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网红全都是妖怪 作者:不才如仆 文案: 经纪人涂绵绵在工作上遭遇变故,心灰意冷回到老家。 一次意外,她收到即将破产的网红公司聘请。 半脚踏进妖怪窝的涂绵绵: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后来。 成为妖怪网红公司的经纪人,涂绵绵有个大难题,那就是…… “九尾狐能做什么?” “美妆。” “鸾鸟能做什么?” “唱歌。” “那么他?”涂绵绵谨慎地望向慢吞吞吃东西的饕餮大佬。 山君试探地问:“吃……播?” 涂绵绵:“……” 完蛋!公司要倒闭了! *山海公司只有一个口号:坚决让每只妖怪都能顺利滚蛋! 男主饕餮。 温吞吃货凶兽大佬 X 人形猫薄荷经纪人 1.所有妖怪均参考清华出版社版本《山海经》,个人有二设 2.作话有原文科普,大家一起来学习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甜文 网红 直播 主角:涂绵绵 ┃ 配角:各种妖怪 ┃ 其它: ==============   ☆、失业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新文:《穿成男配他前妻[穿书]》求收藏~ 阮啾啾穿进了一本名为《重生逃婚前》的文里。 书里的女主上辈子在订婚前夜丢掉竹马去追逐爱情,却发现白月光不但没钱没势,空有一副绝顶的好相貌什么都不会,还是个性冷淡。 几年的徒劳无功后,女主后悔了。 这时女主才发现昔日的竹马跻身电竞新秀,身价千万,身旁早已有佳人陪伴。女主绝望自杀,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重生了。 此时的她还没逃婚,一切都来得及。 而阮啾啾,穿成了书里空有一张脸的白月光……他前妻。一个嫌贫爱富的恶毒女配。 看着那张温吞慢半拍的漂亮脸蛋,阮啾啾突然不忍,表示还是明天再考虑离婚的事吧。 结果这一考虑,就再也没离成。 …… 后来。 被存款天文数字吓到的阮啾啾:谁说他是草包,过来挨打! 再后来。 捂着腰的阮啾啾咬咬牙:谁说他性冷淡,过来挨打! 又美又甜女主x宠妻狂魔假温吞真扮猪吃老虎大佬 1.百分百小甜饼,百分百打脸爽文 2.完结文快穿世界扩写~前期会有和小世界重合的内容~ 3.此文男主画风清奇,因为他没有求生欲→_→   仲春的雨绵绵缠缠,能从冒出一缕晨曦的清晨滴答到暮色沉沉的傍晚,像上了年龄的长舌妇,碎碎叨叨没完没了,烦人得紧。   烦闷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涂绵绵深深呼吸一口,面色相当平静地合上窗户,把混杂着钢铁丛林气息的雨水拦在窗外。她穿上外套,身后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白纸黑字的解雇协议,墨蓝色的钢笔水渍未干,秀丽的签名漂亮而利落。   ——涂绵绵。   在她毕业的第四年,失业了。   从大学毕业后从事的唯一的工作,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换个行当。身为当红小鲜肉的谢衿泽的经纪人,也算是半个助理,她一直陪到现在,在他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刻,被强行解雇,还是以曝光在媒体下的难堪的方式。   曝光是因为被狗仔抓了把柄,爆出谢衿泽私自签了公司,单方面向涂绵绵违约,如此背信弃义的行为令人哗然。涂绵绵知道他不缺钱,自然也不在乎在外人看来“天价”的违约金。至于所谓情分,在青梅竹马的关系面前,或许事业更重要。   乌压压的媒体堵在外面,只要出去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皆以为涂绵绵会气极反咬一口,公司高层派来人安抚,更是许诺优厚的待遇和新工作,涂绵绵掌握着谢衿泽太多的私人信息。   还有一个众人讳莫如深的秘密。   虽然她向来性格温和,但这种时候,再温顺的绵羊咬人都是有可能的。   涂绵绵背起收拾好的背包,给陈总发了条短信。   短信编辑一半,手机屏幕忽然一顿,一阵悠扬的小提琴的伴奏响起,轻轻的、男性低沉的歌声如呢喃细语,温柔好听。   来电显示的名字就是这首歌的歌者——谢衿泽。   谢衿泽走红是有必然原因的。只因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蛋、还有一支海妖的嗓子,简直是上天的瑰宝。   他总是穿着简单的宽松白T恤配牛仔裤,亚麻色的头发蓬松凌乱,肤色白皙干净,眼神清澈得像一张白纸,浅浅地、漫不经心地朝着人微笑。就那么简单而干净,纯粹得像每个女孩子心目中的邻窗清秀男生。谁能想到他已经有二十五岁。   涂绵绵放任着铃声到停歇,不料不到几秒钟,对方的电话又打过来。谢衿泽的人设是干净清秀的慵懒大哥哥,但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的脾气要多坏有多坏,最讨厌等别人。   平日涂绵绵从没有让他等待过。这一次,她的确也没让他等待,而是直接挂掉。   不过一会儿,助理小范打来电话。涂绵绵皱了皱眉,接起来,没听到小范的声音,话筒对面只听到一阵吹风机轰隆轰隆的嗡鸣。涂绵绵知道话筒对面是谁,沉默片刻正准备挂断,一道矜贵如珠玉的清冷声音响起,果然还是谢衿泽。   “签了?”他难得没有追究挂电话的事情。   “嗯。”涂绵绵的回应也相当平淡。   “工作交接有小范,你就继续跟着陈sir干,明天别忘了去报道。”   “我要回家了,明天去不了。”   “嗯?”   “好久没见婆婆了,还有叔叔和婶。”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自己的父母,谢衿泽又是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告状随你。别留太久,新公司不等人。”   “我不会回来了。”   对方倏然一顿。紧接着,话筒那头谢衿泽冷淡地说了句什么,吹风机的嗡鸣声消失不见。两人之间顿时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谢衿泽以为她说了句气话,轻笑一声:“大城市的梦不要了?”   涂绵绵也跟着无声地笑了一下。像往常一样语气平缓,不温不火,只是话语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真的不会回来了。”她很平静地叙述着,仿佛话筒对面的人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语气有些僵硬。   “送你的那盆多肉我带了回来,剩下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那盆多肉是去年涂绵绵送的生日礼物。她拿走这个干什么?意思是……   谢衿泽的唇角没了笑,认识的人都知道,这是生气了的表现。   门口传来助理温柔的声音:“衿泽,我们得去赶拍摄了。外面人都还等着呢。”   坐在化妆椅上的谢衿泽背对着助理,镜子里照出他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唇角绷得死紧,抿成一条心情很差的直线。   他冷冷说:“随便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走吧。”他站起身。   工作不能耽误。   *   公司里的员工们偷偷望向从办公室出来的涂经纪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以泪洗面,憔悴不堪。实际上她此刻比任何人都要光鲜亮丽,表情沉稳得吓人,一路上的冷峻风采把公司里正红的小花都比了下去。   他们暗暗可惜,如果涂经纪人也去混娱乐圈,如今恐怕风头正盛。   要说起来谢衿泽今日的成就涂绵绵在背后功不可没,卸磨杀驴实在做的缺德。尽管如此,这些腹诽也只敢在心里说。   ……   收拾好一切,涂绵绵抱着一盆多肉,拉着行李箱,像极了电影里的玛婷达,她站在门口,望着熟悉而陌生的大城市,第一次审视着这个世界,也审视她自己荒唐可笑的过去。   “该结束了。”她说。   为了躲避狗仔,她全身捂得严实,换乘几辆车,最后坐着大巴回到县城的老家。   再次回到家中,已然是傍晚时分。街道的杨树长得正茂盛,绿意苍翠,水泥路有些不平坦的坑坑洼洼,街坊邻居的小孩们相互追逐嬉笑着玩耍,有人坐在门口乘凉说笑,一路上,涂绵绵所到之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戴着墨镜和帽子,一副旅途劳累的疲惫,依然清新水嫩,窈窕纤细,乌发红唇与这儿格格不入。   直到她进了涂婆婆家的大门,才有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那是涂家的姑娘?是么?”   涂绵绵早年没了父母,是涂婆婆将她亲手养大。即使接近八十多岁的高龄,依然精神矍铄,事事亲为。涂绵绵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躺椅上,眯起眼睛,摇着蒲扇扇风,好让这傍晚的燥热早些溜走。   热得一身汗的涂绵绵站在葡萄藤架下:“婆婆……”   她摇扇子的动作一顿。   “回来啦。”涂婆婆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回来,一点儿都不惊讶。她缓缓坐起身,神色如常地朝厨房走去,“正好你谢婶送了半只鸡,你把行李箱放好,过来帮帮忙。”   提到谢婶,涂绵绵紧抿着唇,又忍住了:“好。”   ……   用凉水冰镇过的西瓜切开,发出喀嚓的沙沙响声,瓤子鲜红。李子、桃子装了一小筐,粉的紫红的煞是好看。新上市的长枣脆脆甜甜,绿提吃起来也是嘎嘣嘎嘣的脆。小镇上别的没有,应季的水果便宜得很。   桌上摆着焖鸡肉,鱼香茄条,素小炒。满满当当一小桌。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涂绵绵不饿,再加上刚才吃了不少水果,半碗米饭就饱肚了。涂婆婆没有劝她,两人吃了饭,涂绵绵去厨房洗碗,涂婆婆则是端着剩下的饭菜去喂邻居家的大黄狗。   涂绵绵有些走神。   接下来该干什么她完全没有思绪。这些年她总是被动地选择,从别人的生活中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处,而现在,要完完全全过只属于自己的生活,还有些不容易。   就在走神的功夫。“咣当!”碗被摔在地上。   涂绵绵连忙蹲下去捡碗的碎片,动作匆忙之间,锋利的边缘轻易划破了她的手指,一时间血流如注。她倒吸一口冷气,用水冲掉手上的血迹,忍着细细密密的痛楚,继续收拾,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许久的涂婆婆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忍啊忍的。疼了就叫出来,难受就哭一鼻子,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要这么懂事干嘛?”   “我不疼。”涂绵绵说。   “你不疼,那怎么跟个丧家犬似的灰溜溜回来了。”   她沉默了。   涂婆婆长叹一声,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谢家的小子啊,好好的父母教出来的白眼狼,真不是个东西。”   涂婆婆那么一骂,涂绵绵憋了许久的委屈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口,就那么蹲在地上擦眼泪,她向来能忍,就连哭的时候也是无声的。然而被扎伤的痛楚要比想象中的更加绵长。   涂婆婆表情心疼,微微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再说话。   这一晚大概流尽了涂绵绵所有的眼泪。她想,就这么哭一次,哭完了,第二天就是新的人生,之前被浪费的美好时光以后都要补偿回来。   她要重新开始。   ☆、穷逼妖怪窝   大清早,街坊邻居都听到了涂婆婆中气十足的大笑声,吓得隔壁阿黄上蹿下跳,发出惊恐的呜咽。   “哈哈哈哈哈哈!”   水肿体质的涂绵绵顶着两颗大核桃眼睛,以她为中心的低气压弥漫开来:“别笑了。”   “你真的好丑啊乖乖,怎么会是我女儿生出来的哈哈哈哈哈!抱错了吧哈哈哈哈!”   涂绵绵:“……”   面对涂婆婆的日常嘲笑,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劈个叉。   涂绵绵用毛巾敷脸,试图让消失的双眼皮快点儿回来。谢叔谢婶听到消息肯定等会儿就上门了,她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惨兮兮的样子。   说曹操曹操到,大门传来咚咚咚的响声,笑呵呵的两口子走进来,还提着几斤肋排肉:“绵绵回来啦,快让我们瞧瞧,好些天没见了!”   涂绵绵试图遮住眼睛,还是被看了个正着。   圆圆胖胖依然能窥出年轻时美貌的谢婶瞪大眼睛,快步走上前:“这孩子,怎么回事,哭了?”   “没有没有,被蚊子咬了。”   “怎么回事呀,是不是我家那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   涂婆婆忽然插入两人之间的话,冷哼一声:“反正迟早要知道的。瞧你们家小子干的好事,居然把绵绵硬生生辞退了。”   “什么!”   “什么!”   两人面色皆是变了变。俩人早已把涂绵绵当做未来的儿媳妇。涂绵绵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乖巧听话又聪明,书念的好,长得漂亮,又跟谢衿泽走得近,还一直照顾着他。如果不是谢衿泽,这孩子可能现在已经成为大城市的金领了。   他们想着两人互相扶持也不错,现在可好,自家的浑小子居然做出这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你们别想多,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这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涂绵绵不想上升到需要长辈来管教。   谢叔气得差点升天,当场咆哮道:“我要找他谈话!孩子他妈,你把他叫回来!真是丢尽了我的脸!书读到狗肚子去了!”   “你有高血压先别生气……”   一番吵吵闹闹,总算冷静下来。谢叔是镇上的老师,性子火爆,对待学生严肃苛刻,小孩们见了他就跑,相反,谢婶是个性子温柔的大美人,谁见了她都要软几分。   谢衿泽正在剧组拍戏,他一走上百号人都得等着,耽误不起,有什么事都得等结束拍摄后再说。浇了火气的谢叔还是气得脸都红了,一直摇头说他教子无方。   谢婶眉宇挂着忧愁,细声安抚涂绵绵,并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两人都以为是小情侣闹矛盾,过段时间就好了。谁料涂绵绵出口惊人:“我不走了,我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可、可是我们家那小子……”   “婶婶,你们别误会,我们没交往过,我和他就是朋友,他也有女朋友的。”涂绵绵说的是实话,他们俩的确不存在过任何的亲密关系。   “我的老天哟。”谢婶两眼含泪,“你们好好的,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   “请你们接受现实吧。”涂绵绵鞠躬。   “不不,是我们家的小子做错事丢了人。”两人也低头鞠躬,“我们改天会揪着他上门赔罪。”   在涂绵绵再三劝导下,涂婆婆全程没给好脸色,把他们送出了门,咣地关上。   “要我说,就放着他们去闹。”   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出气,涂绵绵噗地笑了。   “行了行了别笑了,你不知道你这会儿有多丑。”   涂绵绵:“……哦。”   *   这些天,涂绵绵还没想好做点儿什么,每天就跟着涂婆婆干点儿杂活,躺在躺椅上发呆。或许她可以找个会计的活儿干,给别人算算账什么的。   谢家两口子自知理亏,三天两头提着东西上门,都被涂婆婆打了回去。   以为送点儿礼就能消解这点儿愧疚,怎么可能。   “绵绵啊。”   “哎。”   睡意朦胧的涂绵绵猛然惊醒,坐直了身体。她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我们家的老房子租出去了,该到收房租的时候,你去替我催催。”   涂绵绵脑海浮现了那座破房子的模样,估计暴风雨一吹就能塌,本想着等什么时候拆迁了,现在可好,居然租了出去???   “……婆婆,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危房吧。”   “我劝过啊,小伙子就是不听,说什么都要租。”   “房租多少?”   “一月一百。我说八十就够了,还不行,非要砍价砍到一百,小伙子人傻钱多啊。”   涂绵绵:“……”   “看你一天也闲着,过去把房租催了,顺便也是散散心,省得一天总是在家待着。”   “好好好知道了。”   涂绵绵换好T恤和牛仔短裤,慢吞吞地朝着老房子那儿走。老房子是很小的时候住过的地方,离她大概有一两公里的路程,那儿一片已经荒无人烟,没有人住了,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荒地和破旧的房子。   她插着耳机听歌,太阳的光暖融融的,仿佛所有不愉快都被杀菌处理掉。   路途不算长,还没走几步就到达了目的地。涂绵绵一抬头,距离老房子有几十米左右的位置不知何时长了一座参天大树,葱葱郁郁,绿意茂盛,树下盘根错节,遮蔽的阴凉快要盖住了碧蓝的天空。   奇怪,谁把这么大的树挪了过来。   黑漆漆的砖房,玻璃也黑雾雾的看不清楚,她忖度着这么破旧的房子如果倒了会不会砸死人,一边走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半晌无人回应,涂绵绵又敲了敲。她的手指刚刚落下,门突然被打开。一名穿着衬衣和西装裤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挺拔的鼻梁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书卷气十足,却又有种生人勿近的高冷。   怕对方误会,涂绵绵率先开口道:“我是涂婆婆的孙女,过来收房租的。”   “嗯,进来吧。”   涂绵绵下意识拒绝:“不用,我在外面就好。”   虽然外面正是大白天,这屋子漆黑,对方又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涂绵绵在名利场里见识了多少表里不一的人,习惯性地防着一手。   “支付宝微信转账都可以。”   “支……支付宝?”对方拧起眉头,“嗯……钱是有的。”   涂绵绵随口问了一句:“说起来,我许久没有回来,这棵大树是从哪儿移过来的?”   “你能看到那棵树?”   对方露出了极为明显的惊讶。这一次,他定定地打量着涂绵绵,一脸探究。   涂绵绵总觉得他此时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她下意识向后退一步,不料对方动作更快,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前拽。   “你做什么!”涂绵绵吃了一惊。   “嘘,别怕,你看后面。”   涂绵绵顺着他的指示回过头,方才还熟悉的道路消失不见。耳旁传来清脆的风铃响声,鸟儿叫声清脆明悦,树林沙沙声一时不停。几只苍黑色的独角牛在树下来回走动,浑身的肉壮实有力,鼻孔喷着热气,看起来异常凶悍。   轻柔的暖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和轻飘飘的衣角。她呆愣在原地,纯白色的耳机线掉落在地上都没能发觉。   面前哪还有熟悉的乡村小路。   大片大片茂密的深林遮天蔽日,隔着影影绰绰的斑驳的树影,能看到远处绵延起伏的青色的山脉。直穿云霄的参天大树比一开始看到的还要高,高到树顶之处仿佛已经越过了层层云霭,鲜嫩的绿色树叶周遭氲氤着白色的仙气,看着看着,让人不禁视野模糊,沉浸在一种宁静的平和之中。   再次回过头,方才还破旧无比的砖房陡然间变成了一栋崭新的古朴小楼,上面还挂着小篆体的几个字。   “山海公司?”涂绵绵念了出来。   “正是。”   这时,一只手探出来,扶在门框上。白日的日光下肤色雪白得耀眼,骨型纤细,指甲圆润饱满,肤色没有半点儿瑕疵和劳作过的痕迹,指如削葱根,柔若无骨。只是露出这一只手,阅人无数的涂绵绵立即意识到,里面藏着一个绝世美人。   涂绵绵惊疑不定,房间里传来一道慵懒的漫不经心的询问:“进来坐坐吧。”   这声音又软又媚,听得人头皮发麻,甜腻得能揉碎了骨头,偏偏一下就能听出来是个男人的嗓音。   “她真好闻。”对方明显说的是涂绵绵,缠绵的尾音勾得人发颤。   “九尾!别乱来!”   正在她说话的功夫,美人手轻轻搭在南山君的肩膀,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墨黑的发丝勾缠着他素白的长袍,清丽素雅,恍若谪仙,令人不禁想象那张脸该有多么倾城倾国。从阴影处露出一张戴着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的脸,面具将他的容貌遮得严严实实,即使如此,依然好看得令人窒息。   这并不是让涂绵绵懵逼的原因。   戴着狐狸面具的美人儿歪着头似乎在朝她笑,就在此时,从他的尾椎骨处探出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看起来触感极好的……长尾巴。   尾巴。尾巴……尾巴???   涂绵绵惊了。   “……九尾。”   “抱歉,她太好闻了,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那条绵软的毛茸茸的尾巴勾缠住涂绵绵僵硬的手臂,如果之前她还会安慰自己或许是做的逼真的道具,但此刻亲身体会到的柔软触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什么!妖怪?鬼?   无论是哪个结论,都超出了涂绵绵的认知。她竭力维持着冷静,想跑,却动弹不得。   “抱歉,你的体质似乎比较特殊,很受妖怪喜欢。”对方连忙拉开九尾的尾巴,惹得后者不快,“我叫南山君,你可以叫我山君。我是山海公司的管理人,也是一名山神。”   神?妖?……   “你们……想干什么?”她努力消化着这一切,尽管表情和语气都极为僵硬。不过看起来这两个呃……生物,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南山君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表情冷峻:“今日掐指一算早预料到你要来,这里有一份工作极为适合你。”   “工作???”   “没错。山海公司诚聘你成为我们的经纪人。”   “……”   “……”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南山君表情极为正经,让她居然相信了如此荒谬的事情。   涂绵绵在这种时候反倒冷静下来。职业素养促使她脱口而出:“工资多少钱?”   不论是人类的公司,还是妖怪的公司,既然想聘请人当然得给应得的报酬。   “报……酬?”   南山君眉宇凝重地凝视着她,让涂绵绵有些紧张。   “等什么时候有营业额了,再给你发工资吧。”   “……”   所以说,一个挂着妖怪皮的穷逼公司竟然试图空手套白狼,还在套她这个至少身价百万的金牌经纪人。这件事的恶劣性质超出了涂绵绵的想象。   她沉默片刻。   “所以,公司目前没有启动资金?”   “还欠债二十万人民币。”南山君补充。   “怎么欠这么多?”   “这件事说起来还有些复杂。”   他皱起眉头,隔着金丝框的一双黑眸冷峻、淡漠,一字一句义正言辞理直气壮:“我用二十万给爱豆打榜,爱豆爆出绯闻被冷藏,粉头卷款跑路了。”   “……”   “……”   涂绵绵面无表情甚至还想一巴掌糊他脸上。   她现在也跑路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推眼镜):其实,我算出来这个人类有钱,能给我们还债。 涂绵绵(微笑):请你去死一死谢谢。   ☆、凤皇上线   涂绵绵把名为山海的皮包公司情况搞清楚了。   负债二十万,没有任何基础设置,管理人还疯狂追星。目光触及南山君,做了这么严重的亏心事的他表面依然是一副冷冽的谦谦君子模样,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让人有些牙痒痒。   总感觉就这么放任着他们,会捅出不小的乱子。届时作为租房主人,涂绵绵他们也避免不了牵连。   ……这是一道送命题。   因为谢衿泽,涂绵绵从此不想再牵扯任何关于经纪人的事情,如今这么快要重操旧业,还是如此有挑战性的项目——   涂绵绵头痛地揉了揉脑袋。   “带我进去看看吧。”或许能帮帮他们。   门被缓缓打开,背后树影婆娑,沙沙的响声仿佛把人带回到了几千年的原始世界,隐约仿佛还能听到野兽的低吼咆哮声。门内有什么东西,谁也不敢预料。   涂绵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她也曾与国内知名导演私下交谈,也曾在颁奖典礼上和一众明星坐在最前排。即使要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也不曾如此紧张过。   涂绵绵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今日踏进了这座大门,恐怕,今后的人生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进去吧。”南山君伸手示意。   她没有犹豫。   “好。”   踏进大门的一瞬间,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进来又是一番新天地。涂绵绵目光所及,首先是可以被称之为前台的地方,棕色的木质长柜上摆满了一摞摞蓝色的本子,还有一个小孩懒洋洋地坐在前台柜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极为安详。   房子大约有几十米高,两根柱子撑着房顶,抬头能看到遥远的房顶上漆黑一片,却仿佛有点点繁星闪烁。   越过前台,有六个分叉口,每一个分叉口都通向一个长廊,道路延伸到没有尽头的地方。   涂绵绵留意到,每个分叉口的墙壁上都别着门牌,分别写着南山、西山、北山、东山、中山,以及海外。南山的长廊里已经有了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挂着相应名字的门牌。   “看到了吧。”背后的南山君推了推眼镜,冷冷淡淡地解释,“我是南山山神。率先醒来的南山妖怪也比较多,由我来掌管最为恰当。不过接下来你就可得注意了,随即醒来的妖怪们都会从那棵大树下来,有的暴虐,有的性子温顺,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所以熟悉这里之前千万不能乱跑。”   “所以还有生命危险吗……我明白了。”   涂绵绵打量一番之后,问:“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公司?”   “最近‘墙’打开了,沉睡的妖怪们需要出来透透风,熟悉现在的世界。同时还有一些流落在世间的妖怪,有的受迫害,有的到处兴风作浪,我们需要进行第一次妖口普查,把扰乱秩序的带回去。”   “这家公司经营什么?”   “我已经注册运营资格。放心,我圈内有人。”说起这点,南山君以一副专业人士的模样顺手拿出一沓资料合同递过去。   拿着合同的涂绵绵沉默许久。   “你的定位是……打造网红直播???”   让一堆妖怪当网红?直播??苍天啊大地啊,这就是怎样的追星魔粉才能做出这种事情啊!   南山君很严肃地指着其他妖怪:“要不你看就他们那副逼样还能做什么?”   话音刚落,打瞌睡的小孩一头撞在柜台上,咚地一声,就那么维持着磕头的姿势撅着屁股睡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涂绵绵:“……”   他说的好有道理,竟无力反驳。   九尾懒懒倚在墙上,闻声哂笑:“快点儿吧,我好像闻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呢。”   南山君点点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从他们的对话,涂绵绵依稀嗅到了不平静的意味。   不过,眼下的工作任务繁重,她需要一样样交代。“说起网红,我们首先需要找准定位,让大家都能发挥自己的长处。所以请把这栋楼里所有妖怪的性命、特长、爱好、性格特点做归纳总结交给我,这件事南山君能做到吗?”   “没问题。”   “其次,因为直播是不可控的事情,无法进行后期剪辑,我们需要强有力的约束让妖怪们做到不乱说话、不能做出异常行为、不能突然变成一些奇怪的模样。否则后期处理会极其麻烦甚至惹来警察。”   “没问题吧。”南山君的语气有些飘忽。   “……算了,我们先一步一步来。”   涂绵绵表情严肃:“不过,如果不能保证我的性命安全,我是不会继续做下去的。”   “这点请你放心。他们都会看着。”   “他们?”   “大伙儿,出来跟涂经纪人打个招呼吧。”   南山君的话音刚落,柜台上的小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坐起身。他的脸颊白白肉肉,头发扎了个小揪,圆圆的眼睛有些无神:“你好,我叫阿旋。”   “那是旋龟,比我们在座各位活得都长,当初还帮鲧治过水。”   尽管刚才已经受过诸多惊吓,涂绵绵还是惊了。这小孩,居然真的在传说中的尧舜禹时代生活过吗?   阿旋眼神无神,就那么定定地望着涂绵绵不说话。   “别紧张,他睡着了。”   “……哦。”   “你可以叫我九尾,阿九,狐,叫什么都随便。”九尾狐斜倚在墙边,音色慵懒。   “我明白了。”   涂绵绵耐心等待片刻,和南山君大眼瞪小眼,良久,她问:“……不会就这么两个妖怪吧。”   “还有一个赤鱬不知道跑哪去了。”   “赤鱬?”   “见了就知道了。”九尾的语气有些看好戏的神秘。   “好吧,既然妖怪少,我们起步也容易一些。”涂绵绵坐在凳子上,“你们俩擅长做什么?”   “阿旋就是……发呆吧。睡很久,吃很少,可以坐个几天几夜一动不动。九尾呢?”   “吃人。”   涂绵绵:“???”   九尾吃吃笑了:“长得好看,会收拾打扮,会化妆。”   “九尾可以摘掉面具,但会幻化成另一张脸。”南山君说出了涂绵绵纠结的问题,“他不喜欢露真面目。”   “好的这下没问题了。”   涂绵绵敲板决定:“九尾暂定美妆up主,至于阿旋……嗯……他可以坐在屏幕前发呆睡觉,试一试助眠直播。剩下一个见了再定。暂时就是这样。”   南山君面无表情地啪啪啪鼓掌。还顺手拿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应援牌,上面写着“涂涂最棒”。   涂绵绵:“……”   突然,方才还懒洋洋的九尾站直了身体,指尖轻轻相抵,拢在宽袖里。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望向门外:“有人来了。”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门被推开。   来者约莫有十六七岁,凌厉的凤眼,面容俊美,气势逼人。他的黑发被盘成发髻,头戴冕冠,一袭金色滚边长袍,绣着精致而繁复的百鸟朝凤。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就那么挺拔地站在门口,像极了少年登基的年轻皇帝,稚嫩,却凌厉,高不可攀。   “他是?”   “凤皇。人世间的祥瑞。”   原来是凤皇。怪不得如此华贵清俊,仿佛浑身被祥云包围。   “你们这些庶民。”凤皇打量够了,总算开口了。他仰着精致的下巴,用鼻孔盯着他们,“见了我还不跪下?”   涂绵绵:“??”   “瞧瞧这座破房子,是本皇待的地方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房子再打扫一遍?那个两蹄人类,看你比较顺眼,以后你就是我的奴才了,快快把本皇搀进去!”   涂绵绵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是在叫她,手指指向自己:“我?”   “再问就砍头!全部砍头!”   他公鸭嗓子一叫就破了音,相当嚣张神经质:“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们都倒霉嗷!”   南山君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踢翻,踏在凤皇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方才还矜贵无比的凤皇像个黄色的大肉虫在地上疯狂扭动,冕冠掉在一边,洒了一地珠子,尽管如此求生欲依旧等于零,继续不放弃地向涂绵绵呼救。   “小奴才!救驾!快来救驾!救了本皇就封你当大奴才!”   一点都不想升官的奴才涂绵绵面无表情:“……还是打死他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皇:怎么感觉有很多两脚兽都在看我?跪下!都跪下! 涂绵绵:emmmmm貌似你现在也是两脚兽吧。 凤皇(炸毛):闭嘴! 哈哈哈男主不是南山君啦,请看文案(划重点)是未出场的饕餮大佬~   ☆、第一桶金      自恋又傲娇等于没得治。人模人样的凤皇叫嚣到嗓子都干了也没人去救他,最后总算识相地意识到眼前的事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中二少年终于和这个世界和解:“……好的,我不叫了,你放开我。”   “不早说,我的脚也怪累的。”南山君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   涂绵绵:“……”   凤皇当然是不愿意直播的,但他沉睡了上千年,压根也不知道直播是什么东西。涂绵绵哄骗他时代变化太快,皇帝上朝都是通过屏幕传达意见,让他对着屏幕直播。   凤皇一开始将信将疑,当涂绵绵随便打开一个新闻,让他看到了下面一溜的和谐评论时,凤皇顿时高兴了。   除了没有小奴才使唤,目前来说一切都不算太坏。   他们短暂交谈结束之后,凤皇“摆驾回宫”,说什么龙体抱恙,要去歇息着了,还让他们退下去。涂绵绵在这个刺头的名字上画了个星号,以后都是重点整治对象。   目前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启动资金只剩下了623.5元,想要经营一个公司,没有个上百万怎么能说得过去。涂绵绵现场写了一张欠条,让南山君签字画押。   内容大概有以下几点:   涂绵绵将会用自己的存款,约五十万元投入运营,后期盈利后按比例和利率偿还。   这五十万只能用来公司建设,任何神/妖不得用于个人用途,违者罚款十倍,并要征求所有人的原谅。期间发生任何斗殴概不帮忙。   南山君除了用自己的工资,不得为应援支付哪怕一毛钱,欠款自还。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淡定地签字:“放心,我退圈了,这个爱豆让我很失望。”   “希望你说到做到。”   他们顺利签了几项合同之后,算算时间,天色近傍晚,涂绵绵得回家了,否则涂婆婆该着急了。   涂绵绵跟他们约好第二天早晨来报道,正好需要南山君给她腾出一间新的房间,便于上下班。   南山君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巴掌大小的手镯,翠玉的青,如树妖的冰肌玉骨,又有缠绵的黑线在其中游走。   “戴上吧。”   “这是?”   “用招摇山上的迷榖花和玉石制成,戴上了就永远不会迷路。”   涂绵绵接过手镯戴上,青黑色的玉镯神奇地贴在她的手腕上,最后变成了一道蜿蜒的刺青般的花纹,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极为好看。   她摸了摸花纹,没有丝毫的疼痛或是异物感。   “回去吧,明天记得早点来上班。”踏出大门,已然暮色沉沉,大地沉静下来,几只青色的独角牛依旧警惕地来回张望,鼻孔喷着气,只是看到涂绵绵出来,一个个纷纷让开了路。   “向前走就好,不用回头,几步就出去了。”   动画里的千寻也是这么被白龙交代的。   二十多岁的人,老大不小,居然还能接触到如此魔幻的事情。涂绵绵抬头望向那棵看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心情有些复杂。她听从着南山君的教导,一步步向前走。   两旁的树林渐渐模糊,独角牛们的喘气声消失不见,大片大片的绿意葱然在模糊的目光中,变成了一片片的荒地。   涂绵绵站在原地。   不远处是熟悉的村落。有人吆喝着叫自家的小孩吃饭,一道道炊烟正冉冉升起。那棵参天大树也没了踪迹,唯有一栋黑漆漆的砖房孤零零地留在正中央,眼看就能塌了。   涂绵绵下意识摸了摸耳机线,却不知道早已掉到了别处。伴着晚风,她往回走,心里却在想着家里的《山海经》放在了哪个地方。   “丫头,你收的房租呢?”涂婆婆一边乘凉一边问道。   涂绵绵:“……”她居然把房租给忘了。   她撒了个小谎:“人家给我支付宝转账。”   “那就好。”   涂绵绵坐在小马扎上,纠结片刻,抬起头:“婆婆,我找了份工作。”   “好啊好啊,是好事。什么工作?”   “给一个小公司当算账的。离我们家不远。”   “好好好,只要你肯干,什么都好。”涂婆婆欣慰地点点头,“这么快就缓过了劲,好样的。”   “唔。”   涂绵绵扯开话题:“对了,家里的书都放到哪儿去了,我想翻翻。”   “书啊……”   于是,涂绵绵从垫桌子的一个小脚下找出了那本《山海经》,认认真真挑灯夜读到半夜,导致她第二天差点儿没能起来。   她打着哈欠,抱着书一路走一路翻,就在低头认真思索的片刻,耳旁又响起了熟悉的树林婆娑的声响。抬起头,参天大树近在咫尺。   “早。”九尾抱着一条狗坐在门口晒太阳。   “早。”   涂绵绵点头示意:“进来吧,我们得开个会。”   嫌弃床板太硌的凤皇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怨念满满,又嫌弃没有准备他爱吃的小点心,一直无休止地闹腾。南山君差点儿又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以涂绵绵为中心开了个小会议,交代他们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她甚至给每个妖怪打好草稿,让他们在此基础上发挥。   晚上八点钟,准时开播。   涂绵绵不担心九尾,也不担心旋龟,唯有凤皇这个不可控因素,叮嘱好了南山君拿着鞭子站在电脑后面。   没有广告费预热,只能期待他们今晚的表现能够出彩一些,好让涂绵绵有理由买个热搜冲冲热度。   九尾就位。   旋龟就位。   凤皇……勉强就位。   镜头打开。开始了!   摘下面具的九尾果然幻化了一张凡人级别的漂亮脸蛋,明明五官不是极为出众,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他的直播是最快吸引热度的,不过一会儿便有上千人进来,听他懒懒地一手撑下巴聊聊护肤心得。   “小哥哥!”   “好看的小哥哥!”   “舔屏prrrr”   “求女装求猫耳!”   “哇声音真的太好听了,迷醉……”   ……   涂绵绵满意地朝他点点头,走出门。   旋龟……旋龟坐在原地睡着了。起初大家还以为是直播卡住,半小时过去,终于明白镜头对面脸颊肉呼呼的小孩四目无神,原来是在发呆。   如此佛系而又画风清奇的up着实不多见。他们竟无语凝噎。   又过了一个小时。   弹幕全是“我要睡着了”,“沃德玛好瞌睡”,“他怎么能发呆这么长时间?”、“我这个沙雕居然看小屁孩看了一个多小时,我是有多无聊……”、“我也……”“+1008611”……   涂绵绵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另一头的凤皇正热闹着。他一开始看到弹幕满意于自己的人气,后来发现一群人说要什么亲亲,又羞又臊,顿时怒了,指着他们开始发病。涂绵绵暗暗叫糟,向南山君识眼色让他赶紧制止凤皇。   谁料,弹幕斯德哥尔摩病人不少,除了几个寥寥的人觉得他神经病,弹幕停滞几秒,突然疯狂刷屏,越骂他们反倒越兴奋,高呼吾皇万岁。   涂绵绵:“……”   人心难测啊,人心难测。   ……   第一次试水的直播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收尾。   名为山海公司的账号旗下有三名艺人,标明他们有角色扮演成分,名字就是他们身为妖怪的本名。好让观众们习惯接下来的新成员。   公司账号一夜之间涨了七八万粉丝,其中大头还是九尾的功劳。这已经比涂绵绵预想中好几倍。   因为主打角色扮演成分的直播网红公司,也是最主要的特色,视频后期播放量又炒了一波热度,也让她始料不及。就像第一次看着谢衿泽签约,要出唱片,涂绵绵直到半夜都神采奕奕。   南山君给她腾出一间房子,好让她能够有地方休息。房间里简简单单,摆设不多,约莫有一百平米左右的大小,涂绵绵换掉衣服,打算去洗个澡,她拉开浴室的帘子,忽然惊骇地倒退两三步才勉强站稳。   “嗨。”   趴在浴缸边的人鱼甩着修长的尾巴,墨绿色的波浪长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赤.裸的肌肤上。她歪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五官精致得像个混血。   “赤鱬?”   “猜对了。奖励你跟濡濡一起玩水呀。”她笑声清脆。   “……不还是算了。”涂绵绵拉上帘子。   作为人鱼的赤鱬很快也加入直播大军。她只需要在一个透明的水缸里自由游来游去,并记得像个人一样定时浮出水面呼吸。曼妙窈窕的身姿相当动人,恍惚间仿佛真的让人看到了安徒生笔下海的女儿,纯真又美丽。   很快,公司第二周运营期间,就有广告商找上门来打广告。再加上打赏,人生第一桶金来得如此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涂绵绵打算第二天跟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这些天混熟了,他们早已习惯了涂绵绵的存在,和谐相处愉快。九尾总是打擦边球说着一些若有似无的话,有时候还半夜敲门要找涂绵绵研读夜光账本,都被她拒之门外。凤皇呢,选择睁眼说瞎话,单方面决定她这个小奴才来伺候他。   至于旋龟……走哪儿睡哪儿,似乎永远都不清醒。   涂绵绵坐在椅子上,宣布最近账目收入喜人。为了促进公司建设,决定换一些更好的设备,同时提升大家的幸福指数,给大家发第一个月的工资以资鼓励。   其余四名妖怪表示非常满意这个安排。   不待涂绵绵宣布第一次会议结束,手机叮咚一声响,她收到了账户资金被划掉五万的短信。   “……”   他们都看出涂绵绵的表情陡然间变得有些奇怪,眉宇阴沉得能拧出几滴雨来,面目之可怕,就连叽叽歪歪的凤皇也哑巴了。   涂绵绵忍了又忍,没有咆哮出声,皮笑肉不笑地问妖怪们。   “南山君呢?”   旋龟这些天老爱趴在涂绵绵的背上睡觉,说是她身上的味道好闻。涂绵绵揪住自己的衣服闻了好半天,除了一股淡淡的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什么也没闻出来。   他趴在涂绵绵的背上,软绵绵的脸颊贴在后颈处,打了个哈欠,奶声奶气地说:“出门了吧。好像他的新偶像要打歌了。”   涂绵绵:“什么?!”   九尾捏着小折扇扇风,懒懒靠在椅子上,有些低哑的嗓音慵懒劲十足,仿佛浑身骨头都被拧断了:“该怎么办?”   凤皇正襟危坐,忽然眼睛一亮,表面上还是一副小皇帝的清俊高冷。   “违背合同,是不是要挨揍啊小奴才。”   涂绵绵露出冷冰冰的微笑:“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   表情向来正经严肃的南山君走进门,手上还抱着一摞文件:“我今天去忙工作,来迟了。”   “什么工作?比如应援打钱?”   南山君义正言辞,理直气壮:“不可能,我不会干这种事。公司账目不对不能赖在我身上啊。”   涂绵绵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然而有些神祇就是半点儿都没有求生欲。她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把旋龟抱在怀里说:“我跟阿旋先进房间,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九尾微微翘起唇:“放心。”   凤皇更是没有形象地苍蝇搓手:“来人关门啊,放狗!”   誓言的约束力量对于神祇来说比契约更强,南山君很想反抗,但是如果反抗,恐怕接下来每天都会有从天而降的雷劈死他,直到他承认错误为止。   隔着金丝框眼镜,他看到凤皇冷笑着抬起脚——   当天晚上,南山君被吊起来细细地打,整整毒打一夜。   一名掌管生灵万物的山神居然为了几万块钱去违背誓言,下场自然极惨,直到凌晨还能听到挨打的响动,简直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死当场。   更惨的是,南山君第二天鼻青脸肿地打开手机,看到新粉上的爱豆,宣布……恋情……了。   ……   ……   ……   于是下一秒,整个公司都听到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悲愤怒吼:“啊啊啊啊!我!要!退!圈!” 作者有话要说:  真·粉圈毒瘤南山君 应援谁谁的粉就得哭 请大家祈祷南山君不要喜欢你们的爱豆233333   ☆、来了个气派神   退圈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南山君消沉几天后又悄咪咪地开始追星,还以为自己捂得天衣无缝,谁都不知道。   但他目前身负欠款,还整天做最苦命的劳工来赚钱,在公司里已经成了生物链最底层,连九尾的大黑狗都能冲他吠。   真是反了天了。   公司启动基金扣掉五万,剩余的钱数着实不多,涂绵绵只好暂时收回之前要发工资的话,把这些钱暂时投用于目前的经营中。   新公司事务繁多,一群妖怪什么都不懂,涂绵绵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每天像个陀螺似的来回转。   这种充实的生活也许对于她来说是很好的变化,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精力去想关于谢衿泽的事情了。   傍晚,炊烟阵阵,天边的晚霞染上了一抹瑰丽的色彩。   有道是,[黄昏时刻,正是逢魔之时]。   涂绵绵每天跟妖怪们打交道久了,总觉得这有些偏僻的村落里,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   或许是最近降温,晚风太凉爽。涂绵绵缩了缩单薄的肩膀,她本就有工作起来三餐不规律、又喜欢熬夜的坏毛病,最近正是换季的时刻,最容易感冒。   她的脚步加快,渐渐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绵绵……]   [绵绵……]   后背传来低沉温柔的叫声,似呢喃,似呼唤,飘飘忽忽,居无定所。涂绵绵后背陡然一紧,她僵直地站在原地。   那是……   手腕上的迷榖花的花纹突然灼热滚烫,刺得皮肤微微泛红,也让涂绵绵下意识地捂住手腕,方才有些迷惑的神志顿时清醒了半截。她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背后的呼唤声渐渐地近了,恍惚中,有一只手试探性地越过涂绵绵的肩膀。她的余光看到了一只手,赤黑的皮肤,指甲细长,犹如恶鬼的爪。   涂绵绵冷汗都下来了。   心里的声音告诉她:一定不能回头,一定不可以。   那只黑枯的爪即将落在涂绵绵的肩头。她拼命抑制住尖叫声,浑身寒毛竖立,头皮发麻,手里紧捏着的书微微颤抖,准备下一秒朝着那只爪子砸过去后,就拼命地向前跑!   “啊!”   身后极近的地方陡然传来一声古怪又刺耳的尖叫,如车轱辘扭转,枯涩难听,就在耳畔爆开,惊得涂绵绵也差点叫出声。   她的双眼突然被一只手蒙住。手指细长,触感冰凉,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那股不知名的草木的气味,清冷却又粘腻的矛盾感,纠缠着她的嗅觉。   “不要看,会睡不着的。”头顶传来九尾轻笑的声音。   妖怪的痛苦嚎叫声不过须臾功夫,只听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高温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涂绵绵被迫裹在他的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衣襟。她因为恐惧和紧张绷得极紧,像一根线被拽到最大的弧度,稍有差池就能绷断。尽管如此,涂绵绵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和不理智的行为。   九尾松开了手,面前早已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都只是幻觉。   天际寥寥几颗黯淡的星,晚风吹拂着他白色的衣襟。他拢住修长的指尖,在涂绵绵没有看到的地方收回了自己锋利的指甲,仔细看,指甲盖上还沾着一丝黑痕。   迅速调整心情的涂绵绵表情平静:“那是什么?”   “祙(mei,第四声),是山间的孤魂野鬼。你跟我们接触久了,身上会沾染一些吸引鬼魅的气息不奇怪。”   涂绵绵非常头痛:“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有倒是有。”   “比如?”   九尾俯下去,轻轻凑在她的耳边,含着笑的声音暧昧而模糊,好听的紧:“多碰碰我,有身体接触,沾上属于我的气息,就没人敢动你了。”   涂绵绵:“……我拒绝。”   “这么无情,怪让人伤心的啊。”   九尾说着伤心,却又笑了起来:“不过你放心,你的身上有印记,有什么意外我们都会随时赶到。”   印记吗。   涂绵绵下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上的迷榖花的痕迹,指尖触到的皮肤恢复了温热。   “你得习惯。‘祙'这种东西,只不过是精灵鬼怪中最低等的东西。”   “纵观宇宙洪荒,多得是万物起源之始,像我这种只能算是妖怪之首,还有更多更奇妙、更可怕、也更神奇的存在。也许有一天,你有机会看到后羿,看到祝融,当然你最好庆幸看到的是神祇,而不是某些……似妖似魔的存在。”   说到最后,他的话语越来越轻,最终消散于温柔的晚风中。   九尾脸上的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涂绵绵单从他的语气中判断,便知道他此刻的唇角必定是没了笑意的。   她顺着九尾的目光,同样望向那疏朗黯淡的天空。瑰丽的晚霞染上了几滴浓墨,化为浓重冷肃的黑红。   一人一妖并肩站着,宁静却又和谐。涂绵绵好像从这一刻开始起,才真正对九尾有了一些浅薄的了解。   ……   “阿嚏!”她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声音极为响亮。   “噗。”   涂绵绵相当淡定:“笑什么笑,如果你是人类身体也会这么脆弱的。”   九尾正要说什么,突然,涂绵绵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一个韩国女团主打新歌,铃声又吵又炸。   涂绵绵:“……南山君这个混蛋,什么时候把我的铃声给改了。”   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饭圈毒瘤”。   涂绵绵打开公放,一接通,话筒另一边吵吵闹闹,南山君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涂涂,快过来,有人要来了。九尾和你在一起吧,你告诉他,是中山的。”   南山君的话音刚落,传来凤皇公鸭嗓子的怒吼:“快回来!讨厌的东西要来了!”   “???”   还不待涂绵绵反应,九尾忽然拦住她的肩膀。只不过是再次正眼的功夫,两人便到了山海公司的大厅。大厅里的独角黑狗朝着门口不停狂叫,大门紧闭着。   他们看到两人回来,准确地说是涂绵绵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虽然是没有战斗力的弱鸡人类。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涂涂,我们有多余的拖把吗?”   “为什么……”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惊雷,大门砰地被打开,涂绵绵立即明白为什么南山君会这么问了。   只见通向外界的大门处亮如白昼,刺得人眼睛生疼。一阵雷雨轰鸣,隐隐约约有人走了进来,顷刻间,半人高的洪水叫嚣着冲进来,淹没了整座房屋!   凤皇和九尾站在涂绵绵的面前,以她为中心方圆两三米的位置仿佛有一个透明的屏障,洪水顺着她的两旁冲出去,流入分叉口的几个幽深的通道中。   赤鱬是最高兴的,在大厅里游来游去。   “这该怎么办?!”涂绵绵叫了一声。   南山君稳稳站在原地,尽管洪水已经没到他的肩膀。他扶了扶眼镜:“不用担心。旋龟!”   一直打瞌睡的旋龟醒了。他揉了揉眼镜,圆乎乎的脸上还留着口水印。   “好多的水啊。”他皱了皱眉,跳下去。   方才还肆虐的洪水猛然间像是见到了天敌,飞快地冲了回去,伴随着旋龟缓慢却稳定的脚步,洪水朝着门口冲出去,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见状的赤鱬不高兴地跑回了房间。   地板上只剩下了水渍。   “我就说了,谁都可以不带,必须带旋龟。”南山君深藏功与名。   “喂!你们这些狌牲!我还打算让这个人类看看我气派的出场!”门口处传来一声粗犷的吼声,他的话一出,又是一阵雷声轰鸣。   “泰逢!你一介神祇为什么要过来?”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破地方吗!”名为泰逢的神祇从大门走进来。是一名身形剽悍的光头大汉,腰身围着虎皮,极其威武有气概。   他的大嗓门一出,整个房子都在震。   “你们山头的妖怪被放跑到人间啦!”   南山君这下淡定不起来了:“什么?!”   ……   同一时间。   刚刚工作结束的谢衿泽正在闭目休息。助理在整理他接下来的行程。   “下周空出两天时间。”   “啊,下周吗?可是……”   “我要回一趟家。”   “好的,我知道了。”助理咽下好奇心,没有问是不是关于涂经理的事。   谢衿泽睁开眼睛,桌上还摆着一张家庭合照。站在榕树下的谢父谢母站在俩孩子后面,一个是他,一个是涂绵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家四口。男孩双手抄兜板着脸,身旁的女孩却笑得灿烂,比阳光还明媚。   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是不是该科普一下这些妖怪。从下一章会带上的,原文加翻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小涂涂会努力的~ ps谢谢二十四桥、七秒记忆的傻悠 、hide、哈哈哈哈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醋意      涂绵绵很清楚地记得,吉神泰逢,是传说中可以行风布雨的神祇,出入有雷光闪动,人形虎尾,最重要的是,他是传说中的可以给人带来好运的神,凡是能接触到他的人都会行大运。   行大运啊。   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如炽热的火焰,盯得泰逢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形象破天荒脸红了。   南山君一脸的不高兴:“泰逢,我不是让你看好南山的妖怪么。”   “这不是……这不是……”自己心中有愧,又不想在涂绵绵面前丢人,泰逢嗫嚅着,小声地逼逼,“去漳渊泡澡忘了时间嘛……”   “……”   南山君明显生气了,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再责怪泰逢已经没有用处了。   “眼下是统计都丢了哪些妖怪吧。如果兴风作浪的,还得早点儿追究回来。”涂绵绵插话道。   “你说的没错。”   ……   半小时后。   统计出数量的南山君已然在爆发的边缘。   凤皇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抬着矜贵的下颌,凤眼微挑,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中山的废物。”   泰逢眉毛使劲地抽了一下,按捺住动手的冲动:“既然没有事,那我就走了……”   “你走哪去?”   南山君和涂绵绵同时开口道。   两人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明白对方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一样,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冷芒。   凤皇打了个哆嗦。   泰逢小心翼翼发问:“那、那我还能去哪儿?”   当天晚上,山海公司新签约的新人进行直播,也有观众奇怪其他人为什么没有上线,表示很想念九尾,不想看这个浑身蛮力的糙汉。   泰逢强颜欢笑都不行。他悄咪咪地偷瞄一眼,镜头的背面站着一人一神以及南山的几个大妖怪,双臂抱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南山君掏出了上次吊打自己的绳子,使劲地抻,吓得他瑟瑟发抖。   泰逢咬咬牙,闭着眼睛豁出去了。   “老铁们,我来给你们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礼物刷起来!路过不要忘了双击!不碎不要双击!”   涂绵绵:“……这谁教他的。”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深藏功与名:“谁知道呢。”   就这样,因为犯大错的泰逢被迫留在公司,什么时候把人找齐了才能回到自己的山上。其他妖怪没有多大的感受,涂绵绵则是最大的受益人,不仅最近事事顺利,神采奕奕,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钱,上一秒还在祈祷能够有公司谈广告合作,下一秒,就有人联系她了。   还是个规模不小的公司。   涂绵绵看到那家传媒公司的名字,打字的手指一顿。自从她辞职之后,风言风语未曾断绝过,她合作的伙伴、工作上的同事们都在这些天联系过她,但成为山海公司的经纪人一事,至今谁都不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涂绵绵在这家公司,因为谢衿泽的关系,必定会挖到底,搞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来龙去脉,捏造歪曲事实的更是大有人在。   但是眼下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舍弃了,很可惜,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去拒绝。   坐在身旁的南山君还在拧眉思索妖怪们跑到哪里去了。这些天他和泰逢一到深夜就去四处寻觅痕迹,得到的消息寥寥。因为人类的存在,他们万事都必须小心翼翼,让南山君愈发苦恼。   他心里清楚,如果用了九尾……只是不能用九尾。   一人一神同时叹了口气。   这神同步让打瞌睡的旋龟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合上,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南山君。”涂绵绵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嗯?”   “明天我约一个会谈,但我不能亲自见面,你代我去吧。”   “没问题。”南山君淡定地扶了扶眼镜,“是哪一家?”   “轻扬传媒有限公司。”   “轻扬?”   南山君来了兴趣:“V-team签约出道的那家?”   不用问,肯定是最近新推出的女团。涂绵绵幽幽地望向他:“这次如果你敢乱来,我就让你被吊着打一个月。”   “……”   南山君冷汗都出来了:“咳咳,怎么可能。我就随口一说。”   ……   翌日。   涂绵绵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色大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约好的咖啡厅座位就在她的斜对面,对接的负责人就坐在和涂绵绵接近并排的位置,中间隔着一条走廊,斜对面是南山君的座位,涂绵绵可以轻易地跟他交流眼神。   她点了一份微糖咖啡,要了一小块黑森林,坐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戳来戳去。   南山君如约赶来,率先感受到涂绵绵黑色帽檐下的目光如炬,顿时嗓子一紧,整个人都打起精神来。   “你就是山海公司负责人?”   “你好。”南山君相当有风度地点头坐下。   “贵公司真是人才辈出,南先生都可以直接出道了。”   南山君眼睛一亮,差点儿顺着话头接下去。一瞬间,他的余光瞥见一抹极冷的杀意,那只细长好看的手紧捏着叉子,使劲地戳在蛋糕上,场面极度血腥。   “……哈哈。”   南山君干笑一声:“我们开门见山吧。关于这次合作,你的想法是什么样?”   ……   两人正常地交谈着合作。按照涂绵绵预想的内容,对于对方大概要说什么早已猜得七七八八,她告诉过南山君应该怎么应对。   两人总算谈妥了合作内容,价格也谈好,让涂绵绵绷紧的神经松了口气。   “如果这次合作顺利的话呢,贵公司的艺人可以和我们旗下的V-team进行互动炒热度,营销由我们负责,你们只需要配合。你意下如何?”   南山君激动得眼镜差点儿顾不上扶,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好……”   “啊哼!”隔壁桌的涂绵绵使劲清了清嗓子。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她杀意十足地盯着南山君,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仿佛再使劲,捏在手心的叉子就能被掰成两截。   南山君:“好……好像得跟艺人们商量一下。我们公司是个相当民主的公司,艺人都有极大的自主权力。”   山路十八弯,总算绕了回来。他惊魂未定。   他的话一出,坐在对面的负责人一边搅咖啡,一边不屑地笑了。   “看你的样子条件不错,你是第一次管理这种娱乐性质的公司吧?没有多少经验?”   “算是吧。不过管理人我很有经验。”南山君的确没说假话。   “你要知道,工作是工作,娱乐圈是娱乐圈,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对方压低嗓门,循循善诱,“艺人们需要敲打,需要管制,哪怕是网红也要小心一点。这个圈子见钱眼开、反过头咬恩人一口的多得去了。你看那涂绵绵,跟了多少年,辛辛苦苦眼看熬成了黄脸婆,不一样说踹就踹,谁管什么道义啊。”   耳尖的涂绵绵动作一顿,昔日的一根老刺再次被拔.出来使劲地戳到柔软的心脏,只是好像没有当初那么疼了。   南山君一愣,下意识地望向她,却看到她压了压黑色的帽檐,沉默地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南先生?”   “唔,不论如何。”南山君扶了扶眼镜,语速缓慢,“善良的人失去的东西只是微不足道的遗憾,因为在这之后,会有更盛大的神的馈赠在等待着。”   “神的……馈赠?如果真的有神的存在,那我等着轮回报应。”后者莞尔一笑,没有把南山君的话当回事。   “今天就谈到这里吧。”南山君说。   “好,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语毕,南山君的余光再次瞥向涂绵绵所在的位置,沙发上空荡荡的,空留一杯没有动过的咖啡,和被戳得乱糟糟的蛋糕。方才还坐在沙发上的人不知道哪去了。   ……   天气预报报道今天有雨,果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涂绵绵撑开一把黑色的伞,裹紧了衣服,脚步稳重地继续向前走。   雨滴滴滴答答地打落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路边的行人脚步不停,从树上落下的叶子被踩得到处都是。潮湿的气息顺着凉风渗入骨头,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夏日要结束了。   “不打算一起走吗?”南山君的声音从后背传来。   “没这个打算。”涂绵绵脚步没停。   “居然敢让神淋雨,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南山君淡定地挤进伞下,顺手握住伞骨,把伞撑高。他的身上淋了雨,黑发粘腻潮湿,镜片蒙着一层雾,一张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沉默地走了片刻。   “那个谢什么的,伤了你的心?”   “你的话太多了。”   “敏感又纤细的人啊。”南山君摸摸涂绵绵的头顶,语气缓和,“想哭,我的怀抱借你。”   涂绵绵不给面子地瞪着他:“……你从哪儿学到的这么油腻腻的话。”   “情话大全啊,你没看过?”   “……”   她就知道!   两人乘坐大巴回去,南山君表面说着不想淋雨,实则还是有些担心涂绵绵的精神状况,强行要把她送到门口。幸好道路上没有几个人,否则被看到又要传闲话了。   一把黑色的伞下,两人并肩走着。男人身材修长,笔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边的肩头彻底湿透了,他把伞的大部分空间都留给了涂绵绵。并肩走在身旁的涂绵绵怕冷地裹紧大衣,缩在伞下,像一只仓皇的怕淋雨的鹌鹑,可爱得紧。   男人低头说了句话,表情温和,她仰头微微一笑,红唇一张一合,笑眼弯弯,两人和谐得像一幅画。   如果凑近一些,便能听到两人方才说的是什么。   南山君:“说起来,我们就不能考虑和V-team……”   “不可以哦。”涂绵绵假笑着回答。   “……”他好伤心,好失落。   站在街道尽头的男人没有撑伞。他穿着一身蓝白的运动服,头戴棒球帽,一张脸漂亮而隽秀,只是没了平日舒展的笑意。他一手抄在口袋,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并肩越走越近的两人,面无表情。   涂绵绵抬眼,脚步一顿。   谢衿泽微微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眸,盯住南山君:“涂绵绵,这谁?”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中山经·和山》:“吉神泰逢司之,其状如人而虎尾,是好居于萯山之阳,出入有光。泰逢神动天地气也。 是个场面神√还是个好运神哦√ 泰逢:然而我胖虎如今也沦为胸口碎大石的神了。 ps谢谢由一的地雷么么啾!   ☆、一起出行吧      涂绵绵没有料到这么快就会和谢衿泽再次见面。她不明白谢衿泽为何要用如此不友好的眼神盯着南山君,也不想跟他过多解释。   “跟你没关系。”涂绵绵冷淡回答。   谢衿泽紧抿着唇。他的眼瞳极黑,是透彻的毫无杂质的黑色,盯着人的时候仿佛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他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两步,站稳:“涂绵绵。”   “我以为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   “是么。”   “你还想怎么样?”涂绵绵难掩烦躁。   在谢衿泽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涂绵绵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乖巧温顺到过于懦弱的存在。她从未有过此刻一样的、仿佛一只刺猬似的行为,用锋利的刺将他紧紧排除在外,不让他靠近半分。   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他的帽檐,显得有些狼狈,尽管如此还是如此令人瞩目的好看。那双乌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涂绵绵,他的语气不带半分烟火气,却让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的不愉快。   “过来。”   “不。”这一次是涂绵绵拒绝了他。   四目相对,均是分毫不让。   “打算吵到什么时候。”撑着伞的南山君总算淡淡开口道。   谢衿泽面无表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淡定地扔出一枚重磅炸.弹:“她天天在我地盘睡觉,你说什么关系。”   涂绵绵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想反驳。顷刻间她意识到南山君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整天在他的地盘吃喝拉撒,还是能够穿着睡衣见面的关系。   “……”好吧,她竟无言以对。   谢衿泽的神色僵了僵。他好看的眉眼线条瞬间像凝固的蜡块一样粘在原地,不过,在南山君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发火,更没有表现出被激怒的模样。   到底是在娱乐圈混迹过多年的人,表情说收就收。   “随你。”他按下棒球帽的帽檐,转身离开。   涂绵绵目送他远去。   很奇怪的是,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她的心境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今看到谢衿泽,却早忘记了自己当初有多么的酸楚。   “我们也走?”南山君晃了晃伞。   “走啊,回你的地盘。”涂绵绵斜睨南山君,“刚才说的什么鬼话。言情剧看了不少吧。”   “我也就看了那么一丢丢。天性风流罢了。”他表情深沉。   “……我好想踹你。”   “给点面子,回去再踹。”   “……”   神不要脸,当真天下无敌。   *   因为谢衿泽的归来,谢父跟他大吵一架。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还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眼看谢父要提着凳子打,谢母一边哭一边给涂绵绵打电话,求她回来帮帮忙。   涂绵绵扔下妖怪们跑了回来。   倒不是她心疼谢衿泽,谢父有心脏病不能动气,涂绵绵怕他一怒之下犯了病。   凤皇哎了一声,指着门外:“小奴才去哪?为什么不带上朕?”   南山君相当淡定:“救野男人去了。”   旋龟睁大朦胧的睡眼。方才在涂绵绵背上趴得好好的,转眼间被扔到了南山君身上,让他顷刻间没了睡意:“野男人是什么?”   “嘘,少儿不宜。”九尾翘起唇,“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   涂绵绵还不知道妖怪们怎么编排她出去找“野男人”的事迹。   她快步跑到谢家大门口,门紧闭着,依稀能听到谢父的斥责声。她站稳脚步,踌躇片刻,上前轻轻敲门。   “来了来了。”   谢母连忙推开门,她红着眼睛,看到是涂绵绵,先是面露惊喜,随即又有些愧疚:“绵绵,对不起,这事其实跟你没有关系……”   “您别见外,谢叔气坏了身体就不值得了。”   涂绵绵越是懂事善解人意,谢母愈发地不是滋味。她已经能感受到他们之间被横架起一道无形的墙,把他们昔日的无限亲密隔离开来。   涂绵绵走进院子里。谢衿泽站在房檐下,一侧脸颊红肿,留着鲜明的巴掌印。这如果被狗仔拍到,恐怕能炒个一整天的热搜。   从涂绵绵走进大门,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直看着涂绵绵走到两人的面前。   “谢叔。”   “你这孩子,别管他,我就得教训教训他的臭毛病。”   “您别生气,气坏身体怎么办。”涂绵绵露出微笑,搀着他让他坐下,这才好声好气地继续说道:“我们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回事,谁也强求不来。我和他都是成年人了,这是我们双方协调沟通好的事情,你们也别对他过多斥责。”   谢衿泽定定盯着她。骗人,都在骗人。   双方协调好的事?   不,是他决定之后直接让助理打电话告知的。   没有强求?   那么她为什么在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中还能厚着脸皮当了这么多年的狗皮膏药?   涂绵绵越让谢父谢母真心的爱护,谢衿泽越讨厌她。在他幼年的心目中,涂绵绵就是一直盘在他身上的吸血虫,多余的第四者怎么都赶不走,有了乖巧的涂绵绵作对比,父母更是对他严厉而苛刻。   但此刻,他却忽然看不透涂绵绵是怎么想的了。   她真的会放弃?会吗?   有了涂绵绵的存在,给了谢父一个台阶下,免得父子因为这件事彻底决裂。谢母趁机笑意妍妍地提出要一起吃顿饭,涂绵绵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有工作要做,再三热情邀请都没能劝住她。   谢母连忙推了一把面无表情的谢衿泽,让他送送涂绵绵。   涂绵绵率先开口道:“不用了,那我就先走了。”她抢先的态度又快又急,就仿佛谢衿泽是什么惹不起的妖魔鬼怪。   谢衿泽大跨步跟上前去。   两人走出门,涂绵绵没打算跟他说再见,转身便离开。身后的谢衿泽一手抄口袋,忽然叫她的名字。   “喂,涂绵绵。”   “干什么。”   他沉默几秒:“那盆多肉还给我。”   涂绵绵背对着他,语气冷漠:“拿回来的东西,就不会白白送给别人了。”   “……”   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回到山海公司,妖怪们还维持着涂绵绵离开时的姿态。泰逢正跟着南山君看女团综艺,发出嘿嘿嘿的笑声,门猛地打开,他忙不迭站起身维持着威武雄壮的套马汉子的形象。   涂绵绵懒得搭理他们。她脱掉外套搭在沙发上,说:“我明天要旷工一天。”   旷工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南山君眼神严肃:“怎么了?又被甩了?”   “你是不是想死。”   “对不起明天旷工一天好嘞没问题!”   睡得迷迷糊糊的旋龟抱住涂绵绵的腿,声音软软地问:“绵绵你要去哪儿?”   “放个假吧。这个连单休都没有的破公司,还没有工资。”   南山君拼命咳嗽,试图挽回颜面。被泰逢无情嘲笑。   “你要回家休息吗?”旋龟继续问。   “嗯……不。我要出去看个电影,吃一顿好饭。”   “看电影?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在很大的幕布上投影一个多小时的视频。”   “好看吗?”   “还行吧。”   涂绵绵话音刚落,便看到妖怪们默默凝视着她,对了,还有泰逢。这些神和妖怪之中也只有南山君有自由来回的权力,在人间混迹已久的他当然是什么都见识过了。   “我也想看电影……”旋龟委屈巴巴,“待在这里好闷啊。”   涂绵绵目光落向南山君,这件事不是她能决定的。   南山君:“其实,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   涂绵绵:“……”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明天是周一,工作日时期不会有太多的人进进出出,自然也不容易跟他们撞到。   得到南山君首肯的妖怪们已经开始期待着明天的“团建”出行了。   涂绵绵打断他们:“我事先说好,明天如果下雨你们就走,晴天的话,街道上的人太多了,容易发生事故。”   南山君在一旁跟泰逢嘀嘀咕咕。   涂绵绵:“你们说什么着呢?”   “泰逢让我请雨神过来。可是,雨神也是个追星粉,最近正在跟着爱豆到处跑地听演唱会呢。”南山君扶了扶眼镜,“对了,她的爱豆好像是个歌手,叫……萧……萧敬腾好像。”   涂绵绵:“……你们这些神太胡来了。”   第二天会下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入夜,外面就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涂绵绵早些进房间准备休息,妖怪们没有睡觉的习惯,还在继续自由活动,除了旋龟依然在直播深夜发呆的技能。   这时,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下来。只听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一个人形兴冲冲地走进来。   妖怪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肥遗。肥遗是什么妖怪呢?它一出现,天下大旱。   “大家晚上好啊我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   化成人形的肥遗有些肥嘟嘟的憨厚。他满心欢喜地闯进门,没有受到想象中的热情接待,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妖怪和神祇面目狰狞的脸,还有一只迅速放大的脚——   “咚!”   涂绵绵听到响动声,敷着面膜探出头:“怎么了?”   站在紧闭的门前,他们和谐地一起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公司里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家共同期待着明天的出行。   又是愉快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对不起你们忘了放存稿! 《山海经·北山经》: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wei,第四声),见则其国大旱。 肥遗:我好无辜(╯‵□′)╯︵┻━┻   ☆、尴尬出行      此次团建,出行的妖怪有:旋龟,九尾,凤皇,以及泰逢。   全员投票决定南山君留在公司里看管家当,顺便照顾照顾没有双腿的赤鱬的心情。南山君数次试图驳回,数次没能成功。   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涂绵绵没有和他们一起出门。为了避免被熟人看到,她跟妖怪们约定了一个集合点,并提前告知他们要打扮得跟正常人一样。   涂绵绵给婆婆做好早饭,把家里都收拾干净后这才出了门。她戴着口罩,身穿连帽衫和牛仔裤,一路上撑着伞,外面的风冷冽,雨滴滴滴答答下个不停,路过的人纷纷向前行走,鲜少有人向她投来目光。   拐过商贸大楼的拐角,即将到达他们约定的地点。这时,有一对情侣牵着手越过她,两人的嘀咕声也落入了她的耳朵:“真的很奇怪啊……那几个人……”   “抖音快手刷多了吧,像神经病。还带着小孩子……”   涂绵绵停住脚步。她眨眨眼睛,敏锐地意识到或许——果然,在前方约莫有十几米的一家大楼的台阶下,有高高低低四个人。冷清的秋季,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白色T恤,后背上是张牙舞爪的四个大字:全员恶人。   壮汉,年轻男人,少年,小孩。他们均是戴着口罩,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四个人组成了异常奇(智)妙(障)的画面。   涂绵绵:“……”   长久的死寂的沉默。   丢人,丢人到家了。她转头就走,试图让自己的踪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哎,小奴才,你朝哪走?”凤皇的公鸭嗓子大老远就响了起来。   涂绵绵拉起帽子遮住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路过的行人们看不到她。身后几个智障跟了上来,她视死如归地抬起头,幽幽问:“这就是你们的,普通人打扮?”   “不对吗?南山君说参考了流量最高的视频网站里年轻人的穿搭。他们也是一起穿这样的衣服哎。”   “……”   连粗神经的凤皇也意识到,南山君可能,让他们丢人了。   十分钟后,他们几人在男厕里纷纷换了一身普普通通的运动装,看起来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显眼了。涂绵绵哭笑不得地带着妖怪们去买电影票,一人一杯肥宅欢乐水,一桶爆米花,这个点果然没人看电影,他们完美包场,坐在电影院最中间的座位。   灯光骤然暗下来,凤皇噔地坐直了身体,指着屏幕惊恐地道:“来人啊,有刺客!快快快,护驾!护驾!”   坐在身旁的涂绵绵面无表情地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闭嘴,大惊小怪什么。”   “……哦。”   场面顿时又恢复了快活的气氛。大家安安静静地看电影,咔嚓咔嚓吃爆米花,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一部有些平淡无聊的文艺电影,虽然旋龟看得不太懂,还是跟着多愁善感起来。   “为什么那个女人付出了这么多,还不能让那个男人爱上她?”   “因为强求不得。”   “因为强求不得。”   涂绵绵和九尾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的回答。他们俩均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涂绵绵又笑了。   “爱而不得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到喜欢的人一定也喜欢自己。”   凤皇哼了一声。   “追求本皇的女人能排到天宫去,本皇是她们求而不得的极品雄性。”   “……”   涂绵绵差点儿被他酸掉大牙。   电影接近结尾,涂绵绵想去一趟洗手间,又怕他们乱跑,低声嘱咐道:“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好。”   ……   影院拐角处就是洗手间。涂绵绵从厕所门出来,挤好洗手液低头洗手,待到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九尾,这是女厕所!”   站在身后的九尾轻笑一声,脸上不知何时戴上了狐狸面具:“走吧。”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牵住涂绵绵的手腕,涂绵绵倏然抿唇,迷榖花灼热滚烫,刺得她一阵阵地疼。奇怪……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面前的九尾……   坐在影院的一行妖怪们还在无聊地看电影,泰逢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嘴张得老大。   旋龟打了个哈欠:“绵绵速度好慢啊,我想回去了。”   凤皇斜睨他一眼,冷笑道:“她又没在,你这老妖怪装什么小孩子。”   旋龟微微睁开朦胧的睡眼,盯着他:“你管的有点多啊,小子。”   “你想干什么?想动手吗!”   “嘘!”   九尾倏然站起身,面色沉了沉:“不好,有妖怪接近她了!”   *   涂绵绵还在跟面前的冒牌货打拉锯战。   对方紧握着她胳膊的手冰凉刺骨,刺得她浑身发冷,面色苍白。她在心里默念着妖怪们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快点儿感受到不对劲。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走?”   “等会儿。泰逢他们还没来。”   “你在担心什么?”   “我……”   “想太多了,会死得不够轻松啊。”他低低笑着,凑到涂绵绵的脸颊一侧,那声音慵懒迷人,和九尾的一模一样,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是一种非常古怪的味道。   涂绵绵下意识地后退,却猛然间被他紧扼住喉咙。她因为缺氧,脸颊瞬间憋得通红,她使劲地踹对方,却把对方惹恼了,眼神赫然饱含杀意。   糟糕……   “咚!”   门被大力踢开,来路不明的妖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暴烈的力道重重打到地上,划了两三米远才停住。   心有余悸的涂绵绵踉跄着被泰逢扶住。她捂着喉咙拼命咳嗽,咳得眼泪直流,能呼吸到空气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瞬间仿佛真的要死掉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九尾的杀意毫不掩饰。   他每走一步,杀意便沉重一分,沉甸甸的暴虐令人窒息,就连凤皇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他:“别,不能杀!你还想再睡个几千年吗!”   “自己山上的杂种,我自己解决。”九尾一字一顿。   跪在地上的妖怪咬咬牙抬起头,嘲讽地盯着他:“谁是杂种,还不一定……”   “九尾住手!”   眼看九尾浑身的暴戾气息难以遮掩,一双眼瞳赤红,极其骇人。他张开的一只手,指甲细长尖锐。泰逢连忙呵斥制止:“你吓到别人了。”   涂绵绵呆呆地看着他:“九尾……”   “……”   九尾紧抿着唇,缩回手,紧握成拳。他低垂眼睑,给泰逢让开路。   泰逢抓住了逃跑的妖怪自然愉快,连忙先回去一步跟南山君邀功。妖怪们不好在外面逗留,只好遗憾决定返回公司。   涂绵绵举起手:“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去旧货市场淘了一套投影设备,还附送几盘老电影光盘。买了一堆零食,让他们大包小包地全部拎回去。   简陋的小电影院搭建完成,南山君眉开眼笑,掏出自己爱豆拍的烂片,死活要让他们欣赏爱豆有多么美貌多么有演技。一群妖怪大眼瞪小眼,死气沉沉。   看到他们一脸绝望,唯有南山君兴奋地掏出应援棒来回摇摆,涂绵绵差点儿笑死。   可谓是人间最真实的一幕了。   唯有九尾全程面无表情,平常唇上噙着的笑意全没了。他独自走出门,涂绵绵连忙跟上去,门外树影斑驳,月光洒落在地面,一场雨不知何时早已停歇,泥土的潮湿味儿极其好闻。   “没有能力庇护别人,更庇护不了自己,这岂不是最嘲讽的事情。”他淡淡道。   涂绵绵沉默片刻。   “你是因为刚才的事感到愧疚吗?”   “……”   她走上前,在九尾诧异的目光中,忽然伸手抱住他。出乎意料的是,九尾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哪有平时调戏她的浪荡样。   涂绵绵认认真真地拥抱之后,松开手:“这样就有你的气息了吧。以后,妖怪们也会忌惮一些。”   “什、什么……”   “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以后我会用最大的声音呼唤你们的名字。”涂绵绵望着他,忽然扬起唇笑了,“谢谢你。”   “……”他诡异地沉默片刻,忽然别过头。   凤皇一边吃小饼干一边看电影打发无聊的时间,待到他回头,不知何时九尾又坐在了他的身边。凤皇挑挑眉,一脸狐疑:“你的脸怎么红了?”   九尾挫败地捂住脸。   “居然……被反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这是在逼我上线:)   ☆、塞翁失马      “上朝了!”   凤皇坐在涂绵绵给他买的“龙椅”上,眉目俊美,神态威严。他穿着明黄色滚银边的长袍,坐在屏幕面前。大屏幕上滚动的字幕全是齐刷刷的“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卿们近日有何事上奏?”   “皇上您什么时候纳妃?”   “我想入宫啊皇上!”   “皇上妃子还缺吗?洗脚婢可以考虑!”   “皇上奴家等你等的好苦……”   “……”   在凤皇电脑对面坐着的涂绵绵挑了挑眉毛,哭笑不得。偏偏凤皇闲暇之余还向她投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被万千异性追捧的证据,眉飞色舞。   涂绵绵:“……”好吧,他高兴就好。   隔壁的九尾还在直播美妆,今天讲南瓜色眼影试色大全。他一手撑着下巴,微微眯着狭长的眼眸,语气慵懒而漫不经心,引得弹幕一轮轮刷屏表白。   这才是正常的主播,哪像另一个中二晚癌病人。   涂绵绵悄无声息地走出门,差点儿撞上南山君。他一夜未归,却依然神采奕奕,最近处理逃出去的妖怪让他来回奔波,不过庆幸的是,总算抓回来不少妖怪,泰逢也奉命回到山上去管理妖怪们了。   “对了,旋龟呢,他好像有两三天没有出门了。”   “啊,他啊。在冬眠。”   “冬眠?”涂绵绵惊了。上千年的妖怪还需要冬眠?   “醒来估计得到明年,没有大事就不吵他。”南山君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怎么,还缺主播吗?实在紧缺的话,我勉为其难可以顶替一下。”   涂绵绵:“……不,一点儿都不缺。”   上次和轻扬公司谈工作,程序缓慢,总算有了眉目。这一单子至少能净赚几十万,涂绵绵打起精神,等待着轻扬公司的消息。她一边查看公司数据,一边记录,这时,一条消息从手机屏幕上蹦出来。   “您好,我是轻扬公司的……”   涂绵绵看完了信息,默默欢呼一声——太好了!   公司最近进入倦怠期,没有新人加入,赤鱬(ru,第二声)又不喜欢直播,经常找不到人影,只剩下了九尾和凤皇撑着。一开始的热度冲到顶,没了后续,观众群体倒是非常固定,只是涨幅缓慢又熬人。   对方公司约好第二天再确定最后事宜。涂绵绵回复之后,涂婆婆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丫头啊,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婆婆怎么了?”   “我好像有些不舒服,你帮我买点活血的药。”   涂婆婆上了年龄,虽然精神矍铄,有时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涂绵绵答应下来,只是直播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必须得有人看着。   她叫南山君的名字:“我今晚回家,就不过来了,你看着点他们。”   “好嘞好嘞没问题。”   南山君随手拿起一罐饮料咕嘟咕嘟喝起来,头也不抬地看着粉丝群的爱豆路透照,心里美滋滋的,转头就忘了涂绵绵的话,连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外面天色黑漆漆的,依稀能看到几家灯火,如海洋中飘摇的零星灯塔。涂绵绵快步往回走,路过药店的时候买了几盒药,待到回到家,涂婆婆已经睡着了。   涂绵绵轻悄悄地放下药,帮她把被子盖好。涂婆婆原本就睡得轻,忽然睁开眼睛,说:“你回来啦。”   “我把你吵醒了?”   “我早就睡够了。”   “你吃了吗?”涂绵绵说着把打开的药和温开水送到涂婆婆面前。   “吃了点。”   “都让你好好照顾身体了。”涂绵绵叹了口气,“正好我还没吃,我去熬点粥。”   涂婆婆表面上还是一副嫌弃样,眉眼却是舒展的。她哼了一声,吃了药,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些天工作太忙,的确没能好好照顾涂婆婆。涂绵绵心下愧疚,一边淘米,过水,把粥熬上。她切了一盘小菜,收拾好后,坐在锅旁守着粥。   涂绵绵掏出手机,她想等到这个阶段稳定了,就可以把公司交给南山君打理,一个人类始终混迹在妖怪群中对彼此来说都不是好事。   南山君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实际也是个靠谱……   个屁。   涂绵绵瞬间面色铁青。   山海公司最近几天直播的只有两位,一个九尾,一个凤皇,今晚也是如此。可她偏偏看到开直播的变成了三个。   ID是“山神”。   “……”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打开直播间,直播里的南山君似乎有些醉意,他的金丝框眼镜被摘了,斜倚在椅子上,正在看弹幕,一边看一边笑。   大家纷纷问他有什么技能。   南山君:“我是神啊,当然会使用神术了。”   涂绵绵暗暗叫糟。她立即给南山君打电话,那头铃声响了,被南山君直接摁掉。涂绵绵差点儿被他活活气死,其他妖怪压根没有手机,除了南山君是唯一能联系到的家伙。她正打算要不要立即回一趟公司,这时,只见南山君打了个响指,他的右手食指尖蹿起一道火苗,红色的火焰摇曳着,极为漂亮。   弹幕瞬间没了。   涂绵绵倒吸一口冷气:“……要完。”   南山君醉醺醺地问:“怎么,嫌这个不好玩?我再给你们变个大的。”   他又打了个响指,手里多了一张应援牌,上面写着“支持V-team哟(比心)~”   涂绵绵差点儿气到当场去世。   方才还寂静如鸡的弹幕瞬间疯狂刷屏:“舞草舞草,这是哪位神仙!求神仙给我变金子!”   “大神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直播哎!”   “妈妈我看到神仙了!”   “山神您也喜欢V-team是吗!”   “求山神变活体爱豆!我想看车银优!”   ……   大型拜神现场,大家兴奋不已。同在直播间的九尾眼尖地看到有人在问山君和他是否认识,他挑了挑眉,忽然扯唇一笑:“抱歉,我先离开一会儿。”   紧接着,南山君的直播间里,大家眼睁睁地看到九尾走进门,微笑着说道:“抱歉,我和他有点事要谈。”   下一秒,直播被关掉。   九尾一手拖住被打晕的南山君,看着满地的酒瓶子,似笑非笑地感慨一声:“真的喝了很多酒啊。”   对了,上次吊南山君的绳子被放到哪儿去了?   *   这边,涂绵绵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南山君以飞快的速度上了热门,同时上热搜的还有V-team的应援牌。众人议论纷纷,以为他是一位不知名的魔术师,涂绵绵连忙补上山海公司的说明,表示这是公司临时人员,并非正式直播的网红。   这时,轻扬公司发来信息,表示对山海公司突如其来的宣传十分惊喜,想跟他们重新谈一下合作。   涂绵绵想,这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绵绵,粥好了吗?”   涂绵绵听到婆婆的呼唤,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锅扑了,粥洒得到处都是,黏糊糊地粘在了上面。   “马上就好!”她赶紧关掉火。   当天晚上,涂绵绵还在纠结需不需要南山君接推广。如果他来做广告,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突兀的举动。只是她的担心在第二天清晨戛然而止。   [V-team被爆出丑闻,队员竟与有妇之夫有染?]   同时还有轻扬公司的短信告知:抱歉,我们不需要推广了,下次有合作还会找你们的。   涂绵绵的笑容凝结在唇角,恍惚中仿佛看到几十万人民币插上翅膀扑棱棱地飞远了。   死寂的沉默。   “……”   涂绵绵咬牙切齿。   她!一!定!要宰了南山君!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听到爱豆被冷藏的我哭了。听到涂涂心声的我哭得更惨了。   ☆、传闻中的妖怪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这就是山海公司目前的写照。   南山君因为醉酒一事被吊起来细细打了三天三夜,男子双打成绩斐然,他表示再也不搅和直播的事情了。经过这件事之后,南山君被勒令禁止饮酒。时间,不限。   穷逼公司自然要有穷逼公司的待遇,平日不限量的小零食没了,说好的隔日一场电影也变成了一周两次,凤皇满脸写着不高兴,看到南山君就叫嚣着要砍头。   涂绵绵拿着小本本一边算账一边喃喃自语。   南山君欠她的五十万至今一毛没还,眼下公司想要进一步发展,只能壮大阵容。   想到这儿,涂绵绵抬头问南山君:“对了,最近没有新妖怪来吗?”   “这个难说,得看是那些妖怪醒了过来。山上沉睡的妖怪们成千上万,无法化形的至少占据九成以上,剩余者寥寥,你最好还是期望它们别醒过来为好。”   “难道有南山君也管不了的妖怪吗?”   “哼,我管不了的,就是神也无可奈何的存在。”南山君扶了扶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语气十分自信,“你放心吧,我管束不了的存在,一个手数的清,它们轻易不会醒来。”   居然还有南山君也无可奈何的存在……   似是察觉到涂绵绵的讶异,九尾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慵懒无力地靠着她,隔着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似笑非笑:“当年一战,除了南山君,山神尽数陨落。所以你大可对他的实力放心。”   “山神尽数陨落么。”涂绵绵低声重复一遍。   这短短几字,话语背后的分量令人胆颤。   这些天的相处,涂绵绵从他们的话语中得知了许多细微的信息。多数妖怪陷入沉眠,或许并非主动,还有流落或逃亡在人间的妖怪们,再加上刚才所说的众神陨落。她的脑海浮现了一副宏大的战争场面,只是不知大家都站在哪一方的阵营。   不过,所有背后的故事都与涂绵绵无关。她只需心无旁骛,做一个安安分分的人类就好。   九尾吃吃笑了:“不过……一个手数的清,就太勉勉强强了。”   南山君瞬间抬头,露出杀气腾腾的眼神:“你有意见?”   “啊,如果是那位来了,你恐怕会跪着走吧。”   “怎么可能!”   南山君一脸轻蔑:“哪怕是后羿来了,我都不会抖一抖,谁能让我跪着走?”   “是么。”九尾微微勾起唇,声音慵懒而迷人,“当初是谁差点儿被狍鸮一口吞了进去。”   提到“狍鸮”二字,南山君明显地面色僵了僵。   他哼了一声,不愉快地瞥了一眼九尾。预想中涂绵绵少女心的崇拜眼神没了,差点还揭了老底,南山君满脸写着不高兴。   他一手叉腰,高声呵斥道:“他现在到我面前,我照样一口唾沫一个钉!我南山君是个好汉,死也要站着死!”   买投影设备时送了几套红色经典的电影。被禁止放自己爱豆电影的南山君爱上了看抗战电影,走路都走出一副《林海雪原》主角的架势。他高昂着头,一手叉腰,就差另一只手朝天举着□□包。   不忍直视的涂绵绵:“……”   好不容易等发疯的南山君消停了。涂绵绵回忆起自己在《山海经》上画的重点,压低嗓门,捂着嘴,小声地问九尾:“那个狍鸮,就是饕……”   “嘘。”   九尾打断她的话,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属于小孩不能提的名字哦。”   *   山上的妖怪不好请,只能自救。   涂绵绵经过数十天的数据分析,决定在下周搞一个粉丝破三十万的活动。主题就是:女装大佬。   纵观网播圈有多少女装大佬,再不济也会借着名头扮一次女装,这对于每个男性主播来说都是一场洗礼。涂绵绵对于这个策划非常满意。   九尾当然怎么都好来,唯一的刺头凤皇,依旧实行老政策:坑蒙拐骗。   女装直播预热明显引起了粉丝们的一波狂欢热潮。短短时间粉丝量又噌噌噌地上涨,数量喜人。涂绵绵特意屏蔽女装关键词,因此凤皇直至现在仍然不知情。   翌日,涂绵绵拿来尺子,叫两个妖怪过来量三围。毕竟女装贴身,得买的合身一些。   凤皇拖拖沓沓,高昂着头,不情不愿地展开双臂:“小奴才你可要量好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涂绵绵一边量一边问。   凤皇心里高兴,表面上傲娇得要死,一双凤眼微挑,唇紧抿着,斜睨着在他身上量来量去的涂绵绵:“朱黄,赤红,黑色。颜色得正一些,你可别买一些庶民的便宜货。”   “知道了知道了。”涂绵绵笑眯眯地抬头望着他,“我们皇上当然得穿好的。”   凤皇可不知道小奴才心里的小九九。他身材虽然略显瘦削,却极为挺拔,比涂绵绵高了半头,涂绵绵仰着头朝他笑,一口整齐的牙齿雪白亮眼。难得被给了好脸色的少年君主冷哼一声,别过头,却难掩愉悦的表情。   南山君在一旁啧啧打量,故作高深地咏叹:“我单纯的牧羊少年啊,你可曾记得月神戴安娜如何让你陷入永久的沉眠。”   涂绵绵面无表情:“不看抗战片啦?”   南山君惊讶地扶了扶眼镜:“好敏锐的人类!”   “……”   轮到给九尾量三围,后者在她认真记录数据的时候动手动脚,时不时地摸摸她的头发、捏捏她柔软的脸颊,调笑着说道:“要不要来我房间测,会更精准一些哦。”   涂绵绵露出假笑:“再不正经,就让你当兔女郎。”   九尾立即站直了身体,严肃正经,目不斜视。   涂绵绵:“乖。”   坐在沙发上,一手拄着下巴的南山君看着一人两妖的互动,不动声色地抿唇微笑。人类的适应能力比想象中快更多,与妖怪们发生羁绊的涂绵绵,比他想象中更能处理和妖怪们的关系啊。   想起泰逢的担忧,若是以后涂绵绵脱离这样奇怪的生活,会不会难以回归到从前的按部就班。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遮住了眼底闪过的锐利的光。   能看到那棵树的人类,怎么能是普通人呢?初次见面时有那么一瞬间,用神的眼睛,他依稀看到了涂绵绵的未来的片段。   或许她以后会比想象中走得更远。   正想着,涂绵绵仿佛心有灵犀地抬起头,撞上南山君的目光。他朝着涂绵绵扬起唇,那是饱含智慧的神的凝视,面前的女孩子怔忪片刻,忽然开口道。   “南山君,你刚刚一笑好像个猥琐大叔啊。”   南山君:“……”   “咚咚咚。”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南山君迅速站起身。涂绵绵一愣,和他对视一眼,紧张地望向大门口。九尾和凤皇把她拨在身后,挡住她的身影。   山海公司第一次有人敲门。   究竟,是神还是妖?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推眼镜):听说有很多人类让我退出饭圈,我今天就查查你们的爱豆都有谁。呵。   ☆、“情敌”见面      公司瞬间安静下来。   未曾感受到神或是妖的气息,就连南山君的神色也变了变。他扶了扶眼镜,镇定地说:“凤皇,你去开门。”   凤皇一惊,随即大怒:“混账!谁敢使唤朕!”   被迫躲在身后的涂绵绵:“……”   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冷静一些么。   这时,九尾冷不丁地吃吃笑起来,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南山君:“该不会是饕餮吧。”   听到饕餮二字,九尾的大黑狗发出惊恐的呜咽,急匆匆地躲在了涂绵绵脚下,在她的腿上来回地蹭。涂绵绵蹲下来抱住它,轻轻抚摸它光滑柔顺的头顶,示意它安静下来。   南山君一僵,明显能看到他面部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这才咬着牙说:“你别胡说。泰逢说了,他还睡得死死的。”   “那能是谁呢?嗅不到一丝气息啊。”九尾的尾音悠悠荡荡,满是看好戏的促狭。   凤皇这才恍悟:“南山君,你不会是怕了吧。”   “……”   南山君的余光瞟到唯一的人类涂绵绵正在关注他们几人的对话,顿时面色肃然。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不就是能一口吞掉祝融的洪荒妖怪吗!有什么可怕的!   他给自己加油打气,心底默默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大跨步如英雄赴死般走向大门。   “咚咚咚。”   似是等得不耐烦,门又被咚咚敲响。南山君差点像触电似的弹了几米远,在凤皇的喝倒彩中冷哼一声,磨磨蹭蹭收回脚,一手握住门把,深深吸了口气后总算拧开。   “吱呀——”   寂静的深夜中,黑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楚。   南山君的身影愣在门口,一动不动,就连九尾也有些好奇了。   奇怪,难道真的是不可说的妖怪吗?可是他分明嗅到了极微弱的山上的气息。   “我说,这么久不见了,不打算让我进去吗?”门口传来一道极为甜美的女声,莫名的让涂绵绵有些熟悉。   “没打算。”南山君的回应硬邦邦的。   涂绵绵好奇地凑在凤皇和九尾中间的缝隙,小声问:“该不会是南山君的情人吧。”   不待九尾回答,门口的南山君顿时跳脚,仿佛污蔑他似的大声吼道:“我疯了才会跟她有什么!”   事实上,南山君的确没有撒谎。来者不仅跟他没有丝毫暧昧之情,反而给他惹来诸多麻烦,这才让他对后者退避三舍。   南山君愤愤让开,露出门口的女人的真正面目。她的个头娇小,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腰身纤细,黑发及腰,巴掌大的小脸上笑意冉冉,一双弯弯月牙甜美动人。   两个女人(妖)对视一眼,纷纷惊了。   “温鸾?!”   “涂绵绵?!”   其他妖怪也惊了:“你们怎么认识?”   南山君冷哼一声:“怎么不认识。鸾鸟现在是娱乐圈当红的歌星。”   涂绵绵当然认识温鸾,并且还跟她打过交道。温鸾曾在一年前与谢衿泽合作发布新歌,两人皆是娱乐圈新秀,风头正盛,合作时的花絮互动cp感十足,路人们吃足了狗粮,还因为两名正主引发了粉丝大战,至今互黑。   外界风言风语,传两人早就开始交往,随后被两人打脸辟谣,并表示各有心仪的对象。   至于有没有真正交往过。涂绵绵只知道他们的确有过一段暧昧期,后来又如何疏远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的她像个傻子一样还为此黯然神伤,每每看到温鸾都一阵扎心。如今久别再聚首,看到温鸾的一瞬间,顿感当初的自己蠢得要命,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真没想到啊。”素有娱乐圈大众情人、男神收割机称号的温鸾微微勾起唇角,美人危险,这是涂绵绵脑海中的第一信号。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不是人。”涂绵绵面色平静。   温鸾笑着走进大厅,四处打量片刻,摇曳生姿地坐在凤皇常坐的沙发上,一手拄着下巴,甜美的脸上浮现了令人心惊的媚态:“人有点少。不过,还能待。”   凤皇瞪着她。他从上万年之前就从来看不上这个不成型的妖怪,现在更是不给好脸色:“快从我的座椅上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当经纪人。”她压根没把凤皇的话当回事。   涂绵绵皱了皱眉:“你不能在这里。你已经签约了别的公司。”   提到这一点,温鸾的面色僵了僵,方才的笑容也凝固在唇角。她干咳一声,说:“你们人类也太小气了,不就是勾搭了一个老总的姘头嘛,结果对方直接把我整出了娱乐圈。”   “……”   南山君立即打开手机。   果然,热搜首页净是当红女歌手温鸾私生活糜烂、劈腿、脚踏N条船的铁证。   他幸灾乐祸地啊了一声:“这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吗。”   凤皇顿时炸毛:“混账!你骂谁呢!”   于是,一夜落魄、把自己玩死的鸾鸟暂时安家。但对于涂绵绵来说,她是个鸡肋又危险的存在,用了,山海公司势必在风口浪尖之上;不用,她也没闲着,每天撩猫逗狗,惹得南山君天天翻白眼,半点儿都没有女神的架子。   涂绵绵总觉得,距离公司倒闭的日子因为鸾鸟的存在更近了。   *   涂婆婆近日睡得很不安稳。   村里最近起了风言风语,都在说涂绵绵的行踪不定,有人看到过几次她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那些男人打扮不凡,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至于涂绵绵究竟在做什么,谁都没往好处想。   涂婆婆有两次把说闲话的人抓了个现行,指着他们臭骂一顿。正因如此,风言风语更盛了。   自家绵绵究竟在做什么,涂婆婆看她每次回来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样子,就下不了嘴问。   她低头给大黄狗喂东西吃,邻家的婆婆跟她亲近,自然说的话也多。她笑了一下,望着沉默的涂婆婆,试探性地问:“我说,你家绵绵没对象吧?”   “没有吧,她没提过。”   “那——我们家有个亲戚的小子,国外留学回来的,人也是一表人才,要不要见见?”   涂婆婆皱起眉:“可是……”   “要不这样,咱们先安排一次见面,处不了对象,当朋友也可以啊。”   “我再想想。你把那小子的照片给我看看。”   “好嘞。”   ……   于是,当涂绵绵还在公司里头疼如何提升业绩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她的第一次相亲已经迫在眉睫。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真让人头大。 《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按照起源来说,鸾鸟其实和凤皇属于同一类,只不过地位没有凤皇高。也是祥瑞象征的神鸟。   ☆、凶兽来了!      “相亲???”涂绵绵简直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在涂婆婆的口中听到这个词。   “所以说,婆婆匆匆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让我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吃顿饭?”涂绵绵头疼地叹了口气,“我没有心思。”   “就当过去认识个朋友。每天待在这个小破地方太闷了。”   涂婆婆把对方的照片递给她,板着脸唬她:“指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呢。人家可是留洋博士。”   涂绵绵哭笑不得。   她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张男人正在读书的生活照。他的身材颀长,身穿衬衫和长裤,温文尔雅,斯文俊秀,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涂绵绵无动于衷地拿着照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绝对,不可能去相亲的!”   终于露出真实意图的涂婆婆:“那也行,你让我去你们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小伙。”   两人四目相对。   “……”   “……”   *   南风咖啡厅。   涂绵绵沉默地坐在靠椅上,无话可说。坐在对面的男人脱掉毛呢大衣,端端正正地握住杯子。名叫卫恙的海归文质彬彬,语气温和,说起话来极为舒服。   他好奇心不强,只字未提涂绵绵的工作,只是说了一堆关于风景、民俗、兴趣爱好的无关痛痒的谈话。   “最近合作公司想搞一个关于《百鬼夜行》的策划。但是,如果让我来,不如用《山海经》,《博物志》,哪怕《太平广记》都十分有趣。”   卫恙微微抿唇,喝了一口咖啡。他的音色也如咖啡般醇厚:“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藏,不挖掘太遗憾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涂绵绵一愣。   她坐直了身体,方才低垂着的眼睑抬起,一双饱含神采的黑色眼眸注视着别人的时候莫名含着几分动人的美丽。坐在桌对面的卫恙眨眨眼睛,灼灼地盯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   他笑着问:“你也喜欢?”   “唔。只是没想到,因为很少会有人提起这些。”   “我的专业就是研究各种志怪传说,会全世界地跑,偶尔也做田野调查。”卫恙摇摇头,“可惜,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相信这些神话传说的存在了。”   “你相信吗?”涂绵绵问。   “那你相信吗?”他反问。   “我嘛。”涂绵绵摩挲着咖啡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不对?”   卫恙盯着她,缓缓笑了。   ……   当涂绵绵回到山海公司,天色近晚。接近深秋的城市还未曾得到过雪的温存,温度却低得冻人。   一转眼,她踏上路程,穿梭于深林的小径之中。山海公司门外的另一个世界涂绵绵从没有尝试过探索,成年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否则有些危险只能是自己找上门的祸端。   这里四季如春,永远绿意盎然,永远晴空万里。抬起头,依然能远眺那绵延起伏的山脉。   涂绵绵站在盘根错节的大树下,仰起头,眯起眼睛望向云层深处。   一条黑色带着隐约豹纹的大狗冲出来,兴奋地朝着涂绵绵狂吠,一边绕着她转来转去。   “狡,过来。”   坐在大门口晒太阳的九尾声音懒洋洋的。狗听到他的呼唤,兴奋地甩着舌头跑回去,涂绵绵也跟着走在身后。   “玩得开心吗?”九尾问。   “啊,还好吧。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还算……正常?”九尾语气飘忽。   涂绵绵:“……不是吧。”   她只不过是一天不在,又发生了意外吗!   果然,门外宁静祥和,公司里吵翻了天。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南山君作为一名负责任的好老板,当然得想着如何让公司多挣点钱。于是在温鸾的劝(诱)说(导)下,以能给他爱豆的联系方式为交换条件,让她也开了直播间。   举动一出,众人纷纷哗然,瞬间“山海公司”和“温鸾”二字齐刷刷地上了热搜。   网友议论纷纷。   温鸾和山海公司是什么关系?一线大明星为什么要去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网红公司,还直播唱歌打赏??   前段时间刚刚在小巨蛋和工体听完温鸾演唱会的网友们表示受到了侮辱。   大厅里的南山君被吊在半空中,由凤皇完成男子单打,只听一阵啪啪响声,南山君发出嗷嗷嚎叫,但就是抵死不认。涂绵绵心想怪不得九尾会坐在门外懒洋洋地晒太阳,原来是打累了,在休养生息。   “……”   南山君的眼镜被打得掉落在地上,他倒吊着,整个人宛若壮士赴死,咬牙默念爱豆的名字,说什么都要拼了。   涂绵绵仿佛又要见证在这位饭圈毒瘤的致命爱慕下,即将发生的爱豆陨落事件。   她面无表情地问:“对了,鸾鸟呢?”   “她在和粉丝互动吧。”   涂绵绵:“……掐掉她的网线。”   鸾鸟嘟嘟囔囔有些不开心,但看到涂绵绵板着脸,立即就不吭声了。她小声说着女人就要开心否则会长皱纹之类的话,被涂绵绵严肃地瞪回去。   “让我省点心好吧。”   现在网上沸沸扬扬什么传闻都有,她再口无遮拦地解释,恐怕第二天就有狗仔埋伏到公司附近。热搜上已经有有心人指靶,人.肉山海公司的地址,涂绵绵能预想到今晚彻夜不眠处理公关问题了。   “这样不行啊。”她叹了口气,“我们需要公关,需要宣传,需要安保……算了安保不用。我们需要至少十人以上的工作人员。”   以往她只管理谢衿泽一个人的事情,如今可好,一个人管一堆不省心的妖怪,还有南山君这个猪队友。   鸾鸟还在嚷嚷着也要跟涂绵绵住在一起,说什么“女人不能跟男人混住”的瞎话。   被放下来的南山君扶着腰,扶了扶碎掉的眼镜,说:“你凑什么热闹。她住在最后面是免得被大妖怪一进来就咬死,你不在前面当炮灰要你有何用?”   涂绵绵:“啥?!”   南山君淡定安抚她:“别怕,开玩笑的。”   正说着,手机猛地滴滴一响,吓得涂绵绵抖了抖。她还没来得及拿起手机,鸾鸟凑上前看了一眼,起哄地调笑:“了不得啊了不得,我以为你会一直吊死在谢衿泽的那棵歪脖子树上呢。”   提到谢衿泽的名字,涂绵绵的手顿了顿,抿唇不语。   凤皇好奇地问:“谢衿泽?谁?”   南山君深沉地望着他:“你问的太多了。”   手机上是刚刚相亲结束的海归男卫恙的信息。他邀请涂绵绵去看一场展览,说是有百年难得一遇的珍奇,涂绵绵一定会喜欢。   涂绵绵想,这个人接触起来不算讨厌,多见一次面也没问题,也免得涂婆婆每天乱想。   她回复信息,两人约定好这周六的晚上一起去看展览。   工作上还有一堆烂摊子,涂绵绵头痛地抱着笔记本电脑说:“我先回到房间了。你们不要太吵。”   “需要帮忙吗?”九尾抱着狗笑笑地问。   “你看着点南山君,不要让他做错事。”   “好。”   涂绵绵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廊的最深处幽静、逼仄,走着走着,仿佛背后的妖怪们都在渐渐消失,灯光像一个聚光灯中心,围绕着涂绵绵的脚步一步一步照亮,她宛若舞台上的独角戏,走过的地方又恢复了黑暗。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让涂绵绵心烦的时候就会走来走去,像是在玩一个游戏。   她突然停下脚步。   ……   刚才,地面是在颤动吗?   涂绵绵的心跳陡然加快几分,她抱紧了笔记本电脑,回过头,却震惊地看到漫天都是九尾肆意生长的尾巴,正铺天盖地地冲向四面八方。   她听到一声极尖锐的叫声:“涂绵绵快向前跑!”   跑!   涂绵绵半秒都没有多想。来自灵长类进化漫长史的敏锐的第六感令她头皮发麻,寒毛直竖。她立即回过头,朝前面拼命地跑!   “吼——”   来自大门处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像是从地狱冲出来的吼叫,如猛兽如恶鬼,震得人耳朵嗡鸣,差点儿腿软跌倒在地。随即,像是有东西撞在建筑物上,发出轰地一声,尘土飞扬。   “九尾!凤皇!拉住它!”   “吼!!!”   第二次的怒吼更为狂暴,铺天盖地的威慑气息恐怖到让涂绵绵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她的耳旁传来金石之声,如钢铁撞击墙壁,发出频率极快的爆破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即将追上前的潮热的气息,混杂着一股极难闻的血腥味。   若是此刻涂绵绵回过头恐怕当场就能吓死。   一头庞大的巨兽大张着嘴,獠牙若隐若现,正以飞快的速度朝她冲去。它的双翼由骨翅做成,轻易将一件件房子割裂成两半。若不是九尾的尾巴紧紧纠缠着它,再加上其余妖怪将他死死拽着,怕是下一秒涂绵绵就会落入腹中。   “咚!”   一道身影一跃而上,一剑插在它宛若猛虎般的头颅上,巨兽因为疼痛发出极为恐怖的怒吼,却在南山君的呵斥下总算缓缓停下。   “穷奇!你够了!”   涂绵绵跑到腿软,咚地一声瘫坐在地上,已是大汗淋漓。   喉咙干到能冒烟,即使如此依然秉持操守紧紧抱着笔记本电脑。涂绵绵喘着气回过头,却和一双不过两米远的庞大如灯笼的黄色的眼睛撞上。它盯着涂绵绵,一双竖瞳如抓住了老鼠的猫,又冷又饥,垂涎十足。   “啪嗒。”手抖了抖,笔记本电脑掉在地上。   其余的妖怪缓缓走上前。   九尾的神态有些疲惫,尽管如此尾巴依然紧紧勾缠住对方不松开。   “给你介绍一下。穷奇。世人所谓的四凶之一。”   涂绵绵倒吸一口冷气。她怎能不记得穷奇。   穷奇是天神、是怪兽、是恶人,喜好惩善扬恶,鼓励人做恶事,爱吃至善至纯之人。   ……所以,这家伙刚刚,是想吃了她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扶眼镜):我都说了比较安全吧。 《山海经·西山经》有云:“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獆狗,是食人。” 《山海经·海内北经》中也有记载:“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日从足。” 外貌记载或有不同,但共同点一样——食人╮(╯▽╰)╭   ☆、饕餮夜行      打从穷奇到了山海公司,气氛比平时凝重得多。   原本待在公司里的妖怪们皆是佛系代表,和谐友爱相处。哪怕是凤皇和鸾鸟那样的有些神经质的存在,依然不会对涂绵绵造成任何威胁。   现在可好,穷奇每天都在惦记着如何吃她。   南山君一介山神不至于压制不了穷奇,但对方野心勃勃,对涂绵绵垂涎不已,没有犯错不能强制入眠是妖怪们的规矩。他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而如今穷奇一家独大,性格阴晴不定,是个坏透顶的家伙。让他直播还不如打一架,穷奇成为整个公司最可怕又最无可奈何的妖怪。   他们自然不怕,但谁都不敢保证突然打起来会不会把涂绵绵牵连进去。   这日,穷奇还在房间里待着,大家得以自由活动,妖怪们坐成一圈,一个个如黑云压顶,郁结之气笼罩着浑身,气氛十分压抑。   涂绵绵小声问:“没有神来牵制一下吗?比如说泰逢?”   “你把泰逢想得太高了。”南山君扶了扶眼镜,“他还不如我。”   凤皇昂着头,甩给涂绵绵一个香囊:“系在身上,弄丢了就砍头!”   “这是什么?”   涂绵绵好奇地拿起香囊嗅了嗅,似乎嗅到一股淡雅的檀香。凤皇看到她的举动,陡然红了脸,立即跳脚炸毛道:“不许闻!”   涂绵绵:“……你这只妖好奇怪啊。”香囊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闻的吗,如此严厉的语气搞得好像她在猥亵他一样。   “哇,凤皇可下了血本。”   鸾鸟笑吟吟地倚在涂绵绵的肩膀上:“这是他的尾羽,可别弄丢了,关键时刻能保命。”   “哼,识货就好。”   涂绵绵握紧香囊突然感动。平日里她对凤皇总是坑蒙拐骗,不料凤皇居然还会关心她。九尾拄着下巴,隔着一张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一颦一笑依然万种风情,媚得令人骨头酥:“啊,那是因为如果你死了,他就失去了唯一的一个小奴隶。”   涂绵绵:“???”   凤皇满意地点头:“还是爱卿知我心意。你可真是朵解语花。”   “噗!”鸾鸟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你搁哪儿学的这种话?”   凤皇看她神色不对,就连九尾也僵了僵。他立即红了脸:“网上学的!怎么!哪不对吗!”   涂绵绵:“甚好。甚好。”   她把香囊揣在口袋里,拍了拍,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来自祥瑞凤皇的东西,说什么都不会差。   待她晚上回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正准备回头关门,忽然,一只手撑在房门上,挡住了涂绵绵的动作。她仰起头,背光的九尾身材修长,他穿着一袭月白长袍,仙人般风姿秀丽,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秀美清丽。   他微微低下头,那张狐狸面具凑近了涂绵绵,他黑色的长发顺着肩胛滑落,鼻息间的草木气味令人迷醉。   涂绵绵愣在原地。   “你……要干什么?”   “凤皇给了你香囊。可是,我没有保命的羽毛。”九尾低低叙述着事实的时候,神情仿佛含着几分委屈和撒娇的意味,让人难以拒绝,“所以,我陪你睡吧。免得你睡觉的时候被吃了。”   “……”   “……”   涂绵绵瞪着他,一字一顿:“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要我把你打出去。”   ……   涂绵绵终于躺在了她的床上。自从穷奇到公司之后,她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不敢一个人到处走动,生怕其他妖怪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落入对方口中成为下酒小菜。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涂绵绵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快点儿来一个比穷奇更厉害的大妖怪……呃不,如果是神就更好了。让穷奇没办法嚣张地折腾大家。   希望神快点儿听到她的愿望吧。涂绵绵默默祈祷着,渐渐进入睡眠之中。   一夜无梦。   闹铃响起,涂绵绵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翻身打算再眯一会儿。她的手揪着枕头,睡得正熟,忽然感受到有些不对劲。   她能明显感受到一道直勾勾的、过于炙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   涂绵绵眼睛没睁,不耐地说:“九尾,你怎么又偷偷跑过来了。”九尾之前提供过几次叫醒服务,均是被涂绵绵赶了出去。她料想九尾昨晚得了个无趣,今天又来骚扰她。   对方沉默不语。唯有那道视线更加灼热,房间寂静无声,依稀能听到仿佛野兽呼吸时的呼噜声,以及舌头舔舐嘴唇的细微摩擦。   涂绵绵的耳朵动了动,陷入死寂的僵硬。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便看到面前跪坐着一名少年,他的面容似猫,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涂绵绵,小鼻子挺翘,还不自觉地一耸一耸。看见涂绵绵醒来,他微微咧起唇,露出几颗尖尖的虎牙,眼神危险而贪婪。   卧槽卧槽卧槽!   涂绵绵大惊失色,下意识一脚猛地踹上去!   “咚!”   穷奇一个不防被她从床上踹下去,狼狈地翻了个跟头才坐稳。涂绵绵赤着脚向外跑,不抵对方的速度快,径直撞到穷奇身上,惊慌之中踉跄着站稳,却被穷奇紧拽住胳膊。   “你想好了!吃了我你就得沉睡上千年!”涂绵绵紧张地威胁他,香囊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后者又凑近她,仔细地闻了闻。   他的竖瞳微微眯起。   “好多味道啊。”穷奇的声音低哑,如成千上万的砂砾一起摩擦。   涂绵绵:“什么?”   “得散散味儿。”他松开手,缓缓舔舐着指尖的血迹。似是太过美味,他一点儿残余的血迹都没放过,直到把手指舔得干干净净。   涂绵绵被这一幕弄得毛骨悚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穷奇紧拽着的胳膊上多了三道血痕。鲜血顺着伤口渗出,滴落在地上。   “嘭!”   门咣地被撞开,九尾走进来,唇角噙着的笑意消失不见:“穷奇,收手吧。”   “被骑惯了的畜生,居然管到我的头上来。”穷奇不紧不慢地舔尽了指尖的血腥味儿,头也不抬,话语嘶哑而冷漠,“这么多年都没调.教好吗。”   房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绵绵,你先出去。”九尾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身后的黑狗冲着穷奇狂吠。   他的后背渐渐长出了几条白色的尾巴,勾缠的阴影倒映在墙上,庞大得触目惊心。   “九尾……”   “让他打吧。”倚在门口的鸾鸟朝涂绵绵招了招手,“总是要释放些压力。”   涂绵绵走出门,看了一眼面对面站着的两名洪荒大妖怪。她按捺住心底的疑问——关于九尾为何只有五条尾巴。   这一战并没有惊天动地,甚至没有多少响动,至于谁胜谁负他们都不知道。   涂绵绵坐在门外晒太阳,卧在她身旁的名为狡的黑狗有些不安地甩动着尾巴,涂绵绵摸摸它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   南山君的身影从摇曳的树林间走出,越来越近,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涂绵绵抬起头:“怎么了?”   “果然不太对劲。”南山君皱起眉,“最近沉睡的妖怪们被唤醒的不在少数。我很担心又有洪荒凶兽醒来,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你就暂时放长假回去吧。”   届时,恐怕他也很难控制局面了。   “好。”涂绵绵爱莫能助,只能尽最大帮忙不给他们添麻烦。   狡忽然站起身,弓着身体朝大门口狂吠,凶巴巴的样子让涂绵绵反应极快地躲在南山君身后。果然,下一秒门被拉开,一道瘦长的身影从公司大门走出。   穷奇的身高约莫有一米七几,看起来像是过于清瘦的高中学生。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棉白T恤和短裤,亚麻金的短发,一双金色的竖瞳,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狡还在狂吠,直接被他一脚踢飞,滚落在一旁发出愤愤的低吼。   “别晒得太久。肉质会老。”穷奇说。   涂绵绵:“……”   身为生物链顶端的人类,破天荒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更高层食物链的恶意,不禁让她瑟瑟发抖。   从此,涂绵绵多了一个新爱好:晒太阳。   她的终极目标是把自己的肉晒得又柴又老,难以下咽。   奈斯!   因为九尾那一战,醒来不久的穷奇消耗些许体力,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整日的造作。但时间有限,不过多久他又会恢复精神,打主意吃掉涂绵绵。   为此大家深夜开会,一起出谋划策寻找解决的办法。   一番商量后未果。南山君叹了口气:“不然,我只能叫神过来帮忙了。混沌或许可以……”   “不一定啊,那家伙不喜战。”   “那怎么办。太古神请不来,小一点的又压制不住。”   “不行我们以毒攻毒,叫来更厉害的凶兽。”鸾鸟摸摸下巴提议。   凤皇瞪她:“你疯了吗!”   “嘘,小声点儿。”   他们聚在一起,仿佛一群怂逼,涂绵绵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她明天晚上还要应邀去看展览,再这么熬夜下去,明天敷前男友面膜都拯救不回来。   “轰隆隆——”   外面不知何时狂风大作,下起了磅礴大雨。一阵阵惊雷声将夜空瞬间照亮,留下一道银白的痕迹,转眼又隐匿与无边的黑暗之中。   涂绵绵披着外套站起身,趴在窗前。   大雨打落在叶子上噼里啪啦,声音清脆,好听得紧。几只独角牛卧在苍天大树下,正在懒懒享受着大自然的洗礼。   “居然下雨了。”她喃喃自语道。   等待着的初雪至今未曾光顾过这里,想必银装素裹的模样定会更加美丽。   这时,涂绵绵的目光捕捉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对方走得很慢,又极为飘忽,仿佛一道幽灵的飘影。漆黑的夜晚之中,唯有惊雷的余光能让她看清楚深林里的景色,转眼间却什么也找不见了。   “咦。”她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鸾鸟问。   “奇怪啊,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人影。”   南山君面无表情:“人不可能来到这里。除了神,就是妖。”   “突然狂风暴雨。不会又有不速之客吧。”九尾懒懒倚着沙发问道。   “要是有贵客,我们都能感应得到。所以涂涂不用担心。”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匍匐在九尾脚下闭目养神的狡猛地发出惊恐的呜咽。它抖抖索索地向后退,凤皇极其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尿骚味,立即指着九尾发火:“你的狗怎么能尿在这里!简直不成体统!”   九尾脸色一变,唰地站起身。   “它是被吓的!南山君!快带绵绵离开!”   “咚咚咚。”   不待他们反应,一阵轻而缓的敲门声顿时让房间的大家安静下来。门外依旧狂风暴雨交加,门外气息半点都无。   “什么啊,该不会又是混迹在人间的妖怪吧。”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   这一次南山君明显要树立他的威严。尽管他心里有些打鼓,但上万年见识过多少妖魔鬼怪,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做山海公司的管理。   他示意大家退后,缓慢走上前,握住门把。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手上一用劲。   “吱呀……”   门被慢慢拉开。门外一团模糊的黑色,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堵在门口的南山君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头。   许久沉默。   一道清晰的、慢吞吞的声音传进来:“我饿了。”   即使面对穷奇这种上古凶兽都敢一剑插到对方脑门的、掌管一方妖怪的山神南山君,居然身体开始颤颤巍巍,他的声音含着哭腔,像个傻子似的又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饿、饿了?”   “嗯。”   “噗通!”   在涂绵绵震惊的目光中,南山君双腿一软,居然……跪倒在地上。   “……”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大佬正式上线! 涂绵绵:我终于不用暴晒太阳了(感动) 抱歉今天迟到啦,明日正常更新~   ☆、来自大佬的庇护      门外,狂风暴雨,一阵惊雷声大作。   “轰隆隆——”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落在树叶上,发出扑簌的敲打声,门内却寂静无声。望着南山君跪倒在地的身影,众妖/人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南山君的面前伫立着一道黑影,他的背后压着急骤的暴风雨,隐隐约约能看到似人一样的线条轮廓。然而,谁都不敢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饕餮看。   饥饿中的饕餮是什么概念?   如果他发起疯来,能瞬间将整个公司的妖怪屯入腹中,或许连个半饱都不够。   涂绵绵默默又向后退一步,试图让自己的身影存在感微弱再微弱。很明显,对面是个比穷奇还要可怕的得罪不起的存在。   她开始思考自己投的保险有多少,剩余的钱能否够涂婆婆度过最后的时光。想要增加险种也来不及了,目前能不能活着跨过这道门都是未知数。   “那……难道是……”就连凤皇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   九尾望着门外,不同于众人的严阵以待,他反而扬起了唇角。   “是饕餮。”   “饕餮?!”涂绵绵惊了。   怪不得南山君会吓得瘫倒在地,原来站在门口的赫然是当初差点儿把他一口吞进肚子的洪荒凶兽。饕餮有多么可怕,看他们的神态反应就知道了。   鸾鸟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默默后退几步和涂绵绵站在一起,涂绵绵跟她大眼瞪小眼。   “我是来保护你的。”鸾鸟理不直气也壮。   涂绵绵:“……”   伫立在门口的饕餮并无穷奇的凶猛可怕。相反,他平淡而温吞的语速让人不自觉地跟着放松下来:“你堵在这里,是不让我进去的意思吗?”   南山君大惊失色。他一手扶着门,方才还瘫软的身体瞬间恢复活力,几乎如弹簧般跳到一旁,给饕餮大佬让开了路。   这一次,涂绵绵终于看清了饕餮化成人形的模样。用一个词来形容:出乎意料。   男人身形瘦长,穿着普通的黑色卫衣和长裤。他低垂着眉眼,狭长的眼眸微微合着,一副惫懒又温吞的模样,一张脸的线条极为纤细清俊,极具东方美人的秀美,哪像是凶兽成精。   南山君抖抖索索地问了句废话:“您……醒了啊。”   饕餮沉默着向前走了几步,涂绵绵心想这凶兽果然不同寻常,少言寡语。谁料,对方忽然嗅了嗅,随即目光投向涂绵绵所在的地方。   鸾鸟立即向右退步,明哲保身给涂绵绵让开位置。   涂绵绵:“???”   饕餮大佬看起来脾性极好。他抬眼,望向涂绵绵,不带丝毫威慑力的软绵绵的语调继续问:“有吃的么。”   涂绵绵想,作为偌大公司之中唯一的一个人类崽儿,她或许从此再也逃不过和食物相提并论的命运。正当她如临大敌思考如何回答比较能坚定却又不失礼貌地表示自己不能吃的时候,饕餮继续说道:“我闻到了小麦的味道。你有吃五谷吗?”   涂绵绵:“哎?”   ……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味道。   “我真没想到,小奴才居然自己开小灶。”凤皇忿忿不平,抱肩看着涂绵绵忙东忙西。   妖怪们不需要进食,涂绵绵买来的小零食只不过是当做消遣一样的玩意儿,他们自然也没考虑到涂绵绵需不需要吃东西。谁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涂绵绵的房间里摆着小冰箱,有案板,有电磁炉,蔬菜瓜果应有尽有。   涂绵绵想,如果她说出南山君经常会过来蹭吃蹭喝的秘密,可能会被他们当场打死。   汤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涂绵绵用汤煮面,面条绵软又带着几分韧劲,吸足了汤汁,再配上翠绿的蔬菜,半颗糖心蛋,一碗面满满当当,足以让淋雨的人暖和脾胃,寒冷之气一扫而空。   但能不能暖和饕餮的胃?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涂绵绵耳尖地听到凤皇咽口水的响声,她好心地问:“你要来一碗吗?”   “放肆!”   凤皇顿时跳脚,脸红脖子粗:“朕非梧桐不栖,非甘露不饮,高风亮节,怎么可能眼馋你这种粗鄙的食物!”   涂绵绵:“哦。那我留给其他妖怪吧。”   十分钟之后。   坐在涂绵绵床上,端着碗的凤皇正在吸面,发自肺腑地感慨:“真香。”   另一边,饕餮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他的手上端着一碗面,先是闻了闻味道,才掰开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在涂绵绵提心吊胆的注视中,他吃了一口,突然不动了。   涂绵绵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是不好吃吗……”   饕餮语速慢吞吞的,就连反应也慢半拍,差点儿能急死人。许久才说道:“好吃。”   涂绵绵差点儿被这个大喘气噎死。   南山君终于露出谄媚而无耻的真面目:“吃前先闻一闻,讲究。”   “尝味道,讲究。”   “喝汤,讲究。”   “用嘴吃,讲究啊。”   涂绵绵:?   不用嘴吃难道是用鼻孔吃?谁告诉她南山君究竟在夸什么玩意儿?   涂绵绵:“请把这个马屁精拖出去谢谢。”   马屁精总算安静了。   饕餮的吃相极好,斯斯文文,却又速度极快。不过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两碗、三碗……   ……   涂绵绵煮了一大锅面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对方就像一个吸面机,眼看着十几碗面进了肚子,小腹依然平坦,就跟没吃一样。   “没了。”迎着他的视线,涂绵绵理直气壮,“都被你吃完了。”   看着饕餮不像是轻易会发火的人,涂绵绵反倒松懈下来,能与他正常交谈。果然,饕餮好脾气地点点头,慢吞吞地回答:“谢谢。”   “不……不客气?”   饕餮淡定地擦擦嘴:“明天吃什么?”   “……”她好像要变成饕餮的私人厨子了。   正说着,有妖怪推门从房间里出来。赫然是这些天作威作福的穷奇。他一手抄在口袋,倚在墙边,微微眯起眼睛盯住饕餮。   “来了。”短短两字威胁意味十足。   “吃鱼肉吧。我喜欢吃鱼。”饕餮就像没有看到他似的,温吞地继续征求涂绵绵的意见。   完完全全被忽视的穷奇:“……”   涂绵绵下意识地躲在饕餮身后。她默默看了一眼穷奇,求助地望向饕餮:“那什么……能让那位别吃我吗?吃了就不能给你做饭了。”   穷奇冷笑:“如果想找靠山,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饕餮没理会穷奇,淡定地回应:“好。那明天吃鱼。”   全程被忽视的穷奇一手咚地拍在墙上。他发出野兽的愤怒低吼声,一双金色的眼眸闪烁着森冷的光,眼看又要化身为巨兽的形态。   “……”   饕餮站起身来。这是他第一次目不斜视地盯着一个人。那双狭长的凤眼眨了眨,极黑的眼瞳猛然间摄住穷奇,他的表情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就连走向穷奇的脚步也相当随意散漫。   “啪嗒,啪嗒。”   穷奇僵立在原地,只是额头上已然冒出涔涔汗珠。   饕餮的脚步停下。   背对着饕餮,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穷奇僵硬的表情和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迅速收缩的瞳孔看出他此刻恐怕不太好受。穷奇居然在害怕,涂绵绵一瞬间有些好奇,穷奇究竟在被什么震慑着。   饕餮的后背清瘦,只能听到他慢吞吞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的起伏:“我明天想吃鱼。”   “什、什么……”穷奇的胸口剧烈起伏。   “你的肉很难吃,但我不挑食。”   “……”   穷奇居然吓得脸都白了!白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看到这一幕,深感报应不爽,在心里发出极爽的哈哈哈的狂笑。   饕餮越过他继续朝着走廊深处走去。灯光没有随着他的身影亮起,他隐匿于黑暗之中,像一道飘忽的鬼影,不过片刻就找不到他的存在,不知道跑到哪个房间睡觉去了。   穷奇面色极差,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咣地关上房门,再也没有出来撒野。   “哎……”南山君眼睁睁看着饕餮走进中间的一条长廊,本想说饕餮应该睡属于自己的房间,最后还是讪讪住口。   只要大佬愿意,睡哪儿不是睡!   只是。   “小涂涂,饕餮好像睡在你隔壁了哎。”   “啥?!” 作者有话要说:  古书《山海经·北次二经》介绍饕(tao)餮(tie):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pao)鸮(xiao),是食人。 能把自己的身体吃掉的存在,比狠人多一点,是个狼人。 涂绵绵:我不用被吃掉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为什么笑不出来? 说个题外话,看到有好几个宝宝还记得我上一本的程隽,作者君超开心2333突然又想下一本扩写电竞大佬副本(滑稽脸) ps谢谢今天完不成任务我就小天使扔了1个手榴弹~   ☆、妖怪贩卖展览   涂绵绵这一晚睡得极为安详,尽管饕餮和她只有一墙之隔。   这是打从穷奇到来之后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不用担心被穷奇一口吞了,明天还能见到太阳,涂绵绵连睡梦中都美滋滋的在给饕餮大佬熬汤喝。   一夜醒来,不止是涂绵绵,大家都极为放松地到处走动,因为心情不好几天没能直播的凤皇清了清嗓子,表示今日要上朝。   “遵旨。”涂绵绵行了个礼。   总算不用紧盯穷奇的南山君打算溜出去看演唱会,却被涂绵绵拦住。   “你别跑。过来过来。”   “有什么事?我还挺忙的。”   “你可以去跟饕餮解释。”   南山君露出谄媚的笑:“别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涂绵绵把自己的清单列出来。她至少需要一百斤米,一百斤面,蔬菜若干、水果若干,肉类若干,顺便还得换个大冰箱、大型锅碗瓢盆、压面机等等,最好能包个厨子就再好不过了。零零总总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鸾鸟凑上前说:“这得花不少钱吧。”   “就当交保护费了。”涂绵绵拍拍她的肩膀。   “我今晚有个邀约,所以还请你们看好南山君和穷奇,别让他们出乱子。”   南山君:“?”   ……   给饕餮大佬准备好伙食,涂绵绵告别众人,回到家中。涂婆婆打了个哈欠,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忘让她穿得好看一些。   涂绵绵换上风衣和长靴,盘起长发,露出修长如玉的脖颈。她换上耳坠,别过头,镜子里照出一张精致而美丽的脸,因为神采奕奕显得更为生动鲜活。   “……”这好似乎是她从公司回来第一次化妆。   涂绵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一切过去了吗?”   连她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时间快到,涂绵绵拎着包走出门。涂婆婆又睡着了,她轻悄悄地拿来毛毯盖在涂婆婆身上,关好门,这才朝着道路上走去。   在妖怪公司时下了一夜雨,回到现实世界,反而干干净净,半点雨滴都没下。天边的云如浓稠的白浆,遮住了晴日,冷飕飕的风时不时地猛然吹一下,冻得路人纷纷捂紧衣服。   涂绵绵有些怕冷,她搓搓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的时候,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海归男卫恙望着她难掩惊艳,打开车门说:“嗨。上车吧。”   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让涂绵绵冻住的血液迅速回暖。   她安分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身旁的卫恙一直专注开车,偶尔跟涂绵绵聊几句,但看她有些局促的样子,便也笑笑没有再多说。   “今晚的展览是S市近一两年内最大的一次展览,手上的票千金难求。”   涂绵绵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担忧自己被狗仔拍到花边新闻:“会有很多媒体吗?”   “媒体?”   卫恙的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摇摇头笑着说:“等会儿手机要求上交,全身上下都会被扫描仪扫一遍,你的耳环如果带金属同样需要摘掉。私密展不会有媒体出现。”   涂绵绵曾经也参加过一个小型的私人展览,见识过这样的阵势。想必今天的展览只会比上次更为隆重神秘。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卫恙的余光瞟到她来回乱瞅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车开到郊区,到最后已然是人迹罕至的偏远一隅,一路上荒无人烟。   终于,又穿过一条公路,不远处的一栋别墅公寓缓缓打开大门,卫恙开车驶入,车停在一处草坪上。   他把钥匙给门童,带着涂绵绵走进别墅里。   一路上经过层层检查,涂绵绵摘掉了耳环,连包也被保管在柜子里,她空着手,卫恙挽住她的手腕。   涂绵绵有些别扭,又不好挣脱开,两人并行走上楼梯。   别墅外部看着普通,内部装修却极为低调奢华。涂绵绵一路上都在评估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这时,前面的卫恙猛地刹住,连带着涂绵绵也差点儿踉跄一下。   她投向疑惑的目光。   卫恙微笑着说:“希望你已经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   面前的黑色门帘被门童掀开,示意他们请进。涂绵绵的心底浮现一丝不安,表面上依然风轻云淡地朝卫恙笑了笑,伴着他共同穿过走廊,进入房间。   视野豁然开阔。面前是一间越两百平方米左右的宽敞大厅,朱红色的墙壁上挂着名贵的油画,房顶由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出圣母像,四处皆是白色浮雕,乍一看有些诡异。   大厅里的人不多,约莫有十几位,更多的是被关在各种各样精巧的笼子、玻璃、锁链下的……生物。   涂绵绵震惊地瞪大眼睛。却在卫恙望向她时极快地收敛表情,装作茫然地问:“这些是?”   “事实上,这些年来我一直跟着导师和伙伴们四处寻找这些精怪的存在,我为了抓文鳐鱼,甚至差点儿死在太平洋。”   卫恙欣赏着巨型水箱里拼命撞玻璃的文鳐鱼,他仰着头,在灯光的照耀下,清清楚楚能看到脖颈处有几道致命伤痕。   “从研究这一领域时就一直思考:人类是在生物链顶端吗?抑或说,我们只不过是被暂时安然放置于土地上的幸运儿?”卫恙望向她,忽然笑了,“不过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比起思考神的存在,不如蔑视、玩.弄他们来的愉快。”   “这些……”   “三分之一的小东西们都是我跟同伴一起寻觅到的。”   涂绵绵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她一手抄口袋,默默捏了捏凤皇的香囊,幸好香囊没有被门童收走。再次抬眼,涂绵绵谨慎而客气地问:“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些?”   若说卫恙会因为第一次见面对她神魂颠倒全盘托出,那才有鬼。   卫恙说:“我在你身上嗅到一种奇妙的味道。”   涂绵绵差点儿没崩住表情。她恰到好处地表露出惊讶:“什么?”   “我不知道,像妖怪,又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这让我对你感到深深的好奇。”   “……”   对方在涂绵绵惊骇的沉默中,朝她露出极温柔的笑意:“我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就像你。很抱歉如此贸然,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我的世界展示给你看。”   涂绵绵镇定地和他对视:“我可能需要再考虑考虑。”   “没关系。”卫恙明显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我们就在这里欣赏展览,直到你同意。”   涂绵绵简直怀疑卫恙是不是警犬成精,否则怎么会如此精确地闻出她身上的气味。她一阵忐忑,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但要让自己脱身,还要想办法将这些动物们救出来。   偌大的展览厅里不过数十人,每个人身边都跟着黑衣侍从,他们纷纷表情迷醉地凝视着被禁锢的精怪们,时不时地低头询问侍从问题。   “这是文鳐鱼,别看模样像鲤鱼,可以从东海飞到西海。”卫恙自顾自地跟涂绵绵介绍起来。   “这是珠蟞(bie)鱼,双目六脚,体内可以孕育珍珠。”   “这是鹿蜀。”   “这是嚣。”   “这是讙(huan)。”   “这是……”   卫恙挨个给涂绵绵介绍。涂绵绵仔仔细细地看过几遍书,自然对这些生物有些印象。走到最后一个展览架上,唯一一个被锁在密封的笼子里的生物正静静盘腿坐在地上。   令人惊骇的是,他居然张着一双双瞳眼,歪头盯着人看的时候,让围观者头皮发麻,不敢直视。   “那是骄虫,是我们这次展览最隆重的收获。”提起骄虫,卫恙难掩骄傲。   “骄虫啊。”   涂绵绵还记得泰逢曾经提到过中山也丢了骄虫。他是螫(zhe)虫首领,通俗一点来说,能控制蜜蜂之类的昆虫。   似是察觉到涂绵绵的视线,骄虫猛然间抬起头,紧紧盯住她。   他的双瞳眨了眨,像是毫无感情的昆虫,却让涂绵绵察觉到几分异色。   “……”   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甚至受到惊吓的涂经纪人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拼命抑制住翘起的唇角,在心里疯狂欢呼。   太好了!公司总算要有新人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被饕餮吃破产了!   感谢卫恙!感谢一路付出的大家!   涂绵绵差点儿热泪盈眶。   穷逼公司濒临破产峰回路转,总算有救了。这简直是天降福音,简直是瞌睡送枕头,简直是观音送子……   一瞬间,卫恙在涂绵绵的心目中变得如此和蔼可亲,慈祥大方。   涂绵绵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不动声色地朝骄虫眨眨眼睛。   崽,不要害怕,阿爸会救你们回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我需要大妖怪来护驾! 抱歉今天迟到啦,迟来的中秋快乐23333   ☆、有兴趣当吃播吗?   在涂经纪人的视线中,面前的妖怪们纷纷化身为金灿灿的钱。   她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望向卫恙和妖怪们的时候,眼底里的慈祥疼爱满得快要溢出来。被锁链禁锢着的妖怪们本来就瑟瑟发抖,感受到涂绵绵存在感极为强烈的视线,更为惊恐了。   卫恙问:“怎么,你考虑的如何?”   涂绵绵望向他,真诚中饱含着几分羞赧,有些可爱,顿时让卫恙的心中也涌起几分柔情。他等待着涂绵绵的答应,他已经想好接下来该如何跟涂绵绵一起携手壮大他们的探索事业。   “洗手间在哪儿?”   “什、什么?”卫恙没等到预期的回答,愣了愣,面前的女人娇俏可爱,笑眼弯弯地耐心重复一遍。   “我想上厕所。”她说。   卫恙的笑容僵在脸上,但不过片刻功夫,他恢复了风度翩翩的绅士模样,给涂绵绵让开道路。   “……前方右拐,会有侍者给你引路。”   展览会上无处不在的安保和眼线让涂绵绵走起路来都仿佛被一千只眼睛紧紧盯着,不过好在她根本用不上任何电子仪器,她只需要在洗手间里掏出香囊,捂在唇上小声地说:“有上百只妖怪,人傻钱多,速来!轻装行动!”   约莫过了两三秒的功夫,她的耳旁响起南山君激动的回答:“马上!”   涂绵绵轻松地从洗手间走出,一路上眼线依然紧盯着她,她无所畏惧。   展览会依然热闹十足,有妖怪的剧烈撞击和嘶吼,有人的低声讨论,也有酒杯碰撞的觥筹交错。衣着华贵的宾客们仿佛在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而不是一场大型拍卖现场。   在这里来回穿梭,涂绵绵弄清楚了他们的意图。   妖怪们的肉有各种神奇疗效,富人们有的为了治病,有的为了延长寿命,区区上百万上千万,和身体健康来比微不足道。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足够来享用这些金钱。   已经有人在商量价钱了。不过,后期还会举行拍卖,好让价格更高一些。   涂绵绵耐心等待着。   “鹿蜀不如我们一人一半吧。”   “我看可以。”   两名均是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兴味盎然地讨论着,面前被锁得紧紧的鹿蜀是一匹白色带虎斑的骏马,尾巴如火般鲜红。   闻言,它被套住的嘴发出模糊的哀鸣声,下一秒,鹿蜀变成了一个光头大汉,浑身的腱子肉强壮有力,引得宾客们发出惊呼。   鹿蜀赤着上身,被锁链紧紧拴住,那场面,有些迷之哲学,连带着涂绵绵也跟着一囧。   怎么,感觉,有些像大型S.M表演现场。还是猛男对猛男的那种……咳咳咳……   涂绵绵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身旁的卫恙误以为她是被鹿蜀突然变身吓到,笑吟吟地递给她一杯酒:“不要怕,有些妖怪能化形。”   涂绵绵模糊应下。   鹿蜀本以为自己化成人,这些愚蠢的人类们看到他的模样便不敢吃。不料他们看到鹿蜀能变形不由更为兴奋,一个个商讨起鹿蜀哪一块的肉最值得吃。   鹿蜀:“……”我恨!   异变突生。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卫恙面色微变,把酒放下,跟涂绵绵叮嘱一声让她不要乱走之后便离开了展览场地。   涂绵绵趁着他不在,走到骄虫面前。骄虫也是一个小山上的神祇,擅长操纵蜇虫,尤其是咬人的蜂,卫恙他们之所以将骄虫锁在密封的空间里,想必也是吃了苦头。   “小姐,请勿靠近。”   “知道了。”   被身旁的保卫提醒,涂绵绵站定,面前的骄虫隔着透明如玻璃的墙和她对视。他的双瞳眼乌黑,手指细长,身体瘦削,整个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就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蚂蚁,艰难忍耐着。   [来救你了。]涂绵绵无声地对骄虫说道。   骄虫瞪大眼睛,紧紧趴在透明的墙壁上。隔壁的鹿蜀放弃自我,欢快地朝涂绵绵叫唤:“你把我买走吧!美人儿!我不想被老男人摸来摸去!求求你让我死得其所吧!”   涂绵绵:“……”   死得其所真是用的恰到好处啊。   “轰!”   不知从哪儿发生的异常爆炸,别墅猛地颤了颤,引发众人的惊呼尖叫。   涂绵绵眼睛一亮:援兵来了!   混乱之中,只见其中一人左右张望,露出贪婪的面目,他偷偷摸摸地摸出一把武器,还没来得及对准鹿蜀,突然冲上前几名安保人员将他抓住,一阵扭打之中只听砰砰两声枪响,涂绵绵吓得倒退几步,躲在骄虫身后。   那边正乱得紧,还有的试图偷偷抢走珠蟞鱼。涂绵绵无人顾暇。她来回张望,却看到关着文鳐鱼的容器一侧裂出层层花纹。   方才的子弹没能打破容器,这是听到响声的文鳐鱼们一股脑疯狂撞在一处才变成了这样。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磨磨蹭蹭到现在还没有进来。   涂绵绵看了看裂开的位置,又看了看其余妖怪们摆放的位置,她悄无声息地走到裂纹处轻轻一敲。   “那是谁!你在干什么!”安保人员怒吼着朝涂绵绵走去。   只是,来不及了。   文鳐鱼们在半空到处乱飞。它们是夜视眼睛,这样明晃晃的光度下反而什么也看不见,不敢乱飞。陡然听到两声撞击声,它们就像听到号令,纷纷转向,齐刷刷地朝着声源处飞去!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撞击声,蛛网般的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目睹这一切的宾客和保镖们脸色唰地惨白。谁也顾不得要杀哪个妖怪、还是偷谁回去,此时性命攸关,他们一窝蜂地朝出口疯狂奔跑,唯有涂绵绵没能离开。   一个个妖怪们纷纷睁大眼睛,兴奋骚动起来。   “咚!”   文鳐鱼冲破桎梏,四处乱飞,它们咣咣咣地一阵乱撞,只见束缚妖怪们的容器上被撞得出现了蛛网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涂绵绵仗着有凤皇的香囊庇护,缩在角落一隅盼望着南山君他们快些上来。   “喀啦”一声,得到自由的鹿蜀发出快乐的叫声,他欢快地变回一匹白色骏马,对准身旁关着讙的墙壁使劲一撩后蹄,坚硬到子弹都无法穿透的材质瞬间被踢了个稀巴烂。   冲进来的几名安保人员一愣,又飞快地跑了出去。随之而来的两人引起在场妖怪们的瞩目。   “涂涂!我们来救……你……啦?”   南山君茫然地站在门口。   他的面前是满天乱飞的鳐鱼,还有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妖怪们。场景蔚为壮观,令人惊叹。   闻声的文鳐鱼们一顿,猛地朝他飞去!   “噗噗噗!”一阵鱼打在身上的声音,杀伤力极大,南山君被撞得四脚朝天,幸好凤皇躲得快,还一脸嫌恶地朝南山君捏住鼻子。   “……”   “……”   涂绵绵举起手:“我在这儿!”   “太好了!我还在苦恼这些玩意儿该如何打开。”南山君龇牙咧嘴地怕起身。   凤皇祥瑞一出,慌神的妖怪们渐渐镇定,飞翔的文鳐鱼们也放慢速度,飘飘忽忽地飞在半空中。   涂绵绵问:“为什么这么久?”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表情深沉而严肃:“遇到了不可抗力的大问题。”   “难道是你们有遇到凶兽吗?”涂绵绵面色一紧。   凤皇没风度地翻了个白眼,插嘴道:“总而言之就是,我们赶来的时候没想到有这么多妖怪,没办法带回去。南山君请饕餮过来助阵,但是再来的时候却被堵在路上了。”   南山君:“你不知道司机被我们念叨得一直在超车,被罚了小一千呢。”   涂绵绵:“……”   她真没想到妖怪们居然是坐着车车到这里的。   那么,问题来了。   “饕餮呢?”涂绵绵左顾右盼。   说着,大厅猛然间一震,涂绵绵一个不防跌倒在地,被鹿蜀用头抵住。   “你不知道我们为了转移那些家伙,还不能弄伤他们废了多大劲。”南山君面无表情地发牢骚,“这会儿没有饕餮,不知九尾他们能不能弄住发疯的穷奇。”   “所以饕餮呢?”   南山君一脸看傻瓜的模样看着她:“我们就在他的肚子里啊。”   涂绵绵:“……哈?”   夜色之中,一道清瘦的身影在影影绰绰的树林下飞速前行。他的身形飘忽,如深夜的鬼魅魍魉,转眼间便消逝踪影。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面,若是此刻有谁从高空俯瞰,便可看到令人震撼到头皮发麻的一幕。那人的影子摇曳得很大、很长,是一个庞大近百倍的张牙舞爪的巨兽阴影,笼罩住他身后的全部月色,相比之下衬得人形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穿梭的树林间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所到之处,万径踪灭。   这边,拥有如此奇妙体验的涂绵绵心情还有些复杂。不知不觉来到饕餮的肚子里,她很怕从房顶突然涌出胃液,将他们全部腐蚀成骨头消化掉。   “我们会被直接带回去吗?”   “是的。”南山君一本正经地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也有些腿软,但是他保证过不吃我们的。”   涂绵绵:“……你真的好怂。”   剩余的妖怪们被尽数放出。凤皇看到骄虫,挑了挑眉:“你居然也在这。泰逢找你找的好苦。”   被释放自由的骄虫闭住眼睛,嘴唇嗡嗡响动。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卫恙领着一众人坐面包车逃出,虽然他们什么都没了,但是好歹有一条命在,东山再起不过是下一次的事情。   车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低迷和愤怒,令人焦躁不安。   “妈.的,赔钱!”一名中年男性唾了一口唾沫。   卫恙冷着脸,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木仓对准对方:“你要命还是要钱?”   “你!你吃了豹子胆敢……”   只听砰地一声,子弹贯穿他的眉心,打爆了后脑勺,男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扑在靠背上死透了。惨烈的场面吓得其他人不停鬼叫,甚至有人吓得当场昏过去。   卫恙掏出一块布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居然面带微笑:“还有人有异议吗?”   “没、没有……”   “卫哥!你看!”一名保镖指向窗外,“那是什么?”   寂静的车中,所有人都听到了仿若割草机般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从被拉下的车窗向外望去,天空中搅动着巨大的一团蜂,像是在寻觅着气息,忽然一顿,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啊啊啊是上次的杀人蜂啊!”   “快关窗户!”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   *   涂绵绵问:“那些人呢?”   “都被我们丢出去了。生死自有天命,那是他们的报应。”   光头猛男鹿蜀不甘寂寞地朝涂绵绵挤眉弄眼:“嗨,美人儿,我就跟着你走了~”南山君看着自己山头的妖怪如此造作,面无表情地一脚将他踹到地板上。   涂绵绵僵着脸说:“你们南山的妖怪都好骚啊。”   从上至下,无一不骚。   凤皇瞪起眼睛:“小奴才!你说什么呢!”   涂绵绵不知道什么时候饕餮突“吐出”这栋别墅。待她跟着妖怪们走出别墅,阳光明媚,一片绿意看得人心情舒畅。跟着九尾的狗汪汪欢快叫着,它嗅到鱼腥味,兴奋地到处闻,口水淌了满地。   公司陡然间多了一堆新成员,安排房间的、调节关系的……忙得不可开交。   最令妖怪们高兴的是,别墅自带各种设备,庭院的游泳池虽然干涸了,但他们有的是办法注入新水。   鸾鸟欢呼一声:“太好了!我可以穿比基尼了!”   凤皇:“比基尼是个什么东西?”   九尾搂住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说不得,说不得。”   身为称职的经纪人,涂绵绵掏出小本本开始挨个记录名字、能力,能化形的纷纷要被赶到直播行业里卖身卖艺。她看着小崽崽们,一脸疼爱,被盯着的妖怪们打了个冷颤,总觉得从一个狼窝出来,又跌落到虎穴。   身旁的南山君同样爱怜地注视着袋子里乱窜的文鳐鱼们。   涂绵绵感慨道:“救它们真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   鸾鸟兴奋地举高手:“我们是不是应该举办一场party庆祝一下!”   “好啊。”其余人纷纷应和。   妖怪们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决定把肉质最鲜美的文鳐鱼烤了吃了。唯一的人类涂绵绵惊恐万分:“等等!那我们千辛万苦救回来干嘛!”   “别害怕,能化形的不会吃的。”   涂绵绵无力辩解:“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啊……”   九尾望着她懵逼的模样,吃吃笑了:“这就像你们过节要杀鸡宰猪一样,我们也得庆祝一下嘛。”   涂绵绵:“……”好有力的比喻!她竟无言以对!   文鳐鱼,扑街。   原本寂静的丛林里热闹非凡。南山君自诩烤鱼高手,拿出酱料、刷子、烧烤架,有模有样地准备烧烤。剩余的妖怪们有的在水里撒欢,有的跑到屋子里到处乱窜。   穷奇作为最有骨气的妖怪,装聋作哑不出来,实际上是饕餮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堵着他不敢出门。   饕餮的皮肤是奶白色的,眉眼温和无害。他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的时候,神态慵懒,涂绵绵看得心里痒痒,差点儿想顺手上去摸一把。   现实很残酷,她当然不敢做老虎头上拍苍蝇的事情。   妖怪们纷纷绕着饕餮走,谁都不敢跟他搭话,就连大树下的几头独角牛也跑得远远,不知是怕被烤了,还是被饕餮吓到。   涂绵绵看他晒太阳实在晒得舒服,她默默抱着一袋棉花糖坐在距离饕餮约莫两三米的台阶上,掏出柔软的棉花糖一个接一个地吃。   她心里盘算着妖怪们都应该直播什么,不知何时,同坐在台阶上的饕餮安安静静看着她好久。   ……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怀里的棉花糖。   涂绵绵被盯得有些坐不住。她试探性地举起袋子:“吃吗?”   “嗯。”   “……”   饕餮吃棉花糖吃得很慢。他就像是在品尝着某种妙不可言的珍馐,咬住一块慢慢地嚼,一块棉花糖就能吃好久。   涂绵绵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吃相吸引过去。   她的脑海浮现南山君的提议,再加上饕餮从来到这儿就一直表现得相当温顺,让她胆子越来越大。涂绵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颤巍巍地发问。   “那个……你有兴趣当吃播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请看我** 这里是一只闷头写的沙雕作者,忘记说入v通知了咳咳。 明天晚上入v,万字长更送上,留言前五十送红包,喜欢的话别忘了来支持我啊~ 《山海经-西山经》描述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长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 味道酸甜,请记在小本本上(敲黑板)   ☆、糟糕,掉马甲了!   涂绵绵断然不敢像哄骗凤皇一样哄骗饕餮的。   凤皇虽然活得久, 但是心智还小,有些顽劣傲娇,哄着骗着事后知道了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会发火。   饕餮就不一样了。他不发脾气,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涂绵绵深谙不能蹬鼻子上脸这一原则,把所有话都摆到明面上来跟饕餮谈。   听到涂绵绵的提议,含着满嘴棉花糖的饕餮身形一顿。他仰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奶白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显得有些透明, 仔细一看,他的眼瞳是浅浅的琥珀色, 盯着人瞧的时候也像是在神游,瞳孔仿佛没有聚焦般, 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尽管如此, 涂绵绵在饕餮的注视下,还是心里一紧。   “好。”他含着棉花糖,声音也含含糊糊, 甜甜腻腻。   涂绵绵:“……”   饕餮竟然如此轻易地答应了下来!   她已经打好腹稿,洋洋洒洒几千字用来解释什么是吃播对公司对他自己的伙食有多么重要的影响并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吧啦吧啦……而此时,涂绵绵一个字都没能用上。   她陷入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产生幻觉, 饕餮依然在沉默?   “那我要吃什么?”饕餮凝视着她, 神色依稀带着几分期待。   涂绵绵:“……啊。”   她忽然能明白饕餮了。果然这位大佬一心只惦记着吃东西, 所以在不知道吃播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依然答应, 只是因为知道能够吃。   果然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顶级吃货。   于是,涂绵绵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那个,你想吃点儿什么?”   ……   文鳐鱼的肉酸甜口,肉质鲜嫩绵白却肥美,刺极少但十分入味儿。撒上烧烤料,孜然,辣油,适量小火翻烤,被烤的一面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香味引得妖怪们纷纷忘记撒欢,一个个等待南山君的手艺。   第一份必定要给饕餮大佬。第二份给辛辛苦苦的经纪人。第三份、第四份……   眼看鱼越来越少,差点儿没能轮到南山君。他看到涂绵绵将一大半的鱼装进保鲜盒里,心疼地哎哎叫唤:“这玩意儿搁了就没趣了,你要是不想吃可以给我。”   涂绵绵斜睨他一眼:“想得美,我是给婆婆的。”   文鳐鱼这种难见的珍馐,普通人吃上可以益寿延年,祛除身体痛苦,给涂婆婆吃比她吃更有用。   坐在躺椅上的白发老者乃是不知何时化形的讙,没了三条长尾,他显得仙风道骨,只是一只眼睛被眼罩遮住。他见状,笑着长叹一声:“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大喇喇瘫坐在地上的鹿蜀一脸懵逼:“他在说什么玩意?”   凤皇冷哼一声。   “作诗少用典故,作妖多识字。”   不知道自己被骂了的鹿蜀:“???”   尽职尽责的涂绵绵开始记录大家的姓名和直播内容。目前已有凤皇、九尾,冬眠的旋龟,行踪不定的美人鱼赤鱬,以及完全没什么卵用还添堵的穷奇。   总的来说,可直播的只有凤皇和九尾。   即将加入的有鸾鸟(谢鸾)直播唱歌;饕餮直播……嗯,吃播;鹿蜀这个妖艳的糙汉……目前没能发掘出来有什么用;讙幻化出人形是一名白发老者,书上写着他能模仿百种声音,也就难怪涂绵绵见到他的时候嘴被堵得严严实实。   “讙,你能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吗?”   “什么?”讙的声音拖得长长,颇有几分要喊马冬梅的老大爷架势。他清了清嗓子,端坐着身体,“表演什么?”   “你不是会上百种声音吗?京中善有口技者?”   “哎呀呀你是让我一个老人家学小姑娘叫/床吗?那影响多不好啊。”讙老脸一红,还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涂绵绵笑容一冷:“你也想上烧烤架吗?我不介意吃化形的妖怪。”   她的话一出,九尾配合地亮出锋利的指甲,吓得讙大惊失色,连京片子腔调都飚了出来:“哎您别介啊!姆们别说一百种,一千种都能来!”   涂绵绵:“……”   她终于开始认同南山君的话了。不是南山上的妖怪骚,是他们所有山头的妖怪沆瀣一气,谁都没好到哪儿去。   这一次的新成员,除讙和饕餮新加入,剩下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不用加入到直播队伍,鹿蜀还因此不情不愿表示抗议。   不能化形的妖怪除了珠蟞鱼之外都被赶来的泰逢带了回去。   至于珠蟞鱼留着有什么用?除去能产珍珠的功效之外,兼之“其味酸甘”,大家还等待着下一次的聚会。   鹿蜀和一直沉默着的骄虫在南山君和妖怪们的商量中打算留作保安人员兼后勤人员备用。   这么一去一来的折腾之下,偌大的山海公司瞬间热闹起来,涂绵绵不得不重新置办座椅等各类设备,好让他们能在这里待得舒服一些。   鹿蜀很快找到了“新工作”。   他的蛮力极大,涂绵绵一边指挥着他倒面粉、揉面团、切菜,自己撒调味品尝味道,一边还能忙着经营公司运营号。被使唤的鹿蜀半点儿牢骚都无,还企图讨好涂绵绵,好让她能给个机会,让鹿蜀去直播一回。   鹿蜀脑补自己露出肱二头肌,迷妹们纷纷尖叫的幸福场面,顿时春.心荡漾,干起活来倍儿有劲。   涂绵绵看他自得其乐的样子,深感头脑简单的家伙果然会更容易幸福。   山海公司因为有新妖怪的加盟,趁机造势宣传。这次的新成员加入打乱之前的女装福利计划,涂绵绵把女装的计划挪到圣诞节,此时的凤皇还不知道他躲过一劫。   一场大雪洒落在城市,一夜之间裹上银色的外衣。涂绵绵哈了一口气,开始活动筋骨。   今晚!即将迎来三个妖怪的首播!   分别是鸾鸟,讙,还有重头戏饕餮。   已经建立好个人资料的几位主播头像上显示空白,等待几天预热的观众们异常热情,纷纷表示对于今晚的直播迫不及待。   涂绵绵事先跟妖怪们交代好事宜,让他们不要乱说话。至于饕餮……要他主动说句话比登天还难,自然不担心饕餮会发生什么问题。   几位的直播间准备就绪,最重要的是饕餮的直播——当南山君看到一百多袋动物棉花糖,面色僵了僵。   “他……他吃这个?”   涂绵绵点头:“亲自点名的。你有意见?”   棉花糖堆积成小山的形状,还要避免挡住镜头,涂绵绵一边调试一边让九尾帮忙定位置,她忙得满头大汗,终于赶在直播前半小时弄好一切。   “好啦,接下来就等待我们的直播开始吧。”   “那我和九尾呢?”   “你们俩今天不用直播,新人急需流量,有他们三个在就够了。”涂绵绵原本不想用鸾鸟,但经过上次一事,大家已经对山海公司充满好奇,不用鸾鸟反倒显得有些遮遮掩掩。   她慎重思考许久,又跟旧日的工作伙伴们打听清楚,决定让鸾鸟如愿,直播唱歌。但她错开时间,让鸾鸟提前半小时开始预热,也让观众们等会儿缓过神了,有时间去另外两个直播间逛一逛。   鸾鸟今日画了极为精致美丽的妆容。打开摄像头,她精神气十足地跟大家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直播间一瞬间涌入上万的人,弹幕直接刷屏。   “是谢鸾!真的是她!”   “天哪女神居然也下海了吗!”   “女神你怎么了为什么想不开要跑到一家破网红公司来直播!”   “不管了我爱你!向你表白!”   “女神我想听你的《桃夭》!”   “排!红烧大排!”   “+10086……”   一开始大家纷纷质疑谢鸾为什么会跑到这里,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娱乐圈待腻了,只想高兴的时候唱唱歌”顿时吸粉无数,视金钱如粪土的女神形象闪闪发光。   后台围观的涂绵绵:“……”还真是适合混娱乐圈的家伙。   谢鸾巧舌如簧,既能拉得下身份开玩笑跟观众互动,又能根据他们的要求哼唱几首自己的成名作。她的声音如仙音般清脆空灵,歌声曼妙动听,令人迷醉。   本来在看门的鹿蜀不知不觉地倚在墙边,一脸沉醉地听鸾鸟唱歌。   修为成千上万年的妖怪唱起歌来,声音不自觉地会带上独属于她的精神力,混天然的诱惑就像是精神鸦.片,谁都无法抗拒,也难怪鸾鸟不动用任何手段都可以在娱乐圈能够混得风生水起。   在她的热场中,其余两个妖怪也准备就位。   饕餮坐在椅子上,盯着棉花糖发呆。涂绵绵一进来,他便问道:“可以吃了吗?”   涂绵绵看他乖巧得像个小学生,哪儿有洪荒凶兽的模样,一瞬间还觉得饕餮怪可爱的。她差点儿噗呲地笑出声来,迎着饕餮期盼的目光,她干咳一声,说:“等会儿我说开始,你就可以了。”   “唔。”饕餮收回视线,继续望着棉花糖发呆。   经历上次一事,卫恙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新闻上也未曾报道过有关的消息。涂绵绵本不打算让饕餮直播,便跟南山君九尾他们细细商量许久。   本着长久之计,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不是他们的风格,人类他们自然不怕,更怕妖怪看不到他们,既然为了扩大影响力,有名声的妖怪们做直播,也好吸引流落在世间的妖怪们前来。   他们要做活靶子,也敢做活靶子。   南山君跟这一片的小土地神打好招呼,照顾着涂婆婆周全,一有异动立即汇报,涂绵绵这才放心地让他们继续直播。   讙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像模像样地咳嗽几声,捋捋胡须,倒真像个老艺术家。   涂绵绵看时间差不多了,嘱咐九尾去饕餮那头。她走出讙的房间,差点儿撞上骄虫。骄虫守在穷奇的门口,四目相对,他直勾勾地盯着涂绵绵看,一言不发。   “晚上好?”涂绵绵被存在感如此强烈的视线盯着,诧异过后笑着打招呼。   骄虫沉默着点点头,双手抱臂,倚在门上闭目养神。   直播开始了!   相对于饕餮的直播,讙的直播间更加热闹非凡。他不仅能模仿人、模仿鸟兽,还能模仿一些稀奇古怪的比如钉子在黑板上摩擦的响动,比如当红小鲜肉谢衿泽如何用东北腔跟大家互动。   听到极为熟悉的谢衿泽的声音在唱二人转,涂绵绵的嘴角抽了抽,选择不发表意见。   弹幕上净是666,这段视频在媒体们的转发之下迅速上了热搜。   #谢衿泽二人转   #谢衿泽东北腔模仿   此时正在看剧本的谢衿泽打了个哈欠,困倦意十足,尽管如此依然强打着精神。这次的导演可是入围过奥斯卡的华人导演,老辣不留情,他已经被当众训斥过两次,次次都说他不入戏。   若不是冲着好口碑,以谢衿泽的脾气还真忍不了这鸟气。   若是以往,涂绵绵一定会在他的身边划重点,跟他讲戏,在他不耐烦的时候依旧好声好气地劝他好好做,别跟导演闹别扭。   现如今,涂绵绵不在身边,培养出的习惯却还在。   想到涂绵绵,谢衿泽从抽屉里掏出烟的动作一顿,僵持片刻,又放回到抽屉里。他一抽烟就容易犯咽炎,抽起来又没个数,明天可是现场收音,万一破音就太丢人了。   如果涂绵绵在身边一定又会阻止他,唠唠叨叨劝他戒烟。而他在做什么呢?可能烦躁到想发脾气,又按捺下来,理智告诉他涂绵绵说得没错。   谢衿泽想,照顾艺人生活,安排进度,打理一切是每一个助理经纪人的本分,涂绵绵能做到的事情别人同样也能做到。   新经纪人混迹娱乐圈数十年,人脉无数,这一次的资源也是她想办法找人给谢衿泽找来的机会,谢衿泽表现不错,又自带流量,顺理成章地留在剧组。   如果是涂绵绵,定然拉不到这么好的资源,只会在她有限的消息中寻找最适合谢衿泽的。   但同样,如果是涂绵绵,绝对不会让谢衿泽接这部戏。因为她知道这部剧的角色不适合谢衿泽,他接的话有些勉勉强强,强迫转型有时也不是好事。   如果是涂绵绵……   “啧。”   谢衿泽烦躁地把剧本扔到床上,站起身来,他身穿松松垮垮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未曾吹干。他的面前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S市的繁华夜景一览无遗,辉煌璀璨的灯火,精妙设计的摩天大楼,人们迷醉在这座钢铁丛林之中无法自拔,他同样也是。   唯有每个沉默而安静的夜晚才会回想起许多沉寂已久的往事。   谢衿泽想,距离上次回家到现在,又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当初的他负气回去,大闹一场,差点儿跟父亲决裂。他依稀记得涂绵绵那张客气而距离感十足的脸,仿佛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上周跟魏导聚餐,喝了点小酒。他们曾经一起在剧组待了半年多的时间,谢衿泽和他私交不错,魏导对涂绵绵的印象更好,总是赞不绝口。   魏导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辞退涂绵绵,只是笑笑地感慨一句:“我以为你喜欢涂绵绵。”   他的话就像一句惊雷,在谢衿泽的脑海炸开。谢衿泽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双漂亮的眼睛连半点儿波纹都未曾荡过。他平静地望着魏导,像是在跟媒体辟谣似的:“怎么可能。”   因为魏导那一句话,谢衿泽这些天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   为什么魏导会那么以为,而不是说“涂绵绵喜欢他”,谢衿泽不想多问。   他沉默着,最终还是从抽屉里掏出一支烟,摸索出打火机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白雾顺着鼻息缓缓散开,仿佛整个人真的在腾云驾雾。   “叮咚。”   手机响起新消息的提示,是助理小范发过来的:“哥,这个热搜好搞笑,是在模仿你呢,咱们微博互动一下吧。”   #谢衿泽东北腔模仿   正主谢衿泽看到这个话题,微微扬起眉,他没耐性点开微博,按住语音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看着办吧。”微博是助理在打理,他压根不用。   想到这里,谢衿泽抽完最后一口,将烟蒂扔到烟灰缸里。他打开微博,找到取消关注的涂绵绵微博点进去,页面最后一条微博是离职前一周,涂绵绵替他宣传新戏的广告。   那条微博下面几乎全是谢衿泽粉丝的谩骂,怪涂绵绵给他们家爱豆抹黑,怪涂绵绵没事找事霸占着艺人不放,还发明了“艺霸”的称号,谩骂的词汇触目惊心。   谢衿泽皱起眉,一条条浏览下去,发现每条微博下都不乏有人谩骂,只因为他的微博号会跟涂绵绵互动,而涂绵绵又跟他不仅仅是经纪人那么简单的关系。   “……”   似乎在无形之中,他错过了许多事情。   *   同一时间。   饕餮的直播开始了。   他面前堆积如山的棉花糖大概有一百多袋,正常人用脑子想想,再看看他的体型也知道他绝对吃不完。国内有名有姓的大胃王早就在各种直播平台上出了名,若是想吃完这么多的棉花糖,哪怕是大胃王也受不了。   评论里大多数都是看脸的迷妹,不停发“小哥哥怎么那么好看”,“小哥哥你抬头看看我啊”,“天啊山海公司都是搁哪找到这么多有才又好看还不油腻的新人的啊”……   当然,更多的评论是质疑饕餮吃不完的。   “他要是能吃完我就直播吞粪。”   “带上我。”   “催吐都吐不完吧。不腻吗?”   “出现了,不腻怪!”   “出现了,出现怪!”   饕餮对于他们的评论置若罔闻。他依然有条不紊地吃着棉花糖,他的速度不快,一口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减慢速度,又是半小时过去了,棉花糖袋子已经空了大半,他依然没有表现出吃撑的样子。   弹幕区不知何时换了画风。   “我是计数君,这是第72袋。”   “直播吞粪的兄弟准备一下吧。”   “安排上安排上。”   “疯了吧吃这么多,说不催吐谁信。”   “兄dei,没亲眼见就说催吐不好吧。”   关于催吐是真是假尚未定论,直播区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打赌饕餮能不能吃完最后一袋。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之中,饕餮撕开最后一袋棉花糖,吃得干干净净。   倚在门边的涂绵绵朝他竖大拇指。   饕餮望着她,温声说:“我饿了,想吃碗面。”   因为这一句话,弹幕疯狂刷屏“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多少人都在等他吃完东西关麦去催吐,谁能料到居然!还要再吃一碗面!   但很快他们回过味来了,纷纷产生疑问。   所以,饕餮是在跟谁说话?   山海公司为了包装形象,营造神秘的氛围,一直以来都未曾公开过地址和工作人员,因此至今为止他们知道的也只有公司里的直播网红们。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播的时候表现出有人在旁边,他们当然好奇不已。   涂绵绵点头答应,表示让他等会儿,顺道为了安抚饕餮的情绪从镜头后方塞给他一小箱子零食。在大家震惊的围观之中,饕餮继续撕开袋子嘎吱嘎吱吃薯片,速度依然是一开始的有条不紊。   是机器人吧!他们懵逼了。   地上成堆的食品袋子,饕餮吃了那么久,一杯果汁喝了不到半杯。在越来越多的人的围观中,他却在静静等待着等会儿的面。   肚子好饿。   饕餮说吃碗面,那只需要一碗就足够。反正对于他来说,一碗和一桶都是蚂蚁大的数量,根本做不得数。当涂绵绵知道别墅都能被饕餮吞进去之后,就明白哪怕弄个万人宴席,于他而言依然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口。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孤独的美食家,只品尝味道,不在乎能否饱腹。   她下好面,等待着面条煮熟,捞起,将肉汁淋在面上,撒上牛肉酱、麻酱、花生酱,葱花蒜汁,一碗简单的干拌面制作成功。   涂绵绵端着碗走出门,差点儿撞在一个人身上。   她连忙说抱歉,后退一步,却看到……穷奇?   “你要干什么?”涂绵绵瞪着他。   “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对我露出这种表情。”穷奇冷冷瞧着她,却也没有拦住路。   涂绵绵狐疑地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忽然一惊:“你把骄虫弄到哪儿去了?!”   穷奇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竖瞳又冷又冰,看得人毛骨悚然。   “吃了。”   “什么!”   面对着涂绵绵震惊的表情,穷奇嗅了嗅她身上弥漫着的紧张的气息,顿时兴奋地眯起竖瞳。世人的恐惧、惊慌、绝望等种种负面情绪对于他来说都无异于催化剂,只会让他嗜血的欲.望更盛。   在涂绵绵警惕的倒退中,穷奇忽然面无表情地收回表情:“开玩笑的。”   “开玩笑?”   “九尾有事找他,都离开了公司。”   这些家伙……果然她一不在就开始胡来。   涂绵绵嘴里念念叨叨,在小本本上给两个妖怪记上一笔。有饕餮在,穷奇自然害怕,只是把后背暴露在天敌面前,心还有些坠坠的。   好在饕餮的房间就在隔壁,涂绵绵斜睨他一眼,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进去。   饕餮的零食还差一袋就吃完了。涂绵绵示意他端住,这时,意外发生了。   脚下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缠住,动弹不得,而她的人依然在准备着继续向前走。涂绵绵的身体下意识向前趔趄,手里的那碗面瞬间在被打翻的边缘。等待她的是即将跪倒在地上并被面扣了一脸的惨剧。   涂绵绵克制住脱口而出的尖叫声。比起饕餮帮她,她更不希望任何非自然的能力被屏幕录制到,毕竟现在可是直播。   穷奇这一个手脚做得极为巧妙,被触发的一瞬间才能感受到极微弱的气息。人类真的是太脆弱了,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下,有可能让她在病床上躺几个月。   穷奇以为饕餮只会理会手里的那碗面。   他的淡漠是出了名的,哪怕有妖怪在山头屠杀,只要不吵到他,饕餮半点儿都不会理会。穷奇只是想让涂绵绵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类,哪怕有诸多大妖怪在身旁,依然无法做到事事周全。   洗澡时候打滑摔死的人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呢。   “咣!”   那碗面被饕餮一手稳稳接住。在穷奇惊讶的视线中,他另一只手拽了一把涂绵绵,后者直接扑倒在他的身上。   弹幕懵逼的观众们刷屏,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饕餮放下热气腾腾的一碗面,耐心等待着怀里的涂绵绵站起身。涂绵绵一头撞在他怀里,已经是头晕眼花,她的脸埋在饕餮的胸膛,鼻息净是棉花糖甜腻腻的气息,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的味道,像阳光、像大海,令人很想深深地吸两口。   涂绵绵在心里哀叹。虽然此刻有些狗咬吕洞宾,但是,饕餮真不应该拉她这一把。   因为此刻的涂绵绵已经完全暴露在直播的摄像头下了。不用她看也能知道弹幕在刷屏解说被谢衿泽解雇的涂经纪人居然跑到一家不知名的网红公司,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廉耻地趴在艺人身上不下来。   真是何等的卧槽。   正在思考站起身来如何打招呼才能让她丢人丢得体面一些,涂绵绵的身体忽然一僵。   饕餮大佬抱着涂绵绵,她的身体又软又瘦,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散落在他身上的头发又软又密,弄得饕餮有些痒痒。   涂绵绵埋在饕餮怀里的时候让他想起上万年前曾经替伏羲看过几天的幼崽,也是这么柔软,手感也极好,只是涂绵绵明显更好闻,也更有趣一些。   他就像逗弄幼崽似的,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捏了捏涂绵绵腰间的软肉。   呆滞的涂绵绵:“……”   饕餮表示比他想象中的手感更好,于是他又捏了捏涂绵绵的脸颊。而在弹幕观众们的视角中,饕餮接住差点儿跌倒的涂绵绵,并温柔而耐心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脑补诸多暧昧对话的女性观众们发出羡慕的狼嚎。天啊,她们好想成为涂经纪人!艳福不浅啊!   事实上是涂绵绵正在被占便宜,并且对方还并不觉得是在占她的便宜。   涂绵绵站起身,露出职业性的假笑,朝着镜头说:“大家好久不见,我是山海公司的新经纪人涂绵绵。抱歉因为刚刚的失误打扰大家,接下来请继续饕餮的吃播。”   弹幕先是一滞,随即,不知是谁开了个头,颤巍巍地问:“这是谢衿泽之前的经纪人吧。”   “天啊我就说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她!”   一瞬间满屏尽是谢衿泽的名字。涂绵绵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她叹了口气,没有多说,此刻任何的话都会被过分解读。趁着事件没能发酵过大,她离开房间。   饕餮望着她似乎崴到了脚,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两个多小时的直播一直沉默不语的他忽然温吞地扔下一句话:“楼下在装修,我看一下。”   于是他扔下一群懵逼的围观群众们离开直播间。   饕餮并没有撒谎。接下来他们果然听到了叮叮咚咚的闷重响声,仿佛摄像头都跟着颤了颤。不知道哪家装修的动静居然这么大,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约莫过了一分钟左右,饕餮神色如常地回到直播间,端起快要凉了的面搅开,又继续慢腾腾地吃起面来。   围观他吃面的群众们心情复杂。   今晚的料太多,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评论起。直到有人说:“我是那个直播吞粪的人,大家挑个日子厚葬我吧。”直播内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紧紧关着的大门外,涂绵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看到饕餮慢悠悠走出门,揪住拐角处的穷奇,一阵剧烈晃动,像是有几吨重的铁被重重砸在地上,一下接一下直至没了声息。   片刻后,饕餮又慢悠悠地进了房间,待到涂绵绵走到事发现场,就看到被锤得满脸是血的穷奇鼻青脸肿地站起身,狼狈地一瘸一拐走开,没有王者气焰的他顿时怂了半截。   涂绵绵差点儿喷笑出声。   报应不爽啊!   明天就给饕餮大佬加餐!加餐!   一时的小插曲笑过,涂绵绵此刻还面对着更为困难的问题。不用看手机都知道全网都是关于她的传闻,早在准备待在山海公司的那一天开始涂绵绵就准备好应对这一次危机。   她只是有些不愿意面对而已。   结束直播的鸾鸟兴冲冲地朝涂绵绵打招呼:“你要红了哎。”   涂绵绵:“……黑红也算?”   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涂绵绵和谢衿泽的那点儿破事,再加上谢鸾在同一家公司,多少人都在谣传涂绵绵是想自立为王,打谢衿泽的脸。   但同时有人挖出,在一个小时之前谢衿泽的微博给模仿他的讙点了赞,这么一说,他或许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于是,传闻被衍生出最新版本——涂经纪人和谢衿泽表面不和,实际是在暗中发展新公司捞钱,一起炒热度。   眼看事情越炒越大,助理小范顾不得谢衿泽此刻已经睡着,硬生生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迎着谢衿泽黑如锅底的臭脸,小范冷汗涔涔地把网上的一段视频递给他看。   谢衿泽面无表情地看完视频,面无表情地看完营销号们转发的各种猜测和恶意诋毁。   公司已经在花钱将话题压下去,无奈今天山海公司连着几次上了热搜,又加上和当红流量谢衿泽脱不了干系,一次次地爆了热搜,热度只增不减。   谢衿泽的工作室还没有发表声明,山海公司的声明率先出来。涂经纪人表示此事跟谢衿泽没有半分关系,请大家不要妄加猜测,简简单单几句话将两人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一清二白。   谢衿泽将声明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挨个抠字眼,终于看出被嫌弃的意味。   助理小范松了口气,欢天喜地地跟公关沟通好发表声明。原以为要被山海公司蹭热度,用一些暧昧的模糊字眼来炒作两人的关系,现在看来是他们想太多了。   涂经纪人果然如当初在公司一样,为人最讨厌似而是非的炒作,这种公事公办的干脆声明一看就是她的作风。   坐在沙发上的谢衿泽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抬眼望向她:“我明天的日程表呢?”   “明天早晨有两场戏,拍完一下午都可以休息。哥是有什么安排吗?”   坐在沙发上的谢衿泽穿着浴袍,他低垂着眼眸的时候面容干净美好,锁骨修长,暴露于空气中的皮肤白皙,和酒店酒红色波斯地毯相衬,越发显得他眉目清俊华贵。   即使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张脸依旧好看得像一幅画。   “帮我联系涂绵绵。”   沉浸在那张脸的助理小范迟钝两秒,在对方不耐的抬头注视中陡然醒悟,震惊地瞪大眼睛:“可、可是……”   ☆、糟糕,走光了!   涂绵绵收到久违的助理小范的消息, 是第二天早晨。   连着几天的大雪将整个城市掩埋在白色的沉默之中,一片苍茫的雪色辽阔无垠,绵延到看不见的地平线。她踩着厚厚的雪地靴,黑色羽绒服、围巾、帽子,整个人像一块煤球一样平稳移动。   ——这是鸾鸟的调侃。   最近雪下得厚, 涂绵绵有时间就回去照顾涂婆婆,免得婆婆被积雪滑到受累。   邻居家的狗叫声让涂绵绵联想到九尾的狗。她顿感生活之中扔掉了谢衿泽的一切,又被另一件事填充得满满。她热衷于能让她充斥着所有精力的工作,并由衷地感到幸福满足。   “绵绵, 你去捞一块咸菜出来。”   “知道了。”   涂绵绵心不在焉地回应着涂婆婆的话,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谢衿泽助理小范的消息:“涂姐, 你在哪儿呢,下午方便见个面吗?”   她站在门庭处, 呼出的气息绵白, 纤长的睫毛氲氤着雾气,握着手机的手指被冻得发红。葡萄藤枝早已干枯,攀附在架子上, 寥寥有几只野雀飞过,转眼又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之中。   见谢衿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   涂绵绵低垂着眼眸沉默半晌,回复道:“我没时……”   手机叮咚一声, 自动关机。   涂绵绵:“……间……”   温度过低导致手机无法启动, 几次重启都没能打开, 涂绵绵自暴自弃地把手机揣进口袋先去做饭。待到她吃完饭、洗了锅之后, 跟涂婆婆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谢衿泽的事。   她连忙打开手机,涂婆婆斜睨一眼:“这么紧张干嘛,男朋友?”   “上次相亲都黄了,哪来的男朋友。”   “唉,别提了,海归也不靠谱啊,一个大活人居然跑路不见了。”涂婆婆在一旁唉声叹气。   手机刚恢复网络,助理小范的信息一条条蹦出来。   “涂姐,你怎么不回信息啊,是有事吗?”   “打你电话也关机,发生了什么事吗?”   “哥一直在等。”   “他好像生气了。”   最后一条是语音消息。涂绵绵多了个心眼,她偷瞄一眼涂婆婆,悄悄调到最小的音量,凑在耳旁。   “我来找你了,正在路上。”果然是谢衿泽毫无音调起伏的声音。   “……”   半眯着眼睛的涂婆婆听到了声响,声音拖得长长地问:“谁啊。”   涂绵绵做贼心虚地把手机捂在怀里。她干咳一声,说:“公司有点儿事,我下午得出去一趟。”若是被涂婆婆发现他们两人见面,恐怕得气得拿着扫帚撵人。   过午之后,一场小雪又洒落在扫干净的地面上,如簌簌的纸片般纷纷扬扬。   涂绵绵跟婆婆打好招呼,穿好御寒装备出了门。   她走了不久,涂婆婆叹了口气,咳嗽几声。她裹紧棉大衣站在庭院里,苍老的眼眸凝视着天边,自己是一年不如一年,但丫头还小,真不让人放心啊。   这时,屋顶的瓦檐传来喀啦一声,涂婆婆茫然地仰起头,却看到一只肥硕的橘猫正在张牙舞爪,它不由自主地从房顶滑下来,一屁股撞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哀嚎。   “这是哪家的小胖子啊。”   涂婆婆惊讶之余,爱怜地把橘猫抱起,沉重的体积让她差点儿拉伤了腰。她抱着橘猫进屋去,庭院里转眼间没了声音,只留下一个圆乎乎的被砸出坑的雪痕。   *   再次见到谢衿泽是在他的车里,后排的助理小范识趣地下了车给两人买咖啡去。   短短时间,涂绵绵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时速一路飞驰到这里。万幸没有打滑,也没有交警把他抓了个正着。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路,没有开口。谢衿泽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许久,问道:“上次那个男人,是山海公司的吧。”   涂绵绵以为他要问正事,突然扯到南山君的身上不由一愣,这才冷声回答:“跟你无关吧。”   “这是作为前工作伙伴的友好问候。”   “如果是为了这些废话的话,你浪费了我的时间。”   涂绵绵一手扶在车门上,干脆利索地准备推门下车。突然,谢衿泽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他的劲很大,轻易地就将涂绵绵拽了回来。   涂绵绵差点儿扑在他的怀里,她吃了一惊,立即瞪起眼睛:“你疯了吗!”   “……”   “……”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涌动着怒火,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她的唇柔软红润,只需要轻轻低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吻上。   谢衿泽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他松开手,涂绵绵未曾察觉到他的异色,愤愤地坐直身体,她习惯性地戴上口罩,四处张望着有没有狗仔在附近。   “我是来道谢的。”他语气平淡。   “道谢?谢我不再祸害你?”   “除了这一点,其他都很感谢。”谢衿泽的侧脸线条漂亮而利落,他望向远方的时候,眼眸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用谢。所以还有别的事情吗?”   “……”   涂绵绵烦躁地望向他,谢衿泽却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冷声说:“别动!”   他的表情警惕,一看就是遇到了事情,涂绵绵下意识地向前方望去,便看到她的右侧车窗外站着一名男人。他身穿灰色长款风衣,胡子拉碴,没了昔日的风度翩翩海归模样。他掀开风衣一侧,一手持枪对准涂绵绵,那张沧桑的面容赫然是消失许久的卫恙。   涂绵绵僵在原地:“是你?”   卫恙的右侧脸颊上多出一块紫青色的淤血块,约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占据了他小半张脸,看起来狰狞恐怖。他扯起唇角,连带着伤疤扭动了一下。   “好久不见。”   距离上次的意外不过短短一个月,涂绵绵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定然过得不好。   两名黑衣大汉围上前,拉开车门。有谢衿泽在,涂绵绵不敢轻举妄动,她跟谢衿泽两人被枪抵着走进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两人被蒙上眼睛。   谢衿泽比想象中更为冷静,他将涂绵绵拦在身后,说:“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找她,要多少钱我给就是。”   坐在副驾驶座的卫恙冷笑一声:“钱?没要命都是好事。”   同一时间,从咖啡厅走出门的助理小范端着两杯咖啡,嘴里嘀嘀咕咕抱怨这小破地方咖啡厅居然用速冲。待她走到那辆黑色的路虎前,不由一愣。   “人呢?”   空荡荡的车里空无一人,方才还坐在车里的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小范抱怨道:“这两人也太任性了吧,一定要赶时间回去啊!”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脑补着两人偷偷私下说悄悄话的场景,实际上正主早就被绑架,性命不保。   涂绵绵当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凤皇锦囊是个宝物,哪怕他们用子弹在她身上一遍遍地扫也打不死她,只是谢衿泽就脆弱多了,她还得护着他。   谢衿泽则想到,助理小范看到他们两人不在,必定会起疑乃至试图报警。谁能料到自家的小助理此刻正坐在咖啡厅里一边喝速溶咖啡一边吃甜腻腻的马卡龙,享受着难得的下午茶时光。   “……”   两人被拉到很远的地方,推推搡搡地关在不同的房间。谢衿泽不愿放开涂绵绵,还挨了打,涂绵绵听到挨打的动静,忽然发现谢衿泽恶劣的性格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可取之处。   也算是没有曾经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被推搡着关到一个陌生的房间,眼睛终于重回光明。卫恙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她:“你藏得可真深。”   “随你怎么说吧。”涂绵绵镇定地坐在地上,心里却在想着要如何脱身。   “不打算求救吗?还是等着谁来救你?”   涂绵绵望着他说:“冒犯生灵自己也要背负着因果报应,你何苦呢。”   “你这是在警告我么。”   “你想多了。”   两人一来一往,卫恙拧着眉头,站起身:“我从那天生死逃亡之后就没想着自己能过几天好日子,我想报仇,如你说,和他们作对简直难如登天。所以我只能另谋出路。”   涂绵绵:“……什么?”   在她惊疑不定的注视之中,卫恙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刀口极为锋利,肉眼可见的冷芒令人胆颤。他蹲下身,朝涂绵绵笑了笑:“你的肉,也能解百毒吧。”   涂绵绵:“啥!”   这大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既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啊,吃她的肉有什么用!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忽然,一只飞虫从窗户飞进来,发出嗡嗡的响声。卫恙就像看到了天敌,破天荒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嗖地站起身,拿着刀就开始拼命挥舞。   飞虫灵活地在他周身飞来飞去,趁着卫恙发疯之时冷不丁地落在他的手上。卫恙的脸色一变,下一秒,一百多斤的身体咚地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涂绵绵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飞虫消失不见,涂绵绵连忙挪到卫恙身边,手指费劲地立起刀刃,绳索只是轻微地一碰便断成两截。   她用绳索将卫恙绑住,拿着刀悄声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外站着的几名黑衣大汉纷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涂绵绵站起身四顾:“骄虫,是你吗?”   认识的妖怪之中,能控制蜇虫的也只有骄虫能够做到了。   涂绵绵询问声无人回应。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工厂,方才应该是在工人的休息室,至于谢衿泽被关在哪里还是个未知数。涂绵绵快步向前跑,四处寻找着谢衿泽的身影,终于在拐角的一个房间里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正要将门踹开,有人猛地推开门。   两人面面相觑。谢衿泽心有余悸地瞪着她:“谁让你乱跑的!”   涂绵绵看到那张漂亮脸蛋上没有划伤的痕迹,不由松了口气。谢衿泽这张脸可值钱了,她赔不起。   在谢衿泽的视线中,涂绵绵紧张地查看着他是否完好,被担心的感觉自然很好,令他糟糕的心情又恢复几分。   涂绵绵嗅了嗅:“什么味道?”   废弃的工厂突然警铃大作,被烧焦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令人头皮一紧。涂绵绵下意识地望向出口处,已然是浓烟滚滚。   “糟了!”   涂绵绵拉住谢衿泽就要向外跑。两人跑了不过数十步,头顶的房梁突然塌陷,灾难瞬间从天而降。   “小心!”情急之下谢衿泽一把将她推开,涂绵绵滚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一根铁架从天而降,砸到他的身上。   “谢衿泽!”   浓烟滚滚,谢衿泽生死未卜,涂绵绵被呛得不停咳嗽,她的双腿剧痛难忍,怎么也爬不起来。锦囊保护着她不受烈火的炙烤,但没有庇护的谢衿泽怕是要遭殃了。   她咬着牙拼命向前挪。滚滚黑烟之中只看到谢衿泽一双双眼明亮,死死盯着她不放。   涂绵绵一愣,怒气更胜。   这个混蛋居然在笑!   “你……咳咳……往这边来!”她一边咳嗽一边拿出锦囊。这种时候暴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你……”   突然,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浇得两人满身都是,连带着烧起来的大火也在顷刻之间熄灭。如果此时有人在外面一定能看到吉神泰逢正在用水滋他们。   他哈哈大笑,快乐极了。一脸担忧的南山君见状直接黑着脸上脚踹飞泰逢。   快乐源泉戛然而止。   防火的人赫然是卫恙,他没来得及跑远就被抓住。于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停留在恐怖而狰狞的一幕,这让他临死都活在恐惧之中。这或许就是得罪生灵的代价。   涂绵绵和谢衿泽被送到医院,阵势太大,没能来得及压下来,于是全国人民都谣传着昨天还说着没有关系的大明星谢衿泽和经纪人双双殉情。   涂绵绵很郁闷。郁闷的来源并不是匪夷所思的传闻。   她郁闷的是,谢衿泽除了右手手腕处两厘米大的轻微灼伤之外安然无恙,自己却被诊断为骨折。至于是怎么骨折的?想必当初谢衿泽推她的时候大概用上了二十多年吃奶的劲。   到底谁才是被神灵保佑的?为什么最近总是霉运缠身呢。   直到涂绵绵看到南山君为了安慰她特意给她做的应援牌,面色一白差点儿当场在病床上下跪。   “你这是想让我死!”   南山君还怪不高兴的。应援牌废了好大的功夫呢。   至于谢衿泽怎么样,涂绵绵不曾挂念。为了避嫌,两人分别被送到一个城南一个城北的医院,看到工作室发的“病照”,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突然,谢衿泽来了信息:“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还挺活泼的。”   涂绵绵:“呵呵。”   *   带病养伤,涂绵绵是被九尾抱回去的。二十多年头一回享受一次公主抱,望着那张描金线的狐狸面具都遮不住的绝代风华,涂绵绵还有些少女心爆棚的小幸福。   ……接着鹿蜀非要表现自己,用尽了最大的热忱和热情,让涂绵绵不好拒绝。   她是被鹿蜀用扛大米的姿势扛到公司,又塞到南山君带回来的轮椅上的。涂绵绵开始思考人生,质疑自己方才的幸福感到底从何而来。   涂绵绵不熟练地推着轮椅到处乱跑,差点儿撞到饕餮的身上。饕餮一脸困倦地揉揉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叶子塞进涂绵绵的嘴里。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涂绵绵柔软的唇上,两人皆是一怔。   涂绵绵含着口中味道有些奇怪的叶子,镇定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唔,治病的。”   一片叶子居然都能治病,不过来自饕餮的手笔,涂绵绵不得不信。她朝着饕餮露出笑容,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整齐的牙齿小颗又可爱,还有两颗是虎牙。   饕餮的动作一顿,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涂绵绵看到饕餮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的纠结,下意识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他温吞地回答之后,又慢悠悠地走出门晒太阳去了。不过三秒功夫,涂绵绵就听到门口传来凤皇暴怒的大吼:“九尾管管你的狗!又尿了!”   涂绵绵:“……”次次被吓尿的狗,倒是和南山君是绝配。   她推轮椅回到房间,很想擦擦身体。在这里除了她之外唯一的女性就是鸾鸟,但以鸾鸟的性格,一定会暧昧地捏捏她的胸,吃吃笑她果然没有性生活。   涂绵绵宁愿十天不洗澡……哎。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感受到一股极为充沛的力量支撑着她站起来。她试探性地走了两步,惊疑不定地摘掉绷带,便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好如初,光洁而美丽。   涂绵绵连忙冲到洗手间脱下衣服照镜子,她手腕和关节处的瘀伤通通消失不见,额头上冒起来的几颗小豆豆无影无踪,就连幼时身体被磕到的一块印记居然也没了。   她震惊了:“好神奇!”   怪不得外界的人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做这种舔刀口的生意。或许真的有东西可以做到百毒不侵,可以让他们绵延长寿。   “……”   涂绵绵打开花洒,决定冲个澡冷静一下,然后出门跟饕餮道谢。她忽然记起自己的睡衣还在衣柜里,便光着身体放心大胆地从浴室出来。   然后,和不知从什么时候进来找零食吃的饕餮打了个照面。   “……”   “……”   “啪嗒。”涂绵绵的脏外套掉落在地上。   ☆、带漂亮朋友回家   相比涂绵绵的大惊失色, 饕餮淡定得多。他看了涂绵绵一眼,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大惊小怪,他默默抱走一筐零食,还轻车熟路地从涂绵绵的小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   然后,视若无睹地走出了门。   涂绵绵:“……”   不过想想也是, 对于妖怪来说,看到人类赤着身体就像是看到了普通的猫猫狗狗被褪掉一层毛的样子吧,说不定还会觉得有点丑……之类的。   涂绵绵表示心情十分复杂。   饕餮如此淡定,搞得涂绵绵也不好意思大惊小怪, 她沉默片刻之后, 安安静静地拿起睡衣冲澡去了。谁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对于涂绵绵伤势好得如此之快,南山君极为惊讶, 随后便意识到是谁的手笔。他怕涂绵绵误会,一脸正经地解释大家都没有办法从山上带东西回来, 所以这些东西纵然神奇, 也没办法给涂绵绵使用。   涂绵绵哪是小心眼的人,笑笑也就过去了。   不过事后一想,她突然意识到, 难道这些东西……都被放在了饕餮的肚子里?自从上次别墅搬运回来之后,涂绵绵就对饕餮的胃容量产生了魔幻的幻想,导致她看到饕餮手上拿着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就觉得一定是从肚子里拿出来的。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催吐……吧?   “涂涂。”   “啊?”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 露出诡异的冷芒:“你已经盯着饕餮离开的背影有七分钟零三秒了。”   涂绵绵:“哎?”   “人妖恋是不会有结果的。休怪我法海话说在前面!”南山君单手竖在胸前, 神神道道念念有词。   “……神经病啊。”   倚在沙发上玩自己头发的九尾闻言抬起头, 他一手懒懒撑着下巴,指尖修长皙白,衬得一双红唇嫣然:“要喜欢,也肯定喜欢我啊。”就连音色也撩人得紧,低低哑哑,听得人头皮发麻。   凤皇顿时不乐意了:“胡说!整个江山都是爱慕朕的女人!谁会喜欢你这种娘炮?”   他最近新学了几个词倒是用得快。九尾倒是没有恼,嗤嗤笑了一声,说:“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孩子。”话一出,凤皇差点儿炸毛。   南山君:“你们忘了我这个美男子吗?”   现场仅存的两名女性沉默了。鸾鸟和涂绵绵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这房间里就没一个正常的。下午茶的休息时光不知何时变成了男性魅力探讨大会,一个个花招层出不穷,差点儿扯到少儿不宜的话题,最终,想起没有说正事的南山君连忙让他们闭嘴。   吃瓜子群众停下嗑瓜子,纷纷正襟危坐,一个个眼神似是期待似是兴奋,唯有涂绵绵有些茫然。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百妖回潮,届时出口将会被打开,三天时间内妖怪们可以在允许范围内出入,所以说,宝贝儿,你的年假来了。”   涂绵绵想到的是另一件事:“等等!那样的话不会造成混乱吗!”   被允许放风的穷奇都如此任性,若是百妖齐上阵,涂绵绵几乎可以想象那壮观的场面。   “所以就需要我们这些苦命的神上阵了。”南山君生无可恋地叹口气,“我和泰逢他们会严守秩序,九尾也会帮忙,剩下的妖怪回山的回山,待在公司的妖怪都不会生事。”   “我明白了。”   百妖回潮,一个渺小的人类当然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免得惹祸上身。涂绵绵记下南山君的要求,最后确定道:“公司没有妖怪了是吧?”   “你放心,都很安全。”   “那就好。”   这些人当中,涂绵绵唯一担心的就是穷奇,不过看南山君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已经想好办法整治。   在入冬的第二次大雪时,涂绵绵站在公司大门面前,仰起头能看到那棵直穿云霄的苍天大树,枝丫肆意地在云层之间穿梭。她哈了一口气,脸颊被冻得泛红。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南山君精神地吆喝着。   “你可以不要这么大声吗?好丢人。”凤皇一脸嫌恶地斜睨他一眼。   南山君走到涂绵绵面前。摘掉眼镜的他更显锋芒毕露,一双眼睛没了镜片的遮挡,冷肃气息毕现。他领着众妖站在雪中,寒风的呼啸声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涂绵绵站直身体,严阵以待地和南山君对视,等待南山君最后的嘱咐。   南山君面色冷峻,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凛冬将至!我从今天开始守望,至死方……嗷嗷嗷!”   涂绵绵虎着脸猛地揪住他的耳朵,导致南山君不得不弯下腰一边哎哎叫,疼痛到龇牙咧嘴的表情看得众妖纷纷后退一步,默默撇开关系。   “你要是再念台词我就不客气了!”   “别别别,我还等着回来看《权游》重播呢。”   “……”   终于,微笑着的涂绵绵目送他们远去。南山君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异常显眼,尽管如此,他依然淡定地领着妖怪们朝着雪原的远处走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涂绵绵估摸着此刻的山海公司只剩下了冬眠的旋龟和不见人影的赤鱬。她的行李箱还在卧室里,这个时间回去,正好赶得上午饭。   她心情愉快地转过身,和饕餮打了个照面,涂绵绵被吓了一跳。   “不对,你怎么还在这里?”   饕餮揉揉困倦的眼睛,温声说:“我刚睡醒,发生了什么?”   “……”   “……”   “不会吧!”这些家伙,居然把饕餮忘在公司了?!   涂绵绵望着面前睡意朦胧的饕餮,突然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此刻,正朝着远方前行的妖怪们默默走着,终于,鸾鸟忍不住问道:“把饕餮丢给绵绵,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你还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凤皇瞥了她一眼,“谁叫他起床?你敢?”   “……”他们纷纷陷入沉默。   听说饕餮起床气超大的!他不醒,他们这些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妖怪们怎么能叫醒他哟。   ……   此时的涂绵绵还不知道,他们居然是因为不敢叫饕餮才把他落在这里。一人一妖面面相觑,涂绵绵干咳一声,不确定地说着客套话:“那什么……要不要去我家,吃顿饭?”   说完她就后悔了。   饕餮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一人回乡度假的涂绵绵在顷刻之间变成老妈子模式,带着饕餮回到家中。一路上撞到几个熟人,纷纷用诡异的眼神看了看饕餮,看了看涂绵绵,又看了看她的行李箱。   涂绵绵心里清楚,他们绝对想歪了。   她干巴巴地客套之后,生怕他们不礼貌的视线惹怒饕餮,好在饕餮果然是大佬,性格温和得过了分,一路上别说生气了,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无。他穿着涂绵绵的羽绒服,只因为冬天的时候穿着春夏的衣服会很奇怪。   然而……   涂绵绵默默偷瞄他一眼。白色羽绒服上的绒毛和他好配,软乎乎的乖巧,仿佛是任人揉捏的清纯男大学生咳咳……   “哟,那不是绵绵吗?”   “丫头你怎么回来啦?”   邻居的大娘正在跟涂婆婆聊一些琐事,两人看到涂绵绵身后带着一名陌生男人,不由互相对视一眼,眼睛亮了亮。   “那是谁啊。”   “饕……陶……陶替。”涂绵绵的舌头绕了一大圈,差点儿把自己绕死。她面色尴尬地咳嗽几声,“我的同事,来这边玩几天。”   “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饕餮面如白玉,干干净净,眉色和唇色皆清淡疏远,整个人就像没睡醒似的安安静静地站在涂绵绵身旁,就像是不知从谁家跑出来跟涂绵绵私奔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大娘有些少女的小娇羞,手上的劲却不小,咣咣地拍着饕餮的肩膀说:“你瞧瞧,这肉是肉,骨头是骨头的,真俊。”   像是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两个人类。饕餮涣散的视线聚焦,定定地盯着在他肩膀上拍来拍去的老大娘。   涂绵绵吓得脸都绿了。   她迅速迎上去,拦在大娘和饕餮的中间,笑容僵硬:“他刚刚来这儿,有些累了,我带他进去休息休息。”   大娘取笑她:“瞧这孩子紧张的。去吧去吧。”   涂绵绵得令,拉着饕餮的胳膊就朝屋里走。涂婆婆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笑得满脸褶子,想到什么又立即板起脸:“我得试探试探小伙子如何。”   “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绝对没跑。”   两人嘀嘀咕咕半晌,这边,涂绵绵一进屋就松了口气,她拉着饕餮坐下,说:“我给你倒杯水。”   涂绵绵把她和饕餮的大衣挂在衣架上,转头又去厨房。她走到哪儿,饕餮的目光就转移到哪儿,似是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很有趣,直到涂绵绵的身影消失在厨房,这才收回视线。   “喵呜……”   躲在角落的橘猫瑟瑟发抖,浑身如抖筛子般抖个不停。饕餮缓缓转过头,望向橘猫,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开,褐色的眼瞳陡然聚焦,可怖的冰冷吓得橘猫差点儿跳起来。   “哎哟哎呦,这是怕生了吗。”涂婆婆进门抱住猫,给它顺毛,再次望向饕餮的时候,后者又望着电视发呆。   “想看电视?”涂婆婆笑呵呵地问。   饕餮看了一眼涂绵绵消失的厨房,她还没出来。对于人类的询问,饕餮向来不确定该如何处理,不过既然是友好的询问,他点头嗯一声准没错,就像每次应声时涂绵绵脸上绽放的笑容。   涂婆婆以为这个叫陶替的小伙子有些腼腆,她打开电视,抱着猫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跟饕餮单方面聊天。   “你是绵绵朋友?”   “嗯。”   “你们平时关系很好是吗?”   “嗯。”   “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们……”   “婆婆!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涂绵绵连忙制止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她端着一盘果仁放在桌上,坐在饕餮身边,警惕地关注着涂婆婆别乱说。   涂婆婆看两人自然地坐在一起,涂绵绵一副护食的模样,高兴得眯起眼睛。   “对了,午饭吃什么?”   “啊,午饭啊。”   ……   老话说,吃饭最考验一个人的品行。他会不会砸吧嘴,会不会护食,是否懂得给别人夹菜……这些餐桌礼仪均能看出一个人平时的教养。   涂婆婆一开始还在留心饕餮有没有坏习惯,但很快,她发现陶替的食量比想象中大很多,大到对方吃完了一锅米饭以及炒的一桌子菜。剩饭剩菜半点儿都不嫌弃,吃得津津有味。   “……”这小伙子,没点钱养不起啊!   涂婆婆震惊之余,又高兴小伙子吃饭不挑,看着像个老实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受了苦,即使饿成这样还在矜持地夹菜,没有狼吞虎咽。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心疼。   涂绵绵哪能知道涂婆婆这些百转千回的想法。她只关注到家里的口粮可能撑不了三天的假期。   洗完锅之后,待到涂绵绵卸下围裙,转身回到客厅,便看到涂婆婆跟饕餮正在看一部狗血电视剧,涂婆婆津津有味地跟他讲着剧情。饕餮半分没有厌烦的样子,实际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又开始发呆了。   “……”   这场面莫名和谐是怎么回事!   当天晚上,涂绵绵和婆婆睡在一个床上,饕餮睡在她的床上。饕餮毫无睡意,他一手枕在脑袋后,望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什么。余光瞥到一只玩具兔子,饕餮拎起来,捏了捏,触感柔软,气息芬芳,很像他肉涂绵绵脸颊时的手感。   他的听力极好,毫无障碍地听到涂绵绵祖孙两人的对话。   “我看那个小伙子不错,人也老实,你们俩在一起我放心。”   “哎呀婆婆你乱说什么呢,只是朋友而已。”   “我活了这么大,还能不知道你们小年轻的心思。可惜就是小伙子不太主动,他是不是平时都不约你出去啊,有一起看电影吗?”   “哪有,你别乱说。”涂绵绵压着嗓子,小声转移话题,“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家里的猫是哪来的……”   她的声音很柔软,比手里塞满了棉花的兔子更软,比第一次直播时吃的棉花糖还软。他再次捏捏手里的玩具兔子,回想着捏涂绵绵脸颊的触感。   柔软乖巧,有礼貌的人类。   像小兔子的人类。   哭泣时红红的眼睛和哼哼唧唧的哭腔……   *   涂绵绵回到家难得睡了个懒觉,她穿着拖鞋走出门,迎着多日不见的太阳伸了个懒腰,便看到饕餮穿着涂绵绵的外套,正在学涂婆婆咕噜咕噜刷牙。在涂婆婆没有留意的时候,他多挤了一块牙膏,舔了舔,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亮了亮眼睛。   涂绵绵心里一万只土拨鼠在尖叫:“……”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幕!   饕餮早饭吃十个鸡蛋的壮举惊呆了涂婆婆,颤巍巍地问饕餮要不要吃点儿别的。他正要点头答应,桌子下的涂绵绵的手紧紧拽住他的左手,拼命摇摆示意。   饕餮看了涂绵绵一眼。   涂绵绵疯狂暗示:大佬我们别吃了吧!再吃婆婆就该带你去医院了!   他沉默片刻,认为吃了人类过多的过冬粮食,对方生气理所当然。回想起昨晚上听到的话,饕餮望着涂绵绵,冷不丁地问道:“一起出去吗?看个电影?”   涂绵绵:“……哎?”   ☆、第一次“约会”   饕餮的邀请来的太过突然,让涂绵绵不知所措。她呆愣片刻, 眨眨眼睛, 这才迟钝地问了一声:“什么?”   如果不是婆婆站在身边,她差点儿脱口而出, 饕餮居然也知道电影是个什么东西?   涂婆婆在一旁露出姨母笑, 笑得满脸褶子。两人站在一起越看越配,简直天生一对。她生怕两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尴尬, 连忙推着涂绵绵去房间换衣服。   “记得换个大方得体可爱活泼又透着一点性感的衣服。”涂婆婆还挺时髦。   涂绵绵:“……你是让我当变形金刚吗!”   涂绵绵跟饕餮两人已经属于“有些热度”的话题人物, 自然不能穿得太过惹眼。她换上普通的白色羽绒服, 戴上针织帽和口罩, 武装到牙齿,全身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就像做贼似的。   相对于饕餮就简单多了。换上先前穿过的羽绒服,普通的黑色长裤,普通的黑色靴子,涂绵绵思考片刻,朝他招招手。   “你过来?”   “?”   饕餮不明地望着她,但还是依言走到涂绵绵面前。   涂绵绵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灰色口罩,踮起脚, 看她有些费力的模样,饕餮顺从地低下头好让她戴上口罩。坐在椅子上的涂婆婆看着两人亲昵而自然的模样,又露出窃喜的偷笑。   涂绵绵拉着饕餮的胳膊跟婆婆打招呼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中。   涂婆婆笑眯眯地给怀里的橘猫顺毛,猫儿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不知是因为涂婆婆顺毛顺得舒服,还是可怕的大妖怪走了放松下来。   “春天也快了呢。”她苍老的声音含着笑意。   橘猫懒洋洋地瞟了一眼窗外屋檐上未化的雪。屋外,凌冽的寒风飕飕,枯木结着冰霜,哪有春天将至的模样。   奇怪。   *   涂绵绵拉着饕餮去坐公交车,这一趟公交能直接将他们两人带到购物中心。天寒地冻,没有风景看,游乐园更是惨淡凄凉,也只能在室内活动。   因为是工作日,街道上的行人寥寥,公交车上只有穿着棉衣的司机。涂绵绵拉着他坐在靠窗的并排座位上,玻璃上凝结着雾气,蒙蒙的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涂绵绵眨眨眼睛,忽然来了开玩笑的心思:“你会画小孩的脚印吗?”   “……脚印?不会。”他摇摇头。   “那你看好了。”涂绵绵越过他,一手撑在靠背上,一手握拳,像是印章似的按下去,在饕餮不明所以的注视中,她用食指点上五个小点儿。   布满雾气的玻璃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脚印,就像是新生儿的小脚,看着憨态可掬,十分有趣。   饕餮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惊讶的东西,他出神地凝视着玻璃上的脚印,直至雾气渐渐弥漫着盖过了印记,这才慢腾腾地摊开自己的手。   涂绵绵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总觉得大佬有些反应慢半拍的可爱。   饕餮忽然也握着拳头在涂绵绵的“脚印”旁按了一下,他慢慢地点上脚趾头,两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脚印又小又浅,一个脚印又深又大,不规则的图形反而像个刚刚学走路的小孩,脚步一轻一重。   趁着他不注意,涂绵绵掏出手机,咔嚓照了一张。   照片里的饕餮侧脸宁静,他望着玻璃上的脚印,近乎温和的情绪让人不由跟着他一起放松下来。   被偷拍的饕餮望向涂绵绵,她正在低头看照片,口罩遮不住唇角噙着的欢悦的笑。   他看着她。   “啊,到站了!快走快走!”   涂绵绵拉住饕餮的衣袖,两人快步下了车。寒风凛冽,涂绵绵瑟缩着快步向前走:“看你也没什么钱的样子,今天就先请你吃东西看电影啦。”   果然,大楼里也没有多少来往的人。从一楼到四楼空空荡荡,导购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扎堆聊天,唯有电玩城的音乐噪杂吵闹,带来几分生气。   两人一进来,寥寥数人投来视线,尽管两人浑身上下裹得严实,依然能窥出几分有钱人的“气质”在。   眼看着推销的小哥喜气洋洋地朝他们走来,涂绵绵连忙拖着饕餮上电梯。   “哎这位小姐……”   “不用不用。”   “我还没说我是干嘛的……”   “谢谢您不用不用。”   “……”   两人站在电梯上,涂绵绵提了提口罩,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遮严实。身旁的饕餮一直观察着她的动作,这才问道:“是很难缠的存在吗?”   “嗯?”   “需要解决掉吗?”   涂绵绵大惊失色:“谢谢您不用不用!”   饕餮:“……”总有种,微妙的,沦为推销员一样被嫌弃的存在的感觉。   涂绵绵买上一杯柠檬薄荷茶,一杯珍珠奶盖茶,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饕餮就喝得一干二净,涂绵绵囧了囧:“这不是必须立即吃完的东西,你可以慢慢喝。”   喝完自己的,立即瞄上涂绵绵手里的奶盖茶:“好喝么?”他求知若渴地望着涂绵绵。   涂绵绵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饕餮,不确定地问:“你……要喝一口试试吗?”   一分钟后。   离开不久的涂绵绵进店,她面无表情地指着方才喝过的珍珠奶盖茶说:“两个大杯,一杯多加三份珍珠豆。”   店员:“???”   涂绵绵淡定地点头:“你没听错。”   方才试探性询问的涂绵绵哪能料到,饕餮的一口居然就是一杯。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杯子涂绵绵沉默片刻,饕餮吸掉最后一颗珍珠豆,再捅一刀:“这个好吃。”   “……”   加两份珍珠豆的奶茶是给饕餮的,看着杯子里的料满满当当,差点儿能挤出来,涂绵绵很有预见性地叮嘱他别喝得太快,这才不用短时间内又去一趟饮品店。   她买好电影票,两人还有半小时的入场时间。为了避免被饕餮吃干净,涂绵绵十分机智地没有预先买好爆米花和可乐。两人在电影院周围晃悠,涂绵绵忽然看到一排排娃娃机。   “咦,不如去抓娃娃吧?”   饕餮一愣,看着她的模样像是在看着一个人贩子,眼神复杂。   涂绵绵瞪着他:“我说的是前面那些玩具娃娃,你想到哪去了?”   “哦。”   抓娃娃是涂绵绵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她买好游戏币,挨个看一排排的柜子里哪个比较好抓,哪个好看一些。她把游戏币分成两半,自信地表示自己先来个模范演示。   观察一遍之后,涂绵绵确定一个墨绿色的小鳄鱼,投币,按键,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帅气。   ……然后小鳄鱼中途掉下去。   涂绵绵干咳一声:“手生,你等我再来一个。”   第二次手生来得猝不及防,让涂绵绵忽然有些无地自容。她难得要在饕餮面前树立自己个人形象的机会就这么破裂了,破裂得如此惨烈。   随后第三次、第四次……张着嘴的小鳄鱼怎么都抓不到,仿佛在嘲笑着涂绵绵。   她憋着一口气,屏息观察勾爪走向,只剩下最后两个币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成功!   在涂绵绵的祈祷中,张着嘴的小鳄鱼被勾爪夹住,晃晃悠悠,分分钟仿佛要被甩了出去,在涂绵绵紧张地等待之中,只听叮咚一声,鳄鱼成功从出口掉落!   “耶!你快看我抓到了!”涂绵绵兴奋地从出口掏出小鳄鱼展示。   “你是说这样吗?”   “……”涂绵绵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饕餮手里拎着约莫七八个玩偶,每一个都十分可爱。他平静地晃了晃后看着涂绵绵。   涂绵绵默默把小鳄鱼抱在怀里,深感沮丧地走在前面。   饕餮跟在身后,敏感地捕捉到涂绵绵的情绪:“你是不是生气了?”   “才没有,我哪有那么小气。”只是一个被尴尬和丢脸支配的两脚兽而已,求求大佬不要再关注她的情绪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这时,传来小孩的嫩声轻呼:“妈妈,那个玩具好可爱啊,我也想要。”   “不要指着人家,不礼貌哦。”   “但是真的好可爱啊。”孩子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失落,但极为乖巧地没闹腾。   涂绵绵别过脸,看到小孩正依依不舍地凝视着饕餮手里的玩偶。她愣了愣,望向饕餮,后者解下一个小兔子的玩偶,在涂绵绵的惊讶注视中走到小孩面前,问:“这个?”   约莫三四岁大的小孩怯生生的,朝母亲的身后缩了缩:“谢谢大哥哥,妈妈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涂绵绵不由失笑。好乖的孩子。   她拿起饕餮手里的玩偶,一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塞给孩子:“拿着吧,哥哥手里还很多。”   孩子的母亲也很不好意思,非要请他们两人喝东西,涂绵绵连忙拒绝。   母亲摸摸孩子的头,笑着说:“快说谢谢。”   孩子露出童真的笑容,面容甜甜的,声音脆生生的。   “谢谢阿姨!”   “……”   涂绵绵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发善心把玩偶给这个倒霉孩子。她僵着脸,隔着口罩的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小孩,她的浑身弥漫着发霉的老阿姨气息,怀里张着嘴的鳄鱼看起来怪吓人的。   这副尊荣吓得小孩后退一步,眼泪汪汪。孩子的母亲顿时红了脸,连声说抱歉。   告别那对母子,涂绵绵沉默片刻,认真发问:“我看着像一个大龄女性吗?”   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岁的洪荒凶兽面对涂绵绵的问题一怔,温吞回答:“你的年岁还不如我一觉的时间长。”   涂绵绵:“……”   方才感受到来自两脚兽的恶意,现在则是种族歧视的单方面碾压。   坐在电影院里的位置上,荧幕播着号称能吓出心脏病的“年度恐怖大片”,然而两人,一个在咔嚓咔嚓吃爆米花、哗啦哗啦地吸可乐,一个在出神地自我纠结着是否真正成为了一名大龄老阿姨。   第一次跟妖怪们没能好好看一场电影,这场电影同样只是用来消磨时间。   如果此刻有进来扫地的阿姨,一定会被吓得一头冷汗。   电影屏幕上的主角们正在惊声尖叫,场面极度血腥恐怖。但转过视线,观影席上只坐着两人,均是面无表情,两旁摆着一排排的玩偶,简直分不清到底哪一方才是恐怖片了。   ……   看完电影,今日的重头戏到了:吃饭。   大龄阿姨涂绵绵整理好心情,带着饕餮到一家餐厅,餐厅里没有多少人,但摆着各种各样的餐点饮品,琳琅满目。   带着饕餮当然要吃自助餐了。这家餐厅的味道不错,涂绵绵每年都会来一两次,为了吃饭,她拿出准备好的新装备——黑框眼镜。   第一次戴上黑框眼镜的饕餮有些不适应地甩甩头,当他看到餐厅里的食物之后,立即安静下来。   涂绵绵交了钱,露出大天使的微笑:“两个小时时间,想吃什么吃什么。”   半小时过去了。   餐厅老板笑呵呵地看着小情侣吃饭。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   餐厅老板笑容僵在脸上,他擦掉头上的冷汗,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时间。   又是半小时过去。服务员已经收拾过几十次盘子,老板差点儿汪地一声哭出声来,只想求他们住手。   涂绵绵早就停下筷子。她询问饕餮想吃什么,来回给他夹食物,端着盘子送到桌上。知道是限时的饕餮吃得很快,风卷残云的速度将一盘盘菜吃干净。   服务员客气地过来询问要不要添饮料,涂绵绵把两人的杯子放在桌旁,服务员一边添水一边偷摸摸地瞟向饕餮。   大概是被他的食量震惊到了,服务员呆了呆,忘记自己还在添水。   滚烫的热奶顺着杯沿倾斜而下,差点儿溅到饕餮的脸上。   “小心!”涂绵绵急急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出手拦在面前。正在埋头吃东西的饕餮反应更快,握住涂绵绵的手撤开,滚烫的热奶溅到桌面,如梦初醒的服务员地收回手,急忙惶恐道歉。   老板上前查看情况,脸都黑了,生怕亏本不说,还得赔医药费。   饕餮的手背上干干净净,半点儿没有被烫伤的痕迹,差点儿被吓出眼泪的服务员和老板这才默默松口气。   白色浅口杯里的热奶滚烫,涂绵绵捂在手心,有些惊魂未定。   “明知道我不会受伤,为什么还要那么做?趋利避害才是压在血脉下最深的天性。”   迎着饕餮的目光,涂绵绵不由哑然。   为什么?多年以来习惯了保护艺人的脸,因为他们的脸要比自己的手值钱得多,才会下意识地拦在面前。   涂绵绵耸耸肩:“好像是习惯吧。”事事冲在前面的习惯。   “……”   低头吃东西的饕餮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最终,两人是被老板恭恭敬敬地热情送出的门。末了,老板不忘加上一句:“姑娘,说实话我们这儿的食材不太新鲜,过夜的肉还让你们吃着呢。对面的自助餐用材可新鲜了,我绝对保证好吃健康!”   涂绵绵:“……我知道了。”   对面的老板听了可能想打人。   回到家,看到饕餮满手娃娃的涂婆婆深感小伙子开窍,知道主动帮女孩子拎东西,欣慰地露出笑容。她哪知道饕餮手里的玩具都是他夹回来的“财产”。   没有做什么但是莫名觉得很累的涂绵绵仰头倒在自己的床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紧跟着进来的饕餮看到她四仰八叉的模样,淡定地把一堆玩偶堆在涂绵绵收集的玩偶里。涂绵绵坐起身,说:“这些你不用给我,你可以带回公司去。”   “我不想要。”   “一个都不想要吗?这些玩偶?”   饕餮本要点头答应。他的余光瞟到床头摆着的软乎乎的可爱的小兔子,顿了顿,指着兔子说:“我要这个。”   涂绵绵不由怔忪。   搁着一堆崭新漂亮的玩具娃娃不要,居然要走了破旧到泛黄的小兔子,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今日是老阿姨自暴自弃的死鱼眼。   ps谢谢你说石头到底会不会动、苏恋瞳、青时婳枫、怽°、泽焉x10 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百妖回潮   老话说得好,开门七件事, 柴米油盐酱醋茶。涂婆婆用惯了炉子, 每年都积攒着半个房子的柴火用来烧,平日都是请邻里乡亲帮忙劈柴, 这下有了帮手自然愉快。   当涂绵绵穿好衣服走出大门, 面前的一幕令她大脑当机。   面容清秀的小伙儿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军大衣,一手扶起木桩, 斧头咚地一声劈下去, 精确完美地砍在最中间的位置。身旁的老妪同样裹着棉大衣, 她笑呵呵地不住点头, 帮忙搬来剩余的柴火。   昨天还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惯小少爷形象,今日份的大佬就变成了如此接地气的模样。涂绵绵凝视着他,默默在风中凌乱了。   涂绵绵:“婆婆,你们这干嘛呢?”   “小伙子力气真大哟,帮了我大忙。”涂婆婆察觉到涂绵绵惊诧的神色,一脸揶揄,“怎么,不能用用你们家的小伙子啊。”   “不是……”   涂绵绵叹了口气,无力地捂住脸, 不想再解释了。   若是山里的精怪们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吓得呆在原地。洪荒凶兽,传说中的饕餮,身穿廉价棉大衣还当做免费的苦力劈柴,哪怕是神祇也不敢这么使唤。   涂绵绵想,既然饕餮没生气, 就当做她欠他的吧。   这也算是互惠互利,友好往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吵吵闹闹,夹杂着争执和哭泣。   “咣咣咣!”   大门被咚咚敲响,涂绵绵和婆婆对视一眼,她拧起眉,打开门。门拥簇着几名中年男女,皆是平日里见面打个招呼的乡邻乡亲,他们神色焦虑,掩饰不住的惶恐和紧张,其中有两名妇人的眼眶通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绵绵,你们家昨晚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啊,安稳睡了一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提起这件事,几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他们的嘴唇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其中一名胆大的大叔压低嗓子,小声说:“昨晚有户人家晚归,说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疯疯癫癫的,话都说不清楚。他们都说好像……好像是黄大仙。”   最后三个字就像某种不能被提起的忌讳,他的话一出,其他几人纷纷倒吸冷气,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村子坐落于偏僻一隅,但自古以来都是口口相传的福地。历代有人发家、有人做官、有人青史留名,但凡出去的多多少少都混得不错。建国之后总有人试图改造这里,让村落变成高楼大厦,可是每当有这样的想法,总会受到各种古怪事情的干扰。   有人受伤,有人倒霉,再加上村子里搁那么几年偶尔出现的传说,大家纷纷不敢再提改造的事情,生怕触怒传说中的山神。   年轻人们都想从村子出去,在外面闯荡够了,直到年老才会归来养老。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任凭在外面历经风雨家缠万贯,回到乡村的人们个个普通而平实,不分高低贵贱,村里留下的坟地就是他们的归宿。   涂绵绵当初也是“出村”大军的一员,对比起谢衿泽的风光来,她反倒被衬得如此平凡不出挑。她是从小听着这些奇怪传说长大的,相信万物有灵,因此见到南山君他们也接受得容易。   如今,和神灵妖怪们混迹已久,涂绵绵才不会畏惧传说中的黄大仙。   若对方并非癔症,那只有一种说法可以解释——这几日百妖回潮,恐怕是看到不该看的妖怪了。   涂绵绵问清情况之后,说:“大叔,我跟着你们去看看吧。”   “哎那可不行,你跟婆婆就在家待着,这些天不要随便出门,这玩意儿邪得很。”   对方连忙摆手,叮嘱着让涂绵绵关好大门,一群人这才散去。   腰酸坐在椅子上的涂婆婆摆摆手,说:“隔三差五总有这么一次,我都习惯了。”   祖孙二人鲜少提及关于神鬼的故事。涂绵绵有些好奇地问:“婆婆,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村里发生过一些传闻的时候,她不是年纪小就是在学校读书,未曾亲身经历过。   “你的年纪小,不记事,知道那些乡亲们为什么独独要过来问我们家吗?”   “难道——”   “你七岁那年,也说见过妖怪。”   涂绵绵诧异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我?不会吧,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可能是你吓傻了吧。当时阵势闹得大,好几个神婆子过来作法,陆陆续续闹腾一个多月,你也在床上病了大半个月,每天浑浑噩噩,总是做噩梦,我这老婆子差点哭死。”   涂绵绵对于涂婆婆说的话有些不敢置信。回忆里半点儿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印象,若说大病半个多月,一定会有极为痛苦的记忆才对。   “哎呀别想太多,小孩子嘛,痛苦记忆忘掉了正常。你幼儿园时候被班草甩了的回忆也忘得一干二净呢。”   涂绵绵:“……哦。”   涂婆婆没有再提自己当年的事情,用一句小孩子被吓到说胡话来搪塞过去。   一整天,涂绵绵都在试图回忆起点儿什么。但她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七岁那年经历过的事情,这使得她魂不守舍,连饕餮什么时候出去一趟都没能察觉。   一天过去,躺在床上的涂绵绵半晌睡不着。她翻过身,睡在身旁的涂婆婆闭着眼睛,苍老的声音低低:“你就别想了,有什么稀奇的,小孩子家家容易被吓到是正常的事。”   “可是……”   “我明天还得早起,你再吵,就跟你的小伙子睡去。”   听得清清楚楚的隔壁小伙子正在捏手里的兔子玩偶,漆黑房间中的棕褐色眼瞳被染上一抹黑,他盖着被子,黑色的短发柔软却凌乱,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玩偶。   闻言,他捏绒毛的动作一顿,思考片刻后挪了挪,腾出一个人的位置。   涂绵绵和婆婆对于隔壁的动静并不知晓。   她的脸一红,低着嗓子小声说:“别乱开玩笑,他耳朵灵着呢。”   涂婆婆闭着眼睛,又笑了。   亲身经历大型骗局狼来了现场的饕餮耐心等待片刻,然后,他听到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不仅睡着了,还都睡得挺香。   “……”   大妖怪先生忽然恍悟自己被骗了的事实。   渐渐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涂绵绵仿佛陷入一个越来越深的泥沼之中,手脚沉重而冰凉。她开始做梦,梦中浮现一些零碎的片段,有稻田,有落日,有清脆的风铃声,还有……   她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还有,那是……什么?   “呼。”   涂绵绵猛然间惊醒。她立即反应过来,试图回忆细节记起自己梦到的东西,但海马体就是如此不争气,上一秒还在记忆中的深刻画面下一秒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懊恼地揉揉眼睛,顷刻间没了睡意。   涂婆婆背对着她睡得正香,涂绵绵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披上黑色羽绒外套,穿着棉拖鞋,动作小心地走到客厅。她打算接一杯水喝,还没到厨房,余光瞥到一道橘色的影子从院子里溜过,呲溜一下极为敏捷,转眼消失不见。   涂绵绵踉跄着倒退两步,被吓了一跳。她突然联想到今天白日的事件,还有橘猫见到饕餮的异常反应,眼神一凛,顾不得换衣服就朝门外走。   “别出去。”身后冷不丁的一道男性声音让涂绵绵差点儿发出惊叫声。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回过头,果然是饕餮。   “外面的那只猫。”涂绵绵给他指门外的方向,“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啊,妖怪。”他的回应相当平静正常。   涂绵绵大惊失色:“什么?!”   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卧室,怕把婆婆惊醒,便拉着饕餮出了门,站在小院里。涂绵绵裹紧了羽绒服,冻得面颊苍白,说话声音抖抖索索:“你知道它是妖怪怎么不说?”   “它不害人。”   对于饕餮来说,不构成攻击性的小玩意儿,动物还是妖怪没什么区别。妖怪更省心聪明,懂得讨好人。   涂绵绵眨眨眼睛,有些迟疑地说:“可是,白天有人说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饕餮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黑色的绸缎上点缀着一颗颗晶莹的珍珠,闪烁明亮,明月的清辉洒落在地面,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属于夜色的柔美清冷之中。   “解释起来很麻烦。”   “嗯?”   “去看看吧。”   饕餮望向涂绵绵,她的眼睛睁大的时候就像是受惊的小兽,有些探寻好奇,又有些警惕紧张,她的睫毛像黑色的小扇子,扑闪的时候就像是在刮挠人的心,看得人痒痒。   涂绵绵不确定地重复一遍:“看……看什么?”   “百妖回潮。”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狼来了的受害者233333   十点第二更,别忘了看~   大家国庆快乐!出行注意安全,也别饕餮大佬附身太过胡吃海塞哈_(:з」∠)_   ps谢谢姬夏、七味x4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妖界吃播现场   对于饕餮的提议,涂绵绵一瞬间就心动了。这将是她这辈子都不一定会有第二次的机缘, 有饕餮在身旁, 她完完全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涂绵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说道:“好啊。”   清冷寂静的夜色之中, 又蕴藏着多么惊人的能量, 是她远远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我是不是该换套装备?”涂绵绵一脸紧张。   “不用。”   说着,饕餮慢悠悠地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小声拉开栓, 大门留出一人能进的缝儿, 他半晌没有听到涂绵绵跟过来的脚步声, 回头疑惑地看向她。   还等着饕餮拉风上场的涂绵绵:“……啊。”   半晌。   从涂家的大门门缝里溜出来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两人一个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棉拖鞋,一个穿着加绒的军大衣,哪有半点儿要去干正事的模样。   饕餮手一挥,大门应声关上,门栓紧锁。   涂绵绵的拖鞋吧嗒吧嗒,神色贼兮兮地东张西望,像是要去搞地下工作接头的特务,令人忍俊不禁。   “我们要去哪儿?是飞过去,还是瞬移过去?”涂绵绵走路的动作一顿, 一脸忐忑,“不会要进你的肚子里吧?”   面对着她神经质的表现,饕餮相当淡定地指了指前方。   “马上就到。”   “……”   饕餮所指的方向是村东头的小坡,上面种着这一片村落最大的一棵槐树,据说有三五十年的历史, 村里的人乘凉、开会集合,经常会在那儿定点。   涂绵绵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家就住在通道附近?”   “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饕餮继续说道:“你们就住在通道里,有防护不用担心。”   “!”   活了二十多年的两脚兽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人总说这里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活在妖怪成群的地方,灵气不充足才怪!   “那么,白天他们提及的事情,难道是回潮发生意外……”   “你待会就知道了。”   “唔。”   涂绵绵跟着饕餮向前走,一路上家家户户漆黑一片,连狗叫声都无,空荡寂静得不像话,仿佛身处死城。   想到这儿,涂绵绵默默靠近饕餮,她的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要小声点儿,别被人听到了。”若是被大家看到他们两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走在外面,还不知道会脑补成什么样子。   “他们听不见的。”   “呃???”   饕餮突然停下脚步。分神的涂绵绵一头撞在他的后背,她有些尴尬,故作镇定地站稳。   他们站在小山坡上,从这儿可以俯瞰到大部分村落,如星罗棋布,屋舍俨然。家家户户陷入沉静的睡眠之中,极目远眺,深夜之中峰峦起伏,盖着皑皑雪色,宁静得像一副油画。   涂绵绵早已忘记天寒地冻,她眺望远方,有些惊讶和欢喜:“真没想到这个点的景色这么好看。”   “坐下来吧。”   “就坐在原地吗?”   “嗯。”   土地冰冷而坚硬,好在隔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什么也感觉不到。涂绵绵挨着饕餮大佬坐下,贴着他莫名安心,毕竟连穷奇都不敢惹的存在,跟着一万个放心。   不知不觉,涂绵绵的脑袋蹭在饕餮肩膀上。他瞟了一眼涂绵绵,非常配合地变身树桩子,任由涂绵绵靠着。   两人就这么看着星空不语。万籁俱寂,依稀能看到大树下依偎的一对人影,像极了小情侣出来夜游。   ……   涂绵绵耐心等待许久,终于按捺不住问道:“那个,我们就这么看?”   “嗯。”   “……”   涂绵绵脑补了一下,估计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脑子缺根弦的二傻子在冬天凌晨两三点挨冻的形象。越想越好笑,不由跟着囧了囧。   难道要坐一晚上吗?   “这就是他们昨晚看到的东西。”   伴随着饕餮的声音,寂静的村落里忽然亮起点点烛火,漆黑夜色之中,只见道路上有点点红色的火光一跳一跳,就像是鬼火一样闪烁不停。   渐渐地,“鬼火”们朝着大槐树的方向越来越近,涂绵绵这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个个矮如墩的胖胖的小人儿们在走路,它们的脚步轻盈,走起路来就像是在跳舞,它们的脸又小又圆,红色的肩膀伴随着脚步抖动。   它们的队伍庞大,十几个小人儿们走得极快,在涂绵绵惊讶的注视之中,它们停下脚步,朝着饕餮的方向极为恭敬地鞠了一躬,这才绕着另一条道继续走。   “那是什么?”   “夜游神。会替夜行者引路,守卫你们的睡眠。”   原来在每一个宁静的夜晚,有那么些夜游神在庇护着他们的安全。涂绵绵感慨道:“在妖怪的眼中,世界居然是这个样子。”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妖风吹过,极冷,极冽,连带着掠过一股腥潮的热臭,又饱含着不知名的花香。远空传来巨兽的咆哮、翅膀扑扑簌簌闪动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槐树树干在震动摇摆,整个大地都开始晃动。   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一起跺脚,引起的轰隆鸣声,洪流沸腾。   伴随着一声极清亮的鸣声,乌泱泱的、数以万计的文鳐鱼从西朝东飞过,铺天盖地,如蝗虫过境,方才还笼罩在星月光辉下的天空瞬间变成了黑色,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壮观的翅膀扑簌的声响,它们飞快地朝着前方飞去。   涂绵绵惊呆了:“那是文鳐鱼吧。”   “嗯。”   “飞得好快!”   不过顷刻间,涂绵绵立即明白为什么它们会飞得如此拼命。身后跟着一条庞大而臃肿的巨蛇,约有一圈跑道那么长,它的尾巴在半空中来回挪转,蛇信飞快地冲出来,一刺一探,便有上百只文鳐鱼落入腹中。   这豪迈的吃法让涂绵绵下意识地偷瞄一眼饕餮:“那,你……饿吗?”   饕餮平静地叙述事实:“我没有尝到过饱腹的滋味。”   若是让他饱腹一次,就是生灵涂炭的下场。   涂绵绵一怔,正要继续说,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一阵狂风大作,刹那间,像是闸口被打开,妖怪们倾泻而出。地上跑的爬的、天上飞的、攀附着建筑物跳跃的……简直是一场妖怪界的动物大迁徙,方才文鳐鱼们过境的场面来比根本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轰隆隆的脚步声交杂着各式各样的叫声,有如婴啼,有如猫叫、虎啸狼嚎、猿鸣……嘈嘈杂杂,吵得涂绵绵耳朵一阵嗡鸣。   它们一个个顾不得逗留半步,飞快地朝着前方冲去,一个接一个,拥拥攘攘,如出洞的蝙蝠,嗖嗖地消失在面前,涂绵绵根本看不清楚。   漫天黄土黄沙,飞尘四溅,面前眼花缭乱,一个个脚步眼看要冲到两人的面前,四脚六翅都是常态,更多九头、人头蛇神、人头兽身的妖怪们在奔跑时也不忘来回乱瞅,恰好和涂绵绵四目相对,撞了个照面。   察觉自己能被看到的涂绵绵惊悚地直直向后躲,不知何时瑟缩到饕餮的怀里,吓得她只想遮住眼睛。   飞扬的尘土完全溅不到两人的身上,自然安全,但涂绵绵依然下意识地有些怕。从一开始的远距离好奇,到现在目睹现场壮观,涂绵绵今日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的百妖回潮是何等的壮观。   一片噪杂响动中,她的声音一出口就淹没在拥攘的狂潮之中:“这就是活动的所有妖怪们吗?”   涂绵绵的头抵着饕餮的下巴,他像是为了让涂绵绵安心,从背后一手揽住她,他坐得端端正正,在喧闹的天地之间,居然散发出庞大如洪水猛兽的气势。   “这大概是十分之一不到的数量。”   涂绵绵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只是十分之一不到?   “喀啦!”猛然间有巨物撞击在一层肉眼看不到的屏障上,伴随低吼嗡鸣,更多的妖怪们卯准了一个点,使劲地撞上去!   轰!轰!轰!   防御完美的通道被撞得微微发抖,越来越薄,贴到屏障的皮肤瞬间被烧得赤红,发出噼里啪啦的烤焦声,有妖怪忍受不住发出惨烈的哀嚎。   这一次的妖怪们是有目的地选择了一个南山君难以兼顾到的位置,待到神祇赶来,早有妖怪跑出去,一旦有一个,来年必定会有更多妖怪出去。   然而,它们压根没料到,今晚的意外恰好撞上了比神祇更为可怕的凶兽。此刻饕餮就坐在不远的位置默默凝视着这些……又丑又香的小东西。   涂绵绵坐直了身体,一脸焦急:“怎么办?南山君能赶得过来吗?”   “用不着他。”   “咦?”涂绵绵恍悟,“难道你……”   “你就在这里坐着,我给你带点儿烤肉。”   涂绵绵乖巧地坐在原地,目送饕餮站起身来,不急不慢地朝着即将破裂的屏障出走去。   她的面色一囧,差点儿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面前紧张的动作戏一瞬间变成了美食节目,饕餮的背影甚至在涂绵绵的脑海中加上了中华小当家的主题曲。   接下来,就是妖怪界的大型吃播现场:由饕餮倾情演绎。   《山海经》美食指南——   论,妖怪怎么吃才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上门的美味╮(╯▽╰)╭   ☆、饕餮飨宴   正在咣咣撞墙撞得热血沸腾的妖怪们哪能料到危险逼近。   它们幻想着面前就是快乐的自由源泉,有着数不清的两脚兽可以吃, 有着大把的权利挥霍。越想越起劲, 浑身解数用在了打开通道的劲上。   一、二、三,加油!嘿咻嘿咻!   妖怪们:冲鸭!   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距离妖怪们近在咫尺的地方, 穿着一身军大衣的饕餮大佬极其朴素而淡定地站在原地。他凝视着被外焦里嫩的妖怪们幸福的模样,默默等待它们冲破桎梏送入自己的腹中。   涂绵绵:“……”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 以饕餮如今的体型该怎么吃进去, 难道说, 他会变成原型吗?   意识到自己即将亲眼目睹大妖怪原型的涂绵绵激动万分。她忘记严寒, 更忘了身旁奔腾不息的妖怪洪流,一心等待着饕餮真正的模样。   “咦。”不对。   双手抄兜,淡定站在原地的饕餮分文未动,他的影子开始摇曳,从一个人形渐渐扩大、蔓延,在涂绵绵震惊的目光中,他身后的影子已然变成一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怪兽。影子的四只蹄子在原地蹬动,顶着的脑袋注视着面前的妖怪们。   “喀啦,喀啦。”如蛋壳被顶破的清脆响声越来越大, 几只妖怪狠命地朝前方冲去,它们的身体被灼烧得滚烫,只听一声巨大的破裂的声响,有几只妖怪的头顶了出去!   下一秒,它们瞪大眼睛, 发出惊恐的哀鸣。   “别别别……”   后面的妖怪一看前面的要出去,助它们一臂之力,使劲从后面一顶!   几只妖怪惊慌失措地飞了出去!   “啊呜!”   庞大的影子猛然间张开嘴,无比精准地接住几只妖怪吞了进去,囫囵吞枣,几乎没有吞咽就没了声息。简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死当场。   涂绵绵惊了。   吃播还没结束。在后面猛劲冲的妖怪们见状,兴奋地从空缺挤了进去,它们急切而激动地冲向前,然后,看到一个穿军大衣的瘦瘦弱弱的两脚兽……和他身后高如万丈的凶兽的影子,正张大嘴等待接它们回老家。   妖怪们:“嘤!”   下一秒,没了。   涂绵绵:“……”好、好精彩的吃播!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饕餮飨宴吧!   待到南山君等神祇赶来的时候,已经有成百上千的妖怪们死于非命。他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默默看着饕餮挑挑拣拣拿着几块烤肉,熟稔地贴在屏障上烤熟了,递给一脸无辜的人类涂绵绵。   几位神祇决定当做没看到涂绵绵吃下能御百毒、能治百病的极品的肉。他们修复好屏障就立即开溜。   涂绵绵回想着妖怪们的模样有些不敢下嘴,犹犹豫豫,但当她咬了一口之后,就沉浸在美味之中不可自拔。她吃得嘴油乎乎的,一边问饕餮:“这些婆婆可以吃吗?”   饕餮摇头:“她吸收不了,反而会损害身体。”   像文鳐鱼之类的小玩意儿尝一尝还好,上万年的肉吃进去,怕是当场就会去世。   “这样啊。”   涂绵绵有些失望,但很快便想开了——她可以日常性地蹭点儿好东西带给婆婆,倒不急于一时。   在饕餮的投喂中,涂绵绵吃得相当地饱,甚至还打了个嗝。手里的肉还有一大块,涂绵绵有些腼腆和不好意思,怕饕餮以为她辜负他的好意。   “吃饱了吗?”他坐在身旁问。   “嗯……”   他自然地接过一大块肉,上面还有啃过如梳齿的痕迹,他没有丝毫嫌弃地把肉片刻吃干净,涂绵绵看得目瞪口呆。   一番闹腾之后,百妖回潮接近尾声,已经没了身影。   万籁俱静,涂绵绵回想起饕餮的言语,她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有饱腹的感觉吗?”   饕餮看了她一眼。   “有。”   涂绵绵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撒谎,肯定没吃饱,就跟一两块石子扔到湖里,沉下去听不到动静。   她盯着饕餮,双手搭在他的肩膀,语气铿锵有力:“一定会找到让你吃饱的办法的!”   “……”   “……”   他凝视着涂绵绵乌黑真诚的眼眸,冷冽的风微微吹起他的短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晦暗不明。他沉默着站了好久,一言不发,直到盯得涂绵绵有些不自在地打算收回手,这才幽幽说道:“你手上的油,没擦。”   涂绵绵:“哎?!”   趁着清晨第一拨居民们还没有走出大门,窘迫到涨红脸的涂绵绵和顶着肩膀上油印的饕餮赶回家中。   饕餮倒是相当淡定地脱下军大衣去洗衣服,他甚至学会了用洗洁精干搓。   涂绵绵干咳一声:“我来洗吧。”   “不用。”   “那……那好吧。”站在一旁的涂绵绵默默离开。   窝在自制棉被猫窝的橘猫懒懒地抻了个懒腰,在距离饕餮最远的地方安心睡觉。被转移注意力的涂绵绵立即走到猫窝面前,蹲下去,虎着脸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橘猫舔舔爪子,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若是撒谎,我就让饕餮吃了你。”   “喵!”   橘猫腾地站起来。它的喵龄不小,肉呼呼的,硬要凹造型卖萌,简直没眼看。   涂绵绵揪住它致命的脖颈,扑腾着的橘猫发出声音:“喵喵喵!”   “还装?”   “我是天狗啊!你认不出来吗!”   涂绵绵一愣:“为什么你一条狗要装猫?”   “本来就长这样啊,叫狗就一定得长成狗的模样吗!”橘猫撸了一把伤心泪,一双眼睛泪汪汪的,说话奶声奶气,弄得涂绵绵不好意思再盘问下去。   “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这儿气息很舒服,我就想过个冬再走。”大概是因为涂绵绵留下来的妖怪和神祇的气息,让流浪在人间的天狗不知不觉地跟随到这里安家。   今人有天狗吞月,然而在《山海经》中,天狗可以御凶,也是祥瑞的象征。   确定没有危险后,涂绵绵放开它。能给涂婆婆作伴,还能保护婆婆,说不定是个好事。有饕餮的震慑,想必天狗不敢造作。   “绵绵,你怎么跟猫说话着呢?”   “啊,我有点无聊。”   涂绵绵松开手,自然地转移话题:“婆婆,你要去早市吗?”   “不去了,我要给你林婶的媳妇儿求子孙去,庙里上香,多拜一拜,他们一家过得都不容易。”收拾好的涂婆婆精神抖擞,“你不是下午要回公司吗,就不用管我了。”   涂绵绵点头:“你放心去吧。”   她忽然回忆起,佩戴鹿蜀的毛发可以求得多子多孙。不如……可以找鹿蜀帮忙?   林婶平日对涂婆婆照顾很多,能帮一次自然是好事。   涂婆婆离开之后,涂绵绵收拾好房间,帮她把活都干了。再三叮嘱天狗不要造次,这才安心地带着饕餮上路。   因为昨晚没有发生“黄大仙”上身的事,大家都极为高兴。涂绵绵在回公司的路上撞见几名热情的乡亲,纷纷打招呼目送他们离开。   公司里相当热闹。   一进门,涂绵绵就被鸾鸟热情的怀抱撞得一个趔趄。   凤皇惊咦一声:“你们一起回来的?”   当事人涂绵绵面无表情:“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你们心里没个数?”   “咳咳。”妖怪们表示还是闭嘴比较好。   累得话都不想讲的南山君已经倒头在房间里闭关休息,涂绵绵反倒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吃了妖怪肉的她状态极好,不但睡梦质量高,身体也倍儿棒,吃嘛嘛香,差点儿有自信能去跑个八千米不带喘气。   妖怪们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唯独九尾打量着涂绵绵和饕餮两人突然间融洽的氛围,明显是相当在意。   涂绵绵拿起小本本,说:“既然大家度假归来,就准备上班吧。对了,我们要做几期开箱,希望大家有准备。”   “开箱是什么?”   她笑呵呵的:“就是粉丝给你们寄过来的礼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迟到啦!明天加更补偿!   ps谢谢Yamadadada 、怽°x2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开箱直播(上)   其实,说开箱, 大伙儿一时都不相信。   山海公司的地址不对外公布, 宣称是为了营造神秘氛围,因此, 粉丝们就是想寄礼物也没得寄。若是被他们知道地址那还得了, 仅仅是鸾鸟的私生饭就能捅出大篓子来。   面对他们的质疑,涂绵绵学着南山君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 说:“事情是这样子的。”   因为前期的直播积累了一笔不小的粉丝群体, 大家一直期待着能做一些不一样的视频。网红们实在是清流, 别说寄礼物, 从来没要求他们刷礼物,连点击关注都懒得说。   如此佛系的直播公司因为不走寻常路,反而让慈祥的金主爸爸们生怕钱没处花。   他们细细思量,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把给网红们的礼物尽数送到谢衿泽所在的诚嘉公司,并特意附上声明,希望他们能转交给涂绵绵。   前段时间因为热搜一事,已经折损谢衿泽的人气,短时间涌来的这么多礼物让工作人员看都没看,就以为是对谢衿泽的安慰。他们晒出微博, 照片上是满地铺满的礼物。   这时,有人出来打脸,表示图中的某个礼物是希望贵公司转交给山海公司的粉丝礼物,并希望他们晒礼物之前请先看看收信人都是谁,不要太着急做公关。   接二连三跳出的几人纷纷打脸。   谢衿泽的粉丝们不乐意了, 炒热度让他们道歉,一个个义愤填膺。送礼物的山海粉们表示,若不是你们把涂绵绵赶走,她们也不至于这么做。   附带涂绵绵微博下各种辱骂截图。谢衿泽的粉们顿时不吭声了。   这时,“理智粉”们站出来表示,骂涂绵绵的都是黑子,是不理智的脑残粉,希望大家和谐友爱相处。谢衿泽的工作室也发表声明道歉。   这一仗是在涂绵绵休假前发生的事情。待到她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场网络骂战早已偃旗息鼓。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山海小老板涂绵绵”的微博账号涨粉数十万,并有人自发成立了小绵羊粉丝后援群。   “……”   翌日,带着后勤人员的涂绵绵悄无声息地把礼物拉回去,和她对接的工作人员一直黑着脸,敢怒不敢言。   这是在网络舆论中第一次没有成为受害者,第一次有人替她出头撑腰。涂绵绵欣慰之余,看到自己昔日的微博又有些心酸,好在失意的日子不再来。   她趁着休息的时候,把粉丝们的礼物分类整理,全部列表单感谢。这也是曾经作为谢衿泽经纪人加小助理时做过的事情。   晒出的一长串感谢清单字迹工整,没有一个错字,让粉丝们感动不已。   “爱你咩咩!”   “小老板,我们要看开箱!”   “请愿!”   “拜托拜托了,上回的女装等了好久!”   山海小老板涂绵绵发微博:你们要的,都有[doge]。   ……   涂绵绵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所以,请你们做好准备。礼物都是随机的哟。”才怪。涂绵绵早就准备好大家应该开哪些礼物了。   比如。   凤皇打了个喷嚏。身为祥瑞的他破天荒地浑身发冷,抖抖索索。奇怪,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宣布散会之后,涂绵绵东张西望:“对了,鹿蜀呢,我找他有点事。”   “我我我在这!难道我也要直播了吗!”坐在柜台后面的鹿蜀举手,疯狂暗示。   涂绵绵无情拒绝:“目前还不行。”   鹿蜀:“……好的。”   “是这样的,我有事想找你帮忙。我们邻居家大娘的媳妇儿一直想要个孩子,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听说你的毛发……哎?”   涂绵绵盯着鹿蜀油亮的脑门,脑海里浮现“一毛不拔”四个字。她话说了半截,有些诧异地问:“你,你的头发呢?”   鹿蜀更郁闷:“所以都相处这么久了,你才发现我是秃头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之前从没有留意大家的发型啊!秃头不秃头的,又不能当饭吃,她哪会特意留意。   涂绵绵抱着侥幸心理,说:“那什么,你伸出胳膊。”   男性的汗毛极为旺盛,鹿蜀虽然是个大秃瓢,但汗毛的功效同样也可以吧。鹿蜀依言伸出胳膊,粗壮、健硕,一毛不拔。   “……”   涂绵绵不信邪地捋起他的袖子,没有一根毛。   揪开他的衣襟,没有一根胸毛。   同样也没有一根腿毛。   路过的讙使劲地咳嗽一声,拄着拐杖敲地面:“年轻人干嘛呢!做事情不要这么光明正大,注意一点啊。”   板着脸显得有些凶神恶煞的涂绵绵和一脸被蹂.躏的哭唧唧娇花壮汉鹿蜀四目相对,她背后顿时恶寒,迅速松开手,说:“呃,不、不好意思。”   “人家都说了没毛了。”鹿蜀还怪委屈的。   涂绵绵一脸纠结:“不对啊。你没有毛的话,那为什么说佩戴你的毛可以多子多孙?”   这简直是个谬论啊。   “其实,我以前也是有毛的,就是几百年前的时候在一个村子里待太久,被揪得秃噜皮了。”   涂绵绵:“……”居然还有这种事。   “好多年没给人拔毛了。不过,你赶上好时候了,我还有点儿毛,极为珍贵,拔起来的时候有点疼,但看在你的份上我愿意给几根。”   “哪儿的毛?”   鹿蜀得意洋洋地朝自己身上指了指。   涂绵绵的脸都绿了:“那……那是不是有点恶心……”   鹿蜀察觉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下.体的位置,顿时像个小姑娘似的捂紧了,一脸紧张地说:“你别想歪!我是不会牺牲我的下面的!我说的是腋毛!腋毛!”   涂绵绵:“腋毛难道就不恶心了吗!”   “那你要不要。”   “……要。”   鹿蜀蹬鼻子上脸: “要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不会是……”   “你就让我直播一次吧,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涂绵绵:“不,求求你还是让我们失望吧!”   一人一妖协商许久,终于敲定,允许鹿蜀直播一次。前提是他不作妖,不随便说话。   采集的过程让涂绵绵不愿再回忆。她把鹿蜀的……几根腋毛,收在了一个小香囊里,塞了鼓鼓囊囊的干花瓣依然难以遮住一种迷之奇怪而野蛮的味道。   香囊被带回去,特意叮嘱涂婆婆一定要告诉对方将香囊天天佩戴,有了孩子之后就把香囊埋在土里。   涂绵绵这才松了口气。   山海公司的开箱视频打算在周五的晚上开始。第一个就是凤皇。   他还不知道涂绵绵替他摘出的超级大礼包,昂首阔步地朝着直播间走去。涂绵绵替他整理好五个箱子,表示每个人至少开三个以上。   凤皇很自信地表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臣民们给他上供什么样的珍奇宝贝。   视频打开,凤皇昂着头,一副清贵少年君主的模样,弹幕纷纷刷屏皇帝万岁万万岁,玩得十分开心。这时,他的凤眼微挑,说:“爱卿们上供的礼物朕都看到了,朕心甚悦,在这特此点评几位。”   “小奴……啊……涂爱卿,”被踩住脚的凤皇顿时收回几分嚣张气焰,“把东西端上来。”   涂绵绵收回脚,端上一个小箱子放在他面前。   凤皇极为矜持地端坐在原地,跟观众们大眼瞪小眼。涂绵绵在一旁等待片刻,问:“请问,为什么还不开箱?”   “朕九五之尊,金贵之身,尔等居然要我自己……啊那为了以示对大家的恩宠,朕今日决定自己来。”   弹幕纷纷刷屏。   “涂国师,篡位吧。”   “小皇帝有点傲娇怎么办。”   “妈耶我恋爱了!为什么你们俩有点甜!”   “篡位之后把他绑在床上,酱酱酿酿!”   待到凤皇意识到评论已经控制不住,朝着某种十八禁的方向脱缰而去的时候,他选择用开箱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朕来看看这是哪位爱卿。是江南地区的供品,江南自古繁华富饶,是个好地方。”   “这样东西包装如此严实,想必是精心准备,爱卿有心了。”   伴随着一阵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响声,凤皇掏出了一只……   “这是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里的猫耳发饰。   涂绵绵连忙在身旁说:“是现代的发饰,流行于相貌绝佳的青少年男子当中,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弹幕配合刷屏。   “是啊,好看才有资格戴的!”   “皇上您就戴上吧!”   凤皇恍然,顿时满意了。虽然两个小猫耳看起来有些奇怪,但看着做工精致,想必是个好东西。   在涂绵绵的帮助下他戴上猫耳发饰,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长时期关注凤皇的观众们以为他是扮演欲强盛的合格演员,一直在拼命夸他,夸得凤皇龙心大悦,连着又开了一个。   “这是什么?”凤皇盯着手里一只ysl斩男色唇釉。   “魏晋时期好男色,会以妆示人,这乃是当今文艺复兴的新潮。”   凤皇半信半疑地配合着涂绵绵涂上粉粉的小嘴唇,这让观众们心花怒放,一时间只顾得疯狂截屏,留下这美好的瞬间。   可怜的小皇帝还没能意识到自己以色侍人。待到他打开第三个箱子的时候,才暴露了涂绵绵真正目的。   箱子里赫然是一套,女仆装。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钟第二更~猜猜会不会有第三更23333   ☆、开箱直播(下)   凤皇指着女装,一脸质疑:“这是什么?”   涂绵绵简单明了回答:“中世纪贵族服饰, 是想让您试试异国风情。”   “是……么?”   关掉镜头, 被连哄带骗的凤皇晕头转向地换上了一身黑白色女仆装。他的身材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柔美,皮肤洁白无瑕, 手脚修长柔软, 不发病的时候穿着女仆装,戴上猫耳, 画上粉色的嘟嘟唇, 竟然该死的美丽。   “漂亮警告!”   “皇上你今天是最美的仔!”   “求娶!”   “啊啊啊怎么会这么美……”   凤皇敏感地意识到哪儿不对, 但满屏的夸赞和奸臣涂国师在一旁谗言, 说得他心花怒放,早就忘了为什么领口处空荡荡的,仿佛缺点儿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谈论国事,压根没有察觉到自己穿的这一身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样,愉快的两个小时过去了。   直播结束的凤皇昂首挺胸,表示要让自己美丽的装束展现给妖怪们,涂绵绵费尽口舌没能拦住他这愚蠢的行为。   他戴着猫耳,身穿女仆装在公司绕了一圈又一圈,在涂绵绵的暗示下, 大家纷纷闭嘴,让这个“皇帝的新装”能够延续得久一点。   凤皇表示自己的美貌撒播到世间,是这群蝼蚁的幸运。   直到第二天,他举着满屏自己直播截图和大家的“污言秽语”,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皇帝气得七窍生烟:“女仆装是什么?!小奴才呢!”   涂绵绵溜之大吉。   凤皇号召大家一起抵制开箱,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除了他之外,剩下的人要么对网络一清二楚,要么听从涂绵绵安排,根本不会害怕开箱之类的视频。   于是,凤皇真心凄凉地体会到了被篡位的心痛。他眼睁睁看着大家倒戈,自己孤立无援,国破山河在的痛楚让这位年轻君王倍感孤独。但让他更心痛的是,自己居然又败在涂绵绵的哄骗利诱之中。   他伫立在窗边,大半夜地发疯:“长太息以掩涕兮!”   下场是被吵醒的饕餮收拾一顿。   听到熟悉的咣咣砸墙响声的涂绵绵:“……”要命,中二没得治。   相比之下,其他妖怪都顺利得多。   鸾鸟是最幸福的一个,她的粉丝精心给她制作礼物,还洋洋洒洒地写了上万字的信表达对她的喜爱。这让她破例唱了新专的歌来感谢大家,靠着门的鹿蜀听得如痴如醉。   涂绵绵满意地记录在本本上。这个月的月绩,鸾鸟功不可没。   九尾作为美妆up主,留给他的除了口红和眼影试色,同样有一套女装。不同于傲娇凤皇的礼物,粉丝给他寄来了一套旗袍。   他无比自然地穿上朱红色高叉旗袍,面容如玉,巧笑嫣然。他的肤色雪白,脖颈修长,红唇轻启时微微用小扇子遮掩着笑容,好一个绝世美人。   粉丝们看得心花怒放。   涂绵绵同样看得有些傻眼,她没想到九尾哪怕只用幻化出来的面容都可以如此惹人眼球,难以想象隔着那张面具的脸该有多么风华绝代。   弹幕纷纷刷屏。   “妖孽啊,天啊为什么这么美!”   “果然不愧是九尾!”   “为了哥哥特地去看了《山海经》,原来九尾还曾经被西王母收走,想问公司会出西皮吗!娇弱美人和强势女总,有点儿带感是怎么回事?”   这条弹幕一出,剩下人分为两拨。   一波是没看过《山海经》一脸懵逼的,一波是希望九尾有恋情也不要公布,她们只想安心做一个女友粉的评论。   一瞬间,莫名其妙变成了关于西王母和九尾的讨论。   九尾低垂着眼睑,唇角的笑意微微泛冷。但他掩饰得极好,转眼间又媚眼如丝,说:“我有这么多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别人呢?”   女朋友们乐颠颠地刷屏表示自己从此就是九尾的人。话题就像被扯开一个豁口,再也没了顾忌,大家纷纷好奇发问。   “九尾你是哪儿的人啊?”   “你住在哪儿?”   “我住在你们心里呀。”九尾勾起唇,声音低哑而粘腻,听得人一阵脸红。   他回答得极好,撩拨得女粉们少女心爆棚,早已忘记一开始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同样观看着直播的涂绵绵一怔,她察觉到九尾的神色是真的有些不高兴。   其实,涂绵绵也一直有疑问在,不仅仅是关于九尾。譬如九尾的身边名叫“狡”的狗,还有他消失的几条尾巴;又譬如凤皇文绉绉的皇帝架势是跟谁学的;又譬如饕餮在那一场大战之中到底做了什么。   活了上万年的他们多多少少有些过去,也是涂绵绵不曾问及的东西。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记录着数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饕餮已经等了她好久。   “啊,对了,你的直播。”   涂绵绵一拍脑门,连忙给饕餮准备。今天的饕餮要辛苦了——因为他即将迎来网红十倍辣火鸡面二十包的挑战。   对于饕餮能吃二十包,粉丝们表示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十倍辣火鸡面吃二十包,粉丝们表示根本不可能。   同时开箱的有一箱饮料,还有一份芝士。   在煮面的时候,饕餮又随便刨开两箱零食,嘎吱嘎吱地吃了起来。他吃得速度不慢,待到二十碗面被端上来的时候零食已经吃了大半。   为了避免大家说分量少,涂绵绵一包一个碗,一半放芝士,还给饕餮每碗都卧一个鸡蛋。   “这不是人能吃完的分量吧!”   “第一口就要被辣哭。”   “多准备牛奶吧,牛奶解辣。”   “我又来了。要是能吃完我直播吞粪!”   ……   饕餮的每一次吃播都像是一次赌局,最多的讨论便是关于他能不能吃完这一话题。涂绵绵看得有趣,给饕餮递碗,饕餮拿起筷子开始默默地吃。   吃了两口,他一顿,抬头望向涂绵绵。   涂绵绵:“……”不会吧,难道,饕餮怕辣?   饕餮:“我还想吃你做的面。”   涂绵绵:“ok。”   弹幕里原本在刷“早说了肯定会辣”、“一定在强装冷静”、“果然怕了吧”的评论一顿,立即又被“对不起我来打脸了”、“现场打脸惨烈现场”、“听,打脸的声音”刷屏。   饕餮淡定地吃火鸡面,基本上一口一直吸,不到一会儿就能吃完一碗。   如此令人震惊的吸面速度,让他们目瞪口呆。   “一口一碗?!”   “请告诉我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妈妈这有大妖怪嘤嘤嘤……”   “为什么吃这么快都能吃得如此好看?”   “为什么不胖?”   待到涂绵绵端来一大碗面的时候,饕餮已经吃完了二十碗火鸡面,两箱零食,七罐饮料,正在剩下的一堆箱子里刨感兴趣的零食。   弹幕已经阵亡。   “求求你别吃了,我害怕!”   “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这真的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了吧……”   饕餮从来不理会弹幕,他接过涂绵绵的碗继续吃面,速度依然保持着平稳水平,弹幕的大家已经被一系列打击到麻木,忘记了要说什么。   他们眼睁睁看着饕餮吃完了一海碗的面,连个嗝都不打,咣咣喝了两瓶饮料。   “……”大家失去了评论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一场直播不过一个多小时。   涂绵绵怕吓到他们,出来打圆场说:“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为止,大家有什么想让饕餮吃的东西可以在下方留言,我们都会考虑哦。”   “我想让大佬吃月亮。”   “我觉得地球都没问题。”   “吃福建人吧。广东人表示都养得白白胖胖了。”   ……   看着评论的涂绵绵哭笑不得。   当天晚上,最高兴的是鹿蜀。被给了一小时直播时间的他差点儿放浪形骸,幸好有他的女神监视着,这才不至于说错话。   鹿蜀直播完之后见人就夸:“大家都叫我保加利亚妖王呢!”妖王,这称呼了不得!   对于一只妖怪来说,被称作妖王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涂绵绵装作不懂的样子,笑呵呵地恭喜他。只要鹿蜀高兴就行了,不是么。   因为九尾的女装直播人气飙升,凤皇还没来得及生气自己穿女装被骗了,震惊地发现关于自己女装的播放量居然被九尾反超。   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我要再穿一次女装!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比朕更美的存在!荒唐!”凤皇叫嚣的声音传得老远。   这些天穷奇一直安安分分,到让涂绵绵惊讶不已。   不过也好,没有穷奇的打扰,公司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她坐在柜台边,看着九尾推开大门走出去,涂绵绵连忙放下笔记本,跟了上去。   他们之间,或许有些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零点~   ☆、西王母杀到!   月光温柔洒落在地面,几只独角牛悠然地散着步, 九尾坐在台阶上。隔着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   涂绵绵默默坐在身旁, 陪着他沉默。   干枯的枝叶被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响声。涂绵绵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似乎穿得有些少了, 她裹紧羽绒服, 缩进帽子里。   “你进去吧,外面冷。”   “没事。我也想坐坐。”   “如果是为了安慰我, 没有必要的。”   “你想多了。”涂绵绵缩成一团, “我就是想看看月亮。你看那月亮, 又大又圆。”   “……”   “……”   “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听。”   “好啊。”   涂绵绵本是为了逗他的话, 谁料到九尾回应得极快,让她顿时无话可说。她干咳一声,支支吾吾地搪塞,九尾不知何时别过头望着她,一言不发。   涂绵绵:“你是不是被我吵到了?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   一人一妖沉默着坐了很长时间。涂绵绵没有打扰他,让他静静想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九尾的尾巴突然伸出来,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勾缠着她的身体,让她渐渐暖和起来。涂绵绵意外地望向他,九尾却朝她笑了笑。   “对我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唔, 这没什么。”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涂绵绵摇摇头,“每个人都有不能提及的事情,这很正常。”   “你会疑惑吧,为什么我的名字叫九尾,但我只有, 五条尾巴。”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陡然间低沉下来,没了平日的撩人轻佻,更多的是沉重。   涂绵绵的心脏仿佛跟着坠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深渊,只知道很重很重地坠落下去。   猫有九条命,狐有九尾,每失去一条尾巴,背后的意味都将是沉重而恐怖的回忆。涂绵绵不想因为好奇在他的伤口撒盐,她转移话题:“外面的确是有些冷啊。”   “我死过四次。”   “……”   他的眼瞳里倒映出涂绵绵愕然而震惊的表情。   “什么……”   “你看,书里记载得多好,将她说得多么好听。说我本是凶兽,托她之福收为祥瑞,从此拜在西王母名下成为祥瑞之兽。”   九尾冷笑:“一个掌管严酷刑罚的神祇,该如何‘感化’凶兽?”   涂绵绵沉默了。她拽住九尾的衣袖,让他别再说下去。每提到一次都是剜心刺骨的痛苦回忆。   “我最恨这一张脸,让她用数万年时间折磨……”   涂绵绵抱住他,语气哽咽。   “别说了。”   她不敢想象短短几字背后的故事。仅仅是想到九尾居然是被掌管刑罚的神祇折磨着丢掉了四条命,就不禁胆战心惊。   她的怀抱温暖却颤抖着,让深陷回忆的九尾渐渐恢复神智。他回抱住涂绵绵,他的用劲很大,勒得涂绵绵有些疼,却让涂绵绵更感同身受的痛苦。   这痛苦并非来自于自身,却更加绵长。   她想到九尾,想到饕餮轻描淡写的一句“从未饱腹”,就忽然满心酸楚。人类再痛苦的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他们的痛苦却在经历千万年之后依然如新,难以忘怀。   “别怕,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九尾埋在她的肩头,迟迟没能说一句话。他的面具硌得涂绵绵单薄的肩膀有些痛,但她却一直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抚着他的情绪,让他不要再沉浸在回忆之中。   她轻声哼着歌谣,她的声音很低、很温柔,饱含着某种坚强而温暖的力量。   在大树下散步的独角牛们渐渐地走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趴下,尾巴甩着,像是沉浸在她柔软的歌声之中。那缱绻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妖怪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一直压抑着烦躁的穷奇也睁开眼睛,舔舔手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玩小兔子的饕餮动作一顿。   他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涂绵绵温柔的笑眼。   和几个妖怪坐在椅子里的鸾鸟惊讶地说:“原来我们的小经纪人才是最有歌唱天赋的啊。她的声音很好听呢。”   不知何时醒来的南山君正跟着扎堆聊八卦吃宵夜。闻言,他扶了扶眼镜,严肃地说:“咏之以情,自然感人。你的歌声里很少缺乏情的力量啊鸾鸟。”   “妖怪要感情,那岂不是送上门等死。”鸾鸟吃吃一笑,但随即,她肃了面色。   “不过,自从见到骄虫之后,九尾一直不太对劲。”   “骄虫曾经给西王母办过事,知道对方还在找九尾。他知晓这件事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西王母应该找不到这里吧?”   众妖的目光纷纷落在南山君的头上。倍感压力大的南山君说:“她应该找不到这里来。”再者,就算来了,南山君抗衡不了,也自有制服对方的天敌。   树枝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九尾缓缓地松开胳膊,但臂膀依然拥抱着她。隔着面具的那张脸风华绝代,久久凝视着涂绵绵,涂绵绵呆呆地眨眨眼睛,差点儿沉迷在他的盛世美颜之中。   他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涂绵绵柔软的红唇上。那张能发出温柔呢喃的唇,丰润而美丽。   他微微地靠近涂绵绵。两人的唇越来越近。   “……”   涂绵绵按住他的脸,面无表情:“你要干嘛。”   “啊。”   九尾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怎么越来越没法魅惑你了呢,真让人失望。”   涂绵绵哭笑不得,不过九尾能迅速恢复精神当然是最好的。她站起身,说:“天色不早啦,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   “恐怕……等等!”   九尾突然比了个嘘的动作,转身望向远方。   涂绵绵站在台阶上,紧张得一动不敢动。难道……又有大人物要来了?   一阵狂风猛烈地吹过来,打在人脸上,犹如一片片刀子,九尾背对着涂绵绵让她先进去,谁料涂绵绵还没来得及进门,一股凝重而危险的气息弥漫在树林四周,令人难以呼吸。   躲在房屋里的狡发出呜咽声,怯怯地缩在沙发下一动不动。   坐在室内的妖怪们差点儿掀桌。   “南山君你有毒吧!”就那么随口一提,居然,西王母真的找过来了?!   伴随着寒风呼啸,电闪雷鸣,一道身影渐渐地走近了。   一头黑尾白马眼睛发红,一边走一边喷着气,凶悍而冰冷。它的身上侧坐着一名女性,她的身上裹着豹纹花纹的皮衣,堪堪遮住敏感部位,一头黑发被挽起,头戴玉胜,雍容华贵。   她的五官线条极凌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存在。   “找你找了好久,想我吗?”面对着九尾异常冰冷的眼神,西王母倒是半分不在意地笑了笑。   随即,她的眼神落在涂绵绵的身上。   她的笑没了。   猛然间被一双杀机腾腾的眼睛盯着,还是掌管刑罚的神祇,涂绵绵汗毛竖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一步一步倒退,差点儿撞在南山君的身上。   “绵绵,进去。”   南山君挡在她的面前,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有约定你不能过来吧。”   西王母压根没打算接他的话。   她死死盯着涂绵绵:“那个人类。”   涂绵绵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九尾此刻的表情让她难受得紧,却又无能为力。   “你要干什么。”九尾冷着脸。   “为什么在那个人类的身上闻到了你的气味?”   折磨他上万年都未曾得到过九尾一句屈服的西王母忽然意识到,她自以为掌握在手心里的九尾,似乎有哪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她像往常一样试图用绝对的威慑力控制他:“跟我走,我保证不伤害她。”   涂绵绵站不住了,抢先九尾说道:“不可以!”   话一出,西王母顿时愣了愣。   一个人类,居然有反驳她的资格?她眯起眼睛笑了:“胆子真大,谁调.教出来的?若你打算让九尾当靠山,那真是大错特错。”   现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涂绵绵一句不让,镇定地和她对视。一时间安静得要命,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好吵。”   这时传来饕餮平淡的声音,让西王母的脸色变了变。   他一脸倦怠地走到门口,恰好挡在涂绵绵的身旁:“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西王母:你的靠山是谁,说出来听听。   饕餮:有意见?   ☆、掉入妖怪山啦   因为饕餮的到来,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一瞬间气势一边倒。   南山君自信地扶了扶眼镜, 说:“没想到饕餮也醒来了吧, 母老虎。”   被称作母老虎的西王母面色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她一双冰冷的眼眸摄住南山君,恨不得当场将他剜心刺骨, 体会到什么叫做嘴欠的痛苦。   只是, 面前的饕餮她不得不忌惮。   涂绵绵站在饕餮大佬身后异常安心,她侧过脸, 却看到九尾因为仇恨和极端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面对西王母的调笑, 他双拳捏得极紧, 这不像是被爱情追逐求而不得的被爱者, 反倒像是单方面的施虐留下的永远无法谅解的痛苦。   涂绵绵的心跟着抽了抽。   面对饕餮若无其事的威压,西王母不得不从马上下来。施施然地说:“这是我的家事。饕餮,我记得你从不管闲事。”   面对她有意无意的威胁,饕餮语气平平淡淡:“巧了,这也是我的地盘。”   “……”   西王母忍了忍,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我只要求带走九尾,不过分吧。”   饕餮一脸倦怠,似是烦透了她的胡搅蛮缠。身旁的南山君极懂得察言观色,立即走上前, 板着脸说:“来了这个地方的妖呢,都是有资格保障其权利的,说走就走,你是不是太蛮横了?”   西王母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她转过头, 望向九尾:“考虑得怎么样了。”   “……”九尾的眼神剧烈挣扎。   “他不能走。”涂绵绵走出来。   所有妖怪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西王母不怒反笑,她轻轻拍手,向前走了两步,说:“你这个人类,胆子比我想象中大很多。”   面对她的威慑,涂绵绵才半点儿都不怕。   她看出西王母对上饕餮是半分没有胜算的,站在饕餮大佬面前的涂绵绵双手抱肩,说:“九尾是本公司签约艺人,有卖身契在身,你有什么意见?”   “如果我硬要带他走呢?”   涂绵绵说:“不好意思,没这个规矩。”   西王母不是傻子,她明显能感受到饕餮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涂绵绵身上,若是想动这个人类恐怕千难万难。目前是个死局,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九尾的地方,接下来恐怕就由不得他们了。   她的目光落在九尾身上,意味深长地施加压力:“还有几条尾巴呢。”   语毕,一跃骑上白马,转身离开。   背对着他们的西王母眼神诡谲,似笑非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的身影渐渐从树林里消失,涂绵绵等人也跟着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   “幸好有饕餮在,不过这下也很麻烦,西王母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   涂绵绵则摇摇头说:“我以为所有神祇都会像你们一样。”   “那你真的应该早点儿放弃这个想法。”南山君一脸严肃,“当初众神陨落的一场战役,就是因为两派意见不合。神冷漠起来比妖怪可怕得多。”   “……这样啊。”   他们说着,纷纷走进了公司的大门里,唯独九尾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僵硬地站着,犹如一块石头,涂绵绵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九尾,先进来吧。”涂绵绵怕他一时冲动去找西王母报仇。   “我等会儿。”   “……好吧。”涂绵绵担忧地望了他一眼,正准备转身推门进去。   这时,异变突生。   一声虎啸震得天空跟着颤了颤,吹来一股极为腥潮的热风,恍惚间涂绵绵还以为又回到了那个百妖回潮的夜晚。   脚下猛然间绽开漩涡,她一个踉跄,只听九尾的一声惊呼,涂绵绵迎头从漩涡跌落下去,转眼消失不见,漩涡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杀了个回马枪的西王母气得面色铁青。   居然弄错人了!   她本想把九尾弄回去好好收拾,为了这一下费了极大功夫,这下可好,传了个没用的东西回去,恐怕……还招惹到了饕餮。   九尾扑空,徒劳地抓了两把。他发出痛苦的一声哀鸣,犹如狐狸被杀时凄惨的叫声。   妖怪每年百妖回潮时才有资格回到山上,而南山君他们有责令在身,不得随意回去,孤身一人被扔到里面的涂绵绵别说一天,或许刚刚落在地上就会被当场摔死。   九尾红了眼,顿起杀心,他的背后的五条尾巴腾地竖立,西王母在懊恼的同时看到九尾的美色,不仅令她心花怒放。   “我的九尾啊……”   “吼!”   天空一瞬间越过一条庞大的黑影,遮天蔽日,以汹涌到恐怖的气势猛地扑倒西王母。一头栽倒在地上的西王母一脚蹬起,试图以极快的速度脱离束缚,不料对方比她更快。   “饕餮!不得弑神!”南山君跑出门惊呼一声。   “啊啊啊!”   “它”一爪刺进西王母的胸腔,鲜血四溅,西王母发出凄惨的哀嚎,被饕餮破坏的身体远远比想象中更为痛楚。化为凶兽的饕餮半点儿没有要吃她的打算,以蛮狠而残酷的手法穿透她的身体,把她牢牢钉在地上。   口吐鲜血的西王母知道这下一定要折修为了,更让她恐惧的是沉睡上万年的饕餮居然还是保留着血脉的凶残,他这副恐怖的模样让西王母不得不回忆起久远的那场战役,当时的饕餮可是一口气吞了几个神祇啊!   她抱着沉睡至今没了凶性的侥幸,却看到那双琥珀色的野兽的眼眸正定定盯着她,仿佛在打量着哪块部位最容易下口。   她突然意识到,饕餮是真的生气了。   而饕餮生气的下场……   “九尾!九尾你劝劝他,我帮你们把那个人类弄出来!”西王母慌神,她实在不愿再次沉睡上万年。   “你们快让他住手!动了我,他也要沉睡上万年了!”   “九尾!”   缓慢走上前的九尾站在西王母的面前,看着她破天荒求饶的软弱表情。他此刻十分想笑出声,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他半蹲在地上,隔着那张白色描金线的面具,像往日一样翘起漫不经心的唇:“害怕吗?可你这才是第一次啊。”   “九尾!!”   “刺啦”一声,九尾的利爪捅穿西王母的胸腔,连带着捏碎她体内的玉珠。西王母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极大,她呆愣地看着九尾,眼瞳中倒映出一张万年未曾再见到过的风华绝代的面容。   解下面具的九尾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眼神陡然冷却,语气却是痛快的。   “神的血,怎么也这么臭。”   这就是西王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哎呀呀,造孽啊造孽啊。”眼睁睁看着西王母被打回原形,得重新回到沉睡之中,南山君一边痛心一边又不好上前拦截。   他不在乎西王母蠢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只是,弑神的妖怪也要被强制陷入沉眠,饕餮或许可以幸免,只是九尾他……   南山君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绵绵弄出来?”   “她会死……的吧。”凤皇的话一出,大家的心都跟着一窒。   背负着众人期待的南山君咬咬牙,望向饕餮庞大的背影。他的存在令众人战栗不已,转过头时,一双眼眸掺着饱受饥饿的猩红。向来以影子示人的饕餮露出真正面目,可惜,最想看到的涂绵绵却不在这里。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发出低低的吼声,被盯着的南山君一抖,终于咬咬牙。   “我只能撑一个小时,一定要快,否则就会被发现了!”   西王母受害的消息会瞬间传入众神的耳中,过不了多久便会有神找上门来。   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把涂绵绵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_(:з」∠)_   针对大家的留言作者君友情提示:本文宗旨,渣不洗白,只甜不虐233333   今天迟到啦抱歉,下一章十一点见!   ☆、我们要发财了   “咚!”   涂绵绵从半空中掉下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摔得不轻。   她的脑袋晕晕乎乎, 吃痛慢慢坐起身来。模糊的视线陡然间清楚些许,涂绵绵揉眼睛的动作也僵在原地。   直到天边一串长着翅膀的鱼嗖地掠过, 她这才迟钝地说:“我的……天哪……”   炽热的太阳火辣辣地在天空中一动不动, 居然还不止一个,穿着厚棉衣的涂绵绵顷刻间被热得满头大汗, 她脱掉衣服, 抱在怀里。她所在的地方是半山腰的一隅, 荒无人烟, 鲜少有植被,一眼望去能看到远方绵延不断的山脉。   涂绵绵抖抖衣服,被刺得眼睛一阵发疼。她眯着眼睛掬起一把沙子,里面居然掺杂着一颗颗不规则的细碎的金子。   涂绵绵惊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山吗!   傻子也能猜到,她大概是被扔到了书中描述的地方。如今紧张的时刻,身为生物链最低端的两脚兽此刻却被贪欲所控制。   眼看着满山的金子,涂经纪人表示公司要有钱了!她露出迷幻的微笑,沉浸在这一刻的幸福之中。   她吹了吹掌心的沙子, 把碎金都装在了衣服口袋。   一路上不仅有碎金,还有随处可见的埋在沙土里的上好的玉石、珍珠玛瑙……涂绵绵差点儿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一路上捡值钱的塞在口袋里,塞在衣服的夹缝里,塞得满满当当。   直到嗓子火辣辣地疼起来, 涂绵绵这才意识到她缺乏吃喝,还身处极为危险的野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涂绵绵嘀嘀咕咕地一边走路一边找水源,“我或许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类,也不枉生这一回……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话。”   渐渐地,被炽热太阳炙烤的涂绵绵开始疲倦了。   怀里的棉衣像是有千斤重,涂绵绵全凭着毅力死活不愿意松手,一步一步缓慢地挪。   天啊,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南山君他们此刻应该在找自己吧?但是,忽然回想起还有百妖回潮这么一说的涂绵绵脚步停在原地,她的大脑当机,悲从中来,差点儿汪地一声哭出声。   不对啊,距离下次还有一年时间呢!   难道她要在这个地方当一年的土著吗!确定他们看到她的时候不是看到一堆被吞咽之后排泄出来的粪便吗!   被金钱和好奇心蒙蔽了求生欲的涂绵绵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苍天啊,大地啊,求求你给我一口水喝吧!”   “咚!”   一颗野果子正中涂绵绵的脑门,砸得她头昏脑涨,差点儿去见老天爷。她吃了一惊,抬头东张西望,这才看到几只熟悉的长臂猿挂在大树上朝她摆摆手,顺势又朝她扔了几颗鲜红的果子。   原来是上次从拍卖会里救回来的嚣!   涂绵绵又惊又喜,她捡起果子啃了一口,清凉甘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仿佛灵丹妙药一般瞬间让她精神百倍。   “喂,你们知道能从哪儿找到山神吗?”   涂绵绵话一出,那些长臂猿像是受了惊似的飞快逃窜,转眼就消失不见。   “……”这些小崽子。   她叹了口气,扛着大衣,捡起几颗果子,一边啃一边朝着嚣们消失不见的方向走去。既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按照它们的路径走,说不定能碰到好心的妖怪或是神。   奇奇怪怪长得如辣椒一样的果子味道居然不错,涂绵绵管不了果子有没有毒,毕竟她此刻被渴死的可能性大于其它任意一种死法。   “咦。”   涂绵绵停下脚步,闭目仔细地听。她依稀听到流水淙淙的响动,或许这附近有水源,有水源也意味着这儿有生物在活动。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但愿遇到的都是性格温顺的家伙,而不是像穷奇那样一出场就要吃人的怪物。   这样默默祈祷着,涂绵绵继续向前走,她渐渐从一毛不拔的砂砾之地走到树林之间,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除了偶然微风吹拂的柔软沙沙声,没有半点儿动静。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随时准备着被袭击。   “哗哗……”   流水的响动声越来越近,涂绵绵的脚步愈发地快。她急需水来让自己清醒清醒,好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涂绵绵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看几集《荒野求生》。   拨开面前茂密的枝叶,涂绵绵从缝隙钻进去,一瞬间豁然开朗。她的面前是一条淙淙溪流,水极清澈,可以看得清水里的卵石。溪水的对面是断崖,可以眺望到人世间可以想象到的最美丽的景色。   天上飞的,地上奔跑的,仿佛书中黑白的方块字都跟着鲜活起来。   涂绵绵怔然地看了许久,内心震撼不已。许久,她意识到自己干到快要冒烟的喉咙,她扔下衣服,快步走到溪边捧起水喝。   水居然比果子更为甘甜,果然山里的水都不同寻常。   涂绵绵洗完脸,畅快地喝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她抬起头,隔着三四米,在溪水上源泡澡的两个神不知这样默默看她看了多久。   涂绵绵看着他们光溜溜地泡在水里。   “……”   “……”   “噗!”她含在嘴里的洗澡水猛地喷出来,随即被呛得拼命咳嗽。   全程目睹一只新鲜热乎的两脚兽从树林哗啦哗啦冲进来还自以为很谨慎的两个神默默看着她像个傻子一张呆呆看了半天悬崖,还以为她要跳下去,谁能料到下一刻又开始喝他们的洗澡水。   这能怪他们吗?   涂绵绵僵在原地,说:“你们……”是妖还是神?   “我好像有上千年没见到过人了吧。”   “我也差不多。怎么打扮越来越保守了。”   “那个小崽崽,你叫什么?”   被称呼为小崽崽的涂绵绵诡异地沉默片刻,说:“涂绵绵。”   “噢!耶!”   涂绵绵被吓得倒退几步,一脸惊悚地看着神祇们发出奇奇怪怪的叫声。两名裸男泡在水池子里,又这么叫来叫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白帝少昊和混沌两个神平日酷爱泡澡,近日有时间跑来休息休息,却听到南山君传给他们消息,让他们帮忙找找不小心被扔进来的人类。   两个神还在发愁去哪儿找,这不,送上门来了。   还怪可爱的。   白帝少昊招招手,笑眯眯地说:“小崽崽过来玩啊。”   涂绵绵疯狂摇头:“我不!”   “看你把人家吓的,我来。”说着混沌站起身,露出迷之果体。   若是此刻手上有东西,涂绵绵绝对毫不留情地扔到两个老流氓身上。偏偏两个老流氓可不觉得自己是个老流氓,看着涂绵绵一惊一乍的表情乐不可支。   “啊他来了。”白帝少昊失望地缩回头,“还以为能再玩一会儿呢。”   一件外套扔到涂绵绵的头顶,将她的视线挡住。涂绵绵连忙刨开,便看到身旁站着极为熟悉的饕餮大佬。   她眼泪汪汪,冲上去抱住饕餮,差点儿感动得哭出声来。   “我都已经做好钻木取火的准备了!”   被抱了个满怀的饕餮动作有些僵硬。他低垂着眼睑,动作破天荒地温和地轻轻抚摸涂绵绵后背,让她不要害怕。他的手指间藏着的污血被饕餮神色自然地擦干净,没能让涂绵绵发现。   两个神目睹这一幕,彼此惊讶地对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再次望向涂绵绵的时候,眼神已然不同。   “回去吗?”   涂绵绵吸了吸鼻子:“好。”   她的头被按在饕餮的怀里,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寒地冻,涂绵绵不由打了个喷嚏。她回到公司大门前,地上干干净净,只有一匹白马被拴在大树上。   随即赶出来的妖怪们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了!”   涂绵绵:“???”   累得瘫倒在地的南山君无力地摆摆手,说:“你们准备好吧,孟涂要来了。”审判之神会做出他应有的选择,至于九尾是福是祸,全凭造化了。   涂绵绵意识到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尾他伤害了西王母,造成西王母元气大伤,恐怕会被强制陷入睡眠当中。”   南山君的话如当头一棒,涂绵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认为九尾的反应理所应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涂绵绵强打起精神。   她问:“那位掌管诉讼的神何时过来?”   “大概马上就到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掌管诉讼的神孟涂隔着老远就开始骂:“哪个哈麻皮把西王母弄死咯?”   涂绵绵:“……”   似是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走过来的孟涂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皮肤白得发光,神采奕奕,身穿一身普通的西装,又矮又胖。   他拧了拧自己的领带,说:“气得我川.普都出来了。我跟你们说,谁耽误我看学友演唱会,谁就是我的敌人。”   他这么一说,涂绵绵突然记起来了。   “上次歌神演唱会上,是你揪出来的两个犯人吧?我记得你!”只不过当时的孟涂穿着警服,和现在差别很大。   “这不是看看演唱会,职业病犯了嘛。”孟涂咳嗽几声,将话题扯回来,“对了,谁干的事?速度点儿随我回去,我还忙着呢。”   九尾走上前,被涂绵绵拽住胳膊。   她问:“请问有没有罪是如何判定的?”   “犯过命案的,身上的血迹哪怕擦了我都能看见。小姑娘,他的手上可是沾着洗不干净的血呢。”   涂绵绵面色严肃:“那恐怕西王母满身都是污血。”   “这话如何讲?”   “身为神却以残酷之心迫害妖怪,害得九尾失去了四条命,如今她一条抵这四条,难道不是很划算?”   孟涂摇头:“命抵命自然不对,他现在这是故意伤害……”   “那西王母残害九尾的时候,你为何不站出身来?”   “这、这……”他竟然被问得哑口无言。   南山君趁机插话道:“孟涂,或许你有所不知,那西王母居然把人类扔到了山上,若不是我找的及时,现在怕是要酿成祸端啊。”   “居然还有这回事。”孟涂面色一板。   鸾鸟也站出来:“身为西山的妖怪,我作证,西王母的行为严酷残暴,在上万年时间不仅试图残害生灵,还杀死了不少无辜的妖怪。她的言行已然不配作为神祇。”   “我作证。”凤皇向前迈了一步,“九尾本和我是一山的妖怪,他是被西王母强行锁着带回去的。”   “我作证。”   “我作证。”   ……   妖怪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发毒誓,就连跟着九尾一起跑出来的狡也发出低低的呜咽,它绕着九尾打转,吐出舌头不舍地舔着九尾的腿,生怕九尾被带走。   看到这一幕,九尾愣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的眼角隐隐有光芒闪烁。   听了许久的孟涂不禁抚掌大笑。一边笑一边感慨:“好,好,你们这么多年没有白白沉睡。各位已经替我做了判决,那我也不必再没事找事,剩下的事由南山君来处理吧。”   涂绵绵又惊又喜,只顾得跟着大家笑。   孟涂望向她,说:“涂氏果然温厚善良,我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嗯?”   “没什么。”孟涂笑着岔开话题,背对着他们远去了,“歌神我来咯!”   ……   目送孟涂离开,不用送走九尾的大家皆大欢喜,纷纷提议要不要去别墅开庆功宴庆祝。南山君表示正好养着的鱼苗苗们长大了,也该吃了。   涂绵绵一本正经地说:“诸位,请睁大你们的眼睛。我这儿还有一个惊喜。”   妖怪们惊疑不定。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大衣,使劲一抖,哗哗的碎金和玉石掉落在地上,洒得到处都是,数量相当可观。他们倒吸一口凉气,一瞬间眼神发亮。   对啊,妖怪和神祇不允许从山里带东西出来,可谁也没说过不允许人类带出来啊!   涂绵绵一笑,双眼弯弯,像极了年画上的财神。   她一锤定音:“大家可以放心地狂欢了。”   妖怪们发出欢呼。   “小涂涂你简直是个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涂·巴菲特·绵绵: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下一秒会有怎样的惊喜√   ps谢谢今天完不成任务我就x5、啦啦啦、Meiko小天使的手榴弹么么啾~   ☆、叮咚!访谈节目   拥有了如此多的金坷垃,公司上下模仿奥利匹斯神殿诸神狂欢几天几夜, 数不尽的美酒无限畅饮, 泳池温泉趴,雪中吃烤珠蟞鱼和文鳐鱼, 说不尽的逍遥快活。   涂绵绵可不像他们是铁打的身体。天寒地冻, 感冒的她穿着大棉袄,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妖怪们在热乎乎的泳池里泡着。   “你下来玩玩水就热了嘛。快来啊。”鸾鸟劝她。   “不, 你们开心就好。”   说着涂绵绵打了个喷嚏。她使劲地揉揉红彤彤的鼻子, 差点儿又打了个喷嚏。   南山君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黑市交易, 把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金银珠宝卖了出去。公司得了钱, 翻新设备——当然苦力活还是妖怪们来做。   一下子从贫农翻身做地主,大家非常有土豪的潜质,秉着有钱就花的原则,每天过得都像是在狂欢。   当然金主涂绵绵功不可没。   这些天的九尾又恢复了平日的浪荡样,却让涂绵绵由衷地感到欣慰。谁也没有提及那天的事情,关于他和西王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山君买了好多烟花要放,鸾鸟一直在鼓掌欢呼。涂绵绵坐在椅子上等着看烟花,九尾拿着酒杯坐在她身边,问:“身体舒服点儿了吗?”   “好多了。”   “……”   “……”   隔着面具的九尾微微翘起唇, 说:“山上好玩么?”   捂着棉衣的涂绵绵一脸认真:“如果有机会,我会装两麻袋金子回来。”   九尾看着她,忽然噗地笑出声。   涂绵绵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笑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吗。你们这些小资产阶级根本不懂我这个穷人的日子有多么艰难。”   “没什么, 大概是觉得你很可爱吧。”九尾笑眯眯的。   涂绵绵一愣。   这一次的九尾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言语撩人,就连笑也是漫不经心的。那样的九尾总让人从内到外地感受到虚假,仿佛是个只会逗人的空壳子,现在的他明显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看着他,涂绵绵也笑了。   九尾接着说:“其实……”   他刚刚开口,话语瞬间淹没在一片灿烂的烟火之中。漆黑的天空骤然照亮一大片,五彩斑斓的烟火砰地一声炸开,发出灿烂而辉煌的巨响。   这一刻壮观而美丽,让所有妖怪们纷纷抬头望向天空,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嘭——嘭嘭——”   又是几朵烟花炸开,仿佛整个天地都跟着震了震。狡兴奋地甩着舌头跑来跑去,引得大家纷纷笑开,鸾鸟趴在泳池边,望着天上的美景,眼神朦胧而美丽,身旁的鹿蜀偷偷瞄了她一眼,脸颊腾地红了一片,就像是醉酒了一般。   讙摇摇头:“多情却被无情恼啊。”   “嘭——”   灿烂的烟花一朵朵地绽放,涂绵绵怔怔凝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回头问:“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声音太大我没听清。”   “没什么。”九尾拍拍她的头顶,“看烟花吧。”   看着大家如此捧场,南山君发出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嚣张地说:“你们没见识过吧!现在让我来给你们放个大地惊雷!”   放一个还不够,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连着点燃三四个大烟花,打算炸大家一个满天彩。在大家的等待中,信子噌噌冒出火花,在他们的注视中噌地飞上天。   然后,撞到一起。   “嘭嘭嘭!”   金红的烟火不但没能飞上天,反倒如流星般洒落在地面。一时间犹如流星陨落,一道道明亮的火光洒下,落在水池子上,落在树丛、房屋上。   好在九尾及时护住涂绵绵,才免得她遭殃。   “救火!救火!”   “啊水被弄脏了!”   “谁吹一下,让火灭了!”   “我来~”   “我我我!”   一片混乱之中,唯有涂绵绵大惊失色:“别别别,不要用大风吹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八字真言,能从古至今流传不是没有道理的。   “……”   大家沉默地一排排站在原地。   面前是倒塌的别墅、只剩下一半脏水的游泳池、被打翻的烧烤架和躺椅、满地漆黑的干草,以及,方圆一里内被烧得黑乎乎的干枯的丛林。   狡从一条花斑黑狗被烧成了秃皮狗,得了忧郁症,惨兮兮地冲进公司大门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南山君推了推眼镜,理不直气也壮:“你们人类的建筑质量不达标啊,怎么随随便便就成这样子了。”   涂绵绵:“……”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好的别墅说没就没,好好的聚会说散就散。当晚,被吊在大厅细细打的南山君一整晚都在惨叫,那场面极为惨烈,可以有效制止小孩夜啼。   ……   一觉睡得迷迷糊糊,涂绵绵还没醒来便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   她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联系人是涂婆婆,这才接通电话,问:“婆婆,怎么啦?”   “你林家大婶的儿媳怀孕啦!现在正欢天喜地地埋香囊呢!”   话筒那头的涂婆婆声音爽朗,想必极其高兴:“他们问你埋哪里比较好,是不是跟着太爷的坟一起……”   “哎哎不用!”涂绵绵连忙阻止,“那个香囊,随便处理一下就好,让他们好好照顾孕妇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能怀上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涂绵绵跟着一起高兴。   这一次是鹿蜀的功劳,她为此感谢鹿蜀,允许他继续开直播,鹿蜀差点儿兴奋地多拔几根腋毛送给涂绵绵,被涂绵绵严厉制止这才悻悻作罢。   好事成双,涂绵绵又接到一个国内有名的线上访谈《周五夜谭秀》。   因为山海公司的噱头,艺人们除公司活动之外不出镜,不拍广告不上综艺不拍电影电视剧,所有活动隔着网线进行,这让观众们的好奇心越来越旺盛。   他们急切地需要知道艺人们的私人生活,正是如此,这才有了访谈的牵线搭桥。   涂绵绵求之不得。   介于妖怪们的身份限制相当大,除了鸾鸟曾经混迹于娱乐圈,剩下的妖怪们是绝对不会被放在外面的,说到底,做生意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能否做大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总的来说一句话——不破产就很好了。   但秉持着良好职业操守的涂绵绵就相当愉快地接受了采访。现如今,“艺人”们已经被调.教得有了意识,自然不担心他们犯错。   她只需要维护好秩序就可以了。   跟对方公司谈好之后,涂绵绵将每个人的问题发给大家,希望大家能积极准备,涂绵绵会事先抽查。   “你喜欢黑□□耳还是粉色……这是什么问题!”凤皇气得拍桌,被涂绵绵用眼神镇压下去。   “希望女朋友吻你的时候用烂番茄色还是西柚色……嗯……”九尾难得表情僵了僵。   只有饕餮大佬的问题最粗暴。   “你有什么忌口吗?爱吃香菜吗?”   《周五夜谭秀》向来以欢脱画风出名,这些问题只是用来热场。他们不会过多挖陷阱让艺人们难堪,同时也不会刺探隐私,这使得每一次的访谈几乎很少有话题陷入沉默的时候。   不过,唯一有那么一次。   涂绵绵还记得那一次是谢衿泽坐在她身旁,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问题。紧接着主持人问:“你和涂经纪人的关系很好么?”   他挑了挑眉,说:“同事关系,不能再多。”   坐在身旁,被小助理偷瞄的涂绵绵如坐针毡,差点儿想夺门而去。   回想起这一幕的涂绵绵皱了皱眉。这一次是同一个主持人,希望他们不要拿曾经的事开玩笑。   “……绵绵,绵绵?”   “啊。”   她回过神来,看到九尾正在摇晃她的手机。   “你有一个电话,好像是工作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作者菌不是个勤劳的作者(鞠躬)   明天的作者菌会加更的!   果然是国庆假太浪_(:з」∠)_   ☆、财政危机   涂绵绵接起电话,是《周五夜谭秀》的工作人员要跟她进行沟通。   她的面色从舒缓而客气的、转变为拧起眉, 直到电话尾声, 唇紧抿着,已经很少再交谈了, 一直在听着对方说话。   她嗯了一声, 没有多说,挂掉电话。   “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突发状况, 不过不影响大家的访谈秀。”   谢衿泽的新戏杀青之后点映, 加上各种片花, 已经开始炒作他新戏的角色转型大获成功, 但也有人指出他转型略显生硬,明显不符这一角色的设定。   正是因为影评人和大V们的争执不休,最近的他正火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做决定,在这一次的访谈秀里加入临时嘉宾。   届时谢衿泽会空降半小时,与主播们进行互动。   “……”   他们需要的效果涂绵绵自然明白,能提前通知她说明对方还有职业素养在,不是一昧地追求撕逼炒热度来让她难堪。另一方面山海公司正处于上升期,因为其背景神秘, 还有许多人摸不清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自然也不敢得罪得太狠。   对于这一次的节目效果,涂绵绵已经能预料到热搜上都会有哪些内容了。   “大家请多多准备话题内容吧,我也得准备一下。”关于空降半小时的应对措施。   访谈秀的前一个小时,大家坐在录音棚里, 涂绵绵再三叮嘱不能乱说话之后,告诉他们会有一个嘉宾空降,而嘉宾正是她之前带过的艺人。   凤皇吃了一惊:“也是妖怪吗?为什么没过来?”   “不是妖怪,是人类。正常的工作伙伴。”   鸾鸟一手拄着下巴笑,语言暧昧:“仅仅只是工作伙伴吗?之前不还……”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涂绵绵打断。涂绵绵斜睨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这才继续说道:“他和我,嗯……有一点点过节,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南山君附和地点头:“所以你们尽情怼他不要留情就对了。”   涂绵绵:“不不不!我没有!你别胡说!”   “难道你舍不得?”南山君继续煽风点火,像极了写八卦的狗仔队们。   涂绵绵:“……你还是闭嘴吧你。”   开麦的前十分钟,涂绵绵一直在叮嘱大家访谈要看她的脸色示意,不能乱说话,尤其是特邀嘉宾在现场的时候。   大家纷纷表示可以做到。   伴随着音乐响起,主持人开始介绍今晚的嘉宾,并让大家打招呼。   九尾:“嗨。”   饕餮:“嗯。”   凤皇:“爱卿们平身。”   涂绵绵:“……”   剩下的妖怪们连忙打圆场,尤其是鸾鸟一出声,连主持人都激动地表示是她忠实观众,请求她一定要在节目尾声的时候唱一首自己的新歌。   鸾鸟笑盈盈地答应了。   主持人:“其实呢,大家一直以来都非常好奇,由于诸位角色代入十分完美,所以在这里想问问,平日大家在公司也会这么说话吗?”   九尾吃吃一笑,音色撩人得慌:“是呢。都已经习惯了。”   主持人:“那我们的皇帝陛下?”   凤皇:“你有意见?”   主持人:“不不不,臣有罪。”   涂绵绵默默听着主持人开玩笑,大概是觉得大家代入的样子很有意思,一直在逗凤皇,几次惹得凤皇炸毛,砍头警告说了一遍又一遍,惹得主持人哈哈大笑。   评论都是在说凤皇简直太可爱了的留言。   主持人:“对了,饕餮一直没有说话呢。在镜头面前的你相当沉默,私下也是这样吗?想问你和谁私交比较好?”   饕餮一直沉默着,涂绵绵瞄了一眼,发现他不知何时神游天外。   她识眼色让南山君提醒一声饕餮,南山君面色一窒,颤巍巍、晃悠悠地伸出兰花指,小心翼翼地点点饕餮的衣袖,就跟没碰一样。   涂绵绵的脸色黑如锅底。   她清了清嗓子,头凑到麦前说:“饕餮跟大家平日的关系都不错,他只是话很少。”   凤皇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和小……小涂涂关系不错。”被踩住脚的他头皮一紧,连忙转了个话锋,涂绵绵这才满意地收回脚。   主持人却来了兴趣:“哦?你的意思是,饕餮先生在和涂经纪人谈恋爱吗?”   涂绵绵一惊,差点儿被吓得从凳子上跌下来:“没有没有。”   主持人:“那涂经纪人有谈恋爱吗?我也听过许多风言风语,希望当事人能多透露点儿信息。”   评论有人在刷谢衿泽,有“咩咩”粉在互怼,不想把涂绵绵的名字跟谢衿泽拉扯在一起。   恋爱?这件事,涂绵绵还真没有想太多。   她接过麦继续说:“我只想忙事业,不想谈恋爱。”   主持人:“那冒昧问一句,谢先生和你的传闻是假的吗?我还很看好你们呢,金童玉女的搭配。”   不待涂绵绵回答,妖怪们纷纷直白地笑了。话里话间,颇有几分看不起男方的意思。   九尾似笑非笑:“涂经纪人可是从没有谈过恋爱呢,别瞎说啊。”   鸾鸟说:“她和谢衿泽的传闻,还不如我们的绯闻来得多吧。你好像问错人了。”   涂绵绵被护得严严实实。主持人大概没有料到他们如此和谐一致,反倒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扯到另一个话题。   “我们的特邀嘉宾也该上线了,大家已经猜到他是谁了吧。”   评论开始疯狂刷谢衿泽的名字。   涂绵绵严阵以待,身体坐直了。看到她谨慎的模样,妖怪们彼此交换眼神,已经心照不宣。   一上线的谢衿泽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维持着他温和谦逊的人设。他的声音一出,评论都开始告白,山海粉在努力刷自己家爱豆的名字,立即将谢衿泽的粉丝淹没。   主持人笑着打趣:“你们互相还需要熟悉一下吗?”   “不需要了吧。”涂绵绵说。   “需要。”谢衿泽说。   涂绵绵拧起眉,不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隔着屏幕的谢衿泽顿了顿,继续说道:“实际上,我希望涂经纪人能够来到诚嘉。我为我当初的行为感到抱歉,是我年少轻狂。”   哗——   一张口就是重磅炸.弹,震得观众们纷纷开始争吵起来,谢衿泽道歉的热搜条也在跟着攀升。   “那,涂经纪人?”主持人问得小心翼翼。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句话像是在示好,但对于涂绵绵来说莫过于最大的羞辱。谢衿泽真的在向她道歉吗?并不是。   她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人扔在地上践踏一番再公开展示处刑,她甚至气得发抖。   涂绵绵说:“不是特邀嘉宾和山海公司的互动吗,我希望我们能聊一些观众们感兴趣的问题,比如谢先生的新戏。”   主持人问:“那你觉得他新戏如何?”   涂绵绵回答平淡:“看到努力了。”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   话筒另一端的谢衿泽也沉默片刻,大概没想到涂绵绵真的会在公众场合里不给他台阶下。一开始有几分懊悔自己出言过早,现在也全部化为恼怒,语气有些僵硬:“我不这么认为。”   主持人表面尴尬圆场,内心却嗨翻天,巴不得两人针锋相对,让这一期访谈能够霸占几天热搜。   她说:“说起来,几年前我们曾经做过访谈,两人只是同事关系。现在的你们是敌是友?有改善吗?”   涂绵绵面无表情,原模原样地把那句话原路奉还。   “同事关系,不能再多。”   不用想,话筒另一端的谢衿泽面色冷的吓人。   好好的一场访谈秀变成了两人大型互怼现场,不,应该说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涂经纪人此刻在单方面不给谢衿泽好脸色看,不过她的回答是介于一些陈年旧事,而这几件事都是谢衿泽理亏,他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主持人有些失望,努力地继续挑起有争议的话题。只是她接下来提出的话题,要么被涂绵绵圆滑地挡回去,要么就是鸾鸟他们接过话头,扯一些有的没的问题。   谢衿泽明显沉默得多,或许是被挫了锐气,他的回答也是不咸不淡。   尴尬的半小时就那么过去了。   一场“愉快”的访谈结束,关了麦,鸾鸟第一件事就是竖起大拇指:“了不起啊你,我还以为你要怂到底,永远不会跟他硬抗呢。”   凤皇哼了一声:“有风骨,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涂绵绵翻个白眼:“如果你们争气一点,也不至于把矛头全部指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请你们好好反思。”   果然一场访谈将两方推上了风口浪尖,身为山海公司的经纪人涂绵绵显得相当淡定,哪怕微博下涌入一堆黑粉也不像之前一样尝试着短时间关闭留言避风头。   外界风言风语,山海公司反而平静极了。   大家该直播的直播,该休息的休息,什么事都不耽误。   涂绵绵跟着他们久了,也有些佛系,锻炼出宠辱不惊的架势,面对黑粉的侮辱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能发个表情包表示已阅。   结果因为这件事,反而造成了反效果——扯出陈年旧事的营销号们反其道行之,开始谈当初谢衿泽有多么忘恩负义,甚至有人挖出小道消息,指出两人青梅竹马,涂经纪人已经对他照顾多年。   新戏即将上映,这些风言风语势必会影响票房。被竞争对手们黑了一把的公司忙得焦头烂额,连着几天电话狂轰乱炸,希望涂绵绵能够出一个视频声明,或是单独跟谢衿泽出一个一对二访谈。   涂绵绵全部拒绝,并将他们尽数拉黑。   之前因为那场火灾,两人关系或有些许缓和,但这并不代表涂绵绵能够原谅他长达多年的轻视行为。   一时间,山海公司是谁成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因为两人针锋相对的热搜,连带着被挖坟出之前主播们的视频,于是山海公司不仅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反而短短时间涨粉无数。   涂绵绵想,这难道算是,因祸得福?   但很快,背后的麻烦来了。诚嘉公司背靠大山好乘凉,摇钱树谢衿泽被这么折损了名气,多多少少上亿的资金打水漂,当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   相应地,他们开始彻查山海公司的资格,短短时间内又有八卦博主给出爆炸性消息,指出山海公司背后的营业资格有问题,或许涉及秘密产业链。   涂绵绵此刻还没来得及头疼这件事。   因为——   荒郊野岭,一栋破破烂烂的房子眼看就要倒塌。   房子不远处,约莫十几米的地方停着一辆挖掘机,南山君出门交涉。   城管大队的两人双手抱肩,瞪着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你这个房子是危房啊,不能继续生活的,必须推了,推了!”   南山君:“这样吧,我给你十万,咱们能不能稍后商量。”   城管小哥眼睛一瞪,顿时火冒三丈:“老子家里有二十套房,缺你这点毛毛雨?你侮辱谁着呢?”   “二、二十套房?”南山君傻眼了。   在他眼里这小哥大概就是个人间最底层的工作人员,十万块钱出口还有些懊悔,思考自己是不是出的高了,现在倒好,人家居然有二十套房。   被惹恼的城管小哥问:“你哪的,怎么看你鬼鬼祟祟?身份证件呢?拿出来?”   拿出证件的南山君依然被两只暴富的两脚兽带到了城管大队,并准备移交到警察局。不仅要彻查他的身份,还要告他行贿罪,动机不纯。   涂绵绵睡了个午觉的功夫,一觉醒来,她四处找南山君的踪迹,却被告知跟着城管走了。   涂绵绵:“什么?!”   大家还很淡定,丝毫没有意识到哪儿不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最后,在电话里南山君的哭诉中,涂绵绵得知他因为妨碍公务罪被行政拘留一周,而且还要罚款。   涂绵绵:“……”   幸而有九尾出面,篡改两人的记忆,让他们迷迷糊糊地回去,忘记了这儿有一栋危房的事情。想到南山君还在拘留所唱着铁窗泪,涂绵绵不由囧然。   但后来接到消息说,南山君乐得自在,正在跟工作人员一起追星看电视。   再后来的消息,据说小明星糊了,电视差点被砸,工作人员每日黑脸面对南山君,他这才哭唧唧地表示要回家,求涂绵绵来赎人。   一个神能窝囊到这个份上,可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独家一份了。   涂绵绵收到颁奖典礼的邀请,本应该南山君出面,现在只能她亲自上阵。   她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随便收拾好之后,跟大家叮嘱了一万遍,请他们不要乱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去典礼的半路上公司出了大事。   之前投资合作的几个公司全部撤资,并表示不会再跟山海公司合作,如此明显而有规模性的报复,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干的。谢衿泽如今签的公司颇有几分资源垄断的架势,是娱乐圈的大哥大,但同时也太过霸道,很少顾忌艺人的想法。   坐在车上的涂绵绵倒吸一口冷气。她不料诚嘉会做得如此之绝。   诚嘉只需要涂绵绵一个公众道歉,哪怕是虚伪的道歉也好,如今涂绵绵不愿低头都不行。公司倒是有资金在,涂绵绵捡的金坷垃至少足够公司不盈利运营几年。   问题在于,前段时间有目的性地爆出山海公司资金来源不明,如今被撤资要么等着破产,要么要向世人证明山海公司有靠山,足够经济支撑,否则接下来的时间恐怕会一直因为资金问题被推到风口浪尖,这是涂绵绵绝不愿意出现的事情。   她是有一些人脉资源,但私交较好的全部都是导演、经纪人、演员等,有实权的大老板根本接触不到,唯一的一家诚嘉当初试图挖她,还被她拒绝了。   这一次想必怀恨在心,早有预谋。   诚嘉公司这一招出得正是时候。此时的涂绵绵即将到达颁奖典礼现场,根本来不及掉头回去,那么等会下车面对她的将是媒体们见缝插针的问题。   “……”糟了啊。   更为糟糕的是,涂绵绵恰好撞上诚嘉公司的艺人,一前一后下车。   媒体们哗啦啦一拥而上,试图问出个一二三来。   “涂经纪人对于资金链问题有什么看法……”   “这次撤资……”   “公司破产……”   涂绵绵被挤得一个趔趄。她瞬间冷了脸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涂绵绵的气场极强,瞬间吓退几个记者。   一瞬间,话题中心安静片刻。   涂绵绵冷声说:“不造谣是媒体的基本素养,没有通告之前不要捕风捉影。我要迟到了,麻烦让一下。”   她身穿一条黑色长裙,衬得身材婀娜摇曳,皮肤如玉般白皙清透。正因为跟着妖怪们十全大补,早年前废寝忘食工作给身体带来的后遗症尽数消散,于是在大家的眼里,脱离原来公司的涂绵绵反而变得更加神采奕奕,美丽绝伦。   她走在红毯上,举手投足艳光四射,高冷却极有独特的韵味,拍照的照相师们情不自禁地把她当做明星一样咔咔咔地连拍几张照片,一时间风头大出。   并行的女星正是前段时间和谢衿泽传绯闻的演员,见状,她的笑容一僵,在他人察觉不到的角度狠狠剜了一眼涂绵绵的后背。   眼看着涂绵绵的腰肢比她更为纤细,她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不想让媒体们将两人同时拍入一个镜头。   “怎么不走了?”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原来是新晋影帝徐晋。   女星瞬间笑成一朵花。她捏着嗓子娇娇柔柔地说:“高跟鞋有些不太……”   “哦,那我先走,你跟在后面。”   “……适应……”   她的话说了半截,新晋影帝留给她一道高大而挺拔的背影,他的脚步沉稳却不慢,没几步就走远了。   女星的笑差点儿挂不住,若不是红毯两旁簇拥着媒体和照相师,她真想狠狠骂几句。不过面对着大家,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依然强行露出微笑,朝大家展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涂绵绵心里憋着气,一时间又没有解决的办法,她心里发愁,表面上却是一分不显。   她只想躲过众人,自己一个人去洗手间躲会儿。   涂绵绵快步走向洗手间,一拐弯,差点儿被吓到。靠在墙壁上的男人默然不语,低下头点烟,微弱的火光明暗不定,将他修长的手指照亮。他的身材瘦削,却修长挺拔,从涂绵绵的角度,能窥见他挺拔的鼻梁,和漫不经心的低垂的眼睑。   他的后背抵在墙上,走廊的灯光昏暗暧昧。   涂绵绵很讨厌别人吸烟,她不愉快地皱起眉,装作没有看到转身离开。   “那个谁,就是你。”   涂绵绵一愣,转身望向他,却见对方不知何时把烟蒂掐灭了,正打量着她。   “跟我谈谈山海公司的生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生活总是出人意料。   明天加更!再迟到我就更两万(并不)   ☆、传说中的财神   涂绵绵肃然起敬。   看那通身的气派,看那样貌不凡, 看那大佬的架势, 想必是非常十分极其地有钱了。   此刻的涂绵绵别说让她吸二手烟,让她陪着大佬抽烟都没问题。方才还有些厌恶的拧眉一瞬间转变成了笑脸, 又美又柔。   她勾起红唇, 一双漂亮的星眸眨了眨,问:“请问您是?”   “皮敬麓。”   涂绵绵:“啊?”她的声音一出, 电光火石之间瞬间想起这位大佬究竟是何方神圣。皮敬麓, 地产大鳄, 金融才子, 一双手堪称金手指,点石成金,他所经营的产业无一不赚。   年纪轻轻却万分神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涂绵绵不确定地问:“那个……你要投资山海公司?”   “如果你有意向,我们等会儿就可以签合同。”   “哎,不,等会儿。”   涂绵绵拦住他,问:“你都不说说我们之间需要履行的责任吗?”   “责任?我负责掏钱,你们负责花钱, 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   涂绵绵差点儿想啪啪原地鼓掌喝彩。好一个不做作又直率大方的有钱人!这正是她需要的!   皮敬麓的目光忽地落在涂绵绵柔软白皙的手臂上。她的手腕纤细,没有佩戴配饰,隐约有一条漂亮的花纹在皮肤上蔓延。   涂绵绵顺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望去,顿时有些尴尬地收回胳膊。   “等会儿颁奖典礼结束,我们就谈谈签合同的事吧。”她也得思考一下合同需要备注的条件, 或许还得请教一下靠谱的律师。   她客气而礼貌地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   这时,他快涂绵绵一步,胳膊抵在墙上,咚地一声拦住涂绵绵。两人四目相对,涂绵绵惊悚地瞪大眼睛,她下意识想一脚踹过去,但是牵扯到利益相关,不得不让涂绵绵忍了忍,挤出微笑说:“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皮敬麓搂起她一缕长发,柔软而芬芳。他深深吸了一口,低着嗓子说:“你好香啊。”   “……”   “……”   他的语气十分纯粹,不带丝毫亵渎,就像是在试闻喜欢的香水。涂绵绵绷紧的神经一瞬间松懈半截。她恍然大悟,组织着措辞问:“你……你是妖怪吧。”   皮敬麓面色一僵,一脸震惊:“这么明显的吗!”   涂绵绵扶额:“……果然。”   涂绵绵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总是被奇奇怪怪的妖怪们闻来闻去,就连九尾的狗也经常偷她的鞋子和衣服,把涂绵绵好好的衣物咬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口水。   她忍了又忍,直到现在居然奇迹般地习惯了。仿佛自己是个人形的猫薄荷。不过最大的好处就是妖怪们对她都极有好感,这才是涂绵绵能真正在山海公司待下去的原因。   方才还高冷男神的人设差点儿破裂。   皮敬麓恢复了性冷淡的模样,松开手,说:“既然如此,了解情况的你也就不怕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你了。钱,我有的是,随便你们花。”   涂绵绵听到他的许诺,心花怒放,这么一比较,她的金坷垃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了。   涂绵绵小心翼翼地问:“那,财神你真正的名字?”   “貔貅。”   “!”   天哪,传说中的财神爷貔貅!涂绵绵连忙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晃,蹭蹭运气。皮敬麓挑了挑眉,说:“女人,我的手可不是别人轻易能摸的。”   他的话不是在开玩笑。碰到他的人都会天降百万,更别说握手了。想必接下来涂绵绵将会财运傍身。   “沾沾运气,沾沾运气。”涂绵绵笑得异常灿烂。   “啊……”   走廊镜头传来一道年轻的惊呼。涂绵绵侧过身,看到有三名年轻的男人朝着这个方向站定,赫然是戏里戏外交情不错的谢衿泽和其他两个小鲜肉。   他们几人呆呆地看着姿势暧昧到差点儿抱在一起的涂绵绵和皮敬麓,面色诧异而震惊,但很快恢复正常。   “真没想到你们的关系不错啊。”   “其实……”   “不用说,不用说,我们懂的。大家都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涂绵绵:“……”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论外界会不会知道。今天的事情必定会被传出去,再加上皮敬麓要投资山海公司,估计业内都开始传闻涂绵绵不惜牺牲色相也要为了公司而奉献的轶事八卦。   涂绵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过,由着他们的嘴说出去也无妨,这样大家都会知道山海公司背靠大山,也就没人敢欺负了。   皮敬麓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些路人甲的存在。他今天就是为了见涂绵绵一面,签个合同。想到这里,这位地产大鳄的面容冷峻不可侵犯,心里却在想着见到南山君他们一定要狠狠嘲笑一番。   上万年前瞧不起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妖怪,现在,还不是要靠他来拯救他们。   他脑补着南山君低头认错的表情,差点儿绷不住乐开了花,只是在他人看来,皮敬麓路过谢衿泽身旁的时候,唇角不明显的弧度明显是在冷笑嘲讽。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果然不能想多。   谢衿泽的唇紧抿着,眼神极冷,再次望向涂绵绵的时候,后者正准备溜之大吉。其余两人非常识眼色地离开这里,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涂绵绵。”   “嗯?你有事吗?”面对他的时候,涂绵绵唇角噙着的笑意顿时没了。   “你居然这么作践自己?”   “你有病?”涂绵绵被斥责得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我。”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那你大可不必这样。”   这么一说,涂绵绵顿时也发出冷笑。   “你该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我会因为你去自甘堕落吧。谢衿泽,十年前的你就是自大狂妄,现在反倒没了长进。”   他眉宇的浓墨因为涂绵绵的话愈发深沉,浓重到化不开。一股从未有过的热火在心头腾地升起,不知是因为涂绵绵嘲讽的语气,还是在她眼眸中发现昔日的温存早已被榨干的现实。   “你不是喜欢我么。”   谢衿泽这一声问得极为突兀,让两人都有些愕然地愣在原地。   涂绵绵喜欢谢衿泽的事情两人心知肚明,只是从来没有人主动提起过。在长达数十年的单方面暗恋潦草收场之后,居然,是他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还是以试图激怒涂绵绵的方式。   涂绵绵一瞬间是有些诧异的。   她的诧异在于,当事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本应该是心酸而委屈的过去,此刻却像是早已斑驳的墙皮,被抠掉之后依然不痛不痒,没了反应。   也是这个瞬间,涂绵绵这才意识到她真的不会再被谢衿泽牵动一丝一毫的心绪了。她早已完完全全地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面对谢衿泽黑沉沉的面色,涂绵绵眉眼舒展,不带半分火气:“小孩子时候的事情,值得再拿出来说吗?”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了。”   “噗。谢衿泽,你是人民币吗?值得我花一辈子去追求?”说到这里的时候,涂绵绵已然疏离而客气,“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是前同事,幼时的玩伴。我不希望你再拿这件事做文章,否则我绝对会反击的。”   “那……”   他微微低下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涂绵绵。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他继续问道:“如果我此刻吻你,你会拒绝吗?”   涂绵绵不由怔忪。   曾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的幻觉,此刻真真切切地在面前发生了。她看着那张逐渐放大的俊脸,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下一秒,忽然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闪现一张脸。   涂绵绵一愣,下意识地一巴掌糊上去。   “啪!”谢衿泽挨了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印。   “……”   涂绵绵仓促地留下一句“够了”,随即飞快离开这里。她的脑袋忽然有些乱哄哄的,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一直到颁奖典礼开始都还有些魂不守舍。   山海公司拿到新媒体新秀的奖项也是众望而归。   涂绵绵全程平静领奖,平静下台。倒是谢衿泽两层粉都没能遮住的巴掌印引得众人纷纷猜测,各种说法都有。   颁奖典礼结束后,熟悉媒体堵人方式的涂绵绵默默从不起眼的角落溜走。临走前,她听到有媒体正在拦着谢衿泽询问他关于下阶段的综艺节目打算。涂绵绵脚步一顿,她曾经帮谢衿泽拒绝过那个综艺,理由是不适合。如果他参与那档综艺,恐怕是要吃亏的。   ……不过,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涂绵绵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她还等着跟有钱的大佬签约山海公司,好让自己的心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变了,居然只看到了两万,吓得我连忙去码字(暴风雨哭泣)   十点第二更,有没有第三更我也不知道_(:з」∠)_   ☆、第二次团建~   皮敬麓的动作极快,或是料到涂绵绵这个点回来, 准备好了合同, 就等着她过来签。涂绵绵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签下合同。   她收钢笔的时候问:“对了, 你要去公司看一趟吗?”   “去, 当然要去。”   他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交握, 看着涂绵绵签完合同, 这才满意地收起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嗯……我看一下。”他看了一眼价值不菲的手表, “就现在吧。明天还要去英国开会。”   土豪给出时间, 涂绵绵当然得顺着他来。应皮敬麓的要求,没有事先同南山君他们说明身份,皮敬麓嘴上说着惊喜,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涂绵绵多嘴问了一句:“你要跟着我一起走吗?”   皮敬麓交握的双手摩挲一下,一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当然。”   ……   涂绵绵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恨不得撞到墙上的尴尬令她差点儿泪流满面,只想跳下车自尽而亡。   她坐在一辆市价三千万的限量版跑车上,身旁的驾驶座上坐着皮敬麓。他身穿休闲装,鼻梁架着墨镜, 一边看导航一边找路。   他的架势十分潇洒,但现实效果并不是那样子的。   “嘎啦!”两人重重地晃了一下,晃得涂绵绵头晕目眩,差点儿吐出来。她开了一道缝的车窗,默默感受着冰凉的风从车窗缝钻进来, 整个人恨不得缩到车座底下不起来。   一辆蓝宝石色的骚亮跑车在村里的路上驶过,本应该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却因为跑车地盘太低,时不时地剐蹭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上面,硬生生让两人体会了一把碰碰车的感觉。   最让涂绵绵坐立不安的是,皮敬麓的车技,实在堪忧。   红绿灯的时候完全不懂得停下来,单行车道敢掉头,跑在小路上也敢加大油门,只恨自己死的不够快。涂绵绵一路上惊慌失措,她只是个普通人,一个车祸下来恐怕能被压成人肉罐头。   不过一路上运气该死地好,闯红灯的时候没有车,探头坏掉,单行道上没有车行驶,小路上没有平时猫猫狗狗乱窜,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给他让路。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兽的祥瑞威力吗?太不可思议了。   皮敬麓自信地说:“你放心,我的好运是谁都比不上的。”   “在路上能捡钱捡彩票,投资什么什么火,做任何生意都能赶上好时候,上个厕所也能遇上贵人,我开车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给我让行。这就是我的能力。”   涂绵绵:“……哇哦。”   除了羡慕和多蹭蹭貔貅先生,她已经想不出来该有什么话可说了。   像南山君那样的败家爷们,入世多少年反倒积攒了不少的欠款,想必大部分妖怪都和他一样不擅长做生意,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暴露身份。   貔貅就不同了,躺在家里都有人送钱。涂绵绵羡慕得差点儿汪地一声哭出来。   做人真的好难!   终于,在千辛万苦的路途中,貔貅大佬磕磕绊绊,总算把车开到了正确的方向。他们穿过荒野的土地,渐渐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干枯的树丛层层掩埋着面前的路途,皮敬麓淡定地把车继续向前开。   干枯的树枝刮在崭新的车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涂绵绵听得差点儿肉疼死。那一道下去就是几万块钱啊!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钱!   “唰!”   车辆停在距离公司约莫有十几米的地方。抬头能看到一棵参天大树,正前方便是一栋造型古朴的别墅,一条大黑狗冲出来朝车汪汪直叫。   皮敬麓一脸惊讶,惊讶之中又饱含着几分怜悯:“你们就住在这种地方?”   涂绵绵:“什、什么?”   “这里难道不是贫民窟吗?妖怪们居然堕落成了这个样子?啧啧……”他没有下车,啧啧称奇的时候忽然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嘀嘀的噪音在寂静的森林之间异常刺耳。   “小的们,都出来迎接我吧!”   “咚!”   山海公司的大门被猛然甩开,头顶上的山海公司的匾额晃了晃,差点儿从头上掉下来。南山君穿着小兔子的毛绒睡衣,一双棉拖鞋吧嗒吧嗒,脸色很臭。他的身后走出几只妖怪,纷纷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望着门口的豪车。   涂绵绵望着他们陷入沉默。皮敬麓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还真的觉得山海公司莫名的有些……穷酸……   皮敬麓拽了拽衣领,好整以暇地从车上施施然下来,一副男主角自带的出场光环,闪瞎众人的狗眼。他光洁崭新的黑皮鞋踩在地上,还没等他开口,忽然,面色糊成一团酱油:“这是什么……”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脚,上面糊了一坨狗粑粑。   九尾啊了一声:“狡,不要随地大小便啊。”   寒风凛冽中,妖怪们望着一脚狗粑粑的貔貅,哈地笑出声来。   皮敬麓忍了又忍,想到什么,浓密的眉头立即舒展了:“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旗下的艺人了,我就是你们的大老板。叫我……叫什么好呢,唉,我是个平易近人的人,所以你们就叫我皮老板吧。”   刚下车的涂绵绵听到他的话,差点儿噗地笑出声来。她满脑子都是《海绵宝宝》里跟蟹老板作对的草履虫痞老板,莫名地跟面前一脸嚣张的皮敬麓重合到一起,还十分和谐。   痞老板啊不,皮老板以绝对蔑视的目光看着这些穷逼们。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直接无视他的存在,越过皮敬麓的身影望向身后的涂绵绵:“这就是你说的大老板?”   “嗯。你们认识吗?”   “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妖怪而已。”南山君明显不吃这一套,“有点钱怎么了?我们妖怪们需要这点儿钱吗?”   “就是就是。”妖怪们表示附和。   皮敬麓:“哦?”   “你有反驳的意见?”   “这么说吧。我是个宽厚多金的大老板,所以我对手下员工的福利极好。”皮敬麓蹭了蹭鞋底的狗粑粑,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翩翩,“简单来说就是五险一金,双休,节日带薪休假,有年假,加班三倍奖励金,每月团建一次,每个季度国内游一次,每年国外游一次,全部包吃包住包玩。   有多达十项补贴——例如追星有合作公司内部票、例如买奢侈品有合作公司打折……”   皮敬麓扳着手指头,洋洋洒洒说了一堆福利,连涂绵绵都心动不已。   但她想,这些条件对于妖怪们来说未免太毛毛雨了吧,虽然有诸多优惠,但他们又不是弄……   “请您进去,鄙人已经嘱咐鹿蜀泡好茶,就等着您上座。”南山君夸张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身后的鸾鸟已经小跑着进了公司,给贵客腾出上好的座位。   风中凌乱的涂绵绵:“……”   节操呢!还有没有了!   南山君和妖怪们表示,明显没有。   山海公司外面寒风凌冽,屋内温暖和谐,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他们分成两派坐:一派是以貔貅为中心,加之谄媚的妖怪和某个完全忘记自己节操的神祇;另一派是涂绵绵、九尾、凤皇几人排排坐,默默看着这丑陋而现实的社会。   皮敬麓喝着茶,清了清嗓子,问:“这屋里面就你们吗?再没有别的妖怪了?”   “有,剩下的都在房间里睡觉。”   “还有这回事?”他瞥了一眼南山君,“见到我都不出来迎接一下?都有谁?”   “有旋龟。”   “嗯。”   “有赤鱬。”   “嗯。”   “有穷奇。”   “嗯……嗯嗯??”皮敬麓一惊,端在手中的茶差点儿洒了一地。他连忙维持住自己宠辱不惊的风度,干咳一声,“再没了吧?”   “还有饕餮。”   “饕、饕餮?”皮敬麓顿时结巴了,怂怂的模样瞬间让涂绵绵记起当初南山君那软塌塌的一跪。现在可好,南山君顺杆子往上爬,发现饕餮脾气好,也就没那么忌惮了。   貔貅可不同。上一次见到饕餮还是上万年前的事情,他至今都难以忘怀凶兽那杀气腾腾的一眼。   “要不叫一声?”   “不用不用不用。”   他方才还仰着的头低了几度,嗓门也小了半截,他擦擦额头的汗,说:“嗯,公司真是人才辈出啊,哈哈。”   涂绵绵断定他压根没有看公司的直播,否则也不会惊讶成这个样子。大概一知道消息之后一心想着出风头,现在可好,自己先怂了半截。   皮敬麓公司审视一游到此结束。   他硬着腰板进来,又软着腿走出去,可谓是大起大落了。   为了庆祝公司背后有大山依靠,大家兴奋地举手投决表示公司团建一次。   上回别墅被烧,这回想出外游玩。举手投票只有一票投否决,那就是苦逼的涂绵绵。   开玩笑,这么多妖怪出门?   那大概得用上四个字。   倾巢出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送上~   今天结束啦,明天三更吧~   另,山海经里没有貔貅的,也不存在龙九子的说法,都是后面书籍和传说的杜撰。但因为觉得财神爷只有貔貅符合了,所以还是邀请他闪亮登场噔噔蹬!   涂绵绵:一句话总结,没一个正常的。   ☆、我不喜欢团建(上)   “我不喜欢团建。”涂绵绵说。   “宝贝,你会爱上这样的生活的。”鸾鸟拎着一条深v短裙比划了一下, 表情美滋滋的, “那我就穿这条吧,Dior限量版新款, 感谢皮老板。”   涂绵绵瞪向她:“在大家裹着大衣的时候, 你要穿这个玩意?不行!”   “出去玩不把我曼妙的身体露出来,不符合我的哲学啊。”   “你要是这么穿就让你驻扎公司。”   在涂绵绵的威胁下, 鸾鸟闷闷不乐地把裙子塞进去, 趁着涂绵绵不注意, 手悄咪咪地探向超短裤——   “请放下你的爪。”   “……讨厌。”   遥想公司第一次团建, 一群家伙打扮得像个神经病,还差点儿因为一个冒出来的妖怪出了事。这次有大妖怪护驾,涂绵绵倒不是非常担忧安全问题。   唯一担心的是大家会被识破身份。   于是,涂绵绵特意去批发了一堆保护大家身份的好工具,一一发到大家的手上。有口罩,有墨镜、帽子,假发,假胡子等等,供大家自由选择。   就在其他妖怪还在一脸懵逼地摆弄的时候, 饕餮大佬熟稔地戴上口罩和墨镜,装备完好后静静望向涂绵绵,像是在等待她的夸奖。   “咦,饕餮戴得好熟练。”凤皇先是表露出几分诧异,随即咬咬牙, 被各种奇奇怪怪胜负欲支配的他不甘示弱地拿起道具套在脸上,“朕也会,有什么了不起的。”   涂绵绵:“……这你也要比?”真是没得救了。   今天的目的地是S市最大的一个动植物园,地处郊区,距离那儿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型游乐园,连接着美食一条街。南山君考察已久,举手表决大家愿不愿意去,除了涂绵绵一个人投否决票,饕餮弃权,剩下的妖怪们纷纷同意。   自从上次的百妖回潮之后,穷奇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过。想到这里,涂绵绵问南山君:“对了,我们都出去,穷奇留在这里可以吗?”   “你放心,他会乖乖待在这里的。”南山君自信地扶了扶眼镜。   这一次的出行依然选在了工作日。大家全副武装,收拾好之后,一个个裹得像个棉球,鸾鸟是最不乐意的,依然试图露出自己的事业线,几次失败之后才悻悻作罢。   身旁的鹿蜀红着脸,摸摸他的光头,说:“你这样就挺可爱的。”   “谢谢你啊。”鸾鸟没好气地说。   门外停着一辆风骚的面包车,也是皮敬麓友情赞助,车头贴着他酷炫的照片,十分扎眼。作为唯一一个能看懂导航又不会闯红灯朝着沟里开的人类,涂绵绵不得已揽下任务,开着风骚的大巴,带着众人驶向动物园。   此刻是早晨八点,赶上动物园买票,还来得及看到大熊猫。   涂绵绵计划得很好,她绕过交通拥堵路段,一路畅通无阻,成功到达动物园。好在动物园没多少人,面包车车头上的皮敬麓的照片只是引得几个游客看了一眼。   正值寒风萧瑟之际,一下车就打了个冷颤,示意大家不要乱走的涂绵绵去窗口买票。   买好票的她叮嘱大家装好票,为了统一出行,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原因脱离队伍,一旦有违规行为取消下次的出行计划。   神秘的一队出发了。   涂绵绵走在最前面。她从小到大来过这里无数次,自然轻车熟路。   “我们首先去看大熊猫,然后再去逛其他的景点。大熊猫只有早晨才会出来活动,所以大家千万不能错过。”   “熊猫是个什么?”鹿蜀举手发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   正说着,他们穿过一条小径,便看到一片干枯的丛林之中,有一只黑白色的巨型动物正靠着一块大石头,一边晒太阳一边啃竹子,优哉游哉。   妖怪们:“!!!”   “你!你们……胆大包天!”凤皇差点儿跳脚。他身穿厚厚的羽绒服,头戴帽子,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余一双凤眼因为震惊而瞪得比平日大许多。   涂绵绵一脸懵:“有问题吗?”   “那不是食铁兽吗!你们居然把蚩尤的坐骑锁在这里!……不对,它为什么不逃?难道这里施了咒吗!”   凤皇眉头一皱,深感不简单。   过来看熊猫的游客占据大多数,就在凤皇说话的时候来来回回过去几波人,纷纷以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涂绵绵还没来得及阻止凤皇,便看到白发苍苍的讙颤颤巍巍地一脚骑在墙上,试图跨过去。   “老夫……老夫来救你……”   涂绵绵:“!!!”   差点儿被安保人员叉出去的讙念在年龄大,这才避免了一场争执。他们被教育一通,涂绵绵深感丢脸,沮丧地低垂着脑袋,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凤皇一边走一边摇头:“我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想出如此绝妙的办法来羞辱它。”   讙在旁边老泪纵横:“你们居然让它吃竹子!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唯有一路上静静走路的饕餮冷不丁地说道:“食铁兽的肉,不太好吃。”   涂绵绵一手捂住脸,不想说话。   既然不看熊猫,就看别的动物吧。一行妖怪继续朝着路线出发,路过孔雀,原本缩在原地的孔雀们纷纷开屏,颜色昳丽,非常漂亮。涂绵绵吃了一惊,便听到身后的游客们发出惊叫和欢呼,一时间只听到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响声和人们兴奋的叫声。   九尾噗地笑了一下:“它们是看到同类了呢。”   同为“鸟”的凤皇和鸾鸟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同时发出哼地一声,表示对孔雀们的不屑。   涂绵绵说:“多好看呀。”   饕餮认真地插嘴道:“好吃吗?”   涂绵绵:“……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一路上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动物,大家反应不一。唯有看到大猩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说:“为什么狌狌都有资格在这个地方?”   “我感觉受到了羞辱。”   “我也。”   “为什么我们要看到这玩意儿。”   大猩猩仿佛能听得懂人话,愤怒地朝他们所在的地方砸了个苹果。受到挑衅的妖怪们大怒,鹿蜀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一脸暴躁地说:“哎哟我这暴脾气,看我不让你脑壳开花……”   “不不!不能打死它!”涂绵绵差点儿操碎了心。   距离出口还有两三个动物景点,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涂绵绵只好提心吊胆地看管着他们,生怕他们发病。   路过一条金色巨蟒的时候,涂绵绵下意识地向后瑟缩几步,默默让自己同巨蟒离得远一点儿。南山君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怀好意地问:“小涂涂,你怕蛇?”   南山君的话一出,对巨蟒不感兴趣,本在东张西望的妖怪们纷纷望向那条金色的长虫,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会吧,那种小玩意都怕?”在他们眼里,就跟涂绵绵怕一条蚯蚓没什么区别。   “才没有。”涂绵绵嘴硬。   “正好,公司外面可以养一条……”   “去死。”   正在懒懒晒太阳的巨蟒本是这动物园的霸主之一。它冷冷地吐着信子,突然感受到一阵恶意,吓得身体一紧,呲溜一声窜回到隐蔽的地方。   不远处的两个游客惊咦一声:“哎?蛇呢?”   涂绵绵:“……”   这一片都是猛兽区,涂绵绵不但没有感受到惊悚害怕,反而因为妖怪们时不时地讨论到哪个好养,哪个肉质不错,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她默默听着他们的讨论,身边的游客们路过,听到他们的言语,纷纷露出好笑和鄙夷的眼神,仿佛在说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全部在吹牛皮。   “我们逛完这一片就可以出去了。”   涂绵绵看了一眼时间,说:“正好赶上……”   “啊啊啊!!”   前方约莫几十米的地方传来大人小孩的刺耳尖叫,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地朝着涂绵绵一行人的方向跑过去,有小孩步履不稳差点摔倒,被涂绵绵扶住。   “快跑!”小孩的母亲一脸惊慌,顾不得道谢抱着小孩就跑,“有狮子跑出来了!”   “什、什么?”   涂绵绵看着他们跑远了,这才望向前方,空荡荡的一片场地之中,一头毛发蓬松的狮子正气度雍容地信步向前,它低吼一声,甩甩脑袋,四处张望着,想狠狠咬一口两脚兽。   然后,下一秒,它的目光撞上一群大妖怪们。   “……”   “……”   非常清楚地在狮子的脸上能感受到嚣张的神态一瞬间僵硬的表情。   它愣在原地,雍容的信步变成了猫步,默默收回爪,一步一步后退,就这么维持着倒着走的诡异姿势,悄无声息地回到笼子里,还乖巧地关上门。   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们一边怒吼让他们让开一边冲上前,就看到大猫状的狮子友好地甩了甩尾巴,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们顿时懵了一下,面面相觑。   这……发生了什么?   涂绵绵:“……”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他们去动物园。   第二更九点~么么啾!   ☆、我不喜欢团建(中)   无意间阻止了一场灾祸的活雷锋妖怪们并没有人知道。趁着媒体还没有过来,涂绵绵连忙示意他们撤退。   狮子从笼子里出来又回去的传闻越传越奇怪, 最后演变成这家动物园每个月都会放狮子出来活动, 因为驯养得太过温顺,狮子不仅不咬人, 还会自己回家关门。   有狮子保护协会出来抗议, 表示大家不应该对狮子如此冷漠畏惧,要跟它和谐相处。   更有人打出狮子大头照的标语:我很凶, 可我很温柔。   当事狮子蜷缩在地盘里, 每天相当乖巧。因为九尾顺手摸了一下大门, 每当它鼓起勇气试图脱离世俗的束缚的时候, 隔着门就嗅到极危险的气息,又惊恐地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这只狮子,在这一个漫长而难捱的冬季,患上了忧郁症。   *   坐在面包车里的涂绵绵清了清嗓子,说:“介于方才的行为,咱们约法三章吧。”   “我觉得我们表现得挺好的呀。”南山君还怪骄傲的,“都没有毁坏任何一栋建筑物呢。”   讙摆摆手,神态老气横秋:“您真没必要这样。”   涂绵绵忍了又忍:“您再倚老卖老我就不客气了。”   她跟妖怪们约定好,没有允许不能说奇怪的话, 不能做奇怪的行为,否则团建当场结束。原本涂绵绵买的是套票,可以参观距离动物园不远的水族馆,慎重思考之下,为了避免水族馆被打破玻璃, 还是转移阵地为好。   谁知道他们看到一堆鱼会不会当场兴奋地表示要烧烤!   事实上,涂绵绵的担忧是不无道理的。   她停下车,他们到了小广场,远远地看到一座巨大摩天轮的鹿蜀使劲地扭了扭脚,像便秘了一样哼哼唧唧,使劲地瞅涂绵绵。   涂绵绵:“……说!”   “那个轮子,怪好看的。嘿嘿嘿。”   涂绵绵:“……”   这个时节去游乐园玩的人很少,比起动物园来就荒凉许多了。妖怪们对游乐园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最惊险刺激的项目还不如自己从悬崖上纵身一跃来得有趣,涂绵绵松了口气,说:“正好,我也不喜欢游乐园。我们换个地方吧。”   南山君严肃地盯着她,直勾勾的目光让涂绵绵无处遁形。   “你该不会……是恐高吧。”   再次被戳中要害的涂绵绵瞪着眼睛,露出像孔乙己一样争辩的神情,只差说一句“你怎么凭空污蔑人”。她别过头,冷哼一声。   “没有!”   “那你敢坐过山车吗?”   “我……我乃浪里白条,怎么可能会没坐过那个玩意。”   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南山君贱贱的表情:“那你坐一次?”   “我凭什么……”   “害怕了吧。”   涂绵绵黑着脸,大跨步走向售票的地方,给自己买好过山车的票。售票老板笑呵呵的,说:“姑娘你真幸运,这一趟只有你一个人呢,正好坐车头。”   “不不不我还是坐车尾吧。”   “难得的好体验,怎么能坐尾巴呢?你不会有恐高症吧?”   涂绵绵后背陡然一紧,她已经能感受到妖怪们灼灼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她咬着牙,挤出微笑:“怎么可能,哈哈。”   英雄涂绵绵英勇就义,踏上过山车。   她颤抖着抱住胸前的防护措施,别过头,沉默地看着妖怪们人手一个双球甜筒,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正津津有味地一边舔一边看热闹。   可谓是,文明观猴。   涂绵绵:“……”   对于他们令人发指的暴行涂绵绵有一万句话要说。在她愤怒的眼神中,过山车缓缓启动了,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已经感受到冷风掠过自己的头发,如刀子般刮在身上。   涂绵绵不敢睁开眼睛,她眯缝着望向前方,自己即将到达过山车最高的车轨,向远方眺望,S市的美景一览无余,美不胜收……个……屁啊……   “啊啊啊啊啊——”   涂绵绵爆发出打从娘胎以来最惨烈的一声尖叫。面前的景色迅速掠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朝着地面九十度垂直地冲了下去!   老板走出来,跟着妖怪们齐刷刷地站在一起,面带祥和的微笑。   “你们看,小姑娘玩得多开心啊。”   如果涂绵绵听到老板的话,一定会问一句:你是魔鬼吗?   过山车一阵向上冲、一阵落下、转弯,让涂绵绵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人生的大起大落。她默默垂泪,紧紧闭着眼睛,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正在涂绵绵祈祷的时候,过山车缓缓停下来了。   涂绵绵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   她停在半山腰的位置,正好面朝着妖怪们,过山车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卡在半空了。老板被吓一跳,连忙进去调试。   狼心狗肺的朋友们望着涂绵绵被挂在半空中黑着脸的模样,不知是谁提议,拿出手机说:“我们来自拍一张吧。”   “一、二、三——”   “咔嚓!”   照片里是南山君举着手机,跟妖怪们一手举着甜筒,笑得十分开朗的照片。他们的后背是悬在半空面无表情的涂绵绵,朝他们双手比中指。   完美。   从过山车下来的涂绵绵仿佛腾云驾雾,飘着落在地面。她的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幸好他们有点良心把她扶住,让她坐在长椅上。   南山君倒是有些不解:“如果怕的话,就说出来好了,为什么要强撑着?”   涂绵绵接过一瓶矿泉水,说:“那身为神祇的你遇到不擅长的事情也会说出来吗?谁都不想让自己有弱点。”   “人类跟神是不一样的。”鸾鸟说。   “我倒不这么觉得。”   她虽然脚步虚浮,却没有因此而落下大家的脚步,还要强撑着继续走。望着她陡然苍白的面孔,南山君和妖怪们突然有些愧疚,一个个扭扭捏捏地道歉,问她需不需要治病。   涂绵绵又有几分好笑,她坐在长椅上,不耐地挥挥手让妖怪们就在附近走动。大家自由行一个小时,仅限于小广场附近,一小时之后一起去吃饭。   不乱给钱,他们也没办法成精。   妖怪们三三两两地到处走动,饕餮却安静地坐在涂绵绵的身边。   涂绵绵问:“你不到处走走吗?”   “不用。”   他的视线聚焦在某处,聚精会神的模样让涂绵绵也不由地转移视线,顺着饕餮的目光望去。那是一个穿厚棉衣的老板摆着小摊,小摊上有许多小玩具。一位家长领着小孩付钱离开,小孩子欢快地吹起泡泡,伴随着清脆的笑声,晶莹透明的彩色泡泡飞得漫天都是,就像一场泡沫雨。   涂绵绵问:“喜欢泡泡?”   饕餮认真地问:“那是什么?”   涂绵绵从口袋里掏出零钱,说:“你过去买一支回来。”   被驱使自如的饕餮大佬接过钱,慢悠悠地朝着小摊走去。望着他瘦削的背影,涂绵绵走了神,忽然甩甩头,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真是了不得了,在谢衿泽试图亲吻她的时候,脑海一瞬间居然闪现饕餮那张清秀白皙的脸。   简直不可思议。   涂绵绵深感自己工作昏了头,或许最近急需好好休息。   “喏。”   一管泡泡水递到涂绵绵面前,她做贼心虚地抖了抖,这才镇定自若地接过泡泡水。饕餮坐在她身边,双手摆在腿上,端端正正,就像是要拍照。   他专注地凝视着涂绵绵,就像是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奇迹。   涂绵绵拧开管子,说:“你注意看哦。”   她搅了搅泡泡水,对准半空轻轻一吹,只见哗啦啦一堆泡泡飞出去,在阳光的折射下五彩斑斓,就像一颗颗调皮的水精灵。   饕餮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着他的反应,涂绵绵有些好笑地说:“你可以碰一下。”   “嗯?”   “碰到手的泡泡,会破的。”   说着,她继续搅了搅泡泡水,故意对着饕餮轻轻一吹。伴随着风的温柔吹拂,一堆泡泡擦过他的面颊,饕餮用手一抓,它们瞬间破灭,消失不见,就像一个个五彩的梦。   他茫然地摊开手掌,上面什么都没有。   涂绵绵笑出了声。   她又吹了一下,一堆泡泡簌簌地飞上去,饕餮猝不及防地张嘴吃了一个,令他失望的时候什么都没吃到。他咂咂嘴,说:“有点苦。”   风中凌乱的涂绵绵:“这不是吃的啊……”   为了让饕餮体会到除了吃以外的乐趣,涂绵绵递给他,让他也吹一下试试。饕餮拘谨地握着八字形的塑料小棍,搅了搅泡泡水,在涂绵绵叮嘱中轻轻一吹。   饕餮的“轻轻”可不是盖的。   他只是微微地吹了一下,涂绵绵的面颊仿佛被一阵狂风掠过,又冷又疼,顿时被吹傻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惊叫一声,捂住眼睛,原来饕餮把肥皂水吹到了她的眼睛里。   眼睛又疼又痒,刺得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使劲揉眼睛,疼得眼眶泛红一圈,半晌才好受一些。   不明情况的人一看,还以为是小情侣在吵架。   自知犯错的饕餮迟疑地问:“疼吗?”   “没事没事……”   涂绵绵睁开眼睛,却看到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一张脸。那双浅咖色的眼瞳正一眨不眨地定定看着她,没有野性的锋利,却是对其他人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的温和。   她的动作一僵,下意识地一巴掌把饕餮推开。   “我、我去一趟洗手间。”她惊慌失措地离开。   饕餮大佬默默坐在原地,一手举着泡泡水,第一次强烈意识到涂绵绵居然对他保持距离了。是因为他伤害了她吗?还是别的原因呢?   ……这感觉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我是被嫌弃了吗?   忘了说,第三更十一点~~   ☆、我不喜欢团建(下)   涂绵绵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她有些心有余悸地地拍拍胸口,不明白自己哪儿出问题了。这就像是一个人对自己家的猫猫狗狗有了超出边界的好感, 能行吗?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涂绵绵在心底默默谴责自己一万遍。若是因为对谢衿泽失望的移情, 还是别的原因,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动情的时候容易犯傻, 冷静的时候向来自持。自认为自己兢兢业业, 一直在为公司做贡献,若是动了感情不如辞职。   如此劝勉片刻, 涂绵绵也冷静下来了, 烧红的面颊恢复正常, 她望向镜子, 那双眼眸仿佛含着一层雾,蒙蒙的好看。   “咣。”厕所门被打开,涂绵绵忙不迭戴上口罩。   从厕所出来的年轻女性看了她一眼,随即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对着镜子补口红。   出了洗手间,饕餮依然坐在长椅上。他低垂着头,晃动泡泡水,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又在发呆。涂绵绵走到长椅面前, 干咳一声,说:“抱歉,你没有被我吓到吧。”   饕餮:“嗯……”   “要到处走走吗?待在这里怪没意思的。”涂绵绵打个哈哈,见他没什么反应,讪讪倒退几步, 朝鸾鸟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饕餮抬起头,望向她的背影。   “……”   他在涂绵绵的身上嗅到了冷淡的气息。奇怪,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此刻,妖怪们正在扎堆凑热闹。面前搭着一个台子,在搞抽奖活动,乌压压的一群人全部围在下面,主持人表示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奖,请大家抓紧时间早点儿买号码券。   开奖礼品非常诱人,有五十二寸液晶电视,有冰箱,有微波炉……   涂绵绵问:“你们在干什么?”   “啊,他们在打赌。”南山君扶了扶眼镜。   “赌什么?”涂绵绵有种不好的预感。   “赌谁抽到的奖品多。”   “……”   鸾鸟一直和凤皇不对盘,两只妖怪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此刻居然用如此幼稚的行为来争个第一第二,真是令人无语。   凤皇等着鸾鸟,后者自信地甩了甩手中的票,递给鹿蜀:“来,帮我看着。”   鹿蜀笑成一朵花,接过票:“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绵绵你要不要买几张?说不定你也能蹭个三等奖之类的呢。”   “啊,我啊。”涂绵绵记起口袋里还有几张钱,正好,她也试试自己的运气。她挤过去买了三张票,站在妖怪们身后默默等待。   期待已久的开奖终于在一阵欢乐的音乐声中开始了。   “我们先来开三等奖!噔噔蹬,让我看看是哪位幸运观众——”   主持人浮夸的台风让涂绵绵有些不适。她跟着一群人翘首以盼,就在凤皇和鸾鸟针锋相对的目光中,主持人念出号码:“213是谁?213在吗?”   凤皇唰地冷了脸。他不是213。   他望向鸾鸟,鸾鸟同样面无表情,身旁的鹿蜀小心翼翼,生怕鸾鸟生气。   怪了,他们两个都没有中奖,那还能轮到谁?   拥攘的人群之中,一只手弱弱举起来:“我!”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源处,便看到戴着口罩的涂绵绵高高举手,在妖怪们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中走上台领奖。   主持人哈哈笑了:“这位观众还挺神秘哈,不愿意摘口罩。那,我们就祝福你过个好年吧。”   涂绵绵点头感谢,默默走下台。   凤皇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三等奖,我和鸾鸟争的是一等奖的运气,其他都做不得数。”   “那我们再来抽二等奖!看看是哪位幸运儿呢?”众人屏息期待的目光中,主持人掏出一个号码,清了清嗓子,“011是谁?请举一下手!”   围观的观众们发出失望的叹息。   凤皇和鸾鸟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的眼神里发现了震惊。他们两个立即转头望向涂绵绵,果然,涂绵绵又再一次地弱弱举起手。   “我……”   主持人:“……”   大家:“……”   这个人,上辈子是拯救地球了吗!怎么会有如此好的运气!在他们羡慕嫉妒恨的凝视之中,夹杂着有人质疑抽奖是否公平的言论,涂绵绵顶着压力继续上台领奖。   主持人露出悲伤的笑容:“下一个如果还是你,我们可能就得被投诉了。”   涂绵绵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下了台,涂绵绵默默把最后一张奖券塞到鹿蜀手里:“等会儿如果抽中了就装作不认识我。”   凤皇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他和鸾鸟坚信一等奖绝对是自己的,否则对不起祥瑞的称呼。这一次主持人伸进抽奖池里搅和半天,这才颤颤巍巍地掏出最后一张号码:“那个……511?有人吗?”   鹿蜀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中了中了!”   看到不是涂绵绵,主持人擦擦额头的冷汗,默默松了口气。果然只是巧合,巧合!   鸾鸟一脸期待:“谁的谁的?”   鹿蜀:“呃……涂经理的……”   “……”   “……”   鹿蜀的单恋遭到毁灭性打击,尤其是当他抱着液晶电视回到面包车上的时候,鸾鸟脸色臭得吓人,别说理他,没有翻白眼都是很好的表现了。   他眼含热泪,委屈地望向涂绵绵,希望涂绵绵能够解围。   然而,此刻的涂绵绵还在沉思自己是哪儿出了问题。她的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蹭了许久的貔貅的运气。难道说……貔貅的好运居然如此强大吗!   涂绵绵震惊了。   家电被摆在大厅作为公用,涂绵绵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神筑造的房间居然还能用电。有了超大电视的南山君相当开心,坐在电视面前开始看淘汰制女团综艺,看到自家的爱豆不由捧着脸蛋幸福地笑出声。   路过的涂绵绵看了一眼,对于即将遭遇人生滑铁卢的几个小姑娘表示默哀。   有时候,实力比不上运气啊。   她抱着电脑回房间,一路上灯光点点,仿佛她是整个舞台的中央。涂绵绵的脚步轻快,差点儿跳起来,直到看到饕餮打开门,硬生生地止住步伐。   “晚上好。”涂绵绵点点头。   “……”   面对饕餮的无声凝视,涂绵绵难掩不自在。她摸了摸鼻子,说:“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饕餮皱了皱眉,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犹疑。他的听力极其敏锐,能听到涂绵绵有些加速的心跳。   他望着涂绵绵闪烁的眼睛,细长的睫毛如小扇子般不停扑朔,好看得紧。软下来的涂绵绵的面色总是浮着几分诱人的粉,这是不常见的情况。   饕餮回忆起软绵绵的触感,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   涂绵绵越过他,推开房门,身后的饕餮却紧跟上去,一手撑住门。两人四目相对,涂绵绵一脸紧张地缩到墙边,问:“怎么了?”   她的嗓音柔软,像甜腻腻的棉花糖,就像是面对危险的小兽,不自觉地放软了腔调,却也颤巍巍,黏糊糊的,就像嘴里含着一勺蜂蜜。那双漂亮的眼眸雾蒙蒙的,因为心绪起伏波动大,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扑闪,闪得饕餮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一张一合的柔软的唇瓣上。嫣红的颜色,很漂亮柔软的颜色,下唇瓣肉肉软软,形状完美而漂亮。   “不太对。”   “嗯嗯?”   “有些……不太对。”   饕餮怔怔凝视着那张诱人的红唇,蛰伏了上万年的饥饿的欲.望蠢蠢欲动。在血管里滚动的血液滚烫,能灼伤皮肤,野蛮的叫嚣连带着冲动被压在喉咙,仿佛顷刻间就能喷涌而出。   他的喉咙从未有过的干燥。   这让饕餮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难道,是想吃了涂绵绵?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对饕餮没想法。   饕餮:我不想吃她。   哈哈哈哈感情路真难╮(╯▽╰)╭   ☆、来自犬封国的美人   涂绵绵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在饕餮的注视下难掩惊慌。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有什么事好好说。”   饕餮像是触电一般倏然缩回手, 随即离开了房间, 留下涂绵绵一个人傻眼。   “……”   刚才发生了什么?   涂绵绵心有余悸地长呼一口气,她拍拍胸脯, 回想着自己方才愚蠢的模样, 很想一巴掌把自己拍到墙上。为什么有那一瞬间会觉得饕餮在盯着她的嘴唇不放?果然是错觉吧,都是错觉。   她走到窗边, 拉开厚重的窗帘, 寒风吹得树林索索只响, 屋内盎然如春, 将漫长的寒冷隔绝在墙外。   “春天快要到了啊。”涂绵绵喃喃自语。   深夜。   隔着一堵墙,一人一妖怪皆是清醒的状态。涂绵绵盖着柔软的被子翻了个身,脑袋里乱七八糟不知在回忆些什么,越想睡觉越是睡不着。隔壁的妖怪先生正一手举起软塌塌的小兔子,他捏了捏,总觉得手感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难道是因为有了更好的替代品么。   饕餮回想起涂绵绵柔软的脸颊,柔软的红唇,烦躁地按住胸口。在漫长睡眠中克制的食欲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若是被神祇们知道, 恐怕想尽办法都得让他陷入沉眠。   在最饥饿的时候,他是没有神志的。见到生物就会张开大嘴吞噬进去,不论是妖还是神祇。   若是这一次爆发,一口吞了涂绵绵……   被陡然捏紧的兔子发出嘎吱的一声响,软趴趴的耳朵垂下来。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双浅淡的眼眸染上夜色的沉重,随即倏然闭上。   ……   涂绵绵睡得不□□稳。   她辗转反侧,脑袋一片混沌。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回到幼时的村庄里,只是自己的个头太小。她努力地仰起头,看到还有一头黑发的涂婆婆正跟别人说着什么,她一手牵住涂绵绵的小手,露出慈祥的笑容。   涂绵绵懵懂地眨眨眼睛,转过头,看到同样年轻的谢婶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正朝着她虎视眈眈,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记忆中的她在阳光下奔跑、去下河捉鱼,撒欢似的在村子里到处跑。   涂婆婆只是一直笑着,看着她在小男孩身后当一只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   直到某天。   跟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很远的地方,那是个堆满草垛的田野,她越走越远,直到天色黑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冷风的呼啸如魔鬼的哀嚎,吓得她瑟瑟发抖,躲在一个草垛下放声大哭。   凌冽的寒风一瞬间停滞片刻。   面前落下一道黑影,盖住她的身体。她擦擦眼睛,瑟瑟发抖地抬起头,便看到——   ……   “叮叮咚咚!”   手机铃声猛地炸开,吓得涂绵绵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清醒过来的她立即懊悔地捶捶脑袋,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手机调成静音。梦中的碎片记忆转眼间消失不见,干干净净,半点儿痕迹都无。   手机还在叮叮咚咚地响着,是涂婆婆的来电。   涂婆婆睡得少,总喜欢在清晨给涂绵绵打电话,扰人清梦。她经历过无数次抗议无效后,只得接起电话:“婆婆?”   “你这丫头,都快七点了还在睡懒觉?”   “六点钟怎么能算睡懒觉。”涂绵绵嘟囔道。   “哟,睡得这么香,是梦到了你们家的小伙子吗?”   “别乱开玩笑。”   “怎么啦,”电话那端传来涂婆婆爽朗的笑声,“他又听不到。这么紧张,难不成他就在你身边?”   涂绵绵真是被调侃到没了脾气。   她叹口气,转移话题:“这么早打来电话有事吗?”   “你林婶媳妇儿要去城里养胎,这临走之前想叫你一起吃顿饭,感谢一下你。我昨晚看电视看太晚忘了这茬,今天一起来就赶紧给你打电话,记得跟公司请假啊。”   “好好知道了。”   涂绵绵萎靡不振地揉揉眼睛,头顶的几根呆毛翘了老高,看起来怪可爱的。她无精打采地下床洗漱,走出房门,妖怪们正热闹,纷纷围着电视坐在沙发上。   凤皇:“朕要看球赛。”   鸾鸟:“看个屁。老娘的电视剧要开了,请麻溜地滚开。”   南山君:“我爱豆……”   众妖:“闭嘴!”   看着他们争执不休的模样,涂绵绵无言以对。她清清嗓子,说明自己要出去一趟,妖怪们有些蠢蠢欲动,说:“我也想出……”   涂绵绵露出冷冰冰的微笑:“不,你不想。”   九尾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他身着一身白袍,愈发衬得黑发如墨,如谪仙一般的清冷气质。撑在膝盖上的手低垂着,像是一滴饱满的玉珠,美人如花却隔云端。   卧在脚下的狡看到涂绵绵的身影,立即跳起来兴奋地吐舌头,绕着她打转。   “要出门?”九尾懒懒地问了一声。   “嗯。”   涂绵绵想了想,不放心地补上一句:“记得看着点大家。”   “噗。”不知道脑补了怎样一副画面,九尾轻笑一声,那张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晃了晃,“你还真像是个操心的母亲。”   “能不操心吗。”涂绵绵长叹一声。   一面管着一群双商堪忧的大龄幼稚妖怪,一面还得防着自己不能投入太多感情,有时候还有些心累。   不过,她也算是苦中带乐。   回到家中,涂婆婆正坐在院子里撸猫。看着像橘猫实则是只天狗的妖怪彻底放弃节操,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尾巴一甩一甩,舒服得连眼睛都不想抬。   涂绵绵:“……”   “你回来啦。最近上班还好吗?”   “嗯,一切都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会儿就走。”涂婆婆说着把天狗放在了一旁小马扎的垫子上让她继续晒太阳,“你别多心,我没叫陶替是怕他的饭量吓到你林叔林婶。”   涂绵绵哭笑不得:“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你就别再拿我们开玩笑了。”   涂婆婆促狭地挤挤眼睛:“保不准啊。”   ……   林婶家隔着两条街道,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正好是谢衿泽家的对门。涂绵绵跟着涂婆婆还没能进门,对面的大门被推开,露出一张中年风韵犹存的脸,赫然是谢婶。   她先是一愣,笑意柔和:“绵绵最近怎么也不来我们家了。”   涂婆婆冷哼一声:“有去的必要吗?”   “婆婆……”   涂绵绵拽拽涂婆婆的衣袖,让她别发火,对谢婶说道:“这些天工作忙,改日过去看望您。”   “正好我家小子过几天回来一趟,”谢婶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要不,你们俩一起……”   闻言,涂绵绵的笑意顿时有些勉强:“抱歉,我不想见他。”   “啊那个,对不起啊……”谢婶难掩面色尴尬。   林婶一家出来,笑呵呵地搀着还没显怀的媳妇儿。他们早就听闻两家的事情,林婶是个大喇喇的性格,早就看不惯谢衿泽从小被娇惯得没良心,她的嗓门又高又亮,话说得谢婶顿时挂不住脸。   “我说你们家谢小子是没这个福气哦。绵绵天生有福,是他没那个命,你看你家小子现在混的,一天不如一天,怕是要吃亏呀。”   谢婶面色有些僵,明显是被说得有些动气,又不好在涂绵绵面前发火。涂绵绵连忙打哈哈,让两家的人都回去,这事也算就此揭过,谁也别提。   林婶在院子里的嗓门依然不低:“绵绵这么好的命,以后肯定会嫁个了不得的小伙子,哪还能轮的上他。我就奇了怪了,好好的父母怎么教出这么个心比天高的不孝子。”   涂绵绵拉住她:“别说了,婶婶,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哦哦对,你今天可是大恩人,来来,你跟涂婆婆坐在这儿。”   林婶喜气洋洋地张罗起来。   话传到隔壁,谢婶性格温婉,骂不出人,眼眶一红就开始默无声息地抹眼泪。她越想越气,却又没理由反驳,只是对涂绵绵有了些许的埋怨。   从小长大的孩子,怎么半点情分都不顾了呢。   谢叔是个冷硬的汉子,从小就对谢衿泽严加管教,但因为谢婶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又只能生这一个,不由就多宠着一些。宠着宠着,有时候就变了味,对于他的一些行为装作视而不见。   她也疼爱涂绵绵,可说到底是不一样的。涂绵绵是别人家的孩子,只能说是作客,她看着心疼就一起养,想着两个孩子好作伴,现如今两人分道扬镳,她明智理亏,依然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就如丈夫经常斥责她这么惯下去总会成祸害。谢婶冥冥之中仿佛听到预兆,这让她有些恐惧。   隔壁的涂绵绵没有想那么多。   林婶一家热情得过了头,只差把她当做送子娘娘,不停夹菜、倒酒,劝得涂绵绵一杯接一杯下肚,脸颊嫣红,粉粉嫩嫩煞是好看。   林婶家的二儿子刚刚服兵役回来,血气方刚,是个年轻的小伙。他去拿下酒菜,有些心不在焉地偷偷瞄了涂绵绵两眼,被自家哥哥取笑。   “你呀也就看看得了,配不上人家。”   “你不要胡说。”他恼羞成怒地拍了一把,一瞬间脸红脖子粗。   酒足饭饱,涂绵绵已然微醺。她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收拾完菜碟子,又放上干果和零食水果之类。一张嘴吐出的尽是酒气,涂绵绵不适地扇了扇,从上方递过来一杯醒酒汤。   “你喝点儿吧。”   “哦好,谢谢。”涂绵绵有些意外地接过杯子,杯壁温热,用来暖手绝佳。她喝了两口,察觉到对方还在悄悄注视着她,便朝他露出微笑。   林家老二唰地红脸,同手同脚地跑出门。   一顿饭吃着聊着就到了下午,酒也醒了大半。涂绵绵清楚的记着晚上还有工作不能耽误,她同林婶说了一声,让涂婆婆且先坐着,自己要回公司工作。   “哎,让林琼送你啊。”   “不用不用。”   涂婆婆一手拄着拐杖,笑着插话道:“她说不用就不用了吧。公司挺近的,就让她走着去。”   比起林家二小子,涂婆婆还是更中意面相俊俏又老实的饕餮,她也不傻,自家姑娘对谁有没有意思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让林琼送涂绵绵,万一被看到误会了,岂不是没事找事。   林琼魂不守舍地望着涂绵绵的背影,灰溜溜地缩回脑袋。   林婶笑骂道:“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儿子啊,就这么给他断后路。”   “老话怎么说来着,当断则断。”涂婆婆莞尔地摇头,“我们家绵绵心里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咦?她有喜欢的人?是谁?”   “总之不姓谢。”   *   寒风刺骨,又是一个干冷干冷的天,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涂绵绵渐渐清醒了。   她的双手抄在口袋里,慢悠悠地向前走。天色近傍晚,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天际,渲染成瑰丽的金红色,小小的乡村静谧而宁静。   涂绵绵路过那棵高大的槐树,回忆起她曾经和饕餮并肩坐在大树下,遥遥眺望远方绵延的山脉。   百妖回潮的不眠之夜,至今都难以忘怀。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浮现两人坐在地上,深夜之中看着妖怪们飞快掠过的身影时,饕餮曾经说过他“未曾饱腹过”。涂绵绵有些晃神,若是一个人从未尝过饱腹的滋味都该有多么难受。身为妖怪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穿过一片荒地,渐渐地,面前有了树林的痕迹。   涂绵绵加快步伐。   “救……”   咦。   她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来回张望。奇怪,好像听到有人求救的声音。但谁会出现在这里?   涂绵绵疑惑地收回目光,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听错了。周围荒山野岭,即将穿梭于妖怪公司和现实世界的边界线,常人根本不会经过这里。   还没等她继续向前走,耳畔又传来一道虚弱的轻呼:“救……救命啊……”   真的有人!   涂绵绵不确定对方是人是妖。她一手按住手腕的迷榖花的花纹,并没有灼烧发热,也就说来者应该没有危险。   她从对方的声音判断方向,缓慢地四处寻找着踪迹,终于,涂绵绵在一处小山坡下的遮阴处看到一具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身体。第一时间,就被她的美丽所震撼。   她身无寸缕,黑色浓密的长发如海藻般勾缠着身体,堪堪遮住私密的部位。她的皮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是瓷白色的,完好无暇,身体玲珑而匀称,堪称完美。   涂绵绵仿佛看到海的女儿躺在沙滩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希望王子来救她。   她倒吸一口冷气,二话不说先脱下衣服盖在对方的身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   “奴家……奴家来自犬封国……”美人娇娇怯怯,就连声音也轻柔绵软的,“丈夫死了,他们要埋了奴家……奴家就这么跑了出来……”   “你是从山上来的?”涂绵绵有些诧异。   “不……是从很远的地方……奴家会用巫术……”   面前叫虞奴的犬封国的女人,用尽全力将自己传送到这个地方。犬封国在此之前涂绵绵略有了解,这个国家的人,生男为犬,生女则为漂亮的女人,她们用尽全力伺候自己像狗一样的丈夫,就像对待主人一样。   这些可怜的女人还有一个称呼——狗奴。   传说中的国家如今居然真的能见到其人,涂绵绵震惊之余,连忙帮他穿好衣服。虞奴有些不习惯,解释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衣服,她们都是赤着身子,偶尔用金银珠宝装饰自己。   涂绵绵搀扶着她柔软的身体,说:“现在可不行了。如果你想待在公司,那就得穿衣物。”   虞奴的到来不知是福是祸。   她一路上都在柔柔地道歉,只因身体没有力气,才不得不麻烦涂绵绵。涂绵绵满头大汗地带着她穿过层层雾霭,终于到达公司面前。   九尾大概晒了一天的太阳。他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台阶上,看到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涂绵绵还硬搀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怎么回事?”九尾站起身。   “说来话长。”涂绵绵累得精疲力尽,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来来,快来帮我一下。”   虞奴的到来引起大家围观。山海公司本就阳盛阴衰,现在来了第三位女性,鸾鸟的眼神满是敌意,直勾勾地瞪着虞奴。   “我不喜欢她。”   凤皇趁机嘲笑:“因为人家比你长得好看吧。”   “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鸾鸟只是不喜欢虞奴的气场,这让她怎么都看不惯。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了。”   怕虞奴说话累,涂绵绵把她的理由再次陈述一遍。身穿涂绵绵长款黑色羽绒服的虞奴遮不住修长白皙的小腿,那抹雪白令人不禁多看两眼。她的神情柔媚却娇软,像是做低伏小惯了,一直怯怯地不敢抬头。   她这副模样,不论谁看都不由涌起一股保护欲。   “鸾鸟,你把人家给吓到了。”南山君严肃地说。   鸾鸟的余光瞥到鹿蜀红彤彤的脸蛋,意识到他也被魅惑,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地一甩凳子转身离开。   “对不起,是我的到来引起大家的不快吗?”虞奴小心翼翼地问。   涂绵绵察觉到鸾鸟的不对劲,有些在意,面对虞奴也只是笑笑便过去了。   晚上,涂绵绵本想叫鸾鸟谈谈,鸾鸟却赌气谁都不见。她无措地摸摸鼻子,转眼就看到虞奴站在走廊,不知跟鹿蜀说了句什么,光头大汉鹿蜀有些脸红,任谁看都会误会。   “……”怪不得啊。   以鸾鸟的自尊心,被讨厌的女人抢了爱慕者,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至于虞奴是好是坏,目前来说并不能定论。虽然要保护新人,但涂绵绵更在意同伴们的感受,她有些头疼于该如何调节两人之间的关系。   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南山君吊儿郎当地感慨:“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不假。”   九尾不可置否,捏着小扇子遮掩住唇:“你不要给绵绵找事。”   “放心吧,我心里清楚得很。”   第二天,涂绵绵光荣感冒。她凭借着饕餮大佬的美味一餐身体倍儿棒,居然就这么着凉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吃了早饭就抱恙回房间休息,身体反倒越发不舒服。她的额头滚烫,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听到一阵敲门声,涂绵绵示意对方进来,一道身影摇曳着走到她面前,帮她覆上一块冰凉的毛巾。   “奴家给你拿了药,来吃吧。”   “啊,谢谢你。”   入目是一张柔美漂亮的古典东方美人的脸蛋,鼻息香气袭人。涂绵绵浑身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被虞奴喂了药,这才继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回风寒侵体,身体仿佛被灌了铅,浑身酸软。   涂绵绵直到傍晚才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门,客厅里的妖怪们在看电视,他们看到涂绵绵,纷纷让开位置,让涂绵绵坐在最中央。   “感冒好点了吗?”南山君一脸关切,“身体虚寒不敢给你下重药,等你身体恢复,我给你杀几条文鳐鱼补补。”   “唔,还好。”   涂绵绵揉了揉太阳穴,问:“大家都还好吧?”   “放心,一切如常。”鹿蜀乐呵呵的,“虞奴姑娘可真厉害,不仅整理好大家的工作表,还会做你的工作呢。以后你就有帮手了。”   凤皇抱肩说风凉话:“某些鸟啊,就见不惯人家比她优秀。”   涂绵绵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意外。   她环视一圈,除去穷奇、不愿出门的鸾鸟,这些天一直似乎在沉睡的饕餮,还有虞奴,剩下的妖怪都在。她问:“虞奴呢?”   “她去做饭了,好像厨艺很好的样子。还说要给你炖点儿鸡汤补补,好让你快点恢复精神。”南山君说。   “这样啊。”涂绵绵一愣。   她并非是个霸道的人,一直嚷嚷着希望有人来替她分担公司里繁重的事务。这下有人替她分担,还做得很好,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   想到这里,涂绵绵说道:“饕餮好像有几天没出来了,他没什么问题吧?”   “放心啦,大佬睡几天很正常,天天都出来晃悠才奇怪呢。”南山君摸摸下巴,一副沉思的表情,“说起来他最近活动频率真的很高,应该像旋龟一样总是沉睡才对。”   “是吗……”涂绵绵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默默飘过视线。以她着凉发烧的绯红面颊,是否真的红了脸根本无法察觉。   话题中心的饕餮姗姗来迟,他推开门,正好端着一盘餐饭的虞奴路过。   她的身体娇软,却卖力地端着一大盘饭,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的目光落在饕餮身上,眼神微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察觉到对方生人勿近的如冰封的冷漠,她连忙低垂下脑袋,露出天鹅颈,面带羞赧。   饕餮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饭,不愉快地皱起眉。   他径直从她身旁越过,哪有在涂绵绵面前温吞好脾气的模样。   身后的虞奴面色泛红,这才悄悄抬头望向他的后背,难掩眼神的爱慕。   作者有话要说:  貔貅大佬审视评论区后,沧桑地叹口气:女人们,你们只爱我的钱。   绵绵:我突然有了危机感。   饕餮:其实……不用的。   ☆、美人危险   说曹操曹操到。   方才还在问着饕餮的行踪,便看到他从走廊里走出来。涂绵绵坐直了身体, 饕餮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一顿,却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出门, 咣地一声, 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还没来得及问话的涂绵绵:“……”   “我就说他有点不对劲吧。”南山君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 “不过, 大佬猛然间冷淡下来, 反而有种不可描述的魅力呢。”   涂绵绵:“闭嘴吧你。”   饭点的饕餮居然没回来, 这件事简直可以记载到山海公司“不可思议大事件”的头等。   果然如南山君所说,这位从犬封国来的美人厨艺高超,涂绵绵只擅长家常菜,她就不同了,烹调出的一盘盘美味珍馐,色香味俱全,堪比五星级酒店规格。   涂绵绵一边喝虞奴给她单独熬的鸡汤,还有些怪不好意思:“那个……你不用这么忙的,多休息休息吧。”   虞奴像一名日式传统女子, 半跪在垫子上,给大家用公筷夹菜。   她的头一直低垂着,目光没有平视大家,而是落在鼻子以下的位置,低眉顺眼, 规规矩矩。她柔柔地跟涂绵绵说:“奴家能被用上就是天大的荣幸了,各位大妖大神能收留奴家,是奴家一辈子的福分,只求、只求您不要把我赶走……”   说着说着,她面含心酸,低低哽咽一声,用衣角拭泪。   涂绵绵最看不得女人流眼泪,她深感自己成了罪人,连忙放下碗筷给虞奴递纸:“没人会赶你走,别哭啊,别哭。”   好好的一顿饭搞得有些尴尬。不过虞奴很快打起精神,成为山海公司最勤劳的存在。涂绵绵打开笔记本电脑,却被她劝着不要带病工作。虞奴的学习能力极快,花了一天时间就弄懂大家的工作任务,算是暂时接任涂绵绵的工作了。   这一场大病好得很慢,涂绵绵连着昏昏沉沉几天,能有虞奴接任工作,她也算是放心。   饕餮一出去几天没回来,鸾鸟也窝在房间里不出门。涂绵绵有些担心,她穿着棉绒绒的睡衣,走到鸾鸟房门前敲敲门。   “咚咚咚。”   “别来烦我。”隔着门,鸾鸟的声音闷闷的。   “我都感冒了,你要我在外面……阿嚏!”涂绵绵猛地打了个喷嚏,她揉揉红彤彤的鼻子,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鸾鸟靠在门边,斜睨她一眼,有些嫌弃:“怎么脏兮兮的,哪有点女人的样子。”   涂绵绵耸耸肩:“有点人样都够不容易,你不要苛求太多。”   山海公司的每一个房间都是由他们自己想象而来。不同于涂绵绵温馨却干练简单的房间,鸾鸟的房子极近奢华,居然是个二层的小楼。   她从吧台倒了一杯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说:“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走?”   “啊,你是说虞奴吗?如果没有可去的地方,她应该会一直待在公司吧。”   “Are you crazy?(你疯了吗?)”鸾鸟瞪着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不出那是个婊吗?表面装着柔柔弱弱,却跟哪个男人都勾勾搭搭,我看到她就来气。”   涂绵绵坐在她身边,好声好气地说:“你听我说啊。男女关系这点我无权干涉,但是她这些天又是给我帮忙,还在生病的时候照顾我……所以,我有她的恩情,也很难站在你这一边。”   同样身为女人,涂绵绵能感受到虞奴有些过于讨好大家,她能理解这种讨好型人格是在长期被压抑的犬封国而来。   在山海公司的大家渐渐都在变得越来越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虞奴想必也会变得更有自信。   鸾鸟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们会后悔的。”   涂绵绵揉了揉鼻子,苦笑一声:“但愿还是不要吧。”   不过因为鸾鸟有些神经质的反应,涂绵绵不由多留了个心眼。的确如鸾鸟所说,他们并非人类,在此之前所有的经历都是未知的,能以一举之力逃到这里,想必虞奴也费过极大的功夫。   这样的一个人,又会娇弱到哪里去呢?   从鸾鸟的房间出来,涂绵绵正好撞到虞奴。虞奴端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她身穿绛红色长裙,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修长的脖颈如玉。她把黑色的长发盘起,插上一根细簪,眉眼温顺柔美,好一个如花美眷。   涂绵绵有些意外:“你……去哪儿?”   “我看鸾鸟大人几天都没有出来,是不是生奴家的气了。所以……奴家做了点小点心,希望大人能尝尝。”   涂绵绵哪能不了解鸾鸟的性格,虞奴这么做纯粹是想吃闭门羹,说不定还会挨打。她拉着虞奴的胳膊,一边向前走一边说:“这些天她在休息,你也不用过去,你放心,鸾鸟性子率真,不会故意跟你过不去。”   虞奴低垂着眼眸,只是唇角柔美的弧线伴随着涂绵绵偏袒的话语而渐渐消失。   她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穿过悠长的走廊,涂绵绵正要转个弯同她告别离开,这时,虞奴忽然极小声地问道:“那个……奴家有个很无礼的请求,不知您能否答应。”   涂绵绵脚步停下,她看着虞奴怯怯如麻雀般的模样,露出微笑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太好了,您真是个心善的人。”   虞奴红着脸小声地说:“奴家,想借您几件衣服。好像穿得这么暴露有点奇怪,但是奴家又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好。”   虞奴自己可以幻化出衣服来,涂绵绵也就由着她穿一些奇奇怪怪如古典美人的装束。她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涂绵绵意外之余,爽快答应了。   “好,那些衣服随你挑。”   虞奴跟着涂绵绵去了房间,她挑了几件衣服,均是涂绵绵常穿的常服,摆在柜子里没穿几次的贵衣服碰都没碰,让涂绵绵有些不好意思。   她问:“你拿几件新的吧?”   “不了。奴家很喜欢这些衣服的生活气息。”   抱着衣服的虞奴似乎很欢喜,把点心留给涂绵绵,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衣服远去。   涂绵绵坐在沙发上吃点心。每块点心都只有指尖大小,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气味芬芳。她一边吃点心一边想,如果饕餮回来,一定会后悔自己没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不过……饕餮究竟去了哪里呢?   涂绵绵拉开窗帘,门外一片漆黑,一阵冷风吹过,树林梭梭。趴在窗边看着几只独角牛在大树下漫步,涂绵绵忽然有那么几秒钟想念饕餮在的日子。   她叹了口气。   ……   翌日。   身穿涂绵绵衣服的虞奴更像个家庭主妇,混迹在人群之中没有半分的突兀。涂绵绵出门晒太阳的时候看到九尾坐在台阶上,在给狡喂东西吃。   “又在晒太阳?”   “为什么要给她衣服?”九尾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提出问题。   涂绵绵怔忪一下,望向他:“有问题吗?”   “只是觉得你的气味染上别的东西,很奇怪。”隔着面具,九尾的声音慵懒劲十足,让人很难认为他是在计较着什么。   涂绵绵有些茫然地笑了:“我的气味?”   她拽起自己的衣袖闻了半天,除去洗衣液的味道,什么都闻不出来。狡在她的脚下绕来绕去,亲昵地蹭着涂绵绵的脚,热情十足。   涂绵绵蹲下去揉揉狡的头,莞尔地说:“你也闻到我的味道了吗?是什么味道呢?”   九尾拄着下巴,媚态横生。   “人肉的味道吧。”   受到惊吓的涂绵绵:“啥?!”   见她惊愕傻眼的模样,九尾笑个不停,像是恶作剧得到回应。涂绵绵黑了脸,说:“你不要吓我啊。”   “妖有妖的味道,人有人的味道,有什么可惊讶的?”   “……”   并没有得到九尾正经的回应,涂绵绵表示果然人类才是这个公司生物链的最底端。她在大门口晒晒太阳,等到身体暖和,这才慢悠悠地回到大厅。   涂绵绵拿起这个月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多出两页记录,工工整整字迹秀气,一看就是虞奴的手笔。   她喜欢记手账,用文字来记录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这个账本是涂绵绵私有的东西,她不喜欢别人在上面记录,尽管虞奴是好心。   虞奴走上前,怯怯地问:“有问题吗?”   “没什么。”涂绵绵合上本子,“只不过这个我来记录就好,辛苦你了。”   “对不起!奴家不应该碰您的东西,是奴家的错。”虞奴一边道歉,语气含着哭腔。   涂绵绵叹了口气。   总是这么哭啊哭的,她身为一个女性也有些受不了。她只能安抚虞奴的情绪,让她去干别的活。   南山君目睹这一切,表情若有所思。   涂绵绵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账本,察觉到南山君还在盯着她看,她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账本,问:“有话就说。”   “你真的很没有女人味啊,小涂涂。”   涂绵绵:“???”   面对她穷凶恶极的眼神,南山君求生欲极强,他瑟瑟发抖地推了推眼镜,转移话题说:“你很照顾虞奴啊。”   “我也曾有过走投无路的时候。”涂绵绵在纸上写写画画,声音平淡,“所以见不得别人潦倒受苦。”   南山君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也跟着一暖:“所以当初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接手山海公司的吗?”   涂绵绵放下笔。   “不。”她的面色严肃,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只是怕你们做违法的事情,害得我和婆婆被牵连蹲大牢。犯罪预防了解一下。”   南山君:“……”这个理由真的是很直白又不留半分情面了!   好好的情分说散就散。   晚上的直播安排九尾、凤皇和鹿蜀几只妖怪,饕餮和鸾鸟多日未上线,惹得观众们纷纷发牢骚,表示很想看两人吃播和唱歌。   涂绵绵只好撒谎,发微博说两人有事出门一趟,过些天才会回来,请大家稍安勿躁。   除去九尾有些冷淡,剩下的妖怪们对虞奴还是没什么恶感的。尤其是凤皇,一方面为了气鸾鸟,一方面虞奴的确是在顺毛,当他的“小奴才”,他也就乐得有个人伺候,开开心心地做他的小皇帝。   凤皇开箱直播的时候,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等着虞奴给他打开箱子。   他看着虞奴乖巧地开箱,心里美滋滋的。虽然使唤不了涂绵绵万分遗憾,但有个人能用,也就能够彰显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虞奴小心地打开箱子,递给凤皇。她没有注意镜头的方向,一不小心就入镜了。   面色娇美的不认识的大美人陡然出现,瞬间引爆弹幕。   大家议论纷纷:“这是哪个美人?”   “我的天哪,怎么这么漂亮?”   “没见过哎,是新主播还是工作人员?”   “皇上这是您的妃子吗!”   大家的议论刷屏,凤皇一愣,随即有些懊恼。涂绵绵叮嘱他不要让虞奴出镜,她是后勤人员,又是新来的人,不需要出镜。同观众们解释起来很麻烦。   现在倒好,看着满屏的询问,凤皇有些傻眼,下意识地想求助涂绵绵,却被虞奴拦住。   虞奴有些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柔声介绍自己是在后勤工作,不是主播。   “什么呀,让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不出镜也太浪费了吧。”   “果然是个看脸的公司。”   “我也想去山海公司工作!”   但评论更多的是请求虞奴出镜当主播,哪怕她什么也不做,静静欣赏美颜都是好的。   凤皇知道自己闯祸,匆匆结束直播,就去找涂绵绵请罪去了。早就看到直播意外的涂绵绵正在撰写微博,向大家解释镜头冒出来的女人是谁。   凤皇清了清嗓子,身后的虞奴挤上前先眼泪汪汪地道歉。   “是我的错,是我没看清楚……”   凤皇一愣,想了想是这么个理,不应该由他来道歉。于是到了嘴边的解释又化为下巴昂得高高的附和:“的确是这个小奴才的问题。朕也就原谅你了。”   大概是没想到凤皇丝毫没有男人风度的虞奴被噎了一下,一双泪眼有些愕然地瞪大,随即更加委屈。   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涂绵绵又是好笑又是气。   她低头检查微博是否有错字和语法问题,头也不抬地说:“虞奴的问题我在微博解释了,近期之内不要让她再出镜。”   大概以为以涂绵绵老好人的性格,一定会安排虞奴上直播。凤皇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多想,毕竟虞奴干什么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潇洒地甩开长袖,昂首阔步地离开。   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虞奴欲言又止。涂绵绵看了她一眼,问:“还有事吗?”   “如果……如果有问题,不行的话,奴家也可以分担……”   涂绵绵干脆利落地拒绝:“不用了。”   虞奴美则美矣,但并不适合直播互动,角色扮演纯聊天的有凤皇一个就够,现在的发展稳定又有资金维持,并不需要为了扩展公司业务拉人上线。   工作和生活,涂绵绵分得非常清楚。   这是她身为经纪人多年能混出自己一席之地的最重要的原则。即便是虞奴恳求也不能打破。   虞奴看惯人的眼色,自然识趣,点点头柔声离开。   发布的微博不过几分钟就有了上千条的评论,其中有一条被顶在热门第二,仅次于第一条说“想去山海公司工作”。   那条评论写着:漂亮小姐姐的衣服是涂总的私服吗?我看涂总在直播穿过好几回哎,你们员工不会穷到换衣服穿吧。   评论被顶的很高,回复的评论都是在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有很多人在猜虞奴或许跟涂绵绵私交不一般。   涂绵绵:“……”   不论是不是巧合,都不是件好事。她没有回复评论,装作没看到似的关掉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觉得我还能行。   妖怪们:放心我们来保护你!   往后翻一页,有第二更~~   ☆、大概是初吻吧   晚上,涂绵绵坐在沙发上跟大家一起看电视。   南山君的新爱豆统统陨落,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被公司暂时雪藏, 这让南山君伤心好几天。   为了娱乐圈的健康发展,涂绵绵友好安利他要不做个历史粉, 粉着死人, 也就不会影响到人家的仕途了吧。这不,失恋期中的南山君接受她的建议, 忍痛看纪录片。   看着看着, 他忽然眼睛一亮, 说:“我觉得吧, 粉粉男爱豆也挺好的。你看那李白,多潇洒,过得像个神仙。”   涂绵绵莞尔:“神仙就是每日喝酒赋诗?”   说到专业的地方,南山君的镜片一闪,整个人散发着属于神祇的气场。他严肃地竖起食指摇了摇,说:“不然。神祇们住着金玉之屋,骑乘黄骑鲲鹏,以甘露为饮,以天地精华为生, 他们常常出现在漳渊沐浴,仙气缭绕,方圆十里的妖怪皆慕名上前,诚服于神祇的全知全能下。”   听着南山君的描述,涂绵绵的脑海浮现神祇们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坦荡模样, 不由感慨。   “果然是神祇啊,南山君也是有过潇洒人生的。”   九尾立即补刀:“哦,南山君没去过的。”   涂绵绵:“哎?”   “他是山神,不能乱跑,别说漳渊,南山连个泡澡的好池子都极少,我们都是去西山的。”   被拆穿的南山君:“我恨!”   一番笑闹,大家的气氛无比和谐,插不上话的虞奴也只是在一旁抿唇微笑,一直注视着妖怪中心的涂绵绵。她不时给大家添点饮水和瓜果,相当贤惠。   涂绵绵吃下感冒药,很快便来了睡意,回房间睡觉了。她睡得迷迷糊糊,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之中。   “噫吁嚱!……”   涂绵绵仿佛听到有人在高声叹息。她翻了个身,没有理会继续睡了。   “噫吁嚱!”对方叹息得更大声了,就怕吵不醒她。   涂绵绵烦躁地翻身坐起,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一跳。她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一名身着白衫的老者坐在窗台上,一手抱着酒罐。窗外是一轮皎洁的圆月,散发着莹莹的光辉,落在老者半透明的身体上,衬得他更像一道飘忽的投影。   他白发苍苍,面容沧桑,向来肆意的神情却饱含几分忧愁。   涂绵绵看着有些熟悉,不确定地问:“你谁?”   “是你让南山君惦记我的?”   涂绵绵吃了一惊:“你你你李白?”   “我又没有在教科书里留《离骚》,你对我没什么深仇大恨吧?”疑似李白的幽灵惆怅地喝了口酒,“小姑娘让他去喜欢别人吧,要不唐玄宗,杨玉环?实在要诗人的话也别惦记杜子美,他的命够苦了。”   涂绵绵:“……”   南山君究竟有多么大的威力,让古人的灵魂都跑来诉苦?   涂绵绵接收到他的诉求后,那道灵魂渐渐在月光下消散,彻底消失不见。方才还对影成三人,此刻只留涂绵绵一人坐在床上懵逼。   她使劲拍拍脸蛋,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梦。   涂绵绵走到窗边,探出手摸了一把,空荡而冰冷的瓷砖被镀上一层月光的清冷色泽。   她挠挠头顶的呆毛,被叫搅掉的好梦连带着睡意跑得光光,涂绵绵叹了口气,既然睡不着,她不如去工作好了。   账本被放在大厅的前台抽屉里,涂绵绵裹上大衣,穿着棉拖鞋吧嗒吧嗒地推开门,然后,和饕餮撞了个照面。   饕餮这些天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浑身是淋淋的水,头发软塌塌地贴下来,末梢滴答滴答地滴落水珠,衣服全部湿透。涂绵绵一脸意外地问:“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成了这副模样?”   以饕餮的能力烘干自己身上的水岂不是轻而易举,又怎么会湿淋淋地回公司呢。   “清醒。”他说。   涂绵绵:“嗯……”好像没听懂。   明知道饕餮不会冷,但这副落雨鹌鹑的可怜模样,让她不由自主地把饕餮当做一个普通人。   涂绵绵拉住他的胳膊朝自己的房间走:“头发上的水是要擦干净的,滴在地上也不像样。”   饕餮任由涂绵绵拉着自己来到她的房间,背对着涂绵绵的时候,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瞳染上一抹浓重的侵略性,仿佛在用目光将涂绵绵吞入腹中,吃干抹净。   她软着棉绒绒的外套,长发有些咋呼的凌乱,吧嗒吧嗒的小拖鞋差点儿绊了她一跤。   这和白天的一丝不苟截然不同,是独属于少女绵绵的柔软时刻。   床上被垫上一个垫子,好让饕餮坐着。他按照涂绵绵的话低垂着头,毫无防备地露出自己的脖颈,对于他们来说,露出后背的致命弱点代表着百分百的信任,和对方是否会袭击无关。   并不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的涂绵绵找出一条柔软的毛巾给他擦水:“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弄干,那我就上手了。”   “……”   “你这些天都跑到了哪里?我有些担心,问南山君他们,他们也不知道。下次出去的时候如果方便就跟我说一声吧。”   她温柔的细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如此清晰。   她拿着毛巾在饕餮的头发上轻柔擦拭,偶尔手指轻轻触碰到饕餮的皮肤,他的身体陡然绷得紧紧,这让他有些呼吸加重。   涂绵绵说:“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情或许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不能帮你分担,但有时候说出来会好很多。”   “……没有。”   饕餮的鼻息里混合着独属于涂绵绵的芬芳,能感受到两脚兽的小心翼翼。他迟疑片刻,又补上一句:“只不过是有点饿,不用担心。”   “肚子饿吗。”涂绵绵思考着冰箱里还剩下哪些食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   涂绵绵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她顺手拨拉几下饕餮柔韧的短发,笑着说:“我会尽量多做一些……啊!”   面前视线骤然颠倒,涂绵绵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大力按在床上,她的后背撞在柔软的床垫上,看似对方用力大,实际丝毫没有疼痛感。   她仰躺在床上,因为惊慌,一双乌黑的眼眸瞪得浑圆。   手里的毛巾掉落在地上,拖鞋也吧嗒地掉下来,她黑发洒落在绵白的床单,一张小脸霎时间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涂绵绵明显被吓坏了。   她紧张到心跳狂跳,脸红到要爆炸,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抖得不像样子。   “你……你要干什么?”   饕餮一手按在涂绵绵的肩膀,仿佛野兽抓住了猎物,将她死死按住不动。夜色之中,他缓缓地起身,一手撑在床上,定定地俯视着涂绵绵。   “啪嗒。”一滴水落在涂绵绵的脸颊上,不知是他身上未干的水渍,还是汗珠。   他焦躁难耐地低低喘息着,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剧烈收缩,试图遮住眼底令人恐惧的阴霾。他身后的影子顺着地面攀爬,面积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到房顶,遮住仅存的月光。   房间里的温度凭空升了几度,令人燥热不安。   他低低的喘息声犹如野兽的低吼,那双眼睛却盯着涂绵绵一眨不眨,直至浅淡的眼瞳染上一层血色。   涂绵绵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拽住饕餮的衣袖,小心地抖了抖。   “你还好吗?”   饕餮握住她的手。他的身体灼热而滚烫,是令人心惊的温度。不待涂绵绵挣扎,他忽然俯下去,唇贴在她洁白柔软的脸上,接着,轻轻舔了一下。   他的舌头犹如动物般粗粝,似乎还带着浅浅的倒刺。涂绵绵痒得打了个颤,被舔到的一侧脸颊瞬间涨红,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甚至忘记了反抗。   他只是轻轻地、试探性地舔了一下,便僵在原地。像是意识到什么,饕餮猛地松开手,失控地化为一道影子,迅速地飞快窜出去消失不见。   依然躺在床上的涂绵绵:“……”   她维持着方才的动作,呆呆躺了许久,这才颤巍巍地探出手,摸摸脸颊。   被舔过的地方一阵滚烫,仿佛被炙热灼伤,她的心脏被安装好加速泵,疯狂狂跳,急骤的速度一度让涂绵绵以为自己会爆发心脏病猝死在床上。   她半点都没有缓过神来。   ……   饕餮从那个失控的晚上又开始玩失踪。   涂绵绵做贼心虚,没敢问饕餮的行踪,总之南山君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就对了。   她像往常一样工作、安排大家直播,只是总有些心不在焉,有时候发呆还会被南山君嘲笑,说她老年痴呆。   为了避免自己被上千年的灵魂骚扰,涂绵绵严肃告诫南山君,表示他最好换个爱好不要在追星。伤人伤己,退圈才是他的归路。   南山君哭唧唧几天,不得不承认涂绵绵说的是对的。   他努力克制自己追星的欲望,为此发展一个新爱好——那就是给狡织毛衣。   作为山海公司里唯一一只四条腿活动的妖怪,南山君认为他们都在穿衣服,只有狡光着身体未免不妥。他从拼夕夕网购一大堆廉价毛线团,开始疯狂织毛衣。   狡吓得每天躲在九尾的房间不出门,生怕被南山君提溜过去量三围。那该死的南山君,居然连它的蛋蛋大小都要量的一清二楚!   比起狡每天以泪洗面,拥有新爱好的南山君则显得活泼、快乐。   涂绵绵数次想说点儿什么。   不过,牺牲狡一个,也就算为苍生造福吧。她默默咽回自己的话,决定装作没有看到。   身为“狗奴”的犬封国的虞奴却对狡不太亲近,同样的,狡也不喜欢她。不过狡同样不喜欢凤皇、鸾鸟、鹿蜀,所以涂绵绵也就没有在意。   虞奴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没有再出任何幺蛾子,也让涂绵绵渐渐地开始接纳她。   只是大家似乎习惯有事就找涂绵绵,尽管有时候在身旁的虞奴也懂得该如何操作,依然要扯着嗓子到处叫涂绵绵的名字。   这日,虞奴一直在涂绵绵的身旁看着她工作。   涂绵绵抻了个懒腰,大功告成合上笔记本电脑。   虞奴忽然用细细的声音问道:“饕餮好像出去很久了呢。”   被戳中心事的涂绵绵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哦,他偶尔会这样。很正常吧。”   虞奴摇摇头。   “我从小到大一直对野兽的气息极为敏锐。像饕餮那样的会完好地封存自己的气息,哪怕在某个地方待很久,我都无法感受到。”   “但是,前段时间见到他的时候,却能嗅到他的气息了。”   涂绵绵有些意外:“是吗……”   随即她的面色变得十分古怪。这么说的话,难不成,虞奴能闻到她身上属于饕餮的气息?   虞奴果然从她身上嗅到了属于饕餮的气息。   当天晚上还没有,第二天清晨就能从涂绵绵的身上闻到极为强烈的……独属于饕餮的味道。那是一股饱含危险荷尔蒙的雄性凶兽的气味,强烈到几天都没能消散。   能造成如此长久的影响,虞奴明显想歪了。   涂绵绵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面带尴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这并不是件好事。”   “嗯?你的意思是——”   “饕餮失控太过危险,若是他失控,必定是有原因的。应该找到方法制止他危险的状态。”   虞奴认真地问:“那,饕餮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异常的行为吗?”   异常,行为……   涂绵绵的脑海浮现饕餮将她按在床上粗重呼吸的场面,瞬间脸红,不自然地站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对了,我还有点工作要做,下次再聊。”   她魂不守舍地朝自己的房间走,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回想起饕餮的话。   饕餮似乎有提到过。   他……有些饿?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舔后感:我果然想吃她!   随后惊慌逃跑。   涂绵绵:我有点方。   ☆、虞奴要下线了   一场感冒似乎带走了涂绵绵敏锐的脑筋,让她想什么事情都慢半拍。   她脑袋发晕地回到房间, 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 脑海里却尽是虞奴担心的话语。她拍拍脸颊,有些奇怪于自己的反应。   按照平日, 根本不会对虞奴透露半点信息吧。   就像她曾经喜欢谢衿泽的时候, 哪怕是再好的工作伙伴也不会在对方的面前透露半分。怎么今天一问就脸红了呢?   但潜意识让她觉得,不应该怀疑虞奴。她只是个再可怜不过的女人罢了。   “……”   涂绵绵洗了把脸, 总觉得自己感冒依然没好。她翻箱倒柜地寻找着药, 却不知道药都跑到哪去了。   奇怪。   虞奴给她拿了好几盒药, 都是用来治疗感冒的, 涂绵绵有两天没吃,现在却一盒都找不到了。   “咚咚咚。”   正在找药的功夫,门外传来虞奴柔弱的声音:“绵绵,你还是不舒服吗?”   “啊,是的……”   涂绵绵给她打开门,虞奴拿着两盒药,正柔柔地冲着她笑。   那一笑千娇百媚,令人臣服于她的美貌之下。   涂绵绵忽然有些头晕,她甩甩脑袋, 伸手摸额头,果然,温度不低。这一场感冒折磨涂绵绵有一周之久,让她头晕目眩,无力再管理公司的事情。   这样有虞奴在还是个好事吧, 能帮她接管许多事情。   虞奴微笑着上前,说:“奴家喂你喝药吧。”   “不用不用……”   “我来吧,你的身体有些虚弱。”   涂绵绵被搀扶着坐在床上,她强打精神,看着虞奴去倒水,帮她搅开一袋颗粒。涂绵绵嗅到药的味道,极苦,和她感冒时每天喝的药都一样。   从饕餮夜袭的晚上开始,或许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涂绵绵的身体好了一些,也就没有继续再吃药。   果然药不能停,一停就出事故。   涂绵绵接过药,虞奴站在她身边,帮她拿着一杯温水和一颗话梅糖。   药闻起来太苦,涂绵绵的胃一阵阵地犯恶心,她仰头喝了药,结果虞奴的温水喝下,最后含上话梅糖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她从来没有因为喝药的事情而犹豫过,这些天却像个小孩子似的,令人头疼。   “绵绵,你平日跟饕餮的接触多吗?”   再次被提起两人的关系,涂绵绵却很难产生反感的情绪。她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唔……还好吧,大家都是正常的关系。”   “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在犬封国,能跟着实力强大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幸运呢。”提起这件事,虞奴的脸上带着几分悲戚,“男子生性好斗,生死不过瞬间,但失去丈夫的妻子就只能去伺候生者。”   “有的狗有成百的妻子,却像一个穷凶恶极的男人养着成百条狗,无聊的时候就让她们互相厮杀,完全没有把女人当成自己的妻子。”   “女人生来为奴,这就是她们的命,就连我也难以逃脱。所以如果能跟随一个永远不会打败仗的丈夫,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涂绵绵怔怔看着她片刻,问:“虞奴啊。”   “没事的,奴家脱离那个环境,也就不害怕了。”虞奴还在低头擦拭眼泪。   “我不是这个意思。”涂绵绵望着她,面色平静,“可是你来的时候,不是说你要被陪葬吗?”   “……”   虞奴擦拭眼泪的动作顿了顿。   房间里一瞬间陷入死寂的沉默,仿佛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虞奴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更显得她楚楚可怜,娇艳欲滴。涂绵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让她突然想向后退几步,逃离虞奴的视线。   “你别误会了。其实有时候想起来,比起当别人的妻子,奴家还不如去陪葬,但奴家还是想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吗。   涂绵绵沉默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虞奴把杯子放在桌上,低垂着眉眼说:“那,奴家就先回去了。你今天不舒服的话,奴家会帮你把今天的工作做了的。”   “虞奴啊。”涂绵绵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虞奴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等待着涂绵绵的话。   涂绵绵说道:“一直知道你会巫术,但是……你还没说过,你都会哪些呢。”   她低垂着头,露出的天鹅颈修长。   “犬封国的女人们只会一些五行之术,无法攻击别人,这是一脉相承的规矩,只怕伤害了犬封国的男人们。南山大人博古通今,自然知晓奴家的能力。绵绵你是对奴家有怀疑吗?”虞奴似乎真的有几分不高兴了,就连语气也没有平日的柔软。   她的话一出,涂绵绵就不便再多问了。   涂绵绵只是感谢她来送药,随即目送着虞奴出了门。   门被关上,涂绵绵立即倒在床上,眼睛睁大盯着天花板看。   回想起鸾鸟的话,似乎自己这些天对虞奴的确很纵容呢。其实,在遇到西王母之前,在涂绵绵的世界观里,妖怪和神祇们都是善恶分明的存在。   有“好的”神祇,也有“恶”神,有“祥瑞”,也有“凶兽”。   但西王母的出现告诉她神祇可以造福人间,但未必不存在一己私欲,饕餮和九尾他们也并不如传说中的恐怖吓人。妖怪和神祇抛开呼风唤雨的能力,其实和人类的区别不大。   一样需要通过裹得紧紧的外壳来找寻内在。   但一遇到虞奴,似乎所有的疑惑和质疑都不应该存在。偶尔有不喜欢的时候,也是因为虞奴的一些行为有些越矩,让她感到不舒服。   仿佛脑袋里有一根针悬在半空,稍微想多一点,就会刺一下她的神经,告诉她不要多想。   喝了药的涂绵绵脑袋很困,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没有像平日一样倒头就睡,她用冷水洗把脸,去找南山君。南山君最近清闲得要命,多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帮手,他一点儿活都不用做,所以拿着毛线坐在房间里一边听广播剧一边织毛衣。   她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确定虞奴正在忙工作,这才悄无声息地走到南山君的门前。   涂绵绵进门的时候,广播剧正发展到激烈情节,一阵嗯嗯啊啊。   南山君的表情相当自然,让她坐在椅子上。   涂绵绵:“……”   “啊你弄疼我了……”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涂绵绵:“……”   南山君听得津津有味,两根毛衣钎子织得飞快,上下翻转,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看出是给狡织了一顶小红帽。   涂绵绵:“那个,你不打算关一下吗?”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氛围下谈话很温馨日常吗?”南山君一本正经。   涂绵绵难得爆了句粗口:“日常个屁。你快关了。”   南山君见好就收:“好嘞。”   陡然间没了嗯嗯啊啊的响声,世界都清净了。涂绵绵松了口气,说:“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的。”   “怎么了?”南山君放下钎子,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难得来找我,我南某人洗耳恭听。”   “嗯……其实呢,这件事说来还有些奇怪。”   涂绵绵揉了揉太阳穴,尽管她的神志极为疲惫,却还在坚持着继续说:“这些天,我一直有观察虞奴,却总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南山君问:“比如呢?”   “说实话,不知道。”   涂绵绵苦笑道:“她这么照顾我,我说这些话可能有些没良心,但我觉得有些事不问清楚,或许如鸾鸟所说,会有非常大的问题。”   “就是今天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是我前些天都未曾感受到过的。”   南山君若有所思:“奇怪的感觉吗……”   “我一直认为公司里上上下下全是妖怪和神祇,用来分辨对方是敌是友的工作不应该是我来做,所以每次到来的妖怪们我只负责管理,留下的就都不会多说一句。但或许我们之中有谁被蒙蔽了呢?”   山海公司成立起初就有一个宗旨,不能轻易赶走妖怪,除了曾经被踹飞的肥遗也是愤愤自己又回去了,剩下的妖怪,哪怕是穷奇,他们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所有生物生下来便有善恶之分,这其中哪有什么泾渭分明的界限,就如同他们也未曾做的所有事都是正确的。   九尾曾经也是凶兽,嘴下的亡魂数以万计。就连凤皇、鸾鸟他们,也并非没有沾过血腥。   从虞奴踏进公司的大门起,就没人认为她是个真正柔弱的女人。他们只是懒得计较罢了,同时也知道,虞奴极聪明,哪怕耍小心眼也不会真正动到涂绵绵的头上。   这是他们的底线。   南山君说:“其实关于她,我拜托过土地帮忙查一下。但是犬封国每日死去的女人成千上万,她们的名字和长相重合得太多,很难找到虞奴的真实身份。”   “这样啊。”   “你是受到威胁了吗?”   “不,没有。”如果只是一些身为女人的小伎俩,涂绵绵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她对这些没有兴趣。   察觉到虞奴的小动作,也只是疑惑片刻,随即就忘记了这件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   涂绵绵猛地站起身,吓得南山君一抖:“你干嘛?神经病啊!”   “不是,我终于找出不对劲了!”她像是找到一个突破口,使劲地拍了拍双手。   “什么不对劲?等等,你坐下来再说。”   “我……”失去了对虞奴的警惕心!   “咚咚咚。”   门猛地被敲响,涂绵绵一愣,立即意识到对方是谁。果然,隔着门,虞奴的音色柔软:“南山君,我有事找你。”   南山君下意识地望向涂绵绵,涂绵绵紧张得身体绷得紧紧。她的头皮发麻,仿佛在此刻意识到,门外的女人才是真正的鬼魅。   南山君将她拦在身后,淡定地说:“有事明天说吧,我在织毛衣。”   “可是,是工作的事。今晚不弄完,我怕绵绵明天起床又费心思忙工作,她感冒还没好呢。”   被点名的涂绵绵向后缩了缩。   比起平日对涂绵绵的死皮赖脸,南山君明显冷淡多了。他说:“这不是你的事情,明天我会处理的。”   “……”   门外的虞奴沉默许久,才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许久。   涂绵绵揪着南山君的袖子,小声地问:“她走了吗?”   南山君也极小声地回复:“是啊,已经到了鹿蜀的房间了呢。”   涂绵绵心里一紧,小声问:“她不会也知道我在你的房间吧。”   南山君压低嗓门小声说:“嗯呢。”   回复嗓门的涂绵绵一脸暴躁:“……你玩我呢。”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不过,说起来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不知道你的状态是否是对的。如果觉得有问题,得去找穷奇,只有他才能感受到不对劲。”   “穷奇?!”   “对啊。我们之中,最能敏锐地嗅出味道的便是穷奇了。”   涂绵绵面无表情:“你觉得他回答得快,还是把我吃进去的速度快。”   南山君的回答相当不靠谱:“嗯……一半一半吧。”   “去死。”   *   穷奇的房间,涂绵绵一次都没有进去过,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敲穷奇的门。   她一手揪着南山君的胳膊,难掩警惕。破天荒感受到小涂涂依赖自己的美好感觉让南山君心神荡漾,终于有种他还是个一山之主的感觉了。   这才对嘛。他才是整个山头最厉害的神祇啊。   “吱呀。”   门猛地被打开,没有生物出现在门口,反倒涂绵绵动作迅速地躲在南山君身后。   南山君一脸姨母笑:“走吧走吧,跟我进去。”   “好。”   穷奇的房间根本不是个房子。一进门,骤然变成平坦的草原,辽阔无垠,天空蔚蓝,穷奇正懒懒躺在一棵粗可环抱的树上睡觉。   此刻并非是来打量他的住处的时候,涂绵绵收回视线,等着南山君问话。   “喂,过来闻闻她吧。”   “你当我是狗?”穷奇又凶又冷,赫然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眸。   他的竖瞳落在涂绵绵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舔舔唇,从树上跳下来,说道:“多了一些我讨厌的气息,让我对你突然就没了食欲啊。”   讨厌的气息?   涂绵绵跟南山君对视一眼,纷纷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气息?”南山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什么都没感受到。是太过强烈的味道吗?”   “想知道?拿什么来换?”   南山君说:“你或许应该尝试着友好一些。”   穷奇一脸漫不经心的嘲笑,看着南山君,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叉。   “你想死吗。”   “那个。”涂绵绵在此刻突然发话。   她脱离南山君的保护区,向前走了一步,望着穷奇一脸诚恳:“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等饕餮来跟你说吧。”   “……”   被扼住命运的咽喉,穷奇不爽极了。   他轻易不能动涂绵绵,看得见吃不着,还要被威胁,这让穷奇浑身散发着想杀人的气息。   他忍了又忍,使劲磨后槽牙,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有负面的味道。”   南山君立即追问:“是谁?犬封国的味道?”   “不是。”   “那是谁的味道?”   “西王母的味道。”   “什么!”   南山君摇摇头:“不对,西王母的确陷入沉睡了,她不可能再生事,哪怕是女娲也救不了她。”   涂绵绵说:“那……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我想到最坏的一个结果。”南山君皱起眉,“西王母炼丹法术是一绝,如果虞奴真的有不对劲的话,或许,你可能吃下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干净的东西……   “走!我们先去找九尾,他对这方面熟悉!”   南山君拉住涂绵绵快速朝着门口处走:“还有,千万不能让虞奴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求生欲极强,认为卡在这个点可能会被打死,所以十二点再更一章_(:з」∠)_   ☆、虞奴已下线   涂绵绵被南山君拽着,一路飞快, 差点儿跑起来。   “啧。”   “发生了什么吗?”   “我感受不到虞奴的气息了。”南山君面色一肃, 忽然高声在长廊里呼唤大家,“都快出来!出大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 妖怪们纷纷跑出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干嘛打扰我睡美容觉啊。”鸾鸟还怪不高兴的。   “鸾鸟……”鹿蜀轻轻叫她一声, 被鸾鸟恶狠狠地瞪回去。他悻悻然地缩回脑袋,不吭声了。   妖怪们围成一圈, 他们站在大厅里, 果然只有虞奴不见踪影。涂绵绵此刻的胃里极恶心, 一想到她或许吃下了某种能迷惑人心的东西, 就很想跑到洗手间里催吐。   “绵绵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啊。”鸾鸟心细,是第一个发现的。   南山君叫九尾的名字:“你快过来看看,她好像误食西王母的丹药了。”   南山君的话一出,引起众妖们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慌了。西王母的丹药之厉害,那可是她成为一山霸主的利器。她的丹药可以操纵大妖,可以让爱人反目,可以让神祇变为凡人,也可以让嫦娥变成神。   当初嫦娥一粒丹药惹得多少妖怪眼红, 恨不得跪在西王母的洞府下做牛做马,只求临走之前能得一枚丹药,从此荣登极乐之巅。   自然,当年有多少妖怪都以为九尾是主动送上门去,并以此为耻。   九尾面色一沉, 直接将涂绵绵拽到面前查看。他的手平放在涂绵绵的额头上,唇间念念有词,涂绵绵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也站不住,多亏南山君手疾眼快将她扶住。   凤皇瞪起眼睛:“难道西王母又来了?不可能啊。”   “是虞奴干的。”南山君插话道。   “虞奴?!”   凤皇摇头:“不可能,她没这个本事。”若是虞奴有伤害涂绵绵的可能性,他们根本不可能让虞奴出现在这里。   鸾鸟忽然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对虞奴反感了。”   “怎么说?”   鸾鸟是西山的妖怪,自然平日会接触到西王母及其徒弟,对他们熟悉的很。她沉吟许久,等得凤皇差点儿炸毛,这才继续说道:“上千年前,我好像见过她一面。就在西王母的山下。”   “当初也只是远远见过她一面。不过当时跪在山下的又不止她一个,我也就没有在意。”   “所以她去侍奉西王母了?”鹿蜀茫然地问。   “不会,如果她侍奉过西王母,别说九尾,我都能闻到那股气息。”   正说着,涂绵绵的身体忽然颤了颤。   九尾收回手,低声问她:“怎么样,身体不舒服吗?”   “唔……”   涂绵绵捂住嘴摇摇头,她后退一步,却撞到凤皇的身上。不待凤皇居高临下地问候一下,涂绵绵没能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   黑色而黏稠的液体喷了凤皇一身,他经历一瞬间震惊之后,龙颜大怒。   “你!你这小奴才!砍头!砍头!”   回答他的是涂绵绵哇地一声,又吐得到处都是。她一手捂着胸腔,吐到胆汁都快吐了出来,吐出来的东西不但没有呕吐物的恶臭,反而有一股中草药的苦味。   南山君双手抱臂,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忽然一脸沉痛。   “你是牛吗,怎么能喝得下去这么多药?”   涂绵绵吐得满面泪水,一边咳嗽一边说:“我……我被灌了一星期的药居然都没发现,你好意思说啊。”   南山君:“咳咳。”   通过涂绵绵吐出来的药水,九尾极快地分辨出来。他面无表情,明显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强压着翻涌的情绪,说:“涂绵绵吃了小剂量的玉容丹。”   “啊。”   鸾鸟是知道玉容丹的功效的,她惊呼一声:“玉容丹可以让使用者颠倒神志,对施药者产生好感。”   涂绵绵的用量不多,是怕药效过大身体起反作用,被他们发现。因此虞奴这才一点一点地放,涂绵绵的感冒也一直没能好起来。   妖怪们见惯涂绵绵偶尔小感冒之类的表现,也知道人类身体脆弱,一个个又没经历过小病这样的事情,自然有些粗线条。   虞奴的确是没有害涂绵绵,他们也就很难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信息。   “真是大意了。”南山君皱起眉,“幸亏你没有伤害。”   涂绵绵吐出来的污秽被南山君一甩手,消失得干干净净。洁癖的凤皇居然忍了忍,难得屈尊把涂绵绵搀扶到沙发上,让她坐下。   递水的,给热毛巾的……涂绵绵难得享受到如此兴师动众的热情服务,让她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狡去追虞奴的行踪了,已经找到她所在的地方。我们走吧。”九尾说道。   涂绵绵问:“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有地方可逃吗。”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此刻的表情却有些平静到冷酷:“愚弄神,她只有死路一条。”   ……   同一时间。   黑黢黢的深林之中,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飞快地逃跑。她哪有平日在公司里的柔弱,她的身影极快,就像一条慌不择路的飞窜的野狗。   她一手紧握成拳头,像是在寻觅着某个方向,时不时地左拐右拐。   在梭梭的树叶摩擦声响之中,她抓紧时间,仿佛已经知道后面有狡的跟随。   虞奴冲过一道树林,猛地刹住脚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这时,她的眼睛陡然瞪大,明显是惊骇到了极点。   清冷的月辉洒落在地面,却没能落在她的头顶上。   事实上,她连同一大片的森林落入了庞大的影子里。   背对着虞奴坐在小山坡上的男人低垂着头,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在沉睡。他白色的皮肤俨然化为青灰色,一双手如铁爪般紧扣在地面,就在虞奴呆呆望着他的时候,对方忽然别过头。   那双浅淡的眼瞳,染上极浓烈的暴虐。   磅礴的气势危险十足,吓得虞奴差点儿跪在地上。   但正是这样,她的内心越是难掩狂喜和兴奋。她颤抖着伏在地上,露出自己纤长皙白的脖颈:“大人……大人您……吃了我吧。”   坐在山头的饕餮冷漠地看着她,尽管他此刻濒临爆发的边缘。   虞奴早就摸清楚饕餮此刻饥饿到几乎失去神志,她并非是去找死。她手里握着两颗保命的丹药,一颗是让饕餮消化,一颗是让自己不被消化。   给涂绵绵喂的丹药的药效不过这颗药的万分之一。   这是虞奴做牛做马委曲求全换来的保命的药。她一直在寻找着适合的人选,现在,属于她的美好时刻即将来临。   她望着饕餮的时候眼神愈发狂热。   这该是怎样强大的存在啊!即将就属于她了!   迎着虞奴期盼的目光,饕餮忽然站起身来。虞奴连忙低垂下头,就像她当初面对着自己的丈夫一样露出致命的弱点,这是对雄性的臣服。   “……”   落在地面的黑色影子颤动着,忽然高高昂起了头,它对准虞奴所在的地方,猛地一巴掌拍过去!   “啊!”   这一击让虞奴猝不及防,她被重重地打落在地上,差点没了命。她的希望落空,眼看着饕餮双眼通红,一副择人而噬的暴躁模样,却对她没有丝毫要下嘴的想法。   虞奴此刻注意力不在于饕餮是否能吃下她手中的丹药了。   她恐惧的是,饕餮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当场打死!   “吼——”   夜空之中,一声巨吼响彻云霄。不待饕餮一掌落下,妖怪们纷纷从树林里冲进来,同样冲进来的还有涂绵绵。是她请求大家带上她一起,也好让自己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饕餮的模样。   “那是……饕餮?”   “小涂涂不能过去!”南山君急忙拽住她的胳膊,一脸严肃,“你没看到虞奴吗?那就是接近他的下场!”   “看起来很糟糕啊……”   他们望着情绪不稳的饕餮,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他。若是此刻饕餮失去神志,别说反抗,连逃命都难。   那双染着血色的眼瞳猛然间撞上涂绵绵的,一窒,他后退几步。   “饕餮……想干什么?”大家动都不敢动。   涂绵绵只觉得饕餮此刻需要她的帮助,这股直觉如此强烈,让她焦急地盯着饕餮的眼睛不放,却不知道该如何劝南山君他们让她上前。   对于饕餮来说,她是独特的。涂绵绵对于这一想法有种莫名的信任。   饕餮绝对不会像对待虞奴一样将她一巴掌拍在地上,哪怕他此刻情绪失控。   “吼!”   似是察觉到涂绵绵接近的想法,饕餮倒退几步,出乎他们的意料,居然飞快转身逃跑,不过呼吸的功夫转眼消失不见。   “你站住!”涂绵绵想追上去,却被南山君拽住。   “你让他冷静一下!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   明白大家是在担心她的安全,涂绵绵紧抿着唇,表面上放弃了,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虞奴死里求生,欣喜地想逃走,却被南山君一脚踩在地上。南山君俯视着她,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你该不会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虞奴生死之际也不忘哭的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鸾鸟,带涂涂回去吧。”   涂绵绵一愣,望向鸾鸟。后者挑了挑眉,露出微笑:“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宜你看哦。”   他们的生存法则就是——没有仁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感受到了我的求生欲(欣慰脸)   能坚持到十二点还要看,感受到你们的决心了哈哈哈哈   看完就快睡吧,晚安!   饕餮:小兔子没在身边,伐开心。   ☆、找饕餮去   涂绵绵相当好奇南山君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他们回来的时候,面色平静甚至是有些愉悦的, 交流的话题也变成妖怪们的谴责大会。身为被重点批.斗的南山君因为没有作为、没有能力、还追星, 一路上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   他默默塞上耳机,想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谁也没有再提过虞奴的名字, 仿佛她压根就不存在。虞奴在这个世界上蒸发, 干干净净地消失不见,让涂绵绵恍惚的一瞬间,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饕餮也是从那天起失踪。   涂绵绵有时从梦中惊醒, 还能回忆起黑沉沉的夜色之中饕餮将她按在床上的场面。他低低喘息着, 眼神危险, 竟有些不太像平日涂绵绵记忆中的那个他了。   她数次路过饕餮的房间,都会习惯性地敲敲门,没有回应,也就说明饕餮不在。   如果涂绵绵此刻推开门,一定会惊讶地愣在原地。   饕餮的房间是一个约莫十几平方的卧室。一张柔软的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床头、书柜上摆满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小玩具、玩偶,堆得满满。   床头摆着一个软塌塌的破旧的小兔子,被工工整整地放在最中央,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   略显逼仄的卧室明显可以看出女孩子生活的痕迹。   这是涂绵绵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是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卧室,也是饕餮曾经睡过几个晚上的小房间。   他原模原样地复原,甚至连书桌上有几块斑驳也完完全全地还原。   ……   大厅里传来综艺节目嘻嘻哈哈的笑声。   妖怪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的聚精会神,也有的百无聊赖, 鹿蜀好声好气地低头给鸾鸟倒水,被鸾鸟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讪讪地缩回手,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并没有参加到这场下午茶的涂绵绵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在纸上划来划去。   这时,有人咚咚咚地敲门。一声一声,缓慢而有序。   涂绵绵一愣,不待她站起身,妖怪们一窝蜂地从沙发上站起,表情严肃地示意涂绵绵坐下,不要乱动。   涂绵绵:“……”   其实,也没有必要这么草木皆兵,吧……   南山君雄赳赳气昂昂,像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颜面,异常有气势地冲上前,咣地一声打开门,露出近乎凶神恶煞的表情:“谁!!”   “大、大大大大人!是老朽啊!”   门外的小山神吓得瑟瑟发抖,差点儿跪在地上:“不不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南山君:“……哦,是你啊。”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吓人家有些怪不厚道的,这才若无其事地走进门。身后跟着颤巍巍的山山神,不知道年岁多久,胡子都拖在了地上,一走路还不小心踩上一脚。走在路上仿佛随时都会倒下,顺便再碰个瓷。   “不对,你过来干什么?”   “我是来汇报信息的啊。关于犬封国的事情,大人您忘了么?”说到这,小山神东张西望,“那个女人呢?去哪了?”   南山君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放在沙发上。小山神的骨头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听得涂绵绵浑身起皮疙瘩。   神、神也会得骨质疏松吗!   南山君瞪着他:“不是让你传消息过来就可以吗?就说你怎么怎么慢。”   “啊?可能是我耳背没听到吧。”   南山君:“……”   在小山神颤颤巍巍、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其中还包括他的一些轶事和路途中的见闻,总之洋洋洒洒,毫无目的性,说到哪算哪,差点能逼疯急性子的人。   终于,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叙述中,终于让大家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那虞奴曾在千万年前求过西王母的药,因为没能被选上,便开始伺候西王母的蟾蜍,不知是用了多么大的毅力,居然能从抠门的蟾蜍嘴中抠出几枚丹药,同时还学得一身不俗法术和容颜永驻的秘方。   她回到犬封国便开始兴风作浪,善用诱惑来牟利,身上还背负着不少人命。最终因被发现恶行,被联名绞杀,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居然有能力假死逃出去,还跑到山海公司来作怪。   “犬封国以前的国情是不像样,但现在妇女们也学习了平权,开始争取权利,也有外嫁,并没有她口中那样残酷。有些情况还是你们亲自看看才会知道。”小山神捋了捋胡须,“这是犬封国首领让我带的话。说欢迎你们去犬封国度假。”   “还是算了吧。我对除了女人就是狗的地方没兴趣。”南山君说。   鸾鸟摸摸下巴:“这就是传说中的狗男人吧。”   南山君:“哎……还真是。不过怎么有种微妙的被骂了的感觉?”   得知犬封国的女人们并非想象中的生存环境残酷,涂绵绵不由在心底默默松口气,唯一的一丝怜悯也因为虞奴的欺骗消失不见。果然不能偏信。   涂绵绵趴在柜台上,说:“所以这就是消息闭塞的坏处吗?你们居然都不知情。”   “啊。”   小山神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一拍脑门,颤着嗓门说:“为了道歉,犬封国送来一百名男女,来给大家服务呢。”   众人一惊:“什么!!”   “尽管使唤他们,只需要付一下伙食费就可以了。”一听到伙食费三个字,他们脑袋一片嗡,尤其是涂绵绵,仿佛天降灾祸,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好了。   南山君一脸懵:“你怎么没跟我说?!”   “好消息还是得当面分享嘛。”   “好你个五香麻辣屁!七彩螺旋屁!”南山君气急败坏。   小山神还怪委屈的:“你怎么骂我呢?”   浩浩荡荡的五十个貌美的女人和五十条健硕有力的狗,堪比大军。为了避免山海公司明天就倒闭,再加上貔貅也只是对他们大方,对别人可是抠得很,南山君一挥手,示意他们都回去。   为了让他们能够愉快地回老家,他们商议之后,决定砸锅卖铁给他们回去的路费。   若不是貔貅的财力支撑,涂绵绵就可以直接卷铺盖滚蛋了。   “我恨犬封国。”南山君一边吃馒头,眼眶含着泪水。   坐在他对面的一群妖怪们正端着饭碗大快朵颐,眼看着大块的肉迅速被消灭干净。比起虞奴精致的小菜,他们更喜欢围成一团吃美味的家常菜,也更喜欢涂绵绵神采奕奕训人的模样。   太好了,一切恢复正常。   鹿蜀畅快地舒了口气:“啊,正香。”   “……”南山君哭得更厉害了。   这能是他的错吗!啊?啊!   *   涂绵绵像往常一样收工,回房间休息。   路过饕餮的房间门,涂绵绵的脚步一顿,上前咚咚敲门。依然无人回应,寂静得仿佛本来就没有人存在。   她站在门前,轻轻地叹了口气。   “……”   “你在担心饕餮吗?”鸾鸟冷不丁地出现,吓得涂绵绵一抖。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你敲门的时候。”   涂绵绵:“……走路没有声音真的很吓人啊。”   “噗,人类的胆子真小。”鸾鸟促狭地眨眨眼睛,“你的手机落在大厅,我来给你送的。喏。”   “谢谢。”   涂绵绵连忙接过手机。   “其实,饕餮目前的状态很危险。若是他再这么下去,南山君可能会采取手段让他沉睡。”   涂绵绵怔然:“怎么会……”   “知道你担心大家,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小经纪人快回去睡觉吧。”   鸾鸟向涂绵绵挥挥手,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涂绵绵站在房门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许久。   漆黑的夜色之中。   一道身影悄然从房间出来,她坐在大厅里,四处寻觅狡的踪影,最后在沙发的犄角下看到狡正咬着她的袜子睡得真香。   涂绵绵:“……”   怪不得!她每次买来没穿几回的袜子总是丢一只!   涂绵绵默默爬过去,把它抱起来。狡睡得安稳,不情不愿地睁开一只眼睛,它看了看涂绵绵,朝涂绵绵的怀里使劲钻,睡得更安稳了。   狡的重量至少有十几斤,涂绵绵直起腰的时候差点儿闪了腰,疼得她嘴唇发颤。   她抱着狡走出门,这才小声问道:“狡,狡,你是不是知道饕餮在哪里?”   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转身就要逃,却被涂绵绵稳稳抓住。狡不好伤了她,猛然伸出的爪子抖了抖又放弃,默默趴在她的胸前,委屈巴巴地望着涂绵绵。   “喂,你知道的吧。”   狡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   “如果你带我过去,我就让南山君不再给你织毛衣好不好?”   狡听到不再织毛衣的诱惑,眼睛一亮,但想到若是涂绵绵出现危险,它恐怕要被九尾给打死。   “我不会让九尾惩罚你的。你放心。”   “嗷呜呜……”   “而且我的袜子随你挑。”   狡的动作一顿。它立即从涂绵绵的怀抱里跳出来,快乐地甩着舌头,身体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如同一条成年的阿拉斯加犬,壮硕有力,皮毛光滑。   狡半跪在地上,示意涂绵绵坐在它的身上。   涂绵绵小心翼翼地坐在它的后背,不敢抓狡的毛,怕把它抓疼了。想象中的颠簸并不存在,狡在丛林穿梭的速度极快,却异常稳当。   耳旁掠过的冷冽的风,涂绵绵趴在狡的身上,它的毛极暖和,让涂绵绵抱住不想松手。   树林的影子簌簌扑闪,一道道的黑影闪过,不知何时他们冲进一段完全黑暗的树林里,天空映照着一轮清冷的明月,脚下却没有影子。   涂绵绵知道,饕餮一定就在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在家的一天,可能没有第二更。请期待下一章感情方面的菜鸡互啄吧(并不)   ps谢谢我兜兜没有糖的火箭炮~   谢谢青叶席木森、lujinjing1007x2、幸逢时、守望的地雷~   ☆、菜鸡互啄   狡在丛林中穿梭。   涂绵绵伏在它的后背,看着大片的丛林从视野之中掠过, 迅速消失不见。   但渐渐地, 涂绵绵感受到它渐渐放缓的速度,像是怕惊扰深渊里的巨兽, 动作愈发地小心翼翼, 粗糙的肉垫踏在地面,竟没有一丝声响。   她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涂绵绵已经做好了准备——   狡忽然停下脚步。它的神情显得异常不安, 微微颤抖着低下头, 发出呜咽, 它不安地嗅了嗅, 缓缓地向后退。   “狡,是到了地方吗?”   “嗷呜呜……”   狡舔了舔她垂下的手指,涂绵绵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小声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她从狡的身上跳下去,却被狡咬住裤腿,涂绵绵试图让它冷静下来,并保证自己如果有危险一定会跑出来。黑色豹纹的大狗蹲坐在地上,目送涂绵绵向前走,就像是她的保护神。   脚下的土地冰冷而坚硬, 涂绵绵被冻得面颊通红。   她忘记身体的寒冷,一心只想寻找到饕餮——尽管她并没有真正思考过为何要如此在意饕餮的行踪。   涂绵绵不敢深入思考。   此刻的她被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裹挟,催着她只管拼命往前走。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的举动或许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她的自持和冷静让她走过始终弥漫着失意的二十年。   涂绵绵倏然停下脚步。   她没有再畏惧的理由了。   “……”   一个洞穴掩盖在层层森林深处。黑洞洞一片, 什么也看不清。涂绵绵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边轻声呼唤:“饕餮?饕餮你在哪儿?”   无人回应她。   涂绵绵拧起眉头,动作轻巧地爬到山洞洞口。里面什么也看不清,她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猛然间听到簌簌的翅膀振动的声响,吓得她连连向后退,差点儿掉下去。   幸亏有人的动作更快,将她牢牢拽住。   “不要乱走。”   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却让涂绵绵十分有安全感。   “原来你在这里。”涂绵绵拉住饕餮的胳膊,松了口气,“你跟着我回去吧。”   饕餮站在原地。他的眉宇染上浓重的夜色,不像平日的散漫好接触。涂绵绵望向他,却看到那双眼睛隐隐闪着血红的颜色,令人触目惊心。   涂绵绵不由怔然,望着他说:“你的眼睛……”   饕餮低垂下眼眸,别过脸:“我的身体不太舒服,你快离开吧。”   “我不可能把你丢下。”   涂绵绵的话音刚落,饕餮的身体僵了僵。他明显在隐忍着某种冲动,这让他异常痛苦:“你不能待在这里。”   “为什么?”   “我很饿。”   涂绵绵盯着他,眼神认真:“有办法的吧,不行,就大家一起来解决。你打算自己就这么扛着?”   一直没能进食的饕餮让涂绵绵更为担心。   她小心翼翼地哄着饕餮:“这样吧,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好不好?我给你做五十人的份量、一百人的份量,虽然吃不饱,但我会做你最喜欢的东西。”   涂绵绵怕饕餮逃跑,一直紧紧拽住他的胳膊。她仰着头努力放软放轻语调,红唇一张一合,近在咫尺。   饕餮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又开始紧紧盯着涂绵绵的红唇,下意识地别过视线。   耳旁传来涂绵绵比平日温软的语调,根本让他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你想吃什么?”涂绵绵放轻声音问。   她清澈的黑眸之中饱含着希冀。   “……”   方才还平息着的血液逐渐变得灼热而滚烫,焦灼的情绪令他愈发燥热,他定定地看着那张红唇,目光仿佛粘在上面怎么也离不开。   他一开口,嗓音是嘶哑的:“我……”   涂绵绵用肯定的眼神看着他,示意他说出来。   他低下头,望着涂绵绵,沉默许久。在涂绵绵耐心的等待中,他哑着嗓子,说:“我想吃你。”   饕餮等待着涂绵绵惊恐的尖叫和逃跑。   他大概此生只能和自己为伴了吧。连自己也能吃掉的怪物。   “啊……”   面对着饕餮刻意冷淡的表情,涂绵绵眨眨眼睛,半晌消化消息后,这才一脸震惊:“吃、吃我?”   饕餮嗯了一声。   涂绵绵经历过穷奇的一事之后,对于妖怪们总是拿要吃她来开玩笑的吓唬早已过敏。她回想起饕餮那晚的样子,在她脸颊的轻轻一舔,的确像是野兽在品尝猎物的味道。   这件事就不好办了。让涂绵绵震惊之余,又有些好奇。总之并没有感到害怕。   她纠结片刻,问:“那……那我给你放点血,你过个嘴瘾?”   这事就像戒烟一样,每次来一点儿,说不定哪天饕餮就渐渐对她不感兴趣了呢?   脑海浮现涂绵绵鲜血淋漓的模样,饕餮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慢吞吞地摇头,说:“不要。”   “那……”   涂绵绵这下更纠结了:“你想吃肉吗?可是割肉好疼啊。”   饕餮又跟着摇头:“不要。”   这就奇了怪了。不要血肉,那还能有什么?   涂绵绵像是在数数一样,挨个确定:“那……骨头?”   “不要。”   “肝脏?”   “不要。”   “你该不会想……”   “不是。”   涂绵绵顿时有些郁闷:“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我还没问呢。”   “都不是。”   涂绵绵这下更加苦恼。面前的饕餮口中说着想吃她,但又说不出个具体想吃什么,她已经牺牲自我打算放血,可是,饕餮似乎不买账。   饕餮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冲动。   他既想吃涂绵绵,但并不是血肉分离的吃法。他更想要她鲜活的模样,却又对她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欲.望,这让他更为烦躁不安。   尤其是,当他克制多天的欲.望之后,那张红唇却在此刻如此地近。近到令他血脉贲张。   “……”   涂绵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盯着自己的唇。   她一脸茫然:“你盯着我的嘴唇看什么?”   话音刚落,他细长而冰冷的手指落在她温软的唇上。他轻轻地摩挲着涂绵绵的唇瓣,每触碰到一分,躁动的火焰愈发叫嚣,蛰伏在地面的庞大的影子也开始颤抖。   涂绵绵呆愣在原地。   在此刻,她清清楚楚地看着饕餮的眼瞳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面色通红,双目圆睁。   这轻柔的动作就像在对待自己的爱人,很难不让她想歪。她的心跳跟着加速,这让她口干舌燥,僵硬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很想。”   “什么……”涂绵绵的声音很轻,轻到一开口就在风中消散。   饕餮盯着她的唇,眼神矛盾:“很想……从这里吃起。”   像是天边炸开一朵烟花。   涂绵绵猛然间瞪大眼睛,脸上绽开红晕。这真的不是调戏吗!为什么食欲都能说得如此暧昧气息满满呢。   涂绵绵结结巴巴地说:“想、想从这里?”   “嗯。”   饕餮以为她害怕受惊,松开自己的手,好让涂绵绵没有更加地厌恶他。   涂绵绵的脸红得要爆炸,却依然严肃地问:“怎么个吃法?”   这么一问,饕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怔然地看着她。   涂绵绵双手轻轻搭在饕餮的肩膀上,表情依然正经。她踮起脚尖,在饕餮惊讶的注视之中,红着脸凑上去,在他的唇角落下柔软的一吻。   像是棉花糖……不,更加绵软甜蜜。   涂绵绵颤抖着嗓音问:“是这样吗?”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僵硬如木头的模样。   就在这时,饕餮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低下头,轻轻地碰在她的唇角,就像是涂绵绵对他那样。只是饕餮没有立即松开,而是长久地就那么贴着她的唇角。   他的唇冰凉,贴在她温热的唇上,仿佛片刻之间就被吸走所有冰冷。   涂绵绵不敢动,就那么僵在原地。她的浑身笼罩在独属于饕餮的气息里,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气味,她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石榴,一捏就能裂开,掉落许多颗鲜红而诱人的果实。   她的心跳快到要爆炸,手脚不听使唤,整个人又傻又木,却又不知所措。仿佛漫天的烟花都在闪烁、在绽放。   终于,在涂绵绵因为长久紧绷而浑身酸痛,脚都要站不稳的时候,饕餮终于离开她的唇,让她有了放松的短暂时间。但她却在此刻更加紧张。   一人一妖沉默许久。   涂绵绵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我们回去吧……”   饕餮捂住她的眼睛。在涂绵绵惊愕和茫然的瞬间,又吻了上去。这一次他试探性地舔了舔涂绵绵的唇,在她瑟缩颤抖的时候深入下去。   ……   趴在地上的狡似是感受到什么,发出一声呜咽,默默舔自己的毛。   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了,这几天不在家,每天遭受着轰炸不说,环境也是恶劣的。   比如……   [你想吃什么?]   “招娣啊!念娣啊!”   [饕餮说]   “我的孩子哪去了?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孩子?”   ……   家中太上皇后追《娘道》追到八十多集了,为什么还没完。   我哭了。   今天实在是不堪魔音绕耳,明天万字更新送上orz   ☆、所谓地下恋情   涂绵绵是捂着嘴回去的。   不是因为饕餮的“初吻”有多么粗暴热烈。而是他的唇落在涂绵绵的唇上时,涂绵绵正在紧张却又期待着深入的热烈亲吻。   她享受着他试探性的极温柔的触碰, 享受着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 完成一个笨拙却带着更深层次情绪的吻。   然后。   涂绵绵的舌尖就被咬了一下。   在饕餮看来他的动作仿佛棉花糖一样的轻柔,对于涂绵绵来说, 就像是被一只野猫不知轻重地狠狠挠了一下。   她啊地叫了一声, 吃痛地推开饕餮。   饕餮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他一脸无辜地盯着涂绵绵, 还试探性地想搂住涂绵绵的腰肢继续, 被凶巴巴的涂绵绵打开。   一路沉默无语。   狡被饕餮烦躁的气场吓得走路同手同脚, 一路上垂头丧气, 生怕自己明天就被当做狗肉火锅给煮了。   饕餮跟着涂绵绵走到房间门口,还想跟着她继续进门,被涂绵绵一脸“你这个妖怪不要太过分”的目光劝退,默默看着门被咣地关上,自己站在门前看了好久。   他破天荒地叹了口气。   回到房间的饕餮揪起小兔子,捏了捏兔子软绵绵的脸颊,又回忆起涂绵绵温软的面颊和异常甜美的唇。焦躁难耐的食欲被缓解些许,或许这就是涂绵绵所说的“方法”。   饕餮认真给出评价。   这个方法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好的方法。他能给出这样的评价,真的是极其肯定了。   可惜, 隔着一面墙的小兔子完全不领情,甚至还在生他的气。   她为什么会生气呢?一开始还是红彤彤的可爱的小脸蛋,看着特别喜人。虽然回去的路上也是红彤彤的——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别的原因。   一想到涂绵绵在隔壁躺着,他就丝毫没有睡意。他的脑海都是涂绵绵动情的模样,这让他又开始口干舌燥。   饕餮捏捏小兔子的耳朵, 安静地听着涂绵绵换衣服,躺在床上,关灯。   不知为何,他忽然记起当初无意间看到涂绵绵赤白身体呆愣在原地的模样。   那时候并没有多少触动,只觉得和任何人都无异,比起这个,他更在乎冰箱里的食物是否合自己的心意。然而此刻的他却开始回忆她柔软细长的肢体,纤细的腰肢,白皙的肤色……   饕餮更睡不着了。   ……   因为舌尖被咬到,第二天的涂绵绵吐字不清,言语含糊。   妖怪们一天没什么事,看到涂绵绵这副惨烈模样,一个个问东问西,询问她到底怎么了。每当有人提起这件事,涂绵绵都会黑着脸说自己不小心咬到舌头。   她说不清楚话,连舌头都说成了“瑟逗”,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一直在逗弄她。   涂绵绵凶巴巴地瞪着大家,这才让他们讪讪地收回取乐源泉。   “对了,绵绵,我发现饕餮居然回来了。”   鸾鸟像是在说小道消息似的压低嗓门跟涂绵绵说。涂绵绵僵着脸,恶狠狠地说:“憋跟唔提踏!(别跟我提他)”   鸾鸟一惊,没想到涂绵绵的反应如此激烈,便悻悻住嘴决定还是不跟涂绵绵谈这件事。   南山君是非常在意饕餮的状态的。令他惊讶的是,饕餮居然调整好状态,不像之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不知道饕餮用了什么办法,但既然对方暂时没有威胁性,也就不用跟泰逢商量对策。   这对于他和山海公司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松口气道:“太好了。你消失的那几天,小涂涂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全。现在公司终于恢复正轨,她也就不必再担心。”   南山君只是随口提的一句作为结束语,谁料饕餮居然接着他的话问:“是么。”   “呃……有什么问题吗?”   饕餮又恢复神游的沉默,他这副不理人的状态让南山君异常安心,也不敢再多说话惹麻烦,连忙找借口离开。   [小涂涂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全……]   [很担心你的安全……]   [担心……]   如果此刻有任何一个妖怪或是神祇路过,恐怕都得吓得半死。因为,此刻站在树下晒太阳的饕餮,竟然微微扬起唇角。   因为南山君的话,饕餮又觉得涂绵绵应该不是讨厌他的。   会担心他的安全,怎么可能厌恶他呢?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饕餮依然努力地试图修复和涂绵绵的关系。当大家一起聚餐吃饭的时候,饕餮帮涂绵绵拿碗端饭,吓得大家差点儿没敢吃,急忙劝他放下屠刀……呃不,放下手中的碗。   饕餮的余光瞥向涂绵绵,后者反应相当冷淡,几乎可以称得上面无表情。   “……”   摆着满桌的菜,平日涂绵绵都会笑眯眯地挨个夹菜,并且会给饕餮多夹几筷子。今天依然给大家夹菜,只不过不仅没给饕餮加餐,连菜也没夹。   大家窃窃私语,用眼神互相示意。   最终确定,涂绵绵似乎讨厌饕餮!   直到一天结束,涂绵绵依旧没有主动跟饕餮搭话。她异常冷淡的态度让饕餮头一次感受到食不下咽的滋味,摆在满桌的饭菜都没了味道,他沉默地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   大家更震惊了,彼此用眼神示意,最终确定饕餮似乎也对涂绵绵不满了!   这可不是个好事啊。   公司人员内部矛盾,他们该站那一头呢?是迫于饕餮的淫威,还是站在他们最喜欢的小经纪人那边?   大家纠结很久。若是让涂绵绵知道他们的想法,估计会翻个白眼,表示他们真的是想太多。   当涂绵绵结束工作,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身后的饕餮也默默跟着,一言不发。   他站在涂绵绵的门口,看着涂绵绵推门进房,半步都不逾越。   涂绵绵一手撑着房门,朝他挥挥手:“进来。”   饕餮的眼睛明显亮了亮。   他此刻像极了处于兴奋时期的狡,脚步轻快地进房间,凑上去就要按住涂绵绵的脸颊吻上去。   涂绵绵一巴掌糊住他的脸,示意饕餮冷静。   “……”   门被合上。   一天时间,涂绵绵的舌头好了些许,终于能够吐字清晰。她板着脸,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你保持距离吗?”   饕餮茫然地问:“你在生气?”   涂绵绵哭笑不得:“我气什么?”   “气我咬伤你的舌……”   “嘘。”   涂绵绵直至他脱口而出的话,摇摇手指,一本正经地继续说:“这件事绝对不能给别人说,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提,你明白吗?”   饕餮摇摇头。   “是这样的。”   涂绵绵盯着他解释:“在我们人类的社交群体呢,有个问题叫做办公室恋情。就是说,大家同处一个工作空间,如果发生亲昵行为会影响工作秩序。”   饕餮:“唔。”   管他有没有听懂,涂绵绵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两个不能在大家面前表现出任何超出日常交往的行为。”   “什么叫做超出日常交往的行为?”   “就是说,你会搂别人的腰吗?”   饕餮不知是脑海里代入了谁的模样,立即嫌恶地皱起眉:“怎么可能。”   “那就对了。在大家面前要一视同仁,不能对别人做的事情也不能对我做。包括但不限于肢体接触、暧昧语言等等。”   饕餮举一反三能力极快。   他认真地问:“那不当着大家的面就可以是吗?”   “那也得征求我的同意。”   “……”   小兔子会同意吗?目前来看,想亲一下的愿望是没办法实现的了吧。   涂绵绵总结:“这就叫地下办公室恋情。”   饕餮:“……”人类真的好麻烦。   “所以说,我今天并不是讨厌你,而是为了澄清我们俩的关系,你必须和我保持阶段的距离。”   饕餮只关注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结束?”   “大概……等我们俩捋清楚这段关系的真正相处方法,以及大家都渐渐开始意识到之后,就可以公开了。”   他很惆怅。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在我的房间待太久不好。”   意识到自己今天并没有亲亲抱抱的饕餮情绪非常低落。他轻飘飘地踏出房门,总觉得自己离下一次好远好远。他甚至开始思考是否用武力威慑众人让他们闭嘴,好让这只爱红脸的小兔子不再害羞。   正在饕餮沉思的片刻,身后原本紧闭的房门又传出极小的声音。   “你进来。”   饕餮转过头,看到涂绵绵脸蛋红彤彤的,眼神闪亮。他飞快地走进房间,顺势关上门,随即,涂绵绵踮起脚搂住他的肩膀,轻轻吻住他的唇。   饕餮一怔,随即被涌到喉咙眼的满足感撑得满满。他不敢乱动,生怕伤害到涂绵绵,却忍不住贪婪地汲取着属于涂绵绵柔软芬芳的气息。   只希望这短暂的几分钟再长一些、长一些。   涂绵绵很快松开臂弯,红着脸小声说:“好的,这次你可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迟到了orz   十二点第二更,太晚啦,大家早些睡吧!   ☆、浮现的秘密   想要维持一段地下恋情相当不容易, 尤其是在一群鸡贼的妖怪和南山君中间。   饕餮记着涂绵绵的话语, 却总在各种间隙时不时地用余光瞥一眼所在的地方,被涂绵绵连忙用眼神示意回去。   饕餮自从洪荒出生, 从没有如此隐隐藏藏,只有别人躲他的份, 哪有他在乎别人眼色的时候。不过他相当地甘之若饴。   每当白天被警告次数过多, 脸红红的小兔子便会把他叫进房间, 给予他甜蜜蜜的亲吻和拥抱来安抚他的情绪。   饕餮其实并没有委屈的感觉。   但因为有涂绵绵的安抚,他便忍不住不动声色地增加一些“犯规”行为, 被涂绵绵瞪回去之后, 就开始等待夜晚。   一时间, 每天都充满了期待。   涂绵绵可不知道饕餮的那些小心思。   她一边坚持着保密, 一边又觉得有些委屈饕餮, 只好多安抚他的情绪, 免得他忽然开始躁动不安。有时安抚得过于温柔,饕餮反而会更加燥热野蛮, 将她按在墙上使劲地亲,亲到涂绵绵脑袋缺氧, 差点儿没了呼吸这才红着脸推开他。   涂绵绵不知道别人谈起恋爱是什么样的。   她在此之前既没有跟别人谈过, 也没有同非人类的生物谈过, 一时间对饕餮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不觉便开始纵容他,由着他的性子来。   饕餮每到晚上就会自觉地站在涂绵绵的房门口,仿佛是来领取一天的奖赏, 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看到他一副愉悦的模样,涂绵绵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温柔。   *   公司日常直播使得他们拥有大量观众粉丝,山海公司风头正盛,又加上貔貅的财力支持,谁都不敢惹。   或许是貔貅天生自带祥瑞气息,谁和他作对谁就得遭殃。   先是要刻意封杀山海公司的诚嘉公司遭遇滑铁卢,被查出公司报账问题,一时间深陷舆论漩涡。不待公司解决好困境,谢衿泽又出事了。   他在最近正热的生活类综艺节目中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点滴本性,被公众号和媒体们恶意放大,再加上他对新晋影帝徐晋的讽刺言论被粉丝们撕疯了,纷纷骂他眼高手低,臭不要脸。   其实谢衿泽在接这档综艺节目的时候已经做好管理准备,表现得滴水不漏。   不料节目组无良地恶意挑起话题,剪辑时也挑着最有争议的地方来剪,他顿时被推上风口浪尖,被堵在公司大门出都出不去。   公司上层决策者气得肺都要炸掉,按头让他道歉。   谢衿泽哪是个道歉的人,说什么都不承认,宁愿公司将他暂时冷置。   相对于他的拒不道歉,影帝徐晋就显得大度多了,工作室发微博表示节目以效果为主,请大家不要对艺人有太多偏见,希望粉丝理智,不要出现网络暴力。   这么一比较,谁思想偏激小肚鸡肠,谁风度翩翩不跟人计较一清二楚。   谢衿泽上千万的粉丝开始咣咣地掉,几家代言也找上门来,要谈谈关于他对代言产品的负面影响,并希望诚嘉公司解除合同,赔偿违约金。   助理急得直掉眼泪。   谢衿泽得罪的人多的去了,这时候只有落井下石,不会有人雪中送炭。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涂绵绵。   她给涂绵绵打电话,希望涂绵绵能帮帮忙。涂绵绵混迹在娱乐圈多年,能一直让谢衿泽这样刺头的性格塑造出性格好有教养的人设相当不容易。   涂绵绵接起电话的时候,小助理还含着哭腔。   “涂姐,求你救救他吧……”   涂绵绵拧起眉头,却没有答应:“对不起,我只是个网红公司的经纪人,帮不了他。”   “你肯定有办法的!求求你了!”   助理躲在工作间低头沮丧哭诉的时候,谢衿泽不知何时如幽灵般走到她的身后,在她陡然惊慌的目光中夺走手机。   紧接着,他听到涂绵绵略显冷淡的话:“办法?如果他记得我说过不能参加这个综艺,或许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样。一个不依靠经纪人就只会闯祸的艺人,在娱乐圈也是没办法长久待下去的,不如回家种地。”   谢衿泽面无表情,手指紧紧扣在手机上,青筋毕露。   他曾经也在辞退涂绵绵时说过。   一个解除艺人就无法生存的经纪人,在娱乐圈也是没办法长久待下去的,不如回家种地。   现如今,涂绵绵将这句话原路奉还。   “……”   涂绵绵继续说:“好的,我的话到此为止,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救不了他。”   “涂绵绵。”谢衿泽叫了她一声。   这些天,他总会在某个回笼觉或是不经意的一个梦境里梦到涂绵绵。那时的她笑意柔软,像极了她的名字,是个谁都无法讨厌的存在。   回应他的是涂绵绵突然挂掉的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祸不单行。   谢衿泽的成名作歌曲《枯水爱情》被扒出并非他创作,而是另有人为,证据是不知谁找出的陈年旧稿,有着十分完整的创作痕迹,但字迹明显不是谢衿泽的笔迹。   证据之二是,谢衿泽曾经在第一次节目上对于创作《枯水爱情》的灵感语焉不详,迅速掠过,并在成名之后多次指明不想唱这首歌。   媒体捕风捉影,谢衿泽出来澄清便可。但他却迟迟没能回应。   涂绵绵看到新闻之后也沉默了。她不知道是哪儿出的问题,当年的记忆也似乎渐渐浮现。   没错,这首歌是她写的。   这是她和谢衿泽之间唯一一个不能提及的秘密。   电话突然响起。   涂绵绵没有看联系人便接了电话,电话对面响起谢衿泽醉醺醺的愤怒的质问:“是你干的?是你干的?”   “我没有。”相对于他的情绪激烈起伏,涂绵绵要显得更为平静。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我?涂绵绵,你有多讨厌我?”   “我再说最后一遍,不是我干的。”涂绵绵压着火气,到最后竟然笑了,“你还真是厉害啊,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你他娘的喜欢我也是我的错?”   “不啊,这是我的错,所以我改了。”   “……”   涂绵绵冷冷道:“你的事,关我屁事。”   谢衿泽深陷舆论当中,名声毁得一败涂地,他和涂绵绵的旧事也被重提。差点儿被波及的涂绵绵还好有貔貅大佬罩着,貔貅的话一出,大家纷纷迅速停止对涂绵绵的深层次挖掘,生怕被貔貅大佬惦记上。   眼看谢衿泽即将被逼得退出娱乐圈,谢父谢母几次找到涂家门上,请求涂绵绵帮他一次。   涂绵绵以加班的理由拒绝跟他们见面,留下涂婆婆在院子里摸橘猫。   她冷嘲热讽地说:“你们家小子这是活该。”   “婆婆您不能这么说啊,我也是把两个小孩子一起养大的……”谢婶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委屈屈地反驳。   涂婆婆不怒反笑:“所以就这么任由他欺负我家绵绵?你这是养保姆呢还是童养媳?真当我老婆子死了吗!”   “不是您怎么说话呢……”   “他是被你亲手毁了的,这件事跟我家绵绵没有任何关系。有那时间多教教你家小子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不要偷拿别人的东西,还自己蹬鼻子上脸!”   “你!”   一次谈话不欢而散。   谢母对于涂婆婆的话感到万分委屈,怎么也不明白他们家儿子就成了小偷。   诚嘉开始拼命买水军控制网络言论,不知不觉间风向倒向另一边,大家都在说这是山海公司的陷害。迫于皮敬麓的压力,这样的言论并未出现过太多次,但也实实在在地造成影响。   当涂绵绵看到自己评论下又多了几条侮辱言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她删除评论,不给回应,也是对谢衿泽的最后一点点仁慈。   翌日。   新晋影帝徐晋发了一条音频。   里面是一道温柔女生的轻声哼唱,因为是现场用手机录制的声音,似乎还隔着一道墙,有些杂音。   劲爆的事情来了。   微博的下一张截图有录音的时间,地点,人名。   赫然写着:   涂绵绵,S大,音乐室。   时间是五年前的四月二十日早晨,谢衿泽还没能靠成名作火起来的半年前。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热搜榜的话题直接爆掉。后知后觉的涂绵绵在看到评论下全是在疯狂夸她声音好听,这才连忙上网看新闻。   点开已经在网络上疯传的音频,传来一道低低的、温柔的声音,伴随着钢琴的简单伴奏,轻声哼唱着歌词。   那的确是她的声音。   涂绵绵突然傻掉。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啦第三更太晚了,明天白天送上吧_(:з」∠)_放心作者菌明天会更蛮多的~   ☆、占有欲   涂绵绵有些懵。   徐晋是新晋影帝, 在娱乐圈并非是一夜爆红的人, 他的演技在线,一直谦逊低调,和涂绵绵的交际少得可怜。   他们两人有接触还是在两年前,当时的谢衿泽搭上一个大制作正剧,是个出场不多的男六号, 而徐晋是男一号。徐晋正是因为那部戏拿到影帝,网上几乎无争议, 清一色的好评。   涂绵绵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徐晋跟他是同校同学,只不过徐晋大一届。   至于录音从何而来, 涂绵绵就更不清楚了。   差点e儿爆炸的热搜始终占据着最顶头的位置。   涂绵绵、谢衿泽、徐晋三个人的名字引爆整个网络, 大家纷纷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更有人狗血地写了一个有模有样的故事, 故事中的三个人是相当复杂的三角恋。   看完整篇的涂绵绵:“……”   公司里的妖怪们是一直密切关注网络上的新闻的。   一群妖怪们每天没有事的时候不是在购物看剧, 就是在看各种新闻八卦, 看得津津有味。   工作的时候,南山君异常感兴趣地凑上前问:“你跟那个徐晋什么关系?”   涂绵绵干咳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不要乱说。”   “哎哟哎哟,害羞了啊。人家分明是暗恋你呢。”   坐在沙发上玩魔方的饕餮听到暗恋二字,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涂绵绵,表情若有所思。仿佛捉奸现场的涂绵绵一个激灵, 连忙祭出三连:“他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并未察觉到饕餮死亡凝视的南山君半点儿求生欲都没有,还在继续逗涂绵绵玩:“我看他还不错,你也该尝试尝试新的恋情了, 要不要跟他试试?”   涂绵绵面无表情:“你再胡说我就打人了。”   南山君缩回脑袋,讪讪地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正经。”   被徐晋的事情弄得涂绵绵心绪不定,公司的微博公众号和留言区纷纷被各式各样的猜测塞满,涂绵绵没办法继续完成工作,只好先放在一边。很快地,昔日的工作上的同伴、朋友,认识的导演制片人纷纷致电问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涂绵绵表示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衿泽那边已经无力解释,好好的牌被打得乱七八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公司内部开会,对他的未来做出决定——不过,也没有什么未来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已然对谢衿泽的结果不感兴趣了,他们更为关注徐晋和涂绵绵之间会有怎么样的一个发展。   涂绵绵顶着压力,联系到徐晋的助理,表示想跟他谈一谈。   对方答应得相当爽快,没有丝毫摆架子的意思,不过片刻就听到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声音被关门声隔断在外面。   “喂。”徐晋的声音是低沉干净的。   “呃……”涂绵绵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我是涂绵绵。”   “受到干扰了?”   听到他爽快的切入正题,涂绵绵也放松下来:“嗯,想听你说清楚。”   “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你在音乐室里练歌,所以就记住了。觉得很好听,所以就录了下来。”   “这样啊……”   “所以,当初看到作词人和作曲人都是谢衿泽,我有些惊讶。”   虽然惊讶,却也不会贸然去询问涂绵绵,这就是徐晋为人处世的原则。   涂绵绵沉默着,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个举动有些突兀,是对你造成负面的影响了吗?”   “倒也不是,只是,很感谢你。”   涂绵绵这一路走得很孤独。因为谢衿泽的存在,她失去很多友情,失去自我,在这条路上一直跌跌撞撞一个人,从来没有人替她出头,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是徐晋的雪中送炭让她意识到,自己并非一直是一个人,也有许多人在关注着她,承认她的优秀之处。   她的眼眶涌出眼泪,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微微颤抖。涂绵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一股莫名的心酸突然涌上心头,就像咬了一口酸掉牙的柠檬,酸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徐晋大概是听到她几声不明显的吸鼻子的声音,话筒那头安静片刻,他的嗓音低了些许,说道:“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你说。”   涂绵绵整理好心绪,唇抿得紧紧。   向来寡言少语的徐晋才此刻却有些话多:“如果将来对别的职业厌烦了,不如试试唱歌吧,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的人。”   ……   徐晋的一通电话不久,诚嘉公司就找上门来。   涂绵绵拒绝和他们的交谈,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任何的话都有可能会被拿出去歪曲,她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沉默。   当初她的歌被谢衿泽拿去,是谢衿泽觉得这首歌不错,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录了小样。原本他也是唱着玩玩,不料这首歌居然如此之红,碍于面子,谢衿泽不想公开说明这首歌并非他所做。   当时的涂绵绵是有些难过的,这是她自己画了几个月的时间写下的歌曲,倾注着所有感情,但看到谢衿泽一炮而红,还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要她当自己的经纪人,她的失落便统统随风逝去。   她想,如果这个人是谢衿泽,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的涂绵绵回忆起当初的愚蠢,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怪不得谢衿泽一直不喜欢她啊。这样的如圣母般的奉献一样的炽热的爱情,完完全全失去自我,谁会能爱上一个没有自尊的人呢。   涂绵绵有些自嘲。   就连现在跟饕餮“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她单方面的想法。饕餮并没有说过喜欢她,或许只是对她特殊关照的纵容,或许只是从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相处方法,感到新鲜。   涂绵绵不敢问,感情的事,她向来没有自信。就像她根本想不出来饕餮会有喜欢上她的理由。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正巧是饕餮。   他推开门走进来,静静地看着涂绵绵:“你在伤心?”妖怪对情绪的感知要比常人敏锐得多,涂绵绵尽力掩饰,依旧在饕餮面前无处遁形。   涂绵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啊……没有。”   “撒谎。”   “……”   涂绵绵站起身来,说:“我还有别的工作。”   “你在不安。”饕餮更加肯定了。   他一手抄在口袋,望着涂绵绵,那双浅淡的眼瞳里又是像听到有人喜欢她时的若有所思。不待涂绵绵开口,饕餮继续说道:“我对于喜欢这样的情绪,其实不是特别明白。就像我喜欢你和喜欢晒太阳、喜欢动物的幼崽的确是不一样的事情。”   涂绵绵愣在原地。   “当听到有人喜欢你的时候,我不太高兴。但是当听到别人喜欢晒太阳、喜欢幼崽,是相反的情绪。”   “我不知道这两个之间有什么不同,但有些心情只希望独有。所以这让我感到困惑。”   “我似乎对你产生了占有欲。”   涂绵绵哑然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饕餮直白却懵懂的语言令她心跳砰砰加快,这不像告白的告白,令她不知不觉地被融化。   “我会克制这样的想法,所以你不用太过害怕。”   涂绵绵的眼神飘忽片刻,这才问道:“你对别的人……呃,妖怪,或是神祇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吗?”   饕餮摇摇头。   她的心情瞬间愉快。涂绵绵扬起唇,说:“那好,我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不必克制。”   “可以有占有欲?”   “可以有。”   “好。”   饕餮的眼神也亮了亮,随即转身离开。   涂绵绵下意识地追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吃了你的追求者。”   涂绵绵:???!!!   “你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谈个恋爱好累哦……   下一更十点   说好白天又晚上了,这几天好像总是迟到_(:з」∠)_其实也不是忙,只不过就是各种琐事缠身,不是亲戚造访就是同学婚礼之类,今天也是,从白天强行跟我聊到下午才走--   过段时间会换个环境的,否则根本没办法专心做事情,琐事真的很消耗精力   ☆、退出娱乐圈   饕餮对于没能一次性解决令他讨厌的人类而感到不满。   不过, 正因为如此, 涂绵绵每天都盯着他,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也就暂时释怀了。   徐晋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   娱乐圈每天都是风起云涌,红极一时的谢衿泽就此黯然消失,也让圈内人纷纷感慨不已。诚嘉公司宣布翌日开发布会, 就谢衿泽一时作出决定。   所有人都明白,谢衿泽这次就算是没能退出娱乐圈, 也和退圈无异。   老手们早已写好推文的初稿,就等着发布会拍几张照片, 早早抢热门蹭热度, 消费一下即将过时的明星。   就连诚嘉公司上下也议论纷纷。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当初赶走自己经纪人的时候还意气风发呢。”   “就是。别说明年了, 再过几个月, 微博上也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娱乐圈就是这样, 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也就在退圈的边缘……”   “嘘嘘,小声点儿。”   像当初众人议论涂绵绵一样,谢衿泽从办公室走出门的时候,工作人员们迅速作鸟兽散,做自己的事情去, 但一个个目光纷纷瞟向他,打量着一个娱乐圈明星最后风光的一天。   谢衿泽戴着墨镜,看不出他的眼神。只是他的唇抿得死紧, 只顾径直地向前走。   没了助理,就连车也是自己开。   谢衿泽开着他最后一辆豪车。他这些年花钱大手大脚,没留下多少存款,几个解约合同几乎掏空他的所有财产,包括房子和车。   一路冷风掠过,吹得他的脸生疼。   谢衿泽面无表情。   跑车开过喧嚣的闹市,在距离发布会不过几公里的街角,他眼神漠然,竟然生出几分看淡生死的狠戾的绝望。   下一秒,在路人的惊呼声中,他猛地踩下油门,朝着一片湖泊冲过去!   #谢衿泽车祸   #谢衿泽生死未卜   #谢衿泽羞愧自杀,家人在医院当场晕倒   被及时打捞出来的谢衿泽立即被送到抢救室,但因为肺部呛水导致缺氧,大脑受到损伤,目前还没有醒来。主治医生一句也要做好暂时醒不来的准备,让谢父犯了心脏病,差点儿也被送去抢救。   发布会暂时不了了之,人命关天,又有事后诸葛开始指责大家都是凶手,不应该实行网络暴力。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涂绵绵看到新闻的时候也坐不住了。   她正在忙着处理舆论问题,却不想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没过多久涂婆婆也打来电话,叹着气说会去看看谢家的小子,同时叮嘱涂绵绵不要去,免得被狗仔议论。   涂绵绵应声之后,挂掉电话。   南山君还在一旁嗑瓜子:“怎么了,着急了?”   “嗯,毕竟是一条人命。”   “你别看我啊,我只是个小山神,没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果然是南山君,对于她想说什么相当了解了。涂绵绵眨巴眨巴眼睛,问:“那……没有可以让他醒来的东西吗?”   “我是没有,你知道的,清官一个,两袖清风……”   “别来废话。”   “哦。”南山君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我们不能轻易救别人,会影响因果。”   “这样啊。”   “不过。”   南山君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你去向饕餮求求情,多做点儿吃的,保不准他能给你一点儿山上的好东西,这个不碍事。但他不爱管闲事,不搭理人,同意的可能性不大。我没办法帮你,也只能你自己磨一磨了。”   涂绵绵:“嗯……”   南山君哪能知道凶兽饕餮早已被小经纪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好脾气到没天理。   饕餮大佬不仅立即同意,还主动请缨做免费的保镖,深夜带着涂绵绵一起去医院。   他们来的时候是大摇大摆进去的,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就连监控器上也什么都没有。涂绵绵走进重症监护室,饕餮一手抄在口袋,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还在计算着要不要等会趁涂绵绵不注意顺便把另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也给吃了。   躺在病床的谢衿泽面色苍白,是从未有过的惨淡。他的病容被拍上去发到网络上,所有公众号推送都是用这张病照,仿佛他已经死去。   趴在小桌子上的小护士陷入沉沉睡眠,什么都听不到。   涂绵绵打量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何必呢。”   她把饕餮给她的一片叶子轻轻放在谢衿泽的胸口,以叶子为中心散发出点点的光,如一颗颗跳跃的星星,笼罩住他的整个身体。   他微弱的呼吸竟然渐渐开始恢复正常,面色肉眼可见地增添几分红润。   谢衿泽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便看到涂绵绵站在他的面前。黑夜之中,她的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柔和而朦胧,就像是前来接他去另一个世界的神女。   有那么一瞬间,谢衿泽恍惚之间真以为他已经死去。而面前的地狱使者是涂绵绵的面孔,也是他自身罪恶的投影。   “你醒了。”涂绵绵淡淡道。   他缓缓拔开氧气罩,嘶哑着嗓子说:“是你救了我?”   涂绵绵摇头:“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   谢衿泽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问:“为……为什么?”   “还记得我幼时差点儿掉入水库,是你拽着我没让我掉下去,你还硬气地硬生生背着我回去。”回忆起当初,涂绵绵低垂着眼睑,就连声音也温和些许,“就当把最后欠你的也都还清了吧。”   她也正是从那时候喜欢上谢衿泽的。   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两人踏上截然相反的道路,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衿泽的眼睛微微睁大,表情僵硬,他近乎失态地崩溃。   “你怎么可以这样?”   “什么?”   “为什么不恨我?”   “当初恨过。不过恨一个人太费力,我不想浪费自己的生命。”   看到涂绵绵释然的表情,他的睫毛颤动着,最终闭上。是不是他醒悟的太迟了。这么多年也曾蹉跎的岁月,未必不是喜欢涂绵绵的。   从父母对涂绵绵的悉心照顾,在他幼时的心中就埋下一根刺,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根老刺未曾被剔除,反而深深扎根,以至于他看到涂绵绵就会产生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又想伤害她,又极为关注她受伤害之后的表现。   他对于任何事情都醒悟的太迟,错过的太多。   一滴遗憾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枕巾上。过去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衿泽低低地问:“等我回去了,那盆多肉可以送给我吗?”   这一次,他没用“还”。   “啊。”   提起那盆被遗忘许久的多肉,涂绵绵也有些恍然。当初是她抱着多肉离开这座钢铁丛林,如今从谢衿泽的口中再提起,一时间仿佛许多事情真的随着时间流逝不见。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因为那盆多肉不再拥有她的执念,说放开的,也真正不再在乎。   涂绵绵说:“如果还活着的话,随你吧。”   “……好。   还有,对不起。”   *   谢衿泽半夜醒来,从重症监护室被转到病室只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门外蹲守的媒体们像是经历加班潮,一个个唉声叹息,连夜改稿,把感慨谢衿泽这短暂而风光的一生改为上帝的眷顾未曾离开,神的奇迹一直保佑着他。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谢衿泽就从病床上起来,整个人恢复得完好如初。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发布会,宣布自己退出娱乐圈。   涂绵绵不在乎谢衿泽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从中是否得到悔悟。   谢父谢母天天拜神做好事,还哭着去涂婆婆家道歉,说他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儿子,不再让他由着性子胡来。   谢衿泽到涂绵绵家的时候涂绵绵不在,涂婆婆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正眼都没瞧他。他抱着多肉,低头说了一声再见,便转身离开。   涂婆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阻拦。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世道变化无常啊。不过,我家绵绵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谢衿泽没有在村子里待多久,很快他提着行李箱,一家三口离开这里说是要去国外生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的那天涂绵绵依旧没来,自知当初无理取闹的谢家父母也没脸提这件事,带着儿子就走了。   得知消息的涂绵绵正坐在公司大门口晒太阳。   她眯起眼睛。   树枝冒出新芽,又是一个新春的到来。不过多久,这里即将种满绿意盎然的新叶,到处都是一片生机。   “前半生享受太多的爱而又德行不端正,后半生还是会继续受苦。”九尾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涂绵绵看了他一眼,抱着胳膊,脸埋在膝盖上。   “那我算是苦尽甘来了吗?”   九尾笑笑。   “这可是真的哟。”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那我从此就可以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赢取白富美?   白·饕餮·富美:嗯。   下一章零点~~   ☆、穷奇丢了   突然间了却一件事情, 涂绵绵就像卸下一个沉重的担子, 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因为之前的风波,山海公司一次次地被推上热搜,知名度再次提升。加之涂绵绵正面效果的影响,一时间圈粉无数。   公司接下几个商业活动,不是访谈就是网络互动, 妖怪们至今没能露面,狗仔们费劲也没能挖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们甚至试图跟踪涂绵绵, 却总是稀里糊涂地跟丢了。   偷偷溜到涂绵绵家的大门前,一只肥呼呼的橘猫从天而降, 挠的他们满脸都是血条子, 疼得嗷嗷直叫, 被附近的居民们发现鬼鬼祟祟的行踪, 统统扭送到了警局。   总而言之, 想要在山海公司这一方面挖出点什么, 简直比登天还难。   狗仔们单方面跟山海公司较劲,涂绵绵还处于不知情的状态之中。她接到合作的消息,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功夫去搭理别人。   一场春雨在悄然之间洒落在城市的土地表面,将一根根细嫩的绿芽□□。   一夜之间,整个城市笼罩在春意之中。   陷入在长久睡眠之中的旋龟醒来, 却看到这么多的新伙伴。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接着就趴在涂绵绵身上, 像个甩不掉的包袱。   九尾和南山君是跟着旋龟一起来的,自然知道旋龟是什么德行,其他妖怪可不知道。   涂绵绵为了让大家的娱乐生活不再沉浸于各种肥皂剧和手机之中,花大价钱给大家买了许多消遣的玩意儿,并跟南山君一起合作,在原有的基础上规划出几个新的房间。   有台球室、网球室、电玩区域、音乐室,当然,还有最大的一间图书馆。因为和一家图书运营的APP合作,被送来成千本书,正好可以让大家打发时间。   南山君立即找到新的乐趣——看。   涂绵绵挺担心他粉上作者,尤其是他前一天感慨完某个大神的文真好看,第二天大神就出了小车祸静养。   饭圈毒瘤的威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在涂绵绵的友好劝导之下,南山君决定换个别的爱好,比如培养一下艺术细菌什么的。   接下来,音乐室里充斥着奇奇怪怪的乐器的声音,简直堪称耳朵杀手,呕哑嘲哳,难听至极。   涂绵绵:“……”不过,不祸害普通人,或许也是件好事吧?   趴在涂绵绵背上的旋龟睡得很熟,涂绵绵把他轻轻地放在柜台上好让他继续睡,涂绵绵蒸了一大锅紫薯,抱着海碗给大家分。她慢悠悠地走出门,今天阳光正好,景色明媚,看着一天天逐渐茂密的森林,涂绵绵的心情愉快极了。   妖怪们都养成了晒太阳的习惯,只要是个大晴天,都会出去晒一晒。   公司门前的台阶宽敞,什么时候出去都能看到人。   饕餮坐在台阶上,他的双腿修长,能一下子跨越好几个台阶。他低着头正在认真看书,柔韧而蓬松的头发很想让涂绵绵上手摸一摸。   她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悄悄坐在饕餮身旁。   难得有这么乖乖看书的时候,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翻过一页,涂绵绵笑眯眯地剥了皮问:“吃紫薯吗?”   “好。”   饕餮放下书,接过垫着纸的热乎乎的紫薯,从容不迫地吃起来。紫薯入口不似红薯的过于甜,却极其软濡的香,一吃就停不下嘴。   涂绵绵趁着空暇,拿起他看了一半的书。   她突然陷入沉默。   “……”   那本书的名字是:乌龟的一百种烹饪方法。   *   山海公司时间长没有妖怪上门,涂绵绵对于这种平静的生活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某只凶兽大人更是相当地没出息。   在这之前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的生活,在这之后仍然吃吃喝喝,不过还要加上时不时地去骚扰夜袭涂绵绵,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洗完了澡,头发还没吹干,不知不觉,饕餮就进了她的房间。   涂绵绵放下吹风机,身后一双臂膀搂住她柔软的腰肢,他的脸颊抵在她的肩窝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涂绵绵习惯了他的突然袭击,瞬间僵硬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   她小声说:“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睡不着。”他的声音闷闷的。   涂绵绵别过头,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饕餮的侧脸极好看,是相当纤细而英挺的线条,挺拔的鼻梁正抵在涂绵绵的肩头。   他这副慵懒的模样,看得涂绵绵有些心痒痒。   她忍不住又亲了一下饕餮的侧脸,这才说道:“回去吧,明天我外出有工作,得早些睡觉。”   “嗯。”   他说着,手却没有松开。   涂绵绵有些好笑,转过身抱住他,鼻息净是饕餮好闻的味道,他的怀抱不如鹿蜀的健硕,却相当有安全感。就连肌肉也是紧绷绷的,非常有料。   她下意识地捏捏饕餮腰间的肌肉。   紧接着,涂绵绵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滚在床上了。   她被吻得晕晕乎乎,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缺氧。饕餮的身体燥热,紧紧贴着她的,他的宽肩能轻易压住涂绵绵,蜂腰猿背,身材比例堪称完美。   涂绵绵胡思乱想着一些事情,脑海总是闪现饕餮美好身材的模样。   她被吻得有些意乱情.迷,浑身瘫软成一滩水,胳膊无力地搭在他结实的脊背上。   房间里的空气一度度升温,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饕餮忽然停下动作,只是轻轻碰了碰涂绵绵的唇。   “怎么了……”   涂绵绵哑着嗓子,轻声问道。   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鹿蜀的大嗓门使劲地喊:“涂经纪人不好了,快出来!”   正沸腾的血液骤然降温,涂绵绵顿时没了想法,翻身坐起来。待她收拾好之后,饕餮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她拍拍泛红的脸颊,装作刚刚睡醒不久的模样,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穿着拖鞋和睡衣打开门,问:“怎么了?”   “穷奇跑了!”   “什么?!”   待到涂绵绵来到大厅,妖怪们纷纷聚集,而南山君已经熟练地将自己用绳子绑住,自发地吊在半空中,鞭子就在脚底下扔着。   涂绵绵:“……怎么回事啊。”   “你问南山君。”   南山君用意念扶了扶差点儿掉下去的眼镜,说:“这事吧,还得从……咳咳我以为他一直在房间睡着呢,这市不赖我啊。”   涂绵绵抓重点相当准确:“但是你不是说,你已经掌握抓住穷奇的办法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   九尾轻抚狡的脑袋,嘲笑一声:“是他不小心放跑的。”   南山君还嘀咕:“我们这不是君子协定嘛,说好看他的表现……什么的。”   “那可怎么办?”   涂绵绵一脸惊悚:“他出去不会随便吃人吗!”   “吃人倒是不会,如果他吃了人,立即就会被带回去强制陷入沉眠。”鸾鸟插.入话题解释,“不过穷奇向来是挑唆的高手,如果假借他人之手杀人,还是很难定罪的。”   “所以呢?”看着他们似乎不着急的模样,涂绵绵也冷静下来,“你们有解决的办法吗?”   大家的目光纷纷望向她。   涂绵绵怎么的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去劝劝那位吧。”鸾鸟使了个眼色,“我们之中,也只有他能打得过穷奇。不管是吃了还是杀了,总是穷奇违反规矩,随他处置。”   公司里上上下下,饕餮也只有给涂绵绵面子,他们非常有自知之明,决定还是不要上前碰钉子为好。   老虎不咬人,不代表老虎咬不动人。   涂绵绵暗地里松了口气之余,又继续问:“那他能找到穷奇所在的地方吗?”   大家:“嗯……先试试?”   涂绵绵:“……”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如此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心累哟。   ps谢谢爱吃泡芙的我呀、苏恋瞳、kyra、青叶席木森、、守望、夜叶曳也、幸逢时、怽°(x4)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抓捕穷奇中   夜色朦胧之中。   一对男女正在吵架, 言语中夹杂着“出轨”、“被绿”之类的言辞。他们的身旁经过一名约莫十六七的清瘦的少年, 他双手抄兜,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和长裤,一头散乱的短发,唇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经过两人的时候站定,笑着说了几句什么, 两人方才还缓和些许的争吵仿佛一瞬间被点燃了导火.索,纷纷被引爆吵起来, 最后差点儿动手。   若不是附近的居民报警,民警来得及时, 或许紧接着就需要救护车来急救。   路过的少年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在没有人经过的僻静角落, 那道清瘦的身影慢悠悠地向前走, 他走得吊儿郎当, 身体来回晃动, 清晰的口哨声传遍了整个小巷, 听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昏黄的路灯下,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双如猫般的竖瞳淬着冷金,恶意十足,吓得躲在树上的麻雀连忙逃窜。   这个晚上,注定是S市警局的不眠夜。   报案率噌噌噌翻倍, 吵架的、斗殴的、动手乃至差点儿发生命案的接二连三,报警的电话差点儿被打爆,忙得他们焦头烂额, 一夜没能休息。   更奇怪的是,那些吵完架的人被带到警局后,一个个皆是冷静下来,完全没了在街道上暴躁的模样。   简直是怪事一桩。   混迹在人间的穷奇简直如鱼得水,相当潇洒肆意。根本没想到山海公司会派饕餮来抓他。   他预想得很好——首先,南山君得报备,其次,找适合的神祇来抓他,这林林总总至少得花个一两年时间,还不一定能抓得到穷奇。   穷奇听说世间流落的妖怪还很多。   能在人间混久的,一个个都是老油条,大多数还处在观望的状态,不会轻易跟南山君联络。这时他只需要找到几个同一阵营的同伴,就能有更多的办法来逃避被抓捕的命运。   穷奇很有自信,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一定会找到适合的妖怪。   ……   山海公司。   涂绵绵的房间,饕餮坐在床上在拨弄她的玩偶,涂绵绵坐在他的对面,一脸担忧地问:“所以,你能把穷奇抓回来吗?”   “唔。”   他看起来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因为是涂绵绵提出的要求,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知道。”   涂绵绵一惊:“果然不愧是妖怪,鼻子这么灵的吗!”   饕餮沉默片刻,幽幽地望着她:“不是用鼻子闻的。”   “……哦。”   涂绵绵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说:“那你……早点儿回来吧。需要多长时间呢?”   饕餮粗略估计了一下。   “一个多星期。”   “啊。”   涂绵绵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敏感地捕捉到她的情绪,饕餮立即问:“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每次都被抓了个正着的涂绵绵别过脸,眼神游移。她的面颊不知不觉浮起红晕,抠着自己的手指头,睫毛颤巍巍的,就连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下周一是我的生日。还想着如果你能来得及,我们还可以再出去。”   涂绵绵顿了顿,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约会。”   她的神情柔软,连带着让饕餮冰冷的内心也跟着塌陷一隅。他低垂的眼眸温和,轻轻上手扶着涂绵绵的软乎乎的脸颊,凑上前亲了一下。   接着,又有些舍不得似的,凑上去又亲了几下。   涂绵绵唰地红了脸。   “别闹。”   涂绵绵提出约会的瞬间,饕餮就已经完整规划好两个人一天的活动:先是一起出门,看电影,吃饭,再搂着涂绵绵的腰散步回去。   晚上要抱着涂绵绵一起睡在她香喷喷的柔软的小床上,让她的脸一直贴在自己的胸膛,就那么安稳地靠着睡一夜。   回想起当初大型狼来了被蒙骗的事件,饕餮还有些遗憾。   这一次他不必空出位置让给涂绵绵,他可以抱着涂绵绵睡,还是以正大光明的身份。   饕餮语气认真:“三天。”   涂绵绵连忙制止:“三、三天?会不会太快了?呃你不要太着急,如果错过生日,我们也可以哪天补回来……”   “三天,会搞定的。”他淡定地回答。   饕餮已经替穷奇按头,确定了他接下来的命运。此时此刻在外面逍遥的穷奇还不知道这一噩耗,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烦躁地甩甩脑袋。   奇怪,都从公司出来了,怎么还有些束手束脚。   难道是因为时间长没有跟人类打交道?   *   天边即将破晓,浓重的夜色渐渐化为浅淡,唯有启明星和一轮弯月仍然散发着微弱的光。   同样游荡在城市里的不仅仅是穷奇,还增添一名新成员。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呢子风衣,脖颈处系着一条柔软的条纹围巾,肤色白皙,线条清秀俊美,低垂的漫不经心的眼眸是浅淡的琥珀色。   他走的道路相当的偏僻,穿过一条条崎岖而又不惹眼的小道,七扭八拐,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途中路过几名样貌平凡的人类,统统向他低头,让在路边等着饕餮离开,这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背对他的方向。   脚下的路径泥泞,他的黑色牛津皮鞋却没有沾上丝毫的灰尘,依旧崭新。   他走得不疾不徐,却像一道黑色的幽灵,从俯瞰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飘忽不定,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在视野之中。   那张脸,赫然是饕餮。   他微微抿着唇,没了平日在涂绵绵面前的温和纵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并非澄澈,而是染上一抹浓重的冷意,这让他的气场显得有些肃杀。   但他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就像是去散步似的漫步行走,最终停在一家店的门口。   若是此刻南山君在这里,一定会大吼一声妖气浓重,赶紧跑。   小店是一家没有名字的便利店,门外的小黑板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门框、台阶上也积攒着灰土,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光顾。   就在饕餮站定的片刻,门哐地打开。   一条细小的黑色的蛇吐着信子爬出来,紧接着,一只穿着凉拖的脚踏出,皮肤雪白,果然走出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柳叶眉,杏眼,樱桃唇,一副古典仕女图的形象。   ……除去嘴上叼的一块旺旺碎冰冰。   “艹,你什么时候出来了?”   “她”的声音清朗,不似女人的柔美。   “雨师妾。”   名为雨师妾的妖怪顺势抠抠脚,这才大喇喇地坐在门边,半点儿没有传说中的美人的姿态,反而有种……抠脚大汉的气势。   “不会吧,你都出来了,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饕餮没有耐心跟他闲聊。他问道:“穷奇在哪?”   闻言,雨师妾嗦碎冰冰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饕餮片刻,这才稀奇地问:“哇不会吧,你是开始管闲事了还是被那些辣鸡神感化了?哪一种都让我感到害怕啊。”   饕餮俯视着他,面无表情,这才让雨师妾意识到对方此刻并没有耐心听他开玩笑的意思。他悻悻然地挠了挠好多天没洗过的头,说:“说真的,你找他干嘛?你们这些大妖怪我都惹不起,谁知道哪天一个不对,我就成了你们的嘴下魂。”   “抓他。”饕餮说。   “啧啧,感觉是了不得的爆料啊。”雨师妾啧啧有声,却没在继续废话。   他招招手,把小蛇叫唤过来,附在耳边听小蛇吐信子。   半晌,他抬起头,说:“给我一天的时间确定吧。”   “好。”   饕餮估算了一下。   三天时间,一天用来等消息,一天用来来回赶路,十分钟用来抓穷奇。   这么一算,他还能余出一天时间。   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穷奇:十分钟??我特么反手就是一……颗小星星。嘿嘿。   下一章零点_(:з」∠)_   ☆、泡汤的约会   山海公司。   工作中的涂绵绵有些走神, 以至于直播的时候鹿蜀傻乎乎地按照粉丝的话把丝袜套在自己的脸上, 差点儿被路过的雷锋以淫.秽色.情为理由举报。   应粉丝们的要求,几乎从未在同一屏幕中出现的主播们要一起录节目。   饕餮遗憾缺席,投票最高的九尾、凤皇、鸾鸟将一并出席,其中还包括工作人员涂绵绵。   【让九尾指导凤皇给涂绵绵化妆,鸾鸟给出评价。】   这一条评论被顶到最高的地方, 无意间被拉扯进来的涂绵绵只好无奈答应。   她卸掉淡妆,坐在小凳子上, 心里却在想着饕餮此刻不知有没有找到穷奇的下落。   鸾鸟鼓足了精神打算给凤皇挑刺,凤皇也决心拿出自己的实力让鸾鸟打脸。九尾在一旁叹了口气, 就像是即将目睹画作被毁的画家, 同情地望着涂绵绵。   弹幕上的评论全是在夸涂绵绵好看的。   “没化妆都这么好看, 羡慕。”   “咩咩底子好好啊, 连点瑕疵都没有。”   “实名制嫉妒!”   “哇, 睫毛也好长啊。”   当凤皇以壮士扼腕的精神拿起妆前乳, 哗啦哗啦挤了一大坨的时候,评论就全部变成“是谁想的这个主意,出来挨打!”、“咩咩看了想打人”、“舞草直男啊,那一坨妆前乳很贵的你少用一点啊”。   涂绵绵看着那一坨坨油腻腻的化妆品,囧着脸说:“那个什么,你少用一点。”   凤皇哼了一声:“朕还需要你来指导?女人, 凑过来一点,这可是龙恩浩荡,你一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评论区已经被直男两个字刷屏。   涂绵绵黑着脸, 眼睁睁地看着凤皇在她的脸上里三层外三层,鸾鸟绷不住,一直在嗤嗤地笑,越是这样,凤皇越是不允许九尾来指导他,免得他丧失了威信。   九尾连连叹气,最后话也懒得说了,一手拿着卸妆水,就等着凤皇结束他的妆容。   “我画的是唐朝的妆容,你这个眉毛太长了啊。”   凤皇顺势拿起修眉刀:“我给你刮掉一点。”   涂绵绵大惊失色,趔趄得老远:“不不不我拒绝!”   凤皇瞪了她一眼。   “给女人化妆我不擅长,但这方面你不应该质疑我。”   他的话一出,评论里的猜测顿时疯了。平日们妖怪从不透露自己的生平和工作,想找点儿有用的信息都难,凤皇这么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让大家纷纷猜测他是否是个工匠或是艺术家。   总之谁也不相信,他曾经是拿着武器在战场上厮杀的一员。   涂绵绵:“……勉强相信你。”   就算修坏了眉形,也可以画眉毛补一补,无伤大雅的事情。涂经纪人相当有综艺感的牺牲精神,放心大胆地闭上眼睛,等着凤皇给她秀美。   凤皇熟稔地比划了一下,上手轻轻刮了刮。   感受着他的力道,涂绵绵有些松了口……   “喀。”   锋利的刀面割断毛发的细微响声,因为一次性割掉的数量太多而沙沙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此清晰。   鸾鸟捂住嘴:“啊你完蛋了完蛋了!”   涂绵绵立即睁开眼睛。从摆在桌子上的镜子里,她看到自己一条眉毛已经随风逝去。   “……”   长久沉默。   弹幕里的评论已经笑疯了,纷纷同情涂绵绵,表示他们愿意众筹给涂绵绵画一条新眉毛。也有人在感慨即使失去一条眉毛,涂绵绵的五官依然好看。   凤皇若无其事地收回修眉刀:“嗯……我好像不太擅长化妆,九尾,还是你来吧。”   九尾:“……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迟。”   几人吵吵闹闹,相互揶揄,弄得涂绵绵哭笑不得。   跟凤皇生气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有这精力,她还不如做点别的事情。   很快,直播在愉悦的沙雕的快乐时光中结束。   ……   同一时间。   饕餮倚在墙边,头低垂着,散落的短发遮住他的眼神。他一手拿着手机,音量打开得极小,正在安安静静地看着山海公司的直播。   屏幕上的涂绵绵又气又好笑,挤出一张无奈的笑脸,顶着滑稽的眉毛向大家挥手说再见。   直播结束,他关掉手机。   坐在门边的雨师妾不知看了他多久,一边挠头一边说:“总感觉你的表情不太对劲啊。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饕餮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在他的脸上,被吓得一个激灵的雨师妾缩了缩头,有些悻悻然:“不说就不说,凶什么。”   饕餮沉默着。   “你看你,来了之后都没有妖怪敢来这里,我好好的生意都被毁了。”   “……”   “啊——”雨师妾头疼地使劲抓了抓头发,“自从老子认识你,统共说的话有超过十句吗?你怎么像个木桩子似的,那么无趣。”   “……”   “烦求死!”   雨师妾爆了粗口,这才站起身:“自从十八年前你醒过来就是这副德行。你是不是又睡了十八年?”   “……”   “苍天啊大地啊,我是在对一堵墙说话吗?”   雨师妾无力地捂着脸,黑色的小蛇缩在他的怀抱里,半点儿都不敢朝着饕餮的方向爬过去。   在这里,也只有絮絮叨叨的雨师妾敢这么跟饕餮说话,他只不过是仗着认识饕餮的年岁早,当初还对他有过那么一星半点的恩惠。   妖怪看重因缘,饕餮自然对他比平常的妖怪多了几分耐心。   要是搁其他的妖怪这么叽叽歪歪,早就一口吞掉了事。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知道饕餮在赶时间,雨师妾嘴上说着麻烦,还是加快办事速度。当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告知饕餮坐标,雨师妾迟疑片刻,还是问道:“我看到山海公司的消息了。”   饕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总感觉发生很多奇妙的事情。真想不到你也有被摆布的一天。如果不是……我也想过去看看。”   雨师妾属于当初潜逃的最早的一批妖怪。他在人间落地扎根,安安稳稳地过着小日子,偶尔卖几条消息,行踪诡异不定。   那些神祇们并没有放弃对他的抓捕,但介于他这么多年从未犯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送上门到山海公司,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雨师妾挥了挥手,说:“大兄弟,有缘过来玩吧,我也怪无聊的。”   饕餮对于这只戏精妖怪无感,冷漠地走远了。   “……可真是够无情的。”   远远眺望着饕餮消失的巷道,雨师妾勾起唇角,双手抱臂道:“怎么说呢,好像他的身上多了一点儿人味儿。”连那万年不变的黑色,也仿佛染上了一丁点的温度。   究竟在饕餮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雨师妾想,未来的某天,他一定会全部都知道的。   *   百鬼夜行。   在饕餮的视野之中能看到许多不属于人类的东西,静谧的夜晚在此刻是喧闹而繁杂的。   黑色的风衣掠过的地方,鬼魅魍魉纷纷退散,生怕一不小心成为嘴下的冤魂。   饕餮顺着雨师妾指给他的方向径直地向前走。   时间还很多,他不急不慢,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夜色当中。   此时,穷奇正在把整个城市当做游乐场,相当愉快地玩耍着。他像是被放出来的一只自由快乐的小鸟,四处飞舞,招蜂引蝶,撩猫逗狗,快活不已。   被光顾的城市,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方才挑拨离间,让两名商业伙伴成功散场,穷奇满足地嗅到恶意的气息,这才晃晃悠悠地寻觅下一个目标。   山海公司的氛围让他厌恶极了。   所谓“和谐”、“美好”,都让穷奇浑身感到不自在。他更喜欢待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下,就像一个有趣的电影《罗生门》,扑朔迷离,各自争执,这是穷奇见过的最有意思的电影。   所谓人性就是被用来摧毁的,他深以为然。   听说南边有关于鴸(zhu)的消息,穷奇打算过去打听打听。   他愉快地吹着口哨,就连恶鬼也不敢轻易近身。拐过一条街道,突然,面前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   饕餮淡定地盯着他。   穷奇懵逼地看着他。   穷奇怎么也想不通,他居然会在这个地方碰到饕餮。   要是搁战争的蛮荒年代,穷奇才不会怕饕餮成这个样子,同为凶兽的他自然实力不俗,拼死厮杀哪怕打败不了饕餮,也能让他受点伤。   现如今,又不至于拼死拼活,恐怕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饕餮一口吞了。   穷奇才不想在饕餮的肚子里被溶成一堆渣渣。   心底有些怂,表面上却一丝不显。穷奇一手抄口袋,挑了挑眉:“接过。”   饕餮挡住他的路。   穷奇察觉到大事不妙。他微微眯着眼睛,说:“你该不会是要当他们的打手吧。”   一直沉默着的饕餮只是看着他:“我不想动手。”   “……”   穷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咬咬牙说:“那如果我想呢。”   “哦。”   两只大妖怪之间的气氛瞬间凝固,一时间剑拔弩张,危险至极。   ……   两分钟后。   跟在饕餮身后的穷奇黑着脸,一直在努力劝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发火不要动手,尽管他气得差点儿升天,深感自己面子即将在整个妖界毁得一干二净。   走在前面的饕餮相当淡定,甚至路上还顺手买了两盒哈根达斯冰淇淋,一边舀一边走路。   两只妖怪回到公司的时候,正是第二天清晨,大家刚从床上醒来,正在揉眼睛到处走动,吃吃喝喝瞎聊天,猛地看到穷奇面色很差地从公司门口进来,一个个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   这才不到三天吧?就这么抓回来了?   面对他们震惊的目光,穷奇冷哼一声,不爽的双手抄口袋回到自己的房间,还不忘使劲的咣的一声摔门,不知在向谁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大佬果然是大佬!”南山君一脸激动地啪啪鼓掌,就差给南山君一拜。   太好了,有撑腰的大妖怪就是不一样!   九尾陷入沉思。或许饕餮比他想象的实力要更为厉害。   涂绵绵也震惊于饕餮的迅速。   饕餮望向她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仿佛在提醒涂绵绵不要忘记生日的承诺。   涂绵绵的脸一红,立即若无其事地别过头。   南山君欢天喜地,特地从仓库掏出来一串鞭炮放,噼里啪啦的声音与天同庆。   涂绵绵则是另有心事。为了准备好生日能够有个完美的体验,她提前完成工作,挑好衣服,每晚敷补水面膜,坚持早睡早起不熬夜。   终于,即将迎来涂绵绵的生日。   她起了个大早,换好一身漂亮的灰粉色修身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化好妆,步伐轻快地出了门。   心有灵犀的饕餮正靠在墙边等她。   他目不转睛,仔仔细细地看着涂绵绵此刻艳光四射的模样,若不是公司人多眼杂,真想拉着她亲下去。   涂绵绵示意他走在前面,这才心情愉快地拎着小包包走到大厅。   “嘭!”   突然,一朵礼花在头顶绽放。   伴随着南山君欢呼的“生日快乐”,所有妖怪们都涌上前。在涂绵绵不知所措的回应之中,南山君宣布:“今天是绵绵生日,我们应该搞个聚会好好庆祝一下!我们要嗨一天一夜,通宵不能停!”   “好哎!”   “要不一起出去玩吧?”   “我觉得野餐不错!”   “我觉得……”   ……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该如何过涂绵绵的生日。当事人表示非常荣幸的同时,默默瞟了一眼饕餮。   “……”   饕餮默然地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凝固。   他的两人约会没了。   他的亲吻没了。   晚上要抱着涂绵绵睡的夙愿,估计,也没了……   他凝视着面前一群笑得傻兮兮的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的妖怪和神祇们,面无表情地开始思索。   现在就把他们吃掉,是否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我觉得大家都很快乐呢!瞧把涂涂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涂绵绵:嗯……你珍重……   今日科普:   《山海经·海外东经》:雨师妾 在其(指 汤谷)北,其为人黑,两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   雨师妾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有个国家的人民叫做雨师妾,一种说法是雨师的“妾”。看描述像个黑皮肤的女巫23333   《山海经·南山经》: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手,其音如痹,其名曰鴸,其名自号也,见则其县多放士。   传说鴸是尧帝儿子,但因为品行不好不能继承王位,尧让位给舜,鴸联合其他首领起兵结果被镇压,最后投海而死。下场可以说很凄惨了。   ps谢谢kyra、怽°(x3)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恋情暴露边缘   幸亏涂绵绵劝的及时, 才避免大家在饕餮的肚子里过忌日……呃不, 生日。   饕餮表情异常冷漠,满脸写着不高兴,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更加坐实他和涂绵绵的关系不好的传闻。大家纷纷感慨在两人关系冷淡期的时候涂绵绵依然愿意为了山海公司说服饕餮,可以说是相当敬业了。   涂绵绵还不知道大家的猜测已然山路十八弯。   好好的约会变成大型趴体, 涂绵绵郁闷之余,看到大家真心为她庆祝又有些感动。   南山君从网上订购一块超大的三层奶油大蛋糕, 在大家的围观下,他打开包装盒, 兴致冲冲地要点蜡烛, 涂绵绵只是去拿杯子的功夫, 回来便看到蛋糕上满满当当地插着几十根五颜六色的蜡烛。   好好的漂亮的蛋糕被弄得坑坑洼洼, 活脱脱像地球表面。   涂绵绵:“……”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 骄傲地向她展示:“如何?是不是很漂亮?”   涂绵绵忍了忍, 问:“为什么会这么多蜡烛?”   “一岁来一根啊。”   “这就是你把五十根蜡烛一根不剩地全部用上的原因?”被迫进入中年妇女年龄的涂绵绵黑着脸。   南山君:“……我自己去找鞭子。”   大家纷纷后退一步表态:“吊着打还是?”   作为“寿星”的涂绵绵表示暂时原谅南山君的行为。鸾鸟给她戴上王冠,在大家不成曲的稀稀拉拉的歌声中,涂绵绵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我们大家一人送一个愿望,然后再吹蜡烛吧。”鸾鸟提议。   “好啊好啊。”   虽然大家并非是希腊神话中能够预言的神祇,这个点子却新奇有趣, 也包涵着他们的祝福。涂绵绵顶着小王冠,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祝你青春永驻。”九尾勾起唇道。   “祝你一直拥有曼妙的歌喉。”鸾鸟说。   “祝你……”鹿蜀挠挠头,“别像我一样秃头?”   涂绵绵:“……谢谢了。”对于熬夜党来说, 似乎他的祝福还是在点子上的。   “小奴才,祝你有祥瑞赐福。”凤皇昂着头。   “祝你在的地方永远不发大水。”旋龟的关注点非常吊诡。   南山君:“祝你……”   “好的你可以不用祝福了。”涂绵绵大手一挥打断他的祝福。   南山君怪委屈的:“为什么!你这是种族歧视!”   涂绵绵一脸深沉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你粉的爱豆不陨落了,再来谈自由平等吧。”   南山君:“……”好吧他闭嘴还不行吗!   大家本来想吆喝饕餮一声,让他也说一个祝福。只是明显气场阴郁的饕餮大佬正一言不发地窝在沙发上,谁也不想当炮灰,只好装作没看到似的略过他。   他们说着一二三,一起跟涂绵绵吹蜡烛。   “呼——”   一阵狂风掠过,蛋糕被掀起,噼里啪啦全部打在涂绵绵身上,糊了她一脸不说,好好的裙子也弄得脏兮兮。涂绵绵从黏糊糊的白色奶油中看到妖怪们一个个眼神心虚,她僵着脸,一字一顿地问:“刚才是谁使劲吹的?”   “不是我。”   “肯定不是我。”   “怎么可能是我。”   妖怪们否认三连。   好好的生日没了蛋糕,南山君相当乐观地拿着小刀在托盘上使劲划拉,终于给每个人抠出一口蛋糕,让大家象征性地品尝一下。   涂绵绵放弃生日美美打扮的夙愿,决定就这么凑活着吧。她自暴自弃地换上睡衣,披散着洗干净还是有些黏糊的头发,待到她出了门,大家还在狂欢。   鹿蜀拉来K歌设备,南山君正在嗨皮地跟鸾鸟对唱,很快又被鹿蜀挤下去。   鸾鸟一看鹿蜀上来顿时不乐意了,撂下话筒坐在沙发上吃零食。   妖怪们吵吵闹闹,房顶都快被掀起来。躺在房间里的穷奇眯缝着眼睛,一脸不爽地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觉。越狱失败的他已经没了妖权,面子也丢干净了,他只想一直这么睡着,等到哪天山海公司倒闭再出来。   傍晚的时候,大家一起约好烧烤。   在水池子里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文鳐鱼们全部被捞出来备用。没经验的南山君捡了一堆水嫩嫩的新枝叶,用火点起来,黑色的呛人的烟蹿得老高,弄得院子乌烟瘴气,几只独角牛被辣到眼睛,疯了似的到处顶人,差点儿害得涂绵绵受伤。   南山君差点儿也被叉起来烤,若不是涂绵绵及时阻止,或许接下来大家就会准备好孜然洒在他的身上。   站在烧烤架面前的南山君一边烤鱼不禁悲从中来,泪洒当场。   这能怪他吗!   “……”   看着大家像往日一样地不靠谱,涂绵绵反而莫名安心。她坐在台阶上看着狡咬着她的袜子到处乱跑,鹿蜀还在厚脸皮地凑向鸾鸟说好话,被鸾鸟翻了个白眼。   涂绵绵默默看了一眼饕餮,被后者敏锐地捕捉到。   饕餮看着她,一言不发,涂绵绵心虚地干咳一声。   不用想都能知道饕餮在惦记着什么事。不过这不怪她,计划不如变化快。   “在想什么?”   九尾吃吃地笑着,坐在涂绵绵身旁。他勾起涂绵绵的下巴,隔着那张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唇微微翘起,笑意缠绵。他拖长语调,音色又哑又撩人。   “我还没给你生日礼物呢。”   “什、什么?”   “把我自己献给你怎么样?”   突然,涂绵绵感受到来自饕餮大佬存在感强烈的视线,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   为了避免他们这一对“狗男女”被饕餮吞了,涂绵绵求生欲极强,立即打掉九尾的手,一头冷汗讪讪地说:“你别乱说话。”   “哇,真是无情啊。”九尾锲而不舍地搭在她的肩上,“当初是谁抱住我,说要沾上我的气息呢?”   九尾的话一出,大家纷纷夸张地惊叫。   “小涂涂,真想不到你有这么一手啊。”南山君一脸揶揄,“撩人技术还是可以的。”   “这种话,对于妖怪来说就算告白了吧。”   “难道你们俩有点意思?”   “啧啧啧……”   眼看着越描越黑,饕餮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望着涂绵绵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习惯性劈腿被抓包的渣女,就差把她当场凌迟。   涂绵绵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我想你们误会了!”   “哟,还怎么误会啊,放心啦大家都不是保守的妖怪,能接受的。”   “细细想来你们俩在一起也不错,免得绵绵便宜了一些狗男人。”   九尾似笑非笑,也跟着瞎起哄:“不如我们今晚……”   饕餮默默站起身来。   感受到来自地下情男朋友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涂绵绵啊啊啊地尖叫出声,忙不迭地捂住九尾的嘴让他闭嘴。被扑倒在地上的九尾看着她面容绯红,黑发散乱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晃神,居然忘记调笑涂绵绵。   涂绵绵干笑着说:“大家不要再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跟你们谈恋爱对不对?”   “这倒也是。”   捅刀能手南山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要说还是上次的那个徐晋还不错,有点儿意思,我帮你关注着。”   涂绵绵机智转移话题:“……你的鱼烤糊了。”   在南山君咋咋呼呼的惊叫声中,涂绵绵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抱着狡强行玩耍。被饕餮瞥了一眼的狡瑟瑟发抖,又不敢挣脱涂绵绵,只好任由涂绵绵摸它的脑袋,差点儿摸秃噜。   旋龟打了个哈欠,在温暖的阳光下睡过去,他一低头从台阶上栽下去,骨碌骨碌地滚落在草地上,在涂绵绵震惊的注视中竟然翻个身睡得更香了。   说是要闹通宵,待到晚上,妖怪们也有些兴致缺缺。   草坪、院子、包括大厅和厨房被搅得乱七八糟,简直没眼看。涂绵绵瞌睡得直打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嘱咐他们早点儿睡不要闹得太晚,率先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涂绵绵瞬间清醒了。   她悄悄打开门,偷偷摸摸地听着隔壁的动静。直至饕餮走过来,涂绵绵这才冒出头,试图卖萌示好。   饕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其他不相关的妖怪一样没什么表情波动,推门就要进去。   “等等!”   涂绵绵连忙拦住他。她抱住饕餮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企图求得原谅。   饕餮并没有甩开她的胳膊,但也没有让涂绵绵进自己的房间的意思。   涂绵绵硬生生挤出眼泪,弱弱说:“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明确意识到自己处于“不能公开”,随即联想到涂绵绵认为这段关系丢脸,认为他配不上涂绵绵,饕餮拧起眉,说道:“不好。”   涂绵绵小声问:“你是生气了吗?”   “……”   饕餮满脸写着不愉快,但就是不说。   涂绵绵抱住他的胳膊,厚着脸皮晃啊晃,撒娇似的说:“今晚抱着我睡好不好?”   “……”   此刻饕餮仍然是面无表情,但眉目的不愉快已然松动些许。   “以后你想进来我都不拦你。”   “……”   他拧起的眉毛平复下来,却还是一言不发。   涂绵绵祭出杀手锏:“我想亲你。”   下一秒,涂绵绵就被拽进了他的房间。   很难解释为什么饕餮的房间居然是自己生活二十多年的卧室。涂绵绵一愣,不待她张嘴询问,饕餮咣地关上门,扶着她的脸颊吻下去。   他不像一开始的莽撞粗暴,但因为生气,轻轻咬了一下涂绵绵的舌尖以示惩罚。   涂绵绵理亏,全程态度软乎乎,抱着他的肩膀不放手,任由饕餮将她吻得眼神迷蒙,面颊绯红。她搂住饕餮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亲了好几下。   “对不起,别生气了。”   蛰伏在心底的阴霾伴随着这一声撒娇般的诉求,立即烟消云散。   晚上。   涂绵绵是被某只凶兽抱在怀里睡的。   他如愿以偿地让涂绵绵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搭在她的后背,嗅着她芬芳的气息。   躺在饕餮怀里的涂绵绵睡得异常安稳,仿佛有种令她镇定下来的奇异效果。她蹭了蹭,咕哝一声,不知说了些什么,睡得更熟了。   低垂着眼眸的饕餮轻抚她的后背,向来淡漠的琥珀色染上一抹温和。   ……   同一时刻。   正苦逼打扫房子的南山君和鹿蜀两个处于生物链最低端的神和妖怪惺惺相惜。其他妖怪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唯有他们两个没法休息。   “就连狡的地位都比我高。”南山君一脸委屈。   被提名的狡咬着袜子走远了,留给他一个晃晃悠悠的屁股。   南山君:“……”   “咦。”   鹿蜀从地上捡起一个手机:“这是绵绵的吧,怎么落到这里了。”   “大概是太乱了没注意吧。”南山君眼睛一亮,装模作样地甩甩手,“哎哟,万一打来工作电话就不好了,我给他送过去。”   真诚却有些傻的鹿蜀压根不知道他是跑路不干活的前兆,他递给南山君手机,自己则扛起笤帚开始继续干活。   客厅还有一半没收拾呢。   专注欺负老实人的南山君哼着歌,决定回去看本再出来视察鹿蜀的工作情况。   他拿着手机向前走,走到分叉口面前,每一条道路皆是漆黑一片。   涂绵绵的房间在小径的最深处,南山君晃悠着慢悠悠地向前走,手里的手机甩来甩去,但明显安分许多。毕竟有饕餮大佬住在隔壁,他可不敢吵到对方。   此时的南山君还不知道,他要找的涂经纪人正窝在饕餮怀里睡得正香。   而此刻的涂绵绵也不知道南山君即将过来的事情。   若是他敲敲门,发现涂绵绵不在——   那可要闹翻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绵绵别怕,正好吃了他:)   涂绵绵:?????   今天只有一更啦,外面突然打雷下雨,开心,作者菌想坐在窗边听歌看雨。明天会多更的!我发四!   今天想安利一下基友公子绯悠的文:《花瓶造反[娱乐圈]》   总结:老戏骨老太太穿越到啥都不会的花瓶小姐姐身上,在娱乐圈闯荡的故事。女主人美歌甜还演技好,主日常向的励志~   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   ps谢谢怽°(x3)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吃了涂绵绵   黑黢黢的房间里, 一张窄窄的小床挤着两个人。   窝在饕餮怀里的涂绵绵睡得很香,呼吸平稳,脸颊还泛着红晕。同样地躺在床上的饕餮眼睛忽然睁开。   他听到南山君的脚步声从楼道渐渐地响起, 越来越大声。   “……”   饕餮看了一眼在怀中睡得正熟的涂绵绵, 不想吵醒她。   他轻轻地松开臂膀,小心翼翼地从涂绵绵的身上抽离,从床上坐起身,在南山君的脚步即将路过饕餮的房间的瞬间,他打开门。   南山君被吓得不轻,差点儿把手机扔掉地上。   饕餮看着面前这只胆小如鼠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神祇,面色上半分表情都无。他一手拉住门,将最后一道缝隙紧闭住,阻拦着南山君偷偷摸摸的窥探的视线。   察觉到对方的不虞,南山君讪讪地收回打探的目光, 这才问:“您……是要往哪去?”   饕餮面无表情地淡淡看着他, 一句话都不说。   南山君明显有些紧张起来。   他扶了扶眼镜, 以此来掩饰自己局促的表情。看到饕餮依然没有转移视线,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我是给小涂涂送手机的。”   饕餮平淡开口:“这个点?”   不明白饕餮为什么突然如此执着于他送手机的事情。南山君愣了愣, 立即意识到饕餮所说的“这个点”未必是指他送手机的时间,而是表示自己被打扰到了。   涂绵绵当然听不到。   但对于饕餮来说,他的脚步声乃至走动间布料细微的摩擦,都是相当吵闹的存在。   南山君非常识眼色地后退一步:“抱歉,打扰了, 打扰了。”   他暗暗咂舌饕餮的起床气可不是盖的,平日里温吞好脾气惯了,让南山君差点儿忘记当初的他是如何凶悍而冷漠。   饕餮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门口,像一尊拦路神,南山君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朝着来时的路折回去。   他走了半截,偷偷摸摸地向后瞟了一眼,饕餮还没走。黑暗的走廊里,就像飘忽不定的黑色幽灵,正幽幽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南山君被吓得连走带跑,丝毫没有一座山头的山神气派风骨。   饕餮看着他的踪影消失不见,这才推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涂绵绵蜷缩成一个小团,离开了温暖源,睡梦中的她有些冷似的揪住被子,脸也埋在被子上。   饕餮躬下.身,指尖探向她温软的面颊,将她散乱的长发轻轻地拨开,在那光洁如玉的面颊上留下轻轻一吻。他的唇冰凉,涂绵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饕餮,便拽住他的胳膊。   “睡觉吧。”她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   “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眨不眨。   ……   另一头。   快步走到客厅的南山君拿着手机,脸色有些发白。   正在拿着大笤帚使劲扫的鹿蜀眼睛一亮,嘿嘿地笑起来:“太好了,我还怕你跑路不干了呢。”   南山君闻言,理直气壮地拍拍胸部:“我是那种神吗!”   鹿蜀连忙附和:“那是那是。”   发现南山君手机还拿着涂绵绵的手机,鹿蜀愣了愣,问:“怎么了,手机没还过去?”   “嗨。”   被饕餮吓到的事情说出来多丢人,南山君才不会傻子似的把真相说出来。他淡定地把涂绵绵的手机放在柜台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走在半路想了想,大半夜地再把小涂涂吵醒,也太不礼貌了。她平时工作那么累,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鹿蜀一脸敬佩:“你真是个仁慈心善的神祇!”   南山君眼神游移,厚着脸皮接受了鹿蜀的夸赞:“那可不。我也还惦记着你干活呢。”   鹿蜀更加感动,双眼泪汪汪。   “你真好!”   相当脸皮厚的南山君跟着鹿蜀继续干活。说是一起干活,更多的时间都是他在使唤鹿蜀,就在鹿蜀正勤快擦桌子的时候,南山君摸摸下巴,忽然回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啧了一声。   满头大汗的鹿蜀抬头问:“怎么了?”   “不对啊……”   “什么不对?”   “我好像在饕餮身上,闻到相当熟悉的味道……”   鹿蜀有些懵地摸摸他的光瓢:“你什么时候见到的饕餮?”   “哎呀不要问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南山君强行略过鹿蜀的问题,继续陷入沉思:“那是小涂涂的味道啊,为什么在饕餮的身上如此强烈呢。不应该啊。”   鹿蜀仍然一脸懵:“什么什么?饕餮和绵绵?”   饕餮和涂绵绵在一起的时候,会相当留意两人身上的气味。一般来说,他会可以减淡自己身上的气息,每日混迹在妖怪群之中的涂绵绵沾染着大家的气息相当正常。   然而,就在不久的几个小时前,饕餮正生气于涂绵绵被动出轨事件,不仅吻了她,还抱着她睡觉,完全忘记自己身上沾染着不少涂绵绵的气息。   相当鸡贼的南山君意识到不对劲。   他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南山君回忆起先前的两人有些诡异的相处模式,回想起涂绵绵对饕餮相当冷淡,而饕餮也对于涂绵绵的生日聚会非常不欢迎。他越想,越心惊肉跳,顿时发现自己可能找到了真相——   该不会是,因为之前让涂绵绵劝饕餮去捉穷奇,饕餮生气了吧?   紧接着涂绵绵又不是会主动道歉低头的人,所以……饕餮因为生气……一气之下……   “把她吃了?!”   南山君唰地从沙发上蹦起来,鹿蜀被惊得一抖,忙不迭地问:“什么什么什么?谁?吃谁?”   “糟了!”   怪不得饕餮身上关于涂绵绵的气息如此浓重!   南山君估摸着这个点涂绵绵大概还没被消化。他悲从中来,一想到几个小时前还在跟他们愉快玩耍的小涂涂就这么没了命,尸骨都不一定能存下来,含着哭腔,甩着抹布对鹿蜀说:“快快快,快叫大家起来!去救小涂涂!”   鹿蜀意识到大事不妙,虽然不知道涂绵绵发生了什么,但从南山君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相当严重的大事件。   他飞快地冲到大家门前,挨个敲门让大家出来。   危急情况下,南山君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一个制作好的应援牌,上面写着“还我小涂涂”几个大字。   被吵醒的妖怪们一脸烦躁地走到客厅,凤皇更是嚷嚷着若是没什么大事一定要宰了南山君。   “你们快去救小涂涂吧!”   南山君拖得长长的哭腔就像是送终鸡,让大家纷纷懵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   “被妖怪抓走了吗!”   “她、她……”   南山君使劲拍拍大腿,指着涂绵绵房间所在的方向,汪地一声哭出来:“被饕餮吃了……”   大家:“???”   凤皇:“你疯了吧。”   “真的,我发誓!”南山君竖起手,“我给小涂涂送手机都被他拦住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老实妖怪鹿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你不是……”   “好啦!这个时候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适合嘛!”南山君打断他的话。   鹿蜀:“……”   妖怪们纷纷不信饕餮能把涂绵绵给吃了,但南山君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着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的表情变得有些肃然,跟着南山君朝涂绵绵的房间走。   南山君挤眉弄眼小声道:“大家可要护着我的安全啊,要记住,我是为了群众牺牲的啊!”   鸾鸟没好气地说:“请你闭嘴行吗。”   凤皇昂着头,不爽于南山君居然走在他的前面,他脑补着南山君是领路的小太监,这才微微缓和表情。他问:“我们要怎么说?难道直接敲开门,问他有没有吃了小奴才?”   “不行,我们要先验证一下,看绵绵有没有在房间。”   “没错。”   话语之间,他们到了涂绵绵的门口,右手边是饕餮的房门,被关得紧紧,悄无声息。   严肃而诡谲的氛围一时间渲染得场地仿佛变成凶杀案现场。   在妖怪们的注视中,南山君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闭着眼睛轻轻敲敲门。   大家:“……”   南山君:“果然没人吧!”   九尾叹了口气:“你敲的声音还比不上蚊子的叫声,她能听得见才怪。”   他越过南山君,走到门前敲了敲:“绵绵?在吗?”   回应他的是空无一人的死寂。   鸾鸟维持着镇定:“她可能睡着了。”   九尾又敲了敲门,依然无人回应,他们面面相觑,南山君哭丧着脸,说:“看!我没有撒谎吧!小涂涂肯定……”   咣当一声,门被打开。   穿着拖鞋和睡衣的涂绵绵头发凌乱,睡眼朦胧,眼睛微微眯缝着,明显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她打了个哈欠,看到门外站着这么多妖怪,不由惊了。   “你们干嘛?真要玩通宵啊!”   南山君被吓得一蹦三尺高。   “诈尸了啊啊啊!”   “诈你个头!”鸾鸟恨不得用白眼翻死他。   涂绵绵一脸茫然地问:“那个……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南山君硬要说你被饕餮吃了,还说什么饕餮身上有你的气息之类的鬼话。”   涂绵绵一愣,摸摸头。   “啊……如果说气息的话,南山君可能误会了。我昨晚发现饕餮还挺喜欢小玩偶的,就把自己床上搁着的小玩偶全部送给他用来维持和大佬的关系。”   “可能玩偶上有我的气息?虽然我也不太懂你们说的是什么。”   “如果这么说的话,”九尾叹口气,懒洋洋地加入话题,“狡经常睡起来会有浓重的绵绵的味道,我就知道它又偷了不少绵绵的袜子。”   提起狡,涂绵绵还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一解释,大家统统对南山君露出凶狠的谴责的目光,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让南山君瑟瑟发抖。   “哎?不……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凤皇:“既然醒了。”   鸾鸟:“又睡不着。”   鹿蜀:“那不如?”   九尾:“狡,鞭子在哪?”   ……   念在南山君一片好心,涂绵绵拦住大家,要给南山君一个机会从头做人,这才让南山君免于一场毒打。   南山君眼泪汪汪哭天喊地,一整天都像祥林嫂似的唉声叹气,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居然会判断失误。   逃过一劫的涂绵绵暗地里松口气。   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是饕餮把她叫醒,告诉她南山君正在找妖怪过来。   涂绵绵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装作睡得正熟的样子,等待着南山君他们上门来演一出戏。幸好没有太多破绽,轻易就隐瞒过去。   这段办公室地下恋情也算是暂且瞒住大家。   “咦,绵绵。”   “怎么了?”   因为南山君过于悲伤,代替工作的鹿蜀把电话递给她:“你好像有消息没看。”   “我看看……”   涂绵绵点开信息,从上至下看了几遍,忽然笑了:“程导新片要找山海公司唱主题曲、片尾曲和插曲。哇,大家要火了!”   山海公司一直以直播为主,经常上热搜却没有大众性代表作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意味着路人感观不好,黑粉会比其他明星多几倍。   即使妖怪和神祇们有各种特殊气场加成,还是底气不足。这就是小圈子融入到大环境下的麻烦之处。   涂绵绵说:“正好,借此机会大家好好地宣传一下。”   山海公司本身也算是妖怪们休憩的地方,但自从建立以来效果一直不佳,料想许多妖怪们并不关注直播和微博,宣传范围有限。   这次借电影宣传,或许会有新的妖怪被吸引进来。   鸾鸟坐在沙发上涂指甲,圆润饱满的鲜红色衬得皮肤皙白。她用还没涂的那一只手轻撩长发,无奈地道:“唉,看来我又得上阵了。”   涂绵绵笑眯眯地说:“那你可要加油了啊。”   程导的新电影正是今年大火的奇幻爱情题材,用山海公司的网红们也算是正好。涂绵绵跟他简短交流之后,程导发来歌单和要求,让涂绵绵看完了再决定是否合作。   涂绵绵当然求之不得,有些奇怪于一向商业电影部部大爆的一线水准的程导说话如此谨慎保留,仿佛在求着他们唱歌。   别说九尾,哪怕是饕餮她也会哄着让唱几句,涂绵绵对这方面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当她打开歌单和人名之后,忽然陷入沉默。   鸾鸟吹了吹指甲:“怎么啦?”   “嗯……”   涂绵绵说:“鸾鸟,你唱主题曲。”   鸾鸟优雅地摆弄着手:“我就知道。”   “九尾,凤皇,你们两人会贡献部分插曲。”   九尾懒懒地嗯了一声,凤皇顿时不高兴了,公鸭嗓一直在嚷嚷:“朕的仙音岂是他们一介凡人能听的?简直不像话!放肆!”   涂绵绵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凤皇这么难听的嗓子唱歌,修音师恐怕得累死。   对这方面业务相当熟悉的鸾鸟等了等,没听到涂绵绵继续说,这才抬眼问:“片尾曲呢?算谁的,是插曲吗?”   “啊……”   涂绵绵又发出意味不明的应声,许久,苦恼地挠挠头发:“是我。”   大家惊咦一声:“你?”   涂绵绵也没想到程导居然会邀请她唱片尾曲。自从上次被新晋影帝徐晋爆出涂绵绵在大学期间哼唱过的《枯水爱情》,非常奇妙地积攒了一些歌粉,她的那首歌也被称为最好听版本——比所谓“原唱”谢衿泽的版本好听得多。   微博音乐大V都在分析涂绵绵的音色和歌声,表示这么好的嗓子不唱有些可惜,在鸾鸟的直播中也有不少人刷屏让涂绵绵唱歌。   后来,涂绵绵亲自写下的一纸声明,说明她不会成为歌手,那首歌也是唯一的一首,这才让围观群众们偃旗息鼓。   这一次的片尾曲点名让她唱,想必是程导看上了涂绵绵的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九点~   ☆、她的歌声   涂绵绵左右为难, 思前想后,跟程导发一条信息,说再考虑考虑。   “唉。”   “好好的叹什么气。”鸾鸟倚在柜台前, “想唱就唱呗, 如果不想的话,就干脆拒绝,不要每次总是顾虑太多。”   涂绵绵:“我……”   “你啊,要学着自私一些才能过得更好。”   涂绵绵陷入沉默。   她继续处理工作,先把唱片尾曲的事情抛到脑后。处理微博的时候,涂绵绵眼尖地看到徐晋居然给她发私信。   “你要去么?”   涂绵绵有些意外于他知道这件事。她犹豫片刻,回答:“我再想想。”   程导是个相当执拗又挑剔的老牌导演,若是涂绵绵拒绝,相当于拒绝了山海公司的合作机会,实在不划算。   不料徐晋的回复相当快。   “不想去, 我可以帮你劝劝他。”   “……”   涂绵绵倒是回想起, 去年的贺岁档徐晋曾和程导合作过, 这部电影徐晋也会客串。据八卦媒体爆料,他们私交不错,偶尔也会出来小聚, 聊天吃饭。   涂绵绵感激之余,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谢谢,这件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微博私信显示徐晋看了她的回复,却没有回应。大概那样一个咖位的大演员被拒绝也是一件难堪的事情吧。   她想。   为了避嫌,涂绵绵刻意和饕餮保持距离, 免得被大家发现不对劲。   饕餮和她相处久了,渐渐有些懂涂绵绵的想法,只要她没有表现出劈腿的迹象,大佬还是那个温和的大佬,与世无争,每日只惦记着吃。   看到饕餮这么容易被满足,涂绵绵也放松下来。   她考虑许久,最终决定答应程导的要求。这样的合作可遇不可求,只不过是一首歌,对于她来说不必要出镜,也是相当方便的事情。   程导瞧不上山海公司的录音棚设备,怕音响音质,强烈邀请涂绵绵带着妖怪们去他旗下公司的录音棚,那里有最好的设备,曾经去过的鸾鸟则兴奋极了,就像是一个耳机发烧友在等待着试音,期待满满。   本来商量在公司就能录音的涂绵绵看到大家等待许久的期待,最终跟程导严肃商议,确定对方能完成保密工作,这才率领着妖怪们武装严实,翌日来到录音棚。   山海公司由饕餮驻守,非常安心。惹祸精南山君被大家一致投票拒绝跟上,躲在房间里抱着他的应援牌哭哭唧唧。   这次的行程保密,录音棚里不过寥寥数人,皆是口风极严的工作人员。   一群妖怪们戴着口罩和帽子,一进门,程导从椅子上站起身鼓掌:“欢迎欢迎。我这是第一个亲眼看到你们的观众吗?”   涂绵绵摘掉口罩,闻言微笑:“的确是这样。”   “那可就太荣幸了。”   他笑着一一打招呼,跟鸾鸟更是亲切地拥抱。鸾鸟曾经给他唱过主题曲,也是非常熟悉的合作伙伴了。   “话不多说,我们先开始吧。”   涂绵绵看了一眼时间:“今晚还有直播,如果取消会很麻烦。”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是磨磨蹭蹭的人,我们就立即开始吧。”程导相当欣赏涂绵绵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看到公司的网红艺人们非常有职业操守,到这里依然保持着大众面前的人设,不由更乐。   凤皇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又横又傲气,程导一眼就看中,打算等会儿磨一磨涂绵绵,让凤皇试试他下一部新电影的角色。   他们事先听过小样,一个个记性极好,几乎都是一次就过。   不得不说程导给凤皇选的歌非常符合他的音色,音域不广,不需要太费力气,唱的歌也不需要多深情,含含糊糊的敷衍随意恰好和电影的剧情不谋而合。   程导站在涂绵绵身旁感慨:“你的这些艺人调.教得真不错。”   涂绵绵很想吐槽大家本来就是这个性格,又默默忍回去,露出商业性的微笑:“谬赞了。”   “要考虑来我的公司吗?”   涂绵绵一脸讶然:“谢谢……不过,我目前不想换工作。”   “真可惜啊真可惜,大家都评价我慧眼识珠,懂得挖人才,我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好苗子呢。”程导一脸遗憾,不停地摇头感叹,涂绵绵听着莞尔。   “娱乐圈人才济济,我只不过是运气好。”   “哼,徐晋那小子还惦记着你呢。”程导摇摇头,“你不知道,他当初有跟我聊过你,我那时候还在犹豫的当口突然爆出解约,紧接着你就离职消失,给你发了邀请你也没回。”   “啊,有这么回事吗。”   当时涂绵绵离职之后处于风口浪尖,不论是好心的邀请还是恶意的怜悯,她统统一个不回复,全部删掉,也就没有留意过程导的信息。   不过,以当初的情况,涂绵绵必定是不会再进入娱乐圈的。一切皆有因果,奇妙得很。   望着录音棚里的妖怪们,涂绵绵的心情平静。   如今她的经历哪是跟娱乐圈能比的。就算以后不做这份工作,她也将一辈子铭记着这一段奇妙无比的缘分,一个普通人永远接触不到的神奇的经历。   “……好,该你了。”   “轮到我了?”   涂绵绵怔忪片刻,快步上前,调音师站起身搓搓手,红着脸说:“我是你的歌粉呢,能合作太荣幸了。”   “谢谢你。”涂绵绵也朝他笑了笑。   时隔多年再一次踏入录音棚,涂绵绵的心情说不紧张忐忑那都是骗人的。   她戴上耳机,瞟了一眼玻璃对面正在关注着她的众人们,下意识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电影的片尾曲《予光》奠定整部电影的基调,是淡淡的、低沉的温柔,有对过往回忆的怅然,更多的则是对未来和美好的期许。   予光,给予光。神说要有光,于是,男女主的生命中有了彼此的存在。   涂绵绵清了清嗓子,抚平情绪。确定自己可以开始之后,她点点头,伴奏开始。   耳机里回荡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口哨,接入钢琴的轻灵和轻柔,前奏悠扬动人,让大家代入到那段奇妙的爱情故事之中,涂绵绵低声唱出来。   她说话时和唱歌时的嗓音截然不同。   这时的她仿佛有种能治愈人的温柔的力量,不是很有技巧的转音,却有种朴实而真诚的动人。她轻轻哼唱着,渐入佳境,录音棚外面的众人也渐渐迷醉在她的歌声中。   鸾鸟说:“我就知道的,她的歌声。”   “什么?”   “很好听啊。”   ……   第一遍略有瑕疵,第二遍一次性通过,几乎不用修音。程导没想到大家效率如此之快,高兴地要请大家吃饭,连忙被涂绵绵拒绝。   几次邀请都被推回来,程导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包下的一桌昂贵大餐打包,让他们拎着,叮嘱好一定不能过夜,回去热热就吃,如此他们相互告别。   蹲守在公司的狗仔是业界相当厉害的老手,经过多番打听,终于摸出点消息。   他耐心地躲在车里等待。若是能拍到几张照片,今晚将引爆微博,迎来他人生的第二春。   在狗仔掐着点计算的时间中,果然没过多久,几名男男女女一身黑衣戴着口罩和帽子来到地下车场,在程导笑呵呵地挥手下坐在一辆普通的黑色大众上,车辆渐渐远去。   狗仔激动地使劲咔嚓咔嚓拍。   耐心等待着程导离开,他连忙开车上前,打算跟着看他们会去哪儿。待到他出了停车场,忽然傻眼——面前空荡荡一片的院落,哪有那辆黑色大众的影子。   “靠……”   他骂了一声,打开相机打算翻看照片,找出车的车牌号,立即让同伴去查这辆车的行踪。不料相机一打开,一翻就是他之前拍下的照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见了鬼了?!”他诧异地翻来翻去,就是什么都没有。   几番检查,终于绝望地确认自己大概没调好相机,什么都没拍到。他懊恼地使劲一拍方向盘,不小心拍到喇叭,嘀的一声立即引来工作人员。   “那是谁?怎么没有见过你?”   “糟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可别被对方送到警局。   这一下吓得狗仔连忙开车逃跑,头也不敢回。   同一时间。   正在开车的涂绵绵问:“你们说的那个狗仔呢?”   “估计要遭殃了。”   鸾鸟翘着腿倚在靠背上:“至少倒霉个几天吧。真是活该。”   电影还有一个月上映,程导向他们解释,为了预期效果,决定在电影上映之前不透露歌手都有谁,也算是给大家一个超大的惊喜。   届时,他邀请大家去参加首映礼,不过介于身份的保密性,能到场的只有涂绵绵和鸾鸟。   录完歌的涂绵绵心情比预想中的好很多。   以至于当她回来时看到哭唧唧的一副要吊死在大树上的模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如此十动然拒,仍然不允许南山君去参加首映礼。   ——她可不想首映礼变成票房毒药的滑铁卢现场。   饕餮这些天行踪出没不定,涂绵绵偶尔捉不到他,有些失落之余安慰自己,说好了要在大家面前隐藏他们的关系,经常腻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   距离新电影上映还有一周时间,涂绵绵接到程导的消息,说是内部试映效果相当好,非常期待涂绵绵去现场感受观影效果。   这一次关于电影的纤长者是谁成为疑点之一,网友们纷纷猜测乐坛的常驻歌手们,也有极少数的猜到山海公司,但立即被其他人反驳。   谁都不相信程导会跟山海公司合作,也更没预料到他们的歌声如此有魅力。   就在涂绵绵期待着新电影的效果的时候,突然,一个紧急电话打来,立即把她从公司叫回医院。   涂婆婆不小心摔倒了,还摔得不轻。   涂绵绵惊慌失措地赶到医院,隔着老远听到涂婆婆中气十足的嚷嚷:“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医院待,绵绵呢,让她过来!”   医生和护士都在劝涂婆婆不要太过拗着,她的年龄大了,骨质疏松,自然需要好好休养。别说回家下地干活,多动弹动弹都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正吵闹着,涂绵绵一进门,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   小护士呀地一声,捂着嘴窃窃私语,激动得满脸通红,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孙女居然真的是涂绵绵本人。   涂婆婆的胳膊肘和膝盖都被缠上绷带,想必伤得不轻,尽管如此依然撑着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架势,也只有涂绵绵到场才缓和了神色。   涂绵绵客气地跟他们打招呼之后,走到涂婆婆的病床前,说:“婆婆,你就好好看病,别乱跑。”   “你这丫头,我是能闲在这里的人吗?快让我回去,家里的猫还等着我喂呢。”   涂绵绵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犟又倔的臭脾气是从哪遗传的了。   她哭笑不得地哄着涂婆婆,哄了半天才好,又劝着吃饭,终于,涂婆婆答应住三天再回去,还特意打电话给邻居家的林婶,让她好好照看自己的猫,三餐记得喂。   涂绵绵:“……”   真想告诉她真相,天狗一百年不吃东西都能活。   且不论涂婆婆是怎么受伤的,目前来说她这副样子需要照顾一段时间,最佳人选莫过于涂绵绵。   天灾人祸无法避免,涂绵绵别无他法,只好给南山君打电话回去说明情况,告诉他自己大概有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都不能在公司待着。   电话那头的南山君正在悠闲地嗑瓜子看婆媳肥皂剧,冷不丁的一个噩耗,让他顿时傻眼了。   “不会吧小涂涂,我不会管公司啊!”   涂绵绵叹了口气,说:“如果有问题及时跟我联系,放心,大家基本上都是听话的。”   南山君心痛地呼唤:“你快回来,我承受不来!”   涂绵绵:“……就这样吧,我们再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我觉得我的神的生涯快要结束于此。   涂绵绵:咳咳咳别这么悲观嘛……   ☆、绵绵不在的第一天   山海公司第一次紧急会议召开, 由南山君主持,妖怪们自觉地维持纪律。   特意把客厅的几组沙发挪成众星拱月状的南山君坐在沙发中央,他正襟危坐, 清了清嗓子:“这是山海公司成立以来第二次紧急事件,所以召集大家过来开会。”   “那第一次是什么?”鹿蜀挠了挠头问。   “这是一个关于五十万的故事, 还是不要提了。”他沧桑地叹了口气。   “总之呢, 小涂涂家里有事,大概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接下来需要我们自己自发地维持公司良好的工作环境。这件事也只能由我挑大梁来做, 不是吗?”   妖怪们面面相觑,纷纷沉默。   南山君:“……你们为什么沉默了。”   鸾鸟:“我想想我是不是该休息半个月。”   其他妖怪:“我也是这么想的。”   妖怪们因为山头不同、立场不同、关系亲疏,相互之间多多少少有些矛盾。但只有一件事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完成并且没有任何异议——那就是怼南山君。   提起这件事,南山君还怪委屈。   他一本正经地扶了扶眼镜,说:“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 但是眼下呢,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给小涂涂添麻烦,别让她远在医院还要担心我们,对不对?”   这件事妖怪们是没有异议的,纷纷点点头。   “好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齐心协力度过眼下的难关!”   南山君掏出小本本, 说:“嗯……我们接下来的第一项工作是几天后的电影首映礼,必须出席的有鸾鸟,但鸾鸟一个也太单薄了吧所以我提议我去……”   “去你个头。”   鸾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同意南山君去的举手。”   鸦雀无声。   南山君:“……”   他沮丧地在首映礼那一行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才继续说道:“那,那接下来的工作对接活动需要我……”   “我觉得九尾就可以吧。”鹿蜀提议道。   九尾撑着下巴,懒懒地说:“没问题。”   南山君:“……”   他忽然意识到涂绵绵为什么让自己管了,南山君乐观地以为是涂绵绵放心让他去管事,其实是她对大家的相处模式相当熟稔。现在的情况是,大家服气的饕餮并不管事,而能管事的妖怪们,换谁领头都会有其他的妖怪不服气故意捣乱,唯有南山君是他们共同的阶级敌人。   因此,在面对南山君的不靠谱管理下,大家相当体贴地互相分担,气氛比平日和谐许多。   南山君躲在房间里抱着小抱枕痛哭流涕,留下融洽相处的妖怪们一起喝下午茶。   “不知道绵绵现在怎么样。”鸾鸟叹了口气,“她不在,总感觉精气神都被带走了。”   “哼,小奴才。”凤皇昂着头,倒也没否认。   “我们能去看她吗?”鹿蜀问道。   “不行,医院人多眼杂。”   “……哦。”   妖怪们沉默片刻,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山海公司一时间安静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对了,饕餮这些天有在吗?”   “他啊,不知道,总是神出鬼没的。”   在这里的妖怪也只有饕餮享有完全自由的出入权,偶尔九尾和鸾鸟也会出去,但不常有。剩下的妖怪们明令禁止出门,在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对人类社会的秩序造成破坏的前提下,就不能独自离开山海公司的地盘。   目前只有鸾鸟将独自去参加首映礼,一切都是未知不可控。   此时,涂绵绵还在医院照顾涂婆婆。   涂婆婆睡得正熟,她坐在床边,总是想着山海公司的事情,时不时地刷一刷动态,看看她们有没有惹祸。   正在她低头看手机的功夫,门外几个小护士簇拥着看了她好久,被涂绵绵察觉到。她朝她们笑了一下,问:“有事吗?”   “没事没事没事,就是很喜欢你,也喜欢你的歌。”   其中一个小护士羞涩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们原则上是不能打扰你的,请问等你办理住院结束的手续回家的时候,能不能跟我们合照一张,就一张。”   “啊,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涂绵绵摇头微笑:“没事的,现在就可以。”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门,关上,跟小护士们合照一张。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很懂事,没有蹬鼻子上脸要求多拍几张,涂绵绵跟她们笑眯眯地聊了几句,正好被路过的护士长看到,冷着脸呵斥一声,这才纷纷道歉连忙离开。   护士长同涂绵绵道歉,表示会开会批评他们,同时让她放心,一定不会让隐私传到媒体那边。   涂绵绵不由莞尔。   待到她轻悄悄地推开门走进去,涂婆婆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涂绵绵将她扶起,自责地说:“都怪我,把你给吵醒了。”   “没事,我又不瞌睡。”涂婆婆望着她,眼眸含笑,“真好啊。”   “什么真好?”   “那些小姑娘都很喜欢你。你不在的时候还跟我夸你有多好多好。”   “是吗。”涂绵绵抿唇微笑,拧开暖瓶盖帮涂婆婆倒水。   “以前的时候……”   提起之前,涂婆婆轻轻叹口气,但很快又欣悦起来:“以前的事我就不提了。总之,能看到这么多人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   “对啊,多好的事,所以你就安心养病,安心花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她帮涂婆婆喂了几口水,放下杯子,又给她剥桔子。   提起这事,涂婆婆又笑了:“这么好的女孩子,人美嘴甜,又心善,还能做事能挣钱,怎么就还没有个好小伙子。”   涂绵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对了,你的小伙子呢,陶替怎么不来看看我?”   “他有事。”   涂婆婆露出狡黠的神情:“这下怎么不解释了,看来你们俩成了?”   “……”   被戳中心事的涂绵绵脸唰地通红一片,选择用桔子来堵住她的嘴。   这些天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在医院待几天休养生息够的涂婆婆闲得要疯掉,嚷嚷着出院,总算如愿以偿地回家。   临行前几个小护士不由分说地塞给涂绵绵几大包补品,她说什么都不要,最后还是没能劝过她们。   涂绵绵苦笑地拎着几包补品:“哪还有住院倒贴钱的。”   涂婆婆但笑不语。   回到家中,林婶肯定是天天过来打扫,把院子弄得干干净净。   涂绵绵搀着婆婆回到家,让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则开始准备做饭。正在准备食材的功夫,一条肥呼呼的橘黄色的身影蹿进来,被涂绵绵抓了个正着。   涂绵绵瞟了一眼院子对面紧闭的房门,这才望着天狗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婆婆摔倒的时候你不在吗?”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天狗的脑袋上秃了一块,地中海猫,看起来怪可怜的。   天狗也很委屈:“当时事情紧急啊。”   “有发生什么事?”   “你看我的头顶就知道了,我差点被削掉脑袋。”   “有外来者?妖怪?!”涂绵绵一惊,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有些大,又捂住唇望着天狗。   “被赶跑了。是个吃人的猪,婆婆差点儿被吓到。放心,我改变了她的记忆。”天狗舔舔自己的毛,“最近有些乱,但我还是能看好婆婆的,那件事是一时疏忽,不会有下次。”   “辛苦你了。”   联想到饕餮最近频繁外出,这些天完全断了联系,涂绵绵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天狗都说乱的话,那或许,真的有妖怪横行。   “绵绵啊,饭好了没?”涂婆婆隔着房门叫道。   “等会儿!”   涂绵绵为了安抚天狗,递给它一大块肉,让它一边晒太阳一边抚慰自己秃瓢的受伤心灵。   她若有所思地切着菜,想或许要和南山君打一通电话,询问最近的情况如何。   ……   新电影的首映礼,演员和制片人纷纷到场。相当低调的鸾鸟出现时全副武装,只有认识的几人跟她打招呼,她坐在第一排,右边的位置是留给涂绵绵的,此时变成空位。   坐在第二排的男人低调谦虚,穿着常服,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对她身旁的空位看了许久,这才客气地俯身在鸾鸟身后问:“请问,涂绵绵今天不会到场吗?”   “哟,是你啊。”   鸾鸟看到来人,她笑意妍妍,一双妩媚的眼睛波光流转。   “别想了,她最近忙着呢。要是想见她就主动约啊。”   被调侃的徐晋面色不改,客气地点头,说:“只是关心一下,不用想多。”   “行,就这么继续做君子,反正她也快名花有主。”   徐晋顿了顿,问:“这是什么意思?”   “着急?”鸾鸟勾起唇,斜睨他一眼,“再不主动,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首映礼上,关于电影的诸多彩蛋一一揭晓,最让观众们惊喜的便是电影的献歌人员,当他们听到妖怪们的歌声先是欢呼,听到鸾鸟的歌声之后欢呼声到达顶端。但当涂绵绵片尾曲的歌声轻轻响起,所有人又安静下来,悄无声息地聆听着她的声音。   坐在第二排的徐晋微微地翘起唇,望着大屏幕上涂绵绵的照片,笑了一下。   伴随着电影上映,山海公司数次被推到热搜,相关的热度居高不下,他们开直播的时候观众数量翻了几倍,乐得南山君笑开了花。   昨晚涂绵绵跟他提起有妖怪横行的事情,他还有些担忧,第二天大清早,妖怪们还赖在房间没醒来的时候,公司的大门就被咚咚咚地敲响。   “谁啊谁啊。”南山君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道。   剩下的妖怪们听到声音,也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   “不会是新妖怪吧。”   这么一说,他们顿时肃然,就连南山君也全副武装地抄起大扫帚,动作小心翼翼地上前开门。   “吱呀——”   门被打开,外面稀稀拉拉站着好几个妖怪,甚至还有流落在外的神祇。   他们打扮各异,但统统只有一个诉求:“我们是来投奔山海公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迟到了orz只有一更,明天会加更的,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啾~   ps谢谢怽°(x2)、嫣然一笑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要破产了!   “山海公司热烈欢迎新成员!”南山君率先鼓掌。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一对腻腻歪歪的男女在秀恩爱之余不忘抽空询问。南山君理所应当地踏出一步, 扶了扶眼镜, 一脸正色:“是我。”   “啊……”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满脸写着不靠谱。   南山君的嘴角狠狠抽搐一下, 瞪着他们:“怎么了!再挑三拣四就滚滚滚!”   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惊讶地叫了一声, 男人连忙捂住怀里的小可爱, 说:“别听别听,粗鄙之语。”   南山君:“……”   上万年的暴脾气隐隐在爆发的边缘,气得他只想把自己吊起来抽一顿。   ……   终于, 在一阵吵吵嚷嚷之后, 总算让大家先进来, 挨个介绍自己。其中不乏有妖怪们互相之间认识, 就像鸾鸟,翻了个白眼,一直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腻歪的小情侣总算认识他们了——分别是毕袅和伊袅。传说中的比翼鸟, 从头到尾表现得像个连体婴,恨不得长成一个人。   躲在角落里的小黑妹半晌没吭声。直至大家询问她的名字,这才清了清嗓子, 用别扭的普通话说:“我叫哈不利瑟赛乌尔优思切斯乌登达尔库库比尔奇……”   “说人话!”   “叫我法尔。”   “……”   凤皇指着她黑黢黢的面容, 说:“这、这怎么还有外邦之人?”   “她是厌火国的国民。那里的人民就是如此,肤色漆黑,还能喷出火焰。”   法尔摇摇头,用别扭的普通话继续说:“这是我斥巨资在夏威夷晒了一个季节美黑的。”   大家:“……下一个。”   “他们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帝江, 一个音招,为什么都能跑到这里来?”鸾鸟一脸嫌弃。   “嗯?!”   被点名的一个妖怪一个神无辜地望着她。音招曾经也算是在山头有名有姓的妖怪,负责管理天地花园,时常四处巡游,传达天帝的指示。他的模样是个相当正经乃至严肃的中年男性,留着修饰过的胡子,浓眉大眼,一副脾气暴躁的模样。   而帝江,早就堕落为半妖的神祇,也是相当不好惹的存在。他显得年轻一些,衬衫的领口被解开几颗,露出纤细的锁骨,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相当纯善友好的样子。   他们两人穿得一本正经,西装革履,就像是从哪儿临时赶来的上班族,只是帝江一头红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居然有种族歧视。”音招指着鸾鸟,大叔脸怒目而视,还有些吓人,“阿西吧,我好生气!”   九尾双手抱臂,闻言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说:“看来这一次来了很多有趣的家伙啊。”   不知道等他们的小涂经纪人回来之后,看到这么一群妖怪,又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   作为山海公司的妖怪和神祇们,多多少少都得拿出一点儿实力在。要么做后勤管理工作,要么直播表演,公司不养废物是他们支撑到现在都没有倒闭的最大原则。   一提到特长,新来的妖怪和神祇们跃跃欲试地举起手。   “我我我!”   “咦,我大山海公司果然人才济济啊。”南山君看着他们一个个骄傲自信的模样,顿时兴奋起来。   他早就想给涂绵绵干一番业绩出来了!   好让她知道,他南山君曾经也是司一山众妖,他也有过相当威风的时候。   南山君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记录好大家的名字之后,他挨个询问:“来来来,说说你们的特长是什么?”   “我会喷火!”法尔第一个举手说道。   “喷火有危险性,我们是室内直播经不起折腾。还有吗?”   她愣了愣,冥思苦想半晌,说:“还有……吃炭?”   “好的,吃播。”南山君大笔一挥,记录下来。   九尾等妖怪:“……”   总感觉,哪儿说不上的奇怪。好像不能表演吃炭吧?   “接下来呢?”   毕袅和伊袅腻腻歪歪地红着脸说笑,南山君不耐烦地几次叫他们的名字,两只妖怪被打断说笑有些不耐地瞟了他一眼,说:“秀恩爱。”   “啥?!”   “怎么,单身狗的歧视吗?恩爱也是秀吧,show对不对?哎呀你们公司该好好搞搞了,有些土土的,不符合我们iional的风格。”   南山君:“……秀好吧,先给你们记上。”   九尾等妖怪:“……”   啊,有种不好的预感。   “剩下你们俩,谁先来说?”   “没事,我们是一起的。”   音招拍拍胸脯,说:“我跟帝江在工作的闲暇之余组了个组合,名字叫做‘小男孩’,我们……”   “啥啥啥?”   “小男孩。怎么了?你又有什么意见?”   南山君:“……没什么。”   “我会唱歌,他会跳舞,我们俩天生就是搞组合的料。”   “行吧行吧。”南山君低头写写画画,“歌唱组合,对吧。”   “小男孩组合。”音招强调道。   “……”   就这样,山海公司热烈庆祝新加入的成员——分别有,来自厌火国的吃播法尔;二十四小时秀恩爱的聊天直播毕袅和伊袅;由帝江和音招组成的“小男孩”组合唱跳直播。   看着节目表演单,南山君信心满满:“等到绵绵回来,我一定给她先挣个一百万!”   鸾鸟已经掏出手机偷偷给涂绵绵发短信,求求她早点儿回来。   否则——   山海公司就要倒闭了!   同一时间。   正在忙着给涂婆婆捏腿的涂绵绵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涂婆婆连忙叫她多穿件衣服。   “天气虽然在渐渐转热,但也不能弄感冒啊。”   “好嘞好嘞。”   涂绵绵披上一件外套,正要拿手机看看,涂婆婆拉住她,笑眯眯地让她坐在沙发上,说:“我们来好好聊聊,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啊……也就是日常的工作吧。”   “怎么不见你跟陶替联系,小伙子干嘛去了?”   “他最近工作忙。”涂绵绵镇定撒谎。   “忙什么忙,他都三四期没有直播了,你以为我不看你们公司的动态啊。”涂婆婆拉住涂绵绵的手,“你跟我说说他的家庭背景。”   “他……”   涂绵绵眨眨眼睛,淡定地说:“家里面有矿,挺有钱,之前跟你拿来的补品都是他送给我的。”   “那他怎么跑去直播?”   “不愿意继承家业。”   在涂绵绵的口灿莲花中,硬生生地把饕餮描绘成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少爷形象,懒得争家产,对金钱都不在乎,一心只想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情。她说着说着,让涂婆婆有些心疼。   “怪不得孩子每回来都吃那么多,日子不好过吧。”涂婆婆说。   “可不是呢。”   最近似乎不太平静,就连南山君也让涂绵绵不要到处乱跑。在这个小村庄里绝对是非常安全的,她只需要照顾好涂婆婆的身体,耐心陪着她好好养病就行。   对于妖怪们包括南山君在内逐渐成长,居然也可以挑大梁的行为,让涂绵绵无比欣慰。   她想,等到她以后干不动了,转业了,他们也能有序地继续维持着公司的纪律吧。   当天晚上,八点,现实给了涂绵绵狠狠一耳光。   山海公司的粉们也目瞪狗呆,看着画风清奇的新人们。他们疯狂刷屏的弹幕和讨论帖,只有一个内容——来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厌火国的法尔坐在桌子面前,宽大的桌子上摆着小山般的数量的炭,黑糊糊一坨,配上她黝黑的肤色,大家纷纷评论道:真怕她吃东西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指也给啃了!   “那真的是炭吗?”   “会死人的吧……”   “异食癖?”   “毫无食欲的吃播……求饕餮大佬出来!给我们洗洗眼睛吧!”   法尔嚼得嘎吱嘎吱响,满嘴都是黑渣的沫,一边吃一边擦嘴,如此不顾吃相的豪迈吃法让许多网友们有些受不了,再加上不知道她是否吃的是真炭,看起来还怪恶心的,于是陆陆续续有一半以上的网友成功被劝退。   毕袅和伊袅就更厉害了。两只妖怪缠缠绵绵地说着爱语,教导大家如何跟伴侣相处,甜腻腻的劲儿又成功劝退一大半的单身汪网友。   至于……嗯……小男孩组合。   一个跳尬舞,一个扯着破锣嗓子唱《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两人画风半点儿都没有在同一幅画面,却非常努力地各做各的,完全不受干扰。   本来冲着帝江软软的颜值,虽然有些土味的画风,但颜狗还是看得蛮开心的,无奈音招的破锣嗓实在太难听,成功劝退大批观众。剩下的人选择静音观看,有人嫌弃静音没意思,又走了一拨。   网友们等待许久的新人上线,却迎来几个傻兮兮的新主播,他们有种被欺骗的愤懑。   土味、搞怪可以,但也不能所有人都是这个画风吧,好端端的公司为什么要想不开转型呢?大家美美的表演节目,美美的聊天不好吗。   网友们的吐槽成功让公司又一次上了热搜。   涂绵绵请假的微博转发几十万,多少网友求求她快点儿回来。甚至有人怀疑涂绵绵再次被强迫辞职,只因为涂绵绵不允许这几个画风辣眼睛的关系户进来。   他们开始抱怨审核人,抱怨不知道是谁选择让这么几个新人加入。   看到网友们评论的南山君冷汗涔涔,连忙删评论。他越是删评论,群众愤怒之下反弹得更加厉害,评论全是让新负责人出来交代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尾、鸾鸟等老牌妖怪坐在沙发上,凉凉地看着南山君抓头挠腮,一脸着急。   他们猜得没错。   在南山君的统治下,很快,山海公司就会成为股市崩盘其中微不起眼的一个棋子。   说句人话就是——   要破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求求绵绵快回来吧!QAQ   ☆、饕餮的另一面   得知山海公司生意受影响的貔貅大佬坐不住了。他打电话过来,先是严厉谴责南山君办事不利, 居然把好好的一手牌打得稀烂, 让涂绵绵赶紧回来。紧接着他提出自己的要求:如果公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会选择撤出投资。   虽然他钱多, 但他不喜欢亏本啊。他向来是铁公鸡的一毛不拔, 这次也是为了涨涨威风才会给山海公司投资, 若是他们敢亏本,他貔貅也做得出毁约的事情。   南山君听到他的话顿时急了。   新人们还乐得美滋滋,以为自己的直播反响不错, 就等着南山君开大会表扬他们。   事实上南山君的确开大会, 召集所有妖怪出来。但他并不是表扬新人们, 而是告知他们, 要他们暂时下线,取消直播。   话一出,群情激愤。   “凭什么啊!”   “对啊, 不是说的好好的表演吗?”   “你这个负责人怎么当的,朝夕令改。”   “真的是amazing,你太让我失望了baby。”   南山君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瞠目结舌有话说不出。老牌的妖怪们看够戏, 这才出来劝解,没劝好又被引爆脾气,加入争执的圈子里。一个个闹哄哄的,就差动手打一架,山海经瞬间化为菜市场, 只有狡相当淡定,在他们的身边转来转去找不知道藏在哪了的袜子。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   一道瘦削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楼道走出来。居然是一直闷在房间不出门的穷奇。   他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如猫瞳般的竖瞳泛着冰冷血腥的金芒,在大家的注视中站在原地,冷冷道:“你们,是想死吗。”   ……   晚上刷到一大堆负面信息的涂绵绵也惊了。   她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连忙披着外套出门给南山君打电话,电话嘟嘟嘟好久,没有人接。   涂绵绵握着电话,看了一眼在卧室睡得正熟的涂婆婆,天狗正趴在沙发上睡觉,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打扰。她放轻脚步换掉拖鞋,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门,差点儿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啊!”涂绵绵下意识地呆在原地。   “饕餮?”   “嗯。”   来者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材修长,蓬松的发梢被风吹得摇摆,那双眼睛却定定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涂绵绵。   涂绵绵能嗅到他身上异常浓烈的血腥味,刺得人鼻子疼。他的面颊线条凌厉而肃杀,沉湎在夜色的阴霾之下,刻意放柔和也难以掩饰。唯有一双眼眸看着涂绵绵的时候,戒备松懈下来。   果然饕餮也意识到他的身上的气息无法掩盖,他后退一步,却被涂绵绵拽住。   “你别走。”涂绵绵仰头望着他,“你最近去哪儿了?是有危险吗?”   “没事。”   他放低声音,说:“我来看看你。”   约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他做什么事情都总是想着涂绵绵。她压根不知道,他堪堪经历过一场厮杀,鲜血淋漓,死伤无数。   涂绵绵察觉到他话中有话,担忧地问道:“你还要走吗?天狗说最近不太平,你……是不是最近很危险?”   “几只余孽,无妨。”   饕餮俯下去,探出的手在快要触碰她的脸颊的时刻,又迟疑地缩回去,仿佛怕她沾染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道。涂绵绵拉住他缩回的手指,覆在她柔软冰凉的脸颊上。   两人四目相对,凝视许久。   他的眼神溢出自己察觉不到的温柔,看着涂绵绵半晌,有些不舍地凑上前,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瓣,这才站直身体。   “公司的事情,我会帮你看一下,不用担心。”   “那你……”   “回去睡觉吧。”   涂绵绵迟疑片刻,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她点点头,只是叮嘱他要注意安全,饕餮黑色的身影极快地消失在院落里。若不是唇角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陷入沉思。   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都不曾提起。但看到南山君依然在“用心”地经营着山海公司,涂绵绵想,大概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吧。   此时,山海公司不需要外来袭击就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   化身凶兽的穷奇张着凶恶的大嘴,涎水流得到处都是,卯足了劲要将那几只烦人的妖怪吃进去。妖怪们被吓得到处逃窜,一个不小心,房子也塌了,树林毁得乱糟糟一片,南山君他们一边拦着穷奇不要吃妖怪,一边还要防着自己被吃。   直至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这才终止了一场荒唐的闹剧。   穷奇睁大凶恶的眼瞳,挑衅地盯着饕餮。   面前的男人身材清瘦,皮肤白净,看起来相当地好欺负。黑色的长款呢绒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浅棕色的发丝迎着风飞舞,光洁的额头暴露无遗,也完完全全地露出平日温润而与世无争的眼眸。   但在此刻,是冰冷的、暴戾的、充斥着残忍的。   “我说。”   他盯着一群妖怪和神祇们,就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看到了勉强果腹的猎物,一字一顿,缓慢却有力:“想被我吃了吗?”   “……”   一时间,鸦雀无声。   “大、大家都散了吧。”南山君小声地挥着手,让大家进去。山海公司的大楼被毁了一半,还需要神力重新建筑,帝江自觉地上前帮忙,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此刻却俨然化身为灾难后重建家园的美好和谐。   变化为人形的穷奇向前走了两步。   站在大树下的饕餮稳稳不动,看着妖怪们一起帮忙,神色淡漠。   “你,什么情况。”穷奇扬了扬下巴,“我闻到了老熟人的味道。”   “……”饕餮沉默着。   “你可别太放肆啊,小心被抓进去。”穷奇似笑非笑。   饕餮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就像个充耳不闻的哑巴,任凭穷奇怎么说就是不理会他。穷奇不得趣,气得炸毛,却又不敢在饕餮头上动土,只得重重哼了一声。   重建之后的山海公司恢复了原有的模样,在饕餮和穷奇的武力镇压之下,全部安静下来。   南山君仗着有凶兽撑腰,把小会上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等小涂涂过来再慢慢培训你们,不是让你们不干,而是要有证上岗明白了吗?”   “我无所谓,反正有口饭吃还蛮好的,又不用约束自己。”音招舒坦地躺在沙发上,像个大爷似的翘着腿,“对了,小涂涂是谁?”   ……   “阿嚏!”   涂绵绵打了个喷嚏,使劲揉揉鼻子。   她估摸着是在庭院里站了太久的时间,裹紧外套,默默走回房间。   涂婆婆躺在床上睡得正熟,涂绵绵却没了睡意。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却在想着饕餮,想着山海公司。   人一旦挂念的东西变多,就容易活得不自在。   那么此刻,被她挂念着的妖怪和神祇们,又在做着怎么样的事情呢?   这样想着,涂绵绵翻了个身,抱住床上的小玩偶,仿佛上面还带着饕餮的余温。她像抱着饕餮一样抱着小玩偶,陷入沉沉的、甜蜜的睡眠之中。   深夜。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城市间穿梭。他身后的影子庞大而狰狞,约有一栋楼那么长,遮住了幽长的小巷。在皎洁的月光下,那道黑色的背影扭动着,渐渐从地面爬起。   有妖怪飞快地冲过来,发出厮杀的怒吼。   不待黑色风衣的男人动作,身后的庞大的影子猛然间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地朝着妖怪冲过去!   影子掠过,妖怪的踪影瞬间消失不见!   细长的手指轻拭苍白的唇角,仿佛要把污秽擦干净。他低敛着眉眼,就像是在闲庭散步,谁能料到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猎杀。   坐在小店门口的雨师妾忽然站起身来,望着天边阴影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啧了一声,感慨道:“风采不减当年,老子果然没看错妖。”   只是,这样如清道夫的工作,未必能得到承认。接下来才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现实——   “不过,既然冒犯了,就要得到惩罚的吧。”雨师妾闭着眼睛冷笑一声,忽然抓住怀中黑色的小蛇,径直地朝着一个无人的角落扔过去!   “以为这样子我都发现不了,你们也太小看我了。”他自信地睁开眼睛。   “……”   漫长的死寂般的沉默。   街道空无一人,甚至连个虫都没有。唯有被第N次当做攻击武器的黑色小蛇差点儿哭出来,泪眼汪汪地凝视着雨师妾。   “咳咳,不作数,不作数。”   雨师妾悻悻然地跑上前把小蛇抱在怀里。果然,他还是适合做在幕后的参谋工作。   可是他也很羡慕饕餮的威风啊!   战斗力弱鸡的美人儿穿着拖鞋,蹲在小店门口迎风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觉得,我这个经纪人可能当不下去了。世界太危险!   好像今天更的也不是很多,明天努力三更试试,做不到就咳咳咳(装作什么也没说)   ps谢谢怽°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地下恋情暴露!   涂婆婆一觉醒来, 就傻眼了。   院子里多了一群人, 纷纷规规矩矩地站在墙边, 仿佛大型的传销被端窝现场。   她一出门, 男男女女们纷纷说:“婆婆好。”   “哎哟喂,吓死我了!”   涂婆婆一手扶着门槛, 小心翼翼地望向双手抱臂, 一脸严肃的涂绵绵:“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来等小涂经纪人回去的。”戴着眼镜一本正经的男人说道。   “那绵绵就回去吧,我这边你偶尔过来一次就成。”   “……婆婆,你先进去。”   涂绵绵此刻的表情很凶, 就连语气也冷冰冰的。意识到她真的是在生气, 涂婆婆也不好拦着,迎着山海公司员工们期待的目光, 她咳嗽几声,说:“我进屋再睡一觉, 你们继续, 继续。”   房间门被关上。   新人们有穷奇看着, 只有一群老员工过来。   看着他们,涂绵绵气不打一处来:“我以为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能处理好,结果这才几天,就闯了这么大的祸?”   “都怪南山君!”   “那你们怎么也没拦着?”   “……”   他们纷纷心虚地游移着视线。当初的确是想看南山君出糗来着, 谁能料到新人居然如此不成气。   “算了。”   现在怪他们,也没有用了。涂绵绵本打算着大家一起来克制南山君,谁能料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妖怪,指望南山君当然不行。   想到这里, 她瞪着南山君,说:“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就这么做?”   南山君本来就满心愧疚,眼下也找不出任何能躲避的理由。他端正态度,低下头,放低了声音:“对不起,是我的错。”   涂绵绵愣了愣。   她没想到南山君居然如此听话而诚恳,真的道了歉。   涂绵绵叹了口气,也放软了声音说:“我知道,这个公司对于你来说就是一时兴起,玩票的兴致,但你要知道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   “不是。”南山君弱弱地打断她的话。   “不是什么?”涂绵绵讶异地看着他。   “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玩票。我不想公司破产的,所以对不起。”说着说着,南山君含着哭腔,摘掉眼镜居然开始揉眼睛,“我想给你挣钱,想给你一个惊喜的,都是我的错!”   看到他哭了,涂绵绵有些慌了神。   “你别哭啊!认错就好,我原谅你了!”   “……哭?哭啥?”   南山君茫然地抬起头,眼眶红彤彤:“我的眼睛进了沙子。”   涂绵绵:“……去死。”   *   介于公司需要涂绵绵回去掌管大局,涂绵绵不得不暂时告别涂婆婆,跟他们回去。   南山君他们给涂婆婆带来一些中草药,叮嘱一定要熬着喝了。涂婆婆暗暗感慨年轻人们真好心,慢悠悠地去熬药。她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根本不需要涂绵绵来帮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安慰,喝了药,第二天感觉精神都好多了呢。   回到公司的涂绵绵开始收拾烂摊子。   她一一跟新人们谈过,确定大家的特长和性格之后,才给出决定——   目前只允许帝江一个人开直播,而且需要经过培训,其他妖怪们都不能参与直播工作,只允许后勤管理。   毕袅和伊袅一边卿卿我我一边不忘发出抗议:“凭什么啊,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涂绵绵阴沉着脸。   “就凭我走三天你们就能进穷奇肚子,够不够?”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要不要我算你们的伙食费生活费服装费日常维修费还有给公司闯大祸一共浪费的钱?!”   天文数字砸在穷逼妖怪们的头上,让他们顷刻间哑然无声。   他们本来就是在人间混得不好,看到山海公司吃香的喝辣的,居然还能当明星,这才兴奋地跑过来。   “……”   “我可以当翻译,我外语不错。”厌火国的法尔举着黑漆漆的手。   “那行吧,我管财务还可以的。”音招垂头丧气,却也算是安分了,“算账绝对没问题。”   涂绵绵满意地点点头,望向两只比翼鸟妖怪:“那你们俩?”   “我们……”他们两只妖怪互看彼此一眼,露出讪讪的笑,“我们什么都不会哎,只会谈恋爱。”   涂绵绵竟无言以对。   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好吧,那你们俩就归到鹿蜀的后勤部门,给他干杂事吧。”   “好好好!”   ……   本来吵吵闹闹的公司顿时井然有序,大家各司其职,又开始运转了。   南山君一众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不愧是涂经纪人!厉害了!”   小涂经纪人轻松地拍拍手,深藏功与名。   大家散会,她叫住南山君:“过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南山君以为她要算老账,垂头丧气地走到涂绵绵面前,等着挨批。   涂绵绵却没有说话,而是先带着他进了南山君的房间。房间的大床上还摆着一堆毛线团,涂绵绵一愣,下意识地问:“你不是不给狡织衣服了吗?”   “嘿嘿。”南山君扶了扶眼镜,“这不是婆婆院子里的天狗还光溜溜的嘛。”   涂绵绵:“……”   “你说吧,我等着你批评我。”   “我才不是要批评你,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涂绵绵哭笑不得。   她坐在床上,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最近有看到饕餮吗?”   “饕餮啊。”   说起这件事,南山君的表情严肃几分。他拉开椅子坐在涂绵绵的对面,这才继续说道:“最近的确是有些乱,是因为被放出来两个祸害,一个是鴸(zhu),一个是亚雨。”   对于这两位,涂绵绵大致是了解的。鴸是尧帝的儿子丹朱,早在洪水时期就被放逐,是个反叛失败的狠角色。而亚雨原本是神祇,在远古传说中被同为神祇的危与贰负共同谋害,不甘心之中变成了吃人的野兽。   这两位如果被放出来,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涂绵绵沉默片刻,问:“饕餮该不会掺入其中了吧。”   “知道为什么饕餮和穷奇能进入到山海公司,但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吗?因为那些神祇和妖怪犯下大错早已堕入到地狱,他们一生颠沛,死难轮回,他们身上带着杀戮和血腥,永远别想踏入这种清净之地。”   “比起他们,像虞奴那样子的只能算小错。”   涂绵绵震惊了:“那……”   “饕餮虽然生性淡漠,从来不理事务。但是这种大规模的危害性的伤害他也是会管的,某一方面说,他曾经也当过妖怪们的庇护所。”   涂绵绵握紧拳头,说:“那他现在是在帮大家吗?”   “某一方面说,是的。”南山君叹了口气,“但对于有些神祇来说,世间无好坏之分,所有事物都应该任由其发展,在他们的眼中,饕餮反而可能会因为干涉过多而受累。”   因为南山君的话,涂绵绵的心也跟着忐忑不安。她心急如焚,表面上还是冷静的:“那现在怎么办?”   “这件事我管不了。”   听到他的话,涂绵绵拧起眉:“任由其发展,直到饕餮被抓进去?”   南山君拍了拍腿,一脸正色:“往好处想,我们还有穷奇!”   “……去死。”   在饕餮离开的一周后,山海公司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稳定。观众们接受涂绵绵的调整,再加上公司举办一个三百天纪念活动,跟粉丝互动良好,很快让他们忘记了曾经的不愉快。   新加入的帝江帅土帅土,另一种风格反倒积累起不少的观众缘。看他自己跳得挺开心,涂绵绵没有再进行调整,任由他这么继续下去。   她没有饕餮的联系方式,只能等着饕餮回来,这一等,又是一周过去。   没有等来饕餮,反而等来几个不速之客。   “咚咚咚。”   敲门的声响让坐在大厅的大家面面相觑。为了弥补这些天的过失,南山君自告奋勇,他走到门前打开门,只听南山君嗷的一声,倾泻而进的汪洋大水冲进公司,伴随着电闪雷鸣,吉神泰逢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涂绵绵非常机智地抱住旋龟,冲进来的洪流在她身旁巧妙地绕了过去,仿佛天生有一道屏障阻挡着她。   旋龟揉揉眼睛,这才醒了,奶声奶气地问:“怎么了?”   “发大水了!快来帮咕嘟咕嘟咕嘟……”   两米多高的水彻底淹没了南山君的头顶,只见水中浮起好多泡泡。   涂绵绵:“……”   旋龟无奈地揉揉眼睛,从涂绵绵身上跳下来。方才还肆虐的洪水仿佛见到了敌人,连忙冲了回去,只留下地上的一片水迹。鹿蜀熟稔地拿来湿哒哒的拖布来回地拖,法尔打了个嗝,从嘴里冒出烟——太湿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吉神泰逢带着几位神祇走进门。   他们一进来,九尾顿时冷了脸色,把涂绵绵护在身后。   涂绵绵有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九尾的面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果然,泰逢的表情有些讪讪,他让开一步,露出几位神祇冷冰冰的面孔。   他们的浑身散发着高位神的气息,和南山君是不一样的。   “这几位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新山神,新山神。”   除南山君之外,四位新山神站在原地,肃然不语,一时间公司的氛围冷冰冰的,让涂绵绵不太自在。   不待她询问,其中一名山神向南山君说道:“为何找人类来管理公司?”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面色破天荒地冷峻:“我做什么还容不了你们来管教我吧,只不过是上千年的神祇,不要架子摆的太大。”   “我们是上面派来管理公司的,从此刻开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三男一女,分别是中山神、东山神、北山神、西山神。   被点名的涂绵绵有些不愉快,她皱了皱眉,问:“有什么问题吗?”   “人类本就不应该踏进这个地方。”   “要消除她的记忆,再送回去。”   “你敢!”   九尾低哑着嗓子,杀气腾腾,身后的尾巴隐隐若现,狡匍匐在地上,龇着牙发出低吼,其他妖怪们也一脸敌意地盯着他们。   一时间,气势凝重得吓人。   “你们还想弑神么?”   东山神向前走了一步,冷着脸说:“让人类管理本就不合规矩,我们来此就是为了维护公司运行。这里不仅仅是你们玩闹的地方,还是稳定妖怪秩序,让两界相互运转的中枢。我话说得难听,但有没有错,你们心里清楚。”   “……”   “你……”   涂绵绵拉住九尾的胳膊,用眼色示意他不要乱来。几位神祇既然话说得没错,他们如果动手,就是他们有罪,新官还等着烧三把火呢。   她低声劝了几声,说:“我听从神祇们的安排,但我想留在公司。”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的是办法来曲线救国,涂绵绵有这个信心。   这个方法虽好,但几位山神就是不答应,表示要消除她的记忆。这一举动惹怒了南山君,隔着眼镜,他的眼神极冷:“泰逢!不要怪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劝你让这些小子们好好学学当年的历史,再来想想能不能命令我!”   平日里不着调的南山君陡然间变得如此正经,还让涂绵绵有些不适应。   气氛肃然,仿佛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几位新山神被南山君震慑住,一时间有些讪讪。他们相顾无言,终于决定折中一下——不消除涂绵绵的记忆,但是在他们清算完公司的帐之前,不允许涂绵绵插手任何事务。   涂绵绵只得暂且应下。   ……   这一下,别说原来的妖怪们了,就连新妖怪们也非常不开心。   大厅里不允许摆电视,聚众娱乐全部取消,妖怪们只剩下了工作/不工作的选项,大白天公司都空荡荡一片,清冷寂静。   涂绵绵被勒令轻易不允许出门,为了避免她联系妖怪,他们甚至在涂绵绵的门上设置了限制,一旦有任何妖怪或者是神祇靠近,都会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每当涂绵绵听到叮咚作响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来看她了。   这时的涂绵绵不但不希望饕餮回来,反而希望他跑得远远的。   饕餮怎么可能容忍他们把涂绵绵锁在房间里。万一一气之下将任何一个神祇吞进去,恐怕涂绵绵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从神祇们只言片语的交流中,涂绵绵意识到他们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山海公司,同样还有一拨新神祇去管理流落在人世间的妖怪们,包括饕餮参与的事情。   她担心极了。   为了避免以干扰人间经济的名头被抓走,貔貅居然假借休假跑路,也不再管山海公司的事情,一时间资金链断裂,公司收益少了半截,再加上最近直播表现不佳,还不如南山君管理的时候。   再这么下去,可能真的濒临破产边缘。   星期一的早晨,妖怪们纷纷宣布——罢工。   这一行为让几个山神没有办法,又不能对他们做什么,眼看着妖怪们每天也不吵闹,就是到处晃悠,以挑衅的眼神盯着他们,说什么就是不动手。   南山君时不时地拿着麦克风在他们打静坐的时候干嚎,以法力传出的噪音直逼声音杀手,差点儿让他们动手打神。   好在神祇的教养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硬是稳如泰山。   紧接着,狡也开始作乱。   它在几个山神的常驻点撒尿,尿得到处都是,那味道极其骚臭,神祇的嗅觉异常敏感,闻一下简直能上天。   但狡也没做什么啊,又不能动手处置,只好冷着脸。   妖怪们不安分了。   三天两头拆房子,一不小心捅破屋子,一不小心烧了房子,做什么都是不小心,闹得他们只顾得上维修房子,别的事都做不得。终于,在鹿蜀第三百二十次朝着他们拍屁股时,其中脾气最爆的神祇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上。   鹿蜀总算等到这一刻,滚在地上开始毫无感情地干嚎:“来人啊,有神欺负妖怪啦!”   “谁!”   “谁!”   “谁!”   蓄势待发的妖怪们和南山君闻风而动,倾巢而出,不待几个神祇解释,他们露出狰狞的面孔,上手就是一顿狂揍!   南山君拿着鞭子打得最狠,一边打一边嚷嚷:“让我来让我来,我是神,打他们不犯法!”   修炼的年岁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几个神祇一开始还有还手之力,最后被打得只知道求饶,南山君抽到鞭子都断了,又上手揍。   就连身处走廊最里边的涂绵绵也听到了动静,目瞪口呆。   妖怪们打得酣畅淋漓,一个个在打架方面都是老手,一个个净朝他们痛的地方打,又没有太过用劲,半天连滴血都没出。这些只知道修炼没经历过蛮荒时期的神祇们文质彬彬,哪经历过这种阵仗,最后如果不是泰逢收到求救信号赶来,可能还真的能打个一天一夜。   “别打啦别打啦!”   南山君又踹了一脚,这才罢休。   泰逢颤颤巍巍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趁乱,鸾鸟跑去把涂绵绵放出来,待到她看到客厅乱七八糟的一幕,几个神祇灰溜溜地躺在地上,差点儿笑出了声。   “咳咳咳。”涂绵绵捂着唇咳嗽几声。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恢复平静:“他们无缘无故打我们的员工。”   几个山神想反驳,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他们还逼走了我们的资金链。”   “……”   “他们挑唆关系,挤走了我们的经纪人。”   “……”   “他们不善经营,导致公司差点儿破产。”   一项项黑锅扣在几个神祇头上,让他们昏天黑地。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事实的确都发生了。   南山君说:“我会向几位大神说明,这几个半吊子,你还是带回去吧。”他早就摸清楚情况,山海公司只不过是一个神心血来潮,顺便让过来锻炼锻炼的,南山君吹了吹耳旁风,估摸着能欺负,这才让妖怪们可劲造作。   空降的几位神祇僵持不下,就这么回去,还怎么跟一山的妖怪们交代?   就在这时又横生风波。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从树林之间穿梭而来。他的浑身杀气腾腾,一双眼睛染着血色,几位新山神相视一眼,顿感不妙:“那是?”   “饕餮啊。”九尾不忘补刀,“他最近一直感到很饿,不过你们放心,他应该不吃神。”   饕餮不吃神,这简直是最大的玩笑!   当初就他吃的最多好吗!   新山神们求生欲极强,立即严肃地告知泰逢,表示他们需要回去反省,处理事务。   泰逢:“……那走吧。”   他们的身影立即消失不见,比兔子溜得还快。就在言语之间的功夫,饕餮已经走到面前。   “饕餮?”涂绵绵一脸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坏了,他是不是吞了鴸!”   “是坏事吗?!”   “妖怪们是极容易被影响秉性的。他杀伤无数,又吞下鴸那样反叛性极强的妖怪,怕他会被影响到性格。”因此饕餮对于这种妖怪都是杀死作数。   但鴸极为难缠,当初弑神无数也没能被消灭,数万年来屡次出现,让神祇们头疼不已。   身为半神的他能力极为强悍。   南山君忧虑地说:“但是,如果他吞了鴸,就是好事一件,或许神祇们就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那坏事呢?”   “嗯……或许我们有危险吧。”   剩下的妖怪顿时懵逼:“什么!”   在他们僵硬的注视之中,饕餮径直地朝着涂绵绵走去。南山君生怕饕餮把涂绵绵一口吞了,急忙叫涂绵绵过来,但她不管不顾,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饕餮走到面前。   涂绵绵仰起头。   饕餮的眼神未褪杀伐之气,这让他头一次望向涂绵绵的时候,让涂绵绵感受到骨子底的冰冷。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被饕餮发现了。   涂绵绵本意并非想远离他,只是身体习惯性地想后退,只因为他的气势太过汹涌,她一介凡人有些难以承受。   饕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害怕?”   涂绵绵摇头:“我没有。”   “你怕我?”   “……饕餮?”   “你怕我。”   涂绵绵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这让他看起来太不对劲。   就在妖怪们的惊呼声中,饕餮忽然将她拽到面前,用大衣外套紧紧裹住她。鼻息净是一股血腥味儿,但涂绵绵却出奇地不讨厌,她仰起头,望着饕餮镇定地说:“你是不是累了,回去睡一觉吧,我给你做点儿你爱吃的东西。”   “……”   如南山君所说,他此刻正在融合鴸的能量,恐怕现在神志都是混乱的。   饕餮沉默着,凝视着她。   就在南山君准备冲上前救涂绵绵的时候,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他忽然捏住涂绵绵的下巴,在诸多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吻住了涂绵绵。   涂绵绵:“……”   妖怪们:“!!!”   完蛋!他们的地下恋情要暴露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还能说什么呢。   饕餮:好甜。   涂绵绵:……   两章合并成一更!绝不承认自己短小!   ps谢谢鸽子只想咕咕咕小天使的手榴弹~   ☆、谁才是小三   涂绵绵因为太过震惊, 忘了挣扎, 就那么傻愣愣地被饕餮吻了个够。   她被紧紧裹在厚厚的大衣里,遮住了她涨红的面颊和不知所措的神情, 也挡住大家的目光。   涂绵绵努力在找理由想该如何解释。   说饕餮糊涂了?   “……”这种理由完全是在敷衍人嘛。   她心不在焉的态度让对方顿了顿,随即在她的唇瓣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吃痛的涂绵绵唔唔地想别开脸,反而被他紧紧掐住细窄的腰, 按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呼吸燥热, 就连索吻的动作也比平时蛮横强势许多,涂绵绵挣扎的力气完全像是一只小绵羊。耳旁一直是死寂的沉默,直至饕餮终于松开她的时候,涂绵绵的脑袋还是一片浆糊。   她很想躲在饕餮的怀抱里当缩头乌龟, 可这么做就太不像话了。涂绵绵以为饕餮就这么结束了,对方却一直紧紧拽着她的胳膊, 不让她离开。   迎着大家群体呆滞的目光, 涂绵绵哈哈干笑一声,说:“他好像, 有点糊涂了吧。”   “绵绵……”   “我们等会再说。”涂绵绵给他们使眼色,表示自己身旁的大佬还没清醒。   的确,目前饕餮的情况还有些不明朗。他的眼神的戾气浓重, 浓稠得仿佛能化成实质, 望向在场的每一个生物的时候都像是在看猎物, 吓得南山君胆儿颤,方才还拿着鞭子打新山神的嚣张劲顿时没了。   不似平日目光虽淡漠却是透彻的,现在的他让涂绵绵怀疑连正常的逻辑都难以运行。   她瞥了一眼饕餮, 后者还紧紧拽着她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涂绵绵:“那、那我先带他进去?”   “好好好。”   她拉着饕餮朝饕餮的房间走,一路上小心翼翼,不回头都能感受到那股异常灼热的视线。   打开门,还是略显逼仄的小房间,看着熟悉的卧室的摆设,涂绵绵不由放松了些许。她拉着饕餮坐在小床上,这才捧着他的脸,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涂绵绵惊讶地叫了一声。妖怪怎么可能会感冒,所以说,他的身体温度为什么会这么高?   涂绵绵苦思冥想,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饕餮可能是,积食了。   “……”   想到这一方面的涂绵绵也有些囧然。   她想起自己的房间还有几盒促进消化的药,这才让饕餮不要乱跑,自己回房间去拿药。她推门出来,猛然间被吓了一跳。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齐刷刷地站着几个妖怪还有南山君,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瞅着她,让涂绵绵浑身上下地不自在。   “小涂涂啊,感觉不对啊。”   “什、什么感觉不对?”涂绵绵立即回想起他们被揭穿的地下恋情,脸颊唰地红了个透。   “你和饕餮——”   “怎么了?”   “他该不会是——”   涂绵绵很想捂住南山君的嘴,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事情到了现在,再隐瞒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正大光明地说出来,过段时间大家习惯了,或许也就好了呢。   她装作淡定地看着大家:“是的,我……”   “辛苦你了!”   涂绵绵顿时懵了一下。   南山君拍拍涂绵绵的肩膀,感慨道:“我们小涂经纪人为了这个公司,付出了精神和肉体,值得钦佩!”   涂绵绵:“???”   “知道饕餮现在神志不清,把大家都当做食物,我们的经纪人为了我们的生命愿意一个人顶着,多么令人感动的精神!”   “……”   涂绵绵沉默了。   害她白白担心许久,原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饕餮会谈恋爱!   他们以为饕餮要吃涂绵绵,所谓的亲吻……不不不,饕餮怎么可能会有亲吻这样的动作,就像一个人在吃小羊排时用嘴唇试一试温度,岂不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涂绵绵本来身上就香香的,大佬在混乱的神志中想吃她理所应当。不过因为大佬还有理智在,就没有对涂绵绵动手。   南山君已经脑补了十万字的舌尖上的山海经,让涂绵绵哭笑不得。   她默认了大家的说法。在大家的视角中,饕餮拉住涂绵绵,隔着大衣下嘴,他们只看到涂绵绵疑似被吓到僵住的动作,以及饕餮冷戾的神情,半点儿都没有多余的联想。   这种时候跟他们说谈恋爱?怎么可能!   ……   在大家的误会中,涂绵绵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望饕餮。   幸好饕餮没有在大家的面前再亲吻第二次,也好让涂绵绵有解释的机会。但秀恩爱的两只妖怪就有些闷闷不乐,他俩喜欢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这下可好,怎么能让伪恩爱的人吸引走了目光呢。   “亲爱的,我的世界都是你。”   “讨厌~”   两只妖怪腻腻歪歪,看得人鸡皮疙瘩满身,就连南山君也受不了,让他们离远点。   涂绵绵路过,瞟了一眼,顿时一阵恶寒。   饕餮这些天还在消化着鴸的负面能量,期间有神祇过来,跟南山君细细咨询情况之后,这才离开。   九尾若有所思地抚摸着狡的脑袋,说:“这又是何苦呢,他本不需要这样的。”   饕餮对于醒来不醒来完全是无所谓的事情。就算他吃了妖怪,逃到别的地方就好,总之现在世道杂乱,想抓这么一个大妖怪难如登天。也只有九尾想到,饕餮吞了鴸,或许是在……平衡着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九尾的目光落在正在工作的涂绵绵身上,顿了顿。   *   貔貅大佬跑路大概是公司近期遭遇最惨烈的滑铁卢。   幸而公司的主题曲拯救他们,有多方找上门来合作,再加上近来人缘不错,勉勉强强维持住成绩。九尾和凤皇他们依旧进行直播,除了饕餮日夜颠倒的作息,剩下一切都还好。   涂绵绵给饕餮拿了药,尽管这对他几乎没有作用,心理效果还是让涂绵绵坚持喂给他。   一进门,饕餮就把她抱在怀里。   涂绵绵吓了一跳。他低下头,抵在她温热的颈窝,皮肤相触的感觉相当美好,令他抱紧了涂绵绵的身体不愿意松开。   “你还好吗?”涂绵绵小声问。   “头疼。”   “那……你要不要休息?”   “绵绵。”他很少直接叫涂绵绵的名字,最近却频繁得多。他的声音低哑,呼吸沉重,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   涂绵绵的心跟着软了半截,她紧紧抱住饕餮,好让他好受一些。   “绵绵。”   “嗯。我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了声,只是就那么抱着她。   或许是因为融合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情绪,饕餮比平时固执得多,也不听话了。让松开手不松开,让安静等着也不等着,涂绵绵不知不觉开始了每晚都被他抱着睡觉的习惯。   某天早起被其他妖怪撞到,大家也只是短暂惊讶片刻,随即立即没了反应,拍拍涂绵绵的肩膀一副“辛苦了”的表情,转身离开各做各的事请。   涂绵绵也就由着他们大开脑洞,随便想什么是什么。   饕餮会不定时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在大家懵逼的目光中拉住涂绵绵的手将她带走,或是以别的方式占据她所有的注意力。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最后也不太在意了。   只是他们非常自觉地不在涂绵绵身上留下气息,免得被饕餮一爪子拍飞。   公司还没有安静多长时间,一件大事情搅得不得安宁。   伊袅出轨了。   得知这条消息的涂绵绵还是茫然的。前一天两个妖怪还在腻腻歪歪,怎么今天就出轨了?还闹得天翻地覆?   待到她赶到现场的时候,两只妖怪正处于一个苦苦哀求解释,一个不理不睬的倔强模式。   涂绵绵迟疑地问:“这是……”   “都怪他!”   “他?”   坐在沙发上的九尾叹了口气:“没错,我就是那个被迫当小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自闭,所以少更一些(*?▽?*)   ☆、论如何解决吃醋   涂绵绵在哭笑不得之中了解事情情况, 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比翼鸟生下来就注定了他们天生会依偎一辈子。毕袅和伊袅两只妖怪有着对对方的心灵感应, 彼此之间任何想法都能感受得到, 这也导致他们两只妖怪亲密无间,毫无间隙。但是,同样因为对方的任何想法都能感受到, 也让他们增添了一些痛苦。   愤怒、悲伤等等的负面情绪会让他们两个难以摆脱, 同样一方对别人有些许的好感,另一方也会有着强烈的感应。比翼鸟的嫉妒心极强,爱火也过于旺盛,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正的用生命在谈恋爱。   不恋爱就会死,就是他们的写照。   伊袅只不过是在无意的接触中看了九尾一眼, 或许是瞬间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就被毕袅瞬间发现了。他对这种精神出轨的事情无法忍受,于是就闹了起来。   听着毕袅的解释,涂绵绵忽然有些怜悯。不能选择爱侣,不能有完全的私密空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从生下来就被禁锢在围墙中, 还要承受着上千年的炽热爱火,哪怕再互相相爱的爱侣也受不了这样的感觉吧。   “事情就是这样。”被迫卷入一场无理风波的九尾简直要被打成狐狸精。   其他的妖怪们还有些幸灾乐祸。   让他老有事没事地魅惑别人,这下可好,被碰瓷了吧。   涂绵绵上前调解:“我觉得呢, 九尾应该没有这个意思,是你们误会了。”   “不行!我不能接受伊袅对别的雄性产生爱恋的感觉!”毕袅叉着腰,面容愤怒, “这让我特别想打妖。”   凤皇对于这种蹬鼻子上脸式的越矩行为非常看不惯。   他双手抱臂,瞪着毕袅:“要打谁?活得不耐烦了!”   毕袅缩回脑袋,声音也小了。   “你们这些大妖怪,就知道欺负人。”   “欺负谁?你这幅样子没有让你砍头都是好的!”   伊袅因为羞愧脸颊涨得通红,她摆摆手,说:“只不过,只不过是九尾太好看了。”   “什么!九尾这种大妖怪居然魅惑你吗!”毕袅一脸吃惊。   “啊……好像是这样。”伊袅一愣,像是找到了理由,使劲点头。   “他可真无聊!”毕袅愤愤。   “是呀。”伊袅连忙附和。   九尾:“……”   涂绵绵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别别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九尾,涂绵绵没想好如何缓和氛围,两只妖怪又开始作妖。   毕袅:“嘤!baby我好害怕,他居然理直气壮地打妖!”   “达令你不要害怕!你们两个男人不要再为我而争吵了,我只爱毕袅一个,谁都无法得到我的心!”   “伊袅!”他感动无比。   “毕袅!”她柔情似水。   大家:“……妈的。”   为了让两个人重回爱火,实际上是再多说几句,涂绵绵也拦不住妖怪们群殴的决心,因此他们决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尤其是远离九尾这个是非之妖。   全程强忍着要把他们一巴掌拍死在地上的心情,就连平日好脾气的九尾也有些火大,他强行压住烦躁,看着两只妖怪收好包裹,离开这里。两只妖怪磨磨蹭蹭,哼哼唧唧,一副郎情妾意的甜蜜模样,哪还有刚才寻死觅活的样子。   涂绵绵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头一回有因为这种……嗯……神奇的理由离开的妖怪,涂绵绵也无力阻止。他们两只离开也挺好的,免得天天总在这里有事没事的闹别扭,被大家吊在半空用鞭子抽的时候,涂绵绵可就无力阻止了。   “那我们,就再见吧。”   两只重归于好的腻腻歪歪的鸟笑着说:“放心,我们闲了就会过来看望你们。”   涂绵绵:“……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正说着,音招忽然清了清嗓子,像是终于找到理由唱歌。他憋足了劲,脚使劲在地上一拧,破锣嗓子震天响:“比翼鸟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头——”   音招唱得正起劲,却看到两只妖怪跑得飞快,立即消失了身影。就连站在门外的几只妖怪也回屋了,只剩下他们身娇体弱跑不快的小涂经纪人还站在原地。   音招摸摸胡茬,眼睛闪亮:“果然,只有小涂经纪人懂得什么叫做爱才!”   没来得及跑的涂绵绵:“……”   回到大厅,被摆着的几个沙发摆放到原来的位置,终于不用为了躲避某两只妖怪而跑得远远。电视又摆了回去,大家纷纷围绕着电视坐下来,南山君在找综艺节目看。   涂绵绵看时间还早,也跟着坐在九尾的身旁。   九尾斜斜地倚在沙发上,黑发白袍,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神态慵懒。他的面容极美,皮肤瓷白干净到毫无瑕疵,每一处都匀称秀美,即使戴着面具也难以遮挡他的风华绝代。   涂绵绵想,如果是伊袅,偶尔晃花了眼也是理所当然的。世间万物对美都有共通性吧,不仅仅因为欲望。   “在想什么?”   那张狐狸面具不知何时转过头,望着涂绵绵。他屈起指尖,在涂绵绵的额头点了几下,神态促狭却又亲昵。   “想怪不得伊袅会看花眼啊。”涂绵绵笑眯眯地看着他,“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   “那你看花眼了吗?”九尾也勾起唇望着她。   他的笑带着几分散漫,却又像是在认真地询问。涂绵绵翻了个白眼,说:“我像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   说起来,她还是喜欢饕餮的眉眼,平日看着清淡,却又在神态变化之间浓墨重彩,令人挪不开眼。这样想着,涂绵绵又想去看看饕餮是怎么回事了。   九尾还想继续逗涂绵绵,她咧着嘴,取笑地说:“你这只狐狸精以后还是小心做妖吧。”   其他正在看电视的妖怪也跟着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不要再当别人的小三了。”   “九尾是个惯三呢。”   九尾:“……”   他的心里有一只小人一边奔跑,一边拿出青龙偃月刀:哇呀呀!砍断你们的狗头!   “嗷呜……”狡心有灵犀地弱弱叫了一声,随即挪到涂绵绵的身边,仿佛找到了庇护所。   想必从此刻起,九尾短时间跑不了“小三”名称的调侃了。他平时喜欢调侃大家,这下可好,一个个促狭地反调侃回去,尤其是以涂绵绵为首,行为相当地恶劣。   ……   饕餮从昨晚就开始沉睡,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涂绵绵带着一盒小点心过去慰问一下。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却看到饕餮躺在床上正认认真真地捏小兔子。涂绵绵噗地笑出声,在饕餮探寻的视线中坐在他身旁,问:“还头疼吗?”   其实饕餮在这些天已经渐渐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只是看着涂绵绵担心的模样,每一次都神态非常自然地表示还是身体不舒服。有了真正的小兔子,手里的兔子当然可以扔到一边了。   饕餮吃着小点心,两人和谐地没有说话,涂绵绵看着他没事人的模样,也就放松许多。她从没想过在自己固有印象中从不会撒谎的饕餮居然也对她说了谎话。   饕餮想起什么,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约会?”   涂绵绵:“???”   他定定看着涂绵绵,就像在看着一个撒谎成性的骗子:“你说过的。”   只不过,那一次的约会被大家的集体庆祝毁得干干净净。   作为一名山海公司的勤劳职员,他为了快点儿抓穷奇送了人情,被占小便宜的雨师妾三天两头惦记要怎么还。现在可好,多长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提到要约会的事情。   这让饕餮想起了他等待着涂绵绵抱被子过来睡的一晚。难道他即将再次遭遇狼来了的骗局吗。   被饕餮一脸“说话要算话”的表情逗乐的涂绵绵哭笑不得。   她算了算时间,说:“最近好像日程安排得都很满吧。”   饕餮淡定地说瞎话:“周五是我生日,周五吧。”   涂绵绵:“……骗子。”他出生的时候,别说日历,连记载的年代都没有,饕餮的生日,大概就是玄学一样的存在了。   不过既然饕餮提出如此简单的要求,看着他最近可怜的样子,涂绵绵也没能狠心拒绝。她算了算时间,可以把部分的工作推迟到周末,周五一整天时间可以用来陪饕餮。   为了让妖怪们没有机会骚扰涂绵绵,饕餮这些天花了一点时间去监视他们的举动,时刻防止妖怪们上门骚扰。   似是察觉到了饕餮大佬幽幽的目光,大家非常自觉地不去随意打扰涂绵绵,让涂绵绵还有些不适应。   她正在刷微博,突然接到信息,居然是徐晋。   “周五有时间吗,黎导想一起吃顿饭,谈谈合作。”   徐晋的信息是几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涂绵绵犹豫了一下,回复道:“换个时间可以吗,周五我有事。”   对方回复极快。   “黎导周六早上的飞机要去旧金山,下次见面就在一个月之后了。他希望能跟你面谈,希望你尽量能抽出时间。”   黎导这种大导演当然是求之不得。之所以找徐晋,大概是因为当初黎导主要跟谢衿泽合作过,希望中间有个人缓冲,免得涂绵绵脾气倔直接拒绝。   涂绵绵哪有他想象的那么臭脾气不近人情。   她为难之下,先放下手里的活,悄悄地跑去找饕餮。   “那个……”   饕餮在翻一本心灵鸡汤,正看得认真。闻言,他抬头望向涂绵绵,立即意识到,或许面前这只两脚兽又要毁约了。   “我周五又有工作了。”   果然。   他默默合上书,安静地看着涂绵绵,让涂绵绵眼神飘忽地别过头去,不敢直视饕餮。   “我们周末吧,周末怎么样?虽然人比较多,但是可以全副武装,就像上次一样。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吧?”她的语气讨好,就像每一次失信之后的哄骗。   饕餮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涂绵绵惴惴不安地离开了。饕餮并没有表现出生气,这么说,他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直到涂绵绵完成所有工作,四处找饕餮的身影,却发现大厅寂静无声,只有饕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身旁还堆着一堆碟片,全是当初南山君淘来的路边摊。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卡通小本子,眼神认真得像是在上课,模样令涂绵绵很想上前揉揉他的脸。   涂绵绵笑着搭话:“你在看……什么……”   电视上赫然是优雅的食人医生汉尼拔,尝试着用人肉烹调出新美味。在涂绵绵震惊的目光中,饕餮时不时地重复着配菜名字,低头在一个小本本上记录。   她颤颤巍巍地望向饕餮身旁的碟片。   《德州电锯杀人狂》、《人肉叉烧包》、《地狱无门》……封面之血腥,之暴力,简直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死当场。   “……”   涂绵绵僵着脸:“你要干什么?”   “学习。”他的回答简短有力,义正言辞。   涂绵绵连忙拉着饕餮去思想教育,告诉他吃人是不对的,吃人是犯法的,小涂经纪人无法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居然敢吃人。   饕餮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异常温顺地听着涂绵绵絮絮叨叨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喘口气,去喝水的时候,饕餮这才迟迟说道:“骗你的。”   “哈?”   “只是让你意识到我在生气。”   涂绵绵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水:“你真是吓到我了!没有那个想法就好!”   “那种方法又麻烦又无趣,直接吃最方便。”   “噗!”   涂绵绵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得她拼命咳嗽。她咳嗽得眼圈泛红,双目含泪,使劲摆手一边说:“不可以啊!直接吃也不可以啊!”   饕餮望着她,顿了顿:“好。”   涂绵绵怒气冲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背着我吃也不可以!”   “……哦。”   饕餮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失望。   那个名为徐晋的人类已经在他的死亡黑名单里。只是为了照顾涂绵绵的情绪,他暂且将对方的顺序安排在后面。如果涂绵绵知道饕餮的想法,恐怕得赶紧摇着他的脑袋让他说清楚名单里究竟还有谁。   为了阻止一桩惨剧,涂绵绵决定带上饕餮去工作,也免得万一被狗杂抓拍捕风捉影,有艺人在当然好一些。   得知连饕餮都可以跟着涂绵绵去工作的消息,南山君汪地一声哭出声来。   九尾摇摇头,说:“当初一开始工作都是交给你的吧,为什么后来没有了呢?”   南山君如泄洪的嚎哭声顿时没了。   他委委屈屈地拿出一块小布巾擦擦眼镜:“这不是我运气不好吗。”   鸾鸟:“……屁!”   ……   能跟着涂绵绵出去工作,饕餮情绪明显稳定得多,也不再大半夜看杀人狂的片子,吓得狡在大门口哼哼唧唧地惨叫。   涂绵绵对于饕餮总是能抓住她的软肋扶额叹息。   “我们就见面吃个饭,大概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嗯。”   “你不要随意说话。”   “嗯。”   涂绵绵知道自己这么多说一句完全多余。以饕餮的性格,没有冷淡地无视那些讨厌的两脚兽已经是开恩,还得希望他们不要自己撞上门来,没事找死。   安排来接他们的司机一路无话,直接将两人带到了一家私人高级餐厅。从落地窗正好能俯瞰城市的大半景色,想必夜景更美,只是今天天气阴沉,别说阳光,人迹都不多。   黎导准时地来到餐厅,让涂绵绵意外的是徐晋也在。   她下意识地拽了拽饕餮的胳膊,让他千万别闹事。饕餮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徐晋,随即收回视线,心里却在想着趁涂绵绵一个不注意吃掉的操作是否可行。   徐晋微妙地察觉到两人的动作亲昵,表面上却不显山水。   他跟黎导坐在一面,涂绵绵跟饕餮坐在一面,涂绵绵在桌下握住饕餮的手,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似的,这才笑着互相介绍名字。   “早就对饕餮有所耳闻。”黎导笑声爽朗,“我们今天也算是饕餮飨宴吧,哈哈哈。”   饕餮闻言看了一眼徐晋。   是呢,差点儿就可以变成饕餮飨宴。   徐晋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只是觉得有点儿冷。幸好有开胃汤暖身体,也让他叮嘱自己回去多添衣服。   涂绵绵讪讪地笑了一下,说:“我们聊工作吗。”   “不着急不着急,菜上齐了再说。”黎导促狭地挤挤眼睛,“怎么的,打扰你们两个人叙旧?”   饕餮散漫的目光忽然找到焦距,幽幽地望向涂绵绵:“……”那模样,分明在征求能不能现在就把他们给吞了。   涂绵绵打哈哈地干笑,转移话题:“别想太多。我们还是说说工作吧,黎导能有时间不容易。”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先谈谈这次的合作。”   黎导一开始是看中了凤皇的气质,想要过去调.教好拍电影。无奈涂绵绵丝毫不退让,说什么都不允许公司的成员们出去拍戏,除去鸾鸟有一定自由权,其他人员都不可以。   黎导说得嘴都要干了,在徐晋的好笑的劝说下,也只能作罢。   “你这个姑娘,还真是个犟脾气。”   “犟一点好,做事不后悔。”涂绵绵笑眯眯地缓和气氛,给他倒了一杯水,给了台阶下的黎导神色缓和些许,也就不再勉强。   人可以要不上,歌还是得要的。   一顿饭也算是主客尽欢。比起平日的饕餮几乎没动几下筷子,黎导本意要劝劝,看到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就有些说不出的怂,默默转移话题。   他们聊完工作,又聊聊近日的情况,涂绵绵谈笑风生。再一次回到娱乐圈的感觉和之前不同,仿佛整个人也跟着自在许多,不再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的束缚。   黎导直到饭局结束还意犹未尽,嚷着下个月回来要请涂绵绵再吃顿饭好好聊聊。   听到这句话的饕餮默默把这只两脚兽的名字提前几位,排在徐晋的后一位。   (徐晋:“……”)   一顿饭结束,本要送涂绵绵出门的徐晋看着饕餮一直走在涂绵绵的身旁。他回想起鸾鸟的话,表情若有所思,趁着黎导不在的时候这才随意地提了一句:“涂经纪人,你和这位先生——”   “哦,没什么,他就是一普通员工,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这样吗。”   得到解释的徐晋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欣悦,这让他微微翘起唇,说:“那我们要不要再去别的地方?”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有事。”   “好的。”徐晋没有勉强她,“下次有机会再约。”   涂绵绵站在停车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松了口气。今天的饭局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真的是太好了。   这时,站在身旁的“普通员工”饕餮淡淡地道:“见见世面。”   涂绵绵瞬间冷汗涔涔:“呃……你不要多想,我就是解释一下!”   “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完蛋!醋王模式开启了!   涂绵绵还在焦头烂额地想着该如何哄好饕餮,后者比她的执行力强得多。他忽然朝着涂绵绵走了几步,涂绵绵下意识地倒退靠在冰冷的墙上,饕餮低下头,他的体温和气息裹住涂绵绵单薄的身体,他挺拔的鼻梁近在咫尺,低垂的黑色睫毛镀上一层明暗交错的光,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瞳凝神,定定地看着她。   涂绵绵紧张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面颊通红。   看着她如小兽般紧张兮兮的模样,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就这么放开了涂绵绵。   在涂绵绵有些讶然的注视中,他站直了身体,回过头,这才让涂绵绵看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方才走远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没说的徐晋走过来,便看到在饕餮的怀里羞赧如少女的涂绵绵。这种表情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他一瞬间有些怔然,仿佛某种隐秘的希望落空,就那么有些失态地愣在原地看着两人。饕餮望向他的表情相当平淡,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甲,事实上他的确是涂绵绵生命中的路人甲,只出现过那么几面就很快地隐匿在别处。   涂绵绵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我……”   “没什么,你不用解释,我也不会说出去。”徐晋抿了抿唇,神色坦然,“我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下次想起来会给你发信息的。”   “……”   涂绵绵恢复了淡定,点点头道:“谢谢你。”   徐晋听到她的谢谢,却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目送着他离去,涂绵绵叹了口气,斜睨一眼饕餮:“你知道的吧,你肯定是故意的。”   饕餮一手抄在口袋,并没有正面回应涂绵绵的话。他走到涂绵绵的面前,亲了亲她的额头,低着嗓子说:“我有些饿了。”   他们的时间,不值得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好像找到了新的解决办法。   涂绵绵:……不许!   ps谢谢旧符、LLYINGS、怽°(x4)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鬼市赶个集   山海公司进入了稳定期。   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稳定的观众,妖怪们目前处于衣食无忧,能够和谐相处的环境氛围下。   不知道是不是涂绵绵的错觉,她总感觉妖怪们都被养胖了?   涂绵绵摸了摸下巴, 盯着凤皇看了半天, 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只待宰的猪。凤皇被盯得浑身一一阵发冷, 这才忍无可忍地问:“你这小奴才,盯着朕干什么!”   “凤皇,你有多高?”   “你问这个干什么, 无礼的女人!女孩家家不知道羞耻嗷嗷一米八!”   被狠狠踩了一脚的凤皇顿时爆出他的公鸭嗓。   涂绵绵一脸质疑:“不可能, 你绝对没有一米八。”   凤皇更生气了:“矮个子怎么了, 我变成妖怪能压垮房子,雄性的高低能决定什么?”   “对啊, ”鹿蜀赞同地附和,“大小才是衡量标准。”   涂绵绵:“……”   老司机鸾鸟噗地笑出声。凤皇还没搞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一头雾水地问:“大小?大小跟高低不一样吗?”   涂绵绵:“……闭嘴吧。”   她没好气地瞥了鹿蜀一眼, 让他不要教坏凤皇。凤皇虽然是整个公司情商最低的(凤皇:???), 但是性格纯良,一根筋, 从感情方面来说还是个小男生呢。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凤皇哼了一声, 掀起长袍摆驾回宫。   涂绵绵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才能不中二啊。”   “难。”   正说着,晒够了太阳的南山君抱着满狗脸写着不情愿的狡进了门。他抱怨地揪了揪狡,说:“天气转热就是不好啊, 都不能给它织毛衣了。”   涂绵绵头也不抬地翻账本:“你能不能换个爱好?”   说完,她便后悔了。   南山君恬不知耻地凑上前:“我也这么觉得,小涂涂有推荐吗。”   “……没有。”   她别过身体,不想理会南山君。   南山君不放弃地凑上前,忽然,余光瞥到饕餮大佬抱着一小筐零食慢悠悠走过来的身影,立即不出声了。   目睹这一切的九尾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坐在他身旁的旋龟睡得正熟,头一点一点,真怕脖子支撑不住,嘎吱一声就断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旋龟向后拽了拽,免得他一头栽下去,吓到涂绵绵。   大家为了不让小涂经纪人受到惊吓,还是相当小心翼翼地爱护着她的。   “啊,对了。”涂绵绵查完帐这才抬头,“我这周四有事,请两天假。”   周四是清明节。每年这个时候涂绵绵都会跟着涂婆婆去父母的坟前上香。她虽然对父母没什么印象,但在涂婆婆的描述下,多多少少记住一些。据说两人早年间一起出去闯荡做生意却双双出了意外,是涂婆婆在家里带着她,把她养大。   涂绵绵跟婆婆相依为命,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偶尔会对别人热闹的家庭有些羡慕,不过也只是羡慕为止。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总喜欢跑到谢家去蹭饭,也总喜欢跟在谢衿泽的屁股后面。有时候会被村里的小孩子嘲笑,不过那时候的她一心想着谢衿泽,对他们的话根本不在乎。   这么一想,她还真是有些厚脸皮。涂绵绵自嘲地想。   “几天没有看婆婆了,我回去正好陪陪她。你们照常工作,不要乱来,钱的方面只要音招没有答应你们就不许动,知不知道?”   这些话都是说给某位神祇听的。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相当不自觉地说:“那可不,有我管着大家呢。”   大家:“……你可闭嘴吧你。”   鸾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忽然叫了一声:“周四,周四不是赶集吗?”   “赶什么集?买房买车找工作?”   “那不是瓜子网吗?”   “屁,58同城。”   几个妖怪突然为谁说的对争执起来,看样子大家平日追剧没少看广告,涂绵绵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争论够了,这才打断他们的话题。   “赶集?怎么回事?”   “就是每年清明时分,大家赶集啊。”   涂绵绵愣了:“不应该是鬼节吗?”   “鬼节赶集???你们人类怎么这样啊!”   被问得有些愕然的涂绵绵:“我、我们人类怎么着你们了?”   “老是把我们想的怪吓人的。以前我可是见识过有好多鬼顶着一头狗血哭着去告阎王爷,说自己死了还被人吓,被人骚扰。”南山君嘟囔着抱怨了一声。   听到狗血两个字,吓得狡直往沙发底下钻,钻不够,顺便叼着涂绵绵的袜子溜进去了。   涂绵绵:“……那清明节赶什么集啊,有考虑过人类的感受吗?吓到人多不好?”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们上坟,我们上街,大家都是跟死人打招呼,多和谐不是。”   涂绵绵:“……”   她真是,无言以对。   一场人神之间的辩论赛,以南山君的诡辩胜出。   幸好南山君解释清楚了。他们赶集的时候就想百妖回潮,人类是完全感受不到的,也不会出现所谓有人不小心看到鬼之类的事情。因此涂绵绵只需要好好上坟,祭祀亡人就可以了。他拍拍胸脯保证涂绵绵放心,一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涂绵绵无比庆幸。如果被婆婆看到一堆亡魂和妖怪那还得了。   只是……   涂绵绵问:“你们能看到那山上的鬼魂吗?”   “死去之人灵魂不可久待。待在这里的要么没处走,要么有罪走不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地别过头,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了。   *   周三早晨,濛濛细雨洒落在地面,潮湿的泥土踩下去就会留下脚印。   涂绵绵被饕餮抱着睡了一夜,差点儿忘记早起。她磨磨蹭蹭地翻起身,叮嘱他别乱跑,就在屋子里睡觉。她懒洋洋地跟饕餮告别,拎着小包离开公司。   几只独角牛在大树下来回走动,时不时地甩甩细长如鞭的尾巴,赶走身上的蚊蝇。   涂绵绵穿着浅色牛仔衣外套和宽松九分裤,一双小白鞋,头顶着黑色的棒球帽,浓密的长发被扎成松松垮垮的辫子,清爽又美丽。   她撑起一把透明的雨伞,在朦胧微雨中,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妖怪们一排排地看着涂绵绵离开,颇有些“今天妈妈不在家的架势”,纷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惆怅着什么,就那么忧愁地看着她离开的地方。   站在公司门口,九尾看了一眼有些皲裂的山海公司的牌匾,不知是从哪弄来的一块烂木头。   他的一侧肩膀淋了雨,这才回过神,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今年赶集你们去吗?”   “没有人去吧。”鸾鸟回过神来,“怪没意思的,还一不小心撩一身骚。”   赶集之中以鬼怪为主,像他们这样的祥瑞根本遮挡不了气息,届时别说趁着热闹玩一玩,走哪儿都是避之不及的对象,根本没什么意思。想起以前鸾鸟去凑热闹,还差点儿打起来,她就满心的不痛快。   “还是待在公司好玩。”鸾鸟撇撇嘴道。   “鸾鸟,鸾鸟,我们要不要出去玩?”鹿蜀不识趣地凑上前,“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表演挺有意思的,我们去看吧。”   “什么表演?”   “歌舞,很好玩的!”   鸾鸟皱起眉,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一副不愉快的样子:“我自己唱歌不够好听吗?你是在侮辱谁?”   鹿蜀摸摸他的大光头,有些讪讪:“我、我没这个意思嘛。”   就在一群妖怪的吵吵嚷嚷之中,鸾鸟忽然接到一通信息。她低头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删掉。身旁的妖怪们没有留意到她的动作,还在争执着关于小涂经纪人不在的时候大家能否离开。   最终结局是南山君顶着一头包结束了这个话题。   回到家的涂绵绵还不知道山海公司发生了什么。   涂婆婆正在院子里看自己种下的绿色的小苗苗,同样好奇的天狗凑到身边,嗅了嗅,小爪子扒拉一下,被涂婆婆拉开。涂绵绵脚步轻快地进了门,她这才抬起头,笑着问:“你回来啦。”   “婆婆,你最近怎么样?”   “我的身子健康着呢。真别说,你们公司的同事给的药特别管用,我现在浑身都是劲,特舒服。对了,我上次还没问呢,那个药叫什么名字?我下次再让中医抓几副。”   涂绵绵打哈哈过去了:“我下次帮您问啊。”   等待着涂绵绵回来,涂婆婆做了一桌子的菜,也不管能不能吃得完。天狗还真是一条狗,蹲在桌子底下就等着喂食,涂婆婆可宠它,喂了好几块肉,连涂绵绵也不由打趣她没了地位。   涂婆婆正吃着,问:“对了,陶替那个小伙子呢?什么时候来?”   蹲在桌子下的天狗也竖起耳朵。   涂绵绵莞尔:“您别惦记他了,人家有人家自己的生活。”   涂婆婆反驳道:“那也不妨碍谈恋爱啊。我这个老婆子很开放的,你下次让他过来我给他做好吃的。”   “行行行,没问题。”   下午吃了饭,涂绵绵开始给涂婆婆干活,只是一些杂事。天狗趴在院子里看她一直忙活,尾巴甩来甩去,哪有个猫的样子。为这件事,涂婆婆一直怀疑是隔壁的傻狗带坏了自家的猫,哪能知道这只橘胖子实质上就是一条狗。   涂婆婆说好,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就要起床,他们得早点过去,否则亡人等不及就走了。   天没有黑多久,涂绵绵已经躺在了床上。这些天被饕餮当做人形抱枕睡惯了,她还真有些不习惯被窝里凉飕飕的,一夜都没怎么睡安稳。   半梦半醒之间,涂绵绵似乎又梦到了梦中的场景,一片稻田,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但等到醒来,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涂绵绵换上素净的黑色长外套,脸上脂粉未抹。她小声叮嘱着天狗在家好好看家不要随意走动,直到涂婆婆在门口叫着她的名字,涂绵绵小跑着跟上去。   据天狗说,最近家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偷袭的事情,想必是没有妖怪了。或许是饕餮那天来过,留下的气息震慑着妖怪们。   涂绵绵有些不放心地问:“婆婆,咱们家最近没来什么人吧?”   “没来,谁上我们家门啊。”   两人一问一答,渐渐朝着山上走去。   天色蒙蒙亮,青色的天空冷冷淡淡,不远处还有飘浮的云隐隐朝着他们的方向飘过来。   看这架势,说不定回来的路上还会下一场雨。   三三两两的人们从家中出来,一个个穿得非常朴素,没有什么艳丽的颜色。他们见面会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也有人在路上就抹起了眼泪。村里的坟都集中在山上,自己家的会挨得近一些,颇有几分大杂居小聚居的架势。一路上不少人跟涂绵绵搭话,看来他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涂绵绵在做的事情。   只是谢家今年没有回来,或许是心中的芥蒂难以消除,就也不好意思过来。   果然在去时的路上下起小雨,涂绵绵一手撑伞,一手扶着涂婆婆,免得山路泥泞,她一不小心跌倒。涂绵绵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山路年年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今年的涂绵绵见识了太多奇遇,看着山间,忽然就有种满山头精怪都在盯着她的错觉。   真像南山君说的那样,满山头都是鬼,还怪吓人的。   涂绵绵打了个冷颤。   “冷吗?我帮你扶着吧。”   林家的老二殷勤地跑上前,小伙子服过兵役就是体力好,一路上都不带多喘气的。他恭恭敬敬地扶着涂婆婆,任由涂绵绵推辞半天还是把衣服让给她,倒让涂绵绵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在身后给两人打伞。   “你不用客气,我大嫂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我妈在家里陪着她。我妈说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这是应该的。”   林家老二留着板寸头,特别精神,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笑,时不时地看一眼涂绵绵,眼神闪亮。   涂婆婆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他们家的绵绵不需要担心,只是可怜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怪精神的。   涂绵绵表现得相当客气,快到了地方立即跟对方告别。   涂婆婆没拿这件事开玩笑。   荒地上的三座坟静静地矗立着,分别是涂婆婆的丈夫,儿子和儿媳妇。涂绵绵知道她这一生坎坷,好在村子里并不信“克人”这一套,涂婆婆反倒受到邻里街坊的照顾。   她叹了口气,说:“这一家也算是团聚了,就差我了。”   “婆婆!不要胡说。”   涂绵绵放上一瓶酒,一捧新鲜的小雏菊,她蹲在墓碑面前,细细拂拭掉墓碑上的灰土,认认真真地对着父母的墓说:“我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托大家照顾,我过得很好,请你们不用担心。”   “看出来了,日子过得不错啊,是我女儿。”   头顶传来一道促狭的声音,涂绵绵的表情一僵,抬起头,就看到有两只幽灵正坐在墓碑上,均是三十左右的模样,面容看着还有些熟悉。   女声搭话了:“我怎么觉着……我们女儿能听到你说话啊?”   “屁,她能听到,那岂不是死了吗?你别乱说。”   涂绵绵愕然地抬头望着他们,怔怔地叫出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涂兹男?于妙容?”   被点名的两个鬼魂一愣,纷纷爆发出惊恐的尖叫,飞快地抱在一起哭泣:“天啊女儿也来跟我们团聚啦!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肯定是坏事啊我还没跟你享受足够二人世界呢!”   涂绵绵:“……”   多亏他们,她想念了二十年的父母,自己还曾偷偷哭泣过好多回,就这么……没了。   涂婆婆茫然地问:“绵绵啊,你怎么叫你爸妈的名字?”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念一下墓碑上的字。”   涂婆婆把墓碑周围的草叶子纷纷捡起来扔到一边,好让这儿干净一些。涂家当初是搬进来了,也没有旁系,就只有他们家孤零零的没亲戚,上坟的时候只有祖孙两人。   趁着涂婆婆没注意,涂绵绵压着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还想问你呢,身上味道怎么怪怪的?”   “我……先不要解释我,你们一直没有走吗?”   “别担心,我们已经是地府的公务员啦,这不借着下乡的机会回老家看看,难得回来一次还被你抓住了。”涂父长得跟涂绵绵极像,一张年轻而俊美的面容笑起来哪有几分鬼怪的样子。   涂绵绵沉默许久。   “绵绵,好久没看到你了。”于妙容从墓碑上跳下来,蹲在她的面前细细观察片刻,忽然露出欣慰的笑容,“真好看。”   她眨眨眼睛,还有些不习惯。   “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行啦,总之以后你死了我们就团聚了,所以千万不要伤心。”   “等等!”   差点儿被涂婆婆发现异样,涂绵绵又压低嗓门,小声地问:“爷爷呢?”   “你找那老头子干嘛?”   “他轮回了?还是跟你们一样在地府当官?他怎么没过来?”   “他又不是人,干嘛像我们一样。”   涂绵绵愣了愣。   什么。   不是人????   “等等你们说清楚!”两道灵魂消失不见,她扑了个空,一头栽倒在墓碑前,把涂婆婆给吓坏了。   “哎呀哎呀你这孩子,我知道你难过但也不能这样啊。”   涂绵绵:“不是……”   回去的路上涂绵绵都有些失魂落魄。她回想着两个贼不负责任的爹妈说的话,又不好直接问涂婆婆。不过看涂婆婆的样子,肯定是不知情的。   不是人,难道是妖怪吗?不对啊,如果是妖怪,南山君他们早就能察觉出来几分气息了吧。但是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爷爷不是人,父母是人?   那她这个孙女,到底是什么玩意?   “……”   两脚兽涂绵绵对自己的血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她犹豫片刻,回过头问涂婆婆:“那个……婆婆,我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吗?”   “有啊。”涂婆婆盯着她,“你今天就挺奇怪。”   涂绵绵:“……我不是指这个!”   想了想,现在问涂婆婆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涂绵绵压下心头的疑惑,带着涂婆婆下山,径直地向前走。   刚刚下过一场雨,山间蒙蒙的雾有些朦胧,草木影影绰绰,从山头上眺望,仿佛身处人间仙境。涂绵绵扶着涂婆婆向下走:“小心点儿,千万别踩空了。”   从几节台阶下去,涂绵绵回过头,打算接婆婆,却发现方才还跟在身后的人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惊悚地跑上去:“婆婆!婆婆?婆婆你去哪儿了?”   小路上空无一人,山间的雾更为凝重,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涂绵绵着急地来回张望,她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没有信号。   “啊,糟糕了。”   前面的路根本看不清,越向下越迷蒙,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向上走几步,到处寻找着涂婆婆的身影。   “婆婆——”   “婆婆——”   涂绵绵叫唤着涂婆婆的名字。她再次掏出手机,找到指南针的APP,顺着山下的方向走。她此刻心急如焚,只怕涂婆婆摔倒在地上。山间的雾这么大,婆婆的眼睛不好,哪能看得清?   她走着走着,愈发觉得不对劲。   从小在这山上长大,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大雾的天气。像面前这样铺天盖地的大雾从来没有见过,再加上她跟婆婆距离不过一两米,怎么可能说话间就消失了踪影?   涂绵绵总觉得有些不妙。她不由回想起南山君说今天鬼市赶集的话。但南山君说过他们凡人根本看不到鬼市,不可能进入到其中。   她捂住手臂的迷榖花的花纹,转过头,忽然被吓了一跳。   影影绰绰的雾中有一道影子,不知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吓得涂绵绵心脏骤停几秒,面色唰地惨白,说话都在哆嗦。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在下君凌,来自君子国,不是东西。”   涂绵绵:“……”   名为君凌的男人身穿一身侠士服,身后背着一把长剑,文质彬彬,一副谦谦君子的风度,就连说话也文绉绉的。   “小姐,你是要去集市?”   “集市?在哪儿?”涂绵绵懵了。   他朗声道:“你说笑了。不就在前面么?”   顺着君凌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雾渐渐散开,露出这热闹的集市真正面目。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涂绵绵渐渐从震惊到木然,又从木然到咬牙切齿。   “南山君你这个混蛋!”   ……   “阿嚏!”坐在沙发上的南山君打了个喷嚏,不解地揉了揉鼻子。奇怪,他难道是对空气过敏吗,怎么就突然打喷嚏。   不过。   看着公司和谐相处,大家宁静而有序的样子,他喜滋滋地推了推眼镜。   “小涂涂回来一定会夸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你们上坟,我们上街,多新鲜呐。   涂绵绵:好了,我上街,你们给南山君上坟吧(微笑)   ps谢谢苏恋瞳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抓涂绵绵来喽   人间有早市,鬼怪有赶集。   涂绵绵站在入口处, 看着拥拥攘攘的集市有些发愣。君凌向前走了几步, 没听到涂绵绵的脚步声, 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不进去?”   “呃……”她抱着雨伞,目光踌躇,“我请问你知道出口在哪吗?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这么一说, 君凌倒有些不明白了。   “向下走就是出口。姑娘说笑了, 是否在拿我取乐?”   “没有没有没有。”   涂绵绵连忙挥手否认。她犹豫地看了看君凌, 有些尴尬地说:“那个,我好像迷路了。”   ……   突然沉默。   君凌:“(⊙_⊙)”   涂绵绵:“o(*////▽////*)q”   两人僵持片刻, 最终是君凌先接起话头。他看了一眼天上,沉吟片刻, 说:“集市的时间不长,我想买的东西多,现在下山可能来不及。不如这样, 我带你去逛逛可好?买完东西我就带你下山。”   “好好好。”涂绵绵不停说着感谢。   她走到君凌身旁。背着大剑的男人面如冠玉,英姿勃勃,走路的时候大跨步极快。他并没有询问涂绵绵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进来了又出不去,涂绵绵不用解释那么多暗暗松了口气。   “你要买什么?”他问。   涂绵绵挠挠头:“我没钱。”   “……”   君凌一脸的“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的表情,默默指着她的包:“姑娘怎么有钱还装穷?我又不是那等宵小会夺你钱财。”   涂绵绵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包。包里是一摞没有烧完的纸钱,因为雨又下大了,涂婆婆怕路上滑, 就让涂绵绵装起来等着下次再用。她讶然地眨眨眼睛,问:“不会吧,冥币也行?”   君凌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来过。”   两人踏入集市,君凌好心地跟涂绵绵讲着规则。这集市呢可以以物换物,也可以用冥币买东西,最不值钱的就是金子银子,他们用不上,也不敢用这些玩意儿来欺骗人类,否则被阴差抓住可就完蛋了。   涂绵绵包里的冥币虽然不是最值钱的东西,但也足够换一些东西。   她听着君凌的解释,把包抱在胸前,以防万一免得被顺走。来都来了,万一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买回去也无妨。   迷雾渐渐散开。   集市上拥拥攘攘,摩肩擦踵,奇奇怪怪的鬼怪们令她开了一回眼。   有高如小楼的,有侏儒大,有模样似人类的,也有一看就是妖怪模样。街道两旁蹲着坐着买家,一个个眼神灼灼,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客人们,涂绵绵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有些妖怪使劲嗅了嗅,一脸兴奋地来回张望。   “好香啊。”   “是谁?有妖精在这里?”   “是她吗?”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让涂绵绵有些不安地靠拢了君凌。身旁的君凌沉住气,眼睛敏锐地盯着来来回回的妖怪和鬼怪们。   “姑娘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   “谢谢,谢谢。”   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脚底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响声,就像被小针刺到似的,脚跟又痒又痛。   “让开让开让开!”   涂绵绵惊讶地低下头,便看到一群只有巴掌大的小人儿们穿得有模有样,正异常嚣张地向前走。察觉到涂绵绵惊讶的目光,君凌补上一句:“那是小人国的臣民们,个头小脾气坏,小心点不要踩到他们。”   “好的知道了。”   她小心地让开路,只见小人儿们飞快地东奔西跑,到处乱窜,就像是一堆老鼠。   “小人国都是小人。”涂绵绵喃喃自语几句,又好奇地望向君凌,“那你们君子国的人都是君子么?”   “正是。”他点头微笑。   “……”涂绵绵想,这个分类,还真是有够粗暴的。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涂绵绵捂着钱,差点儿挑花了眼,不知道买什么好。就在她东张西望的时候,君凌拉着她到一处小摊上,小摊上摆着几十颗珍珠,在自然光下晶莹透亮,光彩夺目。任凭涂绵绵见过不少首饰的人,也没有看到过成色这么好的珍珠。   “哟,您看中眼啦?想买几颗?”   君凌想了想:“五颗。”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扔给对方,对方接住,一双三角眼细细打量片刻,有些贪婪地对涂绵绵笑了一下。   “你这小姑娘怎么卖?”   话一出,涂绵绵惊了,差点儿以为君凌是来把她卖了的。幸好君子国果然是君子国的人,君凌风度翩翩,笑容谦谦,语气也不急不缓:“对不起,我要骂你了。”   涂绵绵:“?”   接下来是一段没有重复的相当精彩的骂人的脏话,放在网络上就是【哔——】【哔——】【哔——】的和谐词汇,哪怕是泼妇骂街都不一定能骂的出来如此精彩的话语。   偏偏君凌的语速不急不缓,就像是在跟人温和交谈,气得摊主直接冲上去要打人。结果被对方狠狠揍了一顿。打架并没有引来太多的瞩目,集市上别说打架了,没了命的也不在少数。   君凌抱歉地说:“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弱,是我出手太重。”   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摊主:“……”   两人走远了。涂绵绵跟着他向前走,君凌沉默着,她还以为是君凌不高兴,不料一个拐角过去对方从口袋里悄悄掏出一把珍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顺过来的。   涂绵绵:“哎?!”   “嘘。”   他给涂绵绵塞了几颗珍珠:“精神补偿。不要害怕。”   涂绵绵:“……”   接下来,涂绵绵就明白君凌所谓的精神补偿是什么意思了。几乎每到一个小摊上都会有摊主对涂绵绵表示感兴趣,他们就像碰瓷似的,君凌完成骂人——打人——顺东西三件套,趁着拥挤居然骗了不少好玩意儿。   涂绵绵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她也没闲着,买了几袋子鱼苗,几只被打晕的奇奇怪怪的像火鸡一样的生物,各种治病的草药、在鬼怪们眼中不值钱的玉石,满满当当提了一大袋子。   路过有在卖成型妖怪的,娉娉袅袅楚楚可怜。涂绵绵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君凌难得多嘴说道:“我以为你这样的女子会大发善心。”   “还是不要了吧。没有自保的能力还是不要施加援手。”她上过一次当,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再贸然奔上前。   君凌松了口气。   “正好免得我多嘴了。那妖怪食人无数,并非纯良,别看她楚楚可怜扮柔弱。”   涂绵绵抖了抖。   “……”果然,妖怪就没几个善茬!   尽管涂绵绵相当注意自己的言行,尽量不引人瞩目,但她仿佛身上自带香气扑鼻的香囊,时不时地就有妖怪凑上前来,眼馋地盯着涂绵绵,一边问君凌她值多少钱。   “让开,让开喽。”   有人吆喝着,涂绵绵连忙让开,这奇妙的一幕令她瞠目结舌。只见有两人一前一后举着细长的棍子,棍子上居然挂着一个人。他的胸口是一个圆形的大洞,棍子从洞口中间穿过去,将他就像羊肉串似的吊着竟然也没有喊痛,就那么被两人抬着晃荡。   他的身上装饰着艳丽的羽毛,脸上画着红色的图腾,看起来就像原始森林的酋长。   涂绵绵看得有些呆了。   “那是贯胸国的国民。能被抬着走的都是贵族。”   涂绵绵记得曾经在树上看到过这样的描述,但她此刻还是有些震惊于直扑而来的画面。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被挂着的小少爷忽然朝着她的方向望去,他的眼睛亮了亮,唇角扬起傲慢的弧度。   “那个,那个平民多少钱一斤?我买了!”   涂绵绵:“……”除了出生被论斤量过,此刻被这么形容还有点奇怪是怎么回事。   不待她疯狂吐槽,忽然,一名阴差城管走上前,看到涂绵绵顿时惊惶地大叫道:“你这个人类怎么跑进来了?!”   人类?   人类!!!   齐刷刷的一群视线猛然间落在涂绵绵的身上,吓得她连忙就跑。身后的君凌动作极快地抓起她的包里的钱朝天上一洒,顿时有不少的吝啬鬼见钱眼开,疯狂涌上前抢钱。   蜂拥而上的妖怪要去抓涂绵绵,被动作极快的君凌用剑劈开,眼看着他们簇拥而上,涂绵绵咬咬牙猛地松开手里的一个袋子。猛然间重见光明的文鳐鱼们扑腾着翅膀飞快地冲了出去!   “啪嗒嗒嗒嗒嗒——”   翅膀掠过的地方打在妖怪们的脸上,他们嗷嗷吃痛怪叫,巨人国的妖怪也来凑热闹,他们不能走路,只能腾云驾雾,从云上跳下来。可惜步子沉重落地不够敏捷,不但没能抓到涂绵绵,反而压死了不少妖怪,水泄不通的集市突然被挤出一个豁口。   涂绵绵竟无言以对。她没见过这么蠢的家伙。   “快走!”   他们两人飞奔着跑出集市,涂绵绵心有余悸地大喘气,跑得浑身是汗,双腿酸麻。   她站直了身体。   即使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涂绵绵依然紧紧抓着手里的袋子不放。她抱着手里的宝贝疙瘩们,君凌说:“往前面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下山,不要回头。”   “啊,你不走么?”   “我跟你方向不同。”   涂绵绵点点头,面色感激地说:“那谢谢你了。我们有缘再会。”   “走吧走吧,再迟就被追上来了。”   “啊,对了。”涂绵绵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却已经找不到君凌的身影。她奇怪地东张西望,周围人迹都无,只好连忙朝着山下走。   “走得可真快。”她嘟囔着向前走。本来还想跟君凌说一声,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山海公司玩,看他也不是坏人的样子。   从山上下来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面前的浓雾渐渐散开,露出大山的真正面目。   涂绵绵的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她接起电话,果然是涂婆婆的。   “绵绵啊,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啊,我……我有事先回公司了。”   “你这丫头,不早说,害得我找了半天!”   涂绵绵跟婆婆道歉,哄了半天这才算结束。她松了口气,看着怀里几袋子的东西,决定先回公司再说。   公司一片祥和氛围,大家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凤皇非要看球赛,跟鸾鸟争执起来,最后被南山君抓住机会调台,画面停留在书桓这个渣男的脸上。   南山君捧着幸福的大脸:“我还是喜欢如萍。依萍太倔了。”   鸾鸟冷哼一声:“男人么,逢场作戏。”   正在他们讨论着到底什么样的女性最讨人喜欢,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涂绵绵的身上。鹿蜀的大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什么?小涂经纪人还会有喜欢人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像个女人啊!哎?你们怎么都不吭声了?”   正当鹿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我不像个女人?”   鹿蜀:“……咦,好像快到饭点了,我去做饭吧嗷嗷嗷!”   差点儿一脚把鹿蜀踹飞的涂绵绵依然沉着脸,看不出高兴的意思。其他一个妖怪忽然发现她的手里拎着一堆东西,鹿蜀捂着屁.股接住袋子,打开一看顿时惊了。   “不不不是,你搁哪儿发现的这么多鱼苗?”   “哇,还有敞付!”看着手里三羽的火红的公鸡,鸾鸟顿时开心了。   她最喜欢吃敞付的肉,正好炖汤喝。鹿蜀看到她这么高兴,连忙献殷勤地说:“我等会儿就炖汤喝!”   “哼,算你有远见。”   涂绵绵还抖出一堆玉石、珍珠、草叶等等,看得他们目瞪口呆。就连九尾也有些惊讶地问:“你去哪儿了?”   涂绵绵擦擦汗,面无表情地盯着南山君。   “上街。”   “上街???”   解释清楚之后,涂绵绵一脸等着给南山君上坟的表情,吓得南山君冷汗涔涔,连自觉地从沙发底下掏出一根结实的鞭子,等着涂绵绵来抽他。   涂绵绵:“……你还真自觉。”   鹿蜀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弄了一桌子菜,大功臣涂绵绵坐在最中央,她左右瞟了一眼,问:“那个,饕餮呢?”   “哦他啊,好像出去了。”   “哦。”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吃饭,期间为了讨好她,南山君给她夹了好几块鸡肉。鱼苗们被放在水族箱里,就等着长大了报答大家,他们已经想好等到下个月就可以再开一次聚会,主题就是烤鱼。   涂绵绵真是服了他们了。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想着如何娱乐。   收拾碗筷的时候,南山君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傻乐,忽然接到消息称,有人类大闹集市,扰乱秩序,本来不应该出现在鬼市上的人令大家议论纷纷,影响极坏。   因此,上面决定彻查这个人类到底是谁,山海公司当然不能幸免。   其实最重要的是,作为关系户的贯胸国的小世子没能买到喜欢的玩意儿非常生气,就把这件事告上去,还说得相当严重。上面一听那还得了,连忙派神祇下来追查。   “完了完了完了,小涂涂得躲到一个地方!”   涂绵绵有些茫然地问:“这有什么影响吗?”   “嗨,你不知道,这次来的是精卫,特别死脑筋的一个神。她如果要查就必须得惩罚,这样闹下来对彼此都不好对不对?”   涂绵绵啊地叫了一声:“精卫填海的那个精卫?”   “嘘!”   鸾鸟打断涂绵绵的话:“她好面子,最讨厌别人提填海的事,千万不能说。”   涂绵绵想也是。能够做出想要填海的行为的存在,做什么事情都是相当有毅力的吧。这么一想她也有些紧张了,上一次几个新山神的事就被告状,这一次再这么闹下去,万一闹大了可就不好了。   “这样吧,要不小涂涂先回家。”   “不行啊,回家的话精卫会跟着过去的。家里还有条天狗呢。”   “那怎么办?”   “要不我去找找熟悉的朋友,让他们帮忙藏一下?”   “不行啊,谁有那个本事能躲得过精卫?”   正在他们想方设法地找出解决办法的时候,公司的大门忽然被打开。紧要关头猛然间开门,吓得鹿蜀一个糙汉哇啦哇啦地鬼叫着跳到凤皇身上抱住,被凤皇嫌弃地一脚踹开。   涂绵绵也被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看到熟悉的身影。   饕餮似是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紧张,不过他似乎并不关心。那双浅淡的眼眸落在涂绵绵身上,这才染上一抹温度。他走到涂绵绵身边,低着声音问:“怎么了?”   “呃,眼下可能有点麻烦。”   相当大的麻烦。   在他们七嘴八舌地解释清楚之后,饕餮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我吃了你吧。”   妖怪们惊了:“哎哎哎不行啊!”   唯有涂绵绵一愣,忽然明白饕餮的意思。她的眼睛闪亮,使劲拍手道:“对啊!”如果她进了饕餮的肚子,就什么气息都没有了,恐怕对方过来也是扑了个空。至于剩下怎么做就得看大家该如何应对了。   “啊,这么一说,我突然不担心了。”鸾鸟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精卫跟饕餮还算有点儿交情的吧。”   涂绵绵望向饕餮。那双眼眸依然淡漠着,仿佛并不认识精卫似的。   不过眼下情势迫在眉睫,顾不得多想。   只见饕餮拉着涂绵绵进了房间,许久才餍足地走出来。他略显懒散的表情让他们不由怀疑饕餮是真的把小涂经纪人给吃了。   ——事实上,饕餮大佬的确小小品尝了一下才将她吞进去的。   躲在饕餮的身体里的感觉相当奇怪。   非常非常奇怪。   涂绵绵坐在一个小房子里,里面堆积着各种小零食和玩偶,似乎饕餮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她盘腿坐在地上,依稀还是能听到大家说话的声音。   她的嘴唇还有些红肿,一回想起刚才的事,涂绵绵的脸突然涨红。   紧接着,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精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什么时候能安安静静地过一天?   ☆、失眠的理由   涂绵绵有种自己是在偷渡的复杂心情。   她听着大家的话语声,估计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大厅。至于能不能被精卫发现还是个未知数, 涂绵绵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只衔着小石子的鸟在门外扑腾着飞。   很抱歉对精卫有刻板印象, 真正的精卫是什么样子, 涂绵绵好奇极了。   她坐在地板上,随手抓起一袋旺旺小仙贝,咔嚓咔嚓地吃起来。目前的这种情况有些诡异,她佩服于自己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坐在沙发上的饕餮动作顿了顿,似是能感应到涂绵绵在做什么。他的目光温柔了些许,温声说:“柜子里有你喜欢吃的小点心。”   涂绵绵:“……咦!”   她想不到饕餮居然还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么她刚才毫无形象的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嘎吱嘎吱嚼, 岂不是全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涂绵绵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干咳一声, 拉开小柜子的抽屉。果然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奶油泡芙、榴莲酥、葡式蛋挞……一打开,甜腻的香味让涂绵绵眼睛闪亮。   这简直是个百宝箱吧!   更让她惊讶的是, 甜品居然还是温热的, 仿佛刚刚烘焙出来。她咬了一口葡式蛋挞,酥皮还裹着温度, 外酥里嫩, 幸亏用手捧着才不至于满地掉渣。   涂绵绵吃着吃着就忘了自己进来是做什么的。   此时。   山海公司的门被咚咚敲响, 一名身材修长的女人站在门口。她身穿银质盔甲, 火红的长发被高高扎起,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她的皮肤是晒足了阳光的小麦色, 一双凤眸炯炯有神,被晾在门外半天也没有丝毫的不耐。   “开门!”她冷声叫了一声。   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张冷峻的男性面孔。他推了推眼镜, 一本正经地问:“查水表?”   精卫:“?”   她并不知道查水表是什么意思,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跟他们瞎聊天。精卫无情地把他推到一边,大跨步地走进客厅,她环视一圈,看到好几个熟悉的老面孔。   “哟,我当是谁呢。”鸾鸟斜斜倚在柜台前,漫不经心地抠指甲,“怎么,换业务了?”   被隐隐讽刺当年填海的事,精卫眼神骤然变冷。填海一事是她最讨厌被提及的事情,只因那时年少轻狂,用了女娲的神石碎片去填海,却一不小心引发当初的人类浩劫——漫天洪水,汪洋肆意,差点儿让人类从此灭绝。   若不是诸位神祇动作快,恐怕女娲还得甩着鞭子重新造一回。   正因为神石碎片,海里的鱼成精,延伸出许多奇怪又可怕的物种,扰得神妖不宁,精卫也因此而被关在牢狱里待了上千年。   她本是炎帝女儿,即使死过一回也有着神的血脉,说是神鸟,却和这些妖怪区别大了去了。精卫心高气傲,从来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尤其是曾经被拿来比较过的鸾鸟,更是不屑一顾。   上千年过去还是那副让人讨厌的样子,鸾鸟气得牙痒痒,但又碍于涂绵绵的事情不好发作。   她的目光落在旋龟身上,一顿,客气点头。   旋龟当初治水是大功臣,精卫对于这样舍身的妖怪极为崇敬,论年龄来说,旋龟恐怕是整个屋子里最大的妖怪。   “你们管事的人呢?”   不待南山君雄赳赳地指着自己,妖怪们纷纷统一口径指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说:“是他!”   南山君:“我……唔唔唔……”鹿蜀一巴掌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一边。   开玩笑,这种时候是南山君能解决的么!   听到他们的声音,饕餮慢悠悠地抬起头。他倚在沙发上,穿着简单的套头衫,头发有些蓬松凌乱,那双眼眸的瞳色极淡,望向精卫的时候也仿佛不在状态,浅淡的眼眸里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他没有要起来打招呼的想法,就那么随意地瞥了一眼精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小房子里正化身仓鼠的涂绵绵。   饕餮听着涂绵绵专注的吃东西的声音,莫名心情愉悦,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不明显的弧度。   精卫看着他,忽然愣住了。   她从没见过饕餮这副柔和的样子。就像把浑身的刺都收藏妥帖,野蛮而冷漠的眼神也没了,虽然看他们的时候极淡,却也是真正的、仿佛在活着的表情。   她向前走了几步,定定看着饕餮,一双凌厉的凤眸在饕餮面前忽然生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我还不知道你醒了。”她说。   “嗯。”饕餮敷衍一声。   如果搁以往,他绝对是一言不发的淡漠忽视,他没有事事回复解释的习惯,更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但有时候涂绵绵总会在旁边念叨他要回复别人。因为涂绵绵能听到他们的回复,他就难得地应了一声。   此时此刻,正坐在小房子里的涂绵绵吃得不亦乐乎,就听到了精卫和饕餮的一问一答。她立即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坐直了身体,谨慎地听着他们的动静。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来说,精卫对饕餮绝对有别的意思,一想到这涂绵绵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的辣的全部倒出来。   她还记得当初来山海公司的虞奴对饕餮惦记过。那时候的涂绵绵还未定情,自然有些朦朦胧胧,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表现出来。现在不一样,饕餮是她的,怎么能被别的女人惦记呢。   精卫看到饕餮回应了她,眼神越发闪亮。只是目前工作要紧,她回复了冰冷的神情,转过身在大厅里四处走动。   “听说山海公司有个人类,人呢。”   “啊,她休假了。”   精卫的脚步戛然而止。她扬了扬英挺的眉毛,问:“休假?什么时候?”   “上周。”   九尾加入话题:“所以现在是饕餮管事。”   “……”   精卫知道问饕餮也是白问,寡言少语不代表没脾气,她可不想惹怒饕餮。一路上都能感受到气息,如果人类临时躲在那儿或是偷跑了出去,精卫都能闻到她的气息。   她此刻的确还能嗅到淡淡的气味,但很快便没了,很有可能是这个人类生活久了留下的味道。   精卫来回走动一圈,问:“她人呢。”   “不知道啊,可能在外面工作吧。”   据土地神的禀告,并没有人从鬼市溜到人间,眼下如果山海公司都不在,那说明对方的确不是闯祸的人选,这样一来真正的罪魁祸首也就很难破案了。   精卫皱了皱眉。她是个性子爽快的人,既然没有也不必过多纠缠。   “好吧,那我去别的地方再看看。”   精卫的话一出,大家不由松了口气。他们给精卫让开路,鹿蜀向后退了一步,腰撞到桌子上,被放进袋子里的珍珠猛然间从桌子上滚落,掉在地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响声。   鸾鸟一惊,动作极快地踩在珍珠上。   察觉到动静的精卫敏锐地回过头,冷冷盯着他们,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饕餮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精卫叫住他。   他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无声地等待着精卫说完接下来的话。   精卫盯着他的背影,一双冷若冰霜的凤眸染上温度。在大家茫然的目光中,她终于开口道:“时间过了这么久,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关于……成为伴侣的事情。”   精卫的话一出,现场哗然。   上千年来,她未曾没有发展过和其他妖怪或是神祇的关系,只是能够匹配精卫的雄性实在不多,大部分不是不感兴趣就是有伴侣,要么就是精卫看不上。她一直念念不忘饕餮,总想着等他醒来或许会有新的想法。   当初的饕餮属于不感兴趣的那一拨,对于精卫的邀请完全没有理会,径直离开。   只是这一次的饕餮的反应让她有了几分希望。他的身体僵了僵,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原地沉默许久。   精卫误以为饕餮是在认真考虑她的提议,其实,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涂绵绵身上,压根忘了身后还有大家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坐在小房子里的涂绵绵听到伴侣两个字,手里的曲奇饼干瞬间被捏成渣渣。   她咚地关上了抽屉,面无表情地坐在地板上,等待着饕餮的回应。即使涂绵绵此刻很想冲出去,为了大局着想,她只能默默忍了忍,听着突然冒出来的情敌表白。   简直火大。   饕餮能感受到涂绵绵极为强烈的郁闷,还有一阵抽屉咣咣咣被磕上的响动,他沉默片刻,仿佛明白了涂绵绵在干什么。   他转过身,望着精卫,在大家的屏息等待中说道:“我有伴侣了。”   “咦!!!”   这一声仿佛引爆了□□,大家震惊不已,谁也不能想象饕餮竟然有伴侣,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提到过。   精卫更是有些失态地问:“是谁?!”   “……”   饕餮瞥了她一眼,说:“我回去了。”   山海公司送别了精卫,大家长出一口气,又对饕餮传说中的伴侣抓心挠肺的好奇。唯有九尾一个恐怕是知道了真相,那双隔着面具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饕餮消失的地方,没有说话。   饕餮的房间。   涂绵绵坐在小床上,面无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大概是忽然意识到自己遭了报应,当初饕餮是如何想把徐晋吞进肚子里,自己现在也是一样的想法。   饕餮只知道她生气了,他站在床边,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涂绵绵的眉眼。   涂绵绵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饕餮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自己“有伴侣”的话,已经是非常大的醒悟的表现。她此刻只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对于竞争对手都是如此强大,比起来他们真的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还不一定知道自己的成份。   想到这一点,涂绵绵更郁闷了。   “你在生气?”饕餮问道。   涂绵绵怒视着他:“那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   “……”   他定定看着涂绵绵,长久的沉默让涂绵绵多了几分恼羞成怒,她起身要离开,却被饕餮按住。下一秒,两人纷纷倒在了床上。   涂绵绵顿时懵了,结结巴巴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一手撑在涂绵绵的耳旁,手指深深陷在柔软的床单里。浅淡的眸色骤然变浓,被盯着的感觉让涂绵绵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又被他掰到正面,不允许涂绵绵的眼神离开他的注视。   她的长发倾泻在床单上,缠绕着他的臂弯,剧烈起伏的胸脯暴露了她紧张的心绪。漂亮的眼眸短促地眨了几下,细长而浓密的睫毛颤动着,遮不住面颊的绯色。   他伸出指尖,轻轻地点在她的睫毛上,让涂绵绵下意识地闭住眼睛。她呐呐地问:“你在干什么?”   “眼睛很美。”尤其是当涂绵绵怒视着他的时候,那双平日冷静自持的眼眸里鲜明而无法掩饰的欲望让他止不住地悸动。   她愣住了。   饕餮凑上去,抓住她细长的手指,在她的眉骨处轻轻摩挲着。纤细的睫毛颤抖得厉害,却始终没有睁开。   “别闹,快把我松开。”她的声音顿时像泄了气似的软了半截。   他沉默着,忽然低下头,在涂绵绵的等待中吻了吻她合上的眼睛。涂绵绵像是被灼伤似的抖了抖,睁开眼睛,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一双过分缱绻的眼眸,忽然怔住了。   “……”   “咚咚咚!”   “咚咚咚!”   不待他们打开门,南山君急吼吼地推门进来:“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有点担心我们小涂经纪人被……消化……了哎……”   他呆滞地看着饕餮伏在涂绵绵的身上,两人动作极其暧昧,看得南山君有些傻眼了。他收到来自饕餮的带有杀意的目光,求生欲极强地完成捂住脸关门大嘴巴宣扬消息三件套。   涂绵绵:“……怎么办?”   饕餮:“吃了?”   “哎不不不!”对于饕餮如此粗暴简单的解决办法,涂绵绵头痛不已。   不过,南山君比想象中的缺心眼多了。   ……   山海公司立即传起了谣言,说饕餮外面有狗,还对小涂经纪人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被南山君抓了个正着。他们可怜的小涂经纪人泪眼汪汪想逃脱,却无人能帮她。南山君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当时是太震惊了,否则一定会把涂绵绵从虎口救出来。   对于南山君的描述表示非常怀疑的众妖们听到最后一句,朝他身上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哎!哎我没有说谎啊,你们等等!别走!”   这边的涂绵绵反倒不紧张了。她坦然地坐起身体,还不忘亲了亲饕餮,这才打算出门。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转身问道:“对了,零食是你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总感觉饕餮准备得很齐全啊,仿佛随时准备好要把她吞进去跑路的样子。   饕餮的眼神游移许久,回答道:“没多久。”也就是第一次接吻之后。   涂绵绵:“……哦。”   她想了想,又装作平淡地问道:“你和精卫什么关系?”   “想不起来了。”他老老实实地说。   涂绵绵表示,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回到大厅,等着大家盘问的涂绵绵却看到南山君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他的头顶竟然在下雨。被这一幕震惊到的涂绵绵指着他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淋了一身雨的南山君萧瑟地背对着涂绵绵说:“你都不问问我淋了一身雨,会不会觉得冷吗。”   涂绵绵:“……说实话,不想问。”   南山君向来大惊小怪惯了,又总是谎报消息,大家对他的说法完全不相信,还警告南山君再胡说就把他掉在房顶上细细地打个三天两夜。   南山君立即安静了。   对于他们的想法,涂绵绵忽然想到如果她正式宣布她跟饕餮在一起了,恐怕他们都不相信吧。   “说真的,我不相信饕餮有伴侣,他可能是嫌麻烦搪塞精卫。”鸾鸟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绵绵你说呢?”鹿蜀望向涂绵绵。   涂绵绵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别猜了别猜了,那人是我。”   大家哈地一声笑了。   “你可真有趣。”   “就是。别开玩笑了。”   涂绵绵:“……”果然!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会和饕餮在一起!那她千辛万苦地躲什么?   她捂住头,不想说话了,免得自己的愚蠢暴露出来。   当天晚上,涂绵绵大睁着眼睛一夜未眠,她半点儿瞌睡都没有,神采奕奕。涂绵绵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导致她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不振但还是半点儿瞌睡都没有。   涂绵绵叹了口气。就不能安生地过好一天吗。   “呀,绵绵你怎么啦?”鸾鸟大惊小怪地惊叫一声,“熬夜了吗?”   “没有,就是昨晚睡不着。”   她恹恹地坐在柜台前,看着旋龟坐在柜台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由羡慕不已。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涂绵绵想着晚上没睡着,白天肯定会补觉,一整天过去了,她依然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神地看着大家。   九尾都有些心疼了,问:“怎么回事?”   涂绵绵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睡不着的感觉好痛苦。”   就在大家都疑惑不已的时候,鹿蜀走上前问:“大家爱吃什么,要不要把最后一只敞付给宰了?”上次的炖小公鸡大家可爱吃了呢。   “啊啊啊啊!”凤皇指着鹿蜀跳脚。   “啊啊啊啊??”鹿蜀摸不着头脑。   “啊对了!敞付的肉!吃了容易睡不着!”鸾鸟也跟着哇哇叫起来。   涂绵绵:“……”原来真相在这里!   大家恍然大悟。敞付的肉对于他们来说吃不吃都一样,根本感受不到其中的功效,但涂绵绵只是个普通人,就那么几小口都可以让她精神大振,更别说那天吃了不少。   涂绵绵抱着希望问:“有解决的办法吗?”   “恐怕是……”   “没有……”   音招的破锣嗓子响起来:“没事!我可以天天给你唱摇篮曲!”   涂绵绵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小涂经纪人失眠的结果就是心情一直不好,连饕餮也懒得搭理。她恹恹地吃了饭,准备着晚上的工作,今晚直播的人照常是他们几个,饕餮许久没有上线,也可以好好准备一下。   涂绵绵检查好设备,饕餮今晚的吃播是real sound,不需要说话,像催眠类,但主要内容依旧在于吃东西,份量只多不少。   看着大家都准备完毕,确定没有问题后,涂绵绵也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到了饕餮的房间。   这一期是零食大合集,他默默地吃着薯片,身旁还放着几大箱。   对于饕餮的饭量有目共睹,弹幕除了舔屏,就是在求饕餮多说几句话的。他是这么多主播之中唯一一个从开播以来说话不超过一只手的主播,一开始大家还怀疑他是个哑巴。   涂绵绵默默坐在他的电脑的背面,看着焦距没有问题,手肘拄着桌子看饕餮吃东西。   他吃得不疾不徐,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好听,戴上耳机效果更佳。   涂绵绵跟观众们一样戴上耳机,看着看着,她竟然有些瞌睡了。仿佛有一种催眠的效果,让涂绵绵有些困倦地趴在桌子上,话筒收音效果极好,吃东西的声音一直持续着,让她差点儿打了个哈欠。   奇怪……怎么突然就来了瞌睡……   强烈的睡意让涂绵绵支撑不住,不过须臾功夫就彻底睡着了。她的脸上还带着倦意,呼吸声很轻。   饕餮的余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   当天晚上,关于山海公司的话题热度蹿升,相关微博全是土拨鼠尖叫。   话题附带着几张直播截图,屏幕上的男人桌前放着一大堆还没拆开的零食,他的眸色浅淡,不知在看着什么,唇角微微翘起。   作者有话要说:  敞付其实是尚鸟付鸟,输入法打不出来= =   吃了会急躁到睡不着~   哈哈哈上章说涂绵绵把旗下艺人饕餮搞大肚子的泥垢!   ps谢谢苏恋瞳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公司要关闭了   涂绵绵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的她踢着肉呼呼的小腿儿向前奔跑。麦田里的身影欢快而活泼, 仿佛在寻找着一处躲藏的地方。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背后消失了小伙伴们的声音, 她的脚步也跟着渐渐放慢。周围寂静一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跑得太远, 她有些恐惧地瑟缩着脑袋, 怯怯地打量着周围。   “这、这是到哪儿了呀?”   渐入夜色的冷冽的风吹得她柔嫩的脸颊生疼。她慌了神似的躲在一处草垛下, 使劲地抱住自己手里的小兔子,看着周围黑蒙蒙的, 伸手不见五指,可怕极了,她的嘴撇了撇,终于憋不住地嚎啕大哭。   “哇——婆婆——”   夜晚的哭声断断续续, 惊扰了这一处的安宁之地。   她蹲在地上,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害怕得直哆嗦, 幸好有怀里的小兔子可以慰藉。就在这时, 一道冷风掠过, 吹得她直打喷嚏。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面,落在地上的幼小的影子渐渐被一道庞大的影子覆盖住。沾染着月色的田地彻底黑下来, 就像被一片浓重的乌云覆盖着,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抱着小兔子, 哭得满脸通红,脸颊上挂着豆大的泪珠。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极近的呼吸吹拂着她细嫩的面颊。就像恐怖片里骤然响起的小提琴裂帛般尖锐的声音,她的眼睛突然瞪大, 在僵硬的表情中缓缓抬起头。   面前是一名穿着黑袍的男人。他仿佛刚刚醒来,几分茫然、几分对血肉的欲.望、几分择人而噬的血腥野蛮。他的眼眸黑沉沉的,眼珠仿佛是两颗假的玻璃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动也不动,半晌没有眨一下。他的肤色苍白,在黑色的长袍的衬托下像雪一样的白,却又饱含着几分令人恐惧的、似是野兽般的冰冷残酷。   她被吓呆了,只知道怔怔地看着他。   他半蹲下去,嘶哑着嗓子说:“饿了。”   小小的涂绵绵连哭泣都忘了。她怯怯地摇头,因为害怕,说话声都在哆嗦,嫩生生的声音含着哭腔:“哥哥,你吃小兔子好不好?不要吃我,求求你了,我还要回家呜呜呜……”   她的怀里的小兔子是几个月前婆婆送的生日礼物,崭新的灰兔子,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捏着颤巍巍地递出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含着泪,半掉不掉,可怜极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崭新的小兔子上,随后又顺着她柔软的小手落在那张想哭又不敢哭的小脸上。她憋着哭腔,嘴紧紧地撇着,怯生生地望着面前可怕的男人。   就在她惊恐的视线中,男人看着她,忽然探出手,触碰到她冰凉的脸颊,轻轻擦掉了掉落的泪珠。   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他的手,居然,居然不是人的手!   “绵绵——绵绵你在哪儿——”   “绵绵——”   远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跳跃着映照出几个人的影子,其中涂婆婆的声音最大,最惊慌。   “绵绵啊!听到了快叫出来!”   憋了许久的嗓子拼命叫起来:“婆婆我在这!婆婆!”   她尖叫出声,看着他们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小涂绵绵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庞大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她呆呆地抱着小兔子,茫然地望着面前空旷的田野,跨过一道沟渠就进入了黑黢黢的深林。   几个人冲上前连忙抱起小涂绵绵检查,所幸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害。   “绵绵你没事吧?”   她抱着涂婆婆的脖颈,埋在怀里怯生生地说:“有妖怪。手像羊蹄一样的妖怪。”   漆黑的夜晚,小孩子的话一出,几个人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孩子不要乱说!”   呵斥声一出,她缩了缩脑袋,迷迷糊糊地说:“他说他要吃我……”   “小孩子被吓到了,开始说胡话了。”   “就是,我们快回吧。”   几个大人强行壮胆,打着手电筒往回走。小涂绵绵的下巴倚在婆婆的肩膀上,她眨巴着眼睛,却看到茫茫的夜色之中,仿佛伫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他”的身后有一道庞大的黑影,正在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嘴。   ……   “啊!”   涂绵绵一头冷汗地惊醒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可怕,她竟然做了一个关于饕餮的噩梦?梦中的男人和饕餮的样子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同一个!   涂绵绵使劲地揉揉脸,强打精神地坐直了身体。   她还记得梦中是十几年前那次大病一场的事情。她梦到过几次,却每次都不完全,唯有这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对方的长相。   竟然是饕餮。   涂绵绵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她躺在熟悉的小床上,一时间还有些跟梦境结合。涂绵绵揉揉眼睛,躺在床上的男人懒懒地睁开眼睛,将她拽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地骨碌一下滚落在饕餮的怀抱。   “喂喂,你先等会儿。”   涂绵绵从他的怀抱挣脱坐起身来,这才指着饕餮愤愤地说:“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我?”   躺在床上的饕餮一脸茫然。他沉默片刻,一副在回想的模样,认真问道:“你是说哪一次?”   “……”   涂绵绵一脸愤怒地揪住他的脸。如此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明显是被饕餮惯的,他毫无反抗意识地任由涂绵绵在他的脸上造作,若是被南山君看到恐怕得倒吸一口冷气。   “说!大概十五年前的时候,你是不是见过我?”   他又露出认真回想的模样,说:“好像,有吧。”   “你在撒谎吧,你肯定记得。”否则怎么可能在一进公司的时候就问她要吃的。天知道这顿饭居然亏欠了十几年。   饕餮问:“很重要吗?”   涂绵绵被问得一愣。说重要似乎的确也不是很重要,但这个梦的碎片反反复复地纠缠着她,她甚至还缺失了一段记忆。这么来说的话,的确是很重要的吧。   多年未解之谜被突然解开,涂绵绵有种释然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如果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让她意识到饕餮跟她已经在冥冥之中有过一段缘分。   他一手勾住她的脖颈,凑上去吻了一下。   “哪个重要?”   涂绵绵猝不及防地一愣,心里甜蜜得冒起许许多多的小泡泡,又承受不住甜意噗地爆开。   嗯。   好像,的确这个重要一点吧。   *   甜蜜蜜的小蜜月模式开启,涂绵绵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满足。   公司在进一步的扩大影响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招来一些妖怪,有努力配合工作的,也有浑水摸鱼的——并且,浑水摸鱼的还不在少数。   好在业绩跟得上,才能养得起这么一帮无用的家伙。   上周刚刚庆祝了公司一周年,把所有的文鳐鱼吃得干干净净,连个小鱼苗都没剩下。鹿蜀痛斥着大家不懂可循环生态发展,一边催促着旋龟能不能去海神那里搞点鱼苗来,结果当然是被旋龟无情地拒绝。   跑路的貔貅见风声没那么紧了,又开始造作,没过多久就听说他在非洲倒卖金坷垃,短短时间成为了亿万富翁。涂绵绵对于他神奇的赚钱能力是相当佩服的。   期间,涂绵绵回家几趟,涂婆婆每天日常就是晒太阳顺猫毛,过得惬意极了。   她想,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原因,涂绵绵大清早起来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她捂着额头翻开自己的账本,查看最近有没有漏掉什么,正在她忙活的功夫,面前走过来一道身影。   涂绵绵讶异地抬起头,问:“南山君,怎么了?”   “绵绵呀,今年情况有变,你可以提前放年假了。”   “咦!”   她愣了愣,问:“什么意思,难道百妖回潮提前了吗!”   “不是,是最近醒来的妖怪多了,从人间归队的妖怪也不少,我们得暂时关闭山海公司整顿。”南山君一本正经地点着下巴,“主要就是回山上清点员工。”   最近山海公司太闹腾,来的妖怪没有回山上的,数量呈几何倍数增长。几个神祇合计了一下,打算清点之余再把一些流落人间太久的妖怪带回去,免得在人间造作。这样一来,他们的负担大大减小。   陡然间接到放假的消息,涂绵绵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大概是在公司做牛做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清闲一些她还有些不适应。更何况,突发事件向来超乎她的想象。   就像南山君的话,每一个许诺都是一口毒奶,事先的几率小于零。   她犹疑地指了指自己:“那我——”   南山君打断涂绵绵的话,推着她的肩膀向前走:“所以你可以放假休息了,开心不开心?”   “……”   涂绵绵总有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事情没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君:我冤枉啊!我又不是衰神!   涂绵绵:emmmmm有点不太相信。   今天作者菌中暑了,决定少更一些_(:з」∠)_   ps谢谢帝姬、苏恋瞳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送上门的小兔子   对于南山君的说法, 涂绵绵将信将疑。   但她不能表现出半分的质疑, 否则南山君又该哭诉涂绵绵对他不信任,他这个山神当得没有丝毫的价值巴拉巴拉。公司放假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 涂绵绵想起一件事,犹豫了一下, 问道:“对了,南山君, 在公司建立之前, 山上有醒来的妖怪吗?”   “也有,但不多。怎么了?”   “呃,没什么。”涂绵绵咽下心底的疑问。   如果说大家公认的是饕餮去年才醒来,那十几前年醒来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为什么又沉睡似的睡了过去呢。   同样的疑问涂绵绵问过饕餮, 得到的却是他眼神游移片刻, 找了个话题扯到别的事情上了。这导致小涂经纪人想得歪得不能再歪。   其实真相很简单,某位大佬醒来之后贸然闯到了人类世界,正在有些不清醒的时候恰好撞到了小小的涂绵绵。   他喜欢幼崽, 看着小涂绵绵怯怯的模样有些下不了口,就没能吃下去。当时的饕餮想着再小憩一觉, 等到小兔子成熟了再考虑要不要吃, 结果这一等,十几年过去,涂绵绵也成为了山海公司的经纪人。   涂绵绵还在苦思冥想,生怕饕餮做出什么违反条例的事情引来大祸,这导致她这么多天时常有意无意地叮嘱着饕餮, 劝他规规矩矩不要惹祸。   公司放年假在下周一,眼看着即将到了美好的周末,涂绵绵跟着音招把最后的账本核实了,便躺在椅子上休息。   “绵绵。”   鸾鸟走上来叫她的名字:“你能跟我出去一趟吗?”   “怎么了,有事?”   “有些事情可能需要麻烦你。”   鸾鸟的表情有些不对,让涂绵绵意识到她或许有问题。她随手换了外套,跟着鸾鸟走出公司的大门,鹿蜀嚷嚷着要跟上来,被鸾鸟瞪了回去,这才悻悻然地不吭声了。   “发生了什么?”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鸾鸟双手抄在口袋,精致的眉眼拧起,半晌,她长长吐了口气,“我想匿名资助一个人,但是不太懂程序怎么弄。”   “谁?”   “一个普通人。”   她们两人装备齐全,一路上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待到到了医院,隔着大门鸾鸟踌躇不决。她来来回回地走动,时不时地焦虑地看了一眼大门内,这是在平日里爽快而狡黠的鸾鸟身上从未见识过的情绪。   涂绵绵有些讶然:“朋友还是——”   “不,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如果真的要说的话……算是我的粉丝吧。”   病房里躺着的男人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一无是处的男人,长相普通,工作就是个小职员,没有什么特长和爱好,大概唯一的优点就是老实又善良。但这唯一的优点竟成为了他致命的要害——老实善良让他身患重病还在坚持做慈善,仿佛自己的命才是最不值钱的存在。   鸾鸟烦闷地叹了口气,说:“我和他,大概是五年前认识的。”那时候的鸾鸟还没有打算进入娱乐圈,她只是喜欢到处晃悠。   一次意外,她遇到了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隐藏着身份的鸾鸟看老实人有趣,总是凑上去故意戏弄他。   “后来呢?”涂绵绵听得入了神。   “后来啊,我称霸娱乐圈。”鸾鸟开玩笑似的扬了扬眉毛,让有些低沉的气氛重新缓和,没有再提接下来的事情。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鸾鸟一直在关注着这个男人。正在她们两人说话的功夫,鸾鸟仰起头,恰好看到床边站着一名面色苍白的男人,他没有戴黑框眼镜,有些无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抿唇不语,隔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凝思的眼眸。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涂绵绵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确如她所说,胡子拉碴,五官普通,一张脸泛着青灰色,看样子就知道活不了多久。   涂绵绵抿了抿唇:“我知道了。那你要见他一面吗?”   “不不,不用。他每天都能见到我。”在电视上,在手机上,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关于鸾鸟的歌,她的踪迹无处不在。   涂绵绵记住了男人的信息,去联系医生要匿名资助他。待到她一系列手续办完之后,她四处寻找着鸾鸟的踪影,却看到她慢悠悠地从医院走出来。   涂绵绵问:“你最后还是去见他了?”   “对啊,完成他的心愿。”鸾鸟顿了顿,隔着口罩的声音闷闷的,“看来他活不了太久了。”   一人一妖皆是沉默片刻,不知是谁先走出了医院,一路上沉默无语地并肩行走。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却暖不到最偏僻一隅的阴霾,涂绵绵低着头,脚踢掉一颗小石子:“你喜欢他?”   鸾鸟有些愕然地看了涂绵绵一眼,随即摇头笑了:“不,算不上喜欢,当然如果说有点好感的话也算。我和他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从没有想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她只是承受了良善之人过多的好意,有些歉然,总想回报些什么。   涂绵绵应了一声。   她们安安静静地散着步,谁也没有提到要先回去。这时,鸾鸟忽然说道:“人和妖怪是不可能的。我见过那种抱着伴侣的尸体沉浸在悲伤中不愿意醒来的妖怪,很凄惨,我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妖怪。”   说着,她笑了笑,斜睨一眼涂绵绵:“你看你们人类多残忍,总是杜撰人妖之恋的故事。最伤心的永远不是人类呀,短暂的生命转眼间又投入到了新的生活,抱着永远无法释怀记忆的妖怪该怎么办呢。”   骤然提到这样的话题,再加上鸾鸟意有所指的表情,让涂绵绵愣了愣。她有些底气不足地游移着目光,问道:“你知道我们的事了?”   这么一问,鸾鸟也愣了。   “什么事?”   “哎?!”   鸾鸟的眼睛瞬间闪亮,八卦欲望暴露无遗。她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你你!你该不会是和饕餮……唔唔唔……”   涂绵绵惊慌失措地上前捂住她的嘴,使劲地使眼色让她不要惊呼出声。街道的行人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就完蛋了。   “你小声点儿!”她后悔不迭。   无意间的错频导致真相反而被暴露,涂绵绵真想使劲锤锤自己塞满棉花地脑袋。此刻再想隐瞒也没用了,鸾鸟想到这一可能性,再联系到之前的一吻,立即妈耶妈耶地叫出来。   “嘘嘘嘘,别再吵了。”涂绵绵匆匆忙忙地把她拉到吵闹的商场,好让鸾鸟的举动不再让周围的行人频频回头。   鸾鸟激动到声音都在发颤:“快快快,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那模样就像看到万年单身狗的闺蜜有了新恋情,方才还一脸正经地说着人和妖怪不可能,现在转眼间又变成了鸾鸟的大型打脸现场。被她的过分热情的举动吓到的涂绵绵僵着脸,拽住鸾鸟的胳膊。   “我请你吃冰淇淋,你别吵了。”   “好好好!”   两人坐在一家冰淇淋店的包间,鸾鸟兴奋地刨冰淇淋,发出好奇三连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进展到哪一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到这儿,鸾鸟忽然有些愤愤。   “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彼此唯一的闺蜜吗!”   当事人涂绵绵黑着脸:“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这是你单方面决定的吧!”   “哎呀哎呀不管了,你快跟我说说细节。”鸾鸟幸福地双手合十,荡漾到让涂绵绵都有些看不过眼,“天啊,我也想和霸道总裁谈恋爱啊!我就喜欢那种冷酷霸道,在床上也特别强势的!对了,饕餮在床上是不是也很强势?”   听着她的话,涂绵绵一口冰淇淋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瞬间涨红了脸。   “不要胡说!”   老司机鸾鸟在床上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她一脸狐疑地看了涂绵绵一眼,大胆猜测道:“你们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做到最后一步吧?”   “……”   被戳中要害点的涂绵绵诡异地沉默片刻。   “妈耶你们竟然!”   “闭嘴!”   涂绵绵全程把守着细节,只是粗略地交代几句,剩余全部由鸾鸟脑补。在鸾鸟的想象下,两人必定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克服各种艰难困苦成功在一起。   被她这么一脑补,涂绵绵也有些质疑她和饕餮的关系了。他们两个似乎到现在都没有产生过任何矛盾吧,阻拦、磨难哪有?饕餮对她的态度好得让涂绵绵发不起火来,就差把她放在手心天天宠着爱护着,涂绵绵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分歧。   这么一想,涂绵绵忽然沉思。除去他们会接吻会拥抱之外,平日怎么看怎么像个老父亲在疼女儿吧。   饕·老父亲·餮和涂·小女儿·绵绵。   “……”她忽然不想说话。   得知恋情的鸾鸟还嫌不够,撺掇着涂绵绵一定要早点吃了饕餮。这种大佬一定很可口,不过她消受不了这样的福气,只想等涂绵绵来汇报最新的情况。   涂绵绵翻了个白眼:“你想都别想。”   好好的冰淇淋没吃几口就化了大半,涂绵绵百思不得其解,抬头问鸾鸟:“你为什么轻易就接受了?照理说,我是个人类,你应该劝我们不要在一起才对。”   鸾鸟摸了摸下巴,也陷入沉思:“对哦……不过,你在我们的眼中一点儿都不像个人类。”   “那我是什么?”   “谁知道呢。总之,你跟普通人的感觉不一样啦。”鸾鸟嘻嘻地调侃几声,朝涂绵绵挤眼睛,被涂绵绵直接忽视。   回去的路上鸾鸟还在胡说八道,涂绵绵数次警告她如果乱说一定不会饶了她,这才让鸾鸟略微地收敛一些。待到回到山海公司,南山君正在忙活着清点人数,他焦头烂额地数了半天,看到涂绵绵就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前去。   “小涂涂,救命!”他哭丧着脸,“数量太多了怎么办?”   涂绵绵:“……人口普查了解一下。挨家挨户上门记录不懂吗?”   “不行啊,我对数学不擅长啊。”   她无奈地说:“音招呢,你叫音招来帮你。”   南山君回到山上还要继续清点人数,涂绵绵帮不了他。南山君听到音招地名字,干咳一声,说:“我才不找他,小气。”   涂绵绵:“……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什么叫又?你怎么就那么不信任我呢。”   路过的鹿蜀插嘴道:“南山君非要知道音招喜欢的歌手的名字,还说要一起追星。结果那个歌手第二天被爆出吸.毒,被封杀了。”   涂绵绵:“……”求求南山君放过她吧!   大家准备着回老家,唯一的人类涂绵绵非常悠闲。这一次有不少妖怪回到山上暂时就不回来了。她翘着腿发微博,告知大家山海公司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微博下面的评论哀嚎遍野,纷纷求公司早点开业。   从来没见过一个娱乐公司在不年不节的时候突然放假,山海公司猝不及防地上了热搜。   #想去山海公司当职员   #我也想放假   涂绵绵愉快地回复评论后,抬头看到饕餮从房间出来。他走到大厅,正在刷微博的鸾鸟立即重重咳嗽一声,把偷瞄她的鹿蜀给吓坏了。   涂绵绵明白鸾鸟的意思,差点儿给她翻了个白眼。   她站起身来,跟着饕餮走出门。饕餮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习惯性地摸了摸涂绵绵的脑袋。   头发被揉得一团糟,涂绵绵也没有介意:“你这次要回去吗?”   “嗯。”他点点头。   涂绵绵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失望。大概会以为他们和上次一样单独约会,简简单单的日子却开心而满足。不过,小别胜新婚,他们的日子还很长,不急于这一时。   鸾鸟的话让涂绵绵忽然生出几分危机感。她回到房间细细思量着,努力想清楚她和饕餮到底是什么关系。   手机滴地一声,发来一条消息显示鸾鸟资助的钱已经到账,对方近期将会安排手术。   “……”   涂绵绵站起身。   她披着外套走到饕餮的门的面前,敲了敲,拧开门把进去:“你……哎哎哎!”   房间里的男人从浴室走出来,赤着身体。不像他看起来温和又好欺负的外表,身体肌肉结实有力,双腿修长,线条流畅,他踩在地上,留下水印,棕色的短发湿漉漉的,发梢滴落的水珠掉在身上,顺着肌肉地纹路渐渐滑下去,最终消失在隐秘地地方。   涂绵绵不争气地脸红了,有些发懵地看着他。   饕餮相当自然地围上了浴巾,走到涂绵绵面前把多余的毛巾递给她。   “嗯?”   “给我擦头发。”他相当自然地坐在床上,等着涂绵绵把他的头发擦干。   涂绵绵磨磨蹭蹭地走上前,饕餮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地样子,被涂绵绵用柔软的白色干毛巾盖在脸上,略显粗鲁地给他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   “……”   他的柔韧地发丝很快被擦干,涂绵绵用手抓了抓,给他揉得乱糟糟的,偏偏饕餮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地表情,舒服得快要睡着了。他的皮肤微微泛红,热水氲氤的蒸汽升腾着,浑身都热烘烘的。他乖乖地用了涂绵绵给他的沐浴露,清爽的淡淡的香味让涂绵绵忍不住嗅了嗅。   她从来没觉得普普通通的一款沐浴露会这么好闻过。   于是,她放下了毛巾,搂着饕餮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上偷亲了一下。饕餮倏地睁开了眼睛,便看到涂绵绵强撑着羞赧,柔软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顺利地把饕餮扑倒在床上。   她骑在他平坦却结实紧致的腰上,姿势异常暧昧。在饕餮怔然的凝视中,她低下头,宽松的衣领垮下来,露出一抹雪白的风.情。   涂绵绵微微颤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个,我们需不需要再进一步?”   “……”   饕餮猛地翻身将她压在床上,一双浅淡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不放。就在涂绵绵脸红红心慌慌地脑补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强势剧情,大气不敢喘,已经准备好留下一个特殊的夜晚时,他克制地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一吻,温声说:“睡吧。”语毕,他躺下身,还不忘帮涂绵绵整理好宽松的衣领,顺便把被子掖好。   被迫卷成一团彻底隔离的涂绵绵:“???”这剧情,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对?   这时候的总裁文里,男主不是一般都会低吼一声/邪魅一笑,哑着嗓子说什么“是你勾引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女人,你这是在玩火”之类的剧情吗。怎么到饕餮这里,就成了老父亲嫌弃女儿太闹腾,让她乖乖睡觉的诡异场面。   涂绵绵生气了,涂绵绵伤心了。她板着脸翻过身,背对着饕餮开始胡思乱想。天啊,难道饕餮真的对她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感吗,想想也是,他们这么长时间身为一名欲.望不需控制的雄性,饕餮竟然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么一想,涂绵绵更难过了。她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单方面的幻想,饕餮只是对她的占有物般的情感,根本和她不是一回事。   她越想越委屈,一直没等到饕餮来安慰她,背后靠着的大概是个死人,动都不动。   她愤愤地抱紧被子,决定睡觉了。   从今天开始她要和饕餮相敬如宾!只谈柏拉图!他别想抱她!莫挨老子!   涂绵绵折腾半晌,终于在气愤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躺在床上另一边地饕餮睁着眼睛,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涂绵绵压在他身上的风情,纯情又欲望满满。   送上门的小兔子就睡在近在咫尺地地方,等着他吃干抹净。她柔软的身体紧靠着他的后背,馨香的气息,柔软的长发,还有平稳的呼吸,想得饕餮嗓子发干,在涂绵绵睡着的时候起来灌了几杯凉水。   他最终还是没有睡着。   山海公司倾巢出动的时候,小涂经纪人站在门口送别。   她全程没有理会饕餮,八卦的鸾鸟几次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被涂绵绵冷飕飕地眼神劝退。   目送着南山君带着妖怪们离开,涂绵绵挥挥手,看到饕餮竟然真的没有回头,更生气了。她决定单方面和这个男人分手十天!等他回来再算账!   涂绵绵气得面无表情地回房间收拾东西,一边恶狠狠地念叨着饕餮的名字,一边使劲拉拉链。   行李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只不过是回家待一两个星期,随随便便收拾一下就这么多东西,涂绵绵费劲地盖住了行李箱,站直了身体。   她摸索出手机给涂婆婆打电话。   “喂,婆婆啊,我要回家待一两个星……什么??你报了旅游团?我怎么不知道……喂喂?怎么还能带着猫去?不、不是……”   电话那头的涂婆婆正忙着跟爱猫在山下拍照,无暇理会涂绵绵,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嘟嘟嘟……”   涂绵绵凄凉地站在原地,拿着手机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儿什么好。   涂婆婆没有在家的话,她还不如一直待在公司好了。不过也好,公司里有吃有喝,娱乐设施齐全,想做什么都好,她一个人待着也无妨。   她的心情又愉快起来,一边哼歌一边拉开行李箱,把东西重新塞到衣柜里。   花费一个多小时收拾好行李,又花费一个多小时把行李重新放回原位,做着无用功的涂绵绵长出一口气,坐在地上不想动弹。   她记得冰箱里还有很多丸子、蟹肉、鱼豆腐。   涂绵绵:“呵。”   她决定每天都要不重样地吃三餐,拍下照片留给饕餮,让饕餮看到了也吃不到。这大概是对一个资深吃货的最大惩罚。   说到做到,涂绵绵立即站起身,她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土,哼着歌高高兴兴地走出门,高高兴兴地到了客厅,高高兴兴地去厨房找……冰……   小涂经济人的脚步戛然而止。她的表情僵硬地看着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家伙,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噌噌噌地冒起来,让她浑身的血液凝结,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这是人类害怕时的正常反应。尤其是在那双金色的竖瞳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时候。   涂绵绵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为什么!穷奇!没有走!!!   ……   同一时间。   回想起上次的意外事故,凤皇冷哼一声,昂着头走在最前面:“这次可没落人吧。”   “不会了,”南山君充满自信。   饕餮都跟着一起回来,还有谁能被落下呢。他们的小涂经纪人百分之百地正在享受着一个人的美好时光。   说不定已经开始想他们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我最近好像被南山君的霉运缠身了……   括弧:宝宝们作者菌没有中暑哈哈哈哈,开玩笑的2333最近正裹着大棉被呢   你们真可爱w   ps谢谢26558686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来自穷奇的威胁   请支持正版啊宝宝  涂绵绵头痛地揉了揉脑袋。   “带我进去看看吧。”或许能帮帮他们。   门被缓缓打开, 背后树影婆娑,沙沙的响声仿佛把人带回到了几千年的原始世界, 隐约仿佛还能听到野兽的低吼咆哮声。门内有什么东西, 谁也不敢预料。   涂绵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她也曾与国内知名导演私下交谈, 也曾在颁奖典礼上和一众明星坐在最前排。即使要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也不曾如此紧张过。   涂绵绵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今日踏进了这座大门,恐怕,今后的人生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进去吧。”南山君伸手示意。   她没有犹豫。   “好。”   踏进大门的一瞬间, 脚踩在木质地板上, 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进来又是一番新天地。涂绵绵目光所及, 首先是可以被称之为前台的地方,棕色的木质长柜上摆满了一摞摞蓝色的本子, 还有一个小孩懒洋洋地坐在前台柜子上打瞌睡, 头一点一点的, 极为安详。   房子大约有几十米高,两根柱子撑着房顶,抬头能看到遥远的房顶上漆黑一片, 却仿佛有点点繁星闪烁。   越过前台,有六个分叉口, 每一个分叉口都通向一个长廊,道路延伸到没有尽头的地方。   涂绵绵留意到,每个分叉口的墙壁上都别着门牌,分别写着南山、西山、北山、东山、中山,以及海外。南山的长廊里已经有了好几个房间, 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挂着相应名字的门牌。   “看到了吧。”背后的南山君推了推眼镜,冷冷淡淡地解释,“我是南山山神。率先醒来的南山妖怪也比较多,由我来掌管最为恰当。不过接下来你就可得注意了,随即醒来的妖怪们都会从那棵大树下来,有的暴虐,有的性子温顺,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所以熟悉这里之前千万不能乱跑。”   “所以还有生命危险吗……我明白了。”   涂绵绵打量一番之后,问:“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公司?”   “最近‘墙’打开了,沉睡的妖怪们需要出来透透风,熟悉现在的世界。同时还有一些流落在世间的妖怪,有的受迫害,有的到处兴风作浪,我们需要进行第一次妖口普查,把扰乱秩序的带回去。”   “这家公司经营什么?”   “我已经注册运营资格。放心,我圈内有人。”说起这点,南山君以一副专业人士的模样顺手拿出一沓资料合同递过去。   拿着合同的涂绵绵沉默许久。   “你的定位是……打造网红直播???”   让一堆妖怪当网红?直播??苍天啊大地啊,这就是怎样的追星魔粉才能做出这种事情啊!   南山君很严肃地指着其他妖怪:“要不你看就他们那副逼样还能做什么?”   话音刚落,打瞌睡的小孩一头撞在柜台上,咚地一声,就那么维持着磕头的姿势撅着屁股睡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涂绵绵:“……”   他说的好有道理,竟无力反驳。   九尾懒懒倚在墙上,闻声哂笑:“快点儿吧,我好像闻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呢。”   南山君点点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从他们的对话,涂绵绵依稀嗅到了不平静的意味。   不过,眼下的工作任务繁重,她需要一样样交代。“说起网红,我们首先需要找准定位,让大家都能发挥自己的长处。所以请把这栋楼里所有妖怪的性命、特长、爱好、性格特点做归纳总结交给我,这件事南山君能做到吗?”   “没问题。”   “其次,因为直播是不可控的事情,无法进行后期剪辑,我们需要强有力的约束让妖怪们做到不乱说话、不能做出异常行为、不能突然变成一些奇怪的模样。否则后期处理会极其麻烦甚至惹来警察。”   “没问题吧。”南山君的语气有些飘忽。   “……算了,我们先一步一步来。”   涂绵绵表情严肃:“不过,如果不能保证我的性命安全,我是不会继续做下去的。”   “这点请你放心。他们都会看着。”   “他们?”   “大伙儿,出来跟涂经纪人打个招呼吧。”   南山君的话音刚落,柜台上的小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坐起身。他的脸颊白白肉肉,头发扎了个小揪,圆圆的眼睛有些无神:“你好,我叫阿旋。”   “那是旋龟,比我们在座各位活得都长,当初还帮鲧治过水。”   尽管刚才已经受过诸多惊吓,涂绵绵还是惊了。这小孩,居然真的在传说中的尧舜禹时代生活过吗?   阿旋眼神无神,就那么定定地望着涂绵绵不说话。   “别紧张,他睡着了。”   “……哦。”   “你可以叫我九尾,阿九,狐,叫什么都随便。”九尾狐斜倚在墙边,音色慵懒。   “我明白了。”   涂绵绵耐心等待片刻,和南山君大眼瞪小眼,良久,她问:“……不会就这么两个妖怪吧。”   “还有一个赤鱬不知道跑哪去了。”   “赤鱬?”   “见了就知道了。”九尾的语气有些看好戏的神秘。   “好吧,既然妖怪少,我们起步也容易一些。”涂绵绵坐在凳子上,“你们俩擅长做什么?”   “阿旋就是……发呆吧。睡很久,吃很少,可以坐个几天几夜一动不动。九尾呢?”   “吃人。”   涂绵绵:“???”   九尾吃吃笑了:“长得好看,会收拾打扮,会化妆。”   “九尾可以摘掉面具,但会幻化成另一张脸。”南山君说出了涂绵绵纠结的问题,“他不喜欢露真面目。”   “好的这下没问题了。”   涂绵绵敲板决定:“九尾暂定美妆up主,至于阿旋……嗯……他可以坐在屏幕前发呆睡觉,试一试助眠直播。剩下一个见了再定。暂时就是这样。”   南山君面无表情地啪啪啪鼓掌。还顺手拿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应援牌,上面写着“涂涂最棒”。   涂绵绵:“……”   突然,方才还懒洋洋的九尾站直了身体,指尖轻轻相抵,拢在宽袖里。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望向门外:“有人来了。”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门被推开。   来者约莫有十六七岁,凌厉的凤眼,面容俊美,气势逼人。他的黑发被盘成发髻,头戴冕冠,一袭金色滚边长袍,绣着精致而繁复的百鸟朝凤。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就那么挺拔地站在门口,像极了少年登基的年轻皇帝,稚嫩,却凌厉,高不可攀。   “他是?”   “凤皇。人世间的祥瑞。”   原来是凤皇。怪不得如此华贵清俊,仿佛浑身被祥云包围。   “你们这些庶民。”凤皇打量够了,总算开口了。他仰着精致的下巴,用鼻孔盯着他们,“见了我还不跪下?”   涂绵绵:“??”   “瞧瞧这座破房子,是本皇待的地方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房子再打扫一遍?那个两蹄人类,看你比较顺眼,以后你就是我的奴才了,快快把本皇搀进去!”   涂绵绵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是在叫她,手指指向自己:“我?”   “再问就砍头!全部砍头!”   他公鸭嗓子一叫就破了音,相当嚣张神经质:“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们都倒霉嗷!”   南山君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踢翻,踏在凤皇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方才还矜贵无比的凤皇像个黄色的大肉虫在地上疯狂扭动,冕冠掉在一边,洒了一地珠子,尽管如此求生欲依旧等于零,继续不放弃地向涂绵绵呼救。   “小奴才!救驾!快来救驾!救了本皇就封你当大奴才!”   一点都不想升官的奴才涂绵绵面无表情:“……还是打死他算了。”   从大学毕业后从事的唯一的工作,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换个行当。身为当红小鲜肉的谢衿泽的经纪人,也算是半个助理,她一直陪到现在,在他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刻,被强行解雇,还是以曝光在媒体下的难堪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穷奇:今日份快乐源泉,沙雕经纪人涂绵绵。   涂绵绵:……我好想念饕餮。   作者菌闭关学习一星期出关了,昨天有点过分开心哈哈哈对不起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个点更新还说早晨。   路遥说得好,早晨从中午开始(被打死)   ☆、出来挨打   涂绵绵猜不出穷奇要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但以眼下的情况来说她还真的得跟着穷奇, 免得他出了什么乱子。   涂绵绵站起身,咬咬牙:“我跟你走!”那架势,那语气, 颇像红拂夜奔,拿出了义无反顾的决心和勇气。   穷奇出门可不像其他妖怪, 走路会让着点涂绵绵。涂绵绵稍不注意,就发现他的踪迹在消失的边缘, 她不得不一路连走带跑紧紧跟着, 直到到市区穷奇才放缓了速度。   身后跟着的涂绵绵满头大汗, 感觉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马拉松, 疲惫不堪。   穷奇漫无目的地带着涂绵绵绕圈, 她非常专业地跟在身后, 一路上一直紧盯着穷奇的动作。   就在这时,前面有一男一女在吵架。   只是涂绵绵一个走神的功夫, 穷奇路过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男人顿时露出有些心虚的表情, 对面的女人立即尖叫着又撕又打,一边哭一边嚷嚷男人怎么能出轨。   涂绵绵懵了, 她立即小跑上前,问穷奇:“你给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真相。”   穷奇双手抄兜,表情是冷嘲热讽的轻蔑:“人与人之间建立的关系就是这么容易被离间。”   “……”   涂绵绵皱起眉:“你这妖怪想得太负面了。”   “世界上本就如此。坏的更坏。”   “心即世界。”涂绵绵没好气地嘟哝一句。   “那你要做测试吗?不论是怎么样的相爱的情侣、毫无间隙的家人, 都会在我的一句话之下对彼此产生怀疑。”穷奇扬了扬眉,斜睨着涂绵绵。   “为什么要测试呢,人心本就是不容易被测试的。”涂绵绵叹了口气, 拽住穷奇的胳膊,免得他突然插足别人的对话捅刀子,“善意的谎言是存在的。”   “谎言怎么能有善和恶之分?”   “当然有啊。”   涂绵绵一本正经地说:“比如,我现在没有吐槽你中二,那就是对你最大的善良了。”   穷奇:“……”   他磨了磨后槽牙,发出令人心颤的冷笑:“你最好少说话,我可不想大街上杀人。”   涂绵绵立即松开手:“穷奇你大胆地往前走哇!”   穷奇习惯性地在街上撩猫逗狗,对大街上所有看起来亲密无间的伙伴们都充满了兴趣。涂绵绵不得不操心地一遍遍拽着穷奇回来,一遍遍警告他不要乱来,终于,一天下来,涂绵绵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也让穷奇有些厌烦了。   他回到山海公司,涂绵绵如蒙大赦,立即去冰箱里搜刮吃的。   待到涂绵绵好不容易塞了几口面包,拿着两瓶牛奶打算先垫着点儿的时候,穷奇又如同幽灵般冒出来。   涂绵绵警惕地问:“干什么?!”   “还有几部电影没看完呢。”穷奇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上的碟片。   涂绵绵:“……”上天啊,你开开眼,把穷奇这个没心没肺铁石心肠的魔鬼劈死吧!   很可惜,上天并没有开眼。   于是,涂绵绵呆滞地看着电影,手里的两瓶牛奶被她就那么握着过了一夜。穷奇差点儿被她的反应逗乐得笑出声来,看着这个快乐源泉,穷奇满意极了。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饕餮对涂绵绵感兴趣了,小东西带在身边还是挺有趣的。   如果涂绵绵知道穷奇竟然是这么想的,大概会被气得头顶冒烟,宁死也要跟穷奇拼个死活。   她几天没有睡好觉。   穷奇是个非常有主意的妖怪,总是能想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点子,为了让自己开心,差点儿抓来一个小鬼陪涂绵绵,如果不是涂绵绵用壮士扼腕的决心来反抗他这个主意,恐怕涂绵绵就得与鬼同眠,每天都享受着8D的循环效果鬼片。   涂绵绵每天都在祈祷着,希望大家能快点儿回来,她再也不想跟穷奇待在一起了!   这日,又是阴雨绵绵。   下雨的天气最适合睡觉,涂绵绵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就像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她趴在沙发上,眼看就要睡着了,这时一道身影幽幽地走到涂绵绵的面前,说:“起来。”   涂绵绵烦躁地捂住耳朵,想装作听不见。穷奇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面色有些不爽,他用脚尖踢了一下涂绵绵的小腿,冷着声说:“不要装死。”   涂绵绵彻底醒了。她恹恹地坐起身,眼睛就像是被胶水粘住,怎么都睁不开。   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干脆把我吃了算了。”   穷奇舔了舔唇:“正有此意。”   涂绵绵:“……!!!”   她猛地惊醒,瞌睡虫瞬间被赶得干干净净。穷奇就站在涂绵绵的面前,他盯着她纤细的脖颈,金色的猫瞳微微眯起:“玩够了,也该吃了。”   “不、不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什么?我有说过不吃你吗?”穷奇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只有涂绵绵才知道这两颗虎牙比猛兽的牙齿还要可怕。   他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微微低下头。   看着他亦真亦假的神情,涂绵绵忽然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话了。   涂绵绵绷紧了身体,紧张地盯着穷奇。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快速跳动的心脏还是暴露了她的心绪。   “你吃了我,饕餮会吃了你的。”涂绵绵说道。   “那又如何。”   穷奇伸出另一只手,他的手指尖的指甲不长,却带着弧度,涂绵绵使劲地向后靠,她颤颤巍巍,怎么躲也躲不过穷奇的手。   他忽然有些兴奋起来。一开始只是在吓唬涂绵绵,但近距离嗅着涂绵绵的气味,再加上她此刻异常紧张的心绪,让她的味道更加诱人,就像是食客遇到了难得的人间美味。   穷奇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尝尝涂绵绵的味道了。   眼看着他的指尖即将刺到涂绵绵的脖颈,就在这时,穷奇忽然抬起头。   “咚!”   门被打开,外出提前回来的妖怪们心情愉快,正吵吵嚷嚷着要叫涂绵绵回公司,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震惊了。   首先,穷奇竟然还在公司。   其次,涂绵绵竟然也还在公司。   最后,他们两个靠那么近,是在干嘛???   “绵绵你没事吧!”   “卧槽卧槽卧槽!南山君呢!出来挨打!”   “我就说怎么感觉好像少了个谁!绵绵你还好吗!”   被迫坐在沙发上的涂绵绵泪流满面。大家终于回来了!还有饕餮,她的救星!   穷奇因为他们的到来,早就没了想品尝涂绵绵的想法。他无趣地站起了身体,却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穷奇抖了抖。饕餮为什么那样看着他!   他又没有动涂绵绵!   鹿蜀就像发现了一个大八卦似的,捂着嘴惊讶地说:“你们在干什么?!怎么有点暧昧的样子?”   凤皇瞪起眼睛:“难道不是应该先追究南山君的过错吗?为什么穷奇竟然还在公司?”   “我太感动了,绵绵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活着。”   “……”   涂绵绵连忙脱离了穷奇的桎梏,一溜烟地冲到大家面前,满眼含泪地说:“我可等到你们了!”   在诸多妖怪面前,涂绵绵不好意思抱饕餮,她满心委屈,就等着跟饕餮诉苦。   只是饕餮比她想象中的冷淡许多。他默默收回视线,没有对涂绵绵表示出一分隔空抚摸的模样,在大家准备好拿鞭子抽南山君的时候,他反而一言不发地朝着房间走去。   涂绵绵一愣,连忙跟上前,她揪住饕餮的衣袖袖口,饕餮没有甩开,却也没有理会的意思。   涂绵绵顿时委屈了。   难道饕餮还要单方面跟她冷战?   眼看着饕餮要推开门进去,涂绵绵拽住他的胳膊,愤愤然地问:“你什么意思,要跟我冷战是吗?还是你外面有狗了,不稀罕我了?”   闻言,饕餮忽然回过头。他的脸上破天荒地浮起几分不高兴。这副模样让涂绵绵有些心慌。   饕餮低着嗓子说:“你的身上全部都是穷奇的气息。”言下之意,不想碰她。   涂绵绵忽然意识到饕餮可能误会了什么。   她一愣,顿时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跟穷奇有什么,我是疯了吗?”   说到这里,涂绵绵委屈涌上心头。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眶红了半圈,开始哭诉穷奇这些天对他的恶行。涂绵绵越说越委屈,再加上饕餮竟然开始对她使用冷战技能,她的心冷飕飕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心里难受得慌。   饕餮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连忙要安抚涂绵绵,却被涂绵绵猛然地躲开。   她恶声恶气地说:“不是不想碰我吗?我自己睡!我要跟你冷战十天!”   小涂经纪人忘记了自己先前怎么说的,她气愤地瞪了一眼饕餮,打开房门走进去,咣地关上。   紧随其后的饕餮被关在门外,吃了个闭门羹。   “……”   他沉默很长时间。   房间里的涂绵绵气还没消,捂着被子倒在床上。她原以为饕餮会强行跟进来,不料饕餮真是老实,被关在门外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不但不敲门,反而还消失了???   就在涂绵绵越想越委屈之际,饕餮的表情风淡云轻。   客厅里,南山君被吊在半空中,正在轮番地被细细地打。他哭丧着脸,一边挨打还要一边说:“打得好!打得好啊!是我的错!”南山君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还以为小涂经纪人正在享受自己的美好假期呢!   饕餮平静地越过他们,走到穷奇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咚咚的响声让躺在房间里的穷奇一愣。   他知道门外是饕餮,但是,饕餮为什么会过来??   隔着房门,饕餮平淡的声音响起:“出来,挨打。”   穷奇:“……”   作者有话要说:  穷奇:事情发展和我想象的不太对?   涂绵绵:活该:)   ☆、摘掉面具了   吊打南山君是山海公司的一大乐事, 大家凑在一起,其乐融融,难得参与到这场欢乐的活动之中。   正当他们愉快地进行着活动的时候, 突然, 伴随着房子咚地一声,整个公司都跟着颤了颤。   “咚!”   又是一声,吓得鹿蜀本来拿着鞭子的手都抖了抖。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面色平静的饕餮缓缓从楼道出来, 他的手上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在一片鸦雀无声的围观中,饕餮抽起一张纸擦了擦手, 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真的假的……”   “好像是穷奇挨打了……”   “咦?饕餮为什么要揍穷奇?”   他们围绕着这一话题展开了讨论,期间不忘给南山君补上几鞭子。唯有鸾鸟露出心神领会的笑容, 暧昧地瞟了一眼涂绵绵的房间所在的方向。想必是某只开窍的凶兽吃醋了啊。   趴在床上的涂绵绵一脸的闷闷不乐。她把脸埋在被窝里,却听到房间门被轻轻敲了敲, 随即, 被对方拧开。脚步声越来越近, 停在她的身旁,躺在床上的涂绵绵却一动不动。   “绵绵……”   “不要碰我。我身上有别的妖怪的味道。”涂绵绵的语气又冷又硬。   “……”   他半蹲在床边,看着涂绵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在她的脸颊上, 被涂绵绵反应极快地躲开。   被折腾了几天的涂绵绵心情非常暴躁,完全没了平日的好脾气。她怒视着饕餮,说:“我们还在冷战,请你出去。”   饕餮沉默片刻, 问:“什么时候能结束?”   “不知道!”涂绵绵更生气了。   被涂绵绵赶出去的饕餮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坐在床上,拿起小兔子捏了捏,破天荒地长长叹了口气。   *   小涂经纪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几天都没有笑脸的她使得公司上上下下的氛围也迷之僵硬。大家每天的日常都是猜测涂绵绵到底怎么了,有妖怪说可能是姨妈期,有妖怪说是穷奇吓到了涂绵绵,她还没缓过来。   涂绵绵面无表情地安排着公司的活动,这一期的直播依旧是各位妖怪,内容没什么大变化。她尽职尽责地做完了工作之后,回到房间休息。   鸾鸟直播结束之后就去找涂绵绵,一脸兴奋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来吃瓜了。涂绵绵没好气地说:“去去去,我要睡觉。”   “你不是说好要跟我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吗?”   涂绵绵:“……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当涂绵绵把吃瓜群众鸾鸟推出去之后,她已经精疲力尽。她疲惫地关上门,后背依靠在房门上,心情也有些恹恹。   饕餮这些天吃了不少闭门羹,涂绵绵已经在心软的边缘试探了。她想,晾了一个星期,是时候考虑原谅饕餮了吧。一想起他每天就像上班打卡一样按时按点地天天过来报道,也不辩解,不多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站在门边,就像是被惩罚的学生。   涂绵绵又气又好笑。   “咚咚咚。”隔着门涂绵绵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是鸾鸟,认命地转身拉开门:“我都说了没有……嗯?九尾?”   站在门外的是笑眯眯的九尾。他斜倚在门边,隔着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笑意冉冉。   “怎么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九尾懒洋洋地发问道。   “没什么。”涂绵绵让开一步,“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   “真让人伤心,在我们小经纪人的心目中,我们竟然是有事才能联系的关系。”嘴上说着伤心,九尾可没有半分伤心的意味,唇角噙着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过。   涂绵绵气馁地叹了口气:“说吧。”   “心情不好的话,一起出去走走吧。”   ……   也许是因为心情真的有些郁闷,涂绵绵没有拒绝九尾的邀请。   一人一妖走到了门外,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一阵清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清冷的树林有种朦胧的美感,让涂绵绵舒服地抻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晚上出门走走了,很舒服。”   “那你可能错过了很多哦。”   “嗯?”   在涂绵绵不解的注视中,九尾轻笑一声,下巴扬了扬,示意涂绵绵望向前方。   她愣了愣,朝着九尾所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朦胧的夜色中,只见星星点点的银色光亮在空中漂浮,涂绵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些是——”   “嘘。”   九尾看着她的反应,顿时笑了。他示意涂绵绵安静,涂绵绵连忙闭住嘴巴,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晶莹的光亮在空中漂浮着,到处游走,涂绵绵小心翼翼地张开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她怔然地看了好久,半晌才意识到身旁还站着九尾。   涂绵绵有些歉然地抬起头,发现九尾一直都在看着她。   “……九尾?”   “累了吗?”   “什么?”   九尾低下头,懒懒散散地说:“偶尔也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吧。”说着,他解开了自己的面具,细长的手指捏在面具边缘,轻轻一揭就落在了手上。   涂绵绵呆呆地望着他,忘记了说话,甚至差点儿忘记了呼吸——这是怎样一张难以描绘的面容,用绝世美人形容都不足为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晃花了眼,晕晕乎乎,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九尾忽然笑了。他把手上的面具轻轻地覆在涂绵绵的脸颊上,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还带着温度,贴在涂绵绵的脸颊上刚刚好。   在涂绵绵僵硬的凝视中,他笑得熏熏然地低下头,隔着面具,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低哑的、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不允许拒绝哦。”   “……”   涂绵绵有些愕然地望着他,却撞进了一双笑眼。九尾永远是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笑得不真切,也从容得不真切。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一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涂绵绵下意识地转过身,隔着约莫十几米的距离,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站在一棵大树下。他沉默着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涂绵绵虽然什么都没做,却莫名有种被捉奸的心虚感。   她连忙摘下面具递给九尾:“这是你的。”   “噗。”九尾不急不慢地接过面具,话语意有所指,“你在怕什么?”   “呃……”   饕餮朝着涂绵绵的方向走过去。他停下脚步,站在涂绵绵的面前,低声说:“回去么?”   察觉到两只妖怪之前的暗流涌动,涂绵绵有些囧然于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处于这种迷之尴尬的貌似三角的关系中央。她拉住饕餮的胳膊正要走,身后的九尾却突然出声道:“我可以问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饕餮的动作顿了顿,望向他,神色有些漠然:“你不能动的关系。”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她没有让我离开,就不允许你接近半步。”   涂绵绵的心跟着快速跳起来。   她一脸惊讶地望向饕餮,似是没料到饕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路上跟着饕餮快步离开,身后的九尾一直没有跟上来,涂绵绵下意识地想向后瞟一眼,立即被饕餮按住后脑勺,不让她转过去。   饕餮的醋意表现得很明显了。   他的语气是平淡的:“你再看他一眼,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把他给吃了。”   涂绵绵一惊:“喂,你不要……”   她的后半句话被吞没在饕餮冰冷的唇间。他按住她不听话的头,一手搂住腰,将涂绵绵吻住,让她说不出话来。涂绵绵愣了愣,随即面红耳赤。   有妖怪趴在窗户上,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对方先是震惊地呆愣住,随即缩了缩脑袋,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发四要加更!   以及,即将迎来高能(bu)   离完结也不远了呢嘿嘿嘿   今天万圣节,大家有出去玩吗,还是像我一样苦逼地宅_(:з」∠)_   ps谢谢苏恋瞳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小兔子真美味   冷战期结束,两人终于重归于好。   涂绵绵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擦好香体乳从浴室走出来。床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她并没有感到惊讶,饕餮这样的神出鬼没已经持续了很久, 涂绵绵早已习惯。   她拿着干毛巾擦头发, 浑身湿漉漉的水汽, 就连眼神也湿漉漉的柔软。   饕餮凝视着她的时候眼神很专注,余光短暂地在她纤细的锁骨处停留片刻, 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你怎么来了?”涂绵绵问道。   “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他低低地道,声音比平日柔和得多。   听到饕餮不算情话的情话, 涂绵绵扬了扬眉,故意坐到和他相对的床沿边:“但是我不想你。”   饕餮倏然抿唇,看起来有些失落:“为什么?”   “哼。”   涂绵绵只是故意逗逗他,没想到怎么接茬, 就那么撇撇嘴继续擦头发了。关于之前想进一步的自荐枕席竟然被拒绝,涂绵绵至今仍然耿耿于怀,和好是一回事,释怀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继续擦头发, 没有察觉到什么时候饕餮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他握住她的手,说:“我给你擦吧。”   涂绵绵:“嗯?”   饕餮接过毛巾, 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给她擦头发。他原本只是专注地在帮涂绵绵,帮着帮着,却有些走神了。他的余光恰好能看到涂绵绵胸前的一抹白皙, 饱满的曲线被浴袍完完全全地遮盖住,却令人遐思不已。   涂绵绵完全没有在乎饕餮的目光。在她的心目中,这位大佬和禁欲的和尚没什么区别。   她翘着腿,浴袍岔开,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腿。   饕餮明显动作有些僵硬。他不小心扯到了涂绵绵的头发,引得涂绵绵吃痛叫了一声,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你是要报仇吗?”只是她的语气没多少火气,反倒是像撒娇。   她扬起的角度刚刚好,接吻正合适。   于是饕餮也这么做了。   他轻轻地吻住涂绵绵,轻轻地蹭着她的唇瓣。涂绵绵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痒,下意识地向后趔趄,却一不小心栽倒在床上。   她惊呼一声,双肘撑在床单上正要坐起身来。一番折腾之下,美好的春光若隐若现,看得人心动不已。黑色的潮湿的发丝黏在白皙的肩胛上,让饕餮下意识地帮她拂开。   他的指尖触到她温热而柔软的肌肤上,滑腻的触感使他克制不住地捏了一下。   涂绵绵:“???”   这是什么想法?   就在涂绵绵发懵地呆呆看着他的时候,他忽然凑上前,把涂绵绵按在床上。他在涂绵绵的脸颊落下缀吻,低哑着嗓子,轻声说道:“你还没有问我,这一次回去是为了什么。”   涂绵绵的第六感让她意识到此刻的场景有些不妙。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了什么?”   她以为他只是回到山上休整一下,难道还有别的用途?   饕餮的手在她的肩胛处缓慢地游走。他的指腹有茧子,粗糙的手指蹭在柔软的肌肤上,引得她战栗不已。她的脸腾地红了一片,有些紧张地用手抵住饕餮的胸膛,免得他靠的太近。   涂绵绵哪能知道,她那副委屈巴巴的主动反被拒绝的样子,让饕餮每一个晚上都辗转反侧,不得安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尽是美味诱人的涂绵绵,就差写上“愿君多采撷”几个大字。   因此南山君提出要回一趟山上,饕餮立即决定跟着前去。为此他甚至请教了经验丰富的妖怪,差点儿把他们给吓死。   他亲了一下涂绵绵的下巴,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   “你的身体比较脆弱,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没敢动你。回山上找到了一些好东西,正好你都可以用上。”   伴随着饕餮的一句句解释,涂绵绵的脸颊的温度也在一步步升温。   “你放心,暂时不会怀孕的。”   怀孕???暂时???   涂绵绵的大脑顿时当机。   她还没想好这其中是怎样的因果关系,饕餮身体力行,吻住了她的唇。涂绵绵下意识地要挣扎,却被他强势地按在床上动也动不了。   他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唇,惹得涂绵绵唔地轻哼。   燥热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让涂绵绵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她的耳旁是一道比平日沙哑得多的耳语,呼吸潮热:“不是说好,要进一步的么?”   “……”   当初还勇敢无比的小涂经纪人,此刻只想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死都不出来。   他的手在她柔软的肌肤上来回探索,身下的小兔子软成了一滩春水,眼神迷蒙,早就不知东南西北。不知不觉间,浴袍被解开了,不知不觉间,双臂早已勾缠着他结实的臂膀。   她经历了一场汹涌的浪潮,汹涌得让她渐渐有些承受不住,害怕起来。任由她如何求饶如何撒娇,依然被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地吃了个干干净净,食客还没有餍足。   她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翌日。   躺在床上的涂绵绵浑身就像是被车轮碾过似的,无一处不酸痛。她起不来,回想着愚蠢的自己,不由泪流满面。   原来,饕餮不跟她进行到最后一步是为了她好啊!   今天肯定是起不来床了。关键是,要怎么跟大家解释?   一想到这一点,涂绵绵更加眼泪汪汪。她不怕两个人的恋情公开,现在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但是以这种方式公开……还要不要面子的啊!   涂绵绵悲伤地看着天花板,正在想找什么理由来罢工比较好。   这时,躺在身旁的饕餮看够了她复杂的纠结的神情,翻过身把她抱在怀里,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   “醒了?要吃点什么吗。”   “不要了。”涂绵绵的嗓音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又沙又哑,简直不像她的声音。   察觉到她震惊的表情,饕餮又吻了吻她的唇角。   “昨晚到最后都哭了,嗓子一定不舒服吧。”   涂绵绵瞬间脸颊爆红。   “啊啊啊不许提!”   她稍微一动,身体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瓷白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吻痕,依稀能从中窥到昨晚有多么激烈。涂绵绵敏锐地捕捉到饕餮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的视线,连忙缩在被窝里,涨红着脸道:“不许看!”   “等等!也不许动!”   被“不许”三连的饕餮非常听话地躺在身旁,默默地看着涂绵绵,尽管在他的眼中此刻的涂绵绵诱人极了,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他更不希望涂绵绵生气。   饕餮大佬的蓝图非常美好——小兔子又跑不了,他有的是耐心。   涂绵绵如果知道饕餮是怎样的想法,恐怕会红着脸直接飞踹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   小涂经纪人今天请假了。   据饕餮说,她心情不好,想在房间里一个人待着,并且拒绝任何人的探访。如果谁没有经过她的允许进入房间,小涂经纪人会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妖怪们看着饕餮叙述了一长串的话,语气依然是平静的。这场面莫名有些怪异,但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也没人敢问,为什么是饕餮过来传话。   一群妖怪之中,唯有九尾和鸾鸟的表情是若有所思的,并没有相信涂绵绵让饕餮代的话。   就在这时,南山君抱着笔记本走过来:“怎么了?大家要开会吗?”   “反正跟你没什么关系。”   南山君:“……我哭了。”   不过南山君被嫌弃惯了,早已锻炼出强大的金刚心,于是他立即愉快地宣布要去找涂绵绵聊聊接下来的工作。   下一秒,他撞上饕餮大佬幽幽的目光:“不行。”   头皮一紧的南山君:“……我佛了。”   好吧他承认自己人见人嫌狗见狗嫌可以吗!   山海公又恢复了一片祥和的氛围,这样平静的时光让他们都快忘记了回去的日子。鹿蜀翘着腿,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在这里真舒服啊,我觉得我可以至少待几百年都不厌烦。”   凤皇冷飕飕地说:“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鹿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惊天大料,神色诡异地偷瞄了一眼饕餮,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凑到鸾鸟身边。鸾鸟正在自拍,看到镜头上赫然出现一个大光瓢,顿时有些嫌弃地推开了他。   “不要入镜,烦死了。”   “鸾鸟,我有个秘密想说给你。”   “什么?”鸾鸟这才感兴趣地望向他。   鹿蜀压低嗓门,极小声地凑到鸾鸟耳旁。大厅里的所有妖怪都听到了他清晰的悄悄话:“我看到小涂经纪人跟饕餮接吻了哎。”   大家:“……”   这算哪门子的悄悄话?以为他们耳背?   南山君顿时炸了,连忙跳起来:“我就说!我就说他们!你们还不信!”   他们接通暗号,非常默契地交换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唯有单纯的凤皇一脸茫然地环视着几只妖怪:“什么?什么不信?你们在说什么?”   九尾懒洋洋地按住他的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凤皇立即炸毛:“竟然敢碰朕的龙体,成何体统!”   就在他们神色各异的时候,窗户突然大开,朝着南山君嗖地飞来一封信,被他稳稳接住。他看到信封上的印章,神色一喜:“肯定是上面来表彰我了!”   信封被粗鲁地拆开,南山君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脸色忽然从喜色变为凝固,又从凝固变为不敢置信。   他把信来来回回地翻了好几遍。   “怎么了?”   “有问题?”   南山君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们:“上面说了,既然妖怪基本上收齐就暂时告一段落,要山海公司关门。”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零点~   ☆、传说中的爷爷   山海公司关门的通知猝不及防, 大家也懵了。   几乎是集体迟钝地反应了几秒钟, 噌地站起身。南山君也坐不住了,他扶了扶眼镜, 说:“我再沟通沟通。”   “这事得跟绵绵说吧。”   “对,还是让她来比较靠谱。”   南山君:“……”他竟然就活成了这个地步的吗!   被饕餮通知消息的涂绵绵很快出门了。她穿着长衣长裤, 领口系着一条丝巾,整个人打扮得非常……嗯……保守。   她也有些不敢相信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问南山君道:“如果不关门, 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吗?”   南山君冷静地分析局势:“也没怎么样, 就是强行拆迁吧。”   涂绵绵:“……”   事关自己, 涂绵绵也有些紧张。她对于妖怪们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对方的反应是如何。涂绵绵想了想, 又问道:“那如果关门了, 什么时候开业?”   “呃,如果你有曾曾曾孙子的话,或许还能赶得上。”   涂绵绵凉凉道:“也就是说,我的尸体都能当肥料了呗。”   “嗨,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虽然也没多久了。”   涂绵绵:“……”   在山海公司的妖怪们的合计下, 他们决定完成一件事——当钉子户。介于他们的实力足够,靠山足够,如果真的不让关门, 好像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只是这件事涂绵绵不能参与进来,她是山海公司唯一一个人类,战斗力负数, 只能暂且先回到家中。   涂绵绵不得不这么做。她在公司只能给他们添乱。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饕餮,却发现饕餮似乎并没有焦虑的情绪,和平时一样淡定冷静。   饕餮捕捉到涂绵绵的视线,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安心。   一场混乱下,由于饕餮的小小的安抚,涂绵绵破天荒地跟着平静下来,也不再担忧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的办法,他们一定可以协调好。   临走之前,涂绵绵拉着南山君私下交流了诸多细节。她耐心地教着南山君该如何地哭惨、如何协商,总之围绕一个中心:坚决!不能!让公司停业!   饕餮是山海公司的靠山,当然不能走了。   她不舍地跟大家告别。   南山君拍拍涂绵绵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   “不不不你还是闭嘴吧!”涂绵绵紧张地打断他的话,“我宁愿你说反话,也不要给我立誓言。”像这种乌鸦嘴,说什么什么倒,涂绵绵可不想再被南山君祸害了。   南山君怪委屈的,嘟嘟囔囔地表达着自己的反抗,却没有妖怪理会他。   小涂经纪人暂时休假回家。大家看着她的背影,顿时有些萧瑟凄凉。鹿蜀擦了擦眼泪,作势要找鸾鸟求安慰,被鸾鸟一手拍开。   “好了好了,收工干活了。”   “同志们加把劲吧。”   ……   回到家的涂绵绵表情难掩忧愁,但她很快打起精神,因为涂婆婆正坐在门口抱着天狗晒太阳。   “哟,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不会是辞职了吧?”涂婆婆开着玩笑。   涂绵绵:“……您别说,还真保不准。”   涂婆婆:“哈?”   涂绵绵蹲在她身旁,懒洋洋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在家里不知道得待几天,涂绵绵不能主动联系他们,只好等时间。她每天无所事事,除了帮涂婆婆做饭,就是在做一些杂活,倒也乐得清闲。天狗每日活动就是趴在院子里的藤架上,注视着涂绵绵来回走动的身影。   时不时地,院子里响起涂绵绵清脆的呵斥:“快下来,藤架要被你压塌了!”   天狗还怪郁闷的。   人家哪里胖了?不开心!   就在涂绵绵的耐心等待中,山海公司终于迎来了新客人。   “轰隆隆!”门外电闪雷鸣,半滴雨未曾滴落在地上,这样怪异的天气必定是来了客人。不同于寻常的是,饕餮感应气息是最快的一个,坐在沙发上假寐的他兀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所在的地方。   被他的反应吓得南山君下意识地朝着柜台处缩了缩。   约莫过了几秒钟,妖怪们的神情纷纷变了。他们均能感受到对方强大而猛烈的气息,正朝着山海公司气势汹汹地涌过来。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点打落在地上,门口响起一道气若洪钟的低沉的声音:“开门!”   南山君还在天人交战,犹豫自己要不要去开门。只见饕餮的眼神一动,门顷刻间打开,一道身影踏入了山海公司。   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身黑衣,眼神锐利,精神饱满,颇有几分鹤发童颜的样子,只是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双手背在身后,在一片电闪雷鸣中,他沉着气,冷声问道:“哪一个是管事的?又是谁不让关门?”   就连鸾鸟也倒吸一口冷气。   来着竟然是应龙!曾经帮大禹治水,也曾经以一举之力杀害了夸父,无法再回到天上。这些年他一直不曾管过世事,现在怎么也到了人间?还是这样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应龙的视线极为锐利,能正面迎上的妖怪寥寥。   就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饕餮站起了身,面色平静地凝视着他。   “是我。”   应龙脸上的伤疤伴随着他的表情扭动起来。他冷笑一声,说:“当年你饕餮也吃过不少神祇吧,竟然还醒了过来?”   面对应龙的挑衅,饕餮一言不发。   应龙向前走了一步,正要说什么,脸色却突然大变。他细细地嗅了嗅,神色古怪地盯着饕餮,问道:“那涂氏女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应龙的话一出,其他妖怪们纷纷愣住了。这里怎么可能有涂氏女子?不过,真要说的话……唯一姓涂的,也只有涂绵绵了吧。   饕餮面色不改:“我的爱人。”   饕餮的话一出,众妖哗然。南山君顿时跳脚:“我就知道唔唔唔……”他的嘴被九尾捂住,九尾无奈于这个时候南山君竟然关注点还能跑偏,面前的应龙明显表情不对了,这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关注的事情才对。   果然,应龙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爱人?你,和她?”   饕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只见山海公司门外一片电闪雷鸣,暴风雨轰然大作,打得树林哗哗响。狡吓得连忙窜到九尾的脚下,发出呜呜的叫声,明显是害怕极了。   南山君和其他妖怪们有些搞不懂了。   为什么应龙的表情如此古怪,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应龙的眼神一冷。   狂风暴雨中,只听一道苍老而嘶哑的声音怒吼道:“你竟然!动了我的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别胡说!我没有这个爷爷(摆手)   ☆、我们不走啦   据历史记载, 涂的姓氏最早的来源是涂山氏。   大禹忙于治水,某天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九尾狐, 得到点化之后认为自己也应该娶妻。他娶了涂山氏为妻, 涂山氏一族和九尾关系密切, 有传说称涂山氏便是青丘山九尾狐的后代, 但也有传说说明只是关系交好。   九尾听到涂绵绵的名字就心生好感,他曾有恩于涂山氏, 涂绵绵一来,他便能感受到那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来自久远的记忆中,那些朴实又善良的女人们。   这件事他从未提起过。   毕竟, 当初的大禹是看上了他, 不知他是雄性。大禹退而求其次娶了涂山氏最美的女子,却三过家门而不入, 对妻子并不热心。   九尾心中有愧,只能尽力对涂山氏的族人们好一些,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 当初血脉薄弱的涂山氏也渐渐流传下来,尽管人数并不多。   而现在, 涂绵绵的身份再一次让他愕然——   涂绵绵的爷爷?应龙???   这件事超出了众人的认知,一阵天打雷轰, 他们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留下应龙在原地跳脚。   他一生气,山海公司门外的雷雨声又开始大作, 天上一道道青色的惊雷轰鸣而过,恨不得劈死这个混蛋玩意儿。   在应龙的心目中,这件事就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你这何止是老牛啃嫩草!你!……你不要脸!”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又骂不出脏话,差点儿憋得血压升高当场昏厥。   南山君小声咕哝道:“那您和小涂涂的奶奶,不也是老牛吃嫩草吗。”   论年龄来说的话,应龙做涂氏的祖先都没问题了。   他的小声比比早就落入了应龙的耳中。   应龙恼羞成怒,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看样子气得不轻。他瞪向多话的南山君,吓得南山君一抖,连忙不敢说话了。   应龙冷声说:“你们,不能在一起。”   饕餮没有理会他,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下,竟然重新又回到沙发上坐下,开始吃糯米糕。他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似是有些不满糯米太过黏软的口感,皱了皱眉。   目睹饕餮认真吃东西的样子,被当做背景板的应龙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小子!”他的吼声如龙吟虎啸,整个房子都跟着颤抖起来,“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爷爷!”   饕餮拿着半块糯米糕沉默许久。   一时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啧。”   他皱起眉:“这个糯米糕,好粘啊。”感觉牙都要被粘住了。   难得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饕餮勉强接受了这样的口感,思索着要不要把剩下的半块糯米糕吃进去。   应龙:???   围观的大家:???   关注点好像错了吧!   应龙是个暴躁脾气,一巴掌把桌子挥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饕餮。他苍老的声音淬着冰,威胁的意味十足:“我现在不能动手,但是,这个公司,你休想留着!”   饕餮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把涂绵绵弄哭吗?”   应龙:“什、什么?”   “对啊,小涂经纪人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啊。”鸾鸟见机插话,“上一次她失业又失恋,差点儿想不开。你还要她再经历一次?你是想她去阴间和你团聚吗?”   应龙顿时被噎得半死。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号爷爷吧。她说她只有唯一的亲人,就是涂婆婆呢。”   被戳中心思的应龙:“……”   “所以,您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力让公司维持下去。否则她会恨死你的吧。”   “抛妻弃子的爷爷,一出现就斩断自己的爱情,毁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工作,让自己和朋友和爱人永远不得见面。啧啧啧……”   应龙差点儿掀桌。   他此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到人间,本来打算快速办完停(拆)业(迁)工作,这下经南山君他们这么一说,应龙竟然有些慌了神。他是来认亲,是来做一个迟到了几十年的解释的,现在怎么反而变成了自己没事找事了?   南山君凑上前,扶了扶眼镜:“我们跟小涂涂关系不错,或许还可以给你多说几句好话。”   “对啊对啊。”鹿蜀点头如捣蒜。   应龙被说得心动了。但是眼前还有一个无比讨厌的麻烦,让他无法接受。   他冷哼一声:“总之,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饕餮玩着手里的一小块糯米糕,幽幽地说:“等她认亲了,你再说吧。”   应龙:“……”啊啊啊他好暴躁!想打人!   经过山海公司上下一致的协调,终于,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应龙决定暂时不让山海公司关门了。同时他刻意强调,他已经给自己的孙女找到了好几个优秀的人选,某些又凶又野蛮、根本不懂感情的凶兽,指不定是怎么胁迫了她可怜的、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孙女呢。   应龙的意有所指,饕餮完全当做耳旁风,早已开始神游天外。   他想到晚上小兔子柔软可欺的模样,嗓子就一阵阵地干燥。这下事情办完了,终于也可以回来了吧。他的绵绵。   ……   山海公司的主要妖怪们倾巢出动,惹得路过的人一阵阵偷看。   幸而村里的人见过了世面,知道是涂绵绵公司的员工,远远看着他们也没有上前。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为首的一名黑衣老头,神色严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他们纷纷往道路两旁躲,哪还敢多看一眼。   应龙走着走着,不由低低感慨一声:“几十年了,还是这个样子啊。”   除了有些建筑崭新了一些,现代化的设备多了一些,大致模样和他印象中的,几乎别无二致。   远远地,他的目光瞬间落在了一道紧闭着的大门上。应龙的表情有些复杂,像近乡情怯,又像是愧疚不安。   他的脚步顿了顿,这才有勇气继续向前走。   涂家的大门紧闭着,但他们的听力极好,能听到涂绵绵正在做饭的菜刀咣咣的响声,坐在院子里的涂婆婆不解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绵绵,我们家的猫突然炸毛了。”   咣咣切菜的响声停下来。   涂绵绵走到院子,淡定地说:“可能来人了。”   她的话音刚落,应龙立即向后躲了躲。他藏在南山君的身后,干咳一声:“躲躲,躲躲。”   南山君拍拍胸脯:“放心咯,有我们在。”   门被打开。   涂绵绵的头从大门里冒出来,果然看到了山海公司的大家。她的目光落在饕餮的身上,顿时溢出笑容来:“怎么样?感觉是好消息?”   饕餮望着她的目光也柔和许多:“嗯。不走了。”   躲在南山君身后的应龙立即炸毛:“你不要跟她说话!闭嘴!”   涂绵绵被吓了一跳。   “那……那位老先生是……”她小心翼翼地指着南山君背后的老者。   南山君的表情严肃中又带着几分贱贱的看好戏:“是抛弃你们多年的爷爷。”   应龙:“……我踏马!”   涂绵绵:“???”   很快,她便意识到,面前的情况有些不对。看他们的样子不似作假,她有些慌了神地一手扶住门槛,高声叫道:“婆婆!”   涂绵绵打小就好奇这位“爷爷”的存在。   对于她来说,这位的存在非常陌生,是半点儿感情都没有的,毕竟连父母都记不清所谓的爷爷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离开得很早,也让涂婆婆守了一辈子的活寡。   涂婆婆的性格极倔,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死了,就这么一天天地苦苦熬下去,一边抚养孩子一边默默等待着。   她必定是有怨气的。   否则不会让孩子都姓涂,一直教导涂绵绵只能叫她婆婆。幼小的涂绵绵脱口而出的奶奶,就被涂婆婆斥责一顿。   [你又没有爷爷,哪来的奶奶!你只有一个婆婆!]她是这么说的。   于是,涂绵绵鲜少在涂婆婆面前提起伤心的回忆。她只知道涂婆婆用情至深,只是爱人连个念想都没有,更别说照片了。   而现在……   院子里咚地一声,是椅子倒在地上的响动。涂绵绵连忙让开,只见涂婆婆冲出大门,愕然地盯着应龙半晌。她的表情很僵硬,是涂绵绵从未见到过的失态。   随即,涂婆婆忽然进了门,涂绵绵茫然地回过头,便一头冷汗地看着涂婆婆提着斧头走出门。   “我要砍死你这个负心人啊啊啊啊!”   “婆婆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您冷静!”   “别乱来啊!”   应龙终于不躲了。他叹了口气,站在原地,低低地说:“你打我吧。不过,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涂婆婆呆愣片刻,眼眶顷刻间红了半截。   她背过脸。   “一辈子都过去了,还解释什么。”她连能活几天都不确定了,还哪有精力去谈一些年轻时候的傻事。   涂婆婆摆摆手,轻轻叹息:“你走吧,我就当你死了。”   “等等!”   应龙急了:“我不是人!”   涂婆婆冷哼一声:“骂得好!我也知道你不是人!”   妖怪们:“……”   涂绵绵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你该不会……是妖怪吧?”   *   经过应龙的一番解释,涂绵绵大风大浪都见识了,自己的爷爷是龙的事情,也没有多么惊讶。反倒是涂婆婆,途中吃了两回降压药,这才勉勉强强没有昏厥过去。   几十年前的时候,应龙终于偷偷逃到了人间,却无意间和涂婆婆邂逅,相爱了。他原本打算陪涂婆婆度过这一生,却在一个涂婆婆沉睡的夜晚被神祇抓了去,严加看守。   应龙数次反抗无果,反而让他戴上了更为沉重的枷锁。   他想方设法地到了阴间做事,为的就是把涂婆婆的灵魂截胡,让他们重新相逢。不论她是否还爱着他,他都要把事情经过讲清楚。   匆匆几十年过去,村里的有些人到了阴间,也让应龙了解到涂婆婆竟然一直都在等着他。   他满心痛苦和喜悦交加,就等着涂婆婆到来。   ……然而,还没等到涂婆婆,反而等来了两个不孝子!应龙黑着脸把他们两个关系户安排到了轻松的岗位,好让他们有时间到处游山玩水。   又是几十年过去,他终是等不及了,用尽方法终于揽到了这件事,也终于在几十年后,有了重返人间的机会。   提起这件事,应龙忿忿不平。   “我本来都算好了,她还有一年就能和我相聚!你们可倒好,各种仙草给她吃了,让我还得再等个几十年!”   涂绵绵:“……”   这有些诡异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涂婆婆有些受不了地捂着心脏。   她的老公不是人,她的孙女只能算半个人,而现在,得知了山海公司的妖怪们的身份,以及饕餮的身份……弄了半天,只有她一个是人类??   “不要怕,还有我呢。”天狗撒娇地在涂婆婆脚下蹭了蹭。   涂婆婆一惊,顿时被蹭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她下意识地一脚踹飞了天狗,天狗嗷地一声滚在地上,骨碌骨碌转了几圈,毛上全是灰土。   养的猫都变成狗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点信任感了!   涂绵绵在一旁又是震惊又是好笑。   她懂得涂婆婆的心酸,于是招呼着大家出去走走,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诉衷肠。   应龙眼尖地看到饕餮拉住了涂绵绵的手,立即怒不可遏:“住手!我没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涂婆婆也怒了。   “你嚷嚷什么!我已经同意了!有意见吗!”   应龙:“没意见没意见。”   ……   一边是老夫妻大型相认现场,一边是亲友大型刨根问底现场。   仗着有涂绵绵在,南山君恨不得趴在两人身上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抓心挠肺,就想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时饕餮凉飕飕的余光飘过,南山君顿时冷汗下来了,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我好像还有工作没做。”   山海公司重新恢复了平静,这是涂绵绵求之不得的事情。   虚惊一场之后,山海公司宣布重新开业,等待已久的粉丝们在微博下狂欢,庆祝着三天两头关门的公司又一次如约开业了。   在涂家没有待多久,应龙就得回去交差了。   他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和自身的辈分足够他去通知一声,让山海公司继续开下去。得知消息的涂绵绵欢呼一声,兴奋不已。   “不过!绵绵啊,你和那个小子少接触吧!”   应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有我的血脉,你还是涂氏女子,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和这种玩意在一起?”   “这种玩意”饕餮先生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碍于涂绵绵在,才没有一拳把应龙砸到坑里。   涂绵绵:“……我的事您还是别操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最近几天总是推迟更新orz   不知道有没有姓涂的小读者,你们有可能是涂山氏的后代哦~   今天作者菌有个小问题想请大家帮忙!   我想问一下,你们看到如下两个名字,会点开哪本?或是两本名字都会点开?   1.《穿成男配他前妻[穿书]》   2.《穿到离婚前夜[穿书]》   两个名字都是同一个预收的新文,程隽那本,可能有小可爱已经收藏啦,虽然我名字俗套一点但是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欢脱可爱!我保证!   作者菌起名废…想不出来名字只能随大流,当然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名字求求一定要留下来,重金感谢!   大家可以直接回复数字即可。为了感谢作者菌会发个小红包~感激不尽T_T   ☆、正文完   送走应龙这尊大神, 涂绵绵的心情相当复杂。   “所以说,绵绵是拥有应龙血脉的涂氏女子?”   “哇那绵绵有龙的血统吧, 是不是也会飞?会用灵力?”   “应该要激发出来吧?”   几个妖怪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明显对涂绵绵的身份相当感兴趣,涂绵绵听着他们的讨论,不由叹了口气,说:“你们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就连运气也时好时坏, 如果有他们说的那么神奇, 她早就纵横娱乐圈,成为了一个传说。   不过……如今,给妖怪干活,和妖怪谈恋爱,她也算不上“普通”了。   山海公司重新恢复经营,介于神祇们的要求, 不便把公司过于扩大化营业,涂绵绵决定当个不那么称职的佛系经纪人, 推掉了一大半的合作,剩下的钱够他们平日的吃穿用度就好。   这样一来, 没了压力的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以前把艺人的事业放在第一位,做什么事情都是以公司为中心,现在倒好,一群败家爷们败家娘们每天劝她多多玩耍,多多花钱, 不要总想着加班。   涂绵绵以后的寿命只长不短,要像他们一样学着养生,学着不把时间当时间,这么才能过得潇洒一些。   “你可以先玩个十年八年的,再去做别的事情。”   “对啊对啊,想做什么都行。”   涂绵绵:“……对不起我的心还是凡人的心。”让她闲个十年八年的,那岂不是要她的命。   不过,既然闲暇时间增多,涂绵绵也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比如偶尔唱唱歌,写写新曲。她给鸾鸟写了一首新歌,鸾鸟高兴至极,在新专辑中把这首《顽友》作为她的主打歌,专辑一经推出获奖无数。   鸾鸟轻灵的声音唱起语调轻松的歌别有一番滋味。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竟然有涂绵绵献唱,虽然部分不多,却引起了大家热烈的讨论。   涂绵绵看到作曲人写着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泪目的感慨。她扬起唇,隔着电脑屏幕看着鸾鸟上台领奖,台上的鸾鸟一身剪裁极妥帖的深v长裙,摇曳生姿。她一手举着奖杯,凑到话筒面前简短的客套感谢。   鸾鸟忽然笑了:“我要感谢我们的顽友,负责任的涂经纪人涂绵绵小姐。感谢她加入这个大家庭。”   鸾鸟的用词很耐人寻味,她用了“加入”两个字,让大家纷纷猜测妖怪们之间的关系。   屏幕前的涂绵绵不由莞尔。   身后的鹿蜀兴奋得脸都红了,一直在嚷嚷着鸾鸟真好看。只是鹿蜀不知道的是,最近鸾鸟跟凤皇斗嘴斗得多了,两只妖怪竟然擦出了那么一点儿奇妙的火花,这让凤皇浑身不自在,每天都躲着鸾鸟走。   涂绵绵没忍心告诉鹿蜀这个噩耗,生怕鹿蜀加入南山君的怨妇大军,每天哭哭唧唧不成样子。一想到鹿蜀那么一大号的光头糙汉眼泪汪汪,涂绵绵还有些怪不自在的。   同一时间。   美国,洛杉矶。坐在卧室床上的年轻男人正在观看颁奖典礼,听到鸾鸟的致谢,他倏然地抿唇,眼神掠过一丝黯然。如果涂绵绵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惊呼一声——在她眼中向来光鲜亮丽的、高人一等的谢衿泽,如今竟然面容沧桑了些许。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头发被剪成了寸头,昔日俊美的五官仿佛立体起来,变得更有男人味的气息。房子不大,跟国内的完全没法比,但租金也不便宜。   谢衿泽想在这里发展,却遭遇水土不服,只能吸引一些留学生和华人。他的日子过得不太顺利,看着父母整日唉声叹气,居然一气之下去剪了头发,开始帮着父母的快餐店打工。时间长了,他破天荒地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偶尔也有人指指点点地嘲笑,他从一开始的愤怒学着慢慢不再理会流言蜚语。   日子虽然不如以前好过,却让他更懂得亲情的价值,经常会体贴父母。谢母愧疚之余又是感动,总是嚷嚷着孩子懂事了。   ……是啊,他都快接近而立之年的人,怎么还能让别人来迁就自己?谢衿泽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手轻轻触到屏幕上的涂绵绵的照片,终于,颓然地缩回了手指。迟到了就不能进考场,谁都无法违反规则,他同样要遭受到漫不经心的态度的代价。   只是,这代价未免太过沉重。让他抱憾终生。   *   涂绵绵看着颁奖典礼,心情愉快地说:“我就知道,我的艺人们都很优秀。”以前是她坐在台下看着谢衿泽领奖,现在不强求到现场,反而心情更加轻松。   正说着,一道身影靠近了她,他的双手搭在涂绵绵的肩膀上,凑到她的颈窝处,问道:“该睡觉了吧。”   涂绵绵是坐在大厅看颁奖典礼的。   饕餮的话一出,其余的妖怪们纷纷定住,悄悄地竖起耳朵,等待着两个人的谈话发展。察觉到大家特别关注的模样,涂绵绵的脸一红,连忙拉住饕餮的手,小声说:“你等我看完。”   “还有多久?”他反捉住涂绵绵的柔软的小手,就像揉面一样来回揉捏,捏得涂绵绵一阵心慌。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屏幕的时间:“唔……还有不到半小时。”   饕餮定定盯着她,叹了口气:“好久。”   “你就等等吧,我必须得看完的。”连着几年了,涂绵绵一直在关注着颁奖典礼,从头看到尾是她的习惯,尽管后面跟她和鸾鸟没有多大的关系。   饕餮默默地倚在她的椅子的靠背上,望着屏幕,实际在发呆。   两人话语间,一名歌手上台献唱,是涂绵绵喜欢的歌手。她忘记了饕餮的存在,跟着歌一起哼唱,身后却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还没结束吗?”   涂绵绵:“……才过去了三分钟。”   饕餮第二次叹气:“好久。”   涂绵绵:“……”   好吧好吧,今天这个直播,她是别想看完了。有饕餮的骚扰在,如果她不理会他,不过多长时间饕餮就会开始身体方面的骚扰,直到涂绵绵投降为止。她关掉笔记本,红着脸让饕餮先回去。   南山君就像个媒婆似的甩着兰花指:“呦呦呦,小情侣热恋就是了不得。”   涂绵绵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种万年老光棍有什么可得意的。”   “……”   突然被扎心的南山君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发出受伤般悲鸣:“扎心了!”   其余妖怪:“该。”   回到房间,饕餮果然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等涂绵绵。涂绵绵走到面前,他站起身,忽然搂住涂绵绵的腰把她放在床上。涂绵绵反抗未果,反而被仔仔细细地尝了个遍她的红唇。   两人呼吸燥热暧昧之际,饕餮低哑着嗓子说:“想看视频的话,我可以等你的。”   涂绵绵有些懵,看着她大睁着双眼的模样,饕餮又低头轻啄一下,上了床把涂绵绵搂在怀里,递给她手机。他只是想抱着涂绵绵,但公众场合涂绵绵不允许。   如此容易满足的饕餮让涂绵绵不由失笑。她的心里一动,放下手机,翻身趴在饕餮的身上。   “没事的。”涂绵绵的声音很轻,“视频明天再看,也没有问题。”   他伸出双臂把她抱在怀里。涂绵绵的脸颊挨着他的胸口,她能听到蓬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给她以极大的安全感。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感受着他妥帖的温度,眉眼弯弯。   躺在床上的饕餮静静凝视着她,眼神温柔得快要溢出水来。   他从未有过像今天一样的内心的宁静。只要跟涂绵绵待在一起,他就只能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只想这么永远地紧拥着涂绵绵不松手。   四目相对,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强烈的爱恋,涂绵绵的心也跟着软成一团。   她凑上去吻了一下饕餮的下巴。   “过段时间,我们出去旅游吧。”   “好。”   他的手从她的后背缓缓向下挪,逐渐游移到她柔软的腰肢。他的手灵巧地滑到了她的衣摆的缝隙处,掀开衣服深入进去。涂绵绵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晕,她没有反抗,任由他在她的身上到处抚摸。   “绵绵……”他发出极低哑的嗓音,又沙又软,就像是荷尔蒙极具待释放的暗号。   涂绵绵彻底软了下来,任君采撷。   ……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响起南山君狂风暴雨式的敲门声:“小涂涂啊!快来吧!有急事!”   涂绵绵立即从迷醉中清醒过来,啪地一声推开饕餮的手。她非常有责任心地从床上翻下.身,梳拢头发,整理好衣服,拔高嗓门说:“来了来了!”   被扔在床上的饕餮:“……”   至今为止,南山君一直在他的死亡黑名单第一名,无人能超越。   门外的南山君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只是眼下的情况急需涂绵绵的同意。涂绵绵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风风火火地从走廊出来,便看到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不,准确形容,是一名雄性妖怪。   他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优雅地正襟危坐,丝毫没有破落户的架势。   “……没错,我破产了。”貔貅极快地跳过这个话题,“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目的,而是我流浪太久,需要找到一个心灵栖息之地。女人,你意下如何?我的身和心,都可以给你。”   涂绵绵听着他不着调的废话连篇,额头的一根筋使劲跳了跳。   她耐心地压住火气,面无表情:“说人话!”   南山君加入话题:“简单来说,就是天帝发现貔貅在人间作怪,于是就派孟涂前去收拾他。”   孟涂掌管诉讼,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经他查询发现貔貅的产业存在多个漏洞和不合理的地方,直接上手把貔貅的所有产业彻查封存。貔貅不敢拿孟涂怎么样,比起没钱,他更讨厌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于是他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好去处。   ——来山海公司。   貔貅一脸的“金主爸爸过来度假还不上门迎接我”的高傲表情,引得妖怪们纷纷翻白眼,懒得理他。   涂绵绵还记得他当初为九尾一事做出决断,对孟涂的印象不错。如他们所言,貔貅干什么什么发财,还发的不是一般的财,的确是人间的不稳定因素,清除他是应该的。   不过也幸好如此,山海公司躲过一劫。如果此时貔貅正在资助爆出这样的丑闻,山海公司也难摘干净。   涂绵绵松口气之余,恢复了公司经纪人的模样。   她双手抱肩,笑眯眯地说:“今日不同于平日了,我们公司不养闲人,你就看你能做点什么吧。”   貔貅是过来混日子的,立即急了:“我堂堂一个富可敌国的神话,怎么可能做杂事?”   涂绵绵问:“那你现在资产?”   “……没了。”   “当初公司发展的时候,你逃到了非洲,扔下我们不管对不对?”   “……这不是被迫无奈吗。”   “所以你的意见是?”   貔貅大义凌然地拍了拍膝盖:“瞧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当米虫呢?我做就是!”他擦擦额头的冷汗,装作没有看到涂绵绵背后跟上来的饕餮非常不爽的视线。   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貔貅老总安慰自己。   貔貅的加入给公司带来了活泼的氛围,主要在于大家最近的财运不是一般的好,出门都能捡个小钻石。貔貅看到自己脚下的钻石被捡走,忍着肉痛装作没看到。   他敛财被发现的话,不论数额都会被孟涂抓走。   ……只能忍了!   公司稳步发展,涂绵绵的生活也彻底步入正轨。   比如说,她还有接下来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规划,未来的日子要比她想想得有趣得多,也丰富惊奇的多。   涂绵绵想,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早就在幼时仰望天空的时候,她就渴望着这种并非井然有序的幸福。   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但是,她又有什么畏惧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撒花,正文完结啦!   接下来会更几个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23333   看到大家上一章的投票,作者菌超纠结……暂时还是用原名《穿成男配他前妻[穿书]》吧,不要嫌弃太老套23333或许会改名也不一定,感兴趣的小天使求收藏!   新文是之前快穿的一个小世界扩写,依然是自由而沙雕的画风,依然是甜甜的感情,相信我没错的~   有人问到,饕餮会不会跟新文男主程隽的人设重合,我想说放心吧,毕竟,饕餮不需要有求生欲,程隽极其需要,却没有(狗头)   新文十八号开文,因为接下来三次元有几件重要的事需要处理一下,谢谢支持!   啰嗦这么多啦。   接下来请挪步继续看番外吧!   ☆、沙雕日常1   凤皇想, 讙说得对,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女妖怪更是了不得。   比如面前正在搽指甲油的鸾鸟。她伸出白皙的脚腕搭在沙发上,指甲油鲜红, 点点嫣红散落在指甲上,衬得肤色莹白。   凤皇立即如触电般地避开目光。因为他能感觉到, 鸾鸟的唇角分明噙着一丝笑意,嘲笑的对象就是他。   “……”   本来鸾鸟和他争锋相对, 两个妖水火不容。但在一次双方面的冷嘲热讽中,那天鸾鸟穿着深v的领子, 他又恰好低下了头, 便看到鸾鸟的胸前的艳丽沟壑。   凤皇的脸腾地红了一大片,止不住地后退两步。他过分明显的动作让鸾鸟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 立即意识到面前这只毛没长全的凤皇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收拾他。   然后, 两只妖怪的古怪氛围便开始了。   凤皇从嚣张变成了虚张声势,鸾鸟从冷嘲热讽到不怀好意。只是这样的摩擦早晚都得起火,这不是, 此刻的凤皇只想离鸾鸟远一点, 免得她又做出像昨晚一样的古怪行为。   吵架就吵架, 突然亲他的脸颊是什么意思!   凤皇恨不得扇扇翅膀, 让心里郁结的火焰扑嚣而出。   余光瞟到他火急火燎的局促模样, 鸾鸟开心地哼起歌来。   凤皇:“……”   正在工作的涂绵绵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微妙互动。她低下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头也不抬地说:“明天鬼节哦,你们要不要搞个中国版的万圣节, 做一期特别节目。”   中国的妖怪过中国的节日,没毛病。   涂绵绵想起什么,打了个响指,兴冲冲地提议道:“凤皇,鸾鸟,你们俩正好可以扮演黑白无常。”被点名的两只妖怪立即抬起头,只不过,一个似笑非笑,一个惊慌失措。   “好啊。”   “不可以!”   涂绵绵:“……好的凤皇那票否决掉。”   凤皇郁闷地瞪着眼睛,又不敢反抗,只好悻悻地出了门。走出去时候不忘使劲摔了一下门,紧接着听到哎呦一声,伴随着咣当的响动,响起凤皇公鸭嗓的嗷嗷嚎叫。   “谁把这个牌匾弄下来的!谁!”   九尾捏着小扇子捂住唇:“我说过修一下牌匾的。”   涂绵绵:“没钱,没经费。下一个。”   ……   山海公司自从成立之后,一直鸡飞狗跳不断。涂绵绵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小康不足温饱有余,再加上饕餮大佬有求必应,在她面前乖顺得像只猫,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日子了。   周末,涂绵绵决定跟饕餮度过属于他们的二人时光,便扔下妖怪们出门了。   饕餮一路上的心情极好,因为他搂着涂绵绵的腰,而涂绵绵没有拒绝。   “有想去的地方吗?”涂绵绵问。   饕餮摇头。   “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跟她在一起。   涂绵绵的心里一甜,朝着他扬起唇。饕餮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摘掉口罩轻啄她的唇。   涂绵绵抱着他的腰,异常安心地靠在饕餮的胸前。她的脸贴在他的衣服上,发出闷闷的声音:“我们下次找个地方旅游吧。我觉得去小岛上挺好的。”   “好。”   “今年可以一起过年了,婆婆做的年夜饭味道特别好。”   “好。”   正说着,涂绵绵的手机开始嗡嗡嗡震动,是涂婆婆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饕餮,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喂,婆婆,有什么事吗?”   “丫头,你回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向来爽利的涂婆婆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顿时让涂绵绵起了疑心。   ……奇怪,婆婆怎么感觉怪怪的?   两人约会暂时泡汤。涂绵绵带着饕餮赶回家中,涂婆婆正精精神神地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她看到饕餮,面色更显红润,就连眼神也游移不定。   看着涂婆婆这难得局促的模样,涂绵绵反应极快,立即联想到:“不会是我那个便宜爷爷吧。”   “咳咳。”   涂婆婆使了个眼色,涂绵绵无奈地回头说:“你先进去吧,在客厅坐一会儿。”   饕餮点点头,慢悠悠地进了房子,把房门关住。他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圆滚滚的桔子开始剥皮,不用刻意也能听到祖孙两人的交谈声。   他其实很想说,如果让他避嫌的话,可能得把他赶到山海公司才对。   站在院子里的祖孙两人毫无知觉。   涂绵绵问:“我那便宜爷爷又托梦给你了?”   “哎哟你真聪明。”涂婆婆尴尬地笑了一下,眼神飘忽,半晌都没能说到正题,开始问涂绵绵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涂绵绵哭笑不得,说:“您就别跟我绕圈子了,直接说吧。”   涂婆婆憋着大红脸:“你爷爷想跟我团聚!”   涂绵绵:“???所以呢???”   “他给我寄了一颗丹药,让我服下去。他在地府等着我呢。”   涂绵绵:“……”   不就是让婆婆死吗!   她的表情复杂:“你同意了?”   涂婆婆:“瞧你说的,他求我好长时间,我才同意了的。”   “……”所以结果还是同意了啊!   心理建设做了许久,再加上涂婆婆难得不好意思的软磨硬泡,都让涂绵绵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不过换个想法,相当于把涂婆婆提前接到老公那边,再过个几十年还是能见到的。   涂婆婆又添了一句:“我会跟你爸妈每年在坟头等你。”   涂绵绵一脸惊悚:“还是别了吧!”   按捺不住要见老公的涂婆婆每天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也是无聊。涂绵绵下了决心,跟涂婆婆商量好她的“死期”,定在涂绵绵工作没那么忙的时候,好让涂绵绵有时间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于是,祖孙两人,一个高高兴兴,一个一脸郁闷,终于达成一致。   涂婆婆离开的那天,村里的许多人都来送她,一个个眼泪汪汪,哭得十分动情。唯有抬棺的涂绵绵一脸淡然,眼泪都挤不出来,身旁的乡亲看不过眼,暗暗腹诽这闺女怎么变得如此心硬。   涂绵绵淡定地看着涂婆婆的棺材被迈进去,洒了土,她久久站在墓碑面前没有走。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林家老二怕她难过,上前安慰道:“你不要太伤心,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事。”   涂绵绵幽幽地继续自言自语:“婆婆啊,你忘了给我说你的银行.卡放到哪里了啊。”   林家老二:“……”   送走了涂婆婆,当天晚上的涂绵绵就被迫托梦。梦里的涂婆婆年轻了许多,一脸春风得意的羞赧,身旁的应龙搂着她的腰,两个甜甜蜜蜜,可把涂绵绵膈应坏了。   涂婆婆没说什么,只是让涂绵绵照顾好身体。而另一位缺心眼的爷爷就更过分,让涂绵绵如果觉得没意思了就插队来报道,阴间欢迎她。   涂绵绵久久无语地凝视着他们,找不出任何形容的话来。   她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饕餮正端详着她。涂绵绵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婆婆给我托梦了。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让我好不习惯。”   饕餮说:“也给我托梦了。”   涂绵绵:“哎?!”她倒是没想到,涂婆婆竟然也会给饕餮托梦???   “给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听到饕餮貌似敷衍的话,涂绵绵顿时瞪大眼睛,装作凶神恶煞地凶他:“肯定说什么了!快说!”   饕餮低低说道:“说她想抱重孙子,让你努力。”   涂绵绵先是愕然,又立即唰地红了脸。   “什么孙子不孙子的!她一天都跟着学坏了!……不对,什么叫做我努力啊,这件事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努力的吗?”   饕餮郑重其事地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我们立即努力吧。”   他翻身压住涂绵绵,在涂绵绵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解开她的衣服,吻住她柔软的唇。   “等等唔唔唔……”   涂绵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涂婆婆怎么可能给饕餮托梦啊。她这是被下套了吧?   是吧?!   即将被吃干抹净的小兔子这才反应过来。只不过,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上下都不正经(翻白眼)   ☆、不沙雕日常2   *关于九尾的前世今生   “绥绥白狐, 九尾厖厖。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女子声音柔软动听, 歌谣悠长婉转、飘飘荡荡, 转眼间隐没于陡峭的山间。   此地是涂山氏一族繁衍生息的地方, 涂山氏的女子坚强善良, 像大山一样的柔韧,却又个个出落的水灵动人。禹多年未娶,一朝突然点名要娶涂山氏的女子, 一时间每个部落都开始流传颂扬涂山氏女子的美丽传说。   禹和妻子的爱情为人所称颂。他们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涂山氏一直为人所称道, 更是有诸多青年才俊选择去那里求亲。   禹被舜推举上位, 正值洪水泛滥之际,山海之间一片汪洋,民不聊生。人民们日日夜夜祈祷着、巫师焚烧龟甲, 只为乞求他们的生活重新回到安宁。谁能料到这一场大水正是水神共工触怒不周山, 使天上撞了个大豁口,让洪水从天际倾泻而下,酿成大祸。   禹请来了得力帮手, 据说是拥有漫长寿命的精怪旋龟, 这一下如有神助, 洪水的泛滥得到了有效缓解。   只是山与山头之间离得太远,当涂山氏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两年之后了。   治水四年, 禹从未回过家,他的勤勉和无私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涂山氏自从嫁过来,当天结了仪式之后禹就匆匆离开,徒留涂山氏一人在家,从此唯有孤枕与她相伴。   “阿绵,你说——他何时才能回来?”   “阿姐,你已经问过许多回了。”   “唉。”   涂山氏难眠孤独,又鲜少有解闷的玩意。她是禹的妻子,其他人哪怕是亲生母亲见她都得礼让三分,她的心里实在愁苦,也唯有亲如姐妹的阿绵到来之际,才会纾解几分。   阿绵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又年长几岁,一直以姐妹相称。她们并非亲姐妹,却胜似姐妹,感情好得不像话。   十年前她嫁过来的时候阿绵就发誓每年都会过来看她,这一路上路途遥远,累人得很,也只有阿绵才会花费来回几十天的时间过来看望她了。   阿绵的性子活泼一些,又像男儿似的倔强,只要下定主意就一定会做到。她穿着一身粗布长衣,依然掩饰不住秀美的风姿。   “你再不嫁出去,恐怕就要成为部落里最老的姑娘咯。”涂山氏抿唇微笑,似是嗔怪。   “不感兴趣,不嫁。”阿绵哼了一声。   “那你要什么样性格的?”   “这事说不准。”   “不过,挑挑也好。”涂山氏美丽的面容掩上一抹忧愁,“别像我一样,嫁给一个没有家的英雄。”   毫无疑问,禹是个万里挑一的优秀的男人,他的心宽广得能放下宇宙万物。只是,涂山氏心里明白,她也是那洪荒中的一份子,不特殊,不起眼,被分予的关照是相同的。   她唯一的期望只剩下禹能够早日回家,让她留下一个孩子,好有个指望。   不知何时,阿绵抬眼望向她。她默默凝视着涂山氏悲伤的样子,没有提到大禹前些日子路过过这里,匆匆离开没有眷恋,若不是部落里的人们偷偷议论被阿绵听到,她也不会知道竟有这样的事情。   阿绵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只是忙的,你知道,洪水不等人。”   “是的,是的。”涂山氏摇摇头,“幸好我还等得起。”   一句话说得极为心酸。   “……”阿绵沉默许久,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   阿绵这一次住的日子短,不久便与涂山氏告别。临行前涂山氏眼泪汪汪,依依不舍,阿绵只是一直微笑着,帮她把一缕散乱的碎发捋到耳后。   “好好照顾自己。”她低声说。   阿绵向她撒了谎。她并非着急着要赶回去,只是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阿绵告别涂山氏后背上包袱,朝着原本的路径走了不远,忽然转向相反的方向。她听说禹就在山下,只需一日多的路程就能见到他了。禹这一场治水结束,必定还会路过家门口的,阿绵想跟他说上一句话,好让他记起家中还有一位温顺可人的妻子。   她的脚程快,想必不久就可以追上禹的队伍。   几颗零星的星辰渐渐出现在天际,阿绵走了一天已经有些累了。脚上磨了茧子,又疼又痒,不远处的树林中有流水淙淙的响声,她快步上前,拨开树丛,果然看到一条小溪。   阿绵欣悦地掬起一捧清凉的水喝尽,她洗了一把脸,坐在地上一边歇息,一边掏出几颗果子开始啃。   啃着啃着,她听见树林婆娑的声响。   她警惕地抬起头,隔着一条蜿蜒的溪流,对面站着一名白衣男人。他的面容看得不真切,影影绰绰,尽管如此依然能窥到几分天人之姿,是传说中的神仙般的俊美容颜。   阿绵见过他几回,那是青丘山九尾。在以前阿绵对他有种隐约的倾慕,但在涂山氏的事情过后,她就再也无法对九尾亲切了,即使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与九尾无关,但涂山氏也是真真切切地,成为了间接的受害者。   阿绵陡然站直了身体,果子掉落在地上,滚远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回去吧,你迷路了。”九尾的嗓音清冷。   阿绵摇摇头:“我要去见禹。”   “他不会见你的。”   “……”   阿绵沉默一会儿,望着九尾,说:“那你帮我转交他一句话。就说,阿姐在家中等他,路过的时候一定要回去看一眼。”   想跟禹谈喜不喜欢实在是太奢侈了。她只希望禹能够回去一趟,好让涂山氏有些惦念,日子也好过一些。   九尾默然。   阿绵说:“对不起,其实这件事与你无关,阿姐没有怪过你。”   隔着一段距离,九尾只是望着她。   “你也不要责怪自己。”   后来,禹终究是没有在中途回一趟家。直到治水结束后,他回到家中,一年后,涂山氏诞下一子。   涂山氏的好消息没能与阿绵分享,因为阿绵早在几年前看望她之后回家的路途中感染风寒,早早去世。这件事成为了她一辈子的遗憾。   她同样不知道。得到消息的九尾特意去阿绵的坟前,让她的灵魂能够早日转世,免得受轮回之苦。   ……   经历过千年的轮回,九尾哪能料到,面前的小涂经纪人,在很早很早以前和他曾有过一段缘分。   那时的他正在苦于如何摆脱西王母的势在必得,有些事情匆忙了,也就没有补偿的机会。   九尾坐在山海公司的台阶上,一手拄着下巴,凝视着涂绵绵的背影。她拿着一个大扫帚,把公司门前的落叶扫到两边,费时费力。   他懒懒一笑,轻轻吹了一下,落叶散落在两旁。   涂绵绵一愣,转过身,有些愕然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的回眸和疑问的表情,瞬间有些似曾相识。九尾不由恍然。   随即,他懒懒勾起唇,不再想一些无关的事情。   “回去吧。”天快黑了呀,就不要随意在外面走动了。   涂绵绵应了一声。   “走吧。该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几天搬家哈没来得及写orz   明天继续更新沙雕日常!   没交代完的事情都会交代的~   这个点,大家是不是都在剁手呢_(:з」∠)_   ☆、沙雕日常3   山海公司的日常和谐而美满。   除了鹿蜀。一个伤心的妖怪。   他每日郁郁寡欢, 就差头顶着几片乌云,像怨妇一样哭哭啼啼, 扰得大家不得安宁。涂绵绵实在是看不过眼,揪着鹿蜀坐在公司门外的台阶上谈心。   鹿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包纸巾,抽抽搭搭地擦起了眼泪。   “我的爱情!灭亡了!”   涂绵绵劝他:“做人……呃做妖不要太死心眼,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对吧……”   鹿蜀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女人都这么现实的吗!是不是只看脸!我那么热情体贴,那个凤皇, 毛都没长全, 对她差得要命,她竟然还会拒绝我?”   “你们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鹿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猛然间凑近了涂绵绵, 吓得她一个激灵。   “呃那个……”   “你也嫌我丑!对不对!噫呜呜噫没法活……”   鹿蜀的声音突然没了。   他的头顶笼罩下一层阴影, 比起鹿蜀健硕的身躯,影子细瘦高挑,朝着的方向,说明对方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鹿蜀的哭声瞬间消失。他打了个哭嗝, 抽抽搭搭地把纸巾塞回去, 瑟瑟发抖地说:“我……我不自闭了!谢谢你的开导!”   语毕,鹿蜀起身就跑远了。   涂绵绵:“……”   别的不说, 妖怪们见风使舵的求生欲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站在原地的罪魁祸首饕餮坐在方才鹿蜀的位置上,又朝着涂绵绵挪了挪,和她挨在一起。涂绵绵抬起头,正好撞上那双浅淡的眼瞳, 在阳光的照射下,浅淡的眸色染上一抹温暖的颜色。   涂绵绵笑了。   饕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你在笑什么?”   “天气很好。”涂绵绵笑眯眯地道。   饕餮继续问:“那我呢?”   涂绵绵扬眉:“我不知道。”   饕餮沉默片刻。   在涂绵绵自以为逗弄到饕餮的时候,他的唇角也微微扬起。他笑起来的时刻很罕见,是平日不曾有的令人缱绻的温柔,看得涂绵绵心跟着漏跳几拍。   她勾住他的脖颈,吻了吻他的唇角,饕餮的反应极快,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折回来打算跟涂绵绵请个假的鹿蜀看到这刺眼的一幕,差点儿当场去世。   全世界都要他去死是吗!   ……   百妖回潮到来,山海公司的妖怪们这些天正忙活着,涂绵绵倒是清闲,正好借着机会给自己放个假。   饕餮回去一趟,说要给她带一些增强体质的药,涂绵绵哪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瘫在床上腰酸背痛的涂绵绵恼羞成怒,使劲捶了他两下,对于饕餮来说和调.情无异。于是下场自然可见,她被好好欺负了一顿,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只能眼眶含泪地瞪着饕餮。   她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光裸的肩膀布满了鲜红小草莓,饕餮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绵绵……”   涂绵绵:“……”她真傻,真的。   妖怪们都回老家了,涂绵绵回家也没什么意思,决定出去走走。她的知名度颇高,走哪儿都得戴着帽子和口罩,免得被人认出来。   她看了一场电影,吃了一顿饭,直至傍晚的天际染上一抹金红色的瑰丽。   涂绵绵走在熟悉而陌生的街道,忽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以前习惯了的生活,现在觉得很无趣呢。她有些想念大家了,更想念饕餮。   以往这个时候,饕餮吃了下午饭,都会跑到涂绵绵的房间蹭小点心,蹭着蹭着就开始蹭到床上。   哪怕偶尔涂绵绵忙于工作,他也在旁边默默待着,有时发呆,有时拨弄着小玩意,涂绵绵已经习惯了身旁有个伴的存在。   有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如今的这些都不是现实吧。她怎么会混迹在妖怪堆中,怎么会有妖怪血统,还有个妖怪男朋友。   “……”一想到婆婆约定坟头见,涂绵绵就更加囧然了。   大家越来越不正常了!!   这一次百妖回潮天狗也会跟着回去,下一次再见恐怕就是很久以后了。它有些想念涂婆婆,说是会去冥府见一面,询问涂绵绵要不要带个话。涂绵绵只希望涂婆婆不要惦记着坟头见。   这样想着,涂绵绵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   “奇怪……”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涂绵绵奇怪地东张西望,前后看不到尽头,她不得不继续向前走。   两旁的墙壁破旧斑驳,有些年头了。涂绵绵嘀咕着城市化竟然还留下了这样疑似古建筑的墙壁,难道是某处小景点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周围都是商圈吧。   走着走着,小径突然到了尽头,涂绵绵的心情顿时好起来,加快步伐向前走。她拐过弯,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只不过,和涂绵绵预想的不同。   一个孤零零的小店坐落在街道边,店前的小黑板布满了灰尘,一看就是生意冷清,无人管理。   就在涂绵绵打量的时候,门帘被掀开,一只脚迈出来。   黑色的人字拖,雪白的脚趾。   “哟,总算把你盼来了。”   一个穿着白背心和大裤衩的大美人端着狗盆一样的饭碗蹲在大门口,一边吸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等我吃完饭我们好好聊聊。饕餮那家伙真是,谈恋爱都不跟我说。”   被吓到的涂绵绵:“???”   她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你是妖怪?”   “嗯哼。”   “你认识饕餮?”   “嗯哼。”   “你的名字——”   面前的男人咧起嘴,他的相貌是雌雄莫辨的惊人的美丽,如果不是一张嘴就吐出了明显是男性的声音,涂绵绵肯定会误会以为他是个女人。   “雨师妾。我的名字。”   *   这一次的百妖回潮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让南山君终于成功交差。   他们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公司,却看到公司不止涂绵绵一个,还有一个正毫无形象地仰躺在沙发上。   “小涂涂?”南山君一眼就认出了雨师妾。   “啊,是这样的。”   涂绵绵翘起腿,露出微笑:“或许,我们要有一个分公司了。”   南山君:“……”包庇雨师妾?!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以后被揭穿了,就要被撸下山神这个位置了!   要完!   其他妖怪神色莫辨,正在一众沉默之际,鹿蜀的目光飘忽,他望着眼前的绝色美人,脸颊通红:“我好像,又恋爱了。”   涂绵绵:“……”   如果鹿蜀知道雨师妾是男人,一定会哭死的。   但是——   说到底,这家伙难道也不是在看脸吗!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这个看脸的世界(摆手)   ☆、沙雕日常4   山海公司的分公司就此建立起来。   说是分公司,只不过是间接地找了个理由让雨师妾他们能够进入山海公司。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公司又来了一拨不安分的家伙, 幸好有大妖怪震慑, 再加上妖怪们流浪的久了, 受过的苦比较多,不像沉睡中的妖怪们享受着上千年的平安祥和, 比凤皇他们听话的多。   那天,来到公司的几个妖怪面貌凶神恶煞,却在看到属于自己的房间之后偷偷擦了擦眼泪。   雨师妾收下的妖怪们大多是当年一战战果累累,又不像饕餮似的有自身实力自保。他们流落在人间的日子不好过,却也不想被限制进入沉眠中。   涂绵绵了解他们的情况之后, 又找饕餮和南山君他们一一确实情况, 保证来者没有混入不安分的份子,这才欢迎他们的到来。   同一时刻, 鹿蜀成功迎来他的第N次失恋。   “为什么你是男人啊啊啊啊!”   雨师妾翘着兰花指,摸了摸怀里的小蛇, 切了一声:“老子哪像个女的了?你是不是瞎?”   身边的妖怪们:“……”   不是哪儿像,是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像啊!   自从雨师妾来了,公司里娘娘腔的称号本来在凤皇和九尾之间来回推辞, 这下可好,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雌雄莫辨连九尾都得认输。   雨师妾极喜欢听八卦,天天抱着小蛇蹲墙头,有时候涂绵绵公事路过的时候,大老远就能看到一个欠抽的身影蹲在某个房门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就像一块白色的大萝卜。   某天报应来了,在听穷奇墙角的时候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一巴掌血溅当场,那场面,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死当场。   第二天,雨师妾是裹成木乃伊似的继续兴致勃勃听墙角去的。   涂绵绵:“……”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进行直播的工作安排。   南山君嚷嚷着要上直播,鹿蜀一听也来劲了,一张大脸怼到涂绵绵面前。涂绵绵本就有些不舒服,朝着他忽然干呕一声。   妖怪们:“……”   涂绵绵一惊,来不及道歉,又呕了一声。   南山君:“我的妈,小涂经纪人看到你都想吐哎。”   鹿蜀脸色唰地惨白,噫呜呜噫地捂着脸跑了。   涂绵绵:“不你听我解释呕……”   完了完了,她好像吃坏肚子了。   当天晚上的涂绵绵喝了几大杯热水,又吃了几片药,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睡都不舒服,她烦躁地推开饕餮不安分的手,抱着玩具兔子自己回房间睡去了。徒留饕餮一个开始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哪点做的不好,是不是上次太用力了涂绵绵还在疼。   回到房间的涂绵绵冲进洗手间就开始干呕。   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只是觉得胃酸。   她一脸不舒服地走出洗手间,看到饕餮正无辜地站在门口。饕餮温声问:“身体不舒服吗?”   “嗯……”   方才的干呕没了,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食欲来。涂绵绵的肚子响起咕噜咕噜的一声,她望向饕餮,说:“我好像饿了。”   饕餮说:“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我看看冰箱吧。”   涂绵绵走到大厅,南山君带着几只妖怪在看《情书》,看得眼泪稀里哗啦,鹿蜀更为动情,抽抽搭搭地看着令人怪别扭的。   涂绵绵诡异地沉默几秒,决定还是不要理会这几个家伙了。   她从冰箱里翻了不少吃的,全部塞到饕餮的怀里,到最后差点儿把冰箱翻空。   涂绵绵坐在沙发上,随便咬开一根香肠开始吃,饕餮只是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时不时地帮涂绵绵解开食物袋子,喂到她的嘴边。   一捆香肠没了。两桶泡面没了。一盒自热火锅没了。一袋全麦面包没了。   ……   眼看着垃圾袋越来越多,方才还看着电影的妖怪们渐渐被涂绵绵的动静吸引过去。他们看着看着就惊了——小涂经纪人,是不是吃的有点多?   跟着饕餮谈恋爱,饭量也会变大的吗!   涂绵绵吃完了最后一袋巧克力,舔了舔饕餮指尖上的巧克力残渣,一脸迷糊:“怎么办,还是饿。”   指尖滑溜溜的触感让饕餮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说:“我的房间还有吃的。”   涂绵绵顺从地跟着回了房间。   饕餮掏出一大箱零食,涂绵绵正吃得痛快,便看到饕餮拧开一瓶饮料,把她手里的零食袋揪过来。他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说:“先喝水,要不然会噎着,身体不舒服。”   涂绵绵的肠胃有多娇贵,他又不是没见识过。万一她这会儿吃爽快了,半夜又开始捂着肚子哎哎叫疼,他的心也跟着揪得高高的,比涂绵绵还疼。   涂绵绵不高兴了。   “还给我。”   饕餮沉默着,默默把零食袋收到身后。   此刻涂绵绵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倒有那么一丁点儿像他没睡醒一样凭着直觉进食。   涂绵绵直勾勾地盯着他:“喂——”威胁意味十足。   饕餮一手探向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涂绵绵瞄准了零食袋扑过去,却将猝不及防的毫无防备的饕餮扑倒在床上。甜甜的果汁洒落在他的衣襟和脖颈处,还有一部分黏糊糊地粘在了床单上。   在饕餮意识到涂绵绵真的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爬到了他的身体上,对准了在脖颈处流淌的果汁,细细地舔了一下。   “唔……”   他立即发出了又低又哑的难耐的喘.息,冷静被抛到脑后,只剩下了燥热的冲动。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   一夜未眠。   第二天,涂绵绵就被饕餮揪着检查一番。他在她的身上摸了个够,手停留在小腹的位置,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涂绵绵暂时吃饱喝足,心情愉快,神志也清醒了。   她还在回味昨晚饥饿的感觉,倒是有几分能懂得饕餮的感受。无比饥饿下又怎么都填不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   涂绵绵规规矩矩地端坐着,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   “该不会,被什么东西寄生了吧?”涂绵绵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听说好像寄生虫病都会在短时间突然吃的特别多,又开始暴瘦。不行不行,我得称一下我的体重……”   “你怀孕了。”   “体重秤不知道被放到哪……什么!”   涂绵绵呆愣在原地,又呆呆望向饕餮:“你再说一遍?”   饕餮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做好了措施,况且就算不做措施,以洪荒至今唯一的一只饕餮的身份来说,想要诞下子嗣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涂绵绵竟然怀孕了。   他们的二人世界。目测要结束了。   涂绵绵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肚子,不知道身体里的小生命是一只小妖怪还是一只人类。不过以昨晚的食欲大增来看……或许,小饕餮的可能性比较高。   “我竟然,要当妈妈了?”   她还没结婚!还没办婚礼!还没有穿婚纱!   涂绵绵怀孕的消息简直是山海公司有史以来最爆炸性的消息了。大家先是惊愕,又是小心翼翼地望向涂绵绵平坦的小腹,生怕突然蹦出来第二个能吞入天地的凶兽。   为了迎接孩子,涂绵绵决定办一个仓促的婚礼。   婚礼办在午夜间,就是为了父母和婆婆他们都能过来。他们接到消息大惊失色,又很快愉快地接受了。   开玩笑,女婿是饕餮,这件事够他们吹嘘个几百年了!不过唯有应龙有些不大高兴,哼哼唧唧地表示饕餮不备孕太不负责。   婚礼进行到后半段。父母忙着发名片跟大家打好关系,婆婆被应龙那个老不正经的拽着跳双人舞。穿着婚纱到处跑的涂绵绵把十几层的奶油蛋糕吃得一干二净,终于荣升丈夫的饕餮不时地给她擦擦脸,涂绵绵的目光落在哪一处,他就立即帮她拿过来。   吃了一晚上,涂绵绵睡得极沉。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肚子从平坦就到了显怀。仿佛小饕餮也等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冲出来自己大快朵颐。   涂绵绵还以为她会像怀哪吒似的怀个几年,却不料速度这么快。   饕餮也不能确定孕期有多久,毕竟他没有父母。   孩子没有折腾过涂绵绵,除了惊人的食量之外,她竟然没有发胖。这让涂绵绵非常满意,她简直轻松得像肚子里揣了一个皮球,轻盈得能蹦迪。   在怀孕的第三个月。冬至那天,涂绵绵跟着大家包了一大桌饺子,却突然感受到一阵不舒服。   饕餮反应极快地扶住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我……肚子疼……”   “呀!是要生了吗!”   正在他们手忙脚乱不知道该不该找接生的时候,涂绵绵忽然呕地一声,从嘴里吐出来一颗蛋。   涂绵绵:“……”   饕餮:“……”   大家:“……”   涂绵绵干巴巴地问:“这是,卵生?”   她竟然吐出来一颗蛋?一颗蛋?!这颗蛋就是她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慈母心泛滥每天摸肚子说悄悄话,涂绵绵深感自己是个二傻子。   滑溜溜的蛋呆立在原地,涂绵绵有些手足无措,她望了饕餮一眼,下一秒,饕餮极粗暴地,就像是打鸡蛋一样拿起来在桌子上磕了磕。   涂绵绵:“!!!不能吃啊!虎毒不食子哇!”   饕餮:“……不要乱想。”   他的话音刚落,从蛋里滚出一个丑兮兮的小崽子,不过呼吸的功夫竟然又长大了一圈。他捡起弹壳塞到嘴里嘎巴嘎巴啃干净了,趁着大家震惊的功夫撸起一大盘子饺子一口吞掉。   他朝着涂绵绵张开臂膀,发出吭哧的哭声:“妈妈!饿!”   涂绵绵看得目瞪口呆。   ……   完蛋!   这下,山海公司真的要破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两只饕餮……谁能养得起?   ☆、沙雕日常(完结)   三年后。   涂绵绵像往常一样从梦中醒来。她蜷缩在饕餮温暖的怀抱中, 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 满心安全感。   她揉了揉眼睛,清醒了, 凑到饕餮的唇角轻吻:“早啊。”   “唔。”   饕餮翻身将她抱住, 声音低柔得不像话:“是有点早了。”这个点起床, 有些可惜了。   小两口四目相对, 涂绵绵笑眼弯弯:“那我们该做点什么呢?”   他的手从她的肩胛骨处渐渐滑下去,隔着纯棉的睡衣轻轻抚摸她细窄而柔软的腰肢。   “咚咚咚。”门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 伴随着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甜蜜时光。   “妈!妈!我饿了!”   “……”   “……”   小崽子年岁大了,也叫得不亲密了, 不再妈妈、妈妈地奶声奶气地叫个不停,反而像个不懂事的人见人嫌狗见狗嫌的中二少年, 有时候还会直接叫涂绵绵的名字。   就像现在。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 小崽子立即换了个叫法:“绵绵你有本事藏男人,别躲着不出门, 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开门开门呐!”   涂绵绵强忍怒火:“……南山君又带他看肥皂剧是不是?”   “绵绵啊,你失去的只是你的爱情, 我却失去了一顿早饭啊!”   涂绵绵:“……”   饕餮的表情相当淡定, 听到自家儿子的叫嚣并没有生气。他拍拍涂绵绵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自己下床朝着门的地方走去。身后的涂绵绵连忙叮嘱:“别扔的太远。”   “嗯。”   紧接着,门被打开,涂绵绵没听清父子俩的沟通过程,只听咚地一声, 伴随着稚嫩的吼叫声有东西穿破房顶:“我一定会回来的——”   饕餮关上门。   像这样的扔儿子大型家暴现场,涂绵绵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从一开始的震惊到象征性地拦一下,到现在拦都懒得做,饕餮的下手极为有分寸,按照他的习惯,想必两人温存结束,午饭开饭,儿子也就吧嗒吧嗒地跑回来了。   果然,午饭准备上桌的时候,一个幼小的身影咚咚敲开门,非常有规矩地走进来。   “妈,今天吃什么?”   “青菜。”   “啊……”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像饕餮一样来者不拒,面前这个还不到腰高的家伙非常挑食,不爱吃素食,一个肉食狂魔。经常在饥饿的时候蹲在大厅,看着妖怪们流口水。   大家嘻嘻哈哈不以为然,直至某天穷奇被一口咬住流了血,若不是涂绵绵把咬得紧紧的小王八拽开,恐怕他的胳膊上得少了一块肉。   就这件事,小家伙还挺有理。   他规规矩矩地解释道:“我问我能不能吃这个大叔,大叔说‘你可以试试’,于是我就试试了。”   大叔穷奇面露杀气,咬着牙瞪着涂绵绵:“带他走!”   涂绵绵:“……”   意识到面前的家伙有致命的危险,大家还恐慌了一阵,但接下来就意识到,只要他们不同意,别开玩笑,小家伙是不会主动咬他们的。   涂绵绵无数次叹气,被各种意外折腾到没了脾气。   “蛋蛋,过来。”   被叫了名字,那张肉呼呼的小圆脸抬起来,他的五官比较像饕餮,只是发色和瞳色更浓重一些,眼神的神采更甚。   “我能吃妖怪吗?”   “不能乱来。吃青菜才能长得高。”   蛋蛋叹了口气,乖乖坐在椅子上:“那我要你喂我。”他就喜欢粘着涂绵绵,像一块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而对于他来说饕餮更多的是仰慕,是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尽管只是单方面自认为的惺惺相惜。   涂绵绵板着脸:“自己吃。”   鸾鸟一手拄着下巴,促狭地眨眨眼睛:“鸾鸟姐姐给你喂好不好?”   蛋蛋:“不要,你是阿姨。”   凤皇发出恶意的取笑,被鸾鸟冷冷地瞪了一眼:“一个月不准爬我的床。”   凤皇顿时结巴了。   “谁谁谁爬你的床了!你这个女人说话要有点分寸!”   正在他们吵闹之际,涂绵绵幽幽地说:“你们再闹个几分钟,就可以刷碗了。”某只小东西虽然不喜欢吃青菜,但对于涂绵绵做的饭从来不挑,呼哧呼哧地吃得贼快,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盘子见底了。   饕餮默默看着傻儿子,忽然觉得有那么多妖怪看他不顺眼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的他看着蛋蛋大快朵颐的样子,就很想一巴掌把他的头精准地扣在碟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自从公司迎来第二只饕餮之后,就陷入了长期的财政危机。   饕餮已经懂得控制自己,但刚刚出生的小饕餮显然不是如此。他饿起来连公司门外的大树都能嘎吱嘎吱迅速啃掉几棵,就像在啃甘蔗,让涂绵绵好一阵无语。   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的裁纸机吧!   终于,今年蛋蛋三岁,要学着开始使用力量。饕餮打算在这次百妖回潮的时候把他带回去好好修炼几天,当事人对于这一噩耗尚且不知情。   门忽然顺风打开,飘来一封信落在南山君的桌前。   他扶了扶眼镜,严肃地拆开信:“该不会又要给我升职吧。唉,我都说了我是个不贪图荣华富贵的神……哎哎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九尾懒懒问:“又怎么了?升职加薪了?”   南山君兴奋得满面通红:“升官了升官了!彻底要升官了!这一次要掌管几个山头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升职加薪这么简单啊!   九尾不信那些妖怪竟然如此疏忽,敢让南山君挑大梁。他抽过信纸,上下粗略浏览一遍,直至到最后一行,隔着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他轻轻勾起唇:“的确该祝贺。   绵绵。”   吃瓜群众涂绵绵:“嗯嗯?”   “祝贺你啊,要有新工作了。不过你也要快速适应妖怪们的世界哦。”   “啊?”   南山君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在胡说什么?”   九尾伸出手指,在纸上弹了弹,粗硬的纸张嘭嘭作响:“上面写着,让你告知绵绵啊。”   南山君:“……”   妖怪们:“噗……”   当天晚上,南山君一个神双手抱臂,蹲在角落里一边哭一边唱小白菜,那场景,何止是凄凉。好在还有暖心的蛋蛋蹲在他身旁,戳了一下南山君的胳膊。   “你很伤心吗?”   “你说呢。”南山君哭哭啼啼。   “伤心欲绝,不想活了?”   “我就差抹脖子了!”   “这样啊。”蛋蛋擦掉唇角的口水,“死的时候能不能通知一声,我想吃新鲜的。”   南山君:“……”   死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哭喊:“绵绵救命啊!你儿子要吃我嗷嗷嗷!”   涂绵绵上任的同时大家也会跟着她一起回去,幸好有饕餮在,整个公司都可以搬回去,他们照样能享受着和公司一样的待遇,直播的业务照常无误。这几天妖怪们忙着囤各种吃的玩的,还要避开蛋蛋,免得他吃的比囤的速度更快。   幸好有妖怪们帮忙,最主要是饕餮和应龙身份的镇压,涂绵绵在妖怪群里也是横着走的大人物。   山海公司贴出公告:   【公司休整一段时间后,届时将扩大规模,并迎来一波新成员,欢迎大家竞猜,并留下你们最想看到的妖怪的名字。】   粉丝们疯狂了。   他们喊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叫着要看神祇,看后羿看嫦娥。   消息一出,立即和另一条热搜“嘉澄公司新游开服”一起冲向了最顶端。最喜欢的网红公司停业休整,最喜欢的游戏公司出新游戏,网友们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看到粉丝们的诉求,南山君摸了摸下巴:“还真别说,有可能的。”那些神也有够无聊,客串客串说不定真会来。   答应让南山君帮忙,他立即恢复正常。只有小饕餮暗暗为自己失去的食物而感到可惜。   ……   公司转移的那天,正是一个晴朗的晴天。   涂绵绵跟着妖怪们站在公司面前。……不,已经没有公司了,身后空荡荡的一片荒地,什么也没有。他们仰头望着大树,等待着侍者打开大门。   涂绵绵期待着,不知道会看到哪位神祇。   这时,一株藤蔓渐渐地从大树顶端攀爬而下,最终探入泥土之中。狡好奇地嗅了嗅,立即向后缩了几步。   一道身影从大树上跳下。   面如冠玉,白衣飘飘,丰神俊秀。   涂绵绵惊呼一声:“是你?!”那不是君子国的君凌吗!   久别之后再次见面,君凌露出微笑,说:“由我来为你引路。”   “你是——”   “不要惊慌,我只是个小人物。”   还有更多的事情,更多惊人的发现等待着涂绵绵呢。这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涂绵绵站直了身体。   “带路吧,谢谢了。”   “好,各位准备好,我们上路!”   涂绵绵握紧了饕餮的胳膊,后者回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用紧张。身后的小饕餮也挡在母亲面前,警惕地东张西望。   涂绵绵看了看同伴们,又望向丈夫和孩子,终是扬起了唇。   对啊。   属于她的人生的故事——   才刚刚开始。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彻彻底底的完结啦!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爱你们撒花花~~   新文十八号见,也就是这周日,大家不见不散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