大王实在委屈了您。”   思柔瞧了杨戬一眼,心道苏耽都没他磨叽,她默许了杨戬的客套,指着貘兽说,“它能送我吗?”   杨戬倒不是小气,只是担心思柔养不好,“这貘兽天生凶猛,幼时还好,大了怕会伤人。”   他说完下意识看向窝里的貘兽,人家一口咬上思柔的手腕,思柔也不恼,就着这个姿势给它做引体向上,把谛听看的一愣一愣。   杨戬:是他多虑了。   逗完貘兽思柔才和杨戬道,“以前在战场上见过,是蚩尤的坐骑,能一口咬碎人腿,还吃肉,爹爹管它喊食铁兽,赢了蚩尤后碍于众怒把它下锅了,味道还比不上扶桑谷里的玉鸡。”   杨戬和貘兽大眼瞪大眼,这东西凶是凶,可大多时候都在犯蠢,拿它上战场,杨戬大约知道蚩尤是怎么败的。   “聂姑娘喜欢带走就是。”杨戬看思柔执意把铁块往貘兽嘴里,终于忍不住,“聂姑娘,貘兽不吃铜铁。”   他把一件东西递到思柔身边,思柔见了问,“这是什么?”   “竹子。”杨戬熟练投喂貘兽,“它吃竹子。”   思柔凝视抱着竹子大啃的貘兽,总觉得眼前的貘兽和记忆里的食铁兽不是一个物种。   走的时候思柔谈起了天宫冤魂的安身之处,“阎罗王划了开块地给我,说是等城池建好就能放鬼进去。”   杨戬对阎罗王印象不深,可思柔三番五次给地府难堪,阎罗王还会答应。“他同意了?”   思柔摸着貘兽的肚子,表情很严肃,“我和他说你不会欺负他,他就同意了。”   杨戬:……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被拿来做交易,杨戬脸色很不好看,“天宫不仅牵扯地府,楚江龙王是天庭册封,天宫若不是在天庭有人,岂会轻易得逞。”   苏耽也和他讲过祝生的事,一个小小的天宫居然能清楚凡人接任神职的资格,可见势力有多大,碍于思柔的存在他没让玉帝派仙官下来彻查,这就意味着他得一个人处理这件事。   “阎罗王必须严查。”   思柔歪歪脑袋,“很严重?”   杨戬没答话,眼里多了些责备的味道。   “天宫没了,龙宫也没了,地府还在,她肯定会担心,然后想办法了解情况,比如和你接触,打听天宫的事,或者去地府问情况。”思柔慢慢说道,“一急,就容易出错,露出破绽。”   杨戬很快回过神来,他望着思柔的背影,下意识问,“这是你的想法吗?”   思柔眸中笑意盈盈,“爹爹教我的。”   爹爹还教过她,做事不要瞻前顾后,缩手缩脚要做,就要做的天衣无缝,无人敢挡。   思柔走后蓝关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位熟人,正是和自己一同下界的女仙飞琼。蓝关大约是和黑山的妖怪混熟了,过来的时候怀里揣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猫,一大一小齐齐望着杨戬。   “真君。”   “喵!”   杨戬差点笑出声,干咳两声保持形象,“寻我何事?”   蓝关扭捏两下,“我听说真君从天庭回来了,就来看看真君,想问真君用过饭菜没有?”   他是广东龙,做饭超好吃。   杨戬委婉拒绝,“我用过了。”   蓝关面露失望,不等边上的人开口,“黑山的长春树是一绝,花随四时之色,雨过天晴时有艳夺天色之美,真君可愿随我一同赏花,我愿为真君抚笛一曲,以解真君舟车劳顿之苦。”   杨戬哭笑不得,边上的飞琼已经黑如锅底,鼻子里出气,“俗物。”   蓝关把目光转向飞琼,见她目下无尘,一副清高之色,没好气道,“仙子既然看不上这俗物,又何必下凡,污了清贵身子。”   蓝关话里带刺,叫飞琼满腔怒火,碍于杨戬在跟前,不好发作,只是暗暗记恨,心道别让我知道你是哪个海的龙族,不然回头要你好看。   杨戬看出这两人不对付,出言让蓝关先回去,说一会去找他,蓝关有了杨戬的允诺自然高兴,搂着小奶猫开开心心走了,等蓝关走后,屋里也没有其他人,杨戬说话随意许多,“是我连累仙子了,灌江口只有我几个兄弟,不会照顾仙子。”   飞琼摇首,面露娇羞,“不是,是我好奇,忍不住想来看看,天宫的事很危险吗,还需你和别的妖怪打交道。”   一想到来了黑山以后,这山上的妖怪就叫她恶心,乌烟瘴气之地,杨戬是怎么想的,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   杨戬眸色一闪,“仙子对天宫的事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码到一半睡过去了_(:з」∠)_,二更还在赶,小天使们早点睡,晚安~ 第80章 黑山记   飞琼早有应对之策, 她抬手理了理云鬓,两颊泛起薄红, “没有, 我只是担心真君。天宫的事如此危险,真君单枪匹马的, 万一受伤就不好了。”   杨戬动手给飞琼倒茶, “仙子多虑了。只是黑山妖怪众多,仙子在天庭待久了, 一下子到了这种地方怕是住不惯。灌江口虽然比不上天庭,但胜在山清水秀, 等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完, 就送仙子回天庭, 王母那由我来讲。”   飞琼小心接过茶水,再看杨戬眼中一派关切,心里倒有那么几分动容。可想到天宫的事, 她就坐立不安。   当年她奉王母旨意前往西昆仑,半路见一行宫富丽堂皇, 白玉石栏,金莲碧池,恰似天上人间, 她一时心动,下来观赏一二,重重宫纱后见到一人,一眼万年。   她动心了。   情到浓处时她甚至动过自愿为凡的念头, 尝试做一个合格的女人,去侍奉自己的丈夫,在行宫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回到皇城以后一切都变了,她发现这个男人还有别的女人,他的皇后美丽温柔,大方体贴,看到她时眼里透着淡淡的轻蔑,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地位。   妾就是妾,一辈子在妻面前抬不起头。   在凡间待的越久,飞琼就越不甘心,在天庭她只是王母跟前一个小小的侍女,纵使有王母二字,群仙会给她几分面子,可去了其他宫殿,她就是一个卑微的侍女。她还记得九天玄女诞辰的时候,万仙来贺,王母和玉帝给足了面子,诞辰之上黄帝亲临,一群仙女捧着数不清的法宝和丹药,只求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低头看一眼。   她羡慕九天玄女,更渴望拥有和九天玄女一样的位置。   这样的愿望在天庭无法实现,可到了凡间她就是天庭里的九天玄女,皇帝宠她,身边的人敬她,她在人间享受到了天庭不曾有的东西,除了一样东西。   凡间有妻有妾,妻和妾不一样。   她用一杯毒酒毒死了皇后,她做的很小心,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皇帝哀恸不已,为皇后建造华美的陵墓,希望皇后在阴间过得依旧幸福。   飞琼趴在皇帝的怀里,对皇帝的话不屑一顾,她以为没了皇后皇帝会让自己成为后宫的主人,她是成了唯一的主人,可皇帝对皇后念念不忘,对她日渐冷淡。   她气急败坏离开皇宫,西昆仑办完事后,她又去了一趟皇宫,山中不知岁月,人间的帝王早就换了一个,那个深情的帝王已经不在了,飞琼生出几分无味,决意忘却此事回到天庭继续做她的仙子,却发现当年的皇后没有去投胎,成了一具僵尸。   十世为善,此世本该功德圆满飞升成仙,却因一念之差前功尽弃,做起祸害四方的妖魔。他年被发现,就是灰飞烟灭,不存于世。   飞琼怕了,这种事若是被查出,她恐怕连凡人都做不了。她让地府压下此事,忐忑不安回到天庭,此后地府来寻,飞琼一时想不到解决办法,又无法下界,只能拖着,一直拖到杨戬上告天庭,天宫被灭。   杨戬一向秉公执法,三圣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敢下手,她一个小小的女仙岂会放过。是的,她和杨戬有几分交情,因为她在王母跟前待的最久,很多神仙都会给她几分面子,杨戬亦是如此。如果被杨戬发现她和天宫有关……   飞琼不由自主握紧茶杯,温热的茶水暖不到她心里去,她不想贬为凡人,她知道王母脾气,王母一定不会轻饶她。她必须想个办法,什么办法都好。   飞琼一时心乱如麻,一听杨戬说要送自己回灌江口,立刻道,“娘娘派我来就是为了照顾真君,回灌江口像什么样子,再来这里与天庭不太一般,颇有几分野趣。”   比起留在灌江口,等哪天杨戬查清真相,把她押送到天庭,飞琼更愿意留在杨戬身边,至少这样还有机会。   杨戬不好意思再拒绝飞琼,说找人安排飞琼住处,飞琼跟着杨戬往外头去,等到了兰若寺见里头一群鬼怪在菩萨面前欢声笑语,其中几位见了杨戬有说有笑的,飞琼面上流露厌恶之色。   自甘堕落。   自地府一役后,黑山有了很大变动,大事还是黑山和黄老处理,大约是向思柔卖个好,一般琐事则交到了聂小倩几个女鬼手里,这几个女鬼一时不肯投胎,整日无所事事,正巧有事情做高兴不已,后来又添了孩子,聂小倩几个干活更卖力,她清楚外头的事可能帮不了思柔,所以在生活方面更加用心。   见杨戬来了,聂小倩放下手中的东西向杨戬盈盈一拜,说话温婉动听,“见过真君。”   她生前听闻过不少二郎真君的故事,等思柔真把杨戬带回黑山时,聂小倩见了痴痴想道。   原来传说中的二郎真君长这样。   过后和其他女鬼一个想法,没蓝公子好看。   杨戬把飞琼介绍给聂小倩,“这是飞琼仙子,要在黑山住几天,劳烦聂姑娘安排住处,我一个男人笨手笨脚,照顾不来。”   杨戬显然是想到了被尿一身的经历,聂小倩和杨戬想到一块,忍不住笑出声来,谁知飞琼不善的目光朝她看来,聂小倩收了笑意,细声细语道,“仙子请随我来。”   同是女人,她敏锐感觉出飞琼不太喜欢自己。   等飞琼住下,杨戬又说了几句往回走,康安裕半路遇到杨戬,谈起飞琼的事,“我听老幺说这仙子从灌江口一路追过来的。”   杨戬神色平静,“是王母娘娘又想做媒。”   康安裕面露同情,从前知道杨戬有个不敢管事的娘,觉得杨戬可怜,后来多个对杨戬终身大事特别关心的舅妈,更觉得杨戬可怜了。   “我和兄弟几个商量一直住在黑山也不是办法,想回灌江口,本来还想护送仙子回去,好让你安心查天宫的事。”   杨戬思索片刻,“我有个不情之请。”   康安裕拍杨戬肩膀,“自家兄弟客套什么,有事尽管说。”   杨戬道,“照顾好黑山的妖怪。”   他看得出飞琼不喜欢黑山,非要留下来,若是哪天和黑山的妖怪起了冲突,这些小妖断然不是飞琼的对手,一旦出了事,思柔不会轻饶。   康安裕一头雾水,“哪的话,黑山算半个婆家,我自然会护好婆家的人。”   他说时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和杨戬夸起黑山的好,杨戬没待多久,感觉不出黑山的妙,加上思柔和天宫的事压在他头上,越看越觉得康安裕是得了美娇娘向自己卖弄。   他想起自己和蓝关还有约,问康安裕蓝关住在哪里,康安裕一指,“内院,小白脸是大王的二房。”   他说完神神秘秘和杨戬讲,“听说黑山是大房,蓝关也算了,这黑山丑不拉几的,是怎么当上大房的。”   杨戬想到黄帝风流成性的传说,不确定道,“大约是随了爹?”   两人约定晚上再聚,杨戬转头寻了蓝关,蹲在院子里的蓝关见了杨戬格外开心,“真君,您来了。”   蓝关长相随了他娘,虽有容姿上佳,可该有气度谈吐一概不拉,又被思柔安排到花坛里子吹笛,真真应了人比花娇,风一吹繁花落地,君子更难忘。   杨戬估摸着,思柔是看上蓝关的脸了。   就冲这张脸,杨戬也能原谅蓝关之前唐突的话,毕竟是真的好看,再来又没做出格的事,杨戬对上蓝关时还是好声好语,“聂姑娘不在?”   蓝关摇着纸扇,一脸嫌弃,“她得了那只貘兽,正在外头炫耀呢。”   一群妖怪围着思柔要抱貘兽,丢不丢人,这种丑八怪有自己好看吗!   生怕杨戬坐坐就走,蓝关忙道,“真君若是不急,可愿听我吹笛一曲。”   杨戬笑笑,“好。”   蓝关顿时眉开眼笑,抽了腰上的笛子站在花下吹起《春江花月夜》,笛声一起墙头就趴了好些小妖,你推我挤,嚷嚷着抢我位置了。一个猫妖没趴好,直接从墙上滚下来,摔在杨戬半天没爬起来,杨戬拎起它的后颈皮,对方见了杨戬讨好舔手指,拿尾巴缠杨戬的手腕。   “喵~”   杨戬眼里涌起笑意,他把小猫放在桌上,对方一下子溜了,跑到墙后和其他妖怪嘀嘀咕咕,“是不是大王的三房?”   另一个小妖反驳,“胡说,三房是苏道长,苏道长和大王认识了好久,这个顶多算外室。”   “可苏道长跟了大王这么久,大王连名分都没给他。”   几个小妖唉声叹气的,杨戬听得哭笑不得,他看蓝关断了笛声黑脸赶跑小妖,干巴巴道,“抱歉,这些小妖没规矩。”   杨戬没有多大在意,蓝关像是可以找到倾诉的人,和杨戬大吐苦水,“什么大房二房,黑山成亲第二天就被赶下去,黑山换人做,而我……”   蓝关磨牙,“她在成亲当天折了我的龙角炖汤喝!”   杨戬干咳几声,想到思柔拿到三世子的龙角问有没有王八的事,他第三只眼能看到蓝关的头上确实少了只龙角。如此看来不想作假,杨戬借蓝关的抱怨开口,“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南海去?”   蓝关忽然不说话了。   “你的事南海龙王已经同我讲了,他说是自己糊涂,害得亲生骨肉在外颠沛流离,想让你回来。聂姑娘不会在黑山待太久,渡尽十万冤魂,她便要前往天庭。你喜她,南海太子的身份更有利,厌她,离开黑山你还要流浪吗?”   他因为蓝关插手黑山的事,于情于理都要劝说蓝关几句。   蓝关沉默良久,他握着手里的笛子,低声道,“我幼时很是仰慕你,觉得你是大英雄,缠着父王想去灌江口见你,父王经常找理由推脱。母妃善抚笛,我却不爱学,父王就说等哪天学会吹笛了,就带我去见你。后来逃离南海,好几次都熬不下去,一想到你我又咬牙撑下去。如果不是大王,我与你没有相见的机会,更别谈吹笛给你听。你于我而言如灯如烛,可我从未想到见面之后你会对我说这种话。真君,你独居灌江口,又何曾回过家探望家人。”   杨戬脸色一变,他正想说,蓝关便道,“不用讲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真君请吧。”   杨戬深吸一口气,“告辞。”   等杨戬的背影从庭院里消失,蓝关一下子颓废,大黑猫从树上跳下来,喵喵叫声,“蓝公子,你怎么了?”   蓝关一把按住猫头,泄愤似的撸猫,“我和真君分手了!”   明明可以一起把酒言欢,舞剑弄琴,被他作没了。没了,他的真君没了!   思柔是不知道蓝关纠结又悲愤的心情,她抱着貘兽炫耀了一路,终点站定在了兰若寺,进门喊道,“小倩姐姐。”   黑山看思柔脚边耷拉耳朵的谛听,再看思柔怀里睡到亮肚皮的貘兽,想不懂谛听有什么难过的,一只没灵智的畜生而已。谛听,你身为神兽的自尊呢。   黑山没话找话,“大王出去这么久,好些小妖都认不得大王了。”   小姑娘一听很严肃,“真的?”   黑山想想那些刚出生的小妖,摸着良心点头。   思柔就道,“让蓝关多画几张我的像,发给大家。”   黑山暗道这都什么主意,不过他回过味来,“大王又要走?”   思柔嗯了一声,“等酆都建好就和苏耽去外面斩妖除魔,不能光把事情交给杨戬做,万一他滥竽充数怎么办?”   怀疑二郎真君的为人,思柔也算头一个了,他又想到苏耽从前还和思柔动过手,觉得苏耽图谋不轨,“大王是要和苏耽去收鬼。何必如此,道士捉鬼一次撑死就两个,不如派黑山群妖出去,为大王捉鬼便是。”   思柔一听效率低下,面露失望,可妖怪追鬼,“小妖们法力低微,出去被欺负了怎么办?”   这种事黑山很有对策,本来鬼就没几个强的,大可让小妖结伴而行,赶一只小鬼回来,实在不行再让他们出手,思柔替黑山打退地府,黑山妖怪记得思柔的好,一直找不到报恩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思柔和苏耽捉鬼,黑山很有危机感。   上回思柔去广东捉龙自家窝差点被地府占了,这会救斐央招来梅山六友,还送一个杨戬,黑山怕下回就是玉皇大帝。   他想方设法让思柔留下来,余光见聂小倩正往这边来,“说起来兰若寺也建成了,不知小倩她们阴德积了多少?”   思柔不懂积阴德的规矩,这段时间黑山被她折腾出不少东西,她以为能帮思柔积阴德,结果现在黑山说不行,必须聂小倩亲力亲为。   思柔别的本事没有,打架功夫一流。   于是聂小倩来时,思柔眼睛亮亮的,“小倩姐姐,我教你打架好不好?”   聂小倩一愣,下意识看向黑山,黑山面无表情站那,好似之前的话不是他讲的。   “黑山说之前做的事不行,不能帮小倩姐姐积德,要小倩姐姐亲自动手,我想着自己打架功夫还好,想教给小倩姐姐。”   聂小倩倒真没在意积阴德这件事,她摸摸思柔的脑袋,笑着说,“我哪有你这么厉害,再说现在过得挺好的,投了胎上哪找这么好的地。”   她每日和小妖在一起,偶尔和黑山研究怎么念佛经,精神是越来越好,投胎的念头越发淡了,有时候想想这样也不错,比起投胎转世为人,她更喜欢待在黑山。   思柔心想回头问问苏耽有没有办法给小倩姐姐积德,她又把貘兽塞给聂小倩,看到聂小倩笑容放心不少,正想跟着去蹭甜点,聂小倩忽道,“东边住了个仙子,是真君的客人。”   思柔不怎么在意,聂小倩却说,“问了大王好些事。” 第81章 短小君   听了会聂小倩讲的, 黑山立刻把这个飞琼记到小本本,一个和杨戬跑下来的女仙居然屡次打听大王的消息, 不是直的就是弯的。他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她赶出黑山。思柔一挥手, “不用,我去和杨戬讲。”   黑山怕思柔被杨戬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坑蒙拐骗, 忙道, “大王,杨戬不可共事。”   咱们别和他玩阴的, 直接来狠的。   思柔没轻没重扯着貘兽的耳朵,被人家一口咬住手腕, 吓得聂小倩失色, “大王。”   “没事。”   思柔不知从哪摸出一块血淋漓的生肉, 递到貘兽嘴边,见小东西一口一口吞下肚,思柔舔舔嘴角, “好吃吗?”   她摸摸肚皮,来了句, “我饿了。”   聂小倩正想说厨房里备了鸡汤,黑山示意她住嘴,等思柔哼着调子飘到殿外, 瞧上去心情不错,聂小倩抱着貘兽忐忑不安,“大人,大王她……”   黑山面无表情, “有鸡汤吗?拿去给二房补补。”   聂小倩:……   好不容易把手头的事安排妥当,杨戬回到屋里,对还在面壁思过的哮天犬讲,“回头我让直健送你回灌江口。”   “汪。”   “天天在黑山扑鸟还有理了。”   “汪汪。”   “在这不需要你打听敌情。”   “汪汪汪。”   “你先回去,逆天鹰……”   “汪汪汪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哮天犬直接和杨戬吵起来,杨戬盯着气势汹汹的哮天犬,想了想没和哮天犬吵架,和一条狗比嗓门毫无意义,一看边上的逆天鹰正冲哮天犬耀武扬威,杨戬脸色一沉。   “你和哮天犬一起回去。”   这下好了,屋里是鸡飞狗跳,把杨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正想抄起墙边的扫帚叫这两个各自一边待去,思柔的声音从窗边幽幽传来。   “真君~”   小姑娘趴在窗边,一双眸子笑意盈盈,表情无辜又天真。   杨戬动作一顿,若无其事放下扫帚,走到窗边和思柔打招呼,“聂姑娘。”   思柔托着腮帮子,望着屋里的逆天鹰半天,半响后惋惜转头,叹了句可惜。   是杨戬的家人,不能吃。   杨戬被这句可惜弄得莫名其妙,加上一向霸道的思柔突然喊他真君,杨戬心中警铃大作,“聂姑娘寻我何事?”   思柔唔了声,“上回和你打架,灵力流失很多。”   杨戬点头,思柔的情况他清楚,身居神通又无法收发自如,想要正常行走人间,就需魂魄出窍。从思柔的情况来看,维持魂体需要耗费大量灵力。   但是三世子不是给了支龙角吗?   “又被你砍了一刀,到现在还没全愈,有点虚弱。”   杨戬面色微窘,向思柔抱拳道歉,“是杨戬的不对。”   思柔换了手撑脑袋,嘴巴挂着小酒窝,甜甜道,“你能不能把厢房的仙子给我呀。”   “把她送给我,我就不怪你了。”   杨戬一愣,抬头撞进思柔眼眸,暖如晨曦的琉璃色眸子中凶残滚着一排字。   好饿,想吃……   经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的二郎真君,此刻艰难开口,“聂姑娘,飞琼是王母跟前的侍女。”   他虽然怀疑飞琼和天宫有染,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人送到虎穴里,冲这位啃过龙尾又炖龙角的行为,杨戬觉得飞琼是死不瞑目。   堂堂神仙,被黄帝之女生吞活剥,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不愧是黄帝之女吗?   思柔没把飞琼的身份放在眼里,她只和杨戬讲了一件事,“爹爹派人刺探敌情的时候,一天一个。”   杨戬冷汗淋漓,探子被发现死了正常,这一天死一个,黄帝是在清理门户吗。   “现在不能与战时比,飞琼非军人,更不能与探子比。”杨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聂姑娘若是缺乏灵力,我让人取些灵丹妙药来,以助聂姑娘恢复。”   思柔格外开心,“真君真好。”   说罢高高兴兴离去,经过拐角时还转了个圈,冲杨戬招手。   等人彻底没影,杨戬方才松了口气,不管如何,飞琼仙子暂时安全了。   他这边想着要不要把飞琼送回灌江口,虽然飞琼态度可疑,于情于理杨戬都不会把飞琼交给思柔。飞琼犯错,应当交予天庭处决。   天宫的事看似简简单单,幕后黑手也有了,偏生没有证据,叫杨戬犯难,他决意明日去天宫查找线索。余光瞥见逆天鹰丰腴的身子,脑海中响起思柔那句可惜,猛然反应过来。   被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秃头,结局已经写好,结果被这个仙子卡住…… 第82章 异变起   杨戬还在纠结要不要送点快过期的仙丹, 还是直接拿上等货。那边被晾在一边的飞琼按捺不住,在询问思柔和杨戬的关系后, 飞琼敏锐感觉到黑山的鬼怪在提防她。小妖们见了她就跑, 几个化成人形的妖怪倒是不跑,但也不怎么和她搭话。最开始聂小倩还会送些饭菜过来, 在飞琼表现出对这些食物的厌恶后, 聂小倩就不再踏足她的屋子,一时间冷冷清清。   飞琼起先还有些恼羞成怒的心思, 暗道这些鬼怪别出现在她眼前,免得污了她的眼。被冷落几天她又有些坐不住, 碍于面子没去和妖怪搭讪, 她把黑山上的鬼怪一数, 唯一能交流的只有寥寥几人,杨戬是一个,他的兄弟梅山六友也算, 另外还有个据说是龙族的蓝关。杨戬忙于天宫的事,没过几天就走了, 剩下的梅山六友一半有了老婆,飞琼见多了尴尬,另一半属于大老粗, 和飞琼聊不上几句。她又和蓝关吵过,两人坐下来聊天更不可能。   在晃了一天无所事事后,飞琼见杨戬屋里头空无一人,心生一计, 她冷嘲热讽赶走特意过来陪她的聂小倩,一个人关在屋里头,等无人再敲她房门,直接去了地府。   像她这类仙人,因身具仙气,到了地府就格外显眼,很快便有鬼差请飞琼前往阎王殿,阎罗王停了公务领着一堆鬼差早就等候多事。见到飞琼态度谄媚,“见过仙子。”   按照官位来说,阎罗王不知比飞琼高到哪里去,可飞琼是王母身边侍女,一天到晚候在王母身边不算,有时还能见到玉帝,比起公务缠身,有时候还得让判官或者泰山府君上奏的阎罗王,飞琼能经常在玉帝面前刷脸,偶尔说上几句话。就靠这点,基本的仙官对飞琼都是客气有礼,偶尔有什么小忙那都是顺手之劳。   飞琼嫌恶以袖掩鼻,地府就是地府,比不上天庭,一股鬼气都叫她快不能呼吸了。她没好气道,“行了,不用给我行那些虚礼,我来同你谈些事。”   阎罗王和飞琼对视一眼,看出飞琼眼中深藏的不安,他挥手让鬼差退下,等屋里只剩下两人,飞琼立刻慌张不已,“二郎神在调查天宫的事。”   这事阎罗王知道,有思柔那层关系,阎罗王倒是不怎么慌张,他甚至有心情品特意给飞琼准备的灵茶。飞琼看阎罗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好气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喝茶。”   “这件事被查出来,你我两个都走不了。”   阎罗王合上茶盖,看飞琼脸色难看,好言劝道,“仙子莫愁,真君向来以德待人,断然不会冤枉人。再来仙子和真君还有些交情,看在这关系上,真君也不会贸然动手。”   飞琼握紧袖子,她宁愿栽在杨戬手里,也不想被杨戬押到王母面前。   玉帝什么脾气她或许不清楚,但王母的性情她再清楚不过。王母虽说不管事,可真出了什么事,她的处决比玉帝还狠。   想到之前三圣母的事,飞琼打了个寒颤,仅仅是思凡就落得这个下场,如果是杀人呢。   “杨戬去查天宫的事,你有没有办法把我摘出去。”飞琼急促道,“动手的时候我没用仙术,就连皇帝都以为她是意外身亡的。只要杨戬查不出来,王母也不知道,这件事过去,我一定帮你在玉帝面前美言,把你调往天庭。”   阎罗王啧了一声,脸上意有所动,“仙子,地府只管人死后的事,没法插手人间的事,仙子当年入宫,这事凡间的史官可全是记下了。再来那天宫还有随皇后娘娘殉葬的宫人,皇后虽然死了,可那些宫人全在真君手里,真君查到只是早晚的事。”   阎罗王每说一句飞琼脸就白一份,讲到最后飞琼面无血色,反倒说起阎罗王的不是,“你是阎罗王,统领百鬼,居然让一个杨戬压着鬼魂不还。”   阎罗王目光一闪,继续谆谆善诱,“仙子有所不知,这天宫的鬼魂并非在真君手里,而是在黑山大王手中。”   飞琼很快反应过来,“你说那个女鬼?”   阎罗王点头,痛心疾首道,“这黑山大王杀我地府鬼差,还害了陆仙官,真君和她……哎,不提也罢。”   阎罗王说话遮遮掩掩,飞琼自行脑补了阎罗王没话完的话,杨戬和这个女鬼有染,故意扣着这些鬼魂。   “他们拿那么多鬼魂干嘛?”   “仙子成仙已久自然有所不知,成仙除了修炼之外,还需积累功德,超度亡魂就能增加功德,越多越好,若是能渡尽十万冤魂,就会天降祥瑞,飞升成仙。”   飞琼立刻明白过来,杨戬是想帮这个女鬼成仙,心想道,好你个杨戬,假公济私,伪君子一个。又听阎罗王道,“一个两个鬼魂还好,天宫的鬼魂数量之多,足足有数万之多,空出这么多天庭问起来地府交代不了。仙子,非是下官不助仙子,而是实在爱莫能助。”   不是我不想帮你,咱们同一个绳上的蚂蚱,出事了就是一起下油锅的节奏,我这已经凉了,自身难保,没法啊。   飞琼听了阎罗王的话自觉无路可走,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回天庭一趟,向王母禀告杨戬包庇女鬼一事。”   此话一出阎罗王立刻摆手,“仙子,使不得使不得,真君是玉帝的亲外甥,咱们斗不过。”   说到这里飞琼反而抬起下巴,两眼微眯,“亲外甥又如何,玉帝敢镇压自己的亲妹妹,可见就是个帮理不帮亲的。”   提到举报杨戬,飞琼信心十足,她认定王母会站在自己身边。举报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鬼,这份功劳足够自己将功抵过,到时候只要再自己主动认错,兴许还能不奖不罚,继续做她的瑶池仙子。   她又问了思柔许多事,确定和杨戬关系匪浅后,匆匆离去,看脸上心满意足的表情,就知飞琼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阎罗王冷笑一声,把待在屏风后面的钟馗叫出来,“都听见了?”   钟馗面色复杂,对阎罗王行礼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念了句,“大人。”   阎罗王捧着已经温凉的茶水,“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是去黑山,把这件事和二郎神讲,继续做你的青天大老爷;其二,把今天听到的事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从今以后你我一条心,判官之首早晚是你的位置。”   钟馗听完笑了起来,他生的魁梧,平日一向温雅有礼,举动言谈中透着一派风流雅士,这次放声大笑弃了以往的形象,笑声豪迈又悲凉,“我跟了大人这么久,竟是参不透一个官字。”   去了黑山,就是背信阎罗王,不忠;不讲,看杨戬被飞琼污蔑,非君子所为,乃是不义之举。自古忠义两难全,今日终于让他钟馗碰上。可笑他生前自诩读书万卷,金榜题名,死后判案无数,最后还是倒在这官字上,到底是为民请命,还是以权谋私。   笑完以后钟馗说,“还有一惑,下官不解,还请大人解惑。”   阎罗王,“问。”   钟馗说,“大人为何不让我直接同聂姑娘讲,直接让聂姑娘出手岂不是更好。”   阎罗王笑得意味深长,“钟馗啊钟馗,看来这‘为官’二字你还需学上几百年,我你和那女鬼是什么关系,和二郎神又是什么关系,聂思柔杀我地府鬼差,此为仇,现又逼着我替她建酆都,这是恨,仇恨交加,又岂会通风报信。二郎神就不同了,他素来正义,飞琼状告天庭事关聂思柔,以他的性子定会告知聂思柔,劝说聂思柔束手就擒。再来飞琼和二郎神相识,我们不和二郎神讲,却跑去和飞琼的对头聂思柔讲,二郎神会怎么想。”   兴许是心里头憋得太久,阎罗王一股气全讲出来,“飞琼再厉害不过王母跟前一个侍女,聂思柔杀鬼差那日你就在旁边,她使出了多少实力你再清楚不过,杀陆仙官,又得地藏菩萨灵兽,如今还拿下杨戬,论实力,论本事,论身份,飞琼都比不上聂思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傻都知道该怎么做。”   钟馗不确定道,“大王说,聂思柔就是第二个孙悟空。”   “斗战胜佛。”阎罗王笑了起来,“不,她可不是。”   人家孙大圣顶多改个生死簿而已,这位可是直接烧了阎王殿,凶残多了。   钟馗已经完全理清头绪,打算动身前往黑山,阎罗王见他要从大门出去,拦下钟馗,“你见了二郎神打算怎么说?”   钟馗不确定,“是大人……”   “错!”阎罗王拍桌,“你要做从窗户爬出去,在地府历经千辛万苦,忍辱负重来到黑山,献上自己的情报。”   钟馗把迈出去的腿收回来,“这样做岂不是让大人受累。”   阎罗王悠悠道,“本官不想当这个好鬼。”   借思柔的手杀掉飞琼,听上去高大上,可比较下两方的实力,加上他对思柔的态度,阎罗王绝对不承认,他是在抱大腿。   飞琼状告杨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地府怎么办,玉帝愧对杨戬,这件事或许会轻轻揭过,可他地府又不是玉帝的亲外甥,这事绝对他地府背锅。   她飞琼想得美!他地府现在在劫难逃了,你飞琼也别想清静,一个绳上的蚂蚱,没道理他倒飞琼不到,要下油锅大家一起下,就看谁先八成熟。   就如阎罗王讲的那样,等钟馗把消息告知杨戬后,杨戬先是眉头紧皱,过后冲钟馗抱拳,“劳烦钟道长随我去黑山走一趟,告知聂姑娘一声。”   钟馗:他该说大人料事如神吗?   杨戬见了思柔将这事讲了,思柔听完看向边上的钟馗,“你来通风报信?”   看过思柔烧鬼差眼皮子都不眨下,钟馗心虚点头,“是下官偷听得来。”   小姑娘对着一个大老爷们左瞧右看,直到把钟馗瞧得满脸通红,若有所思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欺负你。”   思柔说的理所当然,钟馗听得不是滋味。   怎么想小孩子受欺负了哭着跑来找大人诉苦。不不不,他地府和黑山不共戴天之仇,一定是他想岔了。   杨戬道,“我虽怀疑飞琼对天宫的事有染,谁知竟是这样。”杀害一个本该成仙的凡人,就算他想替飞琼求情都没用。   他感叹友人变故,思柔却是摩拳擦掌,站起来就要解决飞琼,杨戬赶忙拦下思柔,“聂姑娘,飞琼是我朋友。”   思柔嚼着杨戬送的灵丹妙药,一颗接一颗全当糖豆吃了,“这话你说过两次了,第一次她和我无关,我可以放过她,这次是她自己站在我对面。”   杨戬承认飞琼这招实在过分,但他不希望友人遭遇不测,亮出三尖两刃刀,“飞琼是天庭仙子,犯罪应当交予天庭处理,聂姑娘不该动手。聂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可将此事交予在下处理。”   思柔只说了一件事,“你打不过我。”   杨戬自信一笑,“何以见得?”   思柔盯了杨戬半响,手里头亮起小火苗,大有不信试试的意思。   杨戬不打算和思柔试,和思柔打架的后果他已经领教过一次,不想有第二次,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思柔,“聂姑娘可否给飞琼一个机会,我知聂姑娘意在收集冤魂,那么只要在聂姑娘收集冤魂这段时间内,我看好飞琼,等聂姑娘前往天庭后再带飞琼伏法,聂姑娘意下如何?”   思柔其实对飞琼没什么想法,只要不拦着她收集冤魂见爹爹,飞琼就是三万年后上天庭也无所谓,因此在杨戬提出这个要求后,思柔很快答应了。   “不耽误就行。”   杨戬松了口气,不管如何,飞琼的命是保住了。   他刚把那颗心放下,聂小倩匆匆求见,神色不安,“真君,飞琼仙子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到飞起,剩下一点晚上爬起来写 第83章 真君子   杨戬还没说什么, 思柔就已经当着他的面直接离去。他来不及想更多,驾云追上思柔。聂小倩看两人走了, 一时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做错了?   天地九万里, 紫雾沉沉消,再往上就是南天门, 过了南天门便是天庭, 飞琼遥望紫微星,心中不免有激动之情, 她知今日之事一旦被王母知晓,她或许难逃其责, 可比杀害一个凡人好得多, 将功抵过, 将功抵过。飞琼把这句话念了两遍,仿佛这样就能定下心来。   她也想过要不要等杨戬发现她身份再做打算,回黑山的路上飞琼再三思量, 终是决定先去天庭。杨戬现在还没查出皇后的身份,她可以先认罪说杀了凡人, 一旦皇后的身份被查出来,飞琼深吸一口气,呐呐道, “杨戬,莫怪我无情。”   这时杨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飞琼,快跑。”   飞琼身形一顿, 她转过身来,就见一抹银光闪过,来不及说更多,无名火焰迅速吞噬飞琼的面孔,她下意识把手伸向苍穹,想要说什么。   明明,马上就要到南天门了。   一袭青衣立于云端,思柔捧着太阳精火,注视飞琼的陨落,亦如数万年前蚩尤大败,高高在上的神仙被一个个击落,就像星辰坠天,美丽的不可思议。   爹爹说,神在从前,也是人。   那一抹流焰还未坠地就化为一缕轻烟消散于世,思柔仰望九重之上,三十六天宫,七十二宝殿,她的爹爹又位于哪一宫,哪一殿。   她收起太阳精火,欲回黑山,一柄三尖两刃刀拦住思柔去路,杨戬注视思柔许久,终是让开一步,“待你飞升之时,就是我禀报玉帝之时。”   思柔毫不在意,“我只想见爹爹。”   思柔和杨戬一前一后出去,又一前一后回来,叫黑山一些人暗暗记下,思柔一回来直奔厨房,见到聂小倩甜甜道,“小倩姐姐。”   聂小倩看思柔身上干干净净,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把提着的那颗心放下,从蒸笼里拿出一份桂花糕放在思柔面前,又给思柔泡了杯花茶,看思柔吃的眯起眼睛,聂小倩忍不住笑起来,“慢些吃。”   “小倩姐姐做的好吃。”思柔说话含糊不清,眼里头是真心实意的赞美。   见思柔吃得差不多,聂小倩这才开口,“飞琼仙子她……”   “她想去向爹爹告状,说我坏话。”思柔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是气得成份多,还是吃的太多。   “大坏蛋。”   不知为何聂小倩反倒松了口气,她没有去问飞琼的下场,只是安静坐在一边陪着思柔,吃完东西的思柔两只手捧着香茗,惬意的样子让聂小倩想起院子里头晒太阳的猫崽。   大多时候温顺可爱,会乖乖仰起脑袋随你摸,可要是得罪它了,利爪绝不留情。   她见气氛差不多了,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大王对二郎真君怎么看?”   黑山大人曾经说过,大王实力深不可测,绝不是什么凡人,他要黑山上下对思柔毕恭毕敬,不仅是思柔的强大,还有感谢思柔护他黑山平安。   可思柔再怎么厉害,思柔也不是神仙,这次小柔带二郎真君回来,不仅黑山有顾虑,聂小倩更担心。   她怕思柔错付真心,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二郎真君三界赫赫有名,怎么会对一个小小女鬼手下留情。她怕杨戬虚情假意,要对黑山一网打尽。   “我不喜欢他。”思柔想也不想开口。她慢慢皱起眉头,开始数落杨戬的不是,“他抢我的东西,还拿绳子捆我,讨厌死了,爹爹都没拿绳子捆过我。”   聂小倩低头偷笑,思柔的话满是孩子气,叫人忍俊不禁,聂小倩好声好气安慰道,“确实如此,可他被人称为二郎真君,还是有值得赞誉的地方。”   思柔想了想,“尽忠职守吗?可我不是他的老大,他做的再好,我也不管他吃喝。”   说到这里思柔忽然反应过来,“臭杨戬,吃我的住我的,还不给钱。”   聂小倩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忽然拍桌而起,提着裙子气势汹汹走了。   聂小倩:她是不是又做错了?QAQ   在思柔看来,杀一个神仙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不说她已经杀了一个陆仙官,搁从前黄帝还在地上蹦跶的时候,对自家女儿的要求就是上能屠神,下可斩妖,偶来再来一个剁椒巫族,思柔也不负爹望,天天和扶桑谷里的金乌打架,打输又去欺负其他山头的妖怪,战斗力直线上升,其结果就是黄帝把思柔往死里吹,经常见了炎帝第一句就是,我家女儿今天又拎着一个脑袋来回啦~   黄帝其洋洋得意,欠揍的表情常常遭到炎帝殴打,无他,炎帝虽然也有女儿,但和思柔比起来战斗力被甩了五条街,最后靠抓住思柔的胃赢得思柔的心,炎帝想想都心塞。   学什么不好,居然学了自己做饭的手艺,这种玩意上了战场有什么用。   女娃身为炎帝之女,其本身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无奈生在凶残野蛮的年代,非人族的是一个比一个能打,这些到了今天被称为上神大妖的存在,在过去是遍地走,基本一个山头蹲一个,平时除了修炼就是打架,打死打残常有的事,大家默认一个理,拳头大才是老大。思柔牢记这条准则,并加以实践与历练,争取做一个赫赫有名的赤水女神。   女神嘛,九天玄女也是女神,特别能打的女战神。打死几个小神小仙不在话下。   但杨戬不是,先不谈他和思柔隔了多少个奶奶,他下山助周那会,打的是替天行道,兴周伐纣,以及谁家师父比较厉害……封神一战,杨戬以其出色的智谋和不俗的身手大放光彩,被人津津乐道,加上性格不骄不躁,进退有度,更是博得一众好感。   后得二郎显圣真君名号,做事越发通达,对下属赏罚分明,对同事温和有礼,至于他和玉帝那点小别扭,倒无伤大雅,清官难断家务事,正常正常。他人见了杨戬无不是从心底发出一句真心实意的称谓。   真君。   真君,真君子也。既是真君子,便不会耍阴谋诡计,做落井下石之举。   康安裕看杨戬一声不吭回来,也不和思柔打招呼,就知道出事了。他与几个兄弟送钟馗回地府,完事摸进杨戬屋里,把哮天犬和逆天鹰丢给弟弟们照顾,自己坐到杨戬对面,主动开口,“出事了?你别骗我,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瞒不了我。”   杨戬脸上泛起无奈苦笑,“什么都瞒不了你。”   康安裕摆手,“就你这脾气,什么事都往自己肚子里塞,我不看着你点,你早晚要憋出病来。咱们兄弟结拜是为了什么,是靠你的名声作威作福吗,错了,是有难同担,你不想闹大了最后你师父出来收场,就老老实实告诉我,昆仑十二金仙什么脾气,杨戬,你比我更清楚。”   还能是什么脾气,一个比一个护短呗。一想到几位师伯,杨戬就默了。再想到思柔的身份,他是真怕师尊拉着师伯去大闹天庭,因此杨戬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和康安裕开门见山,“她杀了飞琼。”   康安裕抬头望向庭院,兄弟们正和哮天犬闹,并未注意屋里谈话,康安裕敛容,压低声音,“此话当真?飞琼仙子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女,此番下凡又是为你而来,她出事王母定要拿你是问。”   人一死杨戬反而没那么多顾虑,只是和康安裕说了飞琼的死因,“她极有可能是天宫的幕后黑手,我已有了些眉目,本想按兵不动,待证据确凿劝飞琼主动伏法,谁知她想以我扣押天宫鬼魂的名义换取平安,聂姑娘听后二话不说就动手。”   天宫这事康安裕听自个兄弟说了个大致经过,其中疑点以杨戬不让说糊弄过去了,康安裕清楚杨戬的性格,不让说就是牵扯到了天庭,不希望几个兄弟被连累。他听杨戬说了飞琼死前的经过,立刻牵出一条线,“咱们中了地府的计,飞琼仙子来了黑山这么多天没动静,去地府一趟就要赶着回天庭,准是被地府灌了迷魂汤。地府知道你的为人,也猜到聂姑娘的手段,你去和聂姑娘讲,聂姑娘会听你的不对飞琼动手吗?飞琼仙子告状能免罪,他地府能吗,不能,与其回头被玉帝责罚,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聂姑娘杀了飞琼。杨戬,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这地府怕是向聂姑娘投诚了。”   康安裕不知道思柔的身份,可他从杨戬中的态度已经察觉出来了,聂思柔绝非一个黑山大王那么简单。   杨戬胸中积了一股不平之气,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聂姑娘做这些只是想去天庭寻父亲,渡尽十万冤魂是一件善事,可接连杀了两个神仙,天庭众仙会怎么想,她父亲若是强行压下此事,名誉受损,以聂姑娘的脾气自然不肯,压与不压,聂姑娘都要受罚。再来飞琼虽罪大恶极,贬为凡人也好,发配地府也罢,多少还能留条性命,而不是……”   魂飞魄散,连人都做不成。   杨戬道,“明明有两全之法,非要一刀两断。”   康安裕正想劝杨戬几句,叫他别钻牛角尖,门外传来动静,思柔正领着黑山和蓝关朝杨戬这边走来,院里几个兄弟是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思柔大摇大摆进屋,站到杨戬面前。   “聂……”   思柔伸手强行按下杨戬,仗着身高优势威胁杨戬,“小白脸,给钱!”   **   确认飞琼身死,钟馗回了地府打算跟阎罗王禀报,问了其他判官得知阎罗王去了生死司,这生死司存放着三界众生生死,不许闲杂人等踏入,钟馗到了生死司打算在外等,阎罗王似乎知道钟馗来了,“进来吧。”   一入生死司就是浓郁阴沉的死气,饶是钟馗也有些难受,他忍下不适来到阎罗王身边,拱手行礼,“大人,飞琼仙子……”   阎罗王捧着一册生死簿,头也不抬,“知道了。”   飞琼虽为仙,也是三界众生之一,阎罗王是亲眼看着她的名字从仙册上消失的,比钟馗知道的还早。了结飞琼一事,阎罗王指着边上的生死簿,“无事就一同与我查这生死簿。”   钟馗犹豫片刻,“是查聂姑娘……”   阎罗王摇头,“不不,是查何事天灾人祸。”   这事虽然只有天庭知晓,但是地府一样有手段可以查到,哪地哪县何时有大批人员死亡,生死簿上清清楚楚。   钟馗动作一滞,“大人,这可是死罪。”   阎罗王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死罪,你大人我还差这一条死罪吗,再来你我一无施法搅乱天象,二无杀人,怎么算的上犯法。苏道长,你说呢。”   苏耽的身影出现在阎罗王后,背上的剑不知何时卸下,他望着钟馗,眼里有着奇异的笑意,“杀了二仙,又渡尽十万冤魂,我很好奇,在渡完最后一个冤魂后,天庭是要迎接这大好的善人,还是捉拿杀人凶手,钟道友,你不好奇吗?”   赤水女神,黄帝之女,青衣女魃,这些都无所谓,他想要的,是看清天庭真正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别夸我更新勤奋了,剧毒无比_(:з」∠)_ 第84章 天庭行   比黑山小妖三五成群去外头捉鬼, 苏耽的效率显然要高出不少。他直接去了地府和阎罗王谈条件,也不知道和阎罗王说什么, 阎罗王主动做起了收集鬼魂的事。把近几年人间何处会发出天灾人祸一一早知苏耽, 苏耽拿着一手资料飘然离去,钟馗已经看不透自家上司的想法。   “大人, 飞琼一事牵连地府, 大人求助聂姑娘尚有原因……”揽过思柔的活又算什么,这种事要是被天庭发现。钟馗想了想, 生出一股大无畏的精神。   多它一件不多,少它一件不少。横竖都是死, 还不如玩个大的。   钟馗觉得自家大人已经是破罐子破摔, 不想阎罗王脸上挂着笑, 好似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他看钟馗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悠悠道,“钟馗啊, 遇事要动脑子,这聂思……聂姑娘能在地藏菩萨下走一遭, 治得了二郎真君,岂是俗辈。”   钟馗是猜不出聂思柔的身份,不过他看阎罗王的样子, “苏道长告知大人了?”   阎罗王摆摆手,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你只要知道,十万冤魂一成, 她聂思柔飞升,与咱们地府再也无关。没准天庭还会奖励咱们。”   想到这里阎罗王来了兴致,“把酆都修好点,回头沐日过去住几天也是不错。”   一想到思柔马上就要去天庭找爹,然后再也不回来,阎罗王是恨不得出去放炮庆贺,他治理地府多年,除去底下的阿修罗一族,哪个鬼差判官见了自己不是恭恭敬敬的,就连天上的仙子也要客套几句,偏偏这个聂思柔不按套路,遇到问题拳头解决。   这是哪个爹教的。   阎罗王在心里把思柔的爹骂了几百遍,开始数着日子等思柔飞升。   这个时候阎罗王就特别羡慕天庭那群神仙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种事估计在天上就几天功夫。   阎罗王是盼星星盼月亮,拿着小本子帮思柔清点了一遍又一遍,偏生苏耽逞强,不要思柔帮忙,自己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鬼魂的数量就和蜗牛爬树一样,叫阎罗王看的心急。   姓苏的,你到底行不行。   酆都建成的时候苏耽把天宫的冤魂带来了,一起跟来的还有谛听,跟了思柔一段时间身材越发丰腴,被苏耽抱在怀里,一脸享受。   阎罗王自然不知道苏耽来地府之前谛听和哮天犬吵了半天,他对谛听还是很客气的,见谛听回来了忙道,“我这通知菩萨。”   谛听听了从苏耽怀里跳下来,冲苏耽叫了两声,等苏耽把冤魂送入酆都,谛听摇身一变化作猛兽,兽鸣一起还在哭喊的百鬼立刻安静下来,乖乖排队进了酆都。   谛听晃晃身子,踩着慢吞吞的步子走到城门口,一大掌拍在高台上的阎王石像,石像顿时四分五裂,成了一处小石堆,谛听也不嫌弃碎石咯肚子,就这样一屁股坐下,调整好姿势当着苏耽等人的面闭眼假寐。   阎罗王表情干巴巴的,“神兽果然不同凡响。”   两人又谈了会,约定此后得来的冤魂皆入酆都,直至满十万方才罢休。临走前阎罗王忍不住问,“苏道长,那聂姑娘……”   苏耽脸上没什么表情,“忙着收租呢。”   住在黑山帮忙收魂还要倒贴钱的杨戬,心情委实不妙。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十万冤魂齐那一刻,无论是阎罗王还是杨戬都松了口气,无他,帮思柔打工的日子他们实在不想过第二次,阎罗王让鬼差点清好人数,自己写奏折送给天庭,表明有女思柔,慈悲为怀,渡尽十万冤魂,功德无量云云,特此奏明天庭。   大抵是天庭一向喜欢别人做好事,天庭很快给了回信,说在某月某日安排仙女迎接思柔,面见玉帝。见回执也有了,杨戬便不再留在黑山,带着自己几个弟兄外加家眷回了灌江口,临走那天聂小倩和几个天女是执手泪眼朦胧,作为老大的杨戬和思柔表情如出一辙的平淡,不过一个无所谓,一个已经看破。   作为包租婆思柔总归还是要说几句的,在黄老的劝说下,思柔根据事实讲话,“回头天庭见。”   饶是一贯好脾气的杨戬听到这句话眼皮还是跳了跳,他完全能预料到思柔去天庭是什么后果,可不让思柔去天庭,后果他更不敢想象。“天庭……见。”   站在一边的苏耽很不给面子笑出声,曾经的道袍早就被他脱下,如今苏耽更爱着玄裳,怀抱三尺青锋,眉眼间透着一股恣意。   大约是苏耽的惬意得罪了杨戬,杨戬真心实意期待和苏耽的重逢,“但愿你我能在仙宫把酒言欢。”   他可没忘,苏耽是下来历劫的,早晚要飞升回天庭。   苏耽还没回嘴,边上的蓝关把目光扫过来,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他在心里把苏耽数落了一通,满怀希望看向杨戬,“真君想喝酒叫我就是。”   杨戬和蓝关在回南海方面一直没谈妥,看蓝关站在思柔这边,杨戬暗道世事难料,心中多有惋惜,面上还是挂起笑容,“我自在灌江口扫榻以待。”   蓝关遇上杨戬是聊个没完,眼看再聊就要留下来吃晚饭,杨戬连忙收了话,朝众人抱拳。过后万水千山,各自珍重。   杨戬一走黑山等人又开始筹备思柔的飞升,黑山是山神,蓝关算龙族,勉强算上一个的是苏耽,可他没有思柔的丰功伟绩,在飞升这事上是思柔的后辈,指望着思柔给他传道解惑,最后还是聂小倩的话最有用。   “大王是去见爹爹。”   吉时一到,就有天女与仙官出现在黑山,见了思柔笑道,“玉帝命我等迎接聂姑娘。”   思柔点点头,告别众人上了马车,等天马拉着马车驶向天空,一些妖怪忍不住哭出声来,十四娘问黄老,“爷爷,大王还会回来吗?”   黄老摸着十四娘的脑袋,“哭什么,大王是回去和家人团聚。想见大王,就该勤加修炼,当上狐仙。”   蓝关见思柔走了心情纠结,思柔走之前没安排自己的去处,如今思柔不在了,他是留在黑山,还是回广东?   蓝关正打算卷铺盖回家,看苏耽一直凝视着天空,还以为苏耽对思柔生出不舍,嗤笑一声,“人家现在飞升做仙子了,你高攀得起吗?”   苏耽把头转过来,嘴角笑容渐渐扩大,“要不要和我赌,赌她会回来。”   蓝关被苏耽的笑弄得毛骨悚然,“谁要和你赌。”   他走了几步看苏耽还在望天,骂了句神经病头也不回走了。   都飞升的人了,怎么可能回来。   龙马载着马车驶向南天门,越往上越与天庭越近,仙官擦了把汗,暗道今天怎么这么热,转头看几个仙女也是香汗淋漓,天马喘着粗气,就知不是自己错觉。他嘀咕着把这件事办完回去泡个澡凉快凉快,催起天马加快脚程。抵达南天门时,几匹天马累得不行,看守南天门的天兵见了道,“这天马是一代不如一代。”   仙官擦了汗说,“御马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谈起御马监就不得说起那位着名的弼马温,想当年还是天庭一位小小养马官,如今早已做了斗战胜佛。两人唏嘘一番,天兵又问,“你又领了什么人上来?”   那仙官道,“她渡了十万鬼魂,算的上大功德一件,被召到天庭允许见玉帝。”   话还没说完,马车里的人已经下来,青衣墨发一如当年。天兵拿袖子扇了扇,“好热。”   仙官翻白眼,“准是紫微宫又在折腾新玩意。”   他看思柔东张西望,边上几个仙女不做阻拦,生怕思柔得罪人,大步上前道,“别乱走,和我过来。”   话音一落就见南天门外走进一人,银甲加身,三尖两刃刀在手,众仙见了纷纷道,“真君。”   杨戬扫过在场众仙,唯独思柔站在原地不动,两人目光相接时,思柔忽然开口,“真君好。”   恩,她是来天庭见爹爹的,好孩子不和别人打架,好孩子要有礼貌。   自打回灌江口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的杨戬,“……” 作者有话要说:  困_(:з」∠)_ 第85章 黄帝至   类比凡间的朝廷, 天庭工作效率和朝廷不相上下,第一时间处理大事, 比如孙悟空大闹天宫, 小事分轻重缓急,思柔能这么快上天庭, 还是靠阎罗王大力支持的结果。   不过和朝廷一样, 像思柔这类在人间做了好事被天庭夸奖的,飞升天庭不假, 至于见到玉帝本人就不太可能了,顶多在凌霄殿外磕个响头, 谢主隆恩, 拿着奖赏乖乖走人。   仙官也是这个想法, 带着思柔在南天门溜达一圈,领了奖就可以走人了。毕竟一个小小的凡人,能破格成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再去凌霄殿是不可能的事。至于碰到难得从下界上来的二郎真君,还能点头打个招呼, 那可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   毕竟,像他们这种小仙都不一定能见到二郎真君。   在思柔出声后,杨戬本着礼尚往来的美好传统, 和思柔打了招呼,昧着良心说了句好。   这下叫边上的神仙看瞪眼,这丫头什么来头,难不成和二郎真君认识。仙官急忙出声, “真君,这位是聂思柔,因渡十万冤魂被玉帝破格提升成仙。”   言下之意就是这丫头没什么本事,就是好事做多了被国家领导人夸奖了。仙官那句渡十万冤魂说的格外不屑,毕竟像靠外物成仙的,基本都没什么本事。   撸了个天宫后全程在黑山养老的思柔,对仙官这句话毫无反应,而后期帮黑山妖怪捉鬼的杨戬,有点胃疼,十万冤魂不是那么好渡的,真的。   他很想说有一大半冤魂都是别人帮她渡的,其实还有自己的功劳。碍于边上还有一群无辜的神仙,杨戬没反驳仙官的话,只是说,“她现在要去何处?”   仙官一时无话,本来按照程序在南天门绕一圈就可以了,偏生杨戬开口了,仙官只好道,“往凌霄殿谢恩。”   凌霄殿武将众多,个个都是能打的好手,杨戬松了口气,对仙官说,“我同你一起去。”   这下仙官的表情不是惊讶了,而是羡慕嫉妒恨,他冲思柔招手,很不客气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跟上来。”   二郎真君同路,这可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仙官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语气叫杨戬的胃更疼了,看仙官的样子是思柔没报真姓名,可又是真身入天庭,杨戬不得不阴谋论起来,比如杀入凌霄殿威胁玉帝什么的。这样一想他不由自主往思柔身边走了一步,生生把仙官挤到一边,还在欣赏天庭景色的思柔面带疑惑看向杨戬,没懂杨戬的意图。   这是要给自己带路?   杨戬一下子找不到理由,只得打发了仙官,“凌霄殿的路我熟,我带她去就是。”   此话一出众女仙个个面带羡色,有的甚至瞪了思柔一眼,心道胸都没有臭丫头,居然勾搭上了二郎神。仙官不知如何是好,委婉道,“真君,还得敕封。”   主要就是为敕封,去凌霄殿只是添个彩,哪能本末倒置。   一看仙官没法远离战场,杨戬只得道,“那便一起走。”   说完拉着仙官往凌霄殿去,态度亲密,叫仙官受宠若惊。   难得杨戬上天庭,凌霄殿议事刚毕,群仙还没散尽,几个和杨戬相熟见杨戬难得来天庭一趟,个个亲热无比,没一会儿仙官就被挤到边上,拿小眼睛一脸羡慕望着前头聚在一起的神仙。   “知道不,那可是三太子,和真君有过命的交情。”仙官来了兴致,给思柔介绍起杨戬身边的神仙,名声如何响,本领如何大,仙官说的口干舌燥,成仙这么久,他头一次感受到凡人的疾苦,天庭是多么美好。   “三太子……”思柔念着这个称呼,“很厉害吗?”   “可不是,人家大闹东海,削骨还父还母,后来助周伐纣,不知道有多厉害。”   谈起封神之战仙官是有一肚子的话说不完,这位可都是天庭的扛把子,能和孙大圣斗的个百来回合的人物,尤其是二郎真君,那可是能叫孙大圣心甘情愿喊兄弟的狠角。   在仙官把杨戬他们吹上天时,杨戬拉着哪吒表情凝重,“莫走。今日你需我助我。”   成了翩翩少年郎的哪吒把视线往后一挪,熟人中多了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再看杨戬如临大敌,哪吒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伸手帮杨戬掸去肩上的灰尘,挤眉弄眼的,“逼婚,我懂。”   “小仙女长得也不赖,就非得拒绝人家,哎,师兄真是无情无义。”   哪吒和杨戬虽然不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可有一个共同的师祖,称一句同门也不过分,不过哪吒向来不爱叫杨戬师兄,除非他觉得杨戬倒霉了,一句师兄可以表达一下他同情之心。   ……不,你根本不懂。   好在哪吒还是答应留下来,仗着自己那张被女仙欢迎的小脸蛋往思柔身边一靠,笑嘻嘻道,“姐姐如何称呼?”   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谁见了都喜欢,思柔眉眼弯弯,“我叫献。”   哪吒嬉皮笑脸,“献姐姐好,我是杨戬的同门,献姐姐管我叫哪吒就是。”   他年少犯错,没了肉身,靠莲花化身,自家师尊没女娲的本事,最后容貌定在舞象之年,从外表看起比杨戬小了不少,加上本身性子跳脱,平日又是仙子姐姐长仙子姐姐短,更像个未成年。   因为这个原因哪吒没杨戬这么多麻烦,什么相亲逼婚,几个兄长都没下落,他这个老三急什么。   思柔点头,“我听仙官说,你很勇敢。”   哪吒脸上小酒窝若隐若现,“献姐姐夸奖了。”   两个小孩相见恨晚,一聊就聊个没完,仙官听思柔自报家门,心里头纳闷,不是说叫聂思柔吗,怎么又自称献了。   “献姐姐第一次来天庭吗?”   这问题仙官可以回答,“回三太子,聂姑娘是去凌霄殿受封。”   仙官讲完思柔接过话来,“恩,领了奖我就去找爹爹。”   她做了好事,天庭还夸了她,没给爹爹丢脸。   等晃到凌霄殿外,仙官要思柔在殿外磕头谢恩,小姑娘问,“不能进去吗?”   你哪来的资格。   碍于边上还有两尊大神,仙官硬生生把话咽下,用了比较一个委婉的方式劝说思柔,“玉帝日理万机,就不要打扰玉帝了。”   思柔一想也有理,毕竟她只是来领奖,见不见玉帝无所谓。她冲仙官点了点头,杨戬还没松口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哪吒看看杨戬,对思柔说,“我可以带献姐姐进去。”   杨戬刚放下来的那颗心又被提起来,他绷着脸想叫哪吒不要闹,哪吒已经领着人准备往凌霄殿去。   他连忙拦下哪吒,顶着思柔的目光批评哪吒,“一般册封都在殿外,你别坏了规矩。”   哪吒没想坏规矩,他就是看杨戬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觉得有趣,“见个面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说献姐姐难得来天庭一趟,没见着玉帝多可惜。献姐姐,你想不想见玉帝?”   只听说妖皇没听说过玉帝的思柔点头,她听说妖皇和扶桑谷的金乌一个样,不过大到装不下。所以玉帝是不是和妖皇一样,也要一个红烧一个清炖。   当事人都想见,杨戬就更没理由拦下,他眼睁睁看着哪吒把思柔领到凌霄殿内,玉帝面前,当听闻思柔的事迹后,玉帝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是个好姑娘。”   小姑娘也跟着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一大一小相视而笑,凌霄殿内是和乐融融,唯独杨戬强颜欢笑,和大家格格不入。   当听闻是杨戬送思柔来的凌霄殿,玉帝下意识多看了杨戬一眼,一时八卦心起,“渡尽十万冤魂,也算大功德一件,有什么心愿与朕讲,朕尽量满足你。”   这话落下凌霄殿里几人气息明显变了,杨戬紧紧盯着思柔,生怕思柔漫天要价,哪吒等着看杨戬的热闹,一旁的仙官脸上写满了羡慕,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凡间女子,居然能得玉帝青睐。   思柔好似不觉他人视线,她低头不好意思扯了扯袖子,“我以前做过坏事,爹爹替我受了很多罪。我想让爹爹开心,所以才会渡冤魂,我听说你是天庭之主,你写点东西夸夸我吗?我想拿给爹爹看看。”   小事一桩。玉帝不觉得有多大问题,只是从思柔的话听来,似乎对杨戬无动于衷,玉帝在心里头道了句可惜,提笔随口一问,“令尊如何称呼?”   思柔的声音清脆又响亮,“轩辕。”   玉帝动作一顿,笔下洇墨大片,他放下笔重新正视思柔,“若你的父亲是传说中的轩辕氏,那你又是何人?”   思柔眨眼,“我是爹爹的女儿献。”   她怕玉帝没听清楚,又复述了一遍,“爹爹叫轩辕,你们管他叫黄帝,我是爹爹的女儿献,有段时间别人叫我赤水女子,或者喊我女魃。”   玉帝叹了口气,他看着站在殿下的思柔,神情懵懂又天真,眼中是对父亲的渴望,“自翼州大战,蚩尤大败黄帝,应龙不复上天,赤水女神力竭而亡,葬于钟山。在黄帝升天前,赤水女神就过世了,黄帝痛失爱女,升天后很长一段时间郁郁不振。黄帝为圣人之一,自不会骗人,所以……”   玉帝问思柔,“你到底是谁?”   思柔似乎没听懂玉帝的意思,无比迷茫,“我是献啊,我是爹爹的女儿。”   她每说一句字,周身就燃起一缕赤焰,等思柔抬头看向玉帝时,身后赤焰如一轮红日升天,炙烤着凌霄殿每一个角落。   思柔的话还在继续,“你能把东西写给我吗,我还要拿给爹爹看。”   眼瞅桌上几张白纸迅速自燃,转眼只剩灰烬,玉帝对思柔的能力丝毫不做怀疑。他如果想自保,完全可以写一通评语拿给思柔,然后把思柔打发到火云洞去,父女两要认亲还是决斗,和天庭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天庭和火云洞还隔着一个人间,让思柔就这样往火云洞去,玉帝不怕思柔临走前送天庭一个七成熟,他怕人间十成熟。   心怀苍生的玉帝沉稳开口,“你可知黄帝现在何处?”   思柔摇了摇头,“我可以慢慢找。”   然后送人间一套全家桶吗?玉帝差点没绷住脸,他挥退一干天兵天将,和颜悦色道,“我近千年未曾写赋,生疏不少,既是写给黄帝,就需精益求精,这样,你留在天庭,我派杨戬去寻黄帝,过几日黄帝一来,赋也做好了,届时由我亲手转交黄帝,再夸上几句,岂不是更好。”   这个理由似乎不错,思柔心情逐渐平复,等凌霄殿没那么热了,玉帝走到思柔面前,伸手想以长辈的身份安抚思柔,余光见墙边的九枝灯成了树桩,怕熔的玉帝尴尬收手,假意干咳一声,“这些年你受累了。”   好说歹说把人家小姑娘骗到瑶池,等把人交给王母,玉帝拉着杨戬在柱子后嘀咕,“你找的麻烦你解决。”   杨戬在思柔身上又一次尝到憋屈的滋味,他对敌多年,没被一个法宝困住,却被思柔的神通弄得施展不开手脚,真打杨戬自认不弱于思柔,可他不是思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冲思柔的打法,打到最后凌霄殿是第二个火焰山已经算轻了。   从天庭去火云洞来回需些时日,杨戬提议先找思柔的娘压阵,“可先让九天玄女……”   玉帝直接打断杨戬的话,“黄帝风流成性,谁知道九天玄女是她的亲娘还是后娘,再说她要找的人是黄帝,不是黄帝谁都救不了场。”   不说天庭能不能拿下思柔,别人家的家务事真不好插手,尤其是这种隐居的大佬,背后关系拉出分分钟钟吓死人,况且大佬的女儿也不是好惹的,就冲刚才在凌霄殿这一手,几千个天兵送上去,没准人家还以为是给她练手的。   九天玄女是亲娘不假,不过杨戬也看出思柔的心结在黄帝身上,临走之前他把之前了解的情况和玉帝讲了,“她说她做错事被巫咸封入帝女墓,后来封印削弱才逃出来。”   舅甥俩隐约明白了什么,杨戬不再多说,匆匆和哪吒嘱咐了几句就往火云洞去。等事情勉强稳定下来,他领着哪吒回到凌霄殿,被太阳精火炙烤过的凌霄殿就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进去就是烤箱,一群仙官正在那施法降温,凌霄殿内下起瓢泼大雨,就听地上滋滋几声,数缕轻烟飘起,过后咔嚓咔嚓几声,宫柱再也□□不住,当着玉帝的面倒下,巨响声贯彻天庭,数百年前被孙悟空蹂。躏的凌霄殿,这次连最后的清白都没保住。   玉帝捂着胸口几近吐血,“作孽啊。”   轩辕老儿,拿维修费来!   生怕思柔在天庭吃不好睡不好,黄帝见了责怪天庭照顾不周,玉帝是变着法给思柔找乐子,力图在黄帝来到之前把人养得白白胖胖,可杨戬又不是去西天取经,要花个几百天的功夫,等他到火云洞时,思柔才吃完第一顿饭。   杨戬见了黄帝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果不其然黄帝脸色大变,不等杨戬求黄帝去天庭,黄帝第一句就是,“谁允许你们投喂我女儿的!”   杨戬没懂黄帝的想法,投喂这词很奇妙,因为杨戬只把它用在哮天犬身上,黄帝把它用在思柔身上,不能不让杨戬想歪。   活埋自己女儿还对外说女儿死了,害得小姑娘流落人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渣爹!   “骗我女儿渡什么十万冤魂,还拘着不让走,你们天庭不要脸!”   鉴于对方一把年纪,年事已高,杨戬本着尊老爱幼的想法没和黄帝斗嘴,客客气气道,“献思念黄帝许久,还望黄帝同晚辈去一趟天庭,也好早日父女重聚。”   永远三十八岁的黄帝施施然从座位上起身,借着台阶的高度居高临下鄙视杨戬,“年轻人,礼貌点,我女儿是你前辈,你喊她献娘娘都算你占便宜了。”   杨戬深觉古人字字珠玑,博大精深,比如有其父必有其女,再比如上梁不正下梁歪,令杨戬回味无穷。   好在黄帝没和杨戬扯皮,给了杨戬一个下马威后连辇车都没备,直接驾云和杨戬去了天庭,黄帝看上去无比焦急,如同父女失散多年,今日终于要重逢。   黄帝的心情不似作假,一头冲在杨戬前面,叫杨戬心里头存了疑惑。莫非是他误会了黄帝。   等到了瑶池,就见思柔一脸乖巧坐在饭桌边上,上头摆了一桌吃食,皆是凡间不曾见过的美食,王母含笑坐在一边,思柔正拿金签子戳果肉,一口一个。   杨戬还没和王母行礼,黄帝直接上前拉住思柔的手,表情严肃,“和我回去。”   玉盘被翻打在地,蟠桃肉散了一地,思柔见了黄帝欢天喜地,黄帝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乖乖跟在黄帝身后,走之前不忘和王母道谢,“谢谢大姐姐,大姐姐的桃子很好吃。”   王母虽然诧异黄帝抢人的态度,可思柔听话嘴巴又甜,叫王母心里不爽稍稍去了些,起来想送思柔几步,结果黄帝走路带风,小姑娘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黄帝。”王母拦住黄帝去路,“你难得来天庭一趟,又是父女重逢,何不留下吃个饭再走。”   黄帝斩钉截铁,“免了。”   思柔还惦记着玉帝答应给她的赋,见了黄帝忍不住炫耀起来,“爹爹,献儿做了好事,天庭的主人夸献儿来着。”   自家女儿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叫黄帝忧伤,这个天庭之主又不是之前的乌鸦,谁见了都怕,若是从前妖皇夸上一句,他是要吹遍三界上下。可如果是玉帝夸的,一百遍赋黄帝都得掂量掂量里头是不是有人代笔,不是他看不起玉帝,只是这两位天庭之主差距太大,有些事说破了没意思。   比如玉帝战斗值堪忧,自家女儿智商堪忧。   操心操力的老父亲揉着傻女儿的脑袋,“和爹回家,爹一个月不重样写诗夸女儿。”   亲爹写诗是什么样思柔再清楚不过,比起黄帝黏糊糊的小情诗,思柔更期待玉帝的赋,并和黄帝明确表示了这个想法,“献儿要玉帝的赋,因为这是献儿做了好事的证据。爹爹,献儿渡了十万鬼魂,献儿不会再杀人了。爹爹,能原谅献儿吗?”   女儿的模样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天真可爱,眸中是对自己的濡慕之情,黄帝心中一动,忍不住说了个好。   父女亲情在两人之间流动,王母为之动容,父女天性乃是人之长情,可这再正常不过的亲情,在仙家中难以触及。   思柔笑容浅浅,“献儿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献儿想去很多很多地方,爹爹能陪献儿一起去吗?”   这似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彼时瑶池百花盛开,碧叶金莲,仙雾缭绕,黄帝沉默太久,以致王母开始用眼神催促黄帝,杨戬立于玉阶,思绪逐渐拉远,眼中思念点点,他看到炊烟袅袅升起,娘亲在远方招手,冲他喊。   “不能。”   陪女儿就不能陪老婆,黄帝在心中衡量片刻,决定要老婆不要女儿。   杨戬心里发凉,一看思柔表情平静,暗道,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认真,后面全程逗比,真的,相信我 第86章 名献王   在黄帝说完那句话后, 很长一段时间内思柔都没讲话。她站在黄帝对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滴落在地。   “献儿最讨厌爹爹了, 爹爹是大坏蛋!”   说完这句话,思柔当着杨戬和王母的面哭着跑了。   跑了……   杨戬有点反应不过来。按照思柔的个性,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黄帝拒绝她,不该是直接翻脸和亲爹打架吗?为什么哭着跑了, 看上去就像黄帝虐待自家女儿一样。等等!   杨戬转过头来,就见玉帝和王母站在一块, 两人眼里头是明晃晃的鄙视。   欺负女儿, 人渣!   黄帝是何人, 在翼州之战坑得了敌人,卖得了友军的人物,不要脸学的炉火纯青, 在玉帝和王母的嫌弃下装作没事人一样,两只手抄在袖里, 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举手投足尽显霸王之气。   “既无其他要事,朕便回火云洞去了。”   此话一出绕是从大风大浪里历练过的玉帝也忍不住抬眼看向黄帝。   能要点脸吗!   王母也是义愤填膺, 她莲步轻移,上前几步轻声细语道,“黄帝难得来天庭一趟,何不吃个饭再走, 也好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不等黄帝回答,王母又掩袖轻笑,“说起来九天玄女也算黄帝恩师,既然来了天庭,师父总要见一见。”   王母说完黄帝背后瞬间冷汗,要是被九天玄女知道自个女儿没死,还被他关进帝女墓里头,别说九条命,九十九条命都不够九天玄女杀的。   这还不够,玉帝直接开口,“黄帝,你女儿毁坏凌霄殿,维修费用怎么说?”   黄帝当机立断,走为上策,“我出来的匆忙,神农肯定在担心我,就不打扰了。”   黄帝似乎是真的怕九天玄女,连坐都没坐就走了。出去的时候还遇上前来汇报情况的哪吒,这位是献姐姐的亲爹,哪吒还特别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对父女没一处相同的,他都要怀疑献姐姐是不是黄帝亲生的。   听说黄帝后宫三千,风流成性,女人多孩子也多,没准被戴绿帽了呢。不然干嘛拒绝献姐姐的要求,不就出去玩吗?他和没和爹翻脸之前,一家人经常出去踏青。   他嘀咕完转念想到自家老爹那张老脸,心情就好不上来,见了玉帝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回陛下,献姐姐下界后不知去向,一时查不到行踪。”   光冲思柔那一身收不回来的神通,就跟黑屋子里的秃头一样,灯一点就他最亮。待在天庭都能烤了一个凌霄殿,下界还不得送上一份人间蒸发,再给地府一套外带全家桶。   可哪吒也不是什么滥竽充数之辈,既然哪吒说找不到,很有可能是人躲起来了,至于躲到哪里,又要做什么。玉帝深思三秒后决定召见九天玄女,把来龙去脉好好讲清楚。   “去请九天玄女来。”   另一边回了火云洞的黄帝是犹如丧家之犬,见了神农就嚎道,“二傻,我完了。”   神农光着膀子蹲在灶台边烧火,顺手给黄帝摸了个烤芋头,等黄帝吃完三个芋头,心情平静下来了,他才问,“说吧。”   黄帝一边剥着第四个芋头,一边深情演绎,“献儿来天庭找我了。”   神农拿着烧火棍有些沉默,提到思柔他总会下意识想起女娃,他乖巧懂事的女儿,最后葬身在茫茫东海下。   “献,不是被巫咸封入帝女墓了吗?”   黄帝放下手里的芋头,“巫咸的力量来自血脉,时间一久后代不成器,估计是封不住了。”   封印削弱,对运筹帷幄的黄帝来说,是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   “献儿真是一点没变,这么高,胖了点,笑起来像她娘,眼睛里都是星星。”黄帝比划了下,“我的女儿,献。”   神农没黄帝做爹的滤镜,只是提醒黄帝,“是你让她出战,害她神通失控,被族人排斥,却又不加以制止,最后献一念入魔,赤火千里,涂炭多少生灵,你又做起好人,大义灭亲,拉下巫咸陪葬。黄帝,你这个爹做的不厚道。”   黄帝面有愧色,“我那时顾着和蚩尤打架,没注意到献儿的情况,只把她安置在钟山,以为她能恢复正常,谁曾想事情无可挽回。”   神农望着炉灶里熊熊燃烧的烈火,“为什么不把献交给玄女?”   黄帝苦笑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庭的情况,她去了天庭更不好过。”   后羿射日,十乌只剩其一,若是被妖皇知晓献能操控太阳精火,下场可想而知。   做错事在先,亡羊补牢又为时已晚,结果挑了下下策,把人直接封进帝女墓里头,人家没爬出来第一时间弄死你已经算客气了。   神农和黄帝相处多年,说话没那么多顾忌,“献不杀你,反而想和你出去旅游?这丫头是不是关坟墓里关太久,脑子关坏了?”   黄帝摸了摸下巴,“有点像。”   他再清楚不过自家女儿的脾气,有仇不当场报绝对是记在本子上,回头来个更大的。   可要他陪女儿周游世界,黄帝又做不到,且不说自己职责在身,就女儿目前这种情况,一身魔气到处跑,怕是被人满世界追杀,躲起来才是最安全的。   “献身上的封印还剩多少?”   “她在天庭吃了不少东西,估计封不住了。”   巫咸亲手绘制的封印,压制体内的魔气,一旦被破,怕是……   黄帝搓了搓下巴,“有资格和天庭叫板。”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搁从前魔是各族的敌人,大家要摒弃前嫌携手并肩作战,现在……   “你觉得献会不会掀了天庭?”   神农悠悠道,“我不担心献会掀了天庭,我比较担心你。”   他站起来把黄帝往外推,“火云洞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傻,师尊有句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我的安全,麻烦你去死一死。”   说完神农一脚把黄帝踹出火云洞,火云洞外,九天玄女已经等候多时,神农冲地上的黄帝微微一笑,无情启动了护山大阵。   “等下!”   “轩辕,给我拿命来!”   **   离开天庭的思柔很不高兴,她把肉体往小宝库一丢,也不回黑山,直冲地府去,彼时地府正是普天同庆,鞭炮声连绵不绝,万鬼齐聚酆都,阎罗王坐在高台,和一群判官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阎罗王举着酒杯站起,神情激动,“今日,是我地府是我大喜之日。”   话还没说完,一身魔气的思柔从天而降,漂亮的眸子看向阎罗王,“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给我听听。”   阎罗王的长篇大论卡在嗓子里,他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聂姑娘从天庭回来了。”   提到天庭小姑娘就很不高兴,她板起脸来,残忍无情道,“我要做地府的主人,你收拾一下,给我让位子。”   场面瞬间死寂,阎罗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强忍暴打思柔的冲动,克制道,“聂姑娘……”   “对了,和你说件事,我不姓聂,我也不叫思柔,我爹是黄帝,我是赤水女子献,从身份来讲,我后台比你大。”   小姑娘手里头蹿起一串火苗,当着阎罗王的面来了份炭烤鬼差,“还有其他问题吗?”   阎罗王几乎要昏过去,他借着钟馗的手勉强站稳身子,艰难道,“重新任命地府之主,需天庭和血海同意,另外还要地藏菩萨坐镇。”   这大约是必须办理的手续,毕竟地府和三方都有联系,换个老大怎么也要知道友军一声,思柔想了想问,“要多久?”   阎罗王本来想说三个月,可看思柔凶残的目光,硬是把三个月减成三天。   “三天后我再来。”   丢下这句话,思柔就走了,确认大魔头走远了,阎罗王整个人软了下来,抓着钟馗的手眼睛发红,“快去天庭搬救兵。”   这哪是公主殿下,这分明是暴君在世。阎罗王心道地府交到思柔手里哪还有未来,当即起身直奔血海,里头一干阿修罗正蹲在血海边上斗地主,一看来了只肥羊,数十双眼珠子齐刷刷看向阎罗王,另有可疑的口水声,吓得阎罗王大喊,“菩萨救我!”   等地藏菩萨笑眯眯把人解救出来,阎罗王人快要晕过去,他抓着地藏菩萨的袖子哆哆嗦嗦道,“菩,菩萨,那个聂思柔要做地府之主。”   地藏菩萨一脸惊讶,然后拉着阎罗王的手义正言辞表示,“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听到这句话,阎罗王放心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钟馗已经从天庭回来,一脸凝重和阎罗王讲,“天庭答应了。”   阎罗王声音发飘,“答应什么了?”   钟馗不忍直视阎罗王,“天庭说聂姑娘贵为赤水女神,有资格为地府之主。”   其实玉帝的原话是人家小姑娘过去受了很多苦,现在又和爹闹翻,正在闹脾气,你们地府哄一下。等回头小姑娘气消了,就会觉得地府不好玩,届时自然物归原主。   钟馗觉得这件事悬,因为他觉得依思柔的脾气,八成不会把位子还给阎罗王。   阎罗王听完钟馗讲的,挣扎着爬起来,“他天庭同意算不了什么,地府建在血海上头,阿修罗和菩萨不同意,玉帝说了也没用。”   秉持着地藏菩萨普度众生,阿修罗无理取闹的原则,阎罗王硬是撑到了三天的会议,当天思柔果然准时来到,三天不见小姑娘身上的魔气更浓郁,阿修罗的代表见了思柔双眼发亮,恨不得和思柔把臂同游。   钟馗干巴巴念完会议前提,以及关于在大魔王思柔统治地府这件事上,天庭举双手双脚同意。   钟馗每讲一个字阎罗王脸色就白上一分,当轮到地狱原住民阿修罗一族表态时,风情万种的阿修罗小哥哥冲思柔抛了个媚眼。   “阿修罗一族没问题,妹妹做了地府之主常来血海玩呀,族里有很多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   搁以前血海就是孕育魔族的地方,现在思柔一身魔气,对于阿修罗一族来说就是亲人,亲人当地府老大,以权谋私,可以,这很阿修罗。   三方会谈,天庭血海都同意,阎罗王是心如死灰,他把最后的希望压在在地藏菩萨身上,指望菩萨可以捞他一把。   地藏菩萨敛眉低垂,轻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公主殿下愿渡苍生,是喜事啊。”   阎罗王哭了。   思柔看阎罗王,“你哭什么?”   阎罗王拿袖子擦眼泪,“我是替献王高兴。”   这理由听起来不错,新任献王和另外两位友军告别,领着两位属下回到阎王殿,小姑娘翻了翻案牍上的折子,吩咐钟馗,“帮我写封婚书给天庭。”   新王上任头一件事就是要解决婚姻大事,听起来没毛病,钟馗回到位置上磨墨准备提笔写字,“不知大王中意了哪位男神?”   小姑娘坐在位子上,懒洋洋道,“就说我很中意轩辕氏,让他嫁过来,以示天庭和地府秦晋之好。” 第87章 路很滑   钟馗静了半天, 硬是不敢反抗思柔,因为这会思柔正拿太阳精火当小太阳使, 在屋里头走来走去, 吆喝着鬼差把屋里头的摆件全撤了,要换上雪白雪白的毛毯, 好方便思柔躺在上面打滚。   那簇太阳精火实际没多亮堂, 蜷在思柔手里柔弱可欺,风一动就能吹灭似的。   思柔伸手护住那缕太阳精火, “钟馗,写好了吗?”   钟馗脑袋当机, 他下意识把目光转向阎罗王, 指望阎罗王能说上一两句, 阎罗王木着脸坐在那里,别说思柔要娶她爹,就算思柔娶她祖宗都和阎罗王无关。   前任上司放弃挣扎, 现任上司都是个□□专治的,钟馗深觉鬼生艰难。回想思柔给阎罗王送上的炭烤鬼差, 钟馗决定忍辱负重,先给思柔写了这份婚书,等到了天庭再控诉思柔种种恶迹, 让天庭整治这个魔头。   钟馗抬头挺胸,“大王,马上就好。”   这不是狗腿,这是有预谋的潜伏。   文化人写东西就是不一样, 求个婚都说的文绉绉的,生怕别人听不懂,同一个意思来回反复念。   思柔看完满意点头,送走钟馗后开始准备婚礼。阎罗王看思柔正经事不做,要鬼差干这干那,本着思柔不干我还能干,反败为胜不可能,苟延残喘还有机会的想法。和思柔提起审判鬼魂的事。   思柔绝不是那种抢了地府什么事都要干的人,既然阎罗王主动提起了,小姑娘大手一挥,阎罗王又坐上了阎王殿,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边上三两只小猫,喊话的鬼差也是有气无力,阎罗王坐在位子上,心里头那口气一下子断了。   我是谁,我又在干什么?   去了天庭的钟馗着实有些尴尬,婚书放在他怀里就跟烫手山芋一样,他没胆在众仙前面说,而是下了朝摸到一个熟人,让他带自己去见玉帝。   “真君,我有事求见陛下,还望真君助我一臂之力。”   杨戬莫名其妙,他是玉帝的外甥,不是玉帝身边侍女,求见玉帝怎么求到他面前来。   钟馗看四下无人,上前小声在杨戬耳边说,“是关于聂姑娘的事。”   杨戬:……   除了那个刚跑的献,还有谁的马甲叫聂思柔。杨戬吸了口气,拉着钟馗到一边,“她又想干嘛?”   地府都给你了,还想怎么样?   钟馗一脸沉痛,“献王要大婚了。”   杨戬被钟馗的话噎住,他不知道该说这称呼不错,还是钟馗狗腿。   “……她不是有妾室了吗?”杨戬艰难开口。   钟馗不敢置信,“献王有男人了?”   杨戬表情麻木,“黑山就是她的小妾,蓝关是第二任,听说苏耽至今没有名份。”   该说上古民风淳朴,还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钟馗震惊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没娶妻,不算。”   自家爹妈恩爱没有第三者的杨戬非常鄙视钟馗,花心就花心,还没娶妻不算,就你们读书人最会玩。   钟馗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干咳一声,非常虚心道,“总而言之,我家献王是来求亲的。”   杨戬是懒得再理会思柔这桩破事,把人领到瑶池便打算走,哪知玉帝一看来人是地府的判官,硬要杨戬留下。   “可是献儿那需要帮忙?”   玉帝一脸笑容,不知情的还以为玉帝家的女儿嫁到地府了。   钟馗踌躇片刻,把婚书呈到玉帝面前,跪在地上等着挨骂。心里头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什么臣无能啊,臣背负多少屈辱,只为向天庭揭露某人可怕的嘴脸。   玉帝看完上头的内容神色不变,他安静合上婚书,转头对想回灌江口的杨戬说,“既然是献儿大婚,天庭自然不能怠慢,这样,杨戬你准备一下,我让王母清点嫁妆,一起送到地府去。”   思柔在天庭又没待太久,没几个认识她,也不清楚她身份,虽说哪吒认识,但比不上杨戬,数来数去就只有杨戬一人。面对玉帝含笑的目光,杨戬没有犹豫太久,应声接下跑腿的活。   等王母整理完嫁妆,玉帝悄悄把杨戬拉到一边,语重心长,“你认识献儿多时,献儿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她虽年纪比你稍长,可来天庭这些时日我也看出来了,小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但你不同,你做事我很放心。”   玉帝拍了拍杨戬的肩膀,“多宠着点,让着点,等她脾气消了就好。”   杨戬是一头雾水,他敏锐抓住重点,“她要娶天庭的谁?”   嫁妆都快赶上半个天庭了,这是嫁女儿吗?   玉帝干咳一声,“是黄帝。”   杨戬拿眼神看玉帝,地府那个耍小孩子脾气也就算了,玉帝怎么也跟着糊涂。   ‘老糊涂’的玉帝说,“黄帝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献儿在人间受了这么多委屈,拿些法宝勉强做补偿。”   在对待思柔,玉帝比黄帝更像个合格的父亲,或许是想到当日玉帝在凌霄殿上所述,杨戬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默默接下任务。   临走前玉帝再三嘱咐,“哄着,一定要哄着。”   等杨戬一走,玉帝转头就变脸,“黄帝呢?”   前来汇报的小仙女道,“回陛下,黄帝去蓬莱了。”   她说完又怕玉帝误会,小声道,“玄女娘娘还在东海候着。”   直接躲到蓬莱去,玉帝清楚,九天玄女是真的气疯了。   可一想黄帝言行,玉帝就觉得活该。   杨戬到了地府果然是张灯结彩,处处霓虹,鬼差们脸上喜气洋洋,真跟办喜事一样,仙官仙女们第一次来地府,看什么都新鲜。杨戬听几个仙女嘀咕说地府看起来比天庭不差,他就隐隐胃疼。   不差,天庭是玉帝在坐镇,又有众多武将,所以无人敢侵犯。这地府直接蹲了个上古女神,一言不合就烧……杨戬不再多想把人安排妥当,和钟馗去见思柔。   明明是她大婚,小姑娘却毫无准备,连衣服都没换,趴在亭子边上发呆,一身魔气叫人不敢靠近,只有个苏耽站在亭外,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见杨戬来了,苏耽收回视线,对着杨戬笑了笑,一言不发离去。   杨戬被苏耽笑的背后发寒,心里起了警惕,没让钟馗走,两人见了思柔各自行礼,思柔慢吞吞转过身来,听着杨戬长篇大论,说天庭送了多少好东西,玉帝关心她,王母挂念她。   她的视线在杨戬身上来回打量,冷不防问了句,“要打架吗?”   杨戬不解其意,“我与赤水女子无冤无仇,没有动手的必要,再来天庭和地府交好,更不应动手。”   思柔点头,“不打架,喝酒吗?”   杨戬一时搞不清思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怕思柔临时变卦,一口答应下来,很快就有鬼差送上美酒佳酿,思柔主动给杨戬倒酒。眉眼弯弯的,“玉帝叔叔真好。”   计较玉帝和思柔的辈分没有太大意义,杨戬主动忽略思柔那句叔叔,和思柔扯废话。几杯酒下肚气氛活络起来,思柔又开始掉眼泪,“最讨厌爹爹了。”   杨戬心里泛起柔软,想起来之前玉帝说的话,再看思柔言行,暗道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认真干嘛。他好声劝道,“黄帝不行,再找个愿意陪你游山玩水的人。”   思柔哭完两只眼睛通红,小脸蛋也被酒气熏红,她又倒了杯酒,“为了天庭和地府的友谊,干杯。”   杨戬跟着喝了。   “为了今天的大婚。”   又是一杯。   “为了人间。”   杨戬有点上头了,他眨了眨眼,思柔趴在桌上,手里的酒杯不肯放下,还在那倒酒。   “为了……”   到最后杨戬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趴在桌上起不来,思柔反而越发清醒,腰板挺直坐在亭子里,一双眼睛亮堂堂的。   她看杨戬醉的差不多,从身后摸出绳索,直接把杨戬绑了个干净,末了掏出一朵大红花塞到杨戬胸口,杨戬被绳子捆得动弹不得,再看那朵大红花,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思柔语气天真,“结亲啊。”   杨戬,“你不是和黄帝结吗?”   思柔停下手一脸惊讶,“黄帝是献儿的爹爹,献儿怎么会娶爹爹。”   “我当上地府的主人,根基不稳,怕血海的阿修罗欺负我,所以想和天庭结盟,共同对抗阿修罗。”   她看着杨戬一字一句道,“为了世界和平,嫁了吧。” 第88章 心更黑   送走一脸生无可恋的杨戬, 思柔似乎心情不错,拎着一坛小酒晃晃悠悠回了屋里, 屋里头已经按照思柔的吩咐换上柔软的毛毯, 踩上去能没过脚脖子的那种。思柔起先还老实站在上面,后头觉得挺软, 直接脱了鞋子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等苏耽敲门的时候, 小姑娘头发都乱了。   苏耽站在门外,盯着里头衣衫不整的思柔, 总觉得进去了他这辈子的名声就完了。思柔倒没想那么多,慢吞吞爬起来, 盘坐好问苏耽, “你要走了?”   苏耽回过神来, 一脚踏入房间,一步一步走到思柔,他看了思柔很久, 慢慢抬起手给思柔行礼,“我很感谢你。”   思柔伸手去摸放在桌上的小酒, 拿到后并不急着喝,而是听苏耽在那废话。   “我求仙问道这么久,却参不透一个悟字, 若非你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今日我还在奔波,做所谓的好事得一个功成名就,然后飞升成仙, 做一个碌碌无为的神仙。”   思柔眨眨眼,“杨戬是个好神仙。”   苏耽如果走原来那条路,他也可以成为想杨戬一样好的神仙。杨戬没什么不好的,他尽忠职守,上为天庭,下为人间,并且长居灌江口,也算乐得逍遥。   苏耽反问,“我一定要做杨戬吗?”   杨戬有多好不用他苏耽一一复述,只是别人口中夸奖的杨戬,真的是杨戬本人吗?这个问题他和思柔都没有资格回答。苏耽难得放松下来,紧绷的脸色浮现柔和,“回归本源岂不更好。”   “就如你一样。”   他在思柔身上看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天庭种种作为也叫他失去了飞升去天庭的渴望,思柔渡尽十万冤魂,天庭就接纳了思柔,身份被爆,一身魔气入地府,天庭却不加以制止。   赶尽杀绝,委曲求全。已经没有意义了,但他产生天庭非他所求时的念头,无论天庭做了什么都无法弥补失去的好感。   “我大概不会再求仙。”   说出这句话后苏耽心中放下一块巨石,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背上的长剑被苏耽卸下,放到桌上,这把剑是他曾经和思柔交易得来的,作为宗主的寿礼被送了出去,不久之后宗主又将它赠于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思柔身边。   “你要回家吗?”思柔问,苏耽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家人,或许苏耽的家并不美满。   “大约吧。”苏耽眼神恍惚一下,他都快记不清娘亲的模样,“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踏遍大江南北,吃很多好吃的。下回再见,或许是在百年之后。”苏耽正式向思柔告别,眼中笑意点点,像初雪消融,难得一见。   “告辞。”   说罢苏耽毫不留恋转身离去,背影竟是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恍如仙人之姿,思柔看看桌上的长剑,再看看手里的酒坛,抱起酒坛跑上去,一脸认真把酒坛交给苏耽,“给你,还我一坛更好的。”   苏耽面有惊讶,不过很快弯起嘴角,他收下美酒,对思柔允诺,“一言为定。”   直到视野中的背影消失,思柔才回了房间,她问从头看到尾的钟馗,“人能活多久?”   钟馗知道思柔在问苏耽的寿命,他垂首道,“苏道长本是天庭上仙,历劫下凡,此世就能回列仙班。若渡劫失败,就与凡人无异,重入轮回,命由天定,我等没有资格插手苏道长命数。”   现在看来苏耽是真完蛋了,仙也不求了,道士也不做了,回头人到了地府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和天庭交代,他记得这位可是东华帝君手下的能人,东华帝君可不是玉帝,自己的得力属下历劫历到最后直接跑了,妥妥要找地府算账。   话说回来,苏道长因为聂姑娘的缘故历劫失败,如今地府又是聂姑娘做主,始作俑者和苦主都是同一个人,不知道算好算坏。   他看思柔沉默半天,还以为怕天庭找她麻烦,想到这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不由小心翼翼,“聂姑娘……”   思柔想也不想,“叫我大王。”   “……大王。”   刚送出一坛酒的思柔趴在桌上闷闷不乐,“早知道叫苏耽给我寄东西,我也想出去玩。”   钟馗冒着被思柔烤焦的风险,不怕死问,“大王既然想游山玩水,又为何做地府之主?”   思柔理所当然,“因为爹爹呀。”   前头写了个婚书要娶黄帝,结果骗了位二郎真君,钟馗不敢想象接下来思柔要做什么,鉴于那位真君还被捆得生无可恋,钟馗为了杨戬的清白着想,问起思柔接下来的打算,“大王是要……”   思柔把玩剑穗,没在意钟馗提心吊胆的语气,“本来以为天庭会拒绝,这样也有理由对天庭出手,偏偏送了杨戬过来。”   小姑娘脸色沉沉,仿佛对于自己的正室是个货真价实的神仙很不满意。   钟馗听得是心惊肉跳,天庭做错了什么,杨戬又做错了什么,他地府为什么从头到尾在被欺负,“天庭可是有人欺辱过大王?”   思柔反而一脸不解,“没有,玉帝对我挺好的。”   就是太聪明让她有一丝丝不高兴,她看钟馗求知欲旺盛,非常大方回答了钟馗的问题,“天庭爹爹得罪不起,我欺负了天庭,爹爹肯定要去道歉。”   思柔的语气里透着只要我怼天怼地就能气死自己老子,这种只有小屁孩才有的思维叫钟馗找不出反驳理由,最后他只能顺着思柔的思路劝说思柔,“也不是非天庭不可。”   思柔赞同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钟馗刚松口气,就听思柔说,“四海龙王龙傻钱多,你觉得哪个合适做冤大头?”   钟馗:……他想投胎了。   正当钟馗自己当场自尽会不会被思柔送一缕太阳精火,蓝关突然闯进屋里,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怒火,迎面冲思柔叫板,“聂思柔,你谁给你的胆子绑架真君的!”   思柔平静看着蓝关,十秒后气势汹汹的蓝关当场泄气,底气不足,“大王做得好。”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在说完这句话后蓝关耳根明显可见泛红,思柔盯着蓝关没有说话,倒是钟馗出来打圆场,“阁下可是为了真君而来?”   蓝关纸扇一摇,摆出翩翩公子的架势,轻哼一声,“算你有眼光,还不立即带我去见真君。”   钟馗没有立刻做出答复,而是把目光转向思柔,等着这位大佬发话。   思柔问,“你是单纯想见真君,还是想救他出去?”   蓝关不敢看思柔,死鸭子嘴硬,“开什么玩笑,杨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在思柔的注视下泄气,不过依然死活不肯求饶,腰板是在场三人中最直的一个。   思柔道,“你可以带走杨戬,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蓝关一听有办法救出杨戬,那是喜不自胜,再听思柔有要求,又是面带警惕,生怕思柔要对自己动手。   思柔没看向蓝关,拎起安安静静的钟馗,“帮我写份绑架信给南海龙王,就说他儿子在我手上,想要救儿子就奉我为王,此后南海鬼魂皆入我酆都。”   写过婚书又被勒令写绑架信的钟馗试图唤醒思柔良知,“大王,下官生前读的是圣贤书。”   思柔应声,“有问题吗?”   既然婚书都会写,写份绑架信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随手打发了钟馗,思柔再问蓝关,“清楚了吗?”   蓝关拔高声音,“你出卖我!”   他当初和思柔走除去思柔凶残以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想回南海,如今思柔要拿自己和南海龙王做交换,蓝关不由想起了杨戬。   一个劝自己回家,一个逼着自己回家,都是人渣!   思柔莫名其妙。“你不是和南海龙王不合吗?既然不合,南海龙王倒霉你不该高兴吗?”   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不就是这个道理。   蓝关顿了一下,试探道,“你不会把我送回去?”   思柔道,“你把黑山的长春树照顾得很好,我很喜欢。”   有这句话蓝关又得意起来,下巴微微扬起,“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本公子是何人。”   他还没得意完,思柔上前一步,轻车熟路往蓝关脑门上一摸,然后咔嚓一声。   蓝关:!!!   等钟馗写好绑架信折回来找思柔,就见蓝关一脸虚弱倒在床边,脸色煞白,目光哀怨,活似思柔虐待了蓝关一般,等钟馗看到思柔手里的龙角,他什么都明白了。   刚扳下来的龙角还热乎着,思柔摸了好久才交给钟馗,恋恋不舍,“炖王八可好吃了。”   钟馗眼观鼻鼻观心,后头蓝关的视线都快杀人了,他找了个理由退下,对着龙角和绑架信发愁。   送,南海龙王定会大发雷霆;不送,思柔要生气,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另说,蓝关作为绑架对象一定不好过。   他犹豫再三,还是托人连龙角带绑架信一起送到了南海。南海龙王一看这龙角是自己失踪已久的宝贝儿子的,再看绑架信上的内容,直接两眼一闭,气晕过去。   等他悠悠醒来,南海龙王愤怒拍床,“欺龙太甚,来人,准备辇车,我要去东海。”   黄帝女儿很了不起吗?不就一个会玩火的丫头,对上上古应龙,我看你有几分胜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倒计时中,这次是真的快完结了 第89章 干坏事   聂小倩在清点东西, 自思柔去天庭后,黑山所有妖都以为思柔去当神仙了, 不会再回来。黑山成天阴着一张脸, 坐在菩萨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鬼差,说献王不习惯地府的吃住, 让他们安排一些妖去地府。   “献王是谁呀?”   “就是你们的大王, 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家的大王是黄帝的女儿。”   自打这件事传遍黑山, 黑山每个妖怪都是抬头挺胸,走路带风, 别说有多得意了。黑山心情也好很多, 对着一群嚷嚷着要去见大王的小崽子也有耐心, “排队一个个去,地府阴气重,年纪小的和老的不准去。”   于是黑山猫妖一族被勒令去修炼, 唯一一只长了两条尾巴负责照顾晚辈,也没能去成地府, 于是成天拿猫爪疼爱小奶猫。   不仅猫妖一族如此,狐族也是,黄九郎一事狐族在黑山地位下降, 所幸还有十四娘和黄老撑着,黄老年纪大了,又是黑山的左臂右膀,黑山没打算让黄老去, 十四娘就不同了,她跟思柔的时间最长,按理说是最有资格去地府的,没曾想十四娘拒绝了。那个爱笑爱闹的粉衣少女一下子成熟许多。   “大王已经这么厉害了,我更不能给大王掉面子。我要加紧修炼,最少以后能帮上大王的忙。”   黄老看着眼前沉稳许多的孙女,欣慰笑了。   最后第一批去地府的反而是兰若寺的女鬼们,小蝶对于要去地府这件事格外兴奋,和聂小倩嘀咕着,“你说能不能让大王安排我一个好胎,我也不指望做什么公主皇后,下辈子衣食无忧就好。”   聂小倩笑笑,细心收好线头,“你想投胎直接和大王说。”   聂小倩是她们几个和思柔关系最好的,她脾气也好,别人求她都是来者不拒,小蝶回味过来,“你不想投胎?”   聂小倩摇摇头,“做人的滋味无非是那般,你不是说在黑山当鬼比做人快活许多。”   小蝶不说话了,在黑山做鬼的确比从前的日子好上许多,可她们是鬼啊,早晚要投胎的。这件事不了了之,没了下文,她们一群女鬼由蓝关牵头前往地府。   临走那天蓝关和黑山叫板,“凭什么要我去?”   黑山一句话压死,“凭我比你大。”   还在嚷嚷的蓝关停下话,拿眼神瞪黑山,最后心不甘情不愿走了。   到了地府才知道思柔要大婚,蓝关这个被思柔强制成亲的龙回味过来,怕是有谁又要倒大霉,他被黑山成天说教,这会再来一个,蓝关本着看热闹的心情,仗着自己是思柔的人,硬闯婚房,结果看到了被捆成一团,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杨戬。   蓝关当场就炸了,怒气冲冲跑去找思柔,结果被思柔坑掉最后一根龙角,等钟馗拿着龙角离去,蓝关趴在床上半天,不确定问,“他真会答应?”   思柔反问蓝关,“你要回南海吗?”   蓝关不说话了,看着思柔在那拨剑穗,认出这剑苏耽常背在身后,现在也没看见苏耽,蓝关心里头大约明白什么,他问思柔,“我们对于你是什么存在?”   思柔没懂蓝关的意思,她把目光转向蓝关,眸中纯真无邪。   这丫头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吧。蓝关忽然生怨气,“你根本不喜欢我和黑山,还娶了我们。”   思柔唔了一声,“喜欢呀。我喜欢爹爹,喜欢小倩姐姐,十四娘,黑山的妖怪,也喜欢你们。”   提到让自己开心的事思柔眸子发亮,她笑得很开心,“苏耽不做道士了,所以我决定不讨厌他了,喜欢他一点点,就喜欢一点点。”   蓝关也跟着不自觉笑起来,爬起来坐到思柔身边,拿手点点思柔额头,“傻丫头。”   考虑到蓝关刚没了龙角,身子还虚,思柔没动手欺负蓝关,只是气鼓鼓瞪了蓝关一眼,“我年纪比你大。”   蓝关不由好笑,“你就是比我小。”   思柔比划了两人的身高,没说什么,站起来抽了几张宣纸在那折纸鹤,问蓝关黑山的妖怪怎么样了,蓝关以嫌弃的口吻一一答了,又问思柔,“你打算怎么处理真君?”   “等爹爹。”思柔没有半分犹豫,“只要抓到爹爹了,就不用顾忌杨戬了。”   杨戬是制衡天庭的棋子,保持地府和天庭的平衡点,现在他们一方谁也不会动手,一旦平衡被打破,杨戬再留在地府就是对她的威胁。   思柔眯起眼睛,她清楚,杨戬也清楚。   毕竟挂着一个南海太子的名号,蓝关很快懂了思柔的意思。虽然真君的名声没了,可清白还在。想通了的蓝关诡异放下心来,“抓到黄帝……”   “等酆都的鬼多了。”思柔嘀咕着,人族当道,她占据地府的原因就是要抓住人族的命脉,一旦势力大了,他们也不敢动自己,到时候她再提出要求,或者做出一些事来,别人要动自己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爹爹说过,单枪匹马虽然帅,但比不上势力大的。她的力量不足够和天庭叫板,所以才会选择地府。她会成为一个好的地府之主,不会让爹爹失望。   “就是一个家了。”   有爹爹,有自己喜欢的人,大家都在,以后还有娘亲。可以过得很开心。   “我会保护你们的。”思柔认真道。   蓝关被那个家触动,扭过脸去,“这是你该做的。”   留在思柔身边,比待在南海的水晶宫有趣多了。   南海龙王不知道自己儿子打定主意不回去了,他亲自跑到东海求见东海龙王,两人一照面南海龙王开门见山,“我要见应龙。”   东海龙王的笑脸硬生生僵住,他很快转变态度,眯起眼睛,“你在我这安排探子。”   南海龙王轻蔑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得了吧,都是千年狐狸还装什么,当初吾儿的事又是谁大张旗鼓传出去的。”   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说了也无趣,东海龙王很快跳过这个话题,说到应龙身上,“那位刚从归墟回来,性情乖张,不好相处。”   都是龙族应龙非常不喜欢现在的龙族,除去后代太菜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理由,应龙最反感的原因是东海龙王照面就喊他应龙大人。   去你的应龙大人,他是有名字的,你有见过哪个人族晚辈喊自己长辈人类大人的吗?   所以到了东海应龙就找了个地方蹲着,谁都不爱见。   应龙不待见自己,东海龙王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好在自己儿子还能在应龙大人面前说几句话,东海龙王也不强求什么了,这会南海龙王要见应龙,东海龙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帮南海龙王开了方便大门。   “我只能帮你代为引荐,其余的爱莫能助。”   南海龙王摆摆手,心里有数,自己儿子和应龙八辈子打不着干系,他压根不指望应龙会帮自己带回儿子,他要做的就是说动应龙去找思柔,自己同行,去见儿子一面。   同是上古人物,又在同一个阵营,多少都有些话要讲。   不得不说,除了在自己儿子上犯浑以外,南海龙王做事滴水不漏,以引荐思柔为理由,应龙答应和南海龙王同行,只不过出发时应龙还是龙形,没化作人形。或许是看出南海龙王的疑惑,应龙淡淡道,“习惯了。”   他一向不爱掺和人族的事,后来发现变作龙形人族就不会和他拐弯抹角讲话,于是这一习惯一直保持下去,直到现在。   当巨大的应龙出现在地府,整个地府都恐慌了,鬼差匆匆跑进殿内,对思柔说,“大,大王,外面有龙。”   思柔一脸不解跟着走出来,看到半空中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兴奋起来,招手对应龙大喊,“庚辰。”   应龙慢慢垂下脑袋,看清地上的人是思柔后,他缓缓伸出了右爪,上面安然躺着一个少女,脸色红润,双眼紧闭,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思柔愣住了。“她是……”   应龙的声音低沉,“是女娃。”   女娃赴东海身亡,神魂化精卫,炎帝一直找不到女儿的尸体,对东海颇有怨言。现在看来,是应龙藏起了女娃的肉身。   “我没有办法复活她,又找不到你们,就只能这样拖着。”   思柔爬到应龙右爪上,抓着女娃的手又是哭又是笑,“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她说完搂着女娃大哭起来,哭声中带着数不清的委屈,叫人心疼。应龙温柔注视着右爪上两个女孩,眼神如数万年前不变。   蓝关沉默站在殿外,应龙之下是苍老的南海龙王,地府的阴气让他不适,呼吸加重,咳嗽声起,“吾儿。”   “你来做什么?”   面对蓝关的冷淡,南海龙王反而笑了,“本来担心你被人欺辱,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叫蓝关不知所措,他看了天上的思柔一眼,咬牙追上南海龙王。   好半天思柔才停下哭声,抱起女娃一步一步往殿内走,和应龙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庚辰你见到归墟了吗?”   应龙回答,“见到了。”   思柔替女娃盖好被子,“归墟一定很漂亮,不然女娃也不会一直想去。可惜我不能去。”   “我带你去。”应龙说,又怕思柔误会,又急忙补充一句,“女娃也一起去。”   思柔,“好啊。”   应龙的出现让思柔格外开心,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问应龙。   “庚辰,你想见爹爹吗?”   应龙不知道思柔的打算,不明所以,“黄帝,不是已经升天了吗?”   思柔眉眼弯弯,“对啊,我在天庭见到爹爹了。”   提起这位老上司应龙也是颇为怀念,不过他还记得黄帝的身份和以前不同,瞬间垂头丧气,“我犯下杀戒不能上天,怕是见不到黄帝。”   思柔摇摇头,“不用去天上,爹爹不在天庭,在蓬莱。”   这个消息是娘亲告诉她的,娘亲还说了,现在和过去不一样,她想做什么就放手大胆去做,娘亲会替她解决多余的事情。   “所以,你想见爹爹吗?”   沉寂多年的蓬莱在今日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一条上古应龙闯入蓬莱,当着众仙的面,把黄帝叼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篇番外_(:з」∠)_ 新文:《我在洪荒带孩子》,指路作者专栏,开文时间大概在11月,爱你们~ 最后求一波作者收藏,作者专栏收藏作者! 第90章 番外篇   这是聂小倩在地府的第三年, 她已经习惯往返地府和黑山的日子,每隔半年那位黄帝来地府, 一家人团聚, 这个时候的思柔特别开心,见了谁都是眉眼弯弯的,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 思柔喝醉趴在自己怀里,对自己嘟囔。   “小倩姐姐, 我好开心。爹爹在,娘亲也在。像梦一样。”   聂小倩替思柔抹去眼角泪水, 搂着思柔说, “这不是梦, 因为我也看到了小柔的爹娘。”   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黄帝,看起来和一位普通父亲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有怕老婆的毛病, 在面对自己妻女时莫名气短,每晚抱着枕头徘徊在九天玄女门外, 表情可怜兮兮。   在黄帝来到地府第二天,地府迎来了另一位客人,炎帝神农, 他带走了女娃的肉身,思柔拉着炎帝的手要炎帝再三保证,女娃苏醒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   “她是我的姐姐。”   那个时候的思柔,脆弱得让人心疼。   聂小倩不懂什么神魔, 也不知人族和妖族,她只知道在小柔带回黄帝后,黄帝和真君聊了很久,又过几天真君离去,走的那天早上小柔还在睡觉,当黄帝谈起真君时小柔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甚至忘了她和真君结过亲。   “我以为你喜欢杨戬,在这群神仙中,他算是出类拔萃。”   “他不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想要的,是一个能一直陪着我的人。”   黄帝望着自己的女儿,他明白是自己和玄女影响了献,这个孩子天生大大咧咧,看上去永远长不大,偏偏在一些方面心思细腻易碎。   “会有的。”黄帝只能这样说。   没过多久九天玄女也来了,那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女性,看人时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唯独看向思柔时无比温柔。思柔很开心,连着几天都粘在九天玄女身边,后头跟着一条名为黄帝的尾巴,一家人和乐融融。   她听说九天玄女和天庭谈了很多,最后约定一年中的半年在地府,另外半年玄女和黄帝要返回天庭,留下思柔一人。九天玄女说要为思柔正名,黄帝则许诺了应龙重返天界。   起先还会有蓝关陪着思柔,后来听说南海龙王的身体越发抱恙,蓝关不得不返回南海。于是在地府待不住的思柔会把下半年的时间都放在黑山上,所幸还有应龙陪同,思柔不至于寂寞。   偶尔思柔会和应龙谈起过去,聂小倩只得两三句碎语,她听不懂,也不愿花力气理解。聂小倩知道现在的思柔过得很好,因为他们也陪着思柔。   某一天聂小倩例行起来给思柔做早饭时,小狐狸匆匆跑过来告诉聂小倩,思柔和应龙出门去了,说是去找好吃的,半个月后就回来。   聂小倩念着应龙两字,她望着满山的长春树,不自觉笑出声来。   思柔和应龙游山玩水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过每年到黄帝下凡的日子总是会按时回来,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叫黑山的妖怪开眼,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小物件仿佛在告诉聂小倩她们,思柔和应龙已经踏遍天南地北,欣赏大好河山。   偶尔灌江口也会来人,闲暇时谈起二郎真君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嫁到灌江口的天女说真君又去哪里忙了,好几天不见人。   聂小倩认真听着,在思柔回来的时候谈起一句二郎真君。一身青衣的少女眉眼如从前,一笑而过。   这样过了很多年,在一个春夏之交,黑山迎来一位熟悉的客人,年轻的仙人踏碎了一地的繁花,他为思柔带来一坛佳酿,据说是产自蓬莱。   “不负所约。”   思柔抱着那坛佳酿,又看了看仙人的白发,不确定道,“苏耽?”   苏耽面容依旧,只不过一头青丝换作白发,他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爽朗笑了,“天雷没把我白发劈回去。”   思柔也跟着笑了,“今年蓝关要过来吃年夜饭,你要留下来吗?”   苏耽望着思柔不自觉点点头,“好。”   大年三十的晚上,黑山无比热闹,聂小倩从早上忙到晚上,半夜领着小妖关门时,却发现门口坐了个书生。   那书生被夜风冻得脸色苍白,求聂小倩给他暂住一晚,明早就走,聂小倩不忍,柔声道,“公子进来便是。”   书生顿时眉开眼笑,收拾好东西跟着聂小倩踏进兰若寺。   “小生宁采臣,不如姑娘如何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下本《我在洪荒带孩子》,11月和大家见面~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