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霸异世从成为魔女开始》作者：鱼不乖 晋江VIP2023-10-19完结 总书评数：8605 当前被收藏数：35888 营养液数：40012 文章积分：361,172,224 文案 游戏宅女罗菲伊穿越了，穿成了异世大陆一名八岁孤儿。 穿越不附带记忆，这导致菲伊完全听不懂陌生的异世语言，也根本不记得原身因检测出魔力波动将被强制招收进黑魔法学园的事。 黑魔法学园是这个世界人人惧怕的地方，传说那里拥有最恐怖的黑魔导师。 深渊只是他们的玩物，所有企图靠近之人都会被他们禁锢灵魂，永远成为其忠诚的奴仆。 看着孤儿院院长惊惧发抖的神情，菲伊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一趟恐怕要完。 然而到了学园门口，望着熟悉的建筑、风景和人物，她猛地捂住胸口。 .....这不是她之前玩的一款名叫《神魔大陆》网游里的新手村吗？！ 那可是她爆肝通关并登顶战力天花板的游戏啊！ 游戏世界里所有的隐藏关卡她都清楚不过，所有图鉴生物她都如数家珍。 文字水平刚够上幼儿园的菲伊乐了，还有比这更天选的开局吗？ * 魔女学院最近来了一个奇怪的学生，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上课也从不主动发言，做事也慢吞吞的。 经过几天的观察后，老师们得出结论：这学生恐怕智商有问题。 学园的其他学生同样认为，这人脑子不太好。 但学期期末，脑子不太好的菲伊却拿了学院第一。 不止如此，所有人惊恐的发现—— 老师不认识的草药，她不仅认识，还清楚知道所有功效。 校长都无法进入的禁忌之地，她不仅来去自如，还被里面强大的堕落之种奉为主人。 她甚至知晓早已消失的旧神的魔咒，召唤黑暗之子当她的使魔。 她能让星辰陨落，让万物凋敝。 她根本不是什么脑子不好的低智商儿童，她是真正的天才，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大魔女之王！ 写在前面：感情线在大后期出现，男主背景板 内容标签： 异世大陆 女强 星际 爽文 升级流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菲伊·罗（Faye·L）/别西卜（Beelzebub）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全知 立意：冲破桎梏，在逆境中发扬永不服输的精神，只要时刻保持一颗善良之心，诚信待人，世界总会回报以微笑和好运 vip强推 游戏大佬罗菲依意外穿越进魔法世界，这里神魔共存，各种势力交错纵横，菲依却因不懂异世界语言举步维艰。然而一纸奇怪的魔女学院入学通知书，却把她拉进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这里是最邪恶的深渊，这里是最令人绝望的魔女之家，但这里却是菲依最熟悉的游戏新手村！论穿越进自己玩了五年的游戏世界是怎样一种体验？别人以为她是听不懂话的傻子，可她却是这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全知”！ 本文设定新颖，主调轻松，人物塑造丰满有趣，文笔简洁流畅。在全新的异世界中，能够跟随女主视角，体验新奇欢乐的魔法之旅，感受各类型魔法种族的不同生活，是茶余饭后不错的消遣读物。 第1章 “我？魔女？” 　　午后，尼尼徽镇上到处飘荡着食物的气息。 　　菲依按了按瘪掉的肚皮，用力抬起比她人还高的铲扫帚，将一大坨新鲜热乎的牛粪装进小推车。 　　恶臭熏天，苍蝇蚊虫铺天盖地，“嗡嗡”围绕在小女孩身边，抗议着它们的午饭被不速之客带走了。 　　菲依面无表情挥了挥手，铲扫帚再次划出一道弧线。 　　这是第38堆。 　　一上午的时间，她已经为雇主普莉西娅太太铲干净了38堆牛粪。 　　手掌上出现了新的、被木刺扎破的伤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因蚊虫叮咬而起了一大片红包。 　　但她的工作还没完。 　　她必须使出浑身力气，将装满的小推车推到两条街外的化粪池。处理干净里面的脏污，再回到雇主家，用小牧场内的水龙头清洗所有的工具。 　　“可以了孩子！”普莉西娅太太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适时地出现在菲依背后，“就到这里吧，如今水费简直贵的——哦神主庇佑！我又忘记你听不懂了！” 　　普莉西娅太太放弃言语，直接走上来关紧了水龙头。 　　此时菲依才刚刚洗完最后一把铲扫帚，她还没来得及洗手。 　　夏日炎炎，这位劳累的八岁女孩儿闻起来就跟两条街外一样臭。 　　仿佛看不见菲依眼底的情绪一般，普莉西娅太太退后几步，动作快速的付了工资——5个铜币。 　　在尼尼徽镇，大人们每天干活正常能拿2银币，相当于20铜币。 　　可雇佣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就便宜多了。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没人愿意要的、刚刚把脑子撞傻的女孩。 　　普莉西娅太太只付出了相当低廉的价格，就获得了一个超棒的劳动力。 　　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善良极了，因为如果不是她愿意给菲依一个工作，眼前这个八岁的女孩儿很快就会被逐出孤儿院了。 　　听说这个孩子不仅撞傻了脑子，精神也出了点问题，镇上没有人家愿意雇用她。而在孤儿院里，八岁就算大孩子了，如果不能自力更生，很快就会失去居住的资格。 　　“愿神主庇佑你，”雇主用手帕捂住口鼻，自顾自地嘟囔，“你干活比那些懒小子麻利多了，一点也不像是个傻子。” 　　菲依低下头，将五个铜币仔细揣好，随后慢吞吞向着大门走去。 　　她乱蓬蓬的头发像鸟窝，不合身且偏大的布裙像麻袋一样套在身上。 　　一双眼底泛着浓重的青黑色，看上去阴郁又孤僻。 　　就在此时，一声欢快的叫喊从门外传了过来。 　　普莉西娅的女儿回来了。 　　那是个梳着两支羊角辫、面色阳光的少女。 　　“妈妈——我收到入学通知书啦！” 　　菲依累极了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是镇公学院吗？”普莉西娅太太欣喜的一把抱住女儿，“他们同意录取你了？” 　　“是的妈妈！他们收到了我的入学申请，检测老师说我资质不错，愿意招收我！我有学上啦！再也不用担心干活的事啦！” 　　在尼尼徽镇，不，应该说在这片大陆，都有一条明确的法律规定。 　　每一个适龄儿童都可以免费上学，但前提是必须有学院愿意录取你。 　　如果有，那么恭喜，你未来不仅会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菲的收入，甚至还会得到免费的住房，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如果没有学院愿意录取你，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只能出卖体力换取一份绵薄的收入，或是找到一位好心的技术老师，愿意传授给你相应的技术，以保证简单的温饱。 　　在这个捡牛粪还需要人力的时代，底层人民的生活苦难多的数不过来。 　　而生来就是孤儿、脑子还有问题的菲依·罗，显然就是最苦的那种。 　　“妈妈，她好臭！” 　　手里扬着入学通知书，干净得体的少女一眼看见了菲依，猛地扑进了普莉西娅怀中。 　　“别这样宝贝，虽然她听不懂，但你不能这样说她，神主在看着你呢！”普莉西娅太太语气虽然严厉，但眼尾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母女俩喜气洋洋回了家，那张印有镇公学院院徽的通知书在空中划过，仿佛振翅飞走的蝴蝶一般消失在菲依眼前。 　　烈日在她脚下落下一片阴影。 　　菲依转过身，沉默离开了雇主之屋。 　　今天又新学会了几个词，雇主太太和她女儿的对话，她已经能听明白三分之一了。 　　虽然异世大陆的语言晦涩难懂，她现在的语言水平跟幼儿园的孩子差不多。但无论如何，这的确是个好的开始。 　　总比她刚穿越过来，一个发音也听不懂的时候强多了。 　　是的，穿越。 　　——罗菲依，骨灰级游戏代练，根正苗红的23世纪蓝星居民。 　　在某次连续通宵替老板打订单时突然昏迷，一睁眼就穿越到了这里，成了异世大陆一个八岁孤儿。 　　这个世界的建筑风格和风土人情跟她曾经生活的蓝星完全不同，倒是跟她正在爆肝的游戏背景有点像。 　　一样落后愚昧的社会设定，一样偏古欧的人物与建筑，甚至拥有一样的—— 　　“治疗！” 　　尼尼徽镇中央，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修院门口，穿着灰色袍子的僧侣正举起简陋的法杖，向一条贵宾狗扔出一团光圈。 　　下一秒瘸腿的狗子立刻欢蹦乱跳起来，衣着华丽的狗主人喜笑颜开，客气奉上几枚金币便抱着狗乘上了马车。 　　周围传来人们崇敬的恭维声。 　　那是最简单的治疗魔法，看，跟她游戏里玩的奶妈法师技能不是一模一样的吗！ 　　但迄今为止，罗菲依既没有觉醒什么冒着蓝光的个人面板，也没有碰上任何熟悉的NPC人物。 　　有的只有一天比一天恶劣的生存环境，和不断弄懂的生存规则。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升学制”。 　　任何一个孩子都可以通过上学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学习想要的能力。 　　比如刚刚那团治疗光圈，就是只有侍奉神明的修院僧侣才能使用。 　　想要进入修院，同样得被修院的学院部录取。 　　那可是比镇公学院高了好几个等级的地方，跟普通人无关，跟菲依也无关。 　　穿越过来一个多星期了，她不仅没有觉醒任何金手指，更是连原身的记忆也没接收到。 　　地狱开局压力倍增，填饱肚子比任何事情都来的紧迫。 　　如果她守不住普莉西娅太太家的工作，她可能马上就得露宿街头。 　　一个瘦弱的、毫无根基的八岁女孩，一旦变成孤身一人，很难想象会在这个落后的异世发生什么。 　　毕竟每天跟她一起出去打工的孩子，也有早上离开后却再也没有回来的。 　　所以什么成为世界主宰、拯救反派最大boss之类的穿越必备目标，先上一边儿去吧！ 　　她得先活着，体面的、完整的活下来，再考虑别的。 　　菲依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十几条逼仄的街道，重新回到了希望孤儿院。 　　希望孤儿院一点也不希望，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资助了，又破又旧的设施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小孩子们不断朝菲依吹着难听的口哨，大喊着“傻子菲依回来啦！” 　　菲依挥了挥拳头，那群瘦的跟麦秸秆似的孩子们便一哄而散。 　　她先来到院长办公室，上交了两枚铜币作为今日的餐费和住宿费。之后才晃到小食堂，领取午饭。 　　——一碗只有盐调味、带着没刮干净皮的土豆泥。 　　口感涩苦，完全吃不饱。 　　下午帮厨娘太太洗三大盆野菜——每个孤儿院的大孩子都有自己的活计，有的是照顾新来的幼儿，有的是打扫各处卫生，这是必须要做的。 　　等到菲依终于把手从冷水里拿出来，外面的天早已大黑。 　　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太过令人震惊，所以院长太太破天荒允许她去洗了个澡，用的是廉价的清洁药剂。 　　这种像史莱姆一样的药剂购于镇上唯一一所药剂铺，打开瓶子放在身上就能自动吸附走所有的脏污，其中还包括头发的清洁。 　　“简直就跟游戏里使用道具增加清洁度一样。” 　　只不过游戏里这种廉价的道具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实生活中想使用一次，她却必须支付一天的工资。 　　好在效果喜人，除了胸口处有一块倒三角的疤痕去不掉以外，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干净的跟新生一样。 　　菲依神清气爽回到宿舍。 　　因为要节省开支，孤儿院晚上是没有灯的。这同样也便于孩子们早早睡下——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饥饿了。 　　菲依摸黑穿过孤儿院，来到没有建筑遮挡的大门前。从干瘪的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还有一根未烧尽的木棍。 　　纸是她早上在化粪池旁边的垃圾堆里翻到的，每次她处理完小推车，都要去垃圾堆里翻一翻，只为了翻到些能写东西的纸张。 　　未烧进的木棍则是从小食堂的火炉里拿到的，碳灰可以用来写简单的字。 　　忍受了一阵肚皮的“咕噜咕噜”后，借着月光，菲依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敬镇公学院：] 　　镇公学院就在尼尼徽镇主街道上，名字抄写下来并不难，难的是后面。 　　[日日安，菲依·罗是我，敬仰你们，希望——] 　　语法应该没错？ 　　[——能够进攻你们学院，用我的忠诚，给一个机会，快速的，感恩。] 　　嗯，比上次更真诚了。 　　她努力在打扫院长办公室时偷偷学习了书面敬语，这次全部用上了，希望效果可以比前几十次要好一点。 　　菲依默默叹了口气，从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律规定开始，她就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寄信，给所有能用脚到达的学院。 　　如果一开始语法并不好，那就拼命学。 　　总会有一天，有那么一所学院愿意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摆脱现状的机会，一个能体面活下去的机会。 　　妈的，她再也不想吃土豆泥了。 　　她如此强烈的期盼着，期盼着——无论什么学院，就算跟孤儿院一样破——只要能愿意录取她就行。 　　菲依又换了几根木棍，誊抄了镇上另外两所学院的名字。然后将这些申请书小心翼翼叠好，准备等明天去普莉西娅太太家做工时送出去。 　　就在此时，菲依的胸口处突然剧烈的疼了一下。 　　木棍掉在地上，头顶的月光被黑色的云层挡住。 　　她捂着胸口向前栽倒，可预想中的以头抢地却没有发生。 　　一双苍白的手穿过铁门缝隙，稳稳的扶住了她。 　　菲依讶然转头，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打着黑伞、突兀出现在她对面、只露出下半张脸的奇怪的女人。 　　华丽的黑色蕾丝长裙隐没在昏暗之中，明明只隔了一道铁门，但菲依感觉那女人仿佛被一层薄雾挡住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感恩您——”菲依踉跄着站稳脚步，磕磕巴巴说着刚学会的异世界新词，随后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胸口。 　　那地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搞什么？ 　　“亲爱的菲依·罗小姐，你跟检测魔力时，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女人收回了手，声音透过黑伞传了出来。 　　“但魔女的印记还在，说明我没有找错人呢。” 　　菲依茫然地看着她，啊？啥？？ 　　伞下，漂亮的红唇露出一抹微笑。 　　“我是来通知你：菲依·罗，你之前做的魔力检测结果很不错，所以我们准许你，成为今年魔女学院的新生。” 　　苍白的手指夹着一封信递了过来，上面刻印着漆黑陌生的徽章—— 　　一个倒三角符号，就跟菲依胸口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全被信封上的文字吸引了。 　　[魔女学院入学通知书] 　　什么什么学院的入学通知书！虽然前面的文字完全不认识，但后面的部分她早上的才刚刚在普莉西娅太太家见过！ 　　不会错的，她终于要有学上了？！ 　　这是哪位好心的太太！！ 　　菲依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眼前一阵阵眩晕！ 　　“去——” 　　她指尖泛白，喉咙酸涩，蹩脚的音调像破锣。 　　但她毫不犹豫地双手抓住铁门栏杆，像一个被关了二十多年的死刑犯终于见到了阳光。 　　“我去——！” 　　作者有话说： 　　推推基友的预收，过几天就开啦。也是言情大女主爽文，如果有感兴趣的宝贝可以戳戳看哦～ 　　《人鱼天赋是让你拿来社牛的？》by兮欢id8105129 　　女主是个社牛，路过的狗都能聊两句 　　一朝喜提穿书，成为爹不亲娘不爱的豪门大女儿，原身唯一的爱好就是唱歌，为了梦想加入选秀综艺，不曾想导演被家人收买，恶意剪辑她的镜头将她淘汰，最终原身只能黯然放弃梦想成为联姻工具 　　睁开眼，女主穿到了参加选秀的时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这个身体自带人鱼歌姬天赋 　　坏消息：下一期她就要被淘汰了 　　问题不大，先吃个饭 　　看见一个练习生刚从食堂出来，女主随口搭话：“姐妹，今天午饭哪个比较好吃？” 　　不知怎么的，听见女主的问话，练习生脑子里再次回忆起食物的美味，热情地给女主安利 　　一顿饭后，两人已经组成了亲密饭搭子 　　去练习室消食，看见一个练习生在独自练舞，女主关心道：“姐妹，咋不吃饭？” 　　本来强装坚强的练习生内心忽然一暖，忍不住想哭 　　见不得美女哭，女主一顿花式安慰 　　最后练习生拉着她的手要和她做知心好友 　　下一期淘汰录制前，所有练习生迎来了一次直播的机会 　　本想暗搓搓给女主限流的导演没想到第一二三……十几名练习生强行和女主挤在一个房间直播 　　粉丝们：？？？ 　　这练习生谁啊？和她们家正主关系这么好？ 　　一个人聊十几个还游刃有余？牛逼啊！ 　　等会，她说话还怪有意思的，不确定，再听听。 　　姐妹们，为了留住我们的电子榨菜今晚开始特种兵打榜！ 　　渣爹渣妈试图动用手段对付女主，却被豪门千金霸道总裁争抢着摁下 　　#休想耽误我家爱豆和我们唠嗑的宝贵时间！# 第2章 招生导师——大罪的魔女 　　“很少有新生会像你一样高兴。”女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大，“深渊之地由衷的欢迎你，菲依·罗小姐。” 　　“入学通知书上写有简单的开学情况，你有一天的时间准备，我将于明晚九点在孤儿院门口等你。” 　　说完，黑伞向下倾斜，遮住了苍白的下颌。 　　黑雾从她身上溢散，一寸一寸吞噬掉周围的亮光。 　　菲依一个眨眼的功夫，女人一下子就不见了，跟来时一样突兀。 　　等等，魔法？！ 　　来不及思考女人最后说了什么，菲依一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原以为只要有一所普通的、甚至破败的学院愿意录取她就好，可居然是被好心的魔法师太太捞了！ 　　她死死抱住那张入学通知，低头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牙齿扣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想到了斥巨资才能买得起的廉价清洁药剂，想到了阳光下普莉西娅女儿欢乐的笑，最后回忆停留在了僧侣施展治疗术时的骄傲和众人敬仰羡慕的目光上。 　　还有那几枚金币。 　　金币！ 　　菲依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信展开，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菲依·罗小姐： 　　很高兴您早前通过了我们随机设置的魔力检测，您已被强制录取为今年魔女学院的新生。 　　新学期将在下星期一开始，我们的招生导师会在明晚九点前往孤儿院接您。 　　无需准备任何东西，只需与人间好好告别。 　　再次，深渊之地欢迎您的加入。 　　魔女学院招生部谨上] 　　看了两遍，菲依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呃……上面写的啥？ 　　她勉勉强强能看懂一个开头，自己的名字，还有第三行末尾写的[星期一]和[九点]。 　　院长办公室里有日历表和时钟，时间与日期是她学的最快的。 　　所以这两个唯二的数字是……入学时间？ 　　分隔的这么远，代表了两个时间？也许是开学和报道？ 　　她意识到自己必须找人帮忙了。 　　云层渐渐散去，月光重新洒满大地。 　　细瘦的少女像孤魂一样穿过狭窄的宿舍，回到打满补丁的小床上躺好。 　　这一夜，小床“嘎吱嘎吱”响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菲依刚迷迷糊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入学通知书还在不在。 　　摸到胸口硬硬的纸，她躁动的心脏才变得安定下来。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从身边跑过，时不时有一个转头朝她做鬼脸。 　　大孩子们三三两两走过，全都拿她当空气。 　　没人喜欢跟一个听不懂话的傻子玩，菲依也懒得跟这些真·没长大的孩子打交道。 　　她迅速收拾好床铺，去水房洗漱完，火急火燎冲向院长办公室。 　　敲门，可里面没人。 　　她只能回到小食堂干活。 　　飞快洗完三大盆野菜，几口扒拉完日常土豆泥，旋风似的跑出了孤儿院。 　　普莉西娅太太惊讶于女孩的勤奋。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刚好，麻烦帮我修建一下草坪吧，我会加钱的。” 　　普莉西娅太太把菲依带到了新的工具旁，用手指比划着面前歪歪扭扭的草坪。 　　菲依秒懂，点头开始干活儿。 　　她人不大，动作却利落的不行。临时加活儿也不会抱怨，普莉西娅看着都感觉有点于心不忍了。 　　明明是跟自家乖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 　　“愿神主庇佑你。” 　　收拾牛粪，清理工具。修剪草坪，再次清理工具。 　　好不容易干完了活儿，菲依却拒绝了普莉西娅太太多付的那份工资。 　　太太疑惑时，见女孩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是用碳灰抄写的一句话。 　　[新学期将在下星期一开始，我们的招生老师会在明晚九点前往孤儿院接您。] 　　“哦我的天！有学院愿意录取你了？”普莉西娅惊了，但想起菲依之前的种种行为，很快便释然了。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两个好心人呢？ 　　菲依没有给她看入学通知书，她也不知道是哪个村落里快要倒闭的学院会干这种事。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解释这句话吗？”普莉西娅微笑了一下，她的宝贝女儿也才刚刚被录取。幸运的日子里，她不介意释放一下自己的善良。 　　她回房中拿出真正的笔，在纸上画了个月亮、时钟和希望孤儿院。 　　“晚上九点，你，在孤儿院门口，等。” 　　巨大的笑容出现在女孩脸上，她弯腰告别，踩着满地阳光跑出了大门。 　　晚上九点，会有人来接她！！ 　　普莉西娅探头向外看，“到底是什么学院愿意接收那样的孩子，会比镇公学院还好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将入学通知书哄骗过来看一眼的想法。 　　“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比我的宝贝上的学院更好呢？” 　　但在回身看见那张誊抄的纸时，普莉西娅忽然像触电一样瞪大了眼睛。 　　“……哎呀，那个孩子，居然这么机警的吗？”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碳灰色的字迹上，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太太抿住嘴，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起来。 　　据她所知，镇上没几所学院是会主动去接学生的。连镇公学院都是学生自主去报道。 　　所以被那孩子宝贝似的藏起来的入学通知书，会来自镇外某个高级学院么？ 　　普莉西娅将纸条团成一团攥进手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会允许那个傻子比自家宝贝拥有更好的前途。 　　“我记得以抠门节省著称的孤儿院院长太太，很喜欢逛二手集市……” 　　——— 　　菲依一天都没有闲着。 　　在得知了确切的入学时间后，她发现时间瞬间变得紧迫起来。 　　她揣上了这些天来攒的所有积蓄，先去造访了一圈镇上的其他学院。 　　在蹲守了好几个小时后，才以8枚铜币的价格从好心的高年级学生那里购买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几支即将用完的羽毛笔和一些二手薄皮本。 　　在这个世界，羽毛笔是用某种植物的根茎制作，灌进特质的显色药剂用于书写，尾部插上漂亮的羽毛，很受学生和导师的欢迎。 　　而菲依买到的几支，毛都快被撸秃了，看起来像是刚从斗鸡场战败下来的公鸡。 　　有点惨，但胜在便宜。 　　好消息是薄皮本还很抗造。 　　这种真的是用某动物皮制作的本子，每一页的厚度跟蓝星上的纸张差不多，摸起来时有不太明显的皮肤纹路。 　　只要顺着这种皮肤纹路，用湿的布巾摩擦，就可以擦干净上面的字重新书写。 　　菲依不在乎是一手还是二手，只要能用就是好本子！上学可不能没有这些！ 　　她又去旧货商行，狠狠心用4枚铜币淘到了破旧的《语言初学详解》、《字词启蒙图文版》。 　　她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学会异世大陆的语言，她可不想因为听不懂导师的课而面临被退学的风险。 　　现在，少女兜里只剩下零星的响声了。 　　最后的2枚铜币是她给自己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的，希望学院里有可以勤工俭学的地方。 　　等折腾完这一切，菲依几乎是踩着九点的月光赶回孤儿院的。 　　可还没来得及见到来接她的人，却率先迎接了院长的怒火。 　　“你偷了普莉西娅太太家女儿的入学通知书？！” 　　普莉西娅在一旁温和地笑了，“孩子还小，脑子也不太灵光，可能不太懂这些事。院长，您别太生气，只要她能把通知书还给我就好。” 　　菲依几乎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境况，她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普莉西娅脸上。 　　月光被云雾遮挡，将少女的眸子映出了一片幽深的阴影。 　　不知为什么，普莉西娅忽然打了个冷颤……那孩子，一点也不傻！她知道自己的打算！ 　　“快点，交出来！”院长没注意到这些，她怒气冲冲，不由分说抓向年幼的少女，“那是普莉西娅太太重要的东西！她愿意雇用你给你铜币，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妄图代替她女儿进入学院！快点，把通知书交出来！” 　　但谁也没想到，那个瘦的仿佛麦秸秆似的女孩却敏捷极了！ 　　她灵活闪身，一下子从院长手中滑走了。 　　高大的院长却因为被晃的失去平衡而重重摔倒在地！ 　　“想要？” 　　在院长暴怒爬起来的咒骂声中，菲依在不远的距离站稳。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张入学通知书，另一只手悄悄拿出羽毛笔藏进掌心。 　　羽毛笔的笔头非常尖锐，在黑夜中划出一抹弧光。 　　菲依“刷”一下将硬纸信展开，把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面举高给两人看。 　　她发音不太流利，但语气异常坚定。 　　“我的。” 　　没人能抢走她的命运！如果有，那她会用刚买的笔尖扎穿那人的手！ 　　那一瞬，黑雾忽然在她身后涌动溢散，仿佛爆发喷涌的火山！ 　　院长太太的咆哮戛然而止，普莉西娅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她们同时看清了菲依身后突然出现的身影，也同时看清了那张入学通知书上的名头—— 　　[魔女学院] 　　魔女，传说中最恐怖的黑魔法力量之源，以人类灵魂为食。出现在哪里便会为哪里招来灾祸，所有靠近之人都会被她们禁锢，成为其永远的奴仆！ 　　“哎呀哎呀，是谁想要抢夺我家新生的入学通知书？” 　　黑伞之下，只露出半张脸的女人浅浅微笑。 　　华丽的裙摆之下，漆黑的蛇群缓缓爬出，阴冷至极的气息让两个女人如坠冰窟。 　　普莉西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院长更是惊惧发抖！ 　　“魔……魔…” 　　怎么可能？学生？！她们没有听错吗？！ 　　那个连话都听不懂的傻子，竟然会是最恐怖的魔女的学生？！ 　　那可是真正的魔女！连中央教廷都忌惮的魔女！！ 　　普莉西娅心脏跳的快要爆掉，她眼里因恐惧溢出泪水，手脚并用、像一团烂泥一般向外爬。 　　但她只挪动了一点点的距离就再也不动了。 　　因为黏腻的、冰冷的蛇群缓慢缠上了她的脚踝，接着是腰腹，最后盘在纤细的脖颈上。 　　可怜的女人快要被吓疯了！ 　　“嘘。”魔女抬起苍白的手指抵住唇，“我只是个招生导师。好梦，二位。” 　　蛇群突然发出一声声尖啸！普莉西娅与院长刹那之间陷入恐怖的梦魇中！ 　　看着二人绝望晕倒的模样，菲依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诶？魔、魔女？ 　　她僵硬着，一寸一寸扭过头。 　　小臂粗细的蛇群不断涌动前行，亲昵地缠上魔女的裙边。 　　菲依无声咽了咽口水。 　　“不用害怕，新生，”伞下的魔女缓步靠近，潮湿黑暗的气息裹挟着冷风扑面而来，“这只是我的使魔，名叫阿尼亚诺。未来你也会拥有自己的使魔，如果你能在考试中活下来的话。” 　　菲依感觉自己像在看没有翻译的恐怖电影，但她没有后退。 　　入学通知书上有我的名字，她这么想着，紧紧握住了那张硬硬的纸。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身后，一片昏暗的孤儿院静静矗立。 　　菲依却无比坚定的朝魔女迈出一步。 　　“值得夸赞的勇气，”魔女第二次愣了一下，随即语调上扬，“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的新生。” 　　“但我们的确该走了，因为那两个蠢货浪费了太多时间。” 　　魔女毫无血色的手轻轻旋转伞柄，一捧又一捧的黑色雾气便像喷发的火山般倾泻而出！直接将菲依整个人兜头罩了起来！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周遭汹涌喷薄的雾气！ 　　也许过了几秒钟，也许过了十几秒。 　　等她再次睁眼时，苍茫荒凉、泛着血红色的大地在她脚下展开。 　　深灰色的河流蜿蜒交错，扭曲古怪的树木零星散落。 　　一条宛如黑洞般的大路绵绵延伸，直直通向不远处巨大而森冷的城堡。 　　等等，这场景……！ 　　菲依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欢迎来到魔女学院，”魔女说。 第3章 这哪是什么最恐怖的深渊，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魔女在菲依身后站定，随时准备扶一下这位没见过世面的新生。 　　每一个从人间第一次来到魔女学院的新生，都会被眼前仿佛梦魇般的场景惊倒。 　　有人会惊恐尖叫，有人会痛哭崩溃，还有人干脆受不了，拼命要回家。 　　魔女见怪不怪，并以此为乐趣。 　　但奇怪的是，眼前瘦小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兴奋？ 　　嗯？兴奋？？ 　　魔女认为一定是黑伞遮蔽了她的视野。 　　她轻轻抬高伞沿，却看到了少女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的表情。 　　“……”魔女罕见感到了震惊。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但蛇群缠上了她的手臂，提醒她时间要到了。 　　魔女只能压下唇角，在地面跺了跺。 　　下一刻，隆隆的车轮声从城堡的方向驶来。 　　十三个套着绳索的人像马一样奔跑，他们恭恭敬敬拉着一辆造型华丽的马车。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管家制服，袖口绣着熟悉的倒三角符号。 　　他们眼底没有黑色的瞳孔，只有一片无尽的白。 　　如果有任何一位僧侣站在这里，都会立刻明白这些人的状态。 　　这是十三个没有灵魂的人。 　　怪诞的场景在眼前上演，可菲依却激动的脚趾都紧绷了起来。 　　等一下，这个场景……这个场景她简直不要太熟悉了啊！！ 　　如果僧侣的奶妈魔法是真的，如果能增加清洁度的清洁药剂是真的，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接下来难道是开满白色腐生花的花海之地、被诅咒的巨型绞架、和作为新手指引者的[大罪魔女萨莉拉]的出现吗？！ 　　菲依毫不犹豫冲上了马车，她甚至迫不及待朝后招呼着接引她的魔女。 　　“快，快！” 　　黑伞下，魔女的表情差点裂开。 　　到底是谁接引谁？ 　　蛇群涌向裙底后消失，魔女无奈的收起了黑色的伞。 　　这是菲依第一次见到她的脸，年轻，苍白，无比优雅的美丽。 　　少女瞬间忘记了呼吸。 　　伞面沿着伞骨缓慢收紧，随后逐渐融为一体，扭曲着缠绕在魔女的手腕上，变成了一条黑色的蛇形手链。 　　魔女端坐在车上，十三名奴仆便飞速朝着城堡奔跑起来。 　　“萨利拉……” 　　“什么？”魔女转头，虽然发音古怪，不像这片大陆上的语调，但刚才眼前的新生好像的确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认识我？”魔女眉尾高高挑起，“我是萨利拉，深渊之地，大罪的魔女，你们这一届的招生老师。” 　　菲依的脑袋逐渐发热、发烫，好像有一团火从心底直冲到天灵盖。 　　她刚才下意识说出来的是汉语，来自蓝星的语言。 　　但魔女点头了！名字的音调是差不多的！ 　　居然真的，真的是她！！ 　　菲依喉咙发酸，猛地扭头看向车外—— 　　车轮碾过黑色的大路，转弯之后，一大片漫无边际的白色花海出现在眼前。 　　三角形状的巨型绞架倒挂在城堡大门之上，如同一个巨大的倒三角符号。 　　一排又一排的、没有黑色瞳孔的人类穿梭在城堡之中，冷白的魔法灯光仿佛暗夜里的明月。 　　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 　　罗菲依用力攥紧宽大的衣摆，胸口剧烈起伏。 　　这里真的是她爆肝了五年、穿越前还在替老板打单的游戏——《暗黑大陆》的新手村啊！！ 　　她居然真的穿进了游戏里！！！ 　　在23世纪的蓝星，《暗黑大陆》是一款堪称现象级的全息网游。 　　以古欧风为背景基调，光明与黑暗作为对抗的两大阵营。 　　在此之上设计了新奇神秘的九大职业，再加上由最新智能光脑自主构建衍生的剧情线与NPC，让选择任一职业的玩家都能体会到完全不同的游戏历程。 　　无比新奇的游戏体验，庞大精致的背景地图以及人物，再加上选择繁多的职业与转职系统，《暗黑大陆》刚刚上线那天就引爆了全星球。 　　甚至在此后五年多的每一天里，《暗黑大陆》都在屠榜。 　　热度居高不下导致其衍生出了无数职业玩家、职业联赛。无数游戏公会扎进《暗黑大陆》，不停打极品装备、探寻极品配方，以此牟取天价利益。 　　数不清的玩家在游戏里一夜暴富，罗菲依就是其中一员。 　　只不过她富的特别离谱。 　　因为她是《暗黑大陆》全服战力天花板！ 　　九大职业的No.1，全挂着罗菲依一个人ID名！ 　　作为无与伦比的肝帝+氪王，菲依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打通了《暗黑大陆》所有的隐藏关卡，集齐了所有职业的装备与生物图鉴，甚至每一张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隐藏配方她都如数家珍。 　　她是游戏里当之无愧的“全知”。 　　所以之后的三年里，她成了《暗黑大陆》的骨灰级代练。 　　无数玩家、甚至公会都不惜花重金请她来设计游戏角色的职业成长路线，从她手里购买隐藏道具、武器或药剂。 　　她成了游戏内真正的天花板人物。 　　现在，她居然真的穿进了游戏里！ 　　还有比这更天选的开局吗？！ 　　菲依花了很长时间才冷静下来。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镇上各处都很熟悉，只是没有一个显眼的地标或NPC人物，所以才迟迟不敢确认。 　　类似尼尼徽镇一样平平无奇的地图，在《暗黑大陆》内至少有数千个，认不出来很正常。 　　但现在看见了魔女学院，作为游戏里魔女职业的新手村，这个地方实在太经典了，所以她才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但新的问题随即而来。 　　一：这不是游戏，她有血有肉，没办法复活。假如真的遇上游戏里一样的boss或升级关卡，她有且只有一条命。 　　二：她没有玩家面板，在无法升级的条件下，如何才能使用游戏里的那些技能？她魔女的账号可是一个大招就能灭掉一个国家啊，安全感简直满满。 　　三…… 　　她再次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新手指引者，大罪的魔女萨莉拉，貌似比在游戏里的形象要年轻太多太多了。 　　城堡外部的很多细节也跟她记忆中对不上。 　　如果硬要说的话，魔女学院的城堡，很新，比她第一次在游戏世界见到时要新很的多。 　　那感觉就像……她穿越到了开服之前。 　　“咔嗒！” 　　车轮停了下来，立刻有几名“管家”走过来充当下车的扶手。 　　菲依脑海里自动显示出了这些人的资料。 　　这些没有灵魂的躯壳其实也是魔女们的使魔——[偶人]，只不过是最低级的那种，只有2-3级，是魔女学院的第一道防线。 　　有危险时会对目标发起攻击，平常情况下只是魔女们的奴仆。 　　萨莉拉居高临下看着少女，“我们到了，下车吧新生。我想，你不会愿意错过入学仪式的，有很多新生都在那里。” 　　“等仪式结束，你还需要去领取你的宿舍和校服。” 　　菲依用力捏了一下手指，让持续发热的脑袋降温下来。 　　她敏捷跳下车，跟在萨莉拉身后，进入这座威严壮观的城堡。 　　城堡内部比想象中还要大，也许是因为魔法，显得里面的空间堪称壮阔。 　　整体风格很像蓝星上富丽堂皇的大教堂，长长的走廊上每隔几米远就摆放着高且精美的巨大花瓶。 　　许多偶人安静打扫着，萨莉拉带着菲依路过时，它们会弯腰鞠躬。 　　直走，右拐，上三层楼梯，持续向前。 　　菲依拼命记下每一条路。 　　现实世界可没有自动寻路功能。 　　最终，两人停在一扇超大的双门前。 　　厚重古朴的大门上缠绕着干枯的藤蔓，这些藤蔓比人类的头颅还要粗。枯败却异常结实，宛如一条条巨蚺。 　　萨莉拉轻轻向两侧挥手，那些藤蔓便自动撤开。 　　顶到天花板上的大门动了，冷白但明亮的光线霎时间从里面穿透出来。 　　这是一间无比宽敞、华丽到令人失语到大厅。 　　拥有奇异色彩的窗棱下方吊着成千上万条发光的白花，无数错落有致的、高高的烛台上燃亮着不同色彩的烛光。 　　黑白相间的地砖上方铺着厚实的暗红色地毯，绑在绞刑架上的魔女雕塑静静摆放在中央，温暖的超大火炉在雕塑前熊熊燃烧。 　　几把精致的扶手椅排成排摆放在火炉前，这是学院导师的位置，但现在是空的。 　　周围，数不清的黑色暗金边长沙发围绕大厅摆了一圈。 　　现在，沙发上坐满了年纪不同的少女。 　　有些跟菲依年纪相仿的，脸上的表情都透着紧张和惊慌。 　　有些年纪大一些的、身上穿着整齐的黑袍，她们则淡定很多。 　　少女们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紧盯着新进入的两人。 　　“还好没有迟到。”萨莉拉示意菲依自己找地方坐，她本人则向着第三个高脚凳走去。 　　“哔啵！” 　　随着她的靠近，火炉里的火焰骤然升高。浓重的黑雾飘散至其余几把扶手椅上方—— 　　一位又一位传说中的魔女从黑雾中显现。 　　她们的身形、衣着不尽相同，但每个人身上都透露出无比骇人的气息。 　　如果尼尼徽镇的僧侣在这里，恐怕会因恐惧而当场疯掉。 　　没有任何一位侍奉神明的人能忍受眼前这个场景——魔女的集会——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 　　“但我身在此中。” 　　菲依这么想着，一步一步朝着唯一空着的位置走去。 　　也许是穿越来的时间点比游戏开服的时间要早，这里的一切都跟她记忆中有偏差，就连人物也是。 　　但依然是熟悉的背景，她内心逐渐冷静下来。 　　空位置旁边坐了一名衣着考究精美的少女，身上的名贵首饰闪烁着光芒。 　　像只鸡毛掸子似的菲依在她旁边坐下后，少女一张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但萨莉拉导师已经宣布入学仪式正式开始了，她不敢胡乱出声，只能拼命用眼神瞪着菲依。 　　走开！你这只杂毛鸡崽！没看到怀亚特家族的徽章吗？！ 　　平民竟然敢坐在伯爵之女的旁边？！活够了吗？！ 　　菲依完全无视了她，心思只放在了导师们的发言上，时不时还会拿出秃了的羽毛笔和薄皮本“哗哗”记着什么。 　　菲依虽然听不懂大部分话术，但她会音译啊！ 　　用蓝星文字将发音记下来，等晚上没事后再对照她买的那两本初学者语法书，至少能够弄懂一半多。 　　一旁的少女的眼神几乎要喷火，如果她的仆人在这里，她一定会立刻命令他们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平民丢出去！ 　　但现在…… 　　怀亚特伯爵家的长女——希尔·怀亚特紧攥着小手看向大厅正中央。 　　萨莉拉导师已经说完开场发言了，黑雾凝结出了所有新生的名字与被分到的宿舍。 　　新生们两人一间，后面跟着宿舍门牌号。 　　“希望能给我一个有分寸的平民当室友，而不是旁边这种愚民。”希尔在心底暗自祈祷，随后看向自己的名字上方—— 　　“菲依·罗？这是谁？” 　　菲依听见自己的名字后抬头，刚想出声应一下，头顶忽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 　　数不清的仓鸮鸟突然从上方的窗口飞进来，每一只爪子上都抓着一个黑色的布袋。 　　这些长相骇人的大鸟在大厅中低空盘旋，在新生们一声声尖叫中准确的将布袋丢了下去。 　　直至所有的新生都人手一个后，它们才又扑棱着飞了出去。 　　菲依好奇地打开袋子一看，发现里面是两套长袍、两双柔软的皮靴和两条素面长裙。这些衣服全是黑色，摸起来手感超好，一看就不是用的普通布料。 　　而且布袋应该施了魔法，明明在外看只是个斜挎包的大小，却可以整整齐齐装下这么多东西。 　　她在心底小小雀跃了一下。 　　孤儿院的衣服要么是好心人捐赠的，要么是院长从垃圾处理场低价收购来的。总之都是又旧又破，身上的皮肤总是磨的通红。 　　穿越过来这么久，她还没从来没穿过布料这么软的衣服。 　　菲依紧紧抱住袋子，直接把身边少女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这哪是恐怖的深渊之地，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第4章 谁第一天上学就被魔法卷轴抽啊？ 　　“恭喜你们，现在你们每个人都顺利成为了魔女预备役。”萨莉拉不带感情地说道，“只有顺利通过第一学年的考试，才有资格成为低级魔女。” 　　“真希望我到时候能看见活着的你们。” 　　火炉在此时突然发出巨烈的响声，爆炸的火焰在导师身后陡然升高！ 　　火光映照在每一位新生的脸上，那一瞬，少女们同时感觉到了胸口的刺痛。 　　倒三角印记在发着微微的光，这代表她们已经正式被魔女学院接纳。 　　在这片大陆上，总有一些女孩，生来就带着无与伦比的魔力。 　　那是普通人永远也无法获得的力量。 　　跟其余的、从神主或魔鬼那边借来魔力的魔法师不同，这些少女本身就是魔力本源。 　　利用不同的魔力检测方式找到她们，接纳她们，教她们如何控制身体里潜藏的魔力，让种族得以延续，这才是魔女学院真正存在的意义。 　　而此过程中的失败者，则没有继续留存下去的资格。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所有新生都感觉到一股阴风吹过，整个人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演讲完毕，入学仪式就正式结束了。 　　没有瞳仁的管家们正一个个走进来，分批将新生们一个个带出去。 　　捏住布袋一个角，希尔紧张的站了起来。 　　虽然这里到处都是会发光的魔法之花和蜡烛，但她还是觉得很黑很阴森。 　　怀亚特家族的古堡就很明亮，她也不必跟其他人用同一间房……但是她收到了入学通知书，她没任何办法拒绝。 　　希尔眼眶发酸，强撑着跟随“管家”走了出去。 　　她们穿过长廊，又上了两层，这才来到写有她宿舍门牌号的房间。 　　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女孩了……是那个愚民！ 　　希尔·怀亚特瞪着眼睛，刚刚才涌起的酸涩、对未知的恐惧一下子全被怒气取代了！ 　　怎么会是这个胆敢无视伯爵家徽的愚民！ 　　在怀亚特家族的领地上，没有任何一个平民见到她不行礼的！ 　　就连刚刚在大厅里，每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少女也都会下意识提起自己的裙摆！ 　　但这个叫做菲依·罗的家伙竟然完全无视了怀亚特家族的徽章！ 　　现在她还必须要跟这等粗俗的、毫无礼貌的人当室友？！ 　　希尔差点儿返回去要求更换宿舍。 　　但她的脚尖迟迟没有转回幽深的长廊，也没敢跟身边长相恐怖的“管家”搭话。 　　“真慢啊。”菲依低声说了句，要不是带她来的偶人非要她等另一个室友，她早就迫不及待先进宿舍了。 　　菲依跟谁住都无所谓，所以她完全不在乎室友是谁。 　　“快，”菲依指了指门锁，朝偶人挤眉弄眼，“快开！” 　　希尔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她疯了吗？居然敢直接跟这些东西对话！果然是莽撞愚蠢的家伙！ 　　但希尔幻想当中的“管家”大发雷霆没有出现，这些梦魇一样的生物温和极了，动作迅速的刷开了宿舍门。 　　两名少女各得到了一把黄铜钥匙。 　　还没来得及等到偶人离开，菲依便迫不及待冲进了宿舍。 　　是没有补丁的单人床！而且好软好蓬松！躺上去完全没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独立的长桌！崭新的椅子！甚至还有无异味的单人沙发和地毯！ 　　哦天呐！ 　　菲依冲进浴室，狠狠抱住了干净明亮的浴缸！ 　　魔女学院简直财大气粗！ 　　这里有一整排的清洁药剂！ 　　而且从颜色看，和孤儿院使用的[廉价的清洁药剂]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至少是[优质的清洁药剂]级别！打开还能闻到清新的芳草香！ 　　就算是这个世界的神主掐着她的脖子，她——菲依·罗也绝对不会从魔女学院离开！ 　　这样的环境和条件，无论是成为魔鬼还是什么别的，她都愿意！ 　　宿舍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是双人份，包括浴室都有两间。 　　所以菲依毫无负担的将脸色黑如锅底的室友关在了门外，美美泡了一个热水澡。 　　三瓶清洁药剂自动在身上上上下下，菲依舒爽的拿起薄皮本和语法书学了起来。 　　此时她脑袋里还浮现出了另一件事。 　　——如果这里真的是游戏世界，那么就算时间点不对，但她掌握的药剂配方一定也可以用。 　　眼前的清洁药剂就是个例子。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药剂]是一个最特别的创新点。 　　玩家想嗑药，不再只依靠从NPC手中购买或打怪产出，他们可以自己依照[配方]制作。 　　只要知道[药剂配方]，搜集完所需的材料，就可以自主制造出不同功效的药剂。 　　药剂等级也会随着配方的不同而变化，从最低到最高级分别是：廉价、普通、优质和传说。 　　有一些隐藏的、超强的传说级别药剂，甚至可以永久提升血量/魔力最大值、大幅度提高战斗力等等。 　　当然，也有提升智力的药剂。 　　穿越前，菲依就是靠着数百张不同的隐藏药剂配方快速积累了巨额财富。 　　她不贩卖配方，只替老板们制作药剂。 　　所以对此，她简直熟练的不行。 　　菲依眼底被浴室的灯光映的亮极了。 　　她在本子上写下[智力药剂]，并画上大大一个圈。 　　必须尽快搞到材料，跨过语言这一大关！ 　　不过凭她现在的情况想要搞到高级别以上的药剂材料，基本不可能。 　　她甚至连别的地方的地图都没点亮。 　　菲依想了想，在本子上写下[普通的智力药剂]，列出了如下几个材料： 　　2份晒干的百里香叶、5份罗勒树皮、8份新鲜的蓝章鱼副脑和1份清晨晨露。 　　这些东西都不难搞到，百里香在尼尼徽镇边缘就有种植；罗勒树就是她刚抵达深渊之地时那些扭曲的、像荆棘一般的树；晨露更不用说，早起一点就能搞到。 　　剩下的蓝章鱼的副脑，这东西是药剂配方里的常客，尼尼徽镇上的药剂铺应该有卖。 　　只是回尼尼徽镇恐怕有点难度。 　　菲依想起了普莉西娅和院长，萨莉拉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修院的那些僧侣肯定会把罪责推到唯一失踪的她身上。 　　虽然那些僧侣连转职都还没转，最高等级不会超过30级，但凭现在的她还是打不过。 　　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难点——工具。 　　游戏里调制药剂都需要用到道具[配置炉]，现实生活中这玩意儿除了花钱买，还应该去哪儿找？ 　　算了，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等最后一根头发也被洗得柔顺亮丽之后，菲依立刻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把长发编成几个辫子，穿上崭新的黑色素面裙，拉开浴室门，刚巧碰上偶人管家来送东西。 　　菲依注意到新室友正无比嫌弃且生疏的整理床铺，看她出来直接扭过了头，摆明了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 　　但菲依懒得搭理，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新送来的三样东西吸引了。 　　每日菜单、课表和注意事项，全都是用真正的魔法卷轴书写的！ 　　这种用海妖腹部皮肤制作的卷轴拥有一定智慧，不仅能够自动更新上面书写的内容，还会自己扭着身体找一个舒服的墙面粘好。 　　这些卷轴继承了海妖本体的高傲，如果对它们不敬，就会遭到攻击，通常是被卷轴棍棍无情抽脸。 　　威力不大，侮辱性极高。 　　所以菲依对于三张魔法卷轴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海腥味儿和灰白的纹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还特意用浴室里干净的巾布替它们擦拭表面沾上的脏污。 　　看着室友的一举一动，希尔·怀亚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嗤笑。 　　果然是没见识的平民，连这种脏兮兮的、不知从哪个贫困之地搜罗出来的魔法卷轴都奉若珍宝吗？ 　　真是愚昧且无知！ 　　怀亚特城堡里不知有多少张类似的魔法卷轴，每一张都是被修院的大魔法师祝福过的，精美且华丽，而且性格温顺乖巧。 　　希尔小时候经常会因为好玩折腾卷轴们，但从来都没有任何一张卷轴对她发过脾气。 　　想到这儿，希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想家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狭窄的床铺、逼仄的浴室、还有这些脏到家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卷轴！ 　　伯爵之女嫌弃极了，她从一看就贵极了的箱子里掏出一瓶精美的香露。一边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边朝刚粘在墙上的卷轴们走去。 　　观望的菲依忍不住：“你……” 　　“闭嘴平民！”希尔白了她一眼，“现在才想起来要对怀亚特行礼吗？晚了！我是绝对不会赦免你的无礼的！” 　　菲依虽然听不懂她在说啥，但是表情和语气可骗不了人。 　　所以她收回了自己的手。 　　接着，这位永远昂着脑袋的伯爵之女就被三张魔法卷轴给揍了。 　　第一个棍棍拍到手臂上的时候，希尔还怒不可遏。 　　“你们竟然敢对伯爵之女动手吗？！你们这些比淤泥还脏的垃圾——” 　　之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海妖的皮肤们彻底狂躁，纷纷从墙上把自己扒了下来，追着希尔抽了过去！ 　　一个八岁的、刚刚离家求学的女孩，被三张卷轴围起来揍，过程相当凄惨。 　　菲依听着咒骂声、追逐声、哭声和求饶声，认真的对照字词详解书翻译明天的菜单。 　　“香煎蛙腿好像不错，牛排煎蛋必点，红腥草汁……这不是加血小药吗？来一杯。” 　　只要用羽毛笔在想要的菜名上画圈，第二天就会有偶人管家把菜送到宿舍，简直不要太方便。 　　“喂！”希尔忍不住了，崩溃朝唯一的室友大喊，“你能不能来帮帮我！去叫人…任何东西来都好！！该死的能不能让它们停手！！” 　　“不好意思，”菲依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她，又举了举手中的字词详解书和自己的脑袋，意思是：我听不懂，我傻。 　　希尔眼前一黑，随即号啕大哭。 　　最后，魔法卷轴们最终在少女的求饶声中罢手了，重新贴回了墙上。 　　只是它们这次被气狠了，找的位置也相当隐蔽。不是在书桌下方，就是在床幔后面，希尔永远要费很大力气才能看见明天的菜单和课表。 　　伯爵之女在抵达魔女学院的第一天，就学会了闭上口出狂言这张嘴的事。 　　但她跟室友的梁子，就这样单方面结下来了。 　　菲依倒是完全无所谓。 　　相反，她还很激动，因为课表上显示，她们开学后的第一堂课就是魔药剂课。 　　药剂课！ 　　那她的工具是不是有救了？智力药剂是不是可以实现了！ 　　不，不仅仅是智力药剂。只要有配置炉，她可以搜集各种材料做出各种各样的药剂，然后再卖到尼尼徽镇上的药剂铺去！ 　　那一瞬间，菲依的眼睛都变成了金币的形状！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营养液～ 第5章 魔女可从不会被人利用。 　　下星期一才正式开学，空余的这两天是留给新生们熟悉环境用的。 　　由于宿舍氛围剑拔弩张（来自大小姐单方面的敌视），所以菲依用这两天好好把城堡和周边地区逛了逛。 　　除了不允许进入的地下区域和导师活动区以外，她几乎用脚走遍了每一个能抵达的角落。 　　学院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内部有大量隐藏起来的魔法空间是外面看不出的。 　　每发现一个新区域，菲依都感觉无比惊奇，这是跟在全息游戏里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她可以伸手摸过白色腐生花，看着一株株吊灯似的花朵冒出幽幽白光；她也可以亲口尝一尝那些熟悉的“加血小药”、“回蓝小瓶”；她甚至能够远远观望着高学年的老生们使用出熟悉的黑魔法，那些炫酷的效果完全就是游戏技能在眼前成真了。 　　菲依很难描述这种感觉，这是一种远比舒服的床铺、干净的浴室更加深刻的安定感。 　　在刚穿越过来似的时候，生存是第一大难题。 　　那时候她什么也听不懂，两眼一抹黑，干了不少蠢事，差点儿就被几名育护师给扔出去。 　　后来她艰难在孤儿院留了下来，像棵没根的浮萍。 　　直到她来了这里。 　　在其他人眼里，魔女学院是黑暗本源、邪恶的代言人。但在菲依眼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最最熟悉的。 　　那种感觉类似于用饥O荒烹饪锅做饭，替王者O耀的妲己梳尾巴，跟恋O制作人的李泽言躺在同一张床上…… 　　总之，她第一次觉得，穿越到这个世界好像不是一件坏事。 　　—— 　　星期一很快到了。 　　深渊时间早六点，新生区域的宿舍门一个接一个开了，偶人管家们尽职尽责带领着女孩们穿过长廊，来到教室。 　　三十多名八九岁的少女很快把教室填满了，大家脸上早已没有入学仪式时的恐惧与紧张。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希尔·怀亚特就是最大那个圈子的领头人。 　　她仍然穿着价格不菲的裙装（天知道她带了多少衣服），怀亚特家族的标志刻印在胸口。 　　卷轴的围殴虽然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没有什么是一瓶昂贵的优质治疗药剂治愈不好的。 　　没人的时候，八岁的希尔会因为想家而眼眶通红。 　　但有人的时候，怀亚特家族的长女便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头颅低下哪怕一点点。 　　希尔昂首挺胸坐在教室最中央，不少女孩殷切的围坐在她身边。 　　菲依则独自坐在最前排，她想离板书近一点，好抄写。 　　魔药剂课授课的导师不是萨莉拉，而是一个带着巨大黑色兜帽的魔女。 　　魔女浑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掩盖在长袍内，只有鼻子以下的脸是隐约露出来的。 　　“我叫盖亚，守则的魔女，是你们魔药剂课的导师。” 　　盖亚的声音很低，完全没有任何起伏，语调平直的像在背课文。 　　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向旁边让开了些。 　　一截长长的枯枝从她的黑袍里伸了出来，在教学用的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和魔药剂课的要求。 　　菲依闷头开抄。 　　“禁止喧哗吵闹，禁止扰乱课堂。”盖亚平淡地说道，“禁止不交作业、缺席或早退、迟到。期末时会统一核算分数，低于60分者，烧死。” 　　所有女孩脸色无法抑制的白了白，除了菲依。 　　什么玩意儿说了一大堆？她淡定的在桌下偷偷翻开字词详解准备逐字翻译，丝毫没注意到巨大兜帽下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的时间。 　　这就是萨莉拉说的那个最有勇气的孩子么？ 　　“烧、烧死？”有人结结巴巴、不敢置信似的呢喃道，“尊敬的盖亚导师，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这、这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万一我们学不会怎么办？” 　　盖亚语气不变：“魔女从不开玩笑。” 　　“不仅仅是魔药剂课，”接着她又扔下一颗惊雷，“使魔召唤失败者，烧死。魔法显化不及格者，烧死。” 　　很好，第一学年一共才上三门主课！ 　　课堂上彻底躁动了起来，刚刚才熟悉环境的新生们绝大多数都慌的不行。 　　有人忍不住颤抖，有人忍不住低声抽泣，最后还是希尔惨白着脸站了起来，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问道，“尊敬的导师……请问……满分是多少？是否有课堂上的平时分？期末考试又有多少分？” 　　黑色的帽沿朝希尔的方向晃了晃，年幼的伯爵之女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着自己没跪下去。 　　“平时分根据表现酌情加减，”盖亚说，“每次迟到、早退、缺席、漏缺作业都会扣平时分，努力、成绩优异则会增加，期末成绩会将平时分一起核算进去。” 　　新生们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点，两种拿分渠道一起核算，似乎要拿到60分以上好像也没那么难？平时表现好一点就可以了嘛！ 　　也许，这只是导师们想让她们努力学习而想出来的鞭策方式也说不定。 　　希尔也暗自松了一大口气，她表面冷静地坐了下来，一旁的女孩们全都佩服的小声夸赞着。 　　很多一开始排斥她的也渐渐靠近了她的周围，怀亚特嘴角都压不住上翘了。 　　她挑衅地看了一眼第一排的室友，想看见那个愚民露出后悔惹到自己的表情。 　　但希尔除了一个大大的后脑勺什么也没看见，第一排的室友甚至连头都没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本字词详解上了！ 　　那个蠢货……果然是个傻子吧！！ 　　伯爵之女气炸了，眼一翻赌气似的拿出了羽毛笔。 　　魔药剂课正式开始。 　　盖亚导师先用平铺直叙的语调讲了魔药剂的历史、原理、功效与禁忌。 　　这些设定菲依闭着眼睛也能背出来，所以她压根儿没记。 　　重点在后面。 　　真·财大气粗的学院居然给每个学生都配了配置炉！ 　　无比宽敞的魔法空间内是无数台罗列整齐的配置炉，所有人可以任选一台。 　　“禁止混用，禁止带走。”盖亚导师站在炼制房门口冷冷警告，“你们放进去什么，它就会回馈你们什么。切记千万要确认好药剂材料才能放入，一旦比例错误或原材料错误，都会导致产出难以想象的东西。” 　　接着，她们在导师的带领下，分批乘坐偶人拉着的马车前往学院自己搭建的“花园”。 　　学院——应该说盖亚导师在“花园”里种植了各种各样的材料植物，饲养了大量材料动物。 　　学生们可以随取随用。 　　“啪”一下把字词详解合上的菲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随取随用！ 　　如果有百里香和蓝章鱼的话，她的智力药剂岂不是马上就能炼制成功了！ 　　她可不想成为期末第一个被烧死的新生！ 　　“喂，你为什么要是去看那本幼儿字词认知书啊？”忽然，同坐一辆马车的一个圆脸女生开口了。 　　她就坐在菲依对面，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菲依怀中。 　　“我五岁的弟弟都已经过了看那本书的年纪了呢，为什么你会一刻不停的在翻？” 　　新生们每十人一辆车，都是按照宿舍号排的。 　　希尔脊背挺直地坐在一旁，听见声音斜眼看了过去。 　　车上其余的孩子们也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菲依抬头看了一眼。 　　那个圆脸女生是之前在希尔·怀亚特身边殷勤围坐的那个吧？她有一头褐色的卷发，脸上带着些小雀斑。语气虽然无辜极了，但瞳孔内的恶意像吐信子的蛇，在昏暗中缓缓爬出。 　　菲依对恶意异常敏感。 　　她平静地收好书本，扭头直视着小雀斑。 　　这是刚开学就碰上校园暴力了么？ 　　校园暴力这种东西，警告、反抗、暗中报复都没办法完全阻止对方。 　　只有在第一时间以暴制暴，才能彻底将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菲依瞳孔内覆上一层凉意。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小雀斑向前探了探身子，仿佛无聊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有趣的玩具，“你是不想理我呢？还是……你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怎么会呢苏西？”小雀斑旁边的女生惊讶道，“学院不会招一个听不懂话的傻子的！”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看看裙底爬来爬去的蛞蝓呢？”苏西突然说。 　　女孩们顿时尖叫起来，慌乱地抖落着裙子。马车上不停传来撞击的声音，是盖亚导师从后车出现在这儿才平息。 　　有人抱怨苏西无聊的恶作剧，但苏西的眼睛死死钉在菲依脸上，掩饰不住兴奋地问，“你……怎么完全没反应呢？菲依·罗？你没听见我说你裙子底下有蛞蝓吗？” 　　“或者……你头发上有大蚊！你耳朵里有百弓蛛！你衣服里有曲节虫钻进去了！” 　　菲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太冷静了，经常熬夜学习造成的黑眼圈让她整个人都泛着古怪的气息。 　　落在别人眼里，这种冷静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女孩们的目光逐渐从疑惑变成好奇，最后变成不敢置信的嫌弃。 　　“哈！”苏西捂住嘴，从指缝间露出一声嘲笑，“你真的听不懂啊？我一直听说希望孤儿院里有个听不懂话的傻子，被好心的普莉西雅太太雇佣铲牛粪，原来真的是你啊？” 　　苏西家就住在普莉西娅家的东边，距离几条街的位置。 　　“什么？！”有女孩压低声音尖叫，“牛粪？！哦脏死了！！我妈妈甚至连扫帚都不让我碰！” 　　那一瞬，车内所有女孩全都暗暗挪动了一下屁股，朝远理菲依的地方坐。 　　除了希尔，伯爵之女一动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烦这个苏西，虽然她也烦她的室友。但苏西的脸总让希尔想起怀亚特领地内的那些贵族，每天都充斥着勾心斗角和互相陷害。 　　并且最重要的是，怀亚特从不做从众者，怀亚特家族的人必须且只能做领头羊！ 　　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的苏西还想说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盖亚导师的声音。 　　“到了，所有人下车。” 　　苏西只能可惜的收回脚，略带遗憾地看了看菲依·罗。 　　她还没玩够呢。 　　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听不懂人话的傻子，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进行告状的、瘦弱的女孩。 　　这简直是可怕且沉闷的学院生活的新乐趣，必须好好把握呀！ 　　“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啦！”苏西站起身弯腰向车门走去，路过菲依身边时，用滑腻腻的语调轻声说道，“哦，还有这本垃圾一样的书，出现在大名鼎鼎的人魔女学院，真是不应该呢。” 　　苏西动了动嘴，直接朝字词详解吐了口口水。 　　有几名女孩听见了动静。纷纷侧头。 　　可怜的孩子，她们想，上学第一天就被人盯上了。不过谁让这个叫罗的家伙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呢？看看那毫无生机的脸，跟这样阴沉的人做同学，简直是晦气死了！ 　　所以大家都若有若无地避开了菲依，催促着苏西快点下车，等会导师就要过来了。 　　苏西挪到车门旁，蹲下身准备向外跳。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大力忽然踹向她的屁股！ 　　本就站在边缘、彻底失去平衡的小雀斑一下子摔了出去！ 　　她以头抢地，像被大雨砸在地上的风筝！ 　　“谁——” 　　苏西愤怒地吐出几口淤泥，刚抬头说出一个字，身后的马车瞬间飞出一道人影！ 　　是那个脑子不好的菲依·罗！ 　　她很瘦，但是她的动作太敏捷了！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凶狠地扑到了苏西的腰上！ 　　“你——” 　　苏西刚想扭动身体，但身上的人突然伸手死死扣住了她的脖子！ 　　字词详解因为是图文版，所以比正常的书籍厚一些，拿在手里相当有份量。 　　菲依面无表情单手举起，随即狠狠砸向身下的苏西！ 　　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人，能动，我的书！” 　　菲依一字一顿低声说道，眼底迸发出凶光！ 　　那是她干了一个星期活儿才买到的书！就算喝了智力药剂也只是让她学习速度加快，如果没有书，她就只能继续像现在一样对所有人的话一知半解！ 　　到时她将连期末考试的卷子都看不明白！如果考试挂科，她就会被烧死！ 　　失学儿童重返校园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次！！ 　　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继续上学的脚步！ 　　校园暴力什么的，她会在发生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所有的新生们都惊呆了！希尔愣愣地看着，几个胆小的挤在她身边不停抽气。 　　身披巨大兜帽的魔女从车队后面走了过来，听着小雀斑声嘶力竭呼唤她。 　　“导师……导师……！” 　　菲依迅速从她身上跳了下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人群里，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她干的一样。 　　变脸速度之快，让人瞠目。 　　“导师！！”苏西连滚带爬，惊惧无比地哭喊道，“我什么都没干，菲依·罗上来就攻击了我！她完全不顾您的威严，她的精神一定不正常导师！请您务必狠狠惩罚她！！” 　　在尼尼徽镇的任何一所学院，学生之间打架斗殴都是极其严重的事情。 　　先动手的人将会被停课关禁闭，严重的甚至会被退学。 　　苏西全程都被按着打，所以她觉得导师一定会严肃处理唯一动手的那个傻子！ 　　但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里可是魔女学院。”菲依低声说道。 　　魔女，黑魔法本源，万恶之首，是会将没有及格的学生烧死的黑暗设定啊。 　　在真正的深渊魔鬼面前卖弄心机征讨公道？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么？ 　　魔女可从不会被人利用。 　　“苏西·瓦格纳，”盖亚平淡开口，“在课堂上大声喧哗、吵闹，扰乱秩序，并且斗争失败后颠倒事实——” 　　“扣五分。” 第6章 她才1级，就碰上剧情杀了？！ 　　五分！ 　　苏西懵了，所有的少女都懵了。 　　课堂平时分一共也才10分！这一下居然扣掉了一半！要知道最后期末的时候每一分都是能救命的！！ 　　苏西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像条被抛上岸的鱼一样拼命喘着粗气。 　　“不…导、导师…您听我说……” 　　但黑色的斗篷在她面前迅速抽离，没有再让她碰到一个角。 　　“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盖亚平静地说。 　　她虽然一直站在最后一辆马车上，但每一辆马车上发生的所有事她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从头到尾，都只有苏西一个人在大喊大叫，菲依·罗全程没有提高声音一次。 　　“没有人能破坏我的规则。”巨大的兜帽转向苏西，“你听明白了么？” 　　规、规则？ 　　苏西吓傻了，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盖亚导师在上课前曾经说过—— 　　“禁止喧哗吵闹，禁止扰乱课堂。禁止不交作业、缺席或早退、迟到。” 　　因为授课还没开始，所以菲依揍她并不算扰乱课堂？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破坏了导师的规则…… 　　规则……规则……等等，守则的魔女原来是这个意思？ 　　苏西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因为猛烈的悔意和恐惧哭出声。 　　她太蠢了……太蠢了！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可那个傻子为什么会听的明白？！ 　　不对！她不是因为听的明白，她是不会说所以才没有大喊大叫！ 　　苏西愤恨地转过头，死死盯着菲依，眼底尽是浓稠的怨念。 　　后者无声伸出一根食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你必输无疑。 　　苏西气炸了！但她才刚刚被扣分，什么也不敢干，只能怨怼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跟在队伍后面。 　　因为有导师严厉的惩罚压着，导致原本跟苏西在一起的少女们都害怕的远离了。 　　她们重新聚在一起，在离苏西有段距离的位置，并且完全没有打算上前的意思。 　　苏西上车前还是干净得体的、某个圈子里的成员，但短短一段距离后就变成了形单影只、浑身脏兮兮且哭到眼肿的“孤儿”了。 　　她被彻底排挤了。 　　这种落差足以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崩溃。 　　一缕缕浅淡的黑气从苏西胸口冒了出来，像个小小的漩涡。除了最前面的盖亚，谁也没有发现。 　　但导师只是侧目了一瞬，并没有去管。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堕落或是前进，都是她自己选的。 　　—— 　　马车停在了一片被浓雾包裹的森林边缘，一扇由巨大藤蔓交缠成的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繁复的倒三角符号为门把手，两只没有瞳孔的、由枯枝组成的黑猫像门神一般刻印在门上。 　　女孩们惊奇地望着，她们还没有黑猫的爪子大。 　　只有菲依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这不是新手打怪升级、采集低等材料的第一个地图[弯曲森林]么！怎么变成魔女学院的后花园了？ 　　在游戏里，弯曲森林里到处都是聚堆儿的小怪，植被也并不茂盛。每个新手魔女的1级—9级都是在这里升上去的。 　　更重要的是，往森林深处走，还能碰见一个隐藏NPC。完成NPC交付的任务，可以随机获得一个隐藏技能书。 　　菲依曾经刷出过[瞬移]和[梦魇缠绕]，这两个技能对游戏前期来说简直是神技！如果拿到了，她完全不需要担心尼尼徽镇上的那些僧侣了！ 　　百里香森林内有，但蓝章鱼的副脑只能回尼尼徽镇。而且她想卖药剂换钱，也只能去尼尼徽镇。 　　只是不知道原来森林的前主人竟然会是魔女学院，有这么多高等级魔女在，弯曲森林未来为什么会变成无主破败的样子？ 　　盖亚走了过去，轻摸了三下猫尾。 　　“愿黑暗规则永存。”她念着口令，大门原地消散。迷雾拨开，露出后面大片大片奇形怪状的植物和羊肠小路来。 　　“记住口令，这里——弯曲森林拥有你们这一学年所需要的所有药剂材料。以后你们只能自己来，我怎么做的，你们照做就好。” 　　盖亚没有露出眼睛，但每个女生都感觉到了冰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 　　“不要做多余的事，”导师用平淡的语气强调，“不要对着黑猫说多余的话。” 　　“现在，拿上你们的教科书，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们这一次的作业。” 　　枯枝给每个新生递上了两本黑皮教科书：《低级魔药剂材料（植/动物）详解》、《低级魔药剂配方书（必背）》，外加一份弯曲森林的地图。 　　地图也是用魔法卷轴书写的，会跟随心神的位置变化，很像蓝星上的导航仪。 　　菲依连忙看了一下，发现隐藏NPC的位置就在地图的西北方向，距离大门的距离不算特别远。 　　等无人的时候，她可以悄悄来一次。 　　菲依压下内心的躁动，跟随大部队进入森林。 　　她们第一个魔药剂作业是炼制最简单的[痒痒药剂]。 　　花了很长时间译读《低级魔药剂配方书》的目录，菲依才明白，为什么魔女学院的药剂要在前面加一个“魔”字。 　　[痒痒药剂]、[呕吐药剂]、[倒霉药剂]、[脱发药剂]……好家伙！全是黑魔法药剂！没有一个是正向能量的！ 　　她无力吐槽，只能认命开始搜集痒痒药剂的材料，希望快点结束，等没人管的时候去一趟森林西北方。 　　痒痒药剂是一种可以使人发痒的药剂，只需要三滴至五滴，就可以让该部位持续发痒十五分钟。 　　菲依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配方，完全不需要继续查书。 　　她一头钻入潮湿的低灌丛，徒手开始搜集配方中最重要的材料：一种名叫尖刺蠓的幼虫。 　　这种比大蚊还凶百倍的剧毒虫子，只要不碰上成虫就完全没有任何危险，幼虫可比普莉西娅家的小牧场里的虫群无害多了。 　　再加上附近还有大量百里香和其他常用的材料，菲依干的热火朝天，很快就装了一大布袋。 　　她熟练的用宽大的树叶分开将材料包裹收好，扭头去看其他人……嗯，盖亚导师已经不在了。交代完了作业，留下了马车，导师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其余的孩子们脸上都是一副崩溃的表情，只有几个忍着难受，轻轻用树枝去拨开低灌丛，寻找白花花的幼虫。 　　这种会蠕动的幼虫对女孩们来说，简直比阴森森的盖亚导师还要可怕！ 　　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了，没人再去注意之前掀起波澜的人。 　　机会！ 　　菲依观察了一圈进度，确定大部分人短时间内都无法搜集完毕，便小心翼翼猫下腰，缓缓退进了茂密的低灌丛。 　　随后扭头向着西北方向狂奔。 　　多萝萝奶奶！您可一定要在原来的位置上啊！！ 　　虽然她穿来的时间点不太对，弯曲森林也不像游戏里到处都是成堆的小怪。 　　但新手指引者萨莉拉都在，作为隐藏NPC的多萝萝也一定要在啊！ 　　菲依用尽所有力气，树杈在她身上划出道道口子。 　　但素面黑裙像是被施过魔法的，穿着软软的，被攻击时却坚硬的不行。 　　她立刻决定，等回去就把学院发的长袍也裹上！ 　　很快，一条被植被覆盖的深沟出现在了眼前。 　　菲依精神一振，就是这里！ 　　在游戏中，玩家如果跳下深沟，就能遇上躲在壁洞里、因为采药摔断了一只脚踝的老人多萝萝。 　　菲依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学习技能，可只要能提前学会隐藏技能中的任意一种，对她来说都将带来巨大的好处。 　　所以菲依毫不犹豫找个较缓的方向，扒开覆盖的植被，先用许多小石子试探。 　　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把书包袋子放在一旁藏起来，用藤蔓拴住树干和自己的腰，脚一蹬便向深沟里荡去。 　　沟底很暗。 　　茂密的植被遮挡了绝大部分光照，再加上狭窄的空间，让深沟底部能见度极低，像是刚刚迈入黑夜一样。 　　在游戏里就是调个参数的事儿，但在现实中，菲依不得不放慢脚步，集中全部注意力，警惕的靠近那个记忆中的壁洞。 　　虽然这地方现在属于魔女学院，安全到导师都能放心离开。但在游戏世界驰骋多年的骨灰级代练，永远对未知地图抱有百分百的戒心。 　　期间，菲依不停向洞口扔石子或树杈。终于，在距离壁洞只有几米远外的地方时，洞口内的某处阴影忽然晃了一下。 　　菲依眼睛瞬间瞪大，随即立刻扭头向回跑！ 　　那阴影很瘦很长，比一个成年男性都要高，完全不是记忆中的和善奶奶！ 　　管他是什么东西，这里可是剑与魔法的世界，先跑再说！ 　　她距离下来的地方不远，几步便重新拽住了藤蔓往上爬。 　　就在此时，近乎垂直的坑壁上突然伸出一道漆黑的影子！没有任何五官和头发，只有黑乎乎的、仿佛黑洞一样的身影，直勾勾贴在向上的菲依脸前！ 　　少女吓的一拳挥了出去！ 　　好冷！ 　　那一刻菲依感觉像把手打进了尸体冷冻仓！她没有触碰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有蚀骨至极的冰冷！ 　　黑影挥动手臂，直接将菲依掀了下去。 　　“砰！” 　　尘土飞扬间，一个穿着紫色长袍、手拿权杖的人出现在龇牙咧嘴的菲依跟前。 　　“你看见了我，发现了我。很抱歉，因此你只能死在这里了。” 　　那是个男人，声音沙哑，大半边身体上都是血，脖子上还有一道音符一样的印记。 　　大量没有躯体的黑色人影聚集在他身边，像极了某种邪恶黑魔法仪式。 　　男人举起权杖对准菲依，摔得七荤八素的少女竭尽全力抬起手。 　　“等等！！” 　　权杖在空中停顿。 　　菲依大口喘着气，紧紧盯着男人脖子上的印记……该死，居然是已经转职完成的死灵歌者！！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大多数职业都可以在达到一定等级后选择转职。 　　而转职所需要的固定等级为：30级。 　　而她：1级。 　　妈的，一股寒意窜上了菲依的天灵盖。 　　隐藏奶奶不在就算了，搞一个剧情杀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第7章 歌者，必须死！ 　　众所周知，《神魔大陆》一共有九大职业。但其实基础职业只有五个—— 　　远程法师[僧侣]，近战[圣教军]，弓箭手[猎魔人]，召唤[吟游者]，和[魔女]。 　　是的，魔女是唯一一个没有明确定位的职业，也是唯一一个无法转职的职业。 　　其余四个基础职业达到30级后都可以进行转职。 　　例如僧侣可以选择转职成元素法师（光明）或巫咒法师（黑暗），吟游者可以转职成森林之母（光明）或死灵歌者（黑暗）。 　　魔女这个纯纯的黑暗职业只能不断升级自己的名称——低级、中级、高级和贵族。 　　相当无聊对吧？ 　　但作为一款现象级游戏，《神魔大陆》非常聪明的将所有职业之间做出了出色而又紧密的链接。 　　简单来说就是：搞事情。 　　通过搞事情，让不同的职业每天都有成堆的架打，成堆的提升去做。 　　例如最经典的光明与黑暗两派，一旦两派职业对上了，无论哪一方赢，该玩家都会获得巨大的增幅buff。甚至还可以自由选择佩戴称号[已击败光明/黑暗玩家xx人]。 　　还有更丰富且复杂的设定，举例魔女之心。 　　作为纯黑暗生物、黑魔法力量本源，魔女的心脏是相当优质的升级材料。 　　死灵歌者、猎魔人转职成的深渊猎手，只要是个黑暗职业，都前赴后继的在游戏世界猎杀魔女。 　　每击杀一个同等级魔女，黑暗职业都将获得等级+3、战斗力永久提升30%、法力值永久提升30%等多项增益。 　　如果魔女等级比他们低，则该增益效果将减少相应的数值。 　　反之，魔女若是反杀，将获得该玩家全套装备、药剂配方、技能书和点数。 　　无论是带在身上的，还是装在仓库里的都算。 　　这完全是一个不死不休的设定。 　　就算你无意战斗，但不能保证别人也是。 　　所以每个玩家都拼了命的提升自己，罗菲依无疑是游戏里最卷的那一个。 　　现在，在只有一条命的现实世界，她的大脑超高速转了起来。 　　视线扫过歌者不断冒血的袍子和苍白的脸，还有散落一地的空空布袋。菲依逐渐冷静下来。 　　我必须活下去。 　　她无比强烈的想到。 　　“您，伤了。”年幼的少女怯懦地伸出手，颤颤巍巍指了指撕裂的紫色长袍。 　　她的语调蹩脚又干瘪，像是才刚刚学会说话不久。 　　“我能帮，可以，为您有用。” 　　颠三倒四，语法混乱，危险度比0还要低。 　　再加上摔下来时撞青的额头和满脸灰尘，使得瘦弱的女孩无辜又可怜。 　　权杖迟迟没有落下，黑影们将她围成一个圈。 　　菲依顿时像掉进了冰窟，但她完全不敢动。 　　对面可是有30级，她甚至才刚刚找到新手大厅。 　　“没有人教你说话么？”死灵歌者撑着苍白的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女。 　　菲依身上的穷苦气质非常浓郁，装都不用装。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瑟缩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抱歉您，我…我傻……” 　　沉默三秒，权杖终于向上抬了抬，一团团像声波一样的光晕在菲依头顶闪了一下……检测魔法，谨慎的坏蛋！ 　　菲依内心腹诽，表面上却仍旧是震惊又茫然的样子。 　　“是真的……”刚刚才进行完转职——正被埃尔比勒城银锡修院全体追杀——死里逃生后的克拉克眼底闪过一道极度兴奋的光芒。 　　少女说的话都是真的，她身上完全没有任何魔力流动的迹象，体内的能量弱的要死，还不如路过一只野狗危险。 　　哈，一个才刚刚成为魔女，甚至连魔法都还没学的魔女预备役吗？ 　　克拉克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浑身的血都沸腾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少女身上的素面黑裙，虽然这裙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的召唤出的眷属们却完全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印记，甚至无法穿透这件裙子。 　　很显然，这是一件被施过强力保护魔法的衣服，在这里——魔女的地盘，只有那些魔女会这么干！ 　　果然啊，他利用隐身药剂逃到这里是最正确的选择！ 　　克拉克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相当差。 　　作为亚述帝国第三级别的修院，银锡修院的元素法师们简直不要脸！不就是偷了他们院内的一个脏兮兮的奇怪古铜币么？值得派出最强大的火元素追杀他整整半个多月么？！ 　　克拉克身上所有的药剂几乎都用光了，生死之间才偶然来到了这里。 　　要不是有几个魔女刚巧打开了黑猫门，他也没机会用最后一瓶隐身药剂混进来， 　　只是那时候他快死了，根本不敢在那几个魔女面前暴露。 　　现在，在连续施展了几个治疗术后，克拉克的魔力彻底接近枯竭。 　　可真正的大元素法师所造成的伤口，哪是几个低级治疗术就能愈合的呢？ 　　克拉克能感觉得到，他的生命正在飞速流失。 　　他必须尽快喝下治疗药剂，最好是优质级别的，最低也必须是普通级的，才能彻底让他从生死线上活过来。 　　等他性命无忧，再吃一颗魔女之心来恢复魔力…… 　　到时候，这片属于魔女的“后花园”不就全变成他一个人的舞台了吗？ 　　无论有多少个来这里采集材料的魔女，都会变成他的养料！他会成为深渊之地最强大的黑暗法师！ 　　“哈哈哈哈哈哈……”克拉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浑身颤抖，更多的血立刻渗透了袍子。 　　“咳咳，”死灵歌者回过神，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道，“孩子，你会炼制治疗药剂么？或者，你知道去人间的路么？可以到达人间无论哪所药剂铺那种。我需要你帮我获得一…不，五瓶优质的治疗药剂，或者二十瓶普通的也可以。拿到后送到我这里来，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我的眷属会立刻撕碎你的脖子，听明白了吗？” 　　菲依眨巴了一下眼睛，“啊……？”啥？ 　　克拉克的表情逐渐裂开。 　　他又试探着说了几句，少女的表情越来越无辜。 　　“抱歉，”新鲜的小魔女低下头来，“我傻……” 　　检测魔法一直没有变颜色，说明这孩子没有撒谎，她真的没听懂自己的话。 　　克拉克：“……” 　　他不停安慰自己，这都是成功路上必然经历的考验！无害意味着进度缓慢，这很正常，否则他也不会学习黑魔法这条路了，不是吗？ 　　歌者拼命抑制躁动，忍受着血崩的危险，抬起手中的权杖。 　　他必须尽快拿到治疗药剂，除了这个傻乎乎的小魔女，他很难再等来别的合适的人了。 　　克拉克明白，一旦他离开被结界包裹的弯曲森林，一定会立刻被银锡修院的法师们逮到，到时候他除了去死毫无办法。 　　只能这样了。 　　一个没有任何魔力、甚至脑子都不好的小家伙，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暗紫色的权杖顶端冒出幽深的光芒，一道漆黑的眷属缓缓移了过来，像壁虎一样趴在了菲依的后背上，抱住了她的脖子。 　　阴冷的气息瞬间将她裹住。 　　菲依表现出了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反应，她吓哭了，拼命掉眼泪。 　　片刻后，菲依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浅淡的印记。灰扑扑的，像脏了一块。 　　另一道眷属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漂亮的水晶瓶，上面写有异世大陆的文字：治疗药剂。 　　“替我，把这个，找回来，”死灵歌者把水晶瓶塞进菲依的怀里，“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我的眷属会在瞬间将你的脖子拧断，听明白了吗？” 　　阴冷的气息像绳索一般缠绕住菲依的脖子，她一下子不能呼吸了，巨大的死亡阴影顿时罩了下来。 　　作为一名强大的召唤师，死灵歌者的确有能力远程给自己的眷属们——这些真正已死的灵魂发布命令。 　　菲依艰难点头，恐惧的眼睛里掉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克拉克彻底满意了，他虚弱地靠在坑壁上，挥挥手让少女快点离开。 　　脖颈一松，菲依踉跄几步才站稳。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歌者满身上下，最终在他手指处顿了顿。 　　少女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克拉克握紧权杖警惕地看了过来，“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滚？” 　　走什么走？菲依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如果这货的情况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的话……不趁机薅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少女恐惧地擦着眼泪，单手拼命比划着，“得回…回…镇、镇……我没有……没有..不知道我……” 　　克拉克忍着没把人当场撕开的冲动，耐着性子听完她磕磕巴巴的几个词后，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想拿到优质级治疗药剂，你得回镇子上，但你不知道怎么回去是么？” 　　菲依茫然了一瞬，随即迟疑地点头。 　　克拉克沉默了。 　　他的确没有在少女身上检测出任何魔力波动，这证明少女真的是个新入学的魔女预备役没错。 　　克拉克不知道魔女学院入学流程是怎样的，但他跟随导师学习黑魔法时，的确是导师说去哪，手一抬就带他去了，他从没有资格询问或提前离开，更不知道传送离开的方法。 　　如果魔女学院也是这样的话…… 　　死灵歌者盯着菲依看了半晌，看的菲依后背覆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最终才冷冷开口，“我可以教你如何离开深渊，但如果你胆敢……” 　　他又说了一大堆威胁的话，菲依一个字没听懂，直接忽略。 　　她明白，其实眼前这个歌者没有任何选择。 　　果然，克拉克缓了很久，才慢慢从手指上褪下一枚骨戒。 　　“这是能够连通人间和深渊的戒指。”克拉克在地上画了幅简笔使用图，“首次使用，只需要把戒指贴在门上，念出想要去往人间的位置名称就可以。” 　　“但是传送过一次之后，传送的地点就是固定的了，所以你必须慎重选择离开深渊的地点。” 　　克拉克在人间的传送地是他自己的家，估计现在早就被银锡修院的大法师们团团包围了。 　　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眼前这个毫无威胁的新手魔女是他唯一的希望。 　　菲依压下内心的激动，表面懵懂地接过戒指，踉踉跄跄回到藤蔓的位置，颤抖着手臂，努力了好久才慢慢爬了上去。 　　深坑上方跟跳下去时没什么区别，“呜呜”的风声从弯曲的森林中穿过，轻轻拍打在少女的脸上。 　　菲依脸一抹，把所有的可怜兮兮都抹了个一干二净，眼底只剩下一片浓浓的冷光。 　　想要治疗药剂？还想要魔女之心？ 　　这不是巧了么？她也想要歌者手中的那柄权杖，更想要围在歌者身边的所有死灵！ 　　召唤师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装备？武器？ 　　不不不，当然是他们的召唤物！ 　　这根本不是什么“倒霉少女即将被死灵歌者吃干抹净”的故事，这可是妥妥的“掉落率100%的新手副本boss关”！ 　　如果打的下来，10个隐藏NPC带来的收益也不如歌者一个人的多！ 　　那可是个30级的大家伙！ 　　血流在身体里极速奔腾，八岁的少女的眼底映出熊熊亮光。 　　歌者，必须死！ 第8章 就算是死，也得先薅点啥 　　少女敏捷钻进森林深处，她仿佛天生就知道哪条路该走，哪颗树该躲。 　　被饲养的深渊动物转动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菲依在弯曲森林深处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深渊的黑夜即将压下来的时候，她才抱着鼓鼓囊囊的布袋返回了大门。 　　里面全是她对即将完成的事所做的准备。 　　而她即将完成的事如果放在游戏里，大概会变成—— 　　主线任务：杀死深坑boss死灵歌者 　　支线任务1:完成魔药剂作业 　　支线任务2:炼制智力药剂 　　作为和平世界的蓝星人，菲依从没跟人有过不死不休的冲突。 　　但现在，她的手覆盖上了脖子上的灰斑—— 　　但凡她犹豫一点点，恐怕她好不容易才在第二世界获得的所有东西都会一一消失，连同她的命。 　　她不想死。 　　所以这个时刻，菲依无比冷静的在脑海里不断推演着，推演着如何杀掉重伤的死灵歌者，继承他的全部财产！ 　　弯曲森林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大门处只留下了一辆窄小的马车。 　　菲依灵活地跳了上去，拍了拍车门。 　　“回。”她说。 　　偶人管家们立刻奔跑起来，那枚被藤蔓穿起来的骨戒在黑裙内晃晃悠悠的。 　　虽然触感冰冷，但却令菲依感到了莫大的安全感。 　　她真的拿到了！紫荆传送戒指，15级的传送道具！ 　　第一眼看见歌者佩戴的时候她就觉得眼熟，可深坑内昏暗无比，直至最后她才敢确定下来。 　　这虽然是个低级装备，但对于现在的菲依来说简直是神器！ 　　只要有了这枚戒指，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深渊之地和尼尼徽镇来回穿梭，无伤进入药剂铺。 　　一旦可以随意出入药剂铺，她不仅能买到蓝章鱼副脑，制作出智力药剂（拯救她的异世大陆语言功能）。还可以买到大量高等级材料，想要约级杀死一个转职成功的死灵歌者，这些高等级材料必不可少。 　　最最重要的是，挣钱！金币！ 　　学院的炼制屋全开放，学院的药剂材料集散地（弯曲森林）全开放，她可以源源不断炼制各种各样的药剂去卖！ 　　感谢死灵歌者！果然打隐藏boss，无论是什么角色都拥有巨大的收益啊！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歌者死亡后都会掉落什么好东西了！ 　　脖颈上的死灵还在持续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仿佛戴了块冰坨。 　　但菲依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她无比冷静的在脑海里构建杀人越货的计划，用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学院的炼制屋。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时间了，炼制屋里依然热热闹闹的，挤满了被作业折磨的少女们。 　　“为什么我已经按照配方把材料丢进去三次了，出来的还是这种诡异的东西？！” 　　“谁知道罗勒树的树皮到底要刮多厚啊？我可不想第一天就没有完成作业呜呜呜呜！” 　　“反复炼制三次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拿出来又放进去它就化开了啊！” 　　盖亚导师早已离开，炼制屋外只留下了她的一只使魔—— 　　一截半人高的枯木，中间睁着一只竖着的眼睛。 　　使魔不会指导作业，只会评判作业是否合格。 　　面对合格的人，它会在顶端开出一簇绿色的嫩芽，自动在裙领处别好，像个异常漂亮的胸针。 　　而不合格的，则会一只收获喷到头上的树蛛，还不能拿下来的那种。 　　女孩们都被折磨的鬼哭狼嚎，可偏偏炼制药剂难的不行，完全不知道哪个步骤错了。 　　于是快崩溃的新生们只能寻找已经完成作业的同学，恳请她们帮忙指导。 　　苏西就是其中一个。 　　少女因为先前的扣分被排挤的很惨，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话，她被迫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作业上。 　　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成功了！成为了继希尔·怀亚特之后唯二成功的人！ 　　虽然药剂等级被判定为廉价，但她完成了！ 　　所以在之后的时间里，地位大反转。 　　大部分新生全都围在苏西身边，想要获得她的指导。 　　苏西抑制住激动的心，浅浅一笑，“大家不要着急，我不像希尔大小姐一样高傲离群，我会好好帮助大家完成作业的。” 　　新生们一阵欢呼，苏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尊敬。 　　就在此刻，炼制屋的门再次被推开，菲依小跑了进来。 　　她完全无视了扎堆的女孩们，自顾自挑了个角落里的配置炉开始捣腾材料。 　　苏西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极了。 　　“她真的能完成作业么？”有人悻悻然开口，“她不是应该连《低级魔药剂配方书》都看不懂吗？不像我们一样求苏西帮忙，难道她想被扣分？” 　　“她可能连会被扣分的事都不知道，没看她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吗？”有离苏西近一些的女孩快速说道，似乎这样就可以第一个受到苏西的指导了。 　　“估计她是看我们做什么，她才做什么的吧。这样脑子不好的家伙，完不成作业，盖亚导师一定会扣她的分的！” 　　“算了，”苏西咬着嘴唇说道，“盖亚导师不舍得惩罚她，一定是因为很喜欢她。我们不要说她了，免得招致导师的厌烦。还是开始指导吧，她……就让她自生自灭吧，反正她什么也学不会的。” 　　大家开始赶自己的作业，苏西一边指导错误，一边瞟向那个角落。 　　她看着菲依掏出几个树叶裹住的小包，动作熟练的从里面依次拿出材料放进配置炉。 　　那动作，那神态，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炼制药剂，倒像是……已经在药剂铺工作很多年的药剂师了。 　　不知为什么，苏西心头狠狠跳了一下。 　　没过多久，她这种不安变得更加真实。 　　因为那个傻子居然已经完成了她的作业！这么快的速度？怎么可能？！ 　　苏西张着嘴，剩下的指导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女孩们没听见声音，全都疑惑的顺着苏西的目光看了过去。 　　紧接着，她们便看见，那个一直被认为“脑子不太好”的菲依·罗将药剂瓶向使魔面前一放。尝过药剂的枯木顶端立刻像放烟花一般瞬间开出了无数朵色彩瑰丽的小花！ 　　小花们急速生长着，组成了几个文字—— 　　[痒痒药剂等级判定为：普通级] 　　“什么？！普、普通级？！”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更多的新生们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要知道魔药剂课看着简单，事实上非常难！一个小细节的处理偏差，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尖刺蠓的幼虫要洗吗？要胖一些的还是瘦一些的？罗勒树树皮要老皮还是新皮？荨麻根要整颗放还是撕成小缕？ 　　她们所有人努力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只有两个人完成了作业，等级还全都是廉价级。 　　可菲依·罗？！连字也看不懂的傻子？居然成功炼制出了普通级的魔药剂？！ 　　这怎么可能？！ 　　“哐当！”苏西完全控制不了情绪，一下子摔碎了手中的药剂瓶！ 　　这一定是凑巧！对，巧合！这一定是巧合！那个傻子绝对是误打误撞才—— 　　可苏西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她又看见菲依回到了配置炉前，向里放了一堆看不懂的材料，炼制出了第二瓶药剂。 　　接着是第三瓶、第四瓶…… 　　苏西和所有新生的表情逐渐从嫉妒、怨恨变成了茫然、懵逼。 　　怎么回事？这个傻子是在炼制药剂还是在瞎玩？？为什么她的动作要比见过的药剂铺老板们还熟练？！ 　　那些瓶子里装的真的是能用的药剂吗？！ 　　不不不，她们绝对不信！ 　　菲依扭头看了女孩们一眼。 　　啊…这群孩子又在吵啥…… 　　她时间紧任务重，根本不在乎有的没的。拿起七八个药剂瓶，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炼制屋。 　　只留下一地表情堪称精彩纷呈的新生们。 　　—— 　　“又是那个孩子？” 　　燃着巨大炉火的大厅里，大罪魔女萨莉拉懒洋洋窝在墨绿色的沙发中，饶有兴致盯着虚空中一块浮起的、像水一样的幕布—— 　　那是盖亚和她的使魔沟通的方式，使魔眼睛看到的景象会完整映射到盖亚面前。 　　就在刚刚，魔女们从头到尾观看了一场新生们的作业争端。 　　“是的。”盖亚兜帽下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收回药剂瓶的菲依。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她平静地说，尾音却带了些许疑惑，“她明明应该完全无法看懂那些文字的，不然也不会在我的课堂上翻看基础字词详解了。” 　　“我也没见过。”萨莉拉单手撑着额头，“你知道吗？我始终无法窥探她的灵魂。” 　　黑色兜帽蓦然转了过来，表明了守则魔女的疑惑。 　　每个魔女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与生俱来，是黑暗给予她们的馈赠。 　　萨莉拉的能力是可以窥探到所有灵魂中的[罪恶]。 　　例如，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叫苏西的新生胸口不断翻滚的小小漩涡，里面塞满了嫉妒、自私、虚荣、愤怒等等黑暗的情绪。 　　也能看见其他女孩们灵魂上漂浮的懒惰、冷漠…… 　　但她唯独看不见菲依·罗的。 　　在萨莉拉眼里，那个孩子的灵魂是一团虚无的，甚至连形体都没有，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她的灵魂上罩了块灰扑扑的布。 　　“真是特殊……”盖亚重新看向水幕，“要么她的灵魂本身就强大到你也无法窥探一点点，要么……” 　　“她的灵魂生来就是残缺的，所以才会是那副傻傻呆呆的样子。”萨莉拉说。 　　“残缺的灵魂……”盖亚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毫无感情地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今天的一切也许都是巧合。毕竟新手炼制魔药剂，除了经验，还有运气。她们无法像药剂大师一样，可以随意控制药剂的品质。” 　　所以盖亚认定，菲依·罗是个运气顶好的新生。 　　“那她惨了，”萨莉拉微笑，“她恐怕很难学会我们的课程了。可怜的孩子，期末她会死的。” 　　“不，她恐怕都熬不到期末。明天的课程可是那位教授，她最讨厌愚钝蠢笨的人了。” 　　———— 　　传送门开在哪儿，菲依认真考虑过。 　　首先她划掉了所有学院内的门，这里是导师们的地盘。紫荆戒指等级低，万一哪天被某位导师发现了就不好了。 　　而学院外面的深渊之地可没有任何保护，她一个瘦弱的魔女预备役就像个行走的大鸡腿，充满诱惑。 　　思来想去，菲依还是决定把传送点直接开在宿舍门上。 　　第一导师不会闲的没事儿来宿舍晃悠，第二就算是被别人看见，也只会认为她回到了宿舍。 　　如果开在宿舍内的浴室门上，万一被室友发现就危险了。 　　站在宿舍门前，菲依喘了两口气，将戒指戴好后贴在门上。 　　“尼尼徽镇小金路尽头，尼尼徽镇小金路尽头。” 　　这个地点是她穿越过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的，念出来非常熟练。 　　她默念着，感受到戒指在发热、发烫。片刻后，一道暗紫色的光芒在宿舍门上闪了一下。 　　这说明传送点设置完成，她下次要传送时，只需将戒指和门贴一下再推开就行。 　　此刻新生们都在炼制屋，长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菲依压下拼命跳动的心脏，一把推开了宿舍门—— 　　一道月光骤然泼洒在她脚下。 第9章 嗯？这还不赚飞？ 　　尼尼徽镇最近很不太平。 　　居民们人人自危，僧侣们在魔法师的带领下一家接一家巡查监测，每家每户门口都挂上了修院的驱逐之铃。 　　每一天，都有无数人奔向修院进行祷告，祈求神主庇佑他们，驱逐黑暗的力量。 　　这一切都是因为前几日，镇上两位可怜的女士遭到了魔女的攻击。 　　来自以人类灵魂为食、会将仅剩的躯壳当作奴仆的魔女的袭击！ 　　那可是深渊之地最邪恶最恐怖的存在啊！ 　　当孤儿院的厨娘和保育员惊慌失措跑到修院请求帮助时，整个尼尼徽镇立刻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被梦魇缠住的普莉西娅和孤儿院院长太太，在接受了僧侣们持续了整整两天的治疗后才悠悠转醒。 　　期间每一位远远看过一眼的人们，全都被那场景吓得浑身颤抖。 　　“普莉西娅太太的脸色好黑！像生了一场重病！” 　　“院长太太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好恐怖，我以为看到了吸血鬼！” 　　“她们俩一直尖叫并伴随着哭泣，我从没见过有人会被吓成那个样子！” 　　魔女没有危害她们的生命，却用魔力令她们陷入最绝望的梦魇之中。 　　她们不停的在梦魇里经历人生中最害怕的事情，陷入的时间越长，恐惧便会节节飙升。 　　清醒过来后，两人明显有了神经衰弱和精神紧张的现象。 　　“即便已经醒来，魔女带来的危害也不会立即消失。”一名僧侣和善地对两人的家人们说道，“所以必须精心照顾，如果不想遗留下什么心灵上的问题，可以购买修院的圣祝灵药，可以百分百恢复到梦魇缠绕之前的状态。” 　　普莉西娅的丈夫紧张地询问，“感谢您，请问灵药的价格是..？” 　　僧侣微笑：“50金币一瓶。” 　　普莉西娅的丈夫眼前一黑，觉得这比梦魇更恐怖。 　　要知道，他家才刚给女儿付清一笔上学的费用！普莉西娅昏迷的这些天，他在外务工，家中的活计也都是请人做的，他为此又多支付了一笔钱！ 　　饲养的牛群最近状态也不好，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哪儿还有多余的金币买药！ 　　“神主庇佑……”普莉西娅的丈夫闭眼祷告，但他明白，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帮助他。 　　他们虽然每个月都必须向修院支付一笔“庇佑金”，可那只是最低成本的保护费。 　　僧侣们在必要时会保证镇民不被黑暗力量杀死，但不会保证他们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比如现在。 　　受到魔女攻击的两人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更多的僧侣可不会去管。 　　最后，他感谢了僧侣的帮助，将所有的怨气全部撒在了醒过来的普莉西娅身上。 　　“醒了就赶紧给我滚回家！看看因为你，家里都变成什么样了？！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呆着，要来到孤儿院这种恶心的地方？还遇上这样的事？！该死的，快点回家！还有一堆活等着你干！” 　　普莉西娅被骂成的蜷缩起来，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感到无比紧张。 　　她最后在丈夫的拉扯下踉跄着走了出去，谁也没注意到她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两行悔恨的眼泪。 　　院长太太的家人是来自隔壁城镇的，他们更不会为了离家多年的亲戚支付一大笔钱。大家过得都不算好，所以也只是匆匆来看过一眼后便离开了。 　　僧侣们只是默默看着普莉西娅的丈夫对她发怒、院长孤苦伶仃的模样。他们该做的事就是唤醒两人，剩下的并不归他们管。 　　这些人又没有付钱，并且也没有任何油水可以榨。 　　他们才懒得去管穷人，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还有那个被魔女带走、声称是被魔女学院录取的少女菲依·罗—— 　　最一开始修院对于“魔女后裔”这件事警惕极了，但后来，当他们得知那名少女只是孤儿院一个脑子不太行的孤儿时，这种警惕感便不自觉的消散了。 　　“只是个连字也不认识的孤儿而已，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僧侣们如是说道，“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次回到尼尼徽镇里来。” 　　也许魔女发现她傻后，便会把她烧死或者扔掉了呢？ 　　至于所谓的专门培养魔女的学院…… 　　呵，那种传说中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存在。 　　因为谁都知道，魔女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到存在。她们才不会像人类一样抱团取暖，完全不用担心。 　　在胆战心惊过了几天平稳安静的日子后，几乎所有的镇民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们紧张的尝试走出家门，没办法，人要吃饭，不挣钱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只是每天下工后，大家都会跪在修院门口向神主祈祷自己的平安。 　　小金路距离修院有一定距离。 　　这是一条幽深偏僻的小巷，由于巷子尽头是一道矮石墙封起来的死路，所以小金路人流异常稀少。 　　菲依踩着月光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整条小巷静的仿佛死去一样。 　　鞋子踩在熟悉的地面上，连周围吹过的风都像是老朋友在轻柔抚摸。 　　菲依让逐渐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一步步贴着墙根儿走向巷口。 　　只要穿过巷子，再左拐，翻过废弃房屋的篱笆栅栏，就可以直接抵达药剂铺的后门。 　　这是她能想到最保险、最安全的路了。 　　毕竟她离开前出了那样的事（感恩导师），恐慌散播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她必须足够谨慎，以防打开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但菲依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路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因为镇民们都去修院做祷告了，周围根本一个人很没有。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接近了药剂铺。 　　万幸，铺子里有亮光透出，证明里面有人。 　　菲依在阴影里检查了一下自己，之前毛毛躁躁遮住大半张脸的头发现在是顺滑的，编成了好几股长辫；一直没机会洗干净的黑乎乎、干瘪瘦巴的脸现在饱满了一点，因为高级清洁药剂还变白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穿着合身干净的黑裙，不再是之前邋里邋遢像从泥巴地里滚出来一样了。 　　她敢保证，就算是院长站在她面前，也不会认出来的。 　　菲依小心翼翼走进了药剂铺，胖成墩布的老板拎着酒瓶，正躺在柜台后的躺椅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呢。 　　听见响动，他才睁开了厚重的眼皮。 　　“谁啊？居然没去修院做那该死的祷告吗？” 　　当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细弱白净的小女孩时，那喝的通红的双眼一下子瞪圆了，上上下下打量着。 　　菲依皱了皱眉，药剂铺老板的眼神让她有点恶心。但镇上只有这一家药剂铺，她只能继续向前走。 　　不过在黑色的贴身布袋里，菲依一只手默默捏紧了大部头书。 　　葛里菲兹扔下酒瓶，几步来到了柜台前，用滑腻腻的语调说道，“快让我看看，是谁家的漂亮姑娘走丢了？需要叔叔送你回家吗？还是你想为你家大人买点什么呢？” 　　菲依无视了他的话，抬手将七八个药剂瓶从布袋里掏出来摆好。 　　“卖。”她冷酷地说。 　　葛里菲兹笑嘻嘻的，用哄孩子玩的表情接过药剂瓶，“哦我亲爱的宝贝，是你自己做的吗？我是说，跟真正的药剂真像啊！你喜欢这东西吗？那你以后可以时常来，我可以教你怎么认识材料——” 　　剩下的话，在他看向第一瓶药剂时全都噎了回去。 　　葛里菲兹不敢置信地检查着手中的瓶子，头发多多药剂！这个颜色…绝对不会错的！ 　　可…怎么可能？！ 　　葛里菲兹惊疑不定地望了眼陌生少女，再也顾不上别的，朝后仓大喊一声“温纳斯！快把我的检测书拿过来！快点儿你这只该死的瓢虫！” 　　不一会儿，后面匆匆跑出来一个低着头的女孩儿，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手里捧着一本奇怪的、长满长毛的书。 　　她很瘦，骨节外凸，眉眼下透着疲倦又营养不良的青黑色。 　　虽然是夏季，但女孩身上穿着廉价的长裤长袖，把皮肤遮的严严实实。 　　温纳斯把书小心翼翼递给老板，却遭来一顿训斥。 　　“动作真慢！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生了你这么个阴郁懒惰的家伙？如果是隔壁家的乌托小子，早就把东西拿来了！懒鬼，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女惊恐极了，踉踉跄跄跑回了后仓。 　　葛里菲兹又骂了两句，这才把药剂瓶打开，滴上一滴在那本长毛书上。仅过了几秒的时间，书上便歪歪扭扭显现出一根根头发——都是人类的头发。 　　这种检测书48种动物的皮制作的，最后用魔法阵封层，是一件昂贵的魔法物品，每一家药剂铺都必须拥有。 　　“真的是头发多多药剂……” 　　葛里菲兹双眼冒光，这并不是什么强力药剂，但不可否认，几乎大部分人都需要它！尤其是那些上流社会的老爷们！ 　　他们非常愿意为了自己头顶的美丽花费大量金币！ 　　要知道头发多多药剂有一样材料只生长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地，相当难找，所以这么长时间葛里菲兹的药剂铺一直都是缺货状态！ 　　现在！这个神秘的女孩竟然一下子带来了七、哦不，八瓶！ 　　更重要的是，这些药剂的纯度居然能达到优质！！ 　　葛里菲兹的脑袋一下被金币填满了！他舔着嘴唇，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半晌才做出为难可惜的表情，看向柜台后的女孩。 　　“虽然这些药剂很不错，等级也算高。但可爱的姑娘，我们店里现在其实并不缺，所以很抱歉，我没办法给你太高的价格——” 　　他话还没说完，菲依垫脚捞起药剂瓶们就向外走。 　　虽然听不懂，但她能看明白老板的肢体语言。想压价，门儿都没有！ 　　葛里菲兹果然慌了，手忙脚乱冲了出来。 　　“好的好的等等！”他张开手掌大喊道，“8银币！8银币一瓶！” 　　他离得太近了，冲天的酒气熏的人想吐。 　　菲依听他吱哇乱叫，下意识拧眉向后退，想抽出书给他一下，却被葛里菲兹误以为是不满意这个价格。 　　诡计多端的兔崽子！ 　　葛里菲兹在心里暗骂，嘴却更快地喊出了新的价格，“2金行了吧！你总得让我有的赚！” 　　说罢担心女孩又要离开，他连忙从柜台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摞金币。 　　菲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数了数。 　　12个金币。 　　这相当于120银币，1200铜币，是她在普莉西娅家连续铲240天牛粪才能赚到的钱。 　　菲依感受着掌心沉甸甸的重量，深吸一口气。 　　她穿越这么多天，终于有钱了！！ 　　果然知识才是最好的赚钱工具！ 第10章 月黑风高，杀人越货 　　看她将金币收在手里，葛里菲兹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 　　这些头发多多药剂，如果能卖给镇公馆里的大人们，或是那些游历的富商们，至少能够翻10倍！ 　　葛里菲兹看向菲依的眼神越来越贪婪，如果他能顺着这女孩把药剂原材料地点挖出来，他可以因此赚到大量金币！ 　　但女孩好像感受到了什么，骤然抬起了头，跟葛里菲兹对上视线。 　　她那双带着暗紫色光芒的瞳孔内，透出无比阴冷的寒意。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葛里菲兹仿佛一瞬间坠入了坟墓！整个后背“刷”一下覆上层层冷汗！ 　　多年经营的经验让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少女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欺！ 　　他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魔女降临的事早已传遍尼尼徽镇，所有人在入夜之后都不敢出门，只敢簇拥着朝修院去。 　　就算是他已经花大价钱购买了修院的保护水晶，也不敢在夜里随随便便离开铺子。 　　可这个女孩，不仅行动自如，还完全看不出任何惧怕紧张的表情。 　　而且，一个幼小的少女，又是如何拿到深渊之地的材料的？ 　　葛里菲兹的心脏“突突”跳了起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伸手朝柜台下摸去。 　　敢在魔女降临后开店，葛里菲兹当然有保命的手段。 　　他在修院高价买了一块极度脆弱的圣灵水晶，只要轻轻将其捏碎，修院的大法师就会立刻收到消息赶过来。 　　这块水晶就藏在柜台下方的视野盲区，现在，葛里菲兹的手正缓慢伸了过来。 　　如果眼前的幼女真的是魔女化身成的话，他就能狠狠敲修院一笔了…… 　　突然，柜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葛里菲兹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女孩放了一本摊开的薄皮本在上面，本子上写了一行字。 　　“唔，新鲜的蓝章鱼副脑，普通级治疗药剂，加尔加尔千年圣湖水，凤凰的尾羽，圣衣上的金粉……” 　　葛里菲兹疑惑了，除了前两个，其余的材料全是光明属性。修院的僧侣、法师、执事们在驱逐黑暗生物时，几乎每次都会用到这些。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手从圣灵水晶上移开了。 　　哪有魔女来买高等级光属性材料的？里面每一种都能直接直接灼烧到魔女的灵魂。 　　也许是他想多了，少女可能只是个普通的少女，可能头发多多药剂是她家长制作的也说不定呢……？ 　　最后，葛里菲兹还是在利益面前选择赌一把。 　　毕竟今天可能是头发多多药剂，明天也可能是别的稀缺药剂呢？ 　　药剂铺老板颤颤巍巍将手从水晶上移开，以8金币的价格将所有的材料和药剂出售给了菲依。 　　材料是温纳斯装的，用的是特制的贝壳匣，不透光。这让才成为魔女预备役的菲依感到了莫大的放松—— 　　她的确不想亲手触碰这些光属性的玩意儿，更有可能会惊动脖子上的眷属。 　　为了不耽误时间生出变故，菲依拿了东西就走。 　　只是临出门前轻轻扭头，看了一眼温纳斯。 　　年仅11岁的女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材和她一样瘦小。 　　此时此刻在结束一单生意后，正被药剂铺老板驱使着，爬上高高的摆放架进行清扫。 　　她艰难抬高手臂，原本到脚踝长裤就这样向上移了一些，露出小腿上深浅不一的伤口。 　　“动作慢死了！”眼瞧见客人离开，葛里菲兹再也不管不顾，大声咒骂着，“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是赔钱货！你跟你那个逃跑的母亲一样废物！后仓的材料居然到现在还没轻点完毕？晚饭也没做好？！你到底在干什么！” 　　似感觉骂起来不过瘾，葛里菲兹起身一巴掌扇在小温纳斯的腰上。 　　“快点儿！懒虫！赶紧收拾完去后仓补货！之后滚去给我买酒！” 　　站在梯子上的少女骤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笨死了！你如果是个男孩就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了！我真应该把你卖了，再去买个男孩！”葛里菲兹肥胖的身体站在温纳斯跟前，像一座巨大的高山。 　　温纳斯惊恐仰头，不断道歉，慢慢悟着腰背站了起来。 　　神主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小温纳斯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脑袋着地，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晕，可依然要踉跄着去后仓搬起沉重的货物。 　　她不能被卖……为了能卖更多的钱，葛里菲兹不会把她卖到正经的地方。 　　药剂铺后是一个漂亮的小院，小院正中央摆放着一座精美华贵的雕像。 　　这是葛里菲兹花了很多金币才从修院买回来的，奢靡的拱台之上，雕刻着的神主圣洁又高贵半身像。 　　祂的神情永远慈爱悲悯，仿佛柔和的父，能够化解这世上所有的绝望。 　　温纳斯在雕像面前跪了下来，眼泪打湿了瓷白的底座。 　　神主啊……可不可以帮帮她…… 　　可怜的少女每天都会跪在这里拼命祈求，在葛里菲兹只给她一天吃一顿饭的时候，在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直至深夜也无法入睡的时候，还有在有暴力倾向的酒鬼老板不断殴打她的时候。 　　她一遍遍的、诚心诚意、拼了命的向神主祈求，希望神主能够给她哪怕一点点的帮助。 　　然而雕像只是看着她微笑，生活依然在一点点恶化下去。 　　她被打的次数越来越多，修院的僧侣从不会正眼瞧她，孤儿院院长拒绝为有父母的孩子提供帮助。 　　温纳斯跪在地上，身体的每个位置都好痛。 　　“谁都行……”少女捂着脸呜咽着，眼泪从指缝中流出，砸在冰凉的地面上。 　　“谁能来帮帮我……” 　　* 　　后面发生的事情菲依并不知情，她离开了药剂铺，像道游魂一般返回小金路。 　　谢天谢地，这次花费的时间不长，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长廊上偶尔有学生经过，也不会注意一个从宿舍门里走出来的人。 　　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菲依若无其事再次推开了宿舍的门，这回她提前将戒指摘了下来。 　　希尔优雅地坐书桌前看书，听见声音转了下头。 　　发现是讨人厌的室友后，面无表情转了回来，死死盯住桌上摊开的那本《魔法显化基础详解》。 　　明天的课是魔法显化，偶人管家们刚刚送了教科书来。 　　希尔紧紧握住书的一角，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读！她要把书读烂！ 　　怀亚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的名字凌驾于其之上！ 　　她的室友——新生里唯一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居然成为唯一一个炼制出普通级别药剂的人！ 　　盖亚导师为此给菲依·罗加了十分！ 　　要知道作为第一个完成作业的人，希尔自己才只加了三分！就因为她上交的是廉价级！ 　　希尔眼睛红红的，在室友看不到的地方疯狂背书。 　　她笃定菲依的作业完成度只是个巧合，是她运气好罢了。但魔法显化就不一样了，拼的是真正的能力！ 　　所以希尔一定要在下节课魔法显化上把分差追回来！怀亚特永远只能是第一！ 　　友排斥之心明显，菲依对此简直求之不得。 　　她先在魔法卷轴上点了明天的早餐（被弄醒的卷轴骂骂咧咧），随后冲进浴室把自己洗了个干净。之后才窝进床铺，等凌晨。 　　她也看见了新的教科书，但随便翻了两页发现完全看不懂，之后迅速放弃。 　　不急。 　　深渊的凌晨一片漆黑，所有人都睡很熟。 　　菲依蹑手蹑脚挪到门口，确认室友的呼吸声均匀冗长后，轻轻推开了宿舍门。 　　她适应了几秒眼前的黑暗，凭着早上的记忆重新回到炼制屋。 　　随身携带的黑色布袋鼓鼓囊囊的，菲依慢慢的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首先是智力药剂的材料。 　　这东西在游戏中是提升智力的最好东西，只要材料齐全，她闭着眼睛都能炼制成功。 　　配置炉启动！ 　　接着是给死灵歌者的“礼物”。 　　菲依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脖子上的死灵眷属越来越沉重了。一开始只像脖子上挂了个冰绳，现在已经像抗了个冰冻石头块了。 　　她连转一下头都觉得疼痛无比。 　　这是歌者给予她的警告和催促，她明白。 　　但菲依握住贝壳匣的手依然很稳，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极了，仿佛火炉内最高簇的那道火焰。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菲依默念着这句话，用药剂铺老板给的特殊器具，将所有光属性材料放进了另一个无人使用的配置炉内。 　　淡淡的明亮光芒从配置炉里晕开来。 　　她紧张又期待地等着，连期间将智力药剂的等级炼制成[优质级]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也许是深渊之地排斥一切光属性，也许是魔女学院黑暗力量太过浓郁。 　　总之这一次炼制持续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久到菲依撑着打架的眼皮以为自己失败了，配置炉才在黑夜将散时停止了工作。 　　光消失了。 　　菲依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快速冲到了配置炉前。 　　千万要成功啊。 　　如果这次不成功，她有可能连第一个副本boss都打不过去。 　　菲依慢慢打开配置炉，清澈无比的透明药剂安安静静与她对视。 　　那药剂仿佛最圣洁的湖水，干净透亮到令人失语。 　　成了！！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在空气中挥舞着小拳头。 　　[祝福药剂]！传说中与神主的祝福拥有相同功效的药剂！ 　　这种药剂是绝对的好东西，服用一次就能驱除绝大部分负面状态，长期服用甚至可以提升自身魔力池（蓝条），净化心灵，强身健体（增强属性面板），是光明职业练级必备良药。 　　但相对的—— 　　菲依的脸在幽暗中显得晦暗不明，她像个真正的巫婆，小心翼翼捧起“毒苹果”药剂放进布袋中。 　　——祝福药剂对于任何黑暗职业，都拥有致死的功效。 　　光属性材料可以直接灼烧到黑暗灵魂，这在游戏里属于[真实伤害]。 　　无论穿戴着怎样高防御的装备，都无法抵挡祝福药剂的灼伤效果。 　　这是菲依在庞大浩瀚的游戏知识里，为歌者筛选出来的“礼物”。 　　在一个濒死的30级死灵职业面前，恐怕任何毒药剂都没有用处。 　　唯独他想不到的——在深渊之地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拥有纯正光明能量的药剂，才有可能给予他致命一击。 　　瘦小的少女在黑暗中起身，目光坚定而冷静。 　　等下个月黑风高，就去杀人越货。 第11章 提升智力居然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计划很好，但明天还得上课。 　　魔法显化的课本上密密麻麻全是文字，菲依跟看天书一样晕乎乎的。 　　所以在回到宿舍后，她毫不犹豫干了一整瓶优质级智力药剂。 　　然后，她脸扭曲了。 　　之前菲依只喝过红腥草汁，一种在游戏里等级最低的加血小药。 　　味道说不上好，但浅浅的土腥味儿间还带了点甜，并不算难喝。 　　可智力药剂就不一样了。 　　喝下去的一瞬间，菲依有种整个人泡进发烂发臭的芦荟粘液里的感觉。 　　她用尽浑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想提高智力，居然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菲依一边用被子捂住嘴，一边死死闭上眼睛。因为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出了一点变化。 　　不是“智力+20”这样乏味直接的变化，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仿佛有无数双手在轻柔抚摸你的大脑那种变化。 　　她大汗淋漓，晕晕乎乎，就这样陷入深眠。 　　第二天一早，当深渊的背啼鸟亮出第一声啼哭时，菲依猛然睁开眼睛。 　　她看见了黑金色的床顶和幔帐，被子和床褥像被水洗过，素面裙散发出难闻的味道，《魔法显化基础详解》胡乱摊开在手边。 　　嗯？等等？ 　　菲依慢慢转过脑袋，枕在教科书旁边。 　　她……能看懂书名了？ 　　“该死……迟早有一天…我要让骑士长把那只呱噪的鸟射杀掉！” 　　对面床铺传来舍友小声的咒骂，能听见伯爵之女抱怨一通翻身又睡下的声音。 　　菲依无声眨了眨眼，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啊啊啊啊啊！ 　　她刚刚全听懂了！ 　　舍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她都清晰的听明白了。不再像做英语听力一样艰难，而是像母语一般顺滑！ 　　妈的，她终于不是智障了！ 　　不愧是优质级的智力药剂！ 　　为了验证药剂的功效到底有多大，菲依迅速坐起来翻了一遍新教科书。 　　原来，她并不是无师自通了所有文字。而是她之前看过的字词详解图文版上的所有内容全都印在了她脑子里。 　　一旦听见看见，就会自动在脑海中找到对应的记忆后翻译过来。 　　她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像现在一样清明过。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记忆力，都明显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但今早也不全都是好事。 　　脖子上的死灵又变重了，还变得更冰冷。 　　也许是她耽误了一整天的时间，歌者生气了。菲依现在就好像背着一个冻死的人一样，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她木着脸爬下床，小步挪去洗漱，再痛苦的给自己换一套新被褥。 　　早餐是昨晚就定好的，盔头蛙腿蘑菇派（看懂了之后什么玩意儿？），两颗尖叫鸟蛋，再配一杯热牛奶。 　　尖叫鸟蛋跟鹅蛋差不多大，水煮。菲依干掉一颗后还能揣上一颗，等上课时分当作间食。 　　盔头蛙……呃……算了，好吃就行。 　　歌者的死灵让菲依脸色难看极了，她慢吞吞移向教室，动作滑稽，招来了不少嘲笑。 　　“看她走路的姿势，好傻哦！我刚会走路的弟弟都比她走的好。” 　　“原谅人家吧！毕竟人家的脑子不太好使呢！四肢扭曲不也是应该的嘛？哈哈哈哈哈……” 　　智力升高的菲依冷冷瞥了笑开怀的几人，脚一崴瞬间朝她们身上倒去。 　　背对着发出嘲弄的女孩们完全没料到，等反应过来时菲依已经砸在了她们身上！ 　　那可是带着死灵的身体！极度冰冷不说，还重的要死！ 　　女孩们被砸的失声尖叫，有两人甚至发生了踩踏，黑裙子上全是脏脏的脚印，精心整理好的头发也都乱了。 　　最后菲依像块棺材板一样被推开，花容失色的少女们哆嗦地骂：“她为什么这么重！像个浴缸！”、“疯……疯子！”随后头也不回地跑走。 　　只有菲依晃晃荡荡扶着墙壁站起来，嘴角上翘。 　　兵荒马乱中，魔法显化的导师进入了教室。 　　这是一位穿着相当利落的女性，她身上没有拖沓冗长的黑袍，而是一身干练的裤装，风格有些像蓝星中世纪的骑马服。 　　火红的凤尾羽环绕在她腰间和帽沿，让人看一眼就心跳加速起来。 　　新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入学这些日子，她们见到的魔女们都是低调的打扮，怎么魔法显化的导师如此……张扬？ 　　并且看导师眉头一直紧紧拧住的模样，似乎能看出她脾气应该也不怎么好的样子。 　　果然，新的魔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威严地扫视着所有新生。 　　“好了，小矮脚兔们，从现在开始，你们终于一脚踏入了魔女的世界。” 　　“众所周知，魔法显化是所有科目里最难的一个。想要学会，你们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我最讨厌蠢笨和愚钝的家伙，所以，别让我重复那些该死的理论知识。” 　　新生们打了个哆嗦。 　　盖亚导师神秘且不容置疑，但只要不破坏她的规则，其实干什么都行。 　　可魔法显化课程的导师就不太一样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个不好惹的类型。 　　只有苏西悄悄向前看了一眼，对着第一排菲依·罗的后脑勺，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那个傻子死定了。 　　魔女做了自我介绍，她名叫贝罗娜·黛博拉斯，战争的魔女。 　　菲依愣住了。 　　她认得这张脸——战争的魔女贝罗娜，游戏中满级100级，单人称号隐藏关卡的守关大boss。 　　那一关因难度过于变态，虐的一众玩家哭爹喊娘。被论坛称为“死亡关卡”，连攻略贴都少得可怜。 　　菲依连肝带氪折腾了大半年才勉强通过，获得了[战争魔女的遗产]。 　　是的，那个副本里，战争魔女早就已经死了。守关boss是她用灵魂献祭，留下的最后诅咒。 　　那是刻骨的仇恨衍生出的诅咒。 　　菲依垂下眼皮，不禁开始思考，游戏世界的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又想起蜗居在新手大厅当新手指引者的萨莉拉，还有被小怪淹没的弯曲森林。 　　再加上从没在游戏中见过的盖亚导师、所有的同学，难道她们也都像贝罗娜一样……都死了？ 　　不会吧？难不成游戏系统入侵，会清除大量没用的NPC吗？ 　　这个忽然冒出的猜想让她心脏猛然收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用[1/1]的生命去赌。 　　必须尽快变强。 　　贝罗娜导师开始讲述魔法显化的历史和理论。 　　历史略过，理论很有趣。 　　“……感受你们身体里与生俱来的魔力，引导它们发挥出来，具像成你想要的力量，这就是魔法显化。” 　　“牢记咒语，这是千百年来魔女们精炼的传承。它会帮助你们更安全、更高效的将魔力具象出来。” 　　有人迫不及待举手：“尊敬的导师，请问是否可以不念咒语？我昨晚预习了教科书，实话实说，上面的咒语都很……” 　　“晦涩难懂？”贝罗娜斜眼看了过去，“因为那是用最古老的语言书写记录的。如果连这点困难都接受不了的话，路妮恩同学，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申请一个火刑架了。” 　　路妮恩打了个哆嗦，讪讪地放下了手。 　　“别想着好高骛远，”贝罗娜冷哼一声，凉凉扫视过所有人，“只有中级魔女以上，魔力充盈，魔法显化熟练，才不需要念咒。你们这些连低级魔女都还没到的家伙，只有乖乖去背一条路！都听明白了吗？！” 　　“是…是导师！” 　　菲依翻开课本，若有所思。 　　低级魔女、中级魔女是魔女职业的分级名称。在《神魔大陆》游戏里，1-30级为低级魔女，30-60级为高级魔女，60级以上称为魔女贵族，满级100级的特殊称号则是其他的。 　　如果按照贝罗娜所说，菲依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这一届的新生连低级魔女都算不上。 　　映照在游戏里，就是还没到达刚建号的水平。 　　怪不得这学期期末如果无法通过考试的人会被烧死，没资格建号的人，怎么配在游戏世界生存升级？ 　　只有顺利通过这学期的人，才会拥有自己的“魔女账号”……这怎么比她玩游戏还肝？还得从注册账号的资格开始拼起？ 　　贝罗娜演示了几个咒语。 　　“黑雾侵袭，所有的灵魂将再次沉睡。” 　　熟悉的黑雾从她周身溢散，瞬间吞没了前两排的学生。中招的学生立即倒地不起，几秒钟后黑雾消失才醒过来。 　　新生们：“！” 　　“以风为刃，我将诅咒你被风粉身碎骨。” 　　教室内忽然狂风大作，将黑板劈成几块！ 　　新生们：“！！” 　　“飞，让我乘风上天。” 　　一根火红的扫帚蓦然从长廊上飞了进来，贝罗娜坐上它，绕着教室飞了一圈。 　　新生们彻底疯狂了。 　　希尔激动的差点把羽毛笔折断，如果她也能学会魔法显化，那么她是不是也能在父亲面拥有为母亲说话的资格？ 　　还有药剂也是…如果她能炼制出优质级的药剂，父亲是不是就不会下达那么荒谬的遗嘱了？ 　　必须学会。 　　希尔咬了下牙，这才是她当初不顾一切、抛下一切接受学院入学通知书的目的！ 　　接着她们获得了一本新的课本：《古咒语文字的分类与字词详解》。 　　贝罗娜：“这学期结束前，必须把它全部背下来。今天的作业是，成功释放出一次魔法显化。” 　　她轻轻抬了抬下巴，断裂成几块的黑板上又被风割出了几行字。 　　菲依看了看，都是最最浅显的几个咒语，比如让你的一根手指发光，或增加夜视能力什么的。目的应该只是让新生们学会感受身体里的魔力。 　　魔力具象在身体上，会发生明显的变化。 　　贝罗娜导师的意思是，只要有变化，任何变化都可以。 　　谁也不想第一节 课就当差生，于是大家都开始捧着古咒语字词详解看了起来。 　　前几天还在嘲笑傻子菲依字词详解，现在大家居然都要这样。不为别的，只因为古文字实在是太难学了。 　　苏西恨不得把脸埋进书里。 　　但她还是忍不住宽慰自己，她们都学的如此艰难了，那个脑子有问题的菲依岂不是会疯？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的是，喝过优质级智力药剂的菲依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菲依了。 　　她现在虽然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她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增长的速度像飞起来一样。 　　只需要静下心来，认真背个几遍，晦涩难懂的古文字就清晰印在脑海之中了。 　　她放下书，闭上眼，努力按照导师所说去感受身体里的魔力。 　　几分钟后，菲依满脸郁气地睁眼……背着一只死灵，就好像在胸腔里塞进一大块冰山，隔绝了一切感知。 　　别说是魔力了，她快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第12章 越级单杀 　　菲依一个头两个大。 　　为了杀死歌者，她利用了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昨晚满打满算也只才睡了两个多小时而已。 　　可濒死的歌者明显等的更不耐烦。 　　死灵在菲依后背上缓慢游走，冰冷的、属于冤魂的寒气愈发深重起来，已经隐隐约约影响到了周围的空气。 　　“嘶，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菲依听见后座的几名女生小声说。 　　不能再等了。 　　明显歌者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无论能不能行，她都必须得去一趟弯曲森林的深坑，稳住对方。 　　否则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冻死。 　　课堂里，所有新生都在认真学习着古咒语文字。 　　资质好一些的、学得快的例如希尔·怀亚特，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尝试沟通身体里的魔力了。 　　古咒语文字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而资质差一些的，像苏西、路妮恩等，还在和字词详解做斗争。 　　贝罗娜导师则威严地坐在一边，用咒语操控她的扫帚给她跳舞看。 　　菲依沉下心，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导师面前。 　　所有新生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贝罗娜烦躁地转过头，“上厕所？不行，除非你已经背下来黑板上任意一条咒语才可以去，否则别想偷懒。” 　　她不认为有新生可以这么快就完成作业。 　　但—— 　　“寒气飘飘，所有的高温都对我无用。” 　　菲依小声且快速地诵读着，随后一把握住了贝罗娜的手。 　　冰冷刺骨，完美降低自身温度的魔法显化。 　　太冷了，甚至于比许多高年级老生做的都要好。 　　脾气暴躁的导师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终于正视起眼前瘦小的新生。 　　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口吐白雾。 　　很显然，纵然是天才般的小矮脚兔，也同样还不太会控制魔力，影响身体后无法收回。 　　贝罗娜皱了皱眉，轻拍在菲依脑门。 　　一股暖流骤然流入四肢百骸，导师磅礴的魔力瞬间将死灵压制下来。 　　菲依喘了口气，欣喜地鞠躬，“谢谢您！” 　　“要冷静，在任何时候。”贝罗娜严肃警告，“魔力是你的东西，像手中的刀叉，只要你控制得当，就可以随心所欲使用它们。不需要惧怕，你会恐惧你的羽毛笔吗？不要再让魔力伤害甚至反噬你了。” 　　菲依乖巧点头。 　　等她解决完歌者，一定会把这节课好好补上。 　　贝罗娜终于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来，“不过你做的不错，作为第一位成功的新生，罗小姐，加3分。” 　　所有人的震惊简直冲破云霄。 　　希尔不敢置信瞪圆了眼睛，她居然……再一次被一个平民打败了？！ 　　苏西和几个经常欺负菲依的女生更是愤怒，一个傻子？！她该不会是走后门了吧？！ 　　菲依无视了全体同学，从善如流离开了班级。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宿舍，取到了藏起来的祝福药剂和治疗药剂。随后奔出城堡，上了最近的马车。 　　“去弯曲森林，要快。” 　　感受到被压制，歌者癫狂了。死灵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菲依感觉自己的脏器都被冻了起来。 　　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像结了层冰雾，连嗓子都咳出了血，那感觉仿佛是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原里冬泳。 　　菲依骂了一句脏话，第一次清晰而又直观的感受到什么叫“弱小”。 　　死灵盘桓在她脖颈，只需要歌者一个念头，她就能立刻暴毙在车上。 　　明明她也曾是站在游戏顶峰的人，彼时别说刚转职的死灵歌者了，就算是同职业已经满级的[微笑死神]，看见她的名字也会绕道走。 　　都是同一个世界，凭什么？！ 　　熊熊怒火在身体里燃烧，菲依忍着剧痛，单手从布袋里拽出祝福药剂。 　　她必须重新回到巅峰！谁也不能再掐住她的脖子！ 　　—— 　　时间接近下午，深渊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深坑更是如此。 　　歌者郁气丛生，暴怒让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可怖起来。 　　克拉克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又下滑不少。 　　“该死的，当初为什么不听导师的话，好好学学药剂呢？” 　　克拉克很讨厌一遍遍去背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剂材料，即便导师对他耳提面命“这些东西无比重要”，他也仍然对此感到厌烦。 　　比起枯燥乏味的炼制药剂，他更喜欢召唤出死灵的感觉。那些令普通人颤抖惧怕的东西，在他手里却像玩具一样听话。 　　可现在，他拥有的所有死灵，却没有一只能替他采一些止血草药什么的。 　　“等那个该死的女孩承受不住痛哭回来，我就立刻杀掉她！”克拉克怨毒地想着，“就算她带不来治疗药剂，或跟我耍什么花招，只要能直接杀了她，吃掉她的心脏，我也会恢复很多力气！当初就不应该放她出去！” 　　失血过多让他的脑子都变得迟钝了。 　　不过没有关系，只是一个比老鼠还要弱小的女孩，他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 　　磨刀霍霍时，死灵们忽然躁动起来。 　　克拉克猛然抬头，看见一截树藤从深坑上放了下来。随后，瘦瘦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往下爬，中途还因为冻僵了手指而差点摔下来。 　　克拉克冷冷注视着她，藏在阴影里的手握主了权杖。 　　他的魔力几尽枯竭，但敲碎一个孩子的头还是很简单的事。 　　等她再近一点，对，就是这样，再走近一点。 　　“对不不不不……”少女挣扎着挪过来，还是一副连话也说不明白的样子。 　　她深凹的眼底蓄满泪水，却因低温在睫毛上凝成了一层冰霜。 　　黑色裙子上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苍白的手缓缓掏出一瓶红色的药剂。 　　“我……我……带来……不知道对……不……” 　　克拉克挥到半空的权杖停住了。 　　红色的药剂……是治疗药剂！看清澈度，是优质级的没错！！ 　　濒死的歌者一把抢了过来，胖胖的药剂瓶上塞着软木塞，在午后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漂亮的碎光，瓶底还贴着[来自尼尼徽镇安心药剂铺]的字样。 　　可惜他现在魔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施展一次检测魔法了。 　　克拉克勾起嘴角，抬眼看向面前啜泣哆嗦的少女。 　　权杖挥舞，一下子在菲依的胳膊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喝一口！”克拉克恶狠狠的！ 　　菲依痛得几欲昏厥，但还是强撑着小心接过药剂瓶，慢慢打开瓶塞，喝了一小口。 　　胳膊上窜血的伤口立即开始愈合。 　　克拉克看的眼睛发直，等少女重新盖好瓶塞，又过了一会儿仍然好端端地站着后，他终于放下了心。 　　真的是优质级治疗药剂！！没有任何毒性！！ 　　巨大的欣喜一下子抽干了克拉克的力气，他感觉自己要瘫了，拼命稳住身形，压抑地说道，“拿、拿过来！” 　　谁知脑子有问题的少女好像完全没有听懂，瞪着流泪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身体也因恐惧颤抖的更加剧烈。 　　克拉克不耐烦了，用尽浑身力气伸出手，想要把药剂重新抢回来。 　　然而他情绪起伏让动作变慢了，少女以为要挨打，下意识抬高胳膊护住头。 　　治疗药剂就这样从她手里掉落，摔在长满草丛的地上，连续翻滚好几圈，撞上凸起的土地后才倒着停了下来。 　　鲜红色的药剂没过瓶塞。 　　这变故让死灵歌者差点儿当场吓死！ 　　好在草够厚，药剂瓶也够结实，没有摔碎。 　　克拉克迫不及待捡了起来，拔掉瓶塞，将药剂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爽。 　　他能明显感觉到伤口在恢复，肌肉重新变的充满力量，那些大法师留下的光明痕迹也在慢慢消退。 　　磅礴的生命力在他身体里奔涌！ 　　只要再吃掉一颗魔女的心脏，他的魔力、健康都会一同回到正常值！ 　　克拉克狞笑着看向菲依。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怎、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克拉克感觉他的灵魂在着火！甚至愈演愈烈！ 　　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被活生生撕开的痛楚一下子淹没了他！甚至所有的死灵都受到了感染，扭曲地哀鸣起来！ 　　克拉克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摔倒在地上。 　　恍惚间，他看见那个一直软弱无比、胆小无比的少女一改可怜的神情，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表情冷漠，像看一个死人。 　　“你……你做了什么？！”克拉克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他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 　　而且他现在所遭受的痛苦，比被大法师们袭击时还难以抗拒。 　　就像、就像那些光明的咒语直接击打在他的灵魂上一样。 　　难道是那瓶治疗药剂有问题？！ 　　可……可怎么可能…！明明那个少女也喝了……她..她！！ 　　“没什么，”少女熟练地说道，“只是一些来自神主的祝福罢了。” 　　这是一个狡猾阴险的敌人，菲依对此非常清楚。 　　所以她结合上辈子看过的宫斗剧情，将祝福药剂小心翼翼涂抹在治疗药剂的瓶塞上。担心效果不够，她还在里面浸泡了一会儿。 　　随后轻轻擦干净瓶塞的表面，让祝福药剂不要提前滴落在治疗药剂里。 　　接着只要足够谨慎，确保药剂在合适的时间碰到瓶塞，让两个药剂融合就可以了。 　　她演了一出戏，没想到歌者上钩的无脑又利索。 　　来自神主的祝福，没有任何黑暗灵魂能抵挡的了。 　　她语调轻快，词汇完整，一点也不像个听不懂话的傻子。 　　歌者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傻子！！” 　　“当然不，”菲依笑了一下，阴影覆住了她的眼睛，“在这个世界，我可算是真正的——‘全知\'。” 　　克拉克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只随时随地可以碾死的小虫子，忽然成了一条能要他命的毒蛇！ 　　歌者想要临死前复仇一波，然而他本就糟糕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没几秒钟就彻底蹬腿了。 　　失去了主人指挥的死灵也从菲依背上飘了出来。 　　深坑里重回一片寂静，有柔软的微风吹过，林中树木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有熟悉的系统播报，菲依决定自己来。 　　她冷冷注视着脚边的尸体，低声说道：“恭喜0级玩家菲依·罗成功越级杀死30级死灵歌者，并继承他的所有装备、武器、药剂配方和——眷属。” 第13章 “与其信仰这种一无是处的死物，还不如信仰我。” 　　“怎么回事？那个死灵歌者的灵魂反应消失了？” 　　在遥远的亚拿城东部，克拉克住所内，联系着死灵歌者生命之火的蜡烛忽然灭了。负责看守的三名僧侣脸色骤变，慌忙冲出去找人。 　　门外，被惊动的水之法师匆匆走了进来。 　　仔细检查过后，大法师面色难看极了，他厉声问道，“克拉克怎么会突然死了？！负责寻找的圣教军们到哪里去了？！” 　　“您、您别着急！”有僧侣紧张解释道，“圣教军已经确认了死灵歌者最后消失的方向就是深渊！他们已经在想办法进去了！” 　　“想办法进去有什么用？”大法师不停抓着头发，银白色的长发被他抓成了鸡窝，“人都没了！我们东西还没有找到！！如果被上面知道我们在轮流保管时把那东西弄丢了，恐怕你们、我、还有那些愚蠢至极的圣教军都得一起上路！” 　　僧侣们听闻这话，齐刷刷抖了一下。 　　一名僧侣紧忙上前宽慰道，“不会的，您别太担心。克拉克可是被您亲自打伤的，他本就是濒死状态。也许是躲在哪里体力不支死去了，只要能找到尸体，一定能找回我们的东西！” 　　“就算、就算克拉克被别的什么人弄死了……”僧侣接到水之法师杀人的目光后，咽了咽口水连忙道，“您也不用太担心，那东西可是被施过最高级伪装魔法的。无论谁看都只是一枚最最普通的古铜币，没人会把它往能够左右帝国命脉的神器上想。” 　　水之法师思来想去认为他说的对，紧绷着坐了下去。 　　“给那些蠢货下令！”大法师冷声道，“让他们加快速度！务必在三天内找到克拉克的尸体和我们的东西！！” 　　—— 　　玩游戏最快乐的环节是什么？当然是“舔包”了！ 　　菲依尽量不去看地上的真·尸体，绕过几步捡起那根权杖。 　　来自死灵歌者赠送的武器。 　　入手触感微凉，像是用白蜡木做的。权杖整体平直且光滑，只有有成人小半截手臂那么长。 　　颜色是死气沉沉的黑色，杖身刻有看不清面容的人脸，顶端凹槽里镶嵌着一颗莹润光滑的紫色宝石。 　　菲依感受了一下，宝石内富含着充沛的魔力，应该就是死灵歌者魔力的来源。 　　目测等级为20-30级。 　　上辈子在游戏里她可能连捡都嫌麻烦，但对于现在的菲依来说，已经算是极品武器了。 　　紫宝石正好可以弥补新手魔女在对战中魔力不足的问题，并且杖身上篆刻的人脸图纹似乎还是死灵们的“契约”。 　　菲依尝试挥动权杖时，离的最近的死灵立刻被吸了进去，其中一张男性特征明显的脸一下子变得活灵活现起来。 　　她如法炮制，又将其他几只死灵吸回了权杖。 　　一共五只死灵，有男有女。收回权杖时，菲依从掌心感受到了死灵们的丝丝联系。 　　它们紧张又怯懦，像小蜗牛一样试探着朝新主人伸出“触角”，慢慢将自己的一切能力与心情和盘托出。 　　五只眷属里有监视监听能力点满的；有战斗力不行、害人是强项的（菲依背上那只）；还有擅长精神攻击的；还有…… 　　忽然，菲依动作一顿，目光看向最后一只。 　　那是一张上了年纪的女性的脸，面部布满沟壑褶皱，能力是……“替死”？ 　　“主人遇上攻击，可以让我替他死一次，之后我便会自动消散。” 　　熟悉苍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菲依难以置信地把这只死灵放了出来，果然看到了记忆当中的身影！ 　　“多萝萝奶奶？！” 　　好家伙，在弯曲森林帮了无数新手玩家的隐藏NPC，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好心奶奶，居然是一个倒霉歌者的死灵眷属？！还是替死位！！ 　　菲依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以呢？！多萝萝奶奶可是她新手时期的启明灯，照亮了她暗无天日的肝小怪之路啊！ 　　这样的好心（福利）NPC，怎么能让她死在替死的路上？ 　　菲依立刻翻起了歌者的背包，企图找到一些其他能帮上忙的东西。 　　很快，她搜索出了3枚金币，1枚脏兮兮的、长相奇怪的的铜币，一份地图，一本厚厚的、记录了大量黑魔法咒语的手扎记、一点点食物和水。 　　不得不说，歌者估计被追杀的很惨。要不也不会都混到转职了，才攒下这么点儿东西，连装备和药剂配方都没有。 　　她顺手将所有战利品收起来，翻开手札记，找到解除眷属契约的咒语，随后握住权杖，闭眼默念。 　　这是菲依第一次尝试感知身体里的魔力，生疏却顺畅，她引导着魔力汇聚于权杖。 　　片刻后，权杖顶端冒出浅紫色的光晕。 　　“契约解除，你的灵魂将重归于你自己。” 　　死气散尽，面容逐渐清晰的年迈灵魂茫然看着她。 　　“您不必再当任何人的眷属了。”菲依诚恳又简短地解释着，“这片森林暂时被魔女照料，魔力充裕。您可以呆在此间温养灵魂，有助于您恢复记忆和思考能力。” 　　一旦契约成眷属，就是死灵歌者的武器，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 　　但现在契约接解除，只要好好吸收周围的魔力。多萝萝奶奶的灵魂就会慢慢恢复，神志也会变的清明。 　　在这个世界，死灵也可以卷成强大的boss级怪物，也可以找个僧侣把自己直接超度投胎去，全看多萝萝奶奶自己的决定了。 　　只是不知道未来游戏系统还会不会出现？如果到时候多萝萝奶奶不在这里，游戏世界会不会出现bug？ 　　想起未来的事，菲依就觉得头疼。 　　这个世界如此真实，游戏系统到底是如何入侵的？玩家们又是谁传送来的？ 　　当第四天灾降临，那些她熟悉的人或公会，还会不会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到时候她是以土著npc的身份去面对，还是会得到曾经的玩家面板？ 　　菲依按住太阳穴，把划拉来的东西都收拾好。 　　她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无论发生什么，幼小的力量都只能随波逐流、被动接受。 　　她必须在变故发生前变得强大，强大到能撼动一切、抵抗一切，她自然就不需要恐惧或担忧了。 　　菲依上辈子也是这么干的，那时候她做到了，这辈子有什么理由不行？ 　　“我会回来看您的。” 　　告别神志混沌的多萝萝奶奶，菲依背上布袋离开了深坑。 　　她离开的太久了，必须尽快赶回去。 　　好在魔女学院对学生似乎实行的放养政策，菲依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任何导师的注意。 　　她低调回到了寝室。 　　“夜能视物，黑暗无法阻挡我的眼睛。” 　　寝室里没开灯，希尔正认认真真练习着用咒语操控魔力。 　　她能感受到一股水流般的温润正缓慢从身体内汇聚，但每次都在快要集中到眼部时消散了。 　　当然，她的夜视能力也没得到任何提升。 　　根据贝罗娜导师所说，每个魔女的魔力天赋并不一样。 　　天赋强一些的，学习魔法显化时会快很多。她们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一样，魔力比她们的四肢用的都要好。 　　而天赋差一些的，就会觉得异常艰难。 　　大小姐烦躁地在寝室内走来走去，她绝对不承认自己天赋差！一定是古咒语还没有念熟练！ 　　当希尔再一次屏息凝神准备尝试时，开门声打断了她。 　　“哦该死！”希尔忍不住尖叫起来，“是谁这么没有礼貌？不知道敲门吗？！” 　　菲依懒得理她，决定继续将“傻子”人设扮演下去。 　　只是屋内太黑了，她走路时差点撞到桌角。 　　回忆起贝罗娜在课堂上写下的几个基础古咒语，菲依抬手覆盖上自己的床头，低声念道。 　　“微光现现，驱散掉我眼前的黑暗。” 　　片刻后，一团莹白的微光便出现在床幔之内，照亮了整张床铺。 　　寝室另一侧，一直尝试一直失败的希尔，脸青了。 　　她的舍友第一个炼制出普通级药剂可以归结为运气，但魔法显化可完全跟运气无关！ 　　天赋的运用、对魔力的感知和对古咒语的熟练度，魔法显化想要成功，这三样条件缺一不可。 　　在所有新生还都没学明白古咒语时，菲依·罗不仅成功完成一次魔法显化，还得到了贝罗娜导师的高度赞扬！ 　　是的，这虽然也可以归结为她天赋强大。但刚刚的微光现现根本不是拥有天赋就能做到的！ 　　希尔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菲依·罗她……她…她才不是什么傻子！她一直都是装的！！ 　　菲依并不知道自己随手施展出来的魔法显化给舍友带来了怎样的激震，她以为这么简单的东西应该人人都会。 　　她只是回来藏一些“战利品”，顺便点个晚餐，以防晚上的活动后会饿。 　　——什么活动？当然是去炼制药剂赚钱！ 　　虽然魔女学院包吃包住，但上学生活除了吃住样样也都需要钱啊！ 　　首先，她本来就微秃的羽毛笔们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用来记笔记的薄皮本也没剩多少空余页。 　　还有愈发挤脚的鞋得换新的，深渊天气渐冷，她还需要保暖的袜子和外套。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变强，想要升级，氪金是必不可少的。 　　装备、药剂、武器样样都要氪。 　　刚穿越过来的那段困苦日子，给菲依内心留下了巨大阴影。她就像患上了金钱不足恐惧症，有时间就想拼命赚钱。 　　这一次从弯曲森林出来，她顺路采集了一些材料。准备炼制几瓶药剂，拿到尼尼徽镇上去卖。 　　那个药剂铺老板虽然人很恶心，但其实是目前菲依唯一稳定安全的赚钱渠道了。 　　想起药剂铺老板，她脑海里同时涌现出另一张幼小少女的脸来。 　　上次因为语言不通，她自己也没有站稳脚跟，所以并没敢贸然去多管闲事。今天她不仅有了武器，还有眷属傍身，就想顺路去看看那个孩子。 　　她总感觉那个孩子……跟之前在孤儿院的自己，很像，身上都透着一股可怜的气息。 　　菲依动作很利索，把自己收拾干净后，背起背包就向外走。 　　一直用余光瞟过来的希尔懵了，这人怎么这么呆不住？！ 　　她下意识喊出“喂，你去哪里？”，可菲依动作更快，旋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被忽视的大小姐气的在屋子里跺脚！……这该死的平民！只不过有点天赋，魔法显化厉害了一点！怎、怎么敢这样无视她！还没次都是！ 　　* 　　晚饭是拜托偶人管家送来的三明治+红腥草汁套餐，和一种叫蒙比比羊的奶制作的奶酪。 　　入口有点腥，但听说营养价值很高。 　　继承了孤儿瘦弱身体的菲依：干了。 　　顺便再打包一个套餐在路上吃。 　　然后揣上炼制成功的4瓶药剂去赚钱。 　　这一次传送她熟门熟路，特意挑了晚一些的时间，镇上人流量不怎么高的时候。 　　可还没走近药剂铺，菲依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打骂声。 　　“让你手脚不干净！偷我的钱！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果然你跟你跑掉的妈妈一样贱！废物！什么都干不好的垃圾！” 　　“不、不是的爸爸！酒钱、酒钱涨了！！爸爸！不要再打了！我没有、没有私藏您的、您的钱！” 　　“闭嘴蠢货！女人都是一个样！要不是我每天给你饭吃，你现在都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真是看见你就烦！哭哭哭哭，就知道哭！赶紧去把新到的材料整理了！真是恶心死！” 　　肥胖的药剂铺老板狠狠啐了一声，拎起酒瓶回到前屋。 　　等菲依爬上后仓的围墙时，只看见形单影只的温纳斯颤抖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葛里菲兹下手非常狠，小温纳斯的身上都是淤青和伤口。 　　最严重的是她的后背，大概是肋骨断裂或错位了，将皮肉顶成了扭曲的弧度。 　　疼痛让瘦弱的少女爬起来几次都失败了，泪混合着血液流了满脸。她像条无家可归的死狗，趴在圣洁的神主雕像之下。 　　她的亲生父亲，在最慈爱的神主面前将她打到半死。 　　这种事情几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月光惨白，周遭寂静的仿佛真空。 　　那一瞬间，潮水般的绝望铺天盖地吞噬了小温纳斯。 　　没有人能够帮助她，她所祈求的一切都是无用的，她会一直这样直到彻底被打死。 　　“骗子……”温纳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向眼前的神。 　　“说神爱世人……骗子……” 　　“神爱世人，但神可不会爱对祂无用的世人。” 　　忽然，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纳斯艰难转动头部，看见高高的围墙之上，坐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黑色的裙子，长长的灰发编成几股。 　　即使看着比温纳斯还小，可漆黑的眼底却涌动着比葛里菲兹发火时还可怖的情绪。 　　两辈子，菲依还从没像现在一样愤怒过。 　　可以说，葛里菲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撕扯她的神经。 　　女孩怎么了？性别不是原罪，更不是必须承受恶意的理由！ 　　她就用那样令人惧怕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小温纳斯，微笑着问道，“需要帮忙吗？” 　　“如果神主听不见你的祈求，要不要试着说给我听？” 　　什么嘛……明明比她还小几岁的孩子…… 　　温纳斯眼底的光在迅速熄去，虽然她无比希望有人可以帮助她，但那并不代表她想要将另一个孩子也扯入地狱。 　　葛里菲兹只喜欢赚钱，再加上药剂铺经常受到路过游商们的光顾，所以慢慢的，药剂铺也不只是做药剂生意。 　　一个漂亮的幼女，如果被葛里菲兹抓到，很难想象下场是什么。 　　温纳斯缓缓转动眼睛，“走……走开……不需要…你…你管。” 　　可话还没说完，小温纳斯就看见那个陌生的女孩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根短短的权杖。 　　暗紫色的光芒闪过，一道形容恐怖、浑身焦黑的瘦长鬼影出现了！ 　　那鬼影抱着女孩，从高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径直落在了温纳斯面前！ 　　“为什么呢？与其信仰这种一无是处的死物——” 　　权杖在温纳斯及其震惊的目光中狠狠敲击在神主的雕像上，发出冰冷的声音。 　　“——还不如相信我，至少魔女现在能够救你，不是吗？” 　　魔、魔女！ 　　温纳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下章就要入v啦～v章会有三章合并一起奉上哦！感谢所有投喂、留言和阅读，给你们鞠躬啦！ 　　下本开《我在怪诞剧本里无限复活》，如果有喜欢的小可爱可以点进作者专栏里收藏一下哦～ 　　文案： 　　陶未无意间在网上购买了一款名为【怪诞剧本】的恐怖悬疑全息网游，她在游戏里随机扮演不同的角色，参与解决各种各样的恐怖悬疑事件。 　　游戏内容制作精良，剧情曲折离奇，作为推理迷的陶未对此爱不释手。 　　虽然游戏略微恐怖血腥，但她能在游戏里无限复活，所以兴趣更甚。 　　+ 　　被缸中女尸拖入下水道，重启复活。 　　被连环杀人犯潜入家门，重启复活。 　　被畸形诡物堵在穴洞内，重启复活。 　　+ 　　陶未越挫越勇，发誓要将游戏通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在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完完整整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 　　* 　　+ 　　特殊事件处理中心最近压力倍增，以往十几年都很少出现的怪诞事件近期竟然频频发生。 　　中心员工们如临大敌，因为每一次怪诞事件出现，都意味着会有无数人命被卷入其中。 　　+ 　　然而正当他们撸起袖子打算以命相博时，这些怪诞事件的发展却有点不太对劲…… 　　被判定为【高危】的缸中之女在即将吞噬掉一整个社区时，竟然莫名其妙被人干掉了。 　　待中心员工赶到，只看到碎了一地的破缸。 　　+ 　　员工们惊骇万分：到底是谁砸了缸？她救了一整个社区的人！ 　　+ 　　被通缉了八年都无法收容的寄生杀人魔，于某日午夜突然倒吊在中心外的路灯上。 　　收割过无数员工性命的杀人魔本体早已死去，只剩躯干被绑成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 　　员工们感动落泪：这是谁送来的大礼？快给她发百万奖金！ 　　+ 　　收容失效，造成大规模伤亡事件的畸形诡物再一次从中心逃脱。 　　它的危险等级无限上升，员工们绝望地看着它冲进人群熙攘的地铁站内，然后……被人硬生生做成了壁画。 　　+ 　　员工们拥抱欢呼：神明，这一定是神明在保佑我们！！ 　　+ 　　唯有中心总负责人姜砚眉头紧锁，气压极低。 　　“又循环了一次……” 　　+ 　　在姜砚眼里，每一次怪诞物镇压失败，怪诞事件都会立刻重启，直至危险解除。 　　+ 　　然而除了他，似乎没人发现这一切。 　　姜砚：就算动用整个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力量，我也要弄明白这一切！ 　　陶未：嘿，游戏真好玩啊！ 第14章 三更奉上，感谢各位宝贝～ 　　震惊让温纳斯连续咳嗽了好几下, 大量鲜血从她嘴里涌了出来。 　　菲依拧了下眉，不由分说从包内掏出红腥草汁灌了进去， 　　这是她原本为自己打包的套餐——三明治和红腥草汁——以防在去购物的路上感到饥饿, 现在却意外帮了大忙。 　　虽然是很低级的加血小药, 可温纳斯也只是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孩子。并且还常年营养不良, 身体里没有任何魔力, HP总值一定非常低。 　　如果直接使用功效强大的治疗药剂，恐怕温纳斯会直接被补死，红腥草刚刚好。 　　少女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被喂了一嘴的汁水。 　　完了, 她一颗心立刻坠入谷底，魔女只会带来绝望和死亡，我真的要死在这—— 　　咦？ 　　奇异的感觉从身体内传来, 她发现冰凉感正逐渐消失，体温回升, 身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痛了。 　　尤其是胸腹处，刚刚还像被车轮碾过，现在却好了很多。 　　温纳斯大口呼吸，尝试着缓缓抬起手臂。 　　她能坐起来了！ 　　菲依笑眯眯地看着她，月光把灰发镀上了一层银光，看起来流光溢彩，一点也不像刚刚一样惨白。 　　温纳斯捂住胸口，将额头抵在地面上。 　　“谢谢您, 如果没有您, 我现在可能已经死在这里了。” 　　她用的是最崇敬的敬语, 她现在一点也不为菲依自曝的身份恐惧了。 　　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种族, 会比她的亲生父亲更可怕。 　　况且女孩还救了她。 　　还未长大的孩子不像大人们一样把恐惧深深刻在心底, 听见“魔女”两个字就跑。 　　下一秒，陌生的女孩扶住了她。 　　“你不要乱动，”菲依说，“你的伤病还没有完全好。” 　　红腥草汁只能帮助温纳斯恢复一半，可她身上的沉积伤实在太多了，再加上营养跟不上，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才行。 　　不如从廉价的治疗药剂开始吧？ 　　菲依的视线沉沉落在药剂铺的前屋上，从那里隐隐约约传出葛里菲兹与客人大声交谈的声音。 　　“不……”温纳斯看着她的眼神，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爸爸他……很危险……我是说，之前总有个小女孩喜欢在我们家门口玩，后来…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那女孩的父母还来药剂铺找过，但他们是镇上有名的贫困户，根本斗不过葛里菲兹。 　　葛里菲兹表示跟自己无关，花钱随便请了两名僧侣，就把这件事轻轻揭过了。 　　后来人们都说，是那个小女孩自己跑丢的。可是温纳斯知道，那女孩其实是被葛里菲兹卖掉了。 　　因为那时候家里用来装材料的大箱子少了一只，抠门的葛里菲兹却没有惩罚她，甚至没再提起。 　　并且那段时间，家中时常被一伙游商光顾。他们给了葛里菲兹很多钱，但并没有在明面上带走什么东西。 　　“而且爸爸还从修院买过很多…很多奇怪的东西…”温纳斯不知道那些亮闪闪的是什么，但她从爸爸的只言片语中猜测，那些一定是对黑暗种族不好的东西。 　　魔女……魔女是黑暗的，没错吧？温纳斯不希望恩人遇到任何危险，她希望恩人可以离爸爸远一些，永远不要碰面。 　　不过她说的这些，菲依都清楚。 　　温纳斯上次唯唯诺诺，没敢直视菲依的脸。所以她并不知道，菲依其实已经光临过药剂铺一次了。 　　她记得很清楚，药剂铺的前台上，的确摆着几样光明防御装备。 　　葛里菲兹是个人渣，但也是个精明的人渣。他手上佩戴的戒指都是抵御攻击的装备，再加上他企图摸向桌子下的那个小东西…… 　　不过就算药剂铺是个铁桶也没用，菲依完全能想出不下三种办法，无声无息搞死这个混蛋，更别提其他的惩罚了。 　　但—— 　　“我有办法去解决你担心的问题，可重点是，你现在想怎么办？”菲依转过脸，直视着可怜的温纳斯说，“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觉得应该怎么去做？” 　　她的确想帮忙，可她不是圣母。假如当事人毫无站起来斗争的意识，只想窝囊浑噩的过下去，她会立刻扭头就走。 　　温纳斯听完后愣住了。 　　“什、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是说，你想怎么办呢？”菲依声音低低的，在黑夜中像冰湖水一样流进温纳斯的耳朵。 　　“你的身上都是陈年旧伤，你的手上都是干活磨出来的茧子，你穿的是最廉价的粗布衣物，你因为常年饥饿已经瘦骨嶙峋。” 　　温纳斯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那是你的亲生父亲，”菲依冷酷地说出事实，“他会一辈子都跟着你，也许到你二十岁、三十岁，他还是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你头顶。而我，只会出现这一次，因为魔女从不做无用的事。” 　　“现在，你想怎么办呢？” 　　温纳斯年纪不大，但生活的困苦却让她异常早熟。 　　现在，她奇异的理解了菲依话语背后的意思。 　　她想让她自己选，她推荐她做个了断。 　　可那是她的爸爸，所以魔女不会做多余的事，一切全看她自己。 　　温纳斯的心脏“咚咚咚”跳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很多事。 　　大概在她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爸爸洗衣服洗鞋子了。那时候葛里菲兹的鞋子比她的小臂还要长，衣服更是大的离谱。 　　但她必须洗，每天都要洗，否则就会没饭吃。 　　等长大后，干的活儿就更多了。搬货理货装货，打扫做饭采购。一个家庭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温纳斯一个人身上，可即使这样，葛里菲兹还是不愿意对她好一点。 　　温纳斯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就被葛里菲兹打跑了。作为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人，温纳斯成了他情绪唯一的宣泄口。 　　被扇嘴巴已经是最“和善”的方式了，温纳斯经常被打的喝不进水。 　　但第二天她还是得起来干活，要不然会承受更猛烈的暴风雨。 　　吃饭永远只能吃葛里菲兹剩下的；不可以上学，因为要花钱；不可以使用药剂铺里的药剂，因为是低贱的女孩；从没有拥有过哪怕一铜币的零花钱…… 　　不知何时，温纳斯泪流满面。 　　从小到大，她不知祈求过多少次，希望有人能够带她脱离这痛苦的生活。 　　现在，奇迹真的降临在她面前时，温纳斯突然生出一股挣扎。 　　葛里菲兹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啪！” 　　温纳斯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可怜的少女咬紧嘴唇，任凭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手背。 　　葛里菲兹是她的父亲没错，可也是她所有苦难的来源。 　　葛里菲兹明明能选择对待她的方式，扔给孤儿院也好，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也好，可他却选择了最折磨的一种。 　　他喜欢看她痛苦，喜欢看她躺在地上边哭边求饶的样子。 　　她有种预感，无论她逃到哪儿，葛里菲兹最后都会把她抓回来。 　　不仅仅是她，还有那个被卖掉的幼女，和未来有可能被卖掉的其他孩子。 　　葛里菲是她的父亲，同时他也是个混蛋，是个人渣，是个真正的恶魔！ 　　他……该死。 　　不，他必须死！ 　　温纳斯胡乱擦掉眼泪，再抬起头时，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 　　菲依静静地看着她。 　　“请帮帮我。”温纳斯跪的非常虔诚，就如她每次对着神主雕像祈祷时一样。 　　不过这一次，她却跪在了魔女面前，在黑暗中低下头来。 　　“我想复仇，我想要他后悔，我想要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此我愿意献祭我的灵魂！ 　　从小听说魔女的故事，都是以“魔女最后拿走了xx的灵魂”为结尾的，所以温纳斯下意识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光突然从她身上射/了出来，“噗”一下没入菲依的胸口。 　　这变故突如其来，菲依惊了，连忙拉开衣领向内看去。 　　她惊讶的发现，胸口处那个简单的倒三角符号，居然多了一笔弯曲的波浪线！ 　　那线很窄很短，就像温纳斯的前半段人生。 　　更重要的是，那一瞬间，菲依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内的魔力提升了一截。 　　这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之前她使用古咒语时，对自己的魔力没有清晰的概念。 　　只是用到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水流过般的感觉，不用的时候根本找不着魔力在哪儿憋着。 　　但现在，她就如同身体里装了一个全息投影的蓝条框框，可以随时随地、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魔力值。 　　简单来说，她看见了自己的蓝条。 　　菲依震惊了。 　　“夜能视物——” 　　菲依立刻低声念出咒语，她的夜视能力瞬间提升，身体里的魔力也相应减少一小截，但不多。 　　魔力留存多少，大概还能施展多少次魔法显化，菲依内心清晰明了。 　　这是什么情况？穿越必备的“系统”终于上线了？ 　　不，不太像。更多的只是菲依的“感觉”，不是什么面板这种直观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上面没显示数值，只有一根蓝条框框。 　　算了，既然对她没有危险，就等等回学院问问导师再说，现在重点还是葛里菲兹。 　　菲依远比温纳斯看的更长远。 　　她说，“做这个决定不容易，你的勇气比我想象的更令人敬佩。不过杀死一个人不难，难的是之后。” 　　温纳斯露出茫然的表情。 　　菲依循循善诱，“你才11岁，要生活，要吃住，没了葛里菲兹，你之后的日子怎么过，有想法吗？” 　　“我、我可以跟着你吗？”温纳斯有些着急，“我、我什么都会干，会洗衣服，还会打扫，我干活很麻利的！请你不要丢下……” 　　“那跟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吗？”菲依微笑着，目光再次落到药剂铺的前屋，“复仇不是简简单单杀人了事，是要让他们看着自己珍惜的东西逐渐消失，看着你比他过得更好可他还无能为力，看着曾经施加给你的痛苦百倍千倍的在他身上应验——” 　　年轻的新手魔女终于露出了她危险的獠牙，充满诱惑的低语在黑夜中慢慢缠上了温纳斯。 　　“你觉得，你的爸爸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温纳斯愣愣地说道，“药…药剂铺，这间药剂铺。” 　　葛里菲兹所有的财产来源，他奋斗了大半生的地方。 　　说完，温纳斯突然福至心灵！ 　　对啊！药剂铺！ 　　药剂铺所有的活儿都是她在干！整理药剂材料、给药剂分类登记，甚至有些不太重要的材料采购、药剂送货也都是她！ 　　除了整理账目、一些重要的材料进货渠道、招待客人葛里菲兹从不让她插手以外，她对药剂铺对所有流程了如指掌。 　　如果她能搞明白这三样，她就可以独自运转这间药剂铺！把它从爸爸手里抢过来！ 　　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这么多年，虽然生活每天都被痛苦占据。但温纳斯日日再人精葛里菲兹的耳熏目染下，也逐渐拥有了浅显的经商思维。 　　到这里，菲依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 　　她原本就打算把药剂铺列为稳定的赚钱渠道，可葛里菲兹奸诈又狡猾，实在不是个好的合作人选。 　　温纳斯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愿意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魔女的人。 　　菲依习惯为自己争取到利益最大化，既能帮助一个可怜的女孩脱离苦海，顺便也能为自己的金库换个合适的伙伴。 　　完美。 　　前屋传来葛里菲兹开酒瓶的声音，显然客人已经离开了。开酒瓶则意味着他又赚了一大笔，温纳斯对此非常清楚。 　　“他马上就要叫我过去了。”温纳斯紧张地抖了下肩膀。 　　“不要慌，”菲依轻轻挥动权杖，一道漆黑模糊的影子从里面出来，钻进了温纳斯的身体里。 　　这是当初死灵歌者对菲依做过的事，她如法炮制，在过程中缓慢学习操控眷属，不让它伤到温纳斯。 　　“它会保护你，不需要害怕。” 　　后背趴着一只死灵，温纳斯整个人都僵硬了。但她紧绷着小脸，不让自己露出害怕的模样。 　　“好、好的，”她点头。 　　之后菲依又快速帮温纳斯梳理了一下她将要做的事，和可能遇上的麻烦。 　　温纳斯毕竟才11岁，很多地方考虑的并不全面。可菲依不同。 　　短短几句话，菲依就展露了她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强大的大局观，把小温纳斯说的一愣一愣的，内心的崇敬越来越强。 　　下一秒，肥胖的身影便从前屋探了出来。 　　“赔钱货！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滚去做饭？！你今晚别想有饭吃了，懒东西！” 　　菲依刚巧被雕像挡住，葛里菲兹没有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影。 　　他只看见那个蹲在地上的孩子慢吞吞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向厨房。 　　“真是晦气，看一眼都烦！”葛里菲兹“呸”了一声，忽然发现他的女儿不知什么时候都这么高了。 　　他猛地想起前几天收到那封来自“老朋友”的信。 　　鉴于第一次生意圆满完成，那信里给他提出了另一份报酬很丰厚的长期合作。 　　“对了，温纳斯也快年满12了吧？”葛里菲兹眯起眼睛，大手搔挠着下巴，“那边只想要年满12的女孩，我还在想怎么找，真是蠢了！眼前这不就是么？” 　　想到一个没用的女儿能换一笔那么大的钱，葛里菲兹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尽数被另一个人收进眼底。 　　菲依隐没在阴影里，冷冷地看着他转身回到前屋。 　　好了，现在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她要和这个恶心的家伙慢慢玩。 　　随后，她起身，悄无声息来到南侧上锁的仓库前。 　　在菲依把三明治给了温纳斯填肚子后，善良的小温纳斯告诉了她仓库的位置，还把钥匙给了她。 　　“里面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材料，重要的在另一间小仓库，钥匙是爸爸亲自拿着。” 　　开锁，进入。 　　几分钟后，一道漆黑的影子穿过后院，从围墙上闪过。 　　葛里菲兹今天赚了不少，再加上新联络的生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他躺在自己专属的超大摇椅里，举起酒瓶塞进嘴中。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一张熟悉的连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天居然还有第三重惊喜！”葛里菲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黏腻的眼神冒着绿光，“欢迎光临，漂亮的宝贝儿！” 　　终于等到了她！ 　　上次的头发多多药剂着实让葛里菲兹大赚了一笔！他售卖药剂这么久，还从没见过效果那么好的头发多多药剂！ 　　仅仅只用了一瓶，镇公馆执事大人那原本只到颅顶的发际线，立刻恢复至前额了！潦草稀疏的头发同样变得茂密又柔顺！ 　　其余的大人和富商听说此事，立刻上门抢购！ 　　葛里菲兹每卖一瓶就翻倍一次，依然有一大堆人排队！ 　　他都乐疯了！ 　　他并不知道菲依所掌握的药剂配方是来自很多年之后的版本，材料的填充和完善，是现在这个时代的配方完全无法比拟的。 　　他只以为菲依背后是某位不知名的大药剂师，而且他还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位神秘大药剂师回再次光顾他的店铺！ 　　“亲爱的，这次有多少瓶头发多多药剂？”葛里菲兹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扣下！但他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怕那女孩扭头就走。 　　菲依面无表情把4瓶药剂放在前台，“卖。” 　　一看药剂颜色，葛里菲兹的笑就僵硬下来。里面没有头发多多药剂。 　　他嘀咕两句，摊开检测书，将药剂依次滴在上面。 　　这一步他通常都很认真，因为总有些偷奸耍滑的家伙，会趁他不注意玩偷梁换柱的把戏。 　　所以被酒精浸染的老板丝毫没注意到，脚下，一道古怪扭曲的黑影正从地上缓缓朝他爬了过去，随后晃晃悠悠在他身后站了起来，朝他脖子上撒下一层粉末状的东西。 　　那些粉末落在皮肤上，感受到温热，立刻伸出了八条细细长长的腿—— 　　隐士蜘蛛，《神魔大陆》里体型最小的蜘蛛，每一只都不如一粒沙子大。怕被天敌吃掉，平时会把所有脚脚拢进身体里，伪装成真正的粉尘。 　　直至接触寄生物后，才会展露本体，钻进寄生物体内。 　　适用范围：提神药剂/大力药剂/亢奋药剂主要材料之一。 　　危险程度：低级（不要在它面前露出皮肤就没事） 　　而现在，葛里菲兹胖胖的脖子成了隐士蜘蛛们的乐土。一只接一只的隐士蜘蛛瞬间钻进了皮肤，葛里菲兹只感觉到后脖颈一阵奇痒。 　　他只以为是夏季蚊虫叮咬，随手挠了几下就算了。 　　瘦长的死灵完成任务，又歪歪斜斜趴下爬了回去。 　　“3瓶皮肤好好药剂，1瓶彩虹药剂，”此时葛里菲兹也抬起了头，他挠了挠脖子，又挠了挠下巴说，“只有彩虹药剂还行，值一点钱，皮肤好好药剂不算那么值钱，所以我一共只能付给你1金币。” 　　彩虹药剂是染色药剂，可以把衣服、被褥或别的什么染成彩虹色。主打一个稀奇，可并不实用。 　　皮肤好好药剂虽然售价不算便宜，但这玩意儿其实很普遍，药剂铺存量也挺多的。 　　要不是还想见到这个漂亮的幼女，有机会靠近她背后的大药剂师，准备放长线钓鱼，葛里菲兹都懒得收。 　　“我的宝贝，下次，下次再带点头发多多药剂怎么样？”葛里菲兹从抽屉里摸出两块蜂蜜糖，笑的活像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我相信，我们之间一定会达成愉快的合作。” 　　菲依看了他几秒，伸出了手，“行。” 　　客人离开，葛里菲兹转到货架上，取出一瓶优质级止痒药剂，给整个脖子都涂上了。 　　优质级不愧是优质级，很快脖子就不怎么痒了。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哼着歌，随手将那瓶彩虹药剂塞进前台一个包装漂亮的篮子里。 　　这是药剂铺一位常客——尼尼徽镇上有名的旅馆老板莉莉丝夫人——批量预定的香氛剂们。 　　彩虹药剂并不值钱，只是图个新鲜，用来作为小礼物答谢老顾客最合适不过了。 　　做完这一切，葛里菲兹舒服地躺回躺椅，眯眼开了瓶酒。 　　外面，菲依贴在墙根站着。确认葛里菲兹没有从药剂铺出来的打算后，才沿着阴影处离开。 　　虽然那是个混蛋人渣，但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警惕性很高。 　　他身上佩戴的伪装成首饰的装备们，菲依认出了好几个。 　　有能抵御一次攻击的戒指，有受到黑暗力量沾染就能爆发出刺眼光束的项链，还有摆放着佯装装饰、实际上是一种快递通讯工具的神圣水晶。 　　如果她在药剂铺里使用魔女的古咒语，或者驱使死灵攻击葛里菲兹，恐怕修院会立刻得到消息。 　　到时候葛里菲兹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短期内一定会失去回到尼尼徽镇的机会。 　　那她还怎么赚钱！ 　　所以菲依去药剂铺的后仓转了一圈，挑了表面最无害、实际应付起来最麻烦的东西。 　　隐士蜘蛛是这个世界一种普通的寄生类动物，在药剂中用途广泛，且身上没有黑暗气息。 　　短期内被寄生的人除了身体发痒以外也没什么别的症状，很容易被医生误诊。 　　不过长期就不一定了。 　　更何况她还想再给他加点料。 　　菲依并不想让那个人渣死的太容易，温纳斯还小，仅靠她自己，可撑不住那么大的药剂铺。 　　夜晚的尼尼徽镇透露出平和安宁的气息，菲依趁机去了一趟街市。 　　剑与魔法的世界，即便是尼尼徽镇，也有专门售卖特殊物品的店铺。 　　菲依一头扎进了一间窄窄小小的奇妙文具屋。 　　这里店面不大，商品种类却很多。那本二手买回来的动物皮制作的薄皮本，就是出自于这里。 　　菲依看了看价格，又对比了一下其他种类的本子。最终还是选择了物美价廉的薄皮本，放弃了如梦似幻的海宝石本。 　　虽然全透明的、由宝石水母+蓝翘珊瑚制作的、可以书写出像水纹一样漂亮字体的海宝石本异常美丽，但贵也是真的贵。 　　穷怕了的菲依捂紧钱币，艰难移动到下个柜台。 　　这次，她没有选择羽毛笔。因为这玩意儿虽然好看，可毕竟是一次性的，性价比不高。 　　她将显性水笔和配套的章鱼墨水放进篮子，店主说，这种墨水是利用章鱼墨汁和魔法制作的。虽然瓶子就这么大，但里面浓缩起来的墨汁却可以用很久。 　　菲依：就喜欢能用很久的东西，买！ 　　再揣上两瓶纠错液，付账走人。 　　她转头去了隔壁的衣物店，果然，在这里能够买到低等级（1-5级）的装备。 　　比如有防御力的马甲，增加不同抗性的外套，或能提升移动速度的鞋。 　　菲依穿起鞋试了两下，迅捷如风。 　　就是真的贵，一双鞋要2金。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至少两分钟，才迈着沉痛的步伐去付了钱。 　　没办法，这玩意儿有时候能保命。并且还可以随着使用者的脚的大小自动扩大三个尺码，她脚再长长也能穿。 　　鞋子买了贵的，其他的就不能买太贵了。 　　菲依忍痛走出了衣物店，熟门熟路拐进了二手摊。 　　宽大的厚裙子和外套得买，羊毛袜也来几双，毛衣和围巾也得备着。这些都买的大一码，明年也可以穿。 　　这一趟总共花了5金币，她之前有8金，现在没了一大半。 　　因为拎不动，她还不得不额外花费1银币租了一辆小推车。 　　菲依肉疼的把钱币塞回布袋，推东西往回走。 　　期间她感受到，葛里菲兹吃着饭，又因为牛排没有煎到喜欢的熟度大发脾气。 　　他朝着温纳斯摔了一个酒杯，死灵在温纳斯皮肤上撑起一层淡薄的黑气，没有让温纳斯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因为葛里菲兹心里装着事，居然也罕见的没有继续发怒，温纳斯顺利躲过一劫。 　　很好，就这样下去。 　　菲依推着满满一车战利品，心情忍不住愉悦起来。 　　虽然购物要花钱，但是亲手摸过那些装备和用品，再把它们一件件穿在身上、握在手中，会让她有一种将幻想变成现实的感觉。 　　就是体积太大，实在不好携带。 　　虽然传送回去就是宿舍门口，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舍友也不会在乎她拖一兜子东西都是些什么，但总归不太方便。 　　而且以后她东西越来越多，就更不方便了。 　　菲依内心活络起来，她想搞一个空间存储装备来。 　　——或者，学会一个扩展空间的古咒语。 　　学院发的黑色布袋一定就有类似的咒语，因为里面能放下不符合容量的东西。但提升空间并不多，毕竟她们只是学生。 　　菲依准备回去就把古咒语的课本翻烂。 　　然而等待她重新站在宿舍里，还没来得及拿出课本时，就被另一个消息打断了。 　　“什么？测验？？” 　　“是的，”希尔嘴上仍然高傲，眼睛却一直瞟向菲依，“刚刚萨莉拉导师通知的，下周我们将会迎来第一次随堂测验。完成度高的人将会有加分，排名排在前位的会有惊喜奖励——听说会跟随导师们和老生们一起去第一线，参与学院的防卫战。有很多虎视眈眈的家伙，想要这座城堡，不过萨莉拉导师看起来很轻松，她跟我们说完全不用担心，那些都是很弱的家伙，我觉得她说的对。” 　　希尔说到最后，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语气轻快了不少。 　　她身负怀亚特之名，平时最忌讳和平民一样，所以也不能与平民交朋友。 　　既要保持住怀亚特的高傲，又要让自己显得尊贵。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希尔必须和其他平民保持距离……所以来学院这么久，她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才发现菲依·罗这么一个天赋强大的天才！ 　　天才……是可以与怀亚特交流的吧？ 　　希尔拼命压住上翘的嘴角，希望菲依多跟她说说话。或者，她们明天可以一起呆在宿舍里研究古咒语，互相考对方魔药剂的配方。 　　累了的话，就像别的女孩那样用一个盘子吃盔头蛙腿夹心派！ 　　对了，等测验双双通过，她们还可以为了庆祝互赠礼物！希尔带来的箱子里有一大堆精致的小发卡，她可以让菲依随便挑！ 　　两个人带着对方赠送的发卡一起去第一线，别人都会知道她们是……朋友！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大小姐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过菲依根本没注意到舍友的表情，因为她内心掀起了巨大起伏！ 　　对了，她怎么把这事儿忘记了！ 　　一个全息网游，什么时候玩家们最容易拿到高昂的收益？ 　　当然是全民活动！ 　　全民活动不仅能提高玩家对游戏的归属感，更能提高玩家们之间的凝聚力。当然，活动前玩家们的疯狂充值也是一大亮点。 　　所以，《神魔大陆》和其他的游戏一样，很喜欢在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搞全民活动。更有针对不同职业制定的固定的全民活动。 　　其中魔女职业的全民活动就是——守护魔女学院，也就是最简单的守城。 　　鉴于魔女心脏的设定，偶尔会有耐不住性子的其他黑暗职业和黑暗生物纠集在一起，企图把肥羊学院打下来。 　　很显然，萨莉拉导师所说的就是一次这样的事件。 　　因为没有系统面板，所以菲依对自己的战斗力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挺弱的，不过守城活动却是一个非常难得升级活动。 　　说不定还能捡到牛逼的装备！ 　　她必须去！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傻子人设估计也保不住了。 　　嗯？等等？ 　　菲依忽然扭头看了舍友一眼，平时高冷的舍友此时正兴冲冲在箱子里挑选新的发卡，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算了，菲依在心里说，被发现就被发现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事情太多，实在懒得应付这边的小学生们。 　　吃过晚饭，菲依跟随偶人们的步伐，找到了萨莉拉导师的办公室。 　　她想来问问，有关温纳斯起誓后，自己胸腔上的符号发生变化的事情。 　　这位在游戏里陪伴菲依新手指引者，她内心非常亲近。 　　当然，叙述时她是以“我在书上看见这样一个故事……”为开头，并隐去了大量细节，包括能看见自己蓝条框框的事。 　　一开始，萨莉拉只当是听故事。 　　但随着菲依的诉说，她的眼神越来越亮，表情也变得非常感兴趣。 　　“很显然，”萨莉拉挥动手臂，立刻有偶人进来为她俩倒满红茶。 　　“这是一位新手魔女误打误撞拥有了第一个契约者的故事。” 　　菲依：“契约者？” 　　萨莉拉：“是的，人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不是么？他们想要却没有能力得到，所以他们会向魔女许愿。通过献祭他们某一样东西，从而获得魔女的帮助——这就是契约。” 　　“契约的力量会帮助魔女打通桎梏，快速获得力量的提升，没有魔女能够拒绝。看见这些偶人了么？” 　　萨莉拉微笑，“这些都是曾经对我许下愿望，献祭了自己灵魂的人。我吸收了他们的灵魂，驱使他们的身体在城堡工作。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时光啊。” 　　菲依愣了一下。 　　整个城堡里随处可见的偶人，全都是？？那眼前这位大罪的魔女，到底会有多强？那为什么在游戏里，萨莉拉还会沦为新手指引者，而不是某个关底大boss？ 　　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游戏里并没有类似的设定，但从萨莉拉的言语中，菲依很快捋清了重点。 　　契约——献祭，或许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升级方式。 　　她们目前所学习的一切，可能都是为了这条道路做准备的。 　　菲依不知道距离游戏降临还有多久，但在那之前，她一定会不遗余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次开启了蓝条，下次会不会能看见血条？再下次会不会有技能栏？如果真的是这样，离开启[退出]键还会远吗？ 　　她告别导师，没有注意到背后萨莉拉长久望过来、饱含深意的目光。 　　“看来，我们某位可爱的新生有了奇遇。不仅学会了语言，还拥有了第一份契约。” 　　“只不过…奇遇小姐是怎样离开学院的呢？” 　　第二天是使魔召唤课。 　　上课的导师是位胖胖的、永远会对学生们和善微笑的夏普导师。 　　被几位严厉导师折磨久了，好不容易遇上位亲切的，新生们都放松不少。 　　“每个魔女都拥有自己的使魔，只有成功召唤出你的使魔，你们摆脱魔女预备役的名称，成为真正的魔女。” 　　菲依：懂了，这节课结束，她终于能从从0级升到1级了。 　　夏普导师放出了自己的使魔，由白骨做成的倒吊娃娃。 　　娃娃们的头都很大，空洞的眼眶里黑漆漆的，看起来邪恶又吓人。 　　新生们倒吸一口凉气；果然，魔女就是魔女，就算她爱笑，也是魔女。 　　“使魔是你们内心的具象化，”夏普导师抚摸着倒吊娃娃们头说，“所以认清自己的内心，找到最强烈的情绪，动用魔力让它，或者它们从你身体里走出来。” 　　“记住，专注，持续，精准，就会非常简单。” 　　在大家尝试的时候，娃娃们给每个人发了使魔召唤的课本——《使魔的沟通与稳定技巧》、《使魔的性格解析》、《你的使魔将告诉你什么》。 　　很像街边买来的奇奇怪怪的小x书。 　　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守城事件，又看看桌上的教科书和讲台上笑眯眯的夏普导师，菲依还是闭上了眼睛。 　　首先，沟通魔力，这对她来说不难。然后，认清自己的内心，探寻最强烈的情绪。 　　专注。 　　持续。 　　精准。 　　然而她还没成功，就听见教师另一头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苏西成为了第一个成功召唤使魔的人，很多女孩都围了过去，兴高采烈地恭喜她。 　　夏普导师盯着地上冒着黑色火焰的老鼠，笑容变得淡了一些。 　　贪婪嫉妒的化身——老鼠，阴鸷的内心——黑火。 　　“苏西·博特勒，加五分。” 　　苏西脸色红彤彤的，越过人群，恶狠狠地瞥了一眼菲依。 　　菲依耸耸肩，无所谓，继续。 　　这边结束之后，她还要赶去弯曲森林采集材料，为葛里菲兹炼制“礼物”呢。 　　她脑海里为人渣老板选了好几个结局，真期待温纳斯会选择哪个。 　　她一遍遍审视自己的内心，将翻涌的情绪集中。 　　然而，她就这样集中了一整节课，也没有任何变化。 　　菲依：？搞什么 　　她看了看同学，希尔成功了。她的使魔是几只被金线捆绑的飞鸟，在飞翔时，有血滴在地上。路妮恩也成功了，她的使魔却不是动物，是一堆只长了超大嘴巴的、由棉花组成的人偶。 　　夏普导师慷慨的为每个成功的孩子加了分，并表示成功孩子将有可能被选中参加下个星期的守卫城堡。 　　听到这儿，菲依坐不住了，悄悄将手伸进布袋，利用权杖召唤出三只死灵。 　　“哦，真是令人惊叹的魔力。”夏普导师俯下身，摸了摸菲依的头，“罗小姐，加三分。” 　　菲依松了口气，但又不敢完全松。 　　在游戏里，使魔的设定相当于魔女职业的战斗宠物。跟完全依靠眷属的死灵歌者不同，只是增加战力的一种方式。 　　不过这种增加，指的是呈几何倍数增加。 　　前中期魔女职业弱的一批，没有使魔很难往更高等级升。 　　她在游戏里有一堆使魔，不明白到了现实怎么一只都召唤不出。 　　于是，菲依开始大量练习。 　　去弯曲森林挖材料的时候练，洗澡的时候练，帮温纳斯偷来并抄写背诵进货商名单的时候练，暗戳戳向葛里菲兹体内的隐士蜘蛛施展放大咒语的时候练…… 　　她不停地念诵召唤使魔的古咒语，按照导师所说的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看遍了心底的很多记忆和情绪，小时候的，长大一些的。 　　然后不知道哪一次，魔力忽然出现了奇异的波动，一道阴影落在了她身上。 第15章 来自魔女赠送的礼物，你准备好复仇了吗？ 　　菲依疑惑睁眼, 一下子愣住了。 　　她看见了一道……投影？ 　　熟悉的黑色运动服，头上扣着棒球帽，脸被帽檐落下的阴影挡住。随意扎在后脑的丸子头散落了几缕头发, 站姿懒洋洋的…… 　　像是从蓝星投射过来的、信号并不顺畅的全息投影, 滋啦滋啦的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上辈子的她, 21岁骨灰级游戏代练的她。 　　菲依的心脏好像被人揍了一拳, 连呼吸都忘了。 　　她万万没想到，召唤出来的使魔竟然是她自己。 　　内心翻涌最强烈的情绪，居然是……想家吗？ 　　现在是晚上，菲依刚从药剂铺里翻墙出来。 　　小温纳斯比她想象的还能干, 已经基本将偷来的进货商名单全部背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把药剂铺贵重的材料认清，搞明白大客户的固定需求，知晓药剂铺的根本运行规则。 　　温纳斯正在慢慢上手药剂铺的生意, 隐士蜘蛛们也安然在葛里菲兹身体里住了下来。 　　每次菲依都会藏在阴影里，悄悄向隐士蜘蛛们施展一个放大咒语。 　　她小心翼翼控制魔力, 让魔力在不触碰到葛里菲兹的情况下进入他的体内，精准覆盖到渺小的蜘蛛群。 　　一点点就够。 　　原本比头发丝还细小的寄生蜘蛛慢慢长大，它们顺着血管游向身体各处。在脾脏里筑巢，在肠道里产卵。 　　白白的、葡萄一样的虫卵，一个挨一个挂在肠壁上，仿佛饱满的绣球花。扎根在葛里菲兹体内，拼命吸收养分。 　　“最近肚子怎么总是不舒服？”葛里菲兹擦了擦额角的汗，捂着肚子冲向厕所。 　　他以为只是吃坏了东西, 或者喝多了新口味的葡萄酒, 随意灌两瓶舒缓药剂就算了。丝毫没有注意到, 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阴影里, 一直有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小温纳斯在菲依的帮助下, 曾偷偷进入了葛里菲兹的卧室。彼时她只想拿到进货商的名单，可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别的—— 　　一些葛里菲兹和几个商人之间的沟通信件，商量着把她以怎样的价格卖掉的信件。 　　温纳斯愣愣地看下来，看见了最后一句话。 　　“她可比之前那些女孩，包括她妈那个贱人值钱多了！她可是我好好养到现在的，被我调教的非常听话，必须多加一点才行我的朋友！” 　　那一瞬间，温纳斯差点儿疯了。 　　她一直以为，不！是爸爸一直强调，她的妈妈——会在晚上悄悄给她唱生日歌的妈妈是偷偷跑掉的！ 　　“啧啧，真是人渣啊。”菲依从哭泣的少女手中抽走信件，记下地址和关键人名，才把东西放回原位。 　　“杀……杀了他……”温纳斯眼睛红通通的，恨意达到了顶峰，“我要亲手杀了他！” 　　“好的好的，”在她身边，年轻的魔女笑的情真意切，“所以我来了，不是吗？” 　　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使魔召唤却重重给了菲依一拳。 　　她从未想过穿越的人还能看见前世的自己，更不知道一个游戏宅女能怎么去战斗？用全息头盔敲人吗？还是用虚拟键盘把人晃瞎？ 　　话说，在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掏出全息头盔什么的，真的没有问题吗？ 　　最重要的是，谁会拿自己当战斗宠物 　　虚拟投影像泡沫一般消失。 　　上学这么久，菲依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没有使魔，她未来的路一定很难走。 　　毕竟手里的死灵只有30级，30级以后呢？难道她未来都要一直去打劫死灵歌者才行吗？ 　　嗯？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菲依忽然想起来，除了死灵歌者，也有很多高等级的魔兽、黑暗生物或者恶魂骷髅等等。 　　只要打服它们后强制开启献祭技能，就能物理意义上拥有一个或很多个战宠了。 　　想到这儿，菲依露出愉快的笑容。 　　未来游戏世界里那些令玩家们胆寒的关底boss们，此时此刻应该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练级呢吧？ 　　只要能抓到一个，就不愁战斗力的事儿了。 　　打定主意，菲依满血复活。 　　回到宿舍，她的舍友’正一脸沉痛的复习古咒语。 　　下个星期就要进行守卫城堡人选的选拔了，所有新生都在紧张的准备。大小姐尤甚，她怀亚特的家族荣光不允许她输给任何人。 　　事实上，刚练习完的使魔召唤和炼制药剂的确给了希尔信心。她记忆力不错，跟使魔配合的也很默契，她有信心能拿高分。 　　但到了魔法显化这，却频频出现问题。 　　原因无他，只因为一边要念出晦涩难懂的古咒语，一边又要集中精力让魔力精准汇聚，实在是太难了！ 　　别说是怀亚特了，新生里就没几个真正能顺利施展出魔法显化的。 　　为此，脾气极度暴躁的贝罗娜导师已经无数次在班级里暴走了。 　　她甚至将不小心抱怨出声的苏西的嘴变到了屁股上去，听说苏西哭了整整一夜。 　　其他的新生们瑟瑟发抖。 　　希尔再一次尝试施展黑雾侵袭失败时，她的舍友刚巧走了进来。 　　希尔眼睛一亮。 　　不是因为想让舍友辅导她的魔法显化，而是心心念念的……交朋友。 　　伯爵之女长这么大，就没亲自去交过朋友。 　　所以直接上去说话，会不会不礼貌？ 　　拿出早已准备好赠送的水晶发卡，会不会让人家有压力？ 　　还是点一些美味小吃，借机增进关系？ 　　然而还没等她纠结完，菲依已经换好衣服去洗澡了。 　　希尔：…… 　　她再次错过了交朋友的机会。 　　第二天是盖亚导师的魔药剂课。 　　新生们魔力并不充裕，接受度又低，所以第一学期学院只给她们安排了三节主课。 　　等把三节主课吃透，才有机会升到高学年学习高级别的课程。 　　这一次，盖亚导师把他们带到了弯曲森林更深一点的地方。 　　“这片区域种植的是缠足榕，是一种魔药剂的常用材料之一。请注意，它们喜欢将一切活物吸为养料。所以一旦有人靠近，会立刻被树枝缠住足部。” 　　导师说出了目标：“今天你们的任务，是想办法取到缠足榕的根。” 　　因为不想被裹住脚，像风筝一样被一棵树在天上甩来甩去。新生们纷纷苦大仇深的放出了自己的使魔，并且开始磕磕巴巴地施放魔法显化。 　　大部分新生也会在闲暇时分练习，但她们只是在宿舍里互相诵念古咒语，或在吃饭时想办法让面包片漂浮起来，跟纸上谈兵没什么两样。 　　但菲依可不是，她每天都要钻几次弯曲森林，总能遇上一些恼人的低级小怪。 　　这些小怪不会危及生命，但也足够烦人，所以菲依次次都会尝试用不同的古咒语挡开它们。 　　再加上葛里菲兹一个活体施法点给她用，她的基础古咒语熟练度基本已经刷满了。 　　先甩一个黑雾侵袭让缠足榕陷入混乱，再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变没。随后靠近用风刃削掉根，再补一个黑雾侵袭。 　　完成任务。 　　在外围连走近还无法做到的其余新生们，傻了。 　　她们平时跟菲依交流并不多，也因为挖牛粪的前科刻意疏远她。 　　之前的魔法显化课虽然她是第一个完成的，但谁也没听见她施法，只当是个巧合。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家完全无法理解！ 　　菲依·罗不是脑袋有问题的孩子吗？！就算她学会了语言文字，可为什么连古咒语都这么熟练？！ 　　要知道，她们之中学的最好的几个人，也只能磕磕绊绊念完一个咒语。 　　可菲依·罗！她不仅秒施放三个，还是连续的！ 　　这感觉就像你还在学abc，一扭头，你的同桌已经考完四六级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尤其是苏西，嫉妒之火熊熊燃烧，愤怒让她心神俱震。 　　情绪起伏间，她的使魔也在极速燃烧。黑色火焰登时爆涨，烧化了逼近的几根树藤。 　　但苏西一点也不开心，那个傻子都已经要从缠足榕里出来了，她还只是烧没了几根破树藤，有什么用？！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看见菲依扭头又回到了根部，开始向上爬树。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揪下了层层树冠中一颗极其隐秘且不起眼的小白花。 　　“搞什么啊？”有人嘟囔，“摘一朵破花？她是想显摆一下么？真够恶心的。” 　　就连盖亚被兜帽罩住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疑惑的目光。 　　菲依很快离开了缠足榕，小心翼翼将那朵小白花放进随身携带的药剂瓶中。 　　赚大了！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白轴花！ 　　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花，会随机开在这片大陆任何一个角落。 　　而它只有一个设定——提升药剂等级。 　　如果加入普通级药剂里，该药剂会立刻变成优质级。 　　如果加入优质级药剂里，该药剂则会立刻变成传说级。 　　每一瓶传说级药剂的材料都异常难找，不到70级以上根本不要想。 　　但现在，有了一株白轴花，她就能无伤拥有一瓶传说级药剂！ 　　菲依心花怒放，立刻朝白轴花施了一个保持新鲜的古咒语，并快速放进自己的布袋，同时隐晦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盖亚导师。 　　“怎么了？”导师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和她手中的东西，用她那标志性的、毫无起伏的语调罕见夸奖道，“很漂亮的花，很熟练的魔法显化，你学的很好。” 　　“谢谢导师。”她试探着将白轴花又露出来一点。 　　盖亚懂了：“你想养它吗？我的办公室里有适合它的魔法盆，你可以下课后来取一个。” 　　菲依只能收了回来，再次感谢导师。 　　太奇怪了，为什么盖亚导师仿佛……不认识白轴花一样？ 　　刚刚菲依就在怀疑了，虽然被树冠挡住。但作为高等级的魔女，盖亚不可能看不见白轴花。 　　按理说，看见的一瞬间就应该摘下来。但导师迟迟没有动作，所以她才大着胆子去试探。 　　试探的结果出乎意料，导师似乎真的不认识。 　　菲依想起了魔药剂课本上的那些配方，虽然都是低级药剂，但里面偶尔会有一些配方跟她所知的有丢丢出入。 　　她又想起了自己炼制的智力药剂，也没有在药剂铺里见到售卖的。 　　菲依立刻意识到一个可能—— 　　她所熟知的那些配方，也许是超脱于这个时代的存在。 　　她想的没错。 　　药剂铺，葛里菲兹正在核算账目，忽然从外面火急火燎跑进来一个人。 　　“早上好，博纳先生，”葛里菲兹心里“咯噔”一下，露出虚伪的笑容，“请问出了什么问题让您如此着急？是上次给莉莉丝夫人准备的香氛剂有什么问题吗？” 　　博纳是莉莉丝连锁旅馆的经理，标准的绅士，平日里端庄稳重，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顾形象。 　　难道是那瓶彩虹药剂？该死的，葛里菲兹咬牙，他就不应该因为头发多多药剂的高纯度而不验证其他药剂的效果！ 　　莉莉丝可是他的大客户，万一因此而得罪了—— 　　“那瓶彩虹药剂！”博纳气喘吁吁，一把抓住了葛里菲兹的手腕，“还有多少？我们全包了！未来再进货，也请全部送到旅馆去！” 　　他的目光紧紧盯住葛里菲兹，低声说道，“无论多少钱，请务必只供给莉莉丝旅馆！” 　　作为一位有名的连锁旅馆的老板，莉莉丝夫人见过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好物。她自己也愿意收集，以此作为旅馆的招牌。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都是为了享受别的旅馆无法带来的新奇体验而入住的。 　　然而莉莉丝夫人从没有，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药剂！ 　　一开始她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彩虹药剂，随手将今早新摘的白玫瑰浸泡其中。 　　然而片刻后再拿出来时，玫瑰的每一片花瓣都染上了无比绚烂的颜色！ 　　不同的颜色柔和的融汇在一起，散发出如同彩虹般明亮奇异的光！ 　　之前的彩虹药剂染出来的颜色死板又僵硬，像是蹩脚的工人硬刷上去的一样。 　　然而这一次颜色，让莉莉丝夫人看到了、仿佛来自异世界的风景！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当场将药剂泼到了旅馆的床单上。 　　随后，博纳先生便出现在了药剂铺。 　　就算是动用所有资金储备，莉莉丝夫人也要垄断下来这款彩虹药剂！ 　　所有的人都会为能够入住她的旅馆而抢破头的！ 　　“什——”听到这儿，葛里菲兹愣了一下，旋即心脏快速跳了起来。 　　他用力挠了挠肚皮和后背，“您是说…不，我的意思是好的，您先请座，容我为您倒杯茶。” 　　他胖胖的身体小跑向后厨，边跑脸上的表情边扭曲在一起。 　　什么东西？垄断一款彩虹药剂？那药剂到底好成什么样子，会让精明的莉莉丝夫人不惜付出这么大代价？ 　　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那药剂就只有一瓶！ 　　他现在上哪里去联系那个神秘的幼女？！ 　　神主啊！葛里菲兹后悔两次都没让那幼女留下个联系方式。 　　他拼命在心底祈祷，如果能有那幼女的线索，让他付出什么都行！ 　　随后，他一不小心撞到了低头擦地的小温纳斯。 　　“滚开小贱货！”葛里菲兹烦躁的一把将人踢开，嫌恶地说道，“你怎么一点也不会看脸色？前屋来了大客户，你还呆在这干什么？赶紧给我滚远一点！别脏了我的订单！” 　　说完，他又下意识挠了两下脖子，这才端着茶回到前屋。 　　“我需要考虑一下，”葛里菲兹笑着说，“等过几天，我一定会给您带去满意的答案。” 　　“请您务必认真考虑。”博纳说完，在前台放了一只黑色的手提箱，“这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小心意。” 　　打开，整整一百枚金币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与此同时，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还有在门后偷偷尾随过来，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温纳斯。 　　她记得那瓶药剂是之前魔女大人带来的那一瓶！ 　　所、所以这些钱本来都应该魔女大人的！爸爸没有资格！！ 　　温纳斯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窄小的、被当做卧室的窝棚。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轻撩开衣领，磕磕巴巴地小声问道，“黑、黑影大人，请问您可以……可以通知魔女大人…今晚过来嘛？” 　　温纳斯从没有主动联络过魔女大人，但她直觉今天的事情非常重要。 　　不是因为那些金币，而是因为因为爸爸转过身背对客人时的神情……可怕到令她心悸。 　　上一次那名小女孩被爸爸抓到卖掉之前，温纳斯就见过一次爸爸露出那种表情。 　　死灵回应了她。 　　刚刚敲响盖亚导师办公室门的菲依，似有所感地眨了眨眼。 　　“请进。” 　　菲依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盖亚导师的办公室像个漂亮的温室，到处都是盆栽和奇特的植物。 　　它们被妥帖的种在魔法花盆里，如同阶梯一般从天花板一直罗列到地面上。 　　有长得像蜜蜂一样的使魔，用六条短短的手拎着指甲盖一般大的水桶，不停穿梭在每盆植物之间。 　　打水，授粉，忙碌极了。 　　菲依新奇地看了一眼，便来到了导师身边。 　　她来取种植白轴花的魔法花盆。 　　而同花盆一起落到手中的，还有一大摞堪称噩梦般的魔药剂作业。 　　“你可以选择最有把握的几个魔药剂去做，”盖亚导师闷闷地说道，“今天成功取到缠足榕根部的学生都有一份，我会根据你们的完成度来打分，关乎于最后参加守卫城堡的名额。” 　　原来核定名额是以筛选的方式，那么其他两科目也应该都是类似的情况。 　　菲依望着小山一样的作业：“……好的，导师，我会尽力的。” 　　守卫城堡这么稀有的刷级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因为鲜少和其他同学交流，所以菲依也不清楚别人是什么水平。 　　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这些魔药剂，都做。 　　于是菲依又要忙活给葛里菲兹的“礼物”收尾，又要准备魔药剂的作业，还要提前预习明天魔法显化课程的内容。 　　整个人恨不得变成八爪鱼，忙的脚打后脑勺。 　　“咳咳！”希尔终于找到机会，将手中一袋子罗勒树树皮掉在菲依旁边。 　　“哎呀，怎么掉了？”她故作惊讶，习惯性仰起头说，“既然都掉在你脚边了，就给你吧。看起来你也在做盖亚导师的额外作业，那你会用到罗勒树皮的。” 　　虽然的确有好几个药剂配方都需要罗勒树皮，但这货搞什么？ 　　菲依莫名其妙看了眼施施然离开的舍友，感觉大小姐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没看见她身侧采集了一大堆吗？ 　　算了，她没那么多时间考虑别人。 　　召唤出死灵将希尔给的东西重新系好，等回到宿舍的时候还回去。 　　菲依紧赶慢赶，终于在夜晚来临前将一大半作业搞完了，并且为葛里菲兹准备的“礼物”，也终于在漫长的炼制期中完成了！ 　　当晚，小温纳斯如愿见到了她的魔女大人。 　　“哦，时机刚刚好，隐士蜘蛛们的卵出生了。”菲依靠在洁白的神主雕像旁，落下的阴影将她的脸照的晦暗不明。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浓稠的药剂塞进温纳斯的怀中，将她刚想说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 　　“这、这是……”小温纳斯睁大了眼睛。 　　“是礼物，”菲依轻轻一笑，“来自魔女赠送的礼物。” 　　“你准备好复仇了吗？” 第16章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呢，爸爸。” 　　温纳斯虽然年纪不大, 但常年的折磨让她比同龄人早熟很多。 　　菲依一说完，她立刻明白了这瓶药剂的意义。 　　深吸一口气，小温纳斯坚定地握住了药剂瓶。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很多次, 希望能有人来到这里拯救我, 带我离开这痛苦的地方。但在遇见您之前, 我从未想过起身抗争。” 　　“爸爸一直说, 女孩是最没用的，更不配过好日子。女孩只能在男人的庇护下生活。没有他，我恐怕早就死在某个角落了。” 　　“但我知道，不该是这样的。我也有资格去好好活着, 有资格不做他的奴隶。” 　　“他卖了妈妈，卖了别的孩子，还想卖了我。这样的人, 不应该继续让他做恶下去。” 　　“您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温纳斯看着瘦小的、穿着黑裙的少女, 眼底跳动着火一样光，“我绝对不会辜负这样一份恩赐。” 　　“我准备好了，就算赌上我的一切，我也要他付出代价！” 　　“很好。”菲依深深地看着她，“你棒的出乎我的意料。” 　　她开始教她魔药剂的使用方法。 　　“这是僵尸药剂，每天三滴，三天后，服用的人会逐渐僵尸化。” 　　僵尸化, 身体僵硬, 脑袋空空, 口不能言, 喜食活人, 但仍会保留微弱的五感和思想。 　　不过这些思想很快会褪去，在持续服用药剂后的第五天，最终变成真正的僵尸。 　　可葛里菲兹永远到不了僵尸那一步。因为他身体里的小家伙们，会在那之前吃掉他的五脏六腑，然后住进他的脑子。 　　温纳斯捂住嘴，“……那爸爸最后，会、会变成什么？” 　　“药剂会让他的身体一直保持僵尸的活性，”菲依低声说道，“但蜘蛛们却不会让他像真正的僵尸一样站起来去吃人——” 　　“也就是说，最后，他会变成一具死不掉的躯壳。” 　　温纳斯怔了一下，浑身忍不住颤栗。 　　她一下子明白了魔女大人的意思。 　　一具身体里已经被吃空，可躯体仍然活着的人。重点是，别人会以为葛里菲兹还活着。 　　葛里菲兹活着，就算生了“病”，也没人敢打药剂铺的主意。 　　她就可以慢慢的、慢慢的将药剂铺真正接手，直至她能独挡一面。 　　不知为什么，温纳斯眼底忽然蓄满眼泪。 　　“感、感谢您——” 　　“不用感谢我，”菲依笑的狡黠，“我收下了你的灵魂。” 　　然而她还没笑完，就从温纳斯嘴里知道了另一件事。 　　“什么——？！一百枚金币！！” 　　* 　　第二天，葛里菲兹一大早起床就气压低到爆炸。 　　他仍然没有任何那位神秘幼女的消息。 　　他甚至去了修院，想花大价钱让僧侣帮忙定位，但他拿不出幼女的贴身物品或是头发、指甲之类的。 　　“这些只会收钱的白痴！”葛里菲兹骂骂咧咧来到厨房，温纳斯刚好摆上早餐。 　　煎蛋，蓝莓酱面包，烟熏火腿，和冰镇好的葡萄酒。 　　看见一直低着头、仿佛游魂一样的女儿，葛里菲兹顿时觉得更晦气了。 　　他想，一定是因为这个贱种存在的原因，所以他才会如此不顺。 　　他刚想动手，又想到什么忍了下来。 　　再过两个月就是温纳斯12岁的生日了，只要一过生日，他就可以立刻将她打包卖到埃尔比勒的黑月亮酒吧去。 　　那将会是一大笔钱，也算是这丫头唯一的用处了。 　　想到那笔钱，葛里菲兹的气儿终于顺了点。 　　他一屁股坐下来，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最近总是这样，葛里菲兹都习惯了。去医馆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也许是酒喝多了？ 　　他无所谓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暗紫色的葡萄酒液冒出奇异的泡泡，顺着喉腔滑进了胃部。 　　不远处，正在清洗厨具的温纳斯动作顿了一顿，颤抖的睫毛垂了下来。 　　去死吧，爸爸。 　　* 　　这几天，菲依都过的很太平。 　　魔法显化课，贝罗娜导师加重了课业，勒令每人每天必须学会至少一个古咒语。 　　所有新生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贝罗娜则像只被激怒的狮子。 　　“发音发音！xxx小姐，你的舌头再卷一些都能勾到你的后脑勺了！请立刻把舌头撸平！” 　　“哦xxx小姐，你就算把那张桌子盯穿了都没有用，重要的是感受你身体里的魔力！我上课讲的东西你是一点也不听啊！” 　　“那边一直聊天的！一个古咒语都没学会，还敢边说边笑？！” 　　课桌爆开，碎片瞬间变成长着毒针的威猛毒蜂，满教室追着那两个人跑。 　　混乱声、叫喊声，热闹的不行。 　　但菲依却觉得还好。 　　也许是上辈子已经使用过无数次游戏技能的原因，也许是她炼制的智力药剂效果太好的原因。总之那些饶舌的古咒语和魔力的感应她都学得不错。 　　第一学年下发的《基础古咒语详解》也基本全部吃透了，逐渐成为贝罗娜导师唯一没有训斥过的新生，很多人看着她牙都要咬碎了。 　　即便如此，那些曾经嘲讽她的、企图霸凌她的小团体们，也都渐渐消失了。 　　一个是因为菲依太疯了，她们掂量了一下发现真的打不过。 　　另一个原因则是，在日常上课中，大家都慢慢意识到，菲依·罗虽然不怎么说话，更不与她们交流，可绝对不像是个傻子。 　　唯有嫉妒弥漫且愈发深重。 　　使魔召唤课没什么说的。 　　夏普导师的课一直很温和，她仔细教导新生们如何与使魔相处，如何激发出使魔最强大的战斗力。 　　菲依看着三只死灵，琢磨着去哪里给它们找接班人的事。 　　上课，写作业，别扭的室友最近总别扭的往菲依旁边掉东西（？）。 　　每天重复以上步骤，终于在五天后，菲依感受到了第四只死灵的躁动。 　　她一下子干掉一大杯蒙多比比羊奶（长高神器），在希尔的惊呼声中急速跑出了宿舍。 　　* 　　葛里菲兹第一次感受到不对劲，是喝掉葡萄酒之后第二天的下午。 　　他正要为客人从货架上取一瓶药剂，手却突然失去知觉，变得无比僵硬。 　　药剂摔碎，客人震惊，葛里菲兹的冷汗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无视了懵逼的客人，举着胳膊冲进了医馆。 　　“救救我！” 　　然而医馆翻来覆去也没检查出什么不对，唯一一点—— 　　“葛里菲兹先生，您肚子里有一些寄生虫，也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问题不大，按时服药就可以。” 　　葛里菲兹脸色苍白，面部的肥肉都因恐惧挤在了一起。 　　“什么寄生虫会让我胳膊僵硬？” 　　医生满头大汗，“也许是寄生虫分泌的毒素导致。” 　　他们并不知道，在多年以后，会有某个疯狂药剂师研制出僵尸药剂这种疯子般的东西。 　　所以也就不知道，葛里菲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葛里菲兹拿了药，不太放心，又掉头去了一趟修院。 　　“你的身体并没有黑暗力量侵袭过的痕迹。”僧侣说。 　　“那就只是生病了而已？” 　　葛里菲兹端着僵硬的胳膊，满脸郁气的回了家。 　　医生的药并没有任何用处，第二天一早，葛里菲兹发现自己另一只胳膊也动不了了！ 　　这下他彻底慌了！ 　　“温纳斯！温纳斯！该死的……！那贱种又死到哪里去了？！” 　　葛里菲兹满脸冷汗，拖着仿佛灌满水泥的胳膊蹭下了床。 　　他踉踉跄跄跑出卧室，终于看见了在厨房忙碌的女儿。 　　“蠢货！还做什么饭？！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帮我？！女孩就是没有脑子，愚蠢至极！你——” 　　葛里菲兹还没骂完，忽然瞪圆了眼睛，“扑通”一下歪倒在地！ 　　他、他说不出话来了！ 　　不，不仅如此，他的僵硬正在逐步扩散！他的腰腹、整个上半身全都变得像石头一样！ 　　葛里菲兹慌慌张张在地上蹬腿，拼命朝温纳斯使眼色！ 　　温纳斯同样慌张，“爸爸，爸爸您怎么了？” 　　救我，救我…！快去找医生来啊蠢货！！葛里菲兹眼睛通红，像被激怒的、已经瘸腿的狮子。 　　温纳斯惊慌失措的点点头，小跑着从餐桌上拿下一杯葡萄酒。掰开葛里菲兹的嘴，在葛里菲兹震惊的目光中，一点一点给他灌了进去。 　　“爸爸，喝到了吗？好喝吗？”温纳斯小心擦拭着爸爸脸上的酒液，像往常无数个日子那样怯懦地说道，“我做的好吗爸爸？可以不要再打我了吗？我真的好疼啊……” 　　葛里菲兹愣住了。 　　他不再蹬腿，不再颤抖，只是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 　　那个一直像只死猫一样的女儿，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儿，此时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眼底的情绪阴森而冰冷，仿佛死猫回了魂。 　　葛里菲兹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他心脏一抽一抽的，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精明一世的葛里菲兹立刻意识到，他变成这样，是温纳斯干的！！ 　　这个贱种……！她一直都是装的？她到底要干什么？！ 　　葛里菲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更恐怖的事，他身边只有温纳斯一个人！ 　　因为担心聘用的伙计会偷药剂铺的东西，或者会从他这里偷学药剂知识，所以葛里菲兹一直没打算雇人。 　　再加上温纳斯的确好用，他的药剂铺和生活起居一直都是小温纳斯一个人负责。 　　这些熟客和邻居都知道。 　　如果真的是温纳斯想要害他……他说不出话……没人能够发现…！ 　　想起之前自己的非打即骂，想起温纳斯身上的伤口，想起之前自己卧室里那些与黑月亮酒吧的来信……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勒住了葛里菲兹的喉咙！ 　　他不顾形象，拼命挣扎起来。像一条将死的巨大蠕虫，惊慌失措朝着门口移动。 　　但是，葡萄酒杯里的僵尸药剂起了作用。 　　葛里菲兹还没挪出去半米，就已经感觉到大腿根开始失去知觉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爸爸，”温纳斯终于站起了身，第一次居高临下看着亲爱的父亲。 　　她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葛里菲兹说，“我会为你找医生的，我还会好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呢，爸爸。”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因为明天要上新书千字榜啦，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是晚上八点，后天恢复正常（零点）。 　　也是因为明天夹子，所以今天只有一更。原计划是明天二更补上，但宝贝们投喂的营养液太多了（兴奋到嘴角冒泡）！所以明天加更，三更合并成大肥章奉上！再次感谢所有留言、投喂和观看，贴贴宝子们！！ 第17章 三更合一，感谢观看～ 　　一开始, 葛里菲兹异常愤怒。他用仅剩的、能动的小腿和脚踹翻了许多东西，包括温纳斯端过来的早餐。 　　他凶狠地盯着女儿：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治好我！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没有我你还想像现在一样活的这么舒服吗？！蠢货！到底是谁蛊惑了你，让你干出这么愚蠢的事？！ 　　葛里菲兹一直认为, 女人都是胆小怕事的生物, 比如他那位只知道埋头干活、无论对她做什么都不会遭到反抗的妻子。 　　她生的女儿当然也跟她一样。 　　怯懦如老鼠, 胆小到不敢和人对视。无论怎么打她或是谩骂, 她都只敢低下头去瑟瑟发抖，什么都做不了。仿佛只能永远生活在地洞里，生活在别人的掌心之下。 　　所以葛里菲兹一直认为，没有他, 温纳斯和她那个妈怎么可能活的到现在？还火的这么好？ 　　一定是有人蛊惑了温纳斯！威胁她她才敢做这些！ 　　但很快葛里菲兹就发现不对劲了，自从确认他真的只能躺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都僵硬后, 温纳斯忽然像换了个人。 　　她不再低头，不再不敢直视自己。而是挺直了脊背, 如同家里的女主人一样走来走去的忙活。 　　葛里菲兹听见前屋的开门声和一道熟悉的声音。 　　“葛里菲兹先生，请问您在么？” 　　是博纳经理！他一定是来询问彩虹药剂的！快救救我——！ 　　葛里菲兹此时正躺在厨房的地面上，冰凉且坚硬，那个该死的温纳斯竟然都不把他移到床上去！ 　　不不不，他必须快点被人发现才行！ 　　葛里菲兹疯狂蠕动，但完全前进不了了一丁点。而他一直鄙夷的女儿，却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您好，尊敬的博纳先生。” 　　葛里菲兹怒了：她怎么敢私自跟他的客人说话？！那个肮脏的贱种！ 　　博纳先生, 请您快点发现不对劲, 快来救救我！ 　　“你是？”博纳先生略微有些疑惑, “啊, 我记得你, 你是葛里菲兹的女儿。我今天有些急事，希望能够与葛里菲兹先生面谈，所以能不能请他——” 　　“我爸爸病了。”温纳斯眼圈红红的，手指绞在一起。 　　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的尾音都在发颤，但落在别人耳朵里，却被误认为是关心自家父亲的病情。 　　博纳先是意外，随后略感心疼，“你一定很担心你父亲吧？不要着急，是否已经联络医生了呢？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莉莉丝旅馆寻求帮助。我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 　　“感谢您的善良，”温纳斯弯腰鞠躬，“我相信我爸爸会好起来的。不过您放心，他之前特意嘱咐过我，关于莉莉丝夫人订购的彩虹药剂，明天就可以送到店里来。” 　　厨房里，葛里菲兹听见这话，终于呆住了。 　　他剧烈颤抖起来，一种极为恐怖的猜测出现在脑海中。 　　博纳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葛里菲兹先生真是个优秀的商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开口吧。” 　　温纳斯没有客气，她记得魔女大人说过，想要名正言顺的继承药剂铺，必须找到几个能为她在暗地里撑腰的人（有地位），同时也是为她“作证”的人（受人信任），并且最好还是有求于药剂铺的人。 　　博纳完美符合每一点。 　　于是温纳斯寻求了博纳的帮助，两个人一起找到医生，带着医生和他的助手来到厨房。 　　看见葛里菲兹的样子，所有人都愣住了，手忙脚乱把他抬到床上。 　　医生：“这恐怕是某种隐病，我会竭力治疗。药稍后会让助手送过来，希望葛里菲兹先生能尽快痊愈。” 　　博纳：“可怜的葛里菲兹先生，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温纳斯，我一直在莉莉丝旅馆，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当然，送货我也会在。” 　　躺在床上，葛里菲兹逐渐从终于被人发现端倪的惊喜，渐渐转变成惊恐。 　　你们干什么？你们难道没发现我的不对吗？！为什么都在跟那个贱种有说有笑？！明明是她害的我变成这样啊！ 　　快点！快点发现不对劲啊！博纳先生不是自诩最聪明的经理吗？！还有医生……庸医！别对温纳斯细声细语了啊！快点把我治好啊该死的混蛋！！ 　　然而没有人听见他的心声，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眼神。 　　博纳心里想着赶紧回去告诉莉莉丝夫人，明天即将收到彩虹药剂的好消息。医生则思考如何能把这个自己无法治疗的疾病搪塞过去，不损害到自己的名声。 　　温纳斯逐渐从紧张担忧转变成镇定和从容，她很少与外界交流，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内心充满了勇气。 　　一定是因为魔女大人，小温纳斯这么想着，尽责的送走了两位客人。 　　因为有魔女大人的存在，因为魔女大人赐予她的死灵的存在，她才能这么勇往无畏。 　　那位大人什么都能办到，所以她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把灵魂献祭给魔女，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吗？” 　　那后院的雕像，是不是可以砸了呢？ 　　嘈杂声逐渐远去，温纳斯独自一人站在药剂铺内。灿烂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投射进来，在各式各样的药剂瓶上，折现出自由瑰丽的光晕。 　　她身后，一望无际的蓝天碧空如洗。 　　唯剩葛里菲兹，脸上显现出极度的恐慌。 　　* 　　“干得不错嘛。” 　　魔女学院，菲依一屁股坐在教室里，仔细感受着温纳斯那边的一举一动。 　　死灵无法传递回来太多消息，但依然能清晰了解到药剂铺的情况很稳定。 　　小温纳斯比想象中的还能干，并且随着愿望的达成，菲依通过契约所获得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抬头看了一眼，虚空中蓝色的魔力值愈发清楚，连后面的数值都已经开始若隐若现。 　　[50/50] 　　菲依记得，这应该是5级的魔力值，也就是说，她现在应该已经到达5级了？进度可真够慢的。 　　要知道在《神魔大陆》游戏里，采摘、炼制、学习等等可都是会加经验的。 　　她入学之后做这些可不少啊，经验升起来怎么会这么慢？果然还是升级方式不太对。 　　希望能早点把经验栏或者血条值解锁。 　　温纳斯那边既然很顺利，那就等晚些时候再过去看看吧。 　　毕竟赚钱也是头等大事！既然知道了自己脑袋里的配方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东西，那她一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魔药剂课，盖亚导师先上了基础课程，随后当堂检查额外布置的魔药剂作业。 　　这些针对优秀学生布置的作业，关乎到几日后参与守卫学院唯一的名额，所以候选人们都非常认真，一个接一个交上了令人满意的药剂。 　　但毕竟盖亚预留出来的时间不算长，再加上还有其余两科的作业。所以大多数优秀学生都只上交了7-10瓶左右的不同魔药剂，其中最多的当数希尔，她交了13瓶。 　　这是希尔熬了大夜炼制出来的，伯爵之女第一次脸色苍白的出现在课堂。 　　不过得到了盖亚导师夸奖后，希尔的脸色登时变得红扑扑的，骄傲的挺了挺胸脯。 　　轮到菲依了。 　　她的天赋有目共睹，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个傻子这种话了。 　　大家在小声猜测，菲依会不会做的比大小姐还多时，她跑出去拜托偶人管家帮忙拖进来一个木制滚轮箱。 　　所有人：“…？” 　　箱子是跟夏普导师借的，她那里有一堆一堆的滚轮箱，装的都是给倒吊娃娃们的小衣服和小物件。 　　现在，箱子打开，露出30瓶码的整整齐齐的魔药剂们。 　　黑色兜帽抖了一下，盖亚罕见的拥有了起伏的语调。 　　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全部都做了？我所有布置的作业？” 　　菲依点点头。 　　说实话，这并不难。 　　现在她们还属于基础魔药剂阶段，魔药剂配方的难度类似于“山药小米粥”的菜谱，或者拍一盘拌黄瓜。 　　就算有三十张配方，对于前世已经做过无数次的菲依来说，也只是前期准备麻烦一些，实际上炼制起来非常简单。 　　而其他新生们却是首次接触魔药剂。 　　第一次进厨房vs五星级大厨，大概就是现在她们之间的对比。 　　课堂上安静如斯，所有人都被菲依震住了。 　　随后，在盖亚导师一一检查完成，并宣布“这是我见过完成度最高的魔药剂作业”后，讨论声如潮水般喷涌出来。 　　“她真的做出了所有的作业？！” 　　“神…哦不！我是说，天呐！难道菲依·罗是个天才吗？” 　　“可恶啊，我连有些配方里的材料都不知道是什么，她怎么会？！” 　　“我敢打赌，盖亚导师兜帽下的脸一定开心极了！那个名额是不是已经决定是菲依·罗了？” 　　“怎么会？！”有人低声尖叫道，“至少还有两科，她怎么可能科科都拿第一？！她凭什么？！” 　　大家扭头看过去，发现果然是苏西。 　　苏西的使魔老鼠不弱，黑火艰难烧断了缠足榕的树枝，也顺利拿到了根，成为了优秀学生的一员。 　　但苏西只上交了8瓶魔药剂，还不如希尔多。 　　那个名额就算不是菲依的，也不会是她的。再加上一开始因为她引导的众人对菲依冷嘲热讽，所以当菲依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天赋与水平时，所有人都开始慢慢厌烦她了。 　　“可是菲依·罗的魔法显化也不差，”路妮恩说，“你别忘了，她是第一个施展出魔法显化的人。” 　　你算什么？！苏西刚想反驳，却听见另一个人轻飘飘的话。 　　希尔·怀亚特：“菲依是个绝对的天才，作为怀亚特家族的人，我为能成为她的舍友而感到骄傲。不像有的人，没什么天赋，还总喜欢做一些恶心的事情。” 　　大小姐的地位一呼百应，其余新生们都慢慢远离了苏西。 　　苏西涨红了脸，嫉妒让她心脏如擂鼓般跳动。 　　她在尼尼徽镇上居住时，就特别喜欢跟比她小一些的孩子玩。 　　只因为她异常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再长大一些，苏西更学会了察言观色。 　　只要再合适的时机跟大人说一些合适的夸奖的话语，就会得到大人们不吝啬的奖励。 　　也许是一把糖果，也许是漂亮的树叶书签。这些奖励又能让她在孩子堆里面显现出与众不同来，继而得到新的关注与跟随。 　　她迷恋统治与命令，更迷恋左右一个群体好恶的决策感。 　　所以当收到魔女学院入学通知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比那些玩伴都更特别！她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一开始的确如此，在她的鼓动下，新生们与她站在一起，共同厌恶菲依。 　　但现在……她却变成了被厌恶的那个。 　　被一个曾经人人都瞧不起的傻子、一个肮脏卑劣的孤儿、一个被踩进烂泥里的人给处处碾压了！ 　　绝对不行……不能这样……她凭什么？！ 　　正因为清楚的知道曾经的菲依·罗是什么样子，所以才更加不甘。 　　强烈的情绪席卷了苏西，她眼底仿佛要喷火，浓烈的恨意在胸腔爆发。 　　盖亚似有所感地转了过来，看见一缕又一缕的黑气在苏西的胸口聚集。 　　那个漩涡又凝实了几分，在凝实一点，恐怕这孩子会失去理智，变成被情绪支配的魔鬼。 　　于是，下课后，苏西被叫到了魔药剂办公室。 　　盖亚不太擅长开导人，所以她只是用惯用的、平铺直叙的语气说了一句“不要让那些恶意的情绪支配你，我们要知道什么事是正确的，软弱无能的人才会把自己交给情绪。” 　　顺便，盖亚还给了苏西一瓶用腐生花熬制48天所凝练成的汁，在加入了魔女之血后，会拥有静心清心的功效，是非常昂贵珍惜的一种药剂。 　　但苏西并不知情，相反，她把这些错误的理解成导师的讽刺，讽刺她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讽刺她没有比菲依·罗更强大的天赋，连控制情绪都做不到。 　　“果然导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孩子是么？”苏西阴暗地看了一眼腐生花汁液，随后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我会比任何人都强，没有谁能够踩在我头上！尤其是那个肮脏恶心的孤儿，我会让所有人都明白，她就是个只配在泥地里打滚的垃圾！ 　　啊，是啊。 　　苏西脚步忽然一顿，导师曾说过，第一学年期末如果三科成绩有一科不及格，就会被烧死。 　　她脸上终于绽放出巨大的、无声的笑容。 　　真是个适合你的死法呢，亲爱的菲依。 　　* 　　当晚，菲依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作业，慢慢悠悠来到了药剂铺。 　　忙碌了一天的温纳斯本来累的瘫倒在摇椅上，看见熟悉的身影立刻惊喜地蹦了起来。 　　“魔女大人——” 　　“不要叫我那个称呼了了，”菲依关紧门，“叫我的名字，菲依·罗。” 　　这姑娘是怕她俩死的不够快吗？ 　　“好、好的！菲依大人…”温纳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乖巧改正。 　　随后她实在是无法忍受内心的喜悦，开始喋喋不休说了起来。 　　“爸爸彻底倒下了，我确认过，他无法活动除了小腿和脚以外的身体部位。早上博纳先生和医生来了，我原本非常紧张，生怕他们发现什么，不过后来他们什么也没发现，还夸我孝顺懂事。下午的时候来了好多客人，我成功买出去三十二瓶药剂！他们中有些人去看了爸爸，但没一个人察觉到问题……” 　　说到这儿，温纳斯一下子噤声了。菲依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孩子居然……在哭。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像极了破碎的珍珠。 　　菲依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压抑了十多年的心情，总要有发泄的时间。 　　“我从来、从来没站在这里，同时跟那么多人说过话……”温纳斯不断在擦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没有人打我，没有干不完的活，他们会对我笑，还会摸我的头……” 　　原来没有爸爸的日子，是这么安心舒服。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菲依递过去干净的手帕，“走吧，让我们去看看你亲爱的爸爸。” 　　经历了一天的希望——失望，期待——落空，葛里菲兹躺在床上，面色怔然。 　　没有人发现任何不对，没有人听见他内心的哀嚎。 　　他们像是参观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展览，根本没有真心为他伤心。 　　葛里菲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口深深的枯井，只能看见天空巴掌大一点的地方，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这些情绪，在亲眼看见那名陌生幼女走进来时，达到了顶峰。 　　是……是她？！怎么会是她？！ 　　温纳斯上前，摘掉了葛里菲兹身上的所有装备，并把它们拿到了另一个房间，离菲依远远的。 　　身体僵硬了，但思维仍然在运转。 　　葛里菲兹看着这一切，骤然发起抖来。 　　他那些装备，统共只有两个作用——抵御黑暗和抵御攻击。 　　“见过这么多次，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菲依坐在床边，浅浅一笑。 　　“你好，葛里菲兹先生，我叫菲依·罗，是个魔女。” 　　葛里菲兹心脏蓦地紧缩，仿佛巨石一样的恐慌一下子砸在他胸腔之上！ 　　魔、魔女？！ 　　等等，所以温纳斯……是被魔女蛊惑了？！ 　　那一刻，想通一切的葛里菲兹如坠冰窟。 　　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你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的，”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菲依低声说道，“你还要好好体会一下，没有人帮你，没有人看得见你，没有人在乎你，只有一天接一天，无法彻底死去的绝望呢。” 　　床上的人剧烈抖动起来，被肥肉挤在一起的眼睛拼命瞪着。 　　我可以…我可以给你钱！葛里菲兹在内心哀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这时，小温纳斯回来了。 　　葛里菲兹疯狂用眼睛瞪她，这个该死的贱种！他养他那么久，居然联合别人害他！没有他，她根本连饭都吃不上！指望一个魔女去养活她吗？！蠢货！！ 　　“哦对了，”菲依靠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还有亲眼看着你最瞧不起的女儿，是如何将你最在乎的药剂铺，变成全大陆最赚钱的地方。还记得我炼制的那些药剂吗？先生。” 　　“你的女儿把灵魂献给了我，所以现在，那些价值千金的药剂，是她的了。” 　　“她会住你的房子，继承你的生意，吃你的饭菜，享受你的生活。但你只能永远永远躺在这里，再也没有办法挪动一下。” 　　如果温纳斯善良，恐怕会提前结束父亲的生命。 　　但在此之前，万虫啃食内脏的痛楚，身体无法移动的痛楚，没有人帮助的痛楚，都会一一报应在这位老板身上。 　　葛里菲兹愣住了。 　　“祝你好运，愿神主与你同在。” 　　魔女只会带来死亡与绝望，卧室的门彻底在葛里菲兹的眼前关闭了。 　　温纳斯在菲依的怂恿下去洗干净了眼泪，把乱蓬蓬的头发扎了起来。 　　随后她们翻出了葛里菲兹的钱匣，被里面的金币闪瞎了眼。 　　“去买几件得体干净的衣服，在雇一个善良但不太聪明的伙计帮忙送货和照顾葛里菲兹，药剂铺需要有人时常把消息传递出去，但必须是对你有利的。” 　　菲依一条条说着，温纳斯全部记了下来。 　　当愿望完成的那一瞬间，小温纳斯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她和魔女大人之间联系起来了。 　　“在药剂铺彻底易主之后，您…要收走我的灵魂吗？” 　　温纳斯不害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她想在死之前好好完成以前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她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你在想什么呢？”但魔女大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的灵魂是很美味没错……” 　　毕竟还没收走吸收，就已经开通了蓝条框框，的确是个强力契约。 　　“但比起那个，还是帮我赚钱更重要。” 　　菲依的脸上扬起一抹笑，眼底却乌沉沉的，“你接受吗？温纳斯？” 　　温纳斯怔了一下，立刻虔诚地跪了下来，“是您救了我，我会永远为您献上我的忠诚。” 　　“那就好。”菲依笑眯眯的，从布袋里掏出7瓶彩虹药剂，“有时间把这个送到莉莉丝旅馆吧，从这一单开始，我们会成为整个大陆最赚钱的药剂铺！” 　　至于葛里菲兹，他未来是死是活，活到什么时候，全看温纳斯的心意，这是属于她的复仇。 　　魔女从不做多余的事。 　　为了守护好新入账的药剂铺（和里面的金币），菲依又留下了一只死灵给温纳斯，这才回到学院。 　　之后的魔法显化课，贝罗娜完全没留什么额外作业，直接开启了1v1决斗模式。 　　赢了的人继续PK，输了的人下场再见，直至剩下最后一个。 　　菲依的古咒语会的最多，念的最熟，很快冲进了决赛圈。 　　“风刃——”苏西一脸阴沉，上来就是风化成的刀子。 　　“木板格挡！”菲依不甘示弱，用魔力掀起了地板做格挡，随后不等苏西反应过来，立刻放出新的招式，“彷徨失措——！” 　　这是第一学年最后几个古咒语，也是游戏中到后期仍然必备的技能之一。 　　一旦施放，中招者会立即陷入迷茫无知的境地里，是很实用的群体嘲讽技。 　　趁苏西眼睛失去神采时，菲依又秒放一发风刃，擦着苏西的脖子吹了过去。 　　脖颈处的皮肤破了道小口，如果是实战，苏西已经死了。 　　她的脸色黑的可怕，冷冷看了一眼菲依之后扭头就走。 　　贝罗娜导师毫不吝啬地鼓掌：“恭喜罗小姐，成为最后的赢家！” 　　使魔召唤课，夏普导师温和的布置了三个内容。 　　使魔召唤的熟练度、对使魔的掌控度、使魔的强大程度。 　　菲依靠着两只死灵横扫千军。 　　毕竟在大家的使魔还都是1级2级的时候，她拎出来两只30级的，很难不赢。 　　倒掉娃娃们围在菲依身边转圈圈。 　　“恭喜我的孩子，”夏普微笑，“你会是位优秀的魔女。” 　　菲依终于放下了心，离开了教室。 　　课程结束，夏普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而脚尖一转，去了一楼的礼堂。 　　许多高级魔女正坐在里面享受午宴，导师们难得聚的如此整齐。 　　“今年选了哪些种族？”三年级的魔女导师出声询问。 　　“变形怪、巨魔和地穴人。”萨莉拉轻快地回答道，“希望它们进攻城堡的时候，参与的学生们不会有人掉链子，去年我可是亲手抬下去三个学生呢！” 　　“那些小傻子——”有导师登时咬牙切齿。 　　显然，那三名丢人的学生就是她负责的班级的。 　　没错，为了鼓励，也为了鞭策学生们。每隔一段时间，高级魔女都会外出选中一些黑暗种族，命令（威胁）它们进攻学院城堡。以此来让学生参与实战，在实战中成长。 　　但没有学生知道内幕，所以每一次战斗的结果，都非常喜人。 　　“夏普，今年的新生怎么样？我听说有很优秀的苗子。” 　　夏普接过偶人递来的黑巧泡沫酒，摇了摇头，“是有很不错的新生，但没有校长要找的人。” 　　她罕见的敛住笑容，“没有谁的使魔，是虚幻的、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幻影，所有人的都很正常。” 　　此话一出，诺大的礼堂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萨莉拉才无所谓的轻笑一声，“那就等下一届，反正我们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只要还有新生，那个诅咒就杀不光魔女，不是吗？” 　　夏普看了她一眼，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礼堂重新变得热热闹闹。 　　然而就在魔女们大开宴会时，一队不速之客终于抵达了弯曲森林边缘。 　　“就是这里？”蒙着特质的黑色斗篷，完美遮盖掉光明气息的圣教军开口道。 　　“是的没错，”另一名同样掩盖气息的圣教军点点头，“克拉克的最终气息就是断在那里面。” 　　“可恶……那只黑猫，是魔女的地盘！是魔女们带走了我们的东西？她们想要挑起战争吗？！” 　　“先等等，”圣教军年轻的军官拉斐尔说，“我们必须先找个人进去确认，克拉克的尸体是不是真的在里面。如果真的在里面……” 　　他沉吟道，“恐怕我们就得想办法混进魔女的城堡了。” 　　神主的一片灵魂碎片所化成的古铜币，绝对不能落在黑暗力量的手中。 　　“我听说过几天就会有黑暗种族共同进攻魔女城堡了，”有属下义愤填膺，“我想我们可以用变形药剂伪装成变形怪，进去拿回神主的东西！” 　　拉斐尔思索了一下，同意了这个建议。 　　他示意手下拿出魔法卷轴制作的地图问，“我们就近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城镇，订购一些变形药剂。” 　　圣教军人数不少，身上覆盖着浓重的光明气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深渊之地，只能用道具开启单向单次的传送阵。 　　用完就废，最不会引起那些黑暗生物的注意了。 　　否则高调的进出，很有可能会引起黑暗种族的暴怒。 　　他们现在绝对不想挑起战争。 　　所以圣教军们要离开这里，也必须再次用道具开一个小型的传送阵。 　　“让我看看……”拉斐尔看着地图，选定了几个距离较近的安全城，“尼姆鲁德镇，尼尼徽镇，腊扎马镇，这三个都比较近。” 　　但从大城市来的圣教军们对这些小城镇完全不熟悉，拉斐尔干脆的选定了两个人，分别去三个小镇打听一下。 　　“看看哪个药剂铺的药剂效果最好，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持久度和变形度要高，明白吗？” 　　如果药剂质量不好，他们在混战时恢复了原本模样，乐子可就大了。 　　论一群圣教军悄无声息打到了家门口是什么体验？ 　　恐怕魔女们会疯，那不是一群好惹的人。 　　报复心极重且手段残忍是魔女们的标配，也许到时候整个埃尔比勒城都会跟着银锡修院一起陪葬。 　　神主的诅咒让这群魔女被迫龟缩进深渊之地，他们不能再给她们重回人间的理由。 　　被选中的两人面色凝重，“我们明白！” 　　看着星星点点的传送阵在眼前消失，拉斐尔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骇人的黑猫门。 　　“走吧，让我们想个办法进去确认一下，克拉克的尸体到底在不在这。” 　　* 　　成功拿到了新生中唯一的名额，菲依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她不在努力完成导师布置的作业（毕竟都会了），而是有空就钻弯曲森林打材料，做出各种各样的药剂送到温纳斯那里。 　　毕竟这钱真的太好赚了！！ 　　莉莉丝旅馆不愧为响彻整个尼尼徽镇的连锁旅馆，很快绝美罕见的彩虹房间就传了出去。 　　大量从隔壁城镇来旅游的人迅速多了起来，莉莉丝旅馆门口永远排着长队。 　　每位入住的客人无一不惊叹这无与伦比的华丽和稀奇，尤其是女性顾客，看着从未见过的色彩简直挪不开眼。 　　莉莉丝夫人立刻着手筹备了新店，迅速向着周边城镇扩张。 　　并且她还极为精明的只装扮了几间房，搞起了饥饿营销，吸引来的顾客越来越多，知名度瞬间暴涨。 　　其中有一些渠道广阔的，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打听到了彩虹药剂的来源地。 　　然而小温纳斯牢记魔女大人的叮嘱，嘴硬的不行，根本不打开彩虹药剂的销售渠道。 　　相反，她活络且熟练的推销起另一些药剂，“您可以试试这款星月药剂，也是我们家的独家产品。效果绝对会令您满意。当然，如果您更喜欢新鲜刺激一些的，也可以看看我们家其他的明星产品。例如这款璀璨药剂，适合拍卖行的装扮。或是这款变形药剂，适合马戏团的布置——” 　　菲依庞大的药剂配方知识和肝帝之魂，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她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彻底把葛里菲兹大半辈子的心血全部替换了。 　　那些在她眼里已经老旧淘汰的药剂，全部换成了她亲手炼制的药剂。 　　来自真正未来的配方，轻而易举俘获了所有人。 　　一开始，闻着莉莉丝旅馆火爆气味儿到来的人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买了几瓶药剂。 　　然而当他们真正使用时，却无一不为药剂的效果震惊。 　　星月药剂，仿佛真正的星空泼洒在墙面。即使是烈日炎炎的正午，也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碎光在眼前延伸。 　　璀璨药剂，绝对的舞会大杀器。任何裙子、马车、头饰甚至口红，只要涂上一点点，就可以立即让其焕发璀璨耀眼的光芒。仿佛人人都可以变成童话里的公主，审批银河，从天上降临人间。 　　于是纵然温纳斯的药剂卖的远远比其他药剂铺贵，库存巨少，但每天到来的客人依然摩肩接踵，在药剂铺外大排长队。 　　金币像水一样流入药剂铺。 　　与名声一起传播的，还有小温纳斯的善良与孝顺。 　　“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有心软的夫人说起温纳斯时，会边抹眼泪边说道，“葛里菲兹先生突然得了那么严重的疾病，温纳斯不仅没有放弃，还每日都在床前守候。” 　　“独自一人撑起那么大的药剂铺，小温纳斯一定过得很艰难。” 　　“是的，我们一定要多去帮帮她。有觊觎药剂铺的家伙，我们就去给小温纳斯撑腰！” 　　无论是菲依还是温纳斯，晚上清点时全都乐的合不拢嘴。 　　当然，这种事必然是要当着葛里菲兹的面去做的。 　　可怜的无法移动的前老板，每天都浸泡在深深的懊悔和绝望中。 　　然而这天，突然有两个打扮朴素的人走进了店里。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投喂，下一章零点，也是三更哦，希望大家能吃饱，吃好～ 第18章 三合一，感恩 　　“就是这里？” 　　“应该没错, 我在别的城镇还没见过排这么长的队伍出现呢。” 　　两名圣教军喝下自带的伪装药剂，从熠熠生辉的神主仆从变成普通黑瘦的农夫。 　　他们汇入人流，跟随队伍向前移动。 　　“变形药剂？”站在柜台后的少女疑惑开口, “两位稍等一下, 我看一下库存。” 　　普通人并不需要变形药剂, 接手药剂铺这么久以来, 温纳斯还是第一次从客人嘴里听到这个需求。 　　显然，魔女大人也没有预备，只有仓库里爸爸曾经囤过几瓶。 　　“很抱歉，”她微微鞠躬, “店内现在只有两瓶廉价的变形药剂。如果需要，我会立刻为二位打包。” 　　一名圣教军蹙起眉头，“没有效果更好一些的了吗？钱不是问题, 我们只想要效果好的。” 　　廉价级，他们恐怕刚走到魔女城堡门口就变回了圣教军的样子。 　　小温纳斯现在已经非常游刃有余了,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微笑着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客人可以稍等一天，我会为您转达您的需求，等待药剂师为您炼制。” 　　还可以这样？？ 　　两名圣教军面面相觑，当即应允，“可以！明天我们来取，预订十二瓶优质级变形药剂！” 　　他们队伍里一共有十人, 多出来的两瓶是备用。 　　之后收到消息的菲依也疑惑起来, 两名黑瘦的农夫一口气花了24金, 预订了十二瓶变形药剂？ 　　他们要这东西干什么？去抢钱庄吗？ 　　而且, 哪个农夫舍得花这么多钱？ 　　变形药剂, 喝下前只需往里放置要变形者的一部分（头发、皮肉、血骨等），就可以变形成想要样子，时间随着药剂等级而变化。 　　虽然不是什么传说级别的珍贵药剂，但也不是普通农夫会熟知并了解的药剂。 　　疑窦丛生。 　　谨慎起见，菲依在采集材料时特意去一趟弯曲森林深处，在那里找到了一颗巴比伦子母树。 　　她把子树的花苞碾碎，将还未开放的花粉晒足三小时月光后，挨个儿洒进变形药剂瓶里。 　　之后将母树最尖端的叶芽洗净，抹上子树剩余的花粉，放进嘴里嚼。 　　嚼烂出汁，咽下后吐掉叶片。 　　最后向自己施展一个“血缘联系”的古咒语（来自死灵歌者的黑魔法手札记）。 　　十二瓶药剂在她眼前立刻发出了莹莹幽光。 　　这是字母树的特殊联络，无论子树的花粉在哪里，人的胃部、食道或是任何地方，拥有“母树”一部分的她，都能清晰地看见。 　　这只是菲依随手做的，为了以防万一。 　　所以拿到变形药剂，施展了好几个检测魔法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圣教军们，也没想到药剂里会掺有别的东西。 　　“你们确认这药剂的效果没问题么？”圣教军军官拉斐尔低声问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前往尼尼徽镇的那位圣教军回答，“那家药剂铺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不少人甚至还打算花重金购买。就连当地的修院，也有几名僧侣在旁边悄然注视。” 　　“这种偏远的城镇能有什么好的药剂铺？能帮助我们撑到离开就谢天谢地了。”拉斐尔对此有些不屑，“当地的修院也是连铜级别也达不到吧，他们这辈子估计都没看过什么好东西。” 　　“行了，谁先来试试？”他目光扫过队伍，最终还是选定了两名购买者。 　　谁购买的谁负责。 　　他们抓住了一只落单的变形怪，把它切碎，分别放进变形药剂里，随后一口喝掉。 　　片刻后，骨骼重塑、皮肉翻腾的痛苦席卷了二人。 　　好在变形的时间不长，很快拉斐尔眼前便出现了两只单腿漂浮，浑身泛着青灰色，形状仿佛镰刀一样的变形怪了。 　　“好像！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有圣教军发出赞叹！ 　　要不是他们亲眼看着变形，恐怕完全看不出来这两只皮下是自己的同伴！ 　　“那间药剂铺…恐怕真有点东西啊！” 　　一般的变形药剂可以大差不差做到相似，但总有些细节方面会出现问题。 　　鲜少有变形药剂能够将两个种族的每一处都变得完全一样，就算是有些药剂师炼制的优质级别，也很难像他们眼前的这一瓶一样完美。 　　拉斐尔的眼底闪过惊艳！ 　　不可否认，变形的效果远比他想象中的好的多。即使是埃尔比勒城内的大型连锁药剂铺，也无法炼制出如此完美的变形药剂。 　　这绝对是一个隐居的超高级药剂师！ 　　拉斐尔立刻在此行的目标上添了一个新的任务：想办法带回这位药剂师！ 　　要知道一名优秀的药剂师，无论到哪里都是极度稀缺的人才。 　　他们所能带来的增益实在是太大了，不仅仅是圣教军所听命的修院，就连亚述帝国的皇室、各城镇的政府官员，都会拼尽全力寻找优秀的药剂师为自己所用。 　　能在这种偏远地区撞上一位隐居的药剂师，绝对是神主的馈赠。 　　如果能够成功带回去，拉斐尔可以预感到自己的地位绝对能迎来一波新的提升。 　　再次确认两只“变形怪”同伴没有什问题，其余圣教军们全部喝光了手中的药剂。 　　再有半个小时，黑暗种族联合大军就要正式靠近魔女城堡了。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混在进攻的队伍里靠近城堡，想办法确定古铜币藏在哪个魔女手上，之后再做针对性抢夺计划。 　　“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拉斐尔已经成为变形怪的暗紫色倒三角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我们的目的只是找到古铜币、拿回古铜币，多余的事情绝对不能做，都听明白了吗？” 　　“是！” 　　“不过……您为什么如此紧张？”变形成功的一名圣教军慢慢踱了过来，疑惑地问道，“自从神主降下神罚后，魔女一族就彻底从人间淡去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可能有太多魔女能从神罚中存活了吧？” 　　“那些都是真正的恶魔，是深渊的怪物。”拉斐尔警告地看他一眼，“不管剩多少魔女活着，我们都要极度小心才行。如果谁敢私自做些多余的事——” 　　“……您说的对，我明白了。” 　　* 　　城堡上方，无数白色腐生花飘飘荡荡，为矗立的学生点亮一捧白光。 　　学院一共四个学年，除开第一学年的新生没有参与，其余三个学年全部到场。 　　而菲依·罗，作为新生中唯一有资格登上守卫阵线的人，自然而然受到大量关注。 　　“我听说这届新生里有一个天才。” 　　“可我怎么听说的是有一个傻子？” 　　“所以她就是那个天才？” 　　“看着完全不像嘛！也太瘦了吧？” 　　菲依被萨莉拉导师引领着，站到了西边围墙的长廊上。 　　城堡四面高高的长廊上站满了学生，每一面都有三名导师坐镇。 　　整齐的黑色素面裙像极了葬礼开幕式，不愧是魔女大本营，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感觉。 　　菲依看了看身边的学姐们，大家都有自己的武器。有的是一截类似树枝一样的魔杖，有的是一柄剑（？），有的干脆是一面镜子。 　　总之千奇百怪。 　　“你还没见过这样子的武器吧？”一旁的短发学姐看她的神情，笑嘻嘻地调侃道，“等你顺利升到二学年，就会学习如何制作属于自己的武器了，现在可不要羡慕哦！” 　　“稚嫩的新生，”另一位红发学姐也歪头说道，“等下如果害怕，可以躲到我们后面。别看我们俩这样，魔力可是二年级数一数二的，一定不会让你受伤啦！” 　　菲依抬眼看了看自己[50/50]的、象征着菜鸡的蓝条框，点头表示了解。 　　远处，奇异的嚎叫声响了起来。 　　黑暗大军到了。 　　圣教军们混在队伍后方，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好多孩子…！” 　　“不，等等，那些孩子全穿着统一的素面裙！那上面有魔女的气息！” 　　拉斐尔看得更加清楚，他看见几名高级魔女分侧站立，都在不停指导周围的孩子。 　　看那状态，他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该死！这些魔女开办了学院！她们在培养新的魔女！”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圣教军呼吸重重一滞。 　　他们原本以为魔女躲进深渊是在苟延残喘，但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在背离神主的地方建立了一所学院！ 　　她们要干什么？她们是否打算破除神罚卷土重来？她们难道想将人间再次变成炼狱吗？！ 　　这绝对是件大事！他们必须尽早将消息传回修院！ 　　尘土飞扬，进攻吹响了号角。 　　学生们紧张地望向地平线，纷纷放出自己的使魔。 　　菲依也不例外，她晃晃手臂，露出严肃的表情。 　　萨莉拉挑选的种族都是没什么脑子、智商略低的那种，联合大军进攻时毫无战术可言，纯碎谁跑得快谁先上。 　　第一波抵达的是地穴人，20-30级。 　　这种常年生活在深渊地穴里的生物挖土非常快，它们外表如同缩小的矮脚猩猩，疤疤赖赖的身体上布满坚硬的刚毛。 　　菲依站在高高的围墙之上，就看见一群推土机转瞬冲到了近处。 　　短发学姐吹了声口哨，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下。下一刻，一把漆黑沉重的弓箭出现在她手上。 　　弓箭周围篆刻着手骨一样的纹路，箭头上更是布满倒刺。 　　“倏！”黑色的箭骤然射出，在半空中猛地裂开，变成无数根短小的指骨，如暴雨般扎进地穴人的身体！ 　　菲依看了她一眼，这个技能，至少也要30级转职后才能使出来。 　　看起来不是说大话，学姐们还真有点东西。 　　卷发学姐不甘示弱，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生锈的摇铃。 　　她面无表情将摇铃朝下方一扔，半空中，那些恶心的锈点忽的动了起来。 　　这时菲依才看清楚，那些哪是什么锈点？全都是扭曲蠕动的长虫！ 　　摇铃震出奇异的韵律，虫海紧跟着翻涌起来，直接吞没了最近的地穴人！ 　　菲依看的头皮发麻，耳边全是虫子“咔擦咔擦“的啃咬声。 　　她定了定神，先给自己上了个提升视力的古咒语。再瞅准一个已经被学姐揍的奄奄一息的地穴人，控制死灵飞扑上去，直接拧断了它的脖子。 　　瞬间，眼前的蓝条框狂一下子暴涨好长一条。 　　果然，抢人头还是有用的！ 　　地穴人等级高达20-30，她一个将巴才到5级的小菜鸡，就算靠着两只30级的死灵也杀不死多少只。 　　但是抢人头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没有可视化数据，学姐们并不在乎人头是谁的，只在乎自己的魔力有没有被锻炼到位。 　　所以这直接就便宜了菲依，她大大发挥了肝游戏时候的手速，专挑残血打。 　　一击一个小盆友，越级杀怪的经验仿佛坐上火箭，疯狂往上窜。 　　很快就从[50/50]狂飙到[100/100]！ 　　10级get√ 　　这不比在课堂上慢吞吞的刷经验快多了？ 　　尝到甜头，菲依很快便不满足于地穴人越来越少的经验了。 　　她把目光落到了后方，那里是变形怪（30-35级）和巨魔（35-45级）的混编。 　　忽然，一抹亮光从远方闪过。 　　嗯？菲依动作一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不是她前几天洒进变形药剂中子树花粉的光吗？？ 　　* 　　“等一下所有人散开，注意躲避攻击，务必不要落下任何一个魔女。” 　　此时，变形怪队伍的后方，拉斐尔低声与同伴说道。 　　他们想办法偷偷进入了弯曲森林，成功找到了死灵法师的尸体。 　　但神主的灵魂碎片却不在那里。 　　圣教军们笃定，一定是魔女们带走了它，并且据为己有。 　　那可是神主的灵魂碎片！ 　　如果被魔女吸收了，哪怕只是一枚极小的碎片，都会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拥有神之气息的魔女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敢想。 　　圣教军们只能、必须把碎片拿回来。 　　拉斐尔沉重地说，“现在到处都是混乱，这将是我们唯一一次确认的机会。” 　　只要离灵魂碎片化成的古铜币足够近，圣教军们携带的光明晶石就会产生反应。 　　他们不确定古铜币在哪个魔女身上，好在因为攻城，大量魔女都来到了城堡围墙上。 　　“这么多魔女，我们很有可能会耽误许多时间。但一定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只需要确认古铜币在谁身上后我们就撤离。” 　　拉斐尔深吸一口气，“如果在这么多高级魔女面前被发现，就算是我们，也很难全身而退。所以多余的事情不要做，如何拿回古铜币，我们可以结束后慢慢讨论——” 　　话还没说话，另一名圣教军便惊讶的打断了他。 　　“……您快看！那是克拉克的死灵！” 　　拉斐尔震惊抬头，果然看见熟悉的黑影在前方翻滚。 　　他们追击克拉克许久，早就跟他的死灵打过无数交道，对此熟悉的不行。 　　现在又发现熟悉的灵魂，拉斐尔心脏狠狠一跳。 　　找到了！既然收服了克拉克的死灵，那么神主的灵魂碎片也一定在她身上！ 　　视线上移，所有圣教军眼底都清晰印上一道稚嫩的身影。 　　“好小啊……”有人小声发出疑惑，“而且魔力好弱，我一根手指就能按死她，真的是她杀掉了克拉克吗？” 　　克拉克虽然能力不怎么样，魔法也不太强，但他的职业实在是过于棘手。 　　死灵法师有多少只死灵，就代表有多少个听话的分身。 　　拉斐尔可以轻而易举杀死克拉克，但面对数十只、上百只死灵的包围，也会浪费许多时间。 　　克拉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从圣教军手底下逃走了。 　　“靠近检测一下，”拉斐尔眼底酝酿着风暴，“确认古铜币是否真的在她身上。” 　　一个幼女，拉斐尔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随便派出谁，都能把她大卸八块了。 　　圣教军眼底逐渐带上点不屑和庆幸，还好撞上的不是高级魔女，否则他们真的很难收场。 　　十人默契的散开，混在变形怪中央朝菲依的方向冲去。 　　然而让拉斐尔完全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前行几步，远处那个目标魔女在杀完一只变形怪后，忽然抬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拉斐尔眼神一变。 　　刚刚那一刹那，他顿时有种被发现的感觉。但…怎么可能？ 　　虽然不知道变形药剂是哪位药剂师炼制的，可他看得出来，绝对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大药剂师。 　　别说是一位稚嫩的魔女了，就算是他自己，偶尔也会出现“我本就是一只变形怪”的错觉。 　　这种能够影响到服用者心智的药剂，绝对不会被一个年轻的、魔力低微的小魔女发现。 　　也许只是错觉。 　　他如此想着，并没有出声提醒同伴。 　　所以拉斐尔也就没有注意到，菲依的余光一直紧紧锁定着他们。 　　好家伙，她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攻城活动，没想到居然还掺杂了间谍入侵事件！ 　　是谁？特意伪装成农民先生，喝下变形药剂混进进攻的队伍里？ 　　他们想干什么？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菲依不动声色往后撤了一点（保命要紧），接着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件事告诉导师。 　　首先，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看到了什么。毕竟私自离开城堡、私自离开深渊、私自薅弯曲森林羊毛去倒卖药剂…… 　　别的不说，盖亚导师一定第一个撕了她。 　　所以得想些别的办法，让导师自己发现。 　　留给菲依的时间并不多，因为第一批变形怪+巨魔已经冲到脸上来了。 　　那十个光点也愈发近了。 　　快想想！有什么古咒语是能解决现在的状况的？ 　　菲依脑海中快速闪过课本上的每一个古咒语，可恶，没一个用得上的！ 　　突然，她灵光一闪。 　　还有克拉克的手扎记！ 　　那东西相当于克拉克的研学笔记，他没上过正统的学校，所以记录下来的古咒语繁杂又混乱。 　　但死灵法师的研究方向，大多数都是关于灵魂的。 　　如何控制灵魂，如何鉴定灵魂，如何逼出灵魂。 　　而变形药剂恰巧只能改变外形，无法改变灵魂。 　　菲依立刻蹲下身体，趁没人注意自己，赶紧掏出手扎记翻找起来。 　　她迅速翻到如何强制逼出灵魂那一页，记下超长的文字后，马上站了起来。 　　这是死灵法师的大招，她不确定自己的魔力够不够。 　　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她必须试一试。 　　此时拉斐尔已经靠的足够近了，他藏在胸口的光明水晶也随着距离逐渐变得滚烫，热度完全指向菲依的位置。 　　没错，就是她！ 　　圣教军们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竟然真的被一个幼女捡到了。 　　那么之后的事情就会变的简单很多。 　　他们完全可以等待那幼女离开城堡，去往弯曲森林时劫下她。 　　一个魔力低微的孩子，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到时候他们可以分成两拨，一拨直接回到修院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大法师。另一拨去杀掉幼女，拿回神主的灵魂碎片， 　　到时候这段纠缠他们这么久的梦魇，就能彻底结束了！ 　　至于放过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在圣教军眼里，魔女就是必须剿灭的代名词。 　　每一个魔女，无论年纪、长相，只要抓到了，就必须要死。 　　这种只会给人间带去绝望的种族，绝对不允许存活在这片大陆之上。 　　拉斐尔按下躁动的心，向同伴们打着手势，意思是：目标达成，准备撤离。 　　圣教军们默契的开始往自己身上涂血，准备等一下撤走时用血腥味掩盖他们的踪迹。 　　但很快，拉斐尔的动作便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名目标幼女，正越过人群，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避讳……被发现了？！ 　　拉斐尔心头重重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骤然席卷全身！ 　　他来不及思考，扭头大张着嘴，刚打算出声提醒同伴时，忽然清晰听见一道诡异的古咒语。 　　“迷惘无知的灵魂，请在我面前卸下所有伪装，让我看清楚你的真正面容——” 　　专注，集中！ 　　菲依两手一挥，所有的魔力倾泻而出！ 　　那一瞬，永远昏暗的深渊之地，猛然亮起一道金光！ 　　菲依想的没错，她魔力值不够，只能逼出其中一个圣教军的灵魂，还只维持了仅仅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但就是这短短一秒，也足够让所有人看清了光芒之中的身影。 　　金色的盔甲，金色的头发，耀白的皮肤，仿佛湖水般的蓝色瞳孔。 　　这是神主的仆从，修院的秩序者，绝对的光明阵营——圣教军！ 　　有圣教军伪装成变形怪混在了进攻大军里！ 　　那一瞬间，所有的魔女脸色全变了。 　　拉斐尔一颗心直接坠入谷底。 　　完了！ 　　之后的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 　　尤其是菲依，好像近距离看了场史诗级5D大电影。 　　首先是第一个暴起的贝罗娜导师。 　　无数无头战马在她脚下站起，血红色的巨型大剑凝聚在半空。 　　“圣教军？找死！” 　　战争的魔女根本不去分辨谁是伪装的，有多少名伪装者。她直接掀起了高亢的冲锋，所有变形怪和巨魔在她手下瞬间化为齑粉。 　　唯独十名圣教军不得不掏出武器，投入战斗。 　　之后，几乎所有的导师都加入了战场。圣教军里除了拉斐尔，其他人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然而光明对黑暗的天然属性压制，还是让他们爆发出了令人惊讶的潜能。 　　无数道具、装备在地上乱飞，看的菲依眼花缭乱。 　　她也终于确定，这些圣教军至少有50-55级左右，那名军官等级也许更高。 　　不过导师们也完全不输，战争魔女必然65级以上，萨莉拉导师也一定在55级以上。 　　所以，魔女的战斗力完全就是碾压。 　　最后，九名圣教军以自爆灵魂为代价，终于帮助拉斐尔拖延了一点点的时间。 　　重伤的军官从手上的戒指中凭空掏出一张卷轴，撕裂后扔到脚下。 　　刺眼的魔法阵骤然亮起，直接吞没了拉斐尔。 　　他的身影原地消失。 　　菲依惊了，居然是空间戒指！那货居然有一个空间戒指！ 　　如果她没看错，那戒指就是相当有名的藤花之戒！ 　　要知道空间装备极度难找，每每出现一个，都会在游戏中卖出天价。 　　尤其是藤花之戒，虽然它存储空间不算大，只有半个成年人那么大，但却是唯一一个不可交易的空间装备，而且还长得极度好看。 　　之前在游戏里，排行榜上排名前几的男玩家都会用藤花之戒当礼物，以追求心爱的女玩家。 　　不过现在，菲依完全不在乎这些。 　　她眼里只有一件事：那可是空间戒指，她必须拿到！ 　　跑了一名圣教军，脾气暴躁的贝罗娜差点儿被当场气死。 　　大量无头战马在她的操控下飞奔向不同的方向，承载了战争魔女怒火的使魔，会跑遍深渊每一个角落，直到把逃脱的那家伙抓回来。 　　“继那次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圣教军踏足这片土地，真是稀客啊。”夏普导师微笑着站在圣教军尸体旁边，沾满光明血迹的倒吊娃娃们在她身边飞来飞去。 　　“这不是件好事，夏普。”盖亚则操控地上的藤蔓，仔细检查着每一具尸体，“学院的事会暴露。” 　　夏普的笑容暗了暗，“我们会找到他的，没人能活着从魔女学院跑掉。” 　　“是的，不过首先，先让孩子们回去，她们的眼睛都快伸到我脸上了。” 　　兜帽遮盖住了盖亚的表情，菲依只听了个大概就被赶回了城堡。 　　什么？“那次的事”是什么事？“学院会暴露”又指的什么？难道导师们是无证办学？这些突然出现的圣教军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学姐们跟她一样好奇。只不过她们之间并不熟悉，所以没人会来找她八卦。 　　菲依决定自己去查。 　　她在活的最痛苦的时候是萨莉拉导师救了她，更是学院让她过上了舒适的生活。 　　其他的导师同样尽职尽责教授她新的知识，她们从未因她之前的“傻”而苛待过她，也从未因为她的神出鬼没和携带奇怪物品而找她的麻烦。 　　导师真的从来没注意到她不同的行为吗？菲依并不觉得，那些可是真正的高级魔女。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导师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包庇”或“无视”她。 　　也许是因为同情心和可怜心，也许是因为懒得管，也许是因为别的。总之，菲依的确从这些大魔女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 　　所以她从心底里不想让这地方受到任何伤害。 　　有人想打学院的主意，就是想打她的主意！ 　　之前菲依听见导师们说，不能让学员的事暴露出去，那个逃跑的家伙必须得抓回来。 　　她先去寻找了那些圣教军的尸体，想要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然而圣教军的尸体被一名没见过的导师带走了，直接塞进了一间画满古咒语的房间（一看就不妙）。 　　这条路被堵死了，于是她只能从另一个方向下手。 　　当晚，菲依出现在药剂铺里。 　　他们的变形药剂是从这里买的。 　　“很抱歉大人，那天来的两位农民先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小温纳斯穿着得体的连衣裙，称得上白皙的脖颈上挂着浅黄色的围裙。 　　她自信从容了很多，但对着比她矮一大截的菲依，仍然是恭恭敬敬且欢喜的。 　　温纳斯认真回忆，仍然一无所获，懊恼地说，“我甚至已经连他们的脸都记不起来了，这不正常。” 　　“正常，”菲依从漂亮的托盘里抓了一把糖果——这是温纳斯为客人准备的——能够有效减少排队的怨气。 　　“他们一定施展了伪装的魔法，所以你记不起来很正常。” 　　“很抱歉，没能帮上您的忙，”温纳斯又给菲依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不过我还有一些好消息，也许您愿意听听——昨天上午，有修院的僧侣光顾了药剂铺，他想订购一些等级高的疗愈类药剂。” 　　“哦？”菲依挑眉，九大职业之一的僧侣，定位就是辅助奶妈。自己都能给自己加血呢，还有必要买药剂？ 　　何况那些鼻孔朝天只认钱的家伙，她向来不太喜欢。 　　“没空，”菲依毫不在意地干掉红茶，“等解决完我手里的事再说吧。” 　　线索到这儿为止彻底断了。 　　她虽然能认出那个逃跑的圣教军最后的魔法阵只是个短距离传送阵法，但她实在太弱，只能在城堡附近溜达溜达，完全不敢单枪匹马在深渊独行。 　　更没有能够进行精准搜寻的装备或道具。 　　说到底，还是太弱了啊。 　　菲依拍拍脑袋，只能暂时把这事放在一边，相信导师们一定能把那家伙抓回来。 　　折腾完一圈回到学院时，肚皮饿的“咕噜咕噜”直叫，但现在早已过了订晚饭的时间。 　　菲依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在药剂铺多吃一点了！ 　　她唉声叹气推开宿舍门，却看见自己的桌上满了香喷喷的食物！ 　　蛋奶饼，红茶珍珠糕，香酥鸡腿，还有一杯冰凉的龙血果汁！ 　　龙血果汁不是用真龙血做的，而是一种鲜红的、长相酷似龙形的果子榨成的汁。 　　味道酷似西柚+草莓的混合，甜甜的，特别好喝！还能减少疲劳值，恢复体力！ 　　菲依扑了上去。 　　“咳咳，”她的舍友，怀亚特大小姐矜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晚上不小心多订了一些。” 　　菲依咬下一大口鸡腿，“谢啦！” 　　希尔抿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嘴角翘的太明显。 　　她像火烈鸟似的昂起了头，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你好像饿坏了，怎么？今天的守卫不太顺利吗？” 　　菲依忙乱之中用余光瞄了一眼希尔，她最近发现这孩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找她聊天，还喜欢往她脚下掉一些漂亮的小玩意儿（女孩子都喜欢的那种），上课时也会维护她。 　　虽然仍习惯性高傲，但语气却好了很多。 　　菲依懂了，她擦擦嘴，随意说起了守卫时发生的意外事件。 　　这事儿所有高学年学姐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希尔却听的慢慢皱起了眉。 　　最后，当听说有一个人跑了的时候，大小姐更是急的拍案而起。 　　“完了！学院一定会出事的！” 　　“嗯？”菲依肉疼地看着被吓掉的鸡腿，随口说道，“最后那人用的只是短距离传送魔法阵，跑不出多远的。而且深渊和人间有壁，那人的通讯道具肯定用不了。” 　　深渊和人间是被一道巨大的魔力隔膜隔离开来的，那相当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任何本地的通讯、普通的传送道具都会失灵。 　　就算是神主，也无法轻易降临深渊。 　　所以只要离不开深渊，光是贝罗娜导师一个人，就够那个圣教军喝一壶了，何况还是几位导师联合追踪，她不信那人能跑的掉。 　　“不、不是这样的！”希尔再也顾不上矜持，几步跑过来大声喊道，“他不能死！每一个圣教军的军官身上，都有修院篆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一旦身死，就会立刻在死亡地点点燃光明的火焰！” 　　“那火焰附着了一点点神主的力量，是永不熄灭的神圣之火！一旦燃起来，亚述帝国境内所有的修院都会感受到！到时候会有大批僧侣和大法师赶过来的！” 　　“咔擦！” 　　菲依一下子咬断了鸡腿骨，猛然站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鬼设定？！ 　　啊不等等……好像…大概……在《神魔大陆》游戏里，她杀掉60级以上的圣教军时，似乎真的会原地亮起一捧光来着…… 　　但她以为只是普通的死亡特效好吧！映射在现实居然有这么狗的影响吗？！ 　　菲依丝毫不怀疑希尔的话，据说这位伯爵之女家里就拥有好几队圣教军，时刻保护他们家人的安全。 　　“走，我们得去找贝罗娜导师！” 　　菲依抓起希尔的手腕就像外跑，大小姐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从来没有哪个平民敢…敢这样碰她…… 　　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心底相逐渐燃烧。 　　但、但是……一起为了学院去努力奔跑什么的……绝对是朋友才会做的事情吧！ 　　她终于也拥有了第一个朋友啊！ 　　作者有话说： 　　我逐渐失去头发（…… 第19章 “我永远不会像深渊的魔女许愿！” 　　菲依一开始担心, 她们会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跟导师们挨个儿错过，最后懊悔地面对圣教军的尸体, 迎接敌方的全军出击。 　　但事实上并没有, 她们找到导师的过程顺利的不行。 　　因为两人一离开宿舍, 就发现大量偶人管家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 并且管家手里还托着各式各样的托盘。 　　什么炙烤火鸡、酒香蒙多比比小羊排、摞的高高的果松饼塔，还有大量泡沫果酒、蜂蜜羊奶什么的。 　　“这一定是导师们的，“希尔小声说，“导师们也没吃晚饭。” 　　菲依麻了。 　　喂喂喂, 现在难道不是生死存亡之际吗？外面光明派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她敬爱的导师们还有心情在这儿吃吃喝喝开宴会？ 　　不过，这也许就是魔女的本质。 　　她们从不苛待自己, 这一点从给予学生们的吃穿用度就能看的出来。 　　无论是怎样的境遇，魔女永远都是优雅的、从容不迫的。 　　饿着肚子上战场什么的, 根本不会出现在她们身上。……不过有一说一，泡沫果酒怎么这么香？她下次也绝对要试一试！ 　　两人急匆匆地跑过管家们，最终来到一层的礼堂。 　　菲依毫不犹豫敲响了门。 　　大门自动弹开，所有导师齐聚于此。 　　听见响动，她们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 　　希尔腿一下子有点软，好在抓着她的手依旧有力，这才没让她在十几名高级魔女的注视中跪下去。 　　“罗小姐？怀亚特小姐？”萨莉拉第一个站了起来，“你们现在应该在宿舍里休息。” 　　“是的, 很抱歉打扰导师们的晚餐。”菲依抓紧时间说, “但关于那名逃跑的圣教军, 怀亚特知道一个重要的消息：那人身上有修院的光明烙印, 他不能死！” 　　“是的！”希尔鼓足勇气, “如果他死了，神圣之火会永远燃烧在他死亡的地方，直至修院的人找到这里来！” 　　两人一股脑说完，礼堂陷入一片死寂。 　　菲依一颗心脏高高提了起来，不会吧？难不成她们来晚了，那人不会已经让某位导师弄死了吧？ 　　然而几秒钟的寂静过后，萨莉拉才重新迈开步子向她们走来。 　　精致的蕾丝长裙轻轻摇曳，大罪的魔女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我很高兴看见两位小姐展现了对学院的重视和热爱，你们做的很不错，我不得不为两位各加5分。” 　　她路过管家，两杯蜂蜜羊奶被黑色的雾气裹挟，自动飘浮起来，缓缓落在菲依和希尔的手中。 　　“不过……”萨莉拉轻轻眨了眨眼，“你们所担忧的事情不会被发现。盖亚，情况特殊，辛苦你为我们可爱的小姐们展示一下吧。” 　　身披黑色兜帽的盖亚点点头，一连串涌动的藤蔓“哗啦啦”从天花板上降落下来。 　　无数枯萎的、长长的树枝和枯藤组成的巨大绞刑架展现在菲依和希尔面前。她们愣愣地看着，看着一层又一层的植物被无数虫子推开，仿佛幕布般向后撤去，逐渐露出中间一个人来。 　　是那个逃跑的圣教军。 　　他现在的状况看起来糟糕透了，金发一缕一缕被血粘住。双眼紧闭，下颌上有一条长长的贯穿伤，一直延伸到肩颈，密密麻麻的虫群附着在上面…… 　　不，不是附着。 　　菲依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那些虫子似乎正沿着伤口钻了进去，仿佛一条条黑色的暗流，有序涌进拉斐尔的身体里。 　　“他逃跑后，贝罗娜的使魔在离城堡五公里远的梦魇沼泽里发现了他，”萨莉拉微微一笑，“看起来他所信奉的神主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好运气。”……还真是，菲依在心底吐槽，传送到哪儿不好，居然传送到了梦魇沼泽。 　　那地方是个高级刷怪地（75-95级），低等级的一旦靠近，就会被梦魇缠住，陷入无差别精神攻击中。 　　等级低的、精神薄弱的，会永远无法走出这个沼泽。 　　不过……现在的贝罗娜就可以无伤通过了吗？那她得有多少级了？怪不得死之后仅凭灵魂的诅咒就能成为满级的守关人。 　　但菲依很快冷静了下来。 　　就连这么强的贝罗娜导师，在游戏系统登录后都无法存活下来，只剩一副破碎的灵魂和一个怨念深重的诅咒留存。 　　所以未来，到底会有多危险的事情发生？ 　　“碎、碎片……” 　　忽然，一道极为虚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菲依一愣，整个礼堂的魔女统统一愣。 　　盖亚不敢置信地霍然起身，兜帽直勾勾面向绞刑架的方向。 　　“碎……碎……” 　　“他怎么醒了？！”说话的是贝罗娜，战争魔女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横跨过整间大厅，仿佛利剑一般冲了过来。 　　“盖亚，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介意交给我么？你认真研究了半天，他为什么还睁开眼睛了？” 　　盖亚也非常震惊，她的使魔正在努力抹除掉这人灵魂上的印记，他应该完全陷入意识的深渊才对，为什么会睁眼？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金发的男人半边脸都是血，其中一只眼睛已经完全被血糊住了。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大睁着眼睛，死死盯住菲依的方向。 　　菲依一下子感觉无法呼吸了，她如坠冰窟，浑身僵硬的如同雕塑。 　　好在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她身前。 　　“看上去，拉斐尔先生很喜欢我们的学生呢。”萨莉拉裙摆翻涌，无数蛇类的“嘶嘶”声响彻耳膜。 　　她虽然在笑，但眼底一片冰冷，仿佛下一秒就能驱使蛇群冲上去将拉斐尔撕碎。 　　没了钉子似的注视，菲依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希尔手忙脚乱把人扶住，满脸担忧，“你还好吗？刚刚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菲依遍体生寒，她没想到都已经穷途末路了，这货还能用这样的能力。 　　该说不说，不愧是高等级的圣灵战士。 　　圣教军，绝对的光明职业，30级转职后有两个分支职业可以选。 　　一个是神圣骑士，主防御，皮糙肉厚。不仅血条巨长，防御也高的一批。再加上光明职业天生拥有的抵御黑暗力量的属性加成，是个非常棘手的肉盾。 　　当初在城堡下方被消灭的那九名圣教军，就全部都是神圣骑士。否则导师们也不会花费那么多力气，最后还让拉斐尔跑了。 　　而另一个分支就是圣灵战士，百分百的高攻大战士。 　　这个职业除了格挡技能以外，所有的技能都是强攻技。其中有一个，非常难防御。 　　那就是——[来自神主的吸引]。 　　这是个主动技能，用圣灵战士身上的神主印记，强行更改目标人物的内心信仰，让其成为光明阵营的人，不可违抗任何一个光明阵营且等级比其高的人。 　　也就是说，一旦读条完成，圣灵战士锁定的人就会变成光明阵营的一条狗。 　　在游戏里，就会变成顶着黑暗徽章却满身冒神光的怪胎。一般有伙伴看见，就会立即将其砍死，送去重生。 　　但在现实…… 　　菲依抹了把冷汗，她恐怕会变成信仰神主的仆人。会忍不住进入修院，把自己献给随处可见的雕像。 　　可她已经是个魔女了！那简直像是一只鸡把自己洗白白送进了黄鼠狼的窝里！ 　　怪不得萨莉拉会那么生气。 　　眼见最后一搏也失败了，拉斐尔终于彻底绝望。他空洞的眼睛顿时失去所有力气，缓缓閤住。 　　盖亚的兜帽抖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拉斐尔灵魂中最后一丝抵抗也消失了。 　　藤条重新将人封住，绞刑架再次贴到了天花板上。 　　盖亚坐了下来，接下来才是重点。她必须更专注，更集中。 　　希尔把菲依扶了起来，轻声询问，“导师…他不会死吗？他看上去状况很不好。” 　　“不会的，”萨莉拉说，“我们不是第一次跟圣教军打交道了。只是两位可爱的小姐，你们应该回去休息了。” 　　她挥动手臂，四份不同口味的果松饼分别打成两个小包裹，再加上漂浮的蜂蜜羊奶一起，送至菲依和希尔的手中。 　　“美味的甜品有助于忘却不愉快的记忆，祝你们今晚做个好梦。” 　　贝罗娜大力拍打着菲依的背部，连最后一丝积聚在她周围的、神主的气息也拍了个干净。 　　“不要担心，”战争魔女嚣张地说，“有我在，任何一条神主的狗都进不来。所以回去，睡个好觉。” 　　大门缓缓关紧，一切声音重新隔绝在礼堂里。 　　贝罗娜冷哼一声，“圣教军，一个随时把爱啊、保护啊挂在嘴边的家伙，居然想要控制一个孩子。果然，神主的狗们永远会令我作呕。不过…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也许是咒语？”夏普温和地笑着，“谁知道呢？亲爱的盖亚，希望你动作能够快一点，我的宝贝们已经饿急了，它们很久没有品尝过圣教军的味道了。” 　　昏暗的长廊上，传来希尔略微有些后怕的吸气声。 　　“刚刚真的吓到我了，你没看见你的眼神都变了，变得跟偶人管家们差、差不多——” 　　希尔边说边转过头来，却在看清菲依的眼神后一怔。 　　她的舍友眼底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一眨不眨盯着大门时的模样，像极了打算把门烧个洞出来。 　　“菲、菲依……” 　　“啊没事，”菲依在一瞬间收回情绪，她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拎上小包裹，歪头朝希尔笑笑，“走吧，我还没吃完我的晚饭。” 　　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虽然菲依仍旧眼馋藤花之戒，但人都已经落到导师群手中了，她实在没那个能力去搞事情。 　　不就是空间装备嘛，还可以再找。 　　倒是其他的事情让她掀起了强烈的情绪。 　　那个圣灵战士打算强行修改她的信仰，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是巧合吗？是因为礼堂内所有的导师都是高级魔女，都有魔力保护，所以才选中她吗？ 　　可为什么不是明显更弱、衣着却更华丽的怀亚特？ 　　走过微凉的长廊，更多的细节浮现在菲依脑海中。 　　她记得这些圣教军混在变形怪队伍里时，是明确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前进的。 　　如果这些人是冲着打探学院情报来的话，大可不必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靠的那么近。 　　因为他们明显没有行之有效的撤离手段，所以一定是某种原因让他们被迫前进，直至抵达她脚下的位置。 　　这也是巧合吗？还是……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有什么值得一个60级以上的圣灵战士惦念的地方？ 　　她外表才八岁，魔力低微（刚到10级），除了药剂做的不错以外，还有什么…… 　　等等。 　　菲依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确有理由被远在天边的圣教军们惦记上！ 　　——因为她杀了那个藏匿于弯曲森林的死灵歌者！ 　　死灵歌者那时候可是重伤，而且是被光明力量袭击的、完全无法用魔力彻底根治的重伤！ 　　这是她唯一跟圣教军、光明阵营有联系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她继承的那两只死灵，才让圣教军确认了她的身份。 　　可这些人也太执着了吧？如果都能追到学院，说明他们已经确认了死灵歌者身亡的事实，那还追着她干什么？ 　　他们想从她嘴里知道什么？还是他们在……找什么？ 　　菲依觉得有必要去弯曲森林看一看，但因为袭击的事，城堡暂时封禁了，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她无奈只能做罢。 　　回到宿舍，希尔进入浴室洗澡。 　　菲依拉好床帘，把当时从死灵歌者身上继承来的东西全摆了出来。 　　一柄镶嵌着紫水晶的权杖，应该不是。这权杖她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机关在，就是根普通的武器，等级还只有30-35级左右。 　　紫水晶更没价值了，别说圣灵战士，连那些等级低一些的神圣骑士都懒得看一眼。 　　那是记录了许多黑魔法的手扎记？也不像。里面没什么高深的强大技能，毕竟歌者本身等级就不算高，太强大的技能他自己都使不出来。 　　那还有啥？总不能是剩下那2枚金币吧，圣教军们是穷疯了吗？ 　　咦？菲依余光瞄到一个小玩意儿。因为它太小了，又灰扑扑的，被布袋的一角压到，很难让人一眼就发现。 　　她移开布袋，将那东西拿在手里反复观看。 　　一枚长相奇怪的铜币，看上面的文字，应该是枚有历史的古铜币。 　　可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高价古钱币回收的买卖，所以这东西应该连用都用不上，更别提值多少钱了。 　　可菲依明白，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后，就算最后剩下的那个在不可能，也是真相。 　　所以圣教军们在找的，是这个？这东西有什么用？ 　　菲依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这东西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枚普通的钱币。 　　她索性不想了，找了根绳子将古铜币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等到合适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她现在可没时间全扑在这上面，她还有太多事情要考虑。 　　比如药剂铺的扩张。 　　最近药剂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私下联系温纳斯定制药剂，给起定金也毫不吝啬。 　　同样的，药剂铺的地位也在这些人刻意的授意下水涨船高。 　　为了更加开阔眼界，提升自己，菲依建议温纳斯可以去请一位家庭教师，闲暇时分上门来为温纳斯辅导。 　　想把药剂铺做大做强，学习知识是必须的。 　　而随着药剂铺的名声越来越大，来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俩盘算着把旁边的铺子买下来，扩充店面，也可以多雇几个人。 　　好巧不巧的是，她们打算购买的店铺，就是葛里菲兹时常挂在嘴边的、生了儿子的布克家。 　　之前葛里菲兹总是念叨人家的儿子有多好，再看看他却生了个赔钱货。 　　但现在，布克家不学无术——连续被多家学院拒绝录用——只能在家啃老的儿子，这几日却时常跟在温纳斯屁股后面献殷勤。 　　“请雇佣我吧，温纳斯，我很会干活的！” 　　“你爸爸之前很喜欢我，他一定乐意我来你家干活。” 　　“听说你之前给那个小子每月开1金币的工钱，我们这么熟悉了，给我开2金怎么样？” 　　刚刚接手药剂铺时，温纳斯就听取了菲依的话，雇佣了一个勤劳但不太聪明的小工。 　　他平时会帮忙搬运货物，看着葛里菲兹，和一些杂活儿。 　　他干的不错，很多有关温纳斯“有孝心、愿意照顾重病的父亲”的传言，就是他无意识传出去的。 　　然后，布克家的儿子就被药剂铺雇佣的小工给揍了。 　　布克先生叫嚣着上门，可好巧不巧，意外碰上治安官大人来为妻子购买皮肤好好药剂。 　　治安官大人为了能排到前面，自觉出手，利用职权替温纳斯狠狠教育了布克先生，导致布克一家直接灰溜溜搬离了该地，再也不敢出现了。 　　于是，扩充店面的事情很顺利的完成了。 　　菲依打算买两台自动魔法炼制炉，毕竟每次都薅学院羊毛她也很不好意思。 　　而只需要设定好合适的魔法，自动炼制炉就可以依照魔法的程序自主炼制药剂了。 　　产量不仅会往上提，也不用菲依总这样来回跑了。 　　还有药剂材料。 　　新店铺后方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菲依打算在那里建造一个温室，用来种植一些常用的植物材料，也可以养殖一些动物材料。 　　其实有空间装备，这些事就会变的非常简单。但奈何藤花之戒飞了，她只能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去落实。 　　她还打算学习一些扩充空间的古咒语，到时候教给温纳斯，也算是另一种安全保障。 　　做这些无疑要花很多钱，光是两台自动魔法炼制炉，就要掏空药剂铺到现在为止的所有家底了。 　　好在药剂铺很能赚，日子过的比一开始穿越来的时候强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越来越忙，学习到的知识越来越多，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后，小温纳斯似乎真的不在意她的亲生父亲了。 　　一开始，温纳斯的仇恨还很浓烈。 　　她会每天坐在葛里菲兹床前，跟他讲这一天赚了多少钱，吃到了多少好吃的东西，她做的事情有多棒。 　　看到爸爸从愤怒到崩溃的眼神，能有效缓解她内心的痛苦。 　　但慢慢的，小温纳斯已经想不起来要去爸爸的卧室坐坐了。 　　充足的、蒸蒸日上的生活将她的内心变得强大而丰足，她逐渐治愈了自己，彻底从阴霾之中走了出来。 　　至于葛里菲兹，再也无人会打开他的房门看他一眼。无法死去的他只能每天一睁眼，就是暗淡的天花板，没有人陪他说话，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更没人来挪动他一下下。 　　他就像一块被世界遗忘的石头，孤独的仰躺在床上，连求死都不配。 　　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在日复一日的崩溃中逐渐腐蚀掉他的一切。 　　但也有人仍然记挂着他。 　　是夜，医生披着月光匆匆敲响了药剂铺的门，温纳斯好脾气地帮他打开。 　　“不好意思，之前为了研究你爸爸的病，我写信告知了我的导师，所以中间隔了这么久才来。” 　　“不要这么说，”温纳斯低垂着眼，将所有情绪全部敛住，“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其实您直接放弃也可以的。 　　“我这次带来了新药，快，莱昂，快去试试。”医生招呼着助手，熟门熟路独自前往后院的卧室。他本人则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向身后让了让，“小温纳斯，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们在路上遇见……” 　　温纳斯这才重新抬头，其实几人一进来她就认出来了，医生带来的老朋友，就是前几日曾上门想要定制药剂的僧侣。 　　之前温纳斯曾经问过菲依一次，那次菲依给出的回答是：太忙没空，等有时间再说。 　　温纳斯能感觉得到，她的魔女大人正因为某些事烦扰。再加上药剂铺的扩张，太多事需要她操心了。 　　所以小温纳斯再也没有用这些小事打扰她，可没想到，这名僧侣居然还找了医生做中间人帮忙。 　　尼尼徽镇上医生不太多，所以每一位名望都很高。 　　药剂铺最一开始起步时，医生利用名望帮了温纳斯很多忙，她无法拒绝。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名僧侣就已经等不及了。 　　“请务必帮帮我！”拥有灰棕色短发的男人直接扑过来，狠狠握住温纳斯的手臂，眼底满是焦急和隐隐的崩溃，“我的妻子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请您一定要帮帮我！无论多少钱我都会付的！” 　　“等一下，亚尔维斯！”医生大叫着把两人分开，“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不..不！”亚尔维斯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温纳斯，“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守住门永不离开！” 　　“亚尔维斯！你冷静一点！”医生尖叫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曾经彬彬有礼、高高在上的僧侣朋友，有一天会变成这般可怖的样子。 　　不过令两人意外的是，十一二岁的少女似乎并没有被吓到。 　　她冷静整理了一下衣服，长发不知何时披散下来，遮挡住了脖颈。 　　“我只是好奇，亚尔维斯先生，您为什么不找医生呢？您的妻子不是生病了吗？” 　　生病找医生诊断开药，才是正常的想法吧。药剂里能治病的，大概也只有治愈药剂了？可那跟治愈魔法没什么区别，僧侣本身也会治愈魔法啊。 　　医生尴尬道，“呃……对于这事……我的确无能为力…因为他的妻子，是被黑暗力量所伤的。” 　　温纳斯的动作顿了一下。 　　“是的……”亚尔维斯终于崩溃，他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颊，“黛布拉……黛布拉是被一种邪恶的黑暗生物伤害的……治愈魔法对她不起任何效果…只有只有一种药剂能够救她……可、可我跑遍了周边的每个城镇，都没有、没有……只有你们……” 　　温纳斯终于懂了，只有她的药剂铺售卖的药剂，跟别的地方的完全不同。 　　她这里的药剂更高级，更完美，不是普通药剂铺可比的，所以僧侣才会执着地来到这里。 　　“但是……”温纳斯提出最后一个疑问，“修院应该是有治愈法师的，您为什么没有去找他呢？” 　　尼尼徽镇是个小城镇，没有元素法师那样的大法师坐镇。唯一的管事大人，是一位从皇城下来历练的治愈法师。他负责管理修院的一切，也是民众信仰金的征收人。 　　那可不是位好相处的大人。 　　温纳斯曾远远看过一次，那位大人光是出行的马车，就要用上八匹骏马。并且车身都是用纯金打造的，路过时眼睛都会被金光闪到。 　　亚尔维斯痛苦地闭上眼，双拳死死握住，“……卢克大人的出场费太高了，我无法承担。” 　　实际上他不止一次去求过，卢克大人每次都笑眯眯地点头说“可以治”。但之后开出的价格，却高达五十万金币！ 　　卢克说，“五十万金币换你妻子的命，不值得吗？还是在你眼里，钱比你妻子还要重要呢？” 　　亚尔维斯只是修院最底层的僧侣，就算日子比普通民众过的好些，挣得多些，可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五十万金币，就算把他切开卖了，也卖不出那么多钱。 　　原来是这样。 　　少女认真想了想，最后说道，“您可以将您妻子的状况写下来，我会写信帮忙询问一下药剂师先生们（尊敬的魔女大人），但至少要明晚才能有答复。” 　　亚尔维斯仿佛重新有了力气，他豁然起身，从灰色的僧袍中拿出一小块漂亮的红色晶石来。 　　“只要有药剂师愿意帮助我们，我愿意将这颗火元素法晶无偿赠送！” 　　医生在一旁眼睛都直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朋友居然出手这么大方！早知道他就先写信问问自己认识的那帮老家伙了，而不是花力气去替葛里菲兹熬什么药！ 　　他后悔地捂住胸口，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找个理由去后院看葛里菲兹了。 　　“感谢您的慷慨。”温纳斯深深看了眼僧侣，状似无意般问道，“那您为什么没有向神主祈祷呢？您是神主的仆从，神主难道没有为您降下奇迹吗？” 　　亚尔维斯痛苦地摇摇头，“我无时无刻不再向神主祈祷……”可是并没有任何帮助。 　　“那么……”少女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黑暗中的谁似的，“您没有想过，向其他的力量祈祷吗？我认为，只要能够帮助到您，无论向谁许愿都可以试试的。” 　　“除了神主有能力完成我们的愿望，还有谁……”说到一半，亚尔维斯愣住了，“你是想让我向魔女许愿吗？” 　　能够听见人类的愿望，并予以回应的，只有神主和魔女。 　　“我永远不会向深渊的恶魔许愿！”亚尔维斯坚定地说道，“那些恶心的吸血虫只会给人带来绝望！她们一旦出现就是死亡的开始！我可是修院的僧侣，神主的人！我一生都不会向万恶的黑暗力量低头！” 　　“不好意思，”温纳斯点点头，“我只是随口问问。” 　　之后她礼貌将三人送离。 　　桌上的火元素晶石发出热烫的光，她其实不太明白这颗巴掌大的红色晶石有多大价值，但看见医生的眼神，似乎的确非常值钱。 　　温纳斯把所有的门窗关好，这才重新撩开头发，露出脖颈上躁动的死灵来。 　　刚才亚尔维斯突然抓住她时，这只死灵差点儿冲出来了。还好她提前甩开，并且立刻将头发放下。 　　“帮帮忙，”她眼神温柔了许多，轻声说道，“请通知魔女大人，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来。” 　　漆黑的死灵缓慢游动，仿佛沉寂的黑湖，安静滑向脊背。 　　菲依收到了眷属的联络。 　　彼时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书——《高级古咒语详解》——来自好心的某短发学姐，顺便（被迫）围观舍友的魔法显化。 　　“微光现现——”希尔一脸凝重，但她再次失败了。 　　大小姐顿时有些丧气。 　　不知道为什么，魔药剂、使魔召唤她都学得不错，是班级里前几名。唯独魔法显化，总是像有问题的马车，走走停停，时好时不好的。 　　再这样下去，期末时她很有可能不及格，会被烧死。 　　丧了没一会儿，希尔便重新振作起来，再次挥手，“微光——现现——！” 　　毫无反应。 　　大小姐快疯了。 　　“你不应该想着命令身体里的魔力，”菲依忍不住开口，“魔力是同伴，不是你的仆人。你需要魔力，而不是让它无条件服从你。” 　　剑与魔法，热血番中的同伴理论，永不过时！ 　　菲依也曾分析过，为什么她魔法显化学的非常不错。最大的可能就是，《神魔大陆》这款游戏陪伴了她五年之久。 　　睁眼也玩，闭眼也玩，就连睡觉都在模拟分析，游戏里的一切早就融入了她的生命。 　　所以穿越进来，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都如鱼得水。 　　大小姐似懂非懂，她没有与朋友相处的经验。从出生开始，她身边的人只有能使唤的和不能使唤的两类。 　　同龄人更多的都被教条和规则束缚，不可能敞开心扉与她玩耍。 　　这么长时间，只有天才菲依·罗，不在乎她的身份，想损就损，想鄙视就鄙视。 　　希尔想成为她的朋友，可她们平时接触的真的不多，似乎关系也没好到那种地步。 　　所以朋友之间，应该怎样？不能命令身体的魔力，又该怎么去做？ 　　“放平心态，”菲依晃着腿，仿佛闲聊般说道，“你太想做好了，‘必须成为最优秀的那个\'不是你的任务。就像用力写字，笔尖却会把纸穿透一样。写的慢一些、会的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别太在意你的魔力，把释放的过程想象成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的事，也许你的魔力、你的‘朋友\'自然而然就会跟上你的步调了呢？” 　　希尔愣住了。 　　她第一次听见类似的建议。 　　不要太想把事情做好，要顺其自然一点，就算比别人晚一些……也没有关系吗？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纠结，不再紧张，彻底放松下来。 　　然后—— 　　“微光现现，驱散掉我眼前的黑暗。” 　　一抹盈盈白光登时亮了起来。 　　“哦豁！大小姐真的很不错嘛！”菲依“啪啪”鼓起掌来。 　　希尔第一次感到害羞，她真的成功了！ 　　魔力传来的感知不会骗人，不再滞涩，不再抗拒，魔力像水一般自然流过身体每一处，她现在的确能很好的控制它们了！ 　　这全是菲依的功劳！是菲依帮了她，她无比感激！ 　　之前希尔对舍友的态度并不好，这一直是她耿耿于怀的一件事。 　　大小姐想了半天，最终艰难起身，“对不起，菲依我希望能当面好好跟你道……”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菲依忽然站了起来。 　　“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宿舍，徒留希尔一个人半张着嘴。 　　“能当面跟你道歉……呃……” 　　菲依有点后悔，当初开传送门的时候，怎么没把门直接开进药剂铺里。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您看看这个。”小温纳斯连忙把僧侣写的信递上去。 　　菲依只看了两行，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位名叫亚尔维斯的妻子，可真够惨的。 　　居然被食皮鬼缠上了。 　　温纳斯摸了摸脖子，感觉有点冷，“食皮……鬼？” 　　“是的，一种黑暗生物，以人类的皮为食。体型很小，会藏在家中的任何位置。”菲依随意摆摆手，并没太把这东西放在心上。 　　因为食皮鬼除了有点恶心、本体不太好找以外，并没有多厉害。它本身也只有15-25级而已，随便一只死灵都能撕了它。 　　而最奇怪的点也在这里。 　　食皮鬼等级不高，按理说只会欺负欺负普通人。可亚尔维斯是个真正的僧侣，就算是最底层的，身边拥有光明属性的道具也应该不少。 　　最不济他也可以请厉害的同僚帮忙啊，难道整个修院没有一个可以治住食皮鬼的吗？ 　　“魔女大人，”温纳斯看她随手将信放在桌上，轻声问道，“那您……管吗？” 　　作者有话说： 　　看太多宝贝们问了，说一下，神主不是男主，感情线会在后期出现，基本背景板。更多的就暂时先不剧透啦，希望宝贝们看的开心哦～贴贴！ 第20章 “愿我们一同在黑暗沉沦。” 　　管吗？ 　　菲依脑海里闪过圣教军拉斐尔的脸。 　　在刚刚才被高等级圣灵战士盯上,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事，她实在不想再跟光明力量沾边儿。 　　但看着桌上那块红色的火元素晶石，她又觉得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在脚下的这个国度中, 人人都信仰神主。因此所诞生的修院地位极高, 拥有的实权甚至凌驾于地方政府之上。 　　而其中擅长魔法的僧侣, 便是修院最常见的“工作人员”, 也是《神魔大陆》九大职业其中之一的“辅助专职”。 　　僧侣达到30级转职后，可以选择最为亲和的元素成为自己的力量。 　　——大元素法师就此诞生。 　　而元素晶石就是每位僧侣转职中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 　　但元素晶石可不是那么常见的东西，由于其形成条件相当复杂，所以售价很高。 　　特别是火、水、雷电、冰系这些较为强力的元素, 价格更是能炒到一枚四、五万金币左右。 　　亚尔维斯这一块，一定是他费了很大力气给自己留下来转职用的， 　　居然舍得拿出来给妻子治病, 看上去他们夫妻的感情实在是不错的很。虽然很讨厌眼高于顶的修院，不过菲依并不排斥亚尔维斯这样的人。 　　“这东西非常值钱吗？”温纳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似乎生怕这块石头里忽然爬出一只扒人皮吃的鬼。 　　“还挺值钱的。”菲依来回摆弄着晶石，看着里面跳跃的火焰，“不过都舍得把镇宅之宝拿出来了，为什么不去找他的同僚呢？” 　　尼尼徽镇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偌大的修院，居然连一个能对付食皮鬼的都没有吗？ 　　“好好看家，”菲依将晶石扔给温纳斯，“我去看一眼。” 　　在信的最后, 亚尔维斯怀有私心的留下了自己家里的地址, 期待一个渺茫的获救机会。 　　反正来都来了。 　　月明星稀, 菲依像只野猫, 悄无声息穿梭在小巷之中。 　　她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径直来到亚尔维斯家附近。 　　僧侣生活倒是还算滋润，方顶瓦房，院子里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 　　只是长时间无人打理，野草逐渐铺满了菜园，显出一股萧瑟的景象。 　　屋内有光洒出来，死灵背着菲依跃近了房子下的阴影中。 　　“不要担心，我已经找到了隐居的大药剂师帮助我们。亲爱的，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们的宝贝女儿还在等你。”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屋内传出，透过窗户，能看见亚尔维斯正高举双手，不断对着床上的人释放治愈魔法。…姑且先称为床上的是个“人”，因为其实那个女人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了。 　　她大片大片的皮肤全部消失，红白的溃烂遍布全身。筋膜、毛细血管清晰可见，疼痛让她的身体剧烈扭曲，仿佛一条粗大的红色蚯蚓。 　　没有皮肤保护，她大张着嘴都会撕开一道道伤口。 　　床幔上挂着一层层静音的道具纱帘，还有释放结界的界石，、能长时间令她漂浮在半空的“漂浮羽毛”道具，这才没让骇人恐怖的景象传出千里。 　　菲依忍了半天才把胃部不舒服的感觉忍了下去，她难以相信，僧侣的妻子都这样了居然还活着，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看着亮起温暖光芒的魔法，她忽然懂了。 　　也许亚尔维斯把所有的魔力都花在了延续妻子的生命值上了。 　　治愈魔法虽然对食皮鬼造成的伤口无效，但对黛博拉的身体还是有效的，至少能吊着她一口气。 　　“啊——！”屋内又传出一声微弱的惨叫。 　　原来是亚尔维斯的魔力终于空了，治愈魔法停了下来。 　　听着妻子痛苦的哀嚎，亚尔维斯的眼眶红红的。他其实不再年轻，长时间的过度消耗让他整个人都跟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 　　“为什么……”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爱人，“为什么我已经杀死了食皮鬼……你还要受这么严重的折磨……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帮我们……为什么要趁机勒索我……” 　　不是吧？菲依瞪大了眼睛，合着不是修院没有能治疗的人，而是能治疗的人想从自家僧侣身上讹钱啊？ 　　太离谱了吧！那到底是一帮神圣的法师还是一帮吸血鬼？ 　　不过……他说已经弄死了食皮鬼？ 　　菲依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那女人身上的部分伤口，可绝对是新鲜的啊。 　　忽然，一道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象征着尼尼徽镇修院最高掌权者的徽章，在夜空里发出明亮的光芒。 　　“是卢克大人！” 　　两侧房屋中的居民，但凡看见的、听见的，纷纷跑出家门，跪在道路两旁。 　　被称为卢克的那位，则高傲地昂起头颅，目不斜视地从这些人身边走过。 　　那样子，似乎比希尔·怀亚特地位还要尊崇，像是神主本人亲临了似的。 　　菲依目光一凝，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无声息跳出了院子。 　　——那是个40级左右的木系法师，主疗愈。虽然是辅助型，等级依然碾压她。 　　她不能被发现。 　　“听力提升，没有声音能逃过我的耳朵。” 　　先给自己上一个提升听力的古咒语，各种虫鸣声、草木声、风声、说话声顿时传进耳朵。 　　菲依努力忽略掉其他杂音，只专心聆听亚尔维斯家中的。 　　“卢、卢克大人……”亚尔维斯愣愣看着眼前的人，最后只能屈辱地跪在了地上。 　　“不要对我露出这副表情嘛，”卢克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进入了亚尔维斯的房子。 　　他仿佛这栋屋所的真正主人一样，毫不客气地这翻翻，那看看。 　　最后，他停在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一家三口的画像上。 　　卢克深吸一口气，目光像蛇一般在亚尔维斯的女儿脸上滑过。 　　真美啊。 　　那白皙的脸颊，如星光般的眼睛，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捏就会断的手臂，还有那逐渐饱满的唇瓣和…… 　　卢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刚刚成年的少女，光看着画像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就算是大城市，也没有质量如此之高的女孩。 　　虽然他三个月前只见过那一次，却已经彻底无法忘怀了。 　　卢克相信，就连他都是这般反应，在埃尔比勒城的那位大人——掌管他这次能否顺利升职且离开这鬼地方的那位大人，也一定会喜欢的。 　　这女孩将是最棒的礼物。 　　“卢克大人，您深夜前来，请问有什么事？”亚尔维斯声音有些闷，距离卢克拒绝帮助他并讹诈他才过不到三天，他没有办法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怎么，我来关心一下下属的情况不可以吗？”卢克笑眯眯地绕回卧室门口，懒懒看了一眼屋内的“人”。 　　“哎哟，你的妻子和画像上的样子，居然差这么多了吗？” 　　亚尔维斯一下握紧了拳头，跪在地上的膝盖硌的生疼。 　　“不要生气嘛，我只是开个玩笑。”卢克慢慢悠悠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了杯水。 　　然而无人打理的水杯有些脏，他嫌弃地拧眉，“杯子都这样了，怎么无人洗刷？亚尔维斯，你就是这样招待我的吗？你女儿呢？把她叫出来，给我泡茶。” 　　“我女儿不在这里，她暂且住在年迈的奶奶家中。”亚尔维斯的声音更低了。 　　“哦，是怕她受不了妈妈的样子吗？”卢克眯起眼，“你们和女儿的关系，一定非常亲密吧？” 　　不等下属说些什么，卢克用善解人意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不要恨我，亚尔维斯，我也有我的难处。价格是定死的，如果我给你免去了些，那其他人找到我也哀求我让我降价，我该怎么办呢？那修院的规则就乱了，我的威望也会降低。” 　　亚尔维斯死死咬住嘴唇，眼眶红的像要杀人。 　　卢克：“但你要明白，我们都是神主的仆从，我们是一体的，我怎么会不帮你呢？这不，一有机会我就立刻赶来了。亚尔维斯，你的妻子有救了。” 　　“什么？！”情绪转变太快，亚尔维斯猛然抬头，愣在当场。 　　“您、您说……” 　　“是的，”卢克笑容更深，“我是说，你的妻子有救了。” 　　“大人！！”亚尔维斯激动的跪着向前，由于体力消耗太大，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卢克赶紧把他扶起来，看见他的眼底蓄满泪水。 　　“别太激动嘛，你先听我说完。”卢克掸了掸手臂上的袍子说，“埃尔比勒城的银锡修院，我们的直属上司昆西副主教大人，最近正在替修院选拔新的修女一名。每个城镇仅能推荐一位，而被选中者，可以获得五十万金币。” 　　亚尔维斯的血，沸腾了！ 　　修女，只有银级别以上的修院拥有，全都是心灵纯洁的女孩才能当任。 　　她们同样是神主的仆从，平日里专门打扫神主的雕塑和灵牌，调配圣灵药剂等等。地位尊崇，数量稀少，是所有姑娘最想获得的身份。 　　“居然已经开始选拔新的修女了？！”亚尔维斯激动极了，他最近一心扑在妻子身上，完全没有听说过。 　　“卢克大人…！太谢谢您了！太感谢您了！” 　　“诶诶诶不要再跪了，我可没说你的女儿一定会选上啊。”卢克深深看了他一眼，“但毕竟是个机会，我早就已经将名字提交上去了，最快后天晚上就能公布。不过……”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亚尔维斯，体贴地说道，“你们现在家中动荡，你妻子状况也不太好，就不用跑一趟修院了。我给你放几天假，安安心心在家陪伴妻子。至于公布的结果，我会命人给你送过来。” 　　亚尔维斯语无伦次，“可、可是，我也想亲眼看看银锡修院的官文……” 　　“不不不不，你还不明白吗？”卢克摆摆手，声音充满蛊惑，“按理说，你家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参与这件事。你的妻子可是被黑暗力量所伤，有黑暗气息在周围，你的女儿说没沾染上可能吗？” 　　“如果最后真的选中她，一旦被有心人看见了，举报到埃尔比勒城，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吗？” 　　亚尔维斯身体颤抖起来，“您、您说的没错！卢克大人，是我之前误会您了！！您是真心实意为我们着想的！” 　　听清楚一切的菲依都麻了，鬼的选拔修女啊？如果她没记错，拉斐尔就是那个银锡修院的。 　　十个圣教军全死了，里面甚至还包括一名高级圣灵战士。这么大的动荡事件，银锡修院怎么还有精力去选什么修女？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亚尔维斯的妻子持续受到食皮鬼的伤害，可偌大的修院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的原因了。 　　卢克款款走了出来，他背对着亚尔维斯，脸上露出志得满满的笑容。 　　最后他说，“这几天你务必在家好好呆着，等我的消息。假如你的女儿真的被选上了，有任何人想要找你们的麻烦，都由我来解决。” 　　“卢、卢克大人……”亚尔维斯终于落下眼泪。 　　华贵的车队逐渐远去，菲依无语地看着这傻子又在院子中放了好几个结界石，彻底把整个家隔离起来了。 　　“智商低到这种程度也真是少见了。”菲依冷酷吐槽，转身就走。 　　现在亚尔维斯已经跳进了卢克那只老狐狸的圈套，跟进了传//销的人一样，无论别人说什么估计他都不会相信，有可能还会反过来斥责说出真相的人。 　　毕竟在他眼里，卢克可是救命恩人，其他人很有可能是嫉妒她才这么说的。 　　这样的傻子，菲依根本不想管。 　　但他的女儿是无辜的。 　　那孩子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是尼尼徽镇有名的大美人。 　　之前作为淤泥里爬来爬去的孤儿，菲依只远远见过她一面。 　　真的很美，仿佛美神下凡，也很温柔。她会带着自己做的糖果和糕点来孤儿院，分发给那些可怜的孩子。 　　听说，原料钱都是她自己省下来的。是个如同太阳般温暖的孩子。 　　所以玛丽安被人惦记上很正常，甚至菲依怀疑，啃噬亚尔维斯妻子的那只食皮鬼，也是卢克肮脏计划中的一环。 　　否则一个修院的僧侣家，怎么会住进一只食皮鬼？这感觉就像小偷为了偷钱，特意住进了刚上任的执法官家。 　　太扯了。 　　而且卢克给的数字也很可疑，他必须要五十万金币才能治疗。而选上修女的礼金，也正好是五十万。就连选拔修女的消息，也正是在亚尔维斯快要坚持不下去、找上药剂铺时才来的。 　　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菲依不是圣母，但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花一样的玛丽安，因为父亲的愚蠢深陷沼泽。 　　她后退几步，像黑雾一般融进夜色之中。 　　第二天下课，菲依小跑来到高学年，在图书阅览屋门口，堵到了想堵的人。 　　“什么？你想学占卜？”短发学姐一手啃着小饼干，另一只手抱着一摞旧书，都是刚从阅览屋借阅的。 　　一学年无法进入阅览屋，因为最后不确定活下来多少个人，也没有那么强的魔力可以接受阅览屋中的知识。所以菲依想看什么，都是从短发学姐和卷发学姐两人手中借的。 　　之前那本《高级古咒语详解》就是，她从里面学到了一个非常简陋的空间古咒语，因为高级的空间古咒语可不会大剌剌写在书上。 　　而她则付出了从尼尼徽镇购入的装备之鞋——五百金币，30级，加魔力值，非常好用。 　　果然，还是得有钱（划掉）。 　　“是的，我想学占卜。“菲依递上一小袋腌制牛肉干，一种人间备受欢迎的新型小食，“能帮帮忙吗？亲爱的梅学姐。” 　　“哦豁，当然！”短发的梅双眼放光，“不过我的占卜很一般，有人学的非常不错。娜娜，交给你啦！” 　　卷发学姐娜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受不了你，不过……” 　　她看向比自己矮一头的学妹，“天赋强大，又这么好学，比某人强多了。” 　　某人无知无觉，快乐跟在后面塞牛肉干。 　　她们找了间空教室，娜娜释放了一个“扣锁”的古咒语，以防有人打扰。 　　坐下后，她双手交握，“占卜分很多种，你还没入门，推荐你从最基础的烟雾占卜开始……” 　　“不，学姐。”菲依反手盖住了她的手，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我想学[显像占卜]。” 　　娜娜的眉头蹙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显像占卜？这个课程三学年才开始学。” 　　是的，不仅三学年才开始学，并且难度很高。光是前期读条就长的不行，当然，读条特指在游戏里。 　　在现实中，估计会变成无比长的古咒语。 　　但这的确是个非常有用的技能。 　　游戏中很少有人愿意等那么长的读条，只为了看一小小段预知出来的影像。毕竟玩游戏嘛，莽就完了，反正死了还能复活。 　　所以这是个非常冷门的技能。 　　但菲依却把这个技能练的等级非常高，她通常用来看boss的弱点。这个操作为她节省了相当长的攻略boss的时间，也是她登顶战力排行榜第一的关键技能之一。 　　“我路过时偶然听来的，”菲依恳切地问，“可以教我吗？学姐？” 　　“这倒没什么……你一定能顺利升学的，等到了三学年自然会学到。只是……”娜娜一个头两个大，“我也背不下来显像占卜的古咒语，课本在这，要不你…自己来？” 　　菲依：“……完全没有问题。” 　　她做好了超长古咒语的心理准备，然而真翻开课本时，菲依还是沉默了。 　　这也太rm长了吧！ 　　哪有人会编出整整三页A4纸那么长的咒语啊！！ 　　这玩意儿真的要每次释放都背一遍吗？！一定是疯了吧！！……算了，一想到后期自己也必须要用这个技能去更稳妥的刷boss。她还是含泪打开了薄皮本，开抄。 　　又是一轮深夜，月光狡黠，尼尼徽镇大部分人都陷入了安眠。 　　亚尔维斯也不例外，这两天他听话的没有离开家门一步，连药剂铺都没有去。一直在家中用治愈魔法吊着妻子的命，等待卢克大人的消息。 　　这无疑让他的精神更加摇摇欲坠，就算入睡后，也仍然睡的极不安稳。 　　夜色朦胧，静谧无声。 　　突然，一道矮小的黑影出现在亚尔维斯的床前。 　　菲依像是一道鬼影，慢慢将手中的干草放在僧侣脸旁边。 　　这是来自弯曲森林的睡丛，一种灌木类植物。晒干后拥有治疗失眠的功效，无毒无味，是很多药剂师和医生的第一选择。 　　不想受其影响时，可以在舌下含一片噼啪绿萝的叶片。 　　很快，睡丛发挥了效用，亚尔维斯一直紧拧的眉头缓缓舒展。 　　菲依推了他一下，没反应。这才默默翻了白眼，开始诵念无比冗长的古咒语。 　　显像占卜是一种可以将预知的画面变成画面的占卜之数，成像的时间完全取决于魔力值的高低。 　　菲依尝试了一下，凭她现在的等级，释放后只能维持5秒左右的成像。 　　更何况她还在此之上，融合了入梦的魔法。两两相加，可能看不到什么画面，占卜就会中断。 　　所以来之前，她做了丰富的准备。 　　蓝条不够？嗑药呗！ 　　她的大本营可是药剂铺，揣上十七八瓶蓝药，没蓝就喝，争取让亚尔维斯在梦里看见未来连贯的真实。 　　很快，涟漪般的半透明波纹逐渐散开，僧侣再次拧眉，他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修院长廊中，两旁都是熟悉的神主画像。 　　但周围没有一个人。 　　“我怎么在这儿？”亚尔维斯惊讶地看看自己，他的身体也呈半透明状，像装在瓶子里的水，“这是……梦？” 　　忽然，身后传来响动。他下意识回头，看见后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卢克大人！卢克满脸笑容将三名圣教军迎进屋。那三名圣教军明显是银锡修院的，因为他们的盔甲胸口，刻印着熟悉的徽章。 　　亚尔维斯距离他们非常近，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真的是梦。” 　　正在此时，领头的圣教军说话了，他说，“你说给昆西大人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昆西大人？亚尔维斯当然知道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这是银锡修院的副主教，第四把手，一位大名鼎鼎的土系大法师。也是包括尼尼徽镇在内的，周边所有小城镇修院的其中一位掌管人，权力颇大。 　　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这个小修院，就算是派人，也只是在大事发生时派人过来。 　　等等，大事？ 　　亚尔维斯激动起来，难不成是选拔修女的事？那这些圣教军出现在这儿，是不是代表他的玛丽安被选上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听到更多，眼前的景象倏然溃散。如同石子击入湖面，一圈圈烟白的雾将他包裹。 　　然而下一秒，他又一下子置身于自己家中。天空一轮明月悬挂，他美丽的女儿玛丽安身披斗篷，脸被兜帽遮住，跟随刚刚那三名圣教军出来，沉默地踏上了院门口的马车。 　　那是一辆极为低调的马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亚尔维斯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样一辆车。 　　紧接着，他看见了自己。 　　那张熟悉的脸追了出来，用充满卑微和恭敬的语气不停地问道，“难道真的无法带上我吗？我想送送我的女儿。大人们，我想——” 　　一名圣教军不耐烦地将他推开，“她已经是银锡修院的人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到此，景象又破碎了。 　　亚尔维斯愣愣回神，被迫再次转换场景。 　　这一次，他来到了昆西大人的家。 　　无比华美的走廊上，仆人低头打扫，两侧墙壁挂满了昆西本人的画像。 　　透过干净的窗户，能看见外面被夜色掩盖的马车。 　　是刚才玛丽安乘坐的那辆马车。 　　为什么马车会在昆西大人的家中，而不是在银锡修院内？ 　　亚尔维斯心中升起疑惑，突然，他看见前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打开，他的女儿昏迷着，被两名圣教军抬着走了进来。 　　亚尔维斯愣愣地看着他们急匆匆穿过他，停在一扇房门前。 　　“昆西大人，‘礼物\'送到了。” 　　礼……物？ 　　亚尔维斯愣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席卷全身。 　　他刚想迈开步子冲上去，然而画面又换了。 　　这一次，地点是在昆西的卧室里。 　　亚尔维斯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女儿，他从小捧在手心的宝贝，他和他妻子日日疼爱的的小姑娘，赤身躺在地毯上，昆西像头巨牛一样压着她，手边散落一地虐待的道具。 　　亚尔维斯的眼睛仿佛被女儿的血糊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一切，愤怒简直如同喷发的火山，“砰”一下在脑海爆出冲天的熔浆！ 　　下一刻，更多的画面笼罩下来。 　　亚尔维斯看见昆西享受完毕，把玛丽安像狗一样拴住自己床头后，大手一挥给卢克升了职，调到了另一个更加富饶的城镇当一把手。 　　他看见金币堆满了卢克的房间，卢克脸都要笑烂了。然而卢克却拒绝了他想要探望女儿的事情。 　　“玛丽安现在可是最神圣的修女，如果你冒然去见她，不就等于把你妻子曾被黑暗侵蚀过的事情，昭告整个银锡修院吗？那你女儿可是会被赶出来的，你不为女儿的前途考虑吗？” 　　他还看见卢克亲自挑选了心腹为他在新的修院旁边建造了两层高的房子，还在地下挖出了一间隐蔽的地下室，整齐摆放上了一个个被封印住的小盒子。 　　“真好啊，”卢克笑眯眯地看过这些小盒子，自言自语地说道，“谁说黑暗生物毫无用处必须就地杀死？你看，只要好好使用，它们就会是最得力的奴仆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梦里，一切都清晰可见， 　　亚尔维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被封印起来的盒子上，贴着一张张熟悉的名字。 　　[食皮鬼（已驯化）]、[掏脑鼠（已驯化）]、[隐士蜘蛛（已驯化）]、[魇怪（未驯化·危）]…… 　　那一瞬，好像有人死死掐住了亚尔维斯的心脏，他所有的血管都绞在了一起。 　　愤怒、狂躁、后悔、恨意、惊怕——无数情绪疯狂撕扯着他，让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剧烈震动。 　　画面像碎掉的玻璃，一片一片落地后消失。 　　亚尔维斯最后所看见的，是一双从天空中俯视他的巨大的眼睛。 　　那双眼睛遍布整个梦中世界，暗紫色的瞳孔毫无波澜地盯着他，像是绝对无法违抗的、万能的神明。 　　亚尔维斯满脸泪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啧，看见未来后情绪居然波动成这个样子了？连梦境都碎了。”菲依面色无比苍白，她费力抬手擦擦嘴，最后一支蓝药也彻底告罄。 　　“还是太弱了……连这么几个转场都做不到……” 　　死灵倏然上前，一下子驮住昏迷的主人，像蛇一样顺着窗户离开。 　　它刚刚消失，床上的人“刷”一下睁开了眼睛。 　　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喝和草木的气息，亚尔维斯僵硬的身体才终于慢慢放松。 　　“是梦吗……”可为什么，愤怒、恐惧和悔意都如此真实？ 　　梦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僧侣再也睡不着了，他披上外袍，来到妻子的房间，重新释放起微弱的治愈魔法。 　　顺便，开始重新审视最近发生一系列事情的所有细节。 　　结果，越回忆，越心惊。 　　妻子是在半个月前突然被食皮鬼袭击的，而在意外发生的前一晚，亚尔维斯刚刚收到卢克以修院名义赠送的双管烛台。 　　卢克总是有意无意打听他妻子的病情。 　　他想要一些治疗道具，可修院的仓库却因突发意外而暂时关闭了。 　　几名魔力值高的僧侣，最近也都因意外情况而请假在家。 　　三个月前，玛丽安替他送午餐，偶然在修院撞到了卢克。平时脾气暴躁的卢克，那天却丝毫没有生气，还纡尊降贵，亲自将玛丽安送到了亚尔维斯的房间。 　　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亚尔维斯颤抖着起身，慢慢走向桌边的双管烛台。 　　他想起自己杀死的第一只食皮鬼后，一直认为家里安全了。无论是放多少次治愈魔法都没用，也是因为妻子受伤太过严重。 　　他从来没想过，家里很有可能还有一只食皮鬼的事。 　　精美华丽的双管烛台被提到另一间，亚尔维斯紧紧盯着，取出最后一点修院里的神圣之水，毫不犹豫倾倒在上面。 　　“吼——！”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响了起来，浑身呈现棕褐色、干瘦到只剩皮包骨的食皮鬼被迫显形！ 　　亚尔维斯目眦欲裂，眼疾手快将结界石摆在烛台旁边！ 　　食皮鬼被困住了，不管不顾疯狂撞击着结界。 　　僧侣慢慢后退，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杀死一只了。 　　他像个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呼吸着。脑海里塞满了女儿像破烂布娃娃似的，被昆西压在身下的样子……那不是梦，绝对不是。 　　那就是事实，梦里的一切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实！ 　　卢克那个狗东西，在算计他最宝贵的女儿！ 　　亚尔维斯愤怒地跳起来冲向门口，他打算当面质问那个混蛋！然而脚步却在大门前硬生生停住了。 　　撕破脸后，怎么办？卢克是修院级别最高的，他魔力浑厚又强大，只需要随便做点什么，亚尔维斯后悔悄无声息死去。 　　写信向上面举报？可昆西就是银锡修院的四把手，他不会允许信被其他人看见。 　　把玛丽安秘密送走？可自己和妻子都跟玛丽安有亲密的血缘关系，随便什么高级血缘魔法都可以让她的位置被迫暴露。 　　自、自杀……？ 　　不！他死了，玛丽安就更加无人庇护了！ 　　亚尔维斯疯狂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一只濒死的野兽般哭号。 　　还有谁？还有谁可以帮帮他？还有谁能够帮帮他们？谁都行谁都行！他的玛丽安……他的小天使……！ 　　等等！ 　　一道闪电突然劈过亚尔维斯的脑海！ 　　他骤然想起之前一个人曾对他说的话—— 　　“如果神主无法聆听到你的愿望，为什么不试试其他的可能呢？” 　　对啊……还有其他的可能…… 　　向着魔女许愿。 　　亚尔维斯从地上跳了起来，发狂地冲进月色，在午夜大力拍打着药剂铺的大门。 　　温纳斯被吓了一跳，她安抚着死灵，拎上魔法灯将门打开一道小缝儿。 　　外面，是亚尔维斯恶鬼般的脸。 　　“你知道怎么召唤魔女……对不对……”僧侣眼眶通红，“你之前对我那么说，绝对知道如何召唤魔女，对不对？！” 　　温纳斯微微一怔，“您在说什么？您先冷静一下，先生，我认为您现在……” 　　“砰！”亚尔维斯冲了进来，一把将门锁死。 　　“求求你，教我。”他慢慢地滑跪在地，“教我怎样召唤魔女……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心脏、肝肺、皮肤、头颅，抑或是生命灵魂都可以！只要魔女想要，只要她能帮帮我，帮帮我的玛丽安，救救我的妻子，惩罚猪狗不如的家伙！我全都愿意送给她！”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突然划破天幕，刺眼的闪电撕碎浓重的黑夜。 　　暴雨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白雾在地面弥漫蒸腾，宛如翻涌的巨浪。 　　又像神明的愤怒。 　　药剂铺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被灯火映照的晦暗不明的少女，慢慢露出一抹笑容。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亚尔维斯先生。如果您的心愿是真诚的，魔女大人会听到的。” 　　“愿我们一同在黑暗沉沦。” 第21章 命运之轮 　　因为魔力透支的厉害, 菲依昏睡了很长时间。 　　死灵可打不开传送通道，只能藏在巷子尽头的阴影处等。 　　好在主人终于在天亮前幽幽转醒。 　　看着天边一抹白，菲依呆愣愣的, “是不是要开始吃早餐了？” 　　顿了顿, 又说, “我点早餐了吗？” 　　她一个激灵爬起来, 如果被发现夜不归宿就完蛋了！ 　　“回去回去！”年轻的魔女冲进传送阵，赶在舍友睡醒前躺在了床上。 　　之后是手忙脚乱的换衣服，假装刚睡醒点早餐，和希尔一起去上课。 　　魔力透支的后遗症有点严重, 菲依一天的课上都感觉昏昏沉沉的。导师们的话仿佛山洞里的回声，远远的环绕在耳边，听不太清。 　　“你还好吗？”希尔有点担心, 悄悄在桌子下面握了一下菲依的手腕。 　　但她毫无反应，双眼无神。 　　大小姐纠结再三, 还是趁着休息时间起身，昂着脸穿过同学们，去了一趟校医室。 　　等菲依逐渐恢复力气之后，她茫然地看着贴在两只手掌心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特意……哦，我是说，这是莫格拉巨龟/头上的肿瘤，能够帮助人们快速恢复体力, 是校医室的阿斯利德导师路过时给我的。”希尔坐的离她有些距离, 眼神飘忽, “导师说, 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这种肿瘤对你很有效用。看起来的确如此，虽然有点…呃……不太好闻……” 　　菲依：……. 　　“阿斯丽德导师还说……”大小姐艰难咽了咽口水，第一次维持不住表情，“你、你最好在恢复力气后，把这两块……那个东西碾碎，熬成水吞服——” 　　菲依：……………… 　　“——这样无论你因为什么透支了魔力，都会全部恢复。”希尔终于说完，如释重负。这才有心情问道，不过……你怎么会突然魔力透支了呢？” 　　“没什么，”菲依僵硬地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是最近无节制练习魔法显化，再加上熬夜练习炼制魔药剂，所以会透支了吧。” 　　就算是现在，头顶的蓝条框狂也才恢复了三分之一还不到。 　　她强撑着让亚尔维斯看见那么多未来，的确有些不自量力了。 　　虽然这什么肿瘤……看起来跟蟑螂大便一样离谱，但不得不说，阿斯丽德导师真的很厉害。 　　如果靠菲依自己恢复，她恐怕连续半个月都得是脱力的状态。 　　但……真的要把这玩意儿碾碎喝掉吗？ 　　菲依的脸扭曲了，她决定晚点去药剂铺拿几瓶提神药剂。 　　如果实在不行，再尝试喝掉这什么肿瘤…… 　　不，还是算了。 　　虽然是第二次做人，但她还是不想为难自己啊！ 　　入夜，菲依托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药剂铺。 　　然而她却在这里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魔女大人，”温纳斯虔诚无比地跪在地上，“亚尔维斯先生希望可以当面见见您。” 　　一天没见，僧侣一下子变了很多。 　　他眼底因职业带来的神圣感和精气神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黑墨般浓稠的恨意。 　　亚尔维斯盯着菲依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 　　——这就是真正的魔女，那双暗紫色的瞳孔，像极了他在梦中最后看见的那一幕。 　　“扑通！”僧侣的膝盖毫不犹豫砸在地面上，他丝毫不怀疑这个还没有他腰高的幼女的力量，因为透过她身后的黑暗，亚尔维斯能清晰看见瘦长的、古怪扭曲的灵魂。 　　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存在。 　　“我恳请您可以帮帮我，我希望有资格能向您许愿。” 　　哦豁，居然这么快就验证完占卜的真伪了？不愧是在修院工作的，职场便利。 　　否则换成普通人，至少也得女儿被送进昆西的家后才能反应过来。 　　菲依依靠在墙壁，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有什么能献祭的？” 　　“任何，任何东西！”亚尔维斯头几乎抵在地面上，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说出来的，“只要能够保护我的女儿，治好我的妻子，惩罚那些卑劣的家伙，我愿意为您献上我的全部！” 　　“你的愿望还真多呢。”菲依一步一步走过去，黑色的雾气在她裙边涌动，阴冷的寒意仿佛蛇群般翻腾。 　　“那么，就将你的一切都献给我吧。灵魂，生命，家庭，还有——忠诚。”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你所有的愿望。” 　　神主无法听见的祈求，她能听见。 　　神主不想管的事情，她有能力去管。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世界，她看得见未来。只要她想，她就是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全知”。 　　“我愿意。”僧侣的头重重磕了下去。 　　刹那之间，一道亮眼的光芒在他身上乍现！ 　　这是一道只有菲依自己才能看见的光，那束光从将僧侣从头包裹到脚，随后“biu”一下射向菲依的心脏。 　　跟温纳斯那时候不同，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仿佛要把胸口烫出个洞。 　　她眼前“刷”的就白了，仿佛身置云间，被阳光裹挟，唯独她身上是一片浓重的黑。 　　菲依愣住了，这是哪儿？是幻觉？还是什么其他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道巨大而又沉重的齿轮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一条白茫茫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线从眼前飘下，在菲依面前展开成一幅会动的画面。 　　画面断断续续，不甚清晰，宛如老旧的电视机。 　　但菲依还是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亚尔维斯的人生。 　　前半部分，亚尔维斯费尽千辛万苦进入修院，却因资质差而被压在底层。后来遇上温柔能干的妻子，获得救赎。生下可爱认真的女儿，救赎x2。 　　之后，画面在卢克遇见玛丽安起歹心，送完食皮鬼，那夜在亚尔维斯家中哄骗他时开始卡顿，并一分为二。 　　左侧是菲依曾占卜预知过的未来，家破人亡的未来。 　　右侧，则是一副固定画面—— 　　亚尔维斯离开药剂铺，他后背背了一只死灵。 　　菲依敏锐地发觉，这两个分屏上显示的意思是，僧侣的命运被改变了。 　　而这，应该不是他命运中的原定轨道。 　　是她强行扭转了他的命运。 　　在这个想法划过脑海中时，眼前的画面忽然破碎，变成漫天碎星，齐齐向着胸前某处聚拢。 　　菲依低头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这些光点汇聚的地方，竟然是那枚圣教军寻找的古铜币！ 　　暗淡的伪装逐渐褪去，一枚指肚那么大的金色齿轮逐渐显现。 　　齿轮精致华美，表面刻着极为繁复的印记。 　　它被光海托举着，漂浮着，慢慢向着心脏处那枚倒三角的魔女印记移动。 　　随后，漆黑的倒三角仿佛活了过来，三条直线变成了血盆大口，疯狂啃咬着齿轮。 　　没用几秒，齿轮便彻底融进了菲依的身体里！ 　　[条件达成，世界线已修正1%，命运之轮修改器将正式启动。] 　　一行浮空的文字出现在眼前。 　　菲依愣愣地看着，大脑直接宕机。 　　——因为那行文字，是蓝星的文字，是她上辈子最熟悉的文字。 　　不过，她每个字都认识，可连起来怎么一点也看不懂？ 　　这是迟到的金手指系统吗？世界线已修改？命运之轮修改器又是干什么的？《神魔大陆》游戏里有这东西？？ 　　但无论她怎么戳，那行文字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提示她[请进行正确链接]。 　　链接什么玩意儿？不是都启动了吗，还需要手动链接？告诉她用什么链接到什么地方也行啊！拜托异世大陆又没有蓝星的网络！ 　　嗯？不对。 　　菲依一怔，随后冷汗蓦然爬满后背。 　　这个世界的确没有能连上蓝星的网络，但她有其他的、唯一的与蓝星有关的东西。 　　菲依咬了咬牙，在一片白茫中挥动手臂。 　　“使魔……召唤！” 　　无比熟悉的人影从虚空中踏来，落地时，巨大的金色□□的虚影就出现在使魔背后！ 　　菲依的呼吸，停了。 　　[链接成功！命运之轮修改器正在加载中——] 　　[加载完毕！修改器已成功运行！您可以： 　　1.小幅修改您的面板数值（已解锁）； 　　2.短暂查看目标命运（已解锁）； 　　3.小幅修改道具属性（未解锁）； 　　4.短暂修改人物认知或记忆（未解锁）； 　　5.****（未解锁）； 　　请您努力解锁修改器内容，将世界线完全修正！] 　　菲依用了很长时间才回神，她这时候才清晰的意识到——真正的金手指，终于来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等她回到宿舍，再研究所谓的“命运之轮修改器”也不迟。 　　她看向面前欣长的身影，轻轻垂下眼。 　　“退出。” 　　使魔消失，白茫茫的空间逐渐变得虚无。她重新站在了昏暗的药剂铺中，对上了亚尔维斯和小温纳斯茫然的表情。 　　“没什么，”菲依笑了一下，“契约正常的流程而已。” 　　她给了亚尔维斯一只死灵，回去镇压那只食皮鬼。 　　食皮鬼暂时不能死，否则卢克一定会感觉得到。 　　“他不是想要升职、想要美女么？那就给他所希望的。”菲依低声说道，“然后在他最高兴的时候，让他见识到真正的地狱。” 　　“至于你的妻子，不难治。后天晚上这个时候，来拿药剂。” 　　她说的没错，人间难找这种药剂，是因为其中需要使用到的一样材料，只有深渊之地有。 　　她可以去弯曲森林看看，或者也可以去贿赂善良的学姐们。 　　在魔女学院，除了第一学年的新生，都有资格离开学院范围，去更远一些、也更繁华一些的[深渊集市]。 　　亚尔维斯使劲擦了擦涌出的眼泪，拼命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对的是绝对的黑暗力量，是从小被教育要驱逐、要杀死的罪恶之源。可这一刻，亚尔维斯胸腔里唯有安心。 　　他顺从的回去了。 　　菲依从药剂铺取了一些提神剂补充体力后也回去了，她迫不及待想要研究一下自己的金手指。 　　从刚才僧侣和温纳斯的反应来看，那个白茫茫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不过安全起见，她还是等舍友睡着，才试着召唤使魔。 　　果然，跟随“自己”一同降临的，还有那个异度空间。 　　菲依试着用蓝星的语言说道，“打开个人面板”。 　　半透明的浮空面板瞬间显现。 　　[姓名：菲依·罗 　　血量（HP）：230/230 　　魔力（MP）：76/150 　　攻击力：377+4099 　　智力:6577 　　魅力：100 　　精神：100% 　　敏捷：18+3 　　技能：1.无 2.无 3.待解锁 4.待解锁] 　　她没看错，这真的是玩家面板！ 　　但跟她熟悉的《神魔大陆》玩家面板有很大区别，首先在游戏里任何位置都能看见《神魔大陆》公司的商标，但眼前的个人面板却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玩家”二字都没有。 　　其次就是内容太少了，《神魔大陆》里玩家至少有九维的个人资料可以查看。 　　上到力量，智力攻击等等，下至元素精通、种族亲和、隐藏魅力、天赋偏好等等。 　　这个刚解锁的个人面板，很像是不成熟的单人游戏里，仿照着别人家赶工制作的初始版本。 　　不过无所谓，能看见个人面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何况还有个逆天的修改器？ 　　她眼睛黏在[技能]那一栏，有两个空位。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的话…… 　　菲依按耐住，尝试着朝第一个技能空栏里输入[显像占卜]的古咒语。 　　那巨长的古咒语一输入完毕，立刻收到了提示。 　　[技能1已成功装载，施法快捷键为“1”。如需更改，请手动输入。] 　　菲依：！！！ 　　真的行！ 　　她一下子振奋了，魔女的古咒语全部冗长又复杂，释放之前必须要精准念一遍、认真感受魔力才能成功。 　　这过程平时练习倒没什么，可一旦投入战斗——例如在守卫城堡事件中时，就会变的非常麻烦。 　　死灵在前面都已经杀死好几只地穴人了，菲依在后方连一个古咒语都还没念完。 　　这要是跟人家pk，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 　　技能栏简直是救星！ 　　菲依立刻把[显像占卜]删掉了，毕竟这玩意儿虽然长，但占卜一般都是在安全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情，有的是时间给她念。 　　她按照上辈子的习惯，在技能栏1力放入了嘲讽技[彷徨]，技能栏2里放入了攻击技[冥火燃烧]。 　　这两个古咒语都是从梅学姐那本《高级古咒语详解》里学来的。 　　彷徨会强制消除目标的防备心，让目标陷入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干什么”的茫然状态，持续时间2秒。 　　冥火燃烧则是释放出幽冥烈火，来自地狱的火焰会造成部分真实伤害和持续性灼烧的伤害，攻击力强劲。 　　菲依继续尝试了一下，发现修改器也是要升级的。她刚刚解锁，巨大的金色巨轮只开启了其中很小的一个迷你齿轮的部分，刚好像那枚古铜币的大小。 　　这意味着她每次只能修改一项面板数值，允许修改的浮动也只有10%，是所谓的“世界线修正率”的十倍。 　　菲依盯着那行修正率，陷入沉思。 　　金手指是僧侣献祭完自己的一切后才出现的，那时候金光笼罩，令人生厌的神圣气息汇聚在那枚古铜币上，才有了“条件达成”四个字。 　　虽然不知道那枚古铜币是什么，但很显然，那是圣教军们在寻找的东西，很有可能也是修院里的东西。 　　修院里只会有一种东西很重要——与神主有关的东西。 　　一名神主的仆从（僧侣）献上了自己的一切，以光明的力量为钥匙，开启了神主的铜币的正确机关。 　　好正统的热血番打开方式啊！ 　　但！拜托，她可是个魔女！她一个魔女拿着光明的机关干什么？这金手指度阵营是不是有点子不对？她获得的不应该是黑暗大魔王的遗产之类的吗？ 　　还有那个“世界线修正率”。 　　她帮助了僧侣免除痛苦的未来，于是世界线被修正了。 　　那如果按照原先的未来去走呢，当世界线达到100%错误时会发生什么？ 　　100%错误…… 　　也就是说，如果她没管这件事，或者…如果没有她，世界线就会按照既定轨道走下去。 　　如果没有她，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菲依忽然僵硬了。 　　如果没有她，如果她没穿越过来，这个世界的未来不就会变成《神魔大陆》的游戏世界吗！ 　　菲依依然记得，每一个新手过开场动画时，游戏系统都会打在半空中的一句话。 　　[这是个满目疮痍的世界，神明陨落，魔物混乱，人间扭曲。勇敢的异世界勇者啊，请点击这里，正式开启你们的冒险吧！] 　　在游戏世界，萨莉拉导师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新手指引师，没有任何技能和魔力，贝罗娜导师□□死亡，只剩灵魂诅咒这一切。 　　其余的所有导师、学生大概率消亡的渣都不剩。 　　就连神明——那位被所有人类信仰的神主大人，都陨落了。 　　到处都是怪物，总有大规模攻城事件。 　　如果不把这些看作游戏系统给予玩家的历练，那么那时候发生的一切，对于这片大陆来说，的确是灭顶之灾。 　　被称为百分百错误的世界线完全不过分。 　　而菲依现在所做的，包括这个突然启动的“命运之轮修改器”希望她做的，都是修正那个结局——被游戏系统登录的结局。 　　这个世界，想要自救。 　　所以才会选中她？《神魔大陆》全属性排行榜第一？ 　　真是……努力啊。 　　菲依慢慢垂下了眼睛。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使魔是上辈子的形象，也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她召唤出使魔时，才能成功开启命运之轮修改器。 　　那是跨越世界和时间，唯一的联系。 　　“你也在慢慢学习啊，”她对着空气，低声说道，“被陌生的系统入侵，被迫改造成那种悲伤又难看的样子，你一定特别不开心。所以才学着那系统的样式，想要从源头改变既定的命运线，对吗？” 　　沉默无言，世界没有回答她。 　　“把另一个时空的灵魂扯过来，一定耗费了你许多力气。或许还有世界法则之类的东西束缚着你，所以才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她呢喃着猜测，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菲依忽然感觉到一股微风吹过脸颊，像一只猫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 　　她立刻扭头，才发现宿舍的门窗都是关死的。就连她此时身处的床上，厚重的床幔都好好包裹着每一处空隙。 　　按理说，绝对不会有风。 　　菲依一下子笑了，“我懂了，放心吧，这个主线任务，我接了。” 　　被小世界求求什么的，也太难以拒绝了吧。 　　白茫茫的异度空间里，金色巨轮兀自高挂。 　　菲依仰头望着，仔细查看还未点亮的部分。 　　除了有很明显的光明印记的部分以外，还有许多明显是黑暗力量的区域。 　　“原来如此，想要彻底修改世界线，除了神主的那一部分，黑暗、人间也都包含在内。” 　　只要能把全部小齿轮收集完毕，大概率就可以打出happy ending的HE线咯？ 　　有趣。 　　于是她用魔女的方式，迅速制定了计划。 　　* 　　卢克最近心情非常好，他满面春风，和善可亲，连来修院做祈祷的普通人都会拥有一个他的点头微笑，大家莫名感到了受宠若惊。 　　“大人，最近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吗？”一名僧侣恭敬地搭话。 　　“当然，”卢克背着手，笑眯眯地说道，“是非常非常好的事情。” 　　他刚刚收到了一封回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时间。 　　但卢克却欣喜若狂，因为信的地址，来自于银锡修院的昆西副主教。 　　他同意了卢克的“礼物”，并告知了来接“礼物”的时间—— 　　明晚，午夜。 　　“我终于要从这个该死的地方离开了！”卢克在自己的办公屋内大笑了好几声，这才想起要把信毁掉。 　　他最讨厌火了，所以只是挥挥法杖，地面立刻拱起一个小土包。 　　绿色的嫩芽从土包里伸展出来，裹上信后用力绞碎，在慢慢卷着碎屑缩回了土中。 　　卢克眼底放光，立刻叫上两名心腹，带着他亲自写的手信，快速赶往亚尔维斯家。 　　望着心腹离去的背影，卢克感觉阳光挥洒的前路正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 　　他笑着跟每个人打招呼，等回到办公屋，又写了一封新的信寄了出去。 　　这封信是寄给埃尔比勒城、黑月亮酒吧的感谢信。 　　卢克永远记得，要是没有酒吧老板的搭线，他永远不可能和地位尊崇的昆西大人成为“朋友”。 　　所以这一次，卢克豪爽地给黑月亮酒吧寄出了五千金币，作为酒钱的充值款。 　　等他离开尼尼徽镇时，还会亲自去一趟埃尔比勒城，一方面要上门拜访一下昆西大人，另一方面就是当面感谢一下这位人脉极广的老板。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明晚，把那位美丽而又幸运的姑娘送到昆西大人的马车上。 　　啊，那真是位少见的美人。 　　卢克眼神阴暗了下来，一只手摸向腿间。 　　“真可惜，那么漂亮，居然生在愚蠢的亚尔维斯家，还不如生给我当妹妹。嘿嘿嘿，如果是妹妹……我亲爱的妹妹就好了，我们就能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了，嘿嘿嘿嘿——” 　　要不然，等昆西大人玩够了，他再把人捡回来？ 　　是个好主意。 　　欲/望带来了灭顶的快感，卢克舒服的谓叹一声，准备再去看看亚尔维斯有没有侄女可以替代的了。 　　毕竟亚尔维斯虽然又弱又白痴，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家的皮囊都非常优秀。 　　女儿不行，妹妹、侄女什么的也都可以嘛，卢克自认为不是个挑剔的人。 　　到时候大不了再编一个谎言不就可以了？就算亚尔维斯不同意，卢克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让他活不过今晚，所以又有什么关系？ 　　他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却在下一秒吓得大惊失色。 　　一只指肚大小的黑色小虫从他面前突然飞过。 　　“……该死！”卢克脸变得惨白，身体僵硬了一瞬，“哪儿来的虫子？！来、来人呐！快点来人啊——” 　　办公屋登时陷入一片混乱，卢克不停尖叫着，“清洁工在哪里？！驱虫药剂没有按时喷洒吗？！该死，怎么会有虫子？！快点给我弄死它！” 　　修院外，不少人驻足观望，一名卢克的心腹连忙施展了好几个屏蔽静音的魔法才搞定。 　　谁也没有注意到，街道边人群中，一抹瘦小的影子一闪而过。 　　* 　　两名心腹很快来到了亚尔维斯的家，这间矮小的方定房屋处处透露着颓唐。 　　一名心腹嫌弃地敲门，很快，亚尔维斯挂着浓重的黑眼泉慢吞吞的来了。 　　“真慢啊！”心腹趾高气昂地宣扬着不满，随手将信扔在僧侣面前，“卢克大人的信，自己拿去看吧！记得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们在这位老实人脸上，看见了巨大的欢喜。 　　任务完成，心腹再也不愿多呆。 　　反正亚尔维斯对卢克大人的话深信不疑，还能出什么意外？ 　　他们结伴离开，丝毫没看见僧侣垂下的脸上，欢喜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 　　他跳了起来，旋风似的跑回屋。 　　大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亚尔维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是卢克给我的信，魔女大人——” 　　“不要跪来跪去的，膝盖不疼么？”菲依很不习惯这种方式，僧侣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爸了，说跪就跪也太那个了。 　　“抱歉，之前在修院习惯了。但，如您所愿。”亚尔维斯慢慢站了起来，眼睛忍不住看了一眼屋内。 　　“不用担心，你的妻子恢复的很好，那只食皮鬼也没有能力再攻击她了。只要再过三天，新的皮肤就会重新站出来。” 　　菲依拉住了流着泪还想跪下的亚尔维斯，皱眉道，“别跪了，先让我们看看大人给你的信。” 　　不得不说，卢克能做到这个位置，的确很有能力。 　　他洋洋洒洒写了半张薄皮纸，丝毫没有提到“修女”一词。只是盛赞了玛丽安的美貌和纯善，并表示“除了她绝对没有第二个人配得上”。 　　如果亚尔维斯没有看见过未来，那么他第一眼看见这封信时，一定会欣喜若狂的认为玛丽安当选了。 　　可如果后期这封信被查到，卢克却完全有理由不承认捏造竞选修女的事。 　　亚尔维斯真切的因为卢克的心机而震惊、后怕，他就像一只被吊着胡萝卜的兔子，只知道朝卢克安排的方向蹦。 　　如果没有梦到那些…… 　　僧侣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魔女，暗紫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散发着妖异的光。 　　亚尔维斯紧捏着信，“您说，我现在应该如何去做？” 　　“上面不是说了来接人的时间了嘛，那我们就应该准备起来呀。”菲依坐在椅子上，嘴角慢慢咧开，“让玛丽安给他回一封信，问问具体需要准备些什么。善良的卢克大人，一定乐意亲自上门帮她这个忙的。” 　　亚尔维斯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看着他的表情，菲依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你在担心卢克法力强大，我不是对手吗？” 　　亚尔维斯摇摇头，“我丝毫不怀疑您的力量，我只是担心……他的法杖也是很强力的一件武器。您……” 　　“不用担心，”菲半张脸隐没在门扉投落下的阴影里，“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弱点。” 　　游戏里也许不一定玩得转，但这里可是现实啊。 　　就算她现在只有15级左右，卢克却高达40级。 　　不过，再也没有哪个人，会比菲依还了解卢克的职业了。 　　——木系大法师，主治愈，辅木元素攻击。治疗与提升buff有加成，弱点是怕火，还有惧虫。 　　怕火很好理解，没有哪个木系不怕火。火系魔法会对卢克造成[恐惧]+[10%的伤害加成]。 　　而惧虫，则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一个究极弱点。 　　虫会啃噬植物，会钻进地底掏空植被的根茎。植物对虫群，有着天然的畏惧。 　　虫系魔法会对所有木系法师造成[僵直1秒]+[真实伤害]，着对于脆皮的法师来说是致命的。 　　其余人也许只知道卢克厌恶虫子，但他们恐怕并不了解，这些随便就能捏死的小家伙，对一个木系法师来说有多惊悚。 　　当然，普通的虫子可不太行。能给40级大法师造成致命伤害的，必须是来自深渊的地狱之虫——博比特沙虫。 　　这种深褐色的虫身上呈一节一节的环状，拥有无数条节肢，很像穿上盔甲的长条蜈蚣。 　　它动作迅猛，平时喜欢钻入沙地捕食其他弱小的虫或鼠类。 　　牙齿上带有剧毒，能让猎物一分钟内陷入短暂的、巨大的愉悦幻觉里，感觉不到被啃食的痛苦。 　　群居，喜欢潮湿的环境，过于干燥会陷入狂乱，虫群由母虫统领。 　　菲依在距离学院3公里外的暗河旁边挖出了博比特沙虫的虫巢，她特意提前在镇上的衣物店里购买了捕虫服（防御力+15），全副武装对上了虫群。 　　她先连续释放了好几个彷徨咒语，让虫群陷入茫然之中，之后迅速用特质的大号玻璃罐子把虫群装进去。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博比特沙虫速度非常快，又几乎跟大地融为一体。就算它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但总有几只脱离了咒语范畴的会冲过来。 　　菲依必须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被咬到。 　　为此，她甚至暂时召回了药剂铺的死灵帮忙。 　　就这样灰头土脸忙活了大半夜，菲依才终于看见了长达3.5米的母虫。 　　母虫仿佛一只长满无数条的巨蟒，身上被无数一指长的子虫“蜈蚣”覆盖。 　　只看一眼，就感觉头皮发麻。 　　“寒气飘飘——！” 　　“天寒地冻——！” 　　“晕眩——！” 　　菲依差点儿疯了，一连甩出三个古咒语，才彻底将母虫冻住！ 　　之后，她用从死灵歌者的手扎记中薅来的控制灵魂的古咒语，完成了对母虫的掌控。 　　而现在，正是要用上它们的时候了。 　　“您想怎么做？”亚尔维斯疑惑地问。 　　他看见魔女大人驱使着死灵，随便找了块角落里的空地敲了敲。 　　片刻后，一个土包渐渐拱了起来。 　　“让玛丽安给卢克写封信，就说她很惶恐面对即将到来的好运，希望卢克能亲自给她一些指导。”菲依面无表情站在土包前，低头从布袋里掏出一瓶暗绿色的药剂瓶。 　　随后，随着她挥手的动作，一只环节虫从土包里爬了出来。慢慢拱着身躯，将头靠近药剂瓶，用牙沾了沾里面的药剂。 　　“您是说…亲自吗？”亚尔维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又一只环节虫爬了出来，再次用牙齿沾了沾瓶口。 　　“会不会……呃，我是说，卢克对玛丽安很危险…或者，他万一不相信的话……” 　　“他会相信的，”菲依举着药剂瓶，用母虫控制着虫群们仿佛士兵一样，依次列队沾药剂。 　　“实在很抱歉……您到底在做什么？”亚尔维斯终于忍不住问。 　　“你不认识？”菲依看了他一眼，“这是食皮药剂。” 　　亚尔维斯愣了一下。 　　“食皮药剂，用食皮鬼炼制的药剂。过量摄入时，会将人感染成食皮鬼。” 　　亚尔维斯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可……可卢克大…不，卢克他是治愈系大法师，他可以净化一切污秽之物。” 　　“那是扯，”菲依托着脸，无所谓地摇摇头，“也就骗骗你们这种老实人。40级的木系法师，能够净化的量不算太多。” 　　所以她可没用一只食皮鬼，她用了一百只。 　　深渊大地，各类型的黑暗种族多到令人发指。死灵们的等级碾压，能让它们轻松捕捉到足够量的食皮鬼。 　　更别说她还在其中用分层魔法混合了麻痹药剂——可以令身体陷入短暂麻痹的状态。 　　菲依看着药剂一点点减少，眼底漆黑如墨。 　　“他不是喜欢玩么？那我们就让他玩个够。” 第22章 卢克，要完了 　　心腹带回了令人快乐的消息。 　　“那个傻子乐疯了！”他们绘声绘色向卢克大人描述着, “就好像您救了他的命。” 　　卢克轻飘飘地笑道，“我本来也救了他的命啊。如果没有我的善良，恐怕那个傻子现在已经和他的妻子一起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他的宝贝女儿, 早就躺在昆西大人的床上了。” 　　“是是是！您说的没错！”心腹连忙点头哈腰, “亚尔维斯一家能活到现在, 全靠着您的善意和伟大啊！” 　　卢克笑骂着二人，舒舒服服去吃了一顿惬意的大餐。 　　一回到修院，就有人恭敬地递上封信。 　　信封是美丽的嫩粉色，飘散着令人心醉的淡淡幽香。 　　“这是亚尔维斯的女儿刚刚送来的, 她说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上。” 　　按理说不是谁都有资格能面见到卢克的，也不是谁的信都能被递到卢克手里。 　　但亚尔维斯家是卢克前几天亲自照料过的，不知情的人自然把他们家放到了重点关注里。 　　果然, 卢克一听，迅速接过了信, 大步回到了办公屋。 　　香气令他迷醉，压抑许久的躁动重新在他心底涌现。 　　“让我看看美丽的小姐写了什么……哦我的神主，她在惶恐，她不安了，她在向我寻求帮助！” 　　卢克的嘴角越咧越大，是啊！修女如此神圣的职位，突然落在她身上，任谁都会坐立难安的吧！ 　　“我的确应该帮一帮那个可怜的少女, ”卢克用力将脸埋在信纸上, 拼命嗅闻着少女独有的香气, “谁让我如此善良呢？” 　　他马不停蹄命令心腹送一封回信, 邀请玛丽安来他家共进晚餐, 并承诺会尽心帮忙。 　　他自己则迅速离开修院，乘坐马车回到了他所居住的连廊独栋中。 　　漂亮繁盛的花园里，女仆瑟缩着朝他鞠躬。可平时会像恶魔一般靠上来的主人，今天却脚步匆忙。 　　女仆们面面相觑，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们知道，主人今天有了新的“玩具”。 　　入夜，偌大的府邸里，卢克焦急的等待着。 　　为了保密，他只留了一名心腹管家。其余的仆人与园丁，全都被遣散了。 　　他还特意撤了防御魔法阵，只为了能让玛丽安快点来到他面前。 　　长长的、精美的餐桌上，提前摆满了丰富美味的水果，摇曳的魔法烛火漂浮在半空，形成了暧昧又旖丽的光海。 　　每一捧光芒下，都燃烧着能让人意乱情迷的味道。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卢克深吸一口气，拼命压制着血液中的激动。 　　他根本不知道，随着玛丽安一步步穿过花园，走向大门时，一只只深褐色的小虫正从地底快速爬向二层。 　　那里，是卢克的卧室。 　　“哦，你来了！亲爱的玛丽安娜！”卢克看着少女的打扮，简直双眼放光！ 　　玛丽安穿着极为漂亮的拖地长裙，蓬蓬的大裙摆将她曼妙的身姿衬的更加迷人。 　　“你很少穿的如此华丽，是特意为了见我才准备的吗？”卢克低头，用力亲吻玛丽安的手背。 　　“我的宝贝，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玛丽安身体僵硬，她努力让自己放松，“抱歉卢克大人，我只是…我只是……” 　　“不用说，我明白的。”卢克牵着玛丽安的手，环着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笑道，“你一定非常忐忑吧，所以才迫不及待来寻求我的帮助。放心，我一定会给予你最有力的帮助。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接下来的命运了，不是吗？” 　　管家为两人端上了美味的晚餐，玛丽安像雕塑一样坐下了，她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碗碟。 　　“没有见过吗？也是，这毕竟是来自皇城的威威力牛排，是一种魔法物种。肉质异常鲜美，你可以尝尝，是平民食用的普通牛无法比拟的好东西。” 　　卢克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前往厨房，将自己关了起来。 　　现在，宽敞的府邸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卢克完全不担心，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玛丽安只是个普通人，身上连一点魔力都没有。 　　他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无法反抗。 　　唯一遗憾的是，明晚就要将玛丽安送上昆西大人的车了，他今天可不能玩的太过火。 　　想到这儿，卢克用自认为最帅的姿势拿起桌边的葡萄酒喝了一口。 　　玛丽安的身体一下更加紧绷，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落到桌面上，遮挡住小脸上的表情。 　　她一定被我迷倒了。 　　卢克这么想着，心情大好地又喝了一大口。 　　然而桌下，玛丽安的腿都已经紧张的抖成了筛子。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一层又一层的博比特沙虫，正快速从她硕大的裙摆下爬出，一只又一只顺着桌底爬向对面的卢克。 　　“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下……”玛丽安将脸深深埋着，小声问道。 　　“当然。”卢克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没有管家在他身后，自然也就没有人提醒他，密密麻麻的、仿佛蠕虫一样的生物，正无声爬满了他的后背，顺着他的裤脚向内爬。 　　看清一切的玛丽安脸都绿了，她使劲抠着掌心才没让自己叫出声音。 　　“要保持冷静，没有任何人或生物能够伤害到你，不需要担心，把一切交给我，好吗？” 　　回想起出发前，那位瘦小又神秘的魔女大人无比坚定认真的目光，玛丽安勉强让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是为了妈妈……我必须做到。”小声为自己打气，金发少女眼一闭将手递给了卢克。 　　卢克以为是意乱情迷药剂发挥了作用，他牵着娇柔的美人，一步步将人带向二层的卧室。 　　“我真的好晕……”玛丽安甚至不需要演，越靠近卧室她的表情越挣扎，卢克看的越发心花怒放。 　　“可、可以不开灯吗？”她祈求，卢克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不开灯更方便！果然玛丽安已经沉溺在我的英俊之下了！ 　　卢克后悔极了！早知道玛丽安这么容易就到手了，他就为昆西大人换个“礼物”了！ 　　不过没关系……今晚他一定要玩个尽兴！ 　　卧室门被粗暴推开，重重的呼吸声让玛丽安更加僵硬。 　　房间内漆黑一片，窗外散尽来的月光被有意遮挡了。 　　卢克慢慢解开外套纽扣，微笑着一步步靠近少女。 　　玛丽安抬眼看他，美丽的冰蓝色瞳孔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 　　“请、请您先…先去床…床上……” 　　卢克浑身的汗毛都撩炸了起来，他兴奋的感受着撩拨，一步步向床上退去。 　　“别紧张，”卢克扭住玛丽安的一缕金发在手里把玩，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今晚我一定会好好教你该如何去做。” 　　玛丽安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 　　卢克感觉自己挑逗成功，“哈哈”大笑着摔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他愕然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睛。 　　暗紫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恶意的光，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着看他躺在床上。 　　卢克：“！！” 　　他一下懵了！刚要大吼出声“你谁？！”时，背部突然传来一阵阵剧痛！ 　　“屏蔽静音。” 　　“啊——！” 　　卢克的惨叫声被掐死在卧室之内，地下的管家翻了个身，什么也没有听见。 　　“木藤缠绕！！”下一秒，绿色的魔法光芒在大法师身上炸亮！ 　　“你们竟然敢算计我？！找死！！” 　　玛丽安吓极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可她预想中的卢克暴走、她们全被魔法贯穿的场面被没有出现。 　　因为卢克大吼完后，便像一截木头一样僵在床上。 　　一团微光忽然在菲依手边亮起，照亮了年轻魔女阴测测的笑脸，也照亮了玛丽安看清全貌时惊恐的表情。 　　“这、这是……”玛丽安捂住脸，再也不敢看一眼！ 　　——卢克仰面躺着，华美宽大的床铺上，居然盘着一只巨大的环节虫！ 　　无数条腿在床上划动，三米多的巨型虫仿佛厚重的被褥一般将卢克环在中央。 　　数不清的小虫平铺了满满一床，不！不只是床上！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 　　无数博比特沙虫仿佛海浪一般淹没了整间屋子，它们争先恐后爬到卢克身上，顺着卢克刚解开的衣领钻了进去。 　　灰褐色的身体快速蠕动着，仿佛一条条长满脚的大蚯蚓。 　　卢克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愉悦中，幻觉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看见玛丽安在他面前羞涩的解开了裙扣，露出纤细玲珑的腰肢。 　　卢克完全无法按耐住，像狼一样扑了上去。 　　“我的宝贝，你真香……”他将美丽的少女拥入怀中，从上到下疯狂亲吻着。 　　不过大法师偶尔会疑惑抬头，问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刚刚…是不是好像看见房间里还有个人来着？” 　　一旦发生类似的对话，在幻觉之外，卢克的身体上就会亮起柔和的绿光。 　　这是他本能的在用魔法净化体内的毒素，可在麻痹药剂和博比特沙虫的幻觉魔法两相加持下，卢克很快会再度陷入与玛丽安的欢存之中。 　　菲依对这种状况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卢克本人也无比希望发生幻觉里的事情，毒素其实并不会见效的这么迅猛。 　　但还不够。 　　仅凭这些地狱之虫幻觉魔法，还不够。 　　菲依从奢靡的床头台上跳了下来，几步来到卢克流满口水的脸前。 　　“不好意思，你得再睡一会儿。” 　　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古咒语从她口中缓缓诵出，那些来自远古时代的文字，让卢克身上不断亮起的净化绿光渐渐变暗。 　　玛丽安被混乱的语言刺激，忍不住松开手掌，向着昏暗的床上看了一眼。 　　她看见那稚嫩的女孩弯着腰，一双紫色的眼睛在暗夜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翻滚的黑雾从她身上不停向外溢散，宛如一颗逐渐合拢的、黑色的茧。 　　而茧的中央，就是卢克。 　　但事情似乎并不太顺利。 　　绿光时不时就会乍现，一旦亮起，茧就像被打散一般重新变成迷离的雾气。 　　玛丽安愣愣地看着，看着有血从魔女大人的嘴角流了出来。 　　“……淦！要不要差这么多！” 　　菲依低声骂了一句。 　　就算已经失去了意识，卢克本身的防御魔法也逼的她魔力几近枯竭，血条像被砍了一样往下掉！ 　　搞什么？！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把卢克控到死，艰难地控制着茧将人彻底包裹。 　　但绿光就是不肯彻底熄灭，永远保留着微弱的一簇死灰复燃！ 　　菲依真的要骂街了！ 　　她眼睛紧紧盯着快要到底的血条，发狠的加大了魔力输出！ 　　幻觉里，卢克被一片柔软死死裹住。他的理智一点点溃散，那些提醒自己“不要到最后一步，这是要进贡给昆西大人的礼物”的想法已然摇摇欲坠。 　　一股难以忍受的欲/望彻底将他淹没！ 　　“哦玛丽安！我再也受不了了！这是你亲自送上门来的！” 　　“轰！” 　　最后一丝抵抗彻底崩塌，绿光宛如海浪袭击后的烛火，被汹涌的黑雾无情吞噬！ 　　菲依终于笑了，她看着只剩5点的血条，嚣张的让茧完成最后的包裹。 　　黑茧顺着虫子们啃噬出来的细小伤口，一点一点融进了卢克的身体。 　　这时，母虫终于动了。 　　它仰起硕大的头颅，一口将卢克的头颅吞进了嘴中。 　　菲依微笑着将一样东西塞进卢克的衣袍里。 　　“别太为以后的人生绝望啊，卢克先生。” 　　虫群散尽，黑夜消逝。 　　地下室的管家准时睁开眼睛，提前来到了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昨夜的少女踉踉跄跄打开门，眼底蓄满泪水。 　　管家对此早已习惯，他什么也没说，从容递过去一件带兜帽的斗篷。 　　玛丽安机械地接过批好，慢慢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我送您回去。”管家不动声色朝屋内看了一眼，他尊贵的主人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似乎睡的很好。 　　“……谢、谢谢。”玛丽安被管家送上了马车，尘土飞扬，一夜未睡的疲惫在此时彻底涌了上来。 　　她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 　　巨虫吞掉卢克的脑袋，深渊巨口像铡刀一样停留在他的脖颈处。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一根根刺进大法师的皮肤，涌动的液体缓缓流入血管。 　　玛丽安看见卢克的胸口处拱起一个个小脓包，随即慢慢恢复原状。 　　等最后一个脓包消失时，魔女大人终于拍了拍巨虫。 　　“终于完成了，辛苦各位了，等一下我送你们回家，顺便再帮你们建个更坚固的巢穴。” 　　话音刚落，所有的虫子全都爬向角落。没用多久，卧室里就一只虫也没有了。 　　魔女大人向着崩裂的地面连续施展了好几个恢复的魔法，地面重新复原。 　　她最后才转向玛丽安。 　　“恐怕得委屈你在这里呆到天亮了，这是提神药剂，撑不住的时候喝一口。放心，那个人渣醒不过来的。” 　　玛丽安怔怔接过，她第一次直面黑魔法的恐怖，没有晕过去已经算是坚强的了。 　　“我……我……”金色的长发因一夜的波动拧成了结，变得粗糙又暗淡。 　　玛丽安微张着嘴，却因恐惧的颤抖无法说完一整句话。 　　“别怕。” 　　突然，一只小小的手罩在了她的头顶，瘦弱的孩子仿佛大姐姐般安慰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家了，三天之后你母亲也会好起来。剩下的日子，只需要看人渣如何被反噬的就行了。” 　　“回家，好好睡一觉，不用担心任何事。” 　　她语调懒懒的，透着股长跑完后的疲惫。 　　可神奇的是，她一说完，玛丽安就真的不担心了。 　　马车晃晃悠悠，阳光在地平线上掀开新的一天。 　　玛丽安掏出裙摆下藏着的小瓶子，安心地喝了一小口。 　　四肢有了力气，头脑变得清明。仿佛一切恶意与阴霾，都彻底离她远去。 　　“感谢您，”玛丽安吸了一口初晨的清新空气，小声呢喃，“尊敬的魔女大人。” 　　* 　　卢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管家忧心忡忡来看了好几次，终于守到了主人醒来。 　　“您终于醒——”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卢克揉了揉疲惫的脑袋，鼻音很重，“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是说，您需要不需要用午餐……玛丽安小姐在早些时候已经先离开了……”管家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呆愣。 　　刚刚……是他看错了吧？他怎么在主人睁眼时，看见了主人的眼眶里……没有瞳孔了呢？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现在又正常了。 　　管家安慰自己，也许最近太累了看花了眼，别一惊一乍的，惹主人不开心。 　　不过很快，管家又陷入了新的震惊中。 　　主人今天……怎么变胖了？ 　　卢克晃晃悠悠从床上站了起来，随手披上一件白袍，慢慢向着门外走去。 　　也许是昨天折腾的太晚，他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昏昏沉沉的。 　　“主人，您不吃早、早餐了吗？”管家追在后面问。 　　“不吃了，别烦我。”卢克挥了挥手把人赶走，脑袋里只剩一个想法。 　　我得到修院去，晚上有很重要的事……嗯？卢克缓慢挠了挠胸口，一层灰灰的皮屑掉了下来。 　　晚上……有什么事来着？ 　　啊算了，不重要。 　　他在管家震惊的目光中坐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管家本来想拦，但莫名其妙的不敢上前。 　　似乎……一上前，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所以管家逃避似的退了几步，将压力给到了车夫。 　　车夫从来没有赶过这么快的马车，平时主人要慢慢穿过街道，这样可以接受到很多人的跪拜礼，排面十足。 　　可今天，马车夫总觉得今天后背冷飕飕的，一层又一层冷汗不停往外冒。那感觉仿佛车里拉的不是主人，而是一车饿鬼。 　　好饿啊…… 　　卢克紧紧盯着车夫的背影，摸了摸肚子。 　　他今早出门，是不是忘记吃饭了？为什么这么饿…… 　　不过，车夫好香……那块脖子上的皮，一定很嫩吧？ 　　脑海里冒出的想法让卢克疑惑了一瞬，但很快又被皮肤散发的香气吸引了。 　　他慢慢的、慢慢的向前靠近，车夫皮鞭都甩出了残影，可卢克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舔一下，卢克目光贪婪，我就舔一下。不碰肉，就轻轻舔一下皮。 　　阴影落在车夫身上，车夫拿皮鞭的手指差点痉挛。 　　好在—— 　　“到、到了！主人！您的修院到了！” 　　车夫连滚带爬跳下车，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大的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卢克缓缓扭头，神圣的修院内外，每一个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这里令人厌烦极了。 　　不过…… 　　他的目光落到了修院外的街道上，这里有许多孩子跟着父母来做每日祈祷，顺便上交这个月的信仰金。 　　看见卢克大人，人群短暂愣了一瞬，随即本能跪了下去。 　　“大人贵安——” 　　卢克下意识觉得自己状态不太对劲，但他还是背对着修院，朝下跪的普通居民走去。 　　他们就该朝我跪下，他们就该对我献上一切。 　　卢克早已习惯了从这些人手里拿走金币、拿走尊敬、拿走进贡的珍贵之物。他高高在上，直觉认为他无论想要什么，这些人都应该无条件付出。 　　就像昨晚，他想要玛丽安，玛丽安就陪伴了他一夜。 　　多么美好的一夜啊，他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所以……他现在，只是想要一点点皮肤而已，就一点点，这些人难道不应该立刻献上吗？ 　　“我可是至高无上的修院主管人啊……”卢克一步一步走向最近的、朝他跪着的孩子，他的瞳孔缓缓上移，白色的圣袍上落满灰色的皮屑。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隐匿在人群中、偷偷观察的亚尔维斯一家。 　　原、原来魔女大人让他们一定要来看看卢克的结局，是这个意思…… 　　尼尼徽镇上最受人尊敬的大法师，地位最崇高的人，最颐指气使、最瞧不起底层人民的家伙，曾因滥用职权使得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的人渣，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正逐渐变成一只真正的……鬼。 　　玛丽安紧张地抓住父亲的袖口。 　　“没事的，不用担心。”亚尔维斯用僵硬的手拍了拍女儿，低声说，“还记得魔女大人怎么说的吗？” 　　40级的大法师，想污染成黑暗生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一百只食皮鬼的药剂，数以万只的博比特地狱之虫的毒素，母虫的□□，最后再加上魔女的魔力，这才勉强对卢克完成了污染。 　　如果不是卢克色心大发，自己对着玛丽安降下防备，甚至欲/望极盛，污染根本不可能那么顺利。 　　现在，他的身体里混杂了黑暗的血，经过整整一夜的融合，卢克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大半个黑暗种族了。 　　等到被人发现，那么曾经被所有人捧在高位、最喜欢金钱和地位的卢克大人，又会变成什么样？ 　　玛丽安张了张嘴，“……这就是魔女的力量吗？” 　　诱惑，污染，让他自己堕入深渊地狱。 　　然后，彻底绝望。 　　“卢、卢克大人！” 　　等卢克已经逼近那个惊恐的孩子，准备朝他伸出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是他的心腹之一。 　　心腹匆匆跑过来，拼命拽着卢克往修院里走去，“卢克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早上要向神主诵念《圣安经》了！” 　　卢克迟钝的跟上他的脚步，缓缓朝他伸手。 　　“呃——！” 　　上一秒心腹还焦急又茫然，不知道自家大人出什么问题了。可下一秒，一只大手如铁钳一样突然锢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心腹吓懵了，两腿在空中拼命乱蹬。 　　卢克慢慢把人拖向自己，低声说道，“你，好香啊。我有点饿，可以把你的皮给我吃一口吗？就一口，我就吃一口。” 　　心腹魂飞魄散！ 　　所有人都吓坏了，普通民众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孩子疯了似的向后退去！ 　　僧侣们却面面相觑。 　　“卢克大人这是怎么了？！” 　　“是针对黑暗种族进攻的训练吗？” 　　“喂喂喂……谁来告诉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要、要攻击吗？” 　　“搞什么？要上你上，万一卢克大人只是逗咱们玩呢？” 　　犹豫的瞬间，有能力反击的僧侣们错过了最佳营救时间。 　　卢克毫无阻碍的将人拉至身前，鼻尖清晰嗅到了无比香甜的气息。 　　“好香，好香啊……”瞳孔再次上移，犹如鬼魅的脸毫不犹豫靠近，一口咬在了心腹的脖子上！ 　　——“嘶拉！”一下，生生扯下一大块皮肤！ 　　心腹痛到大声尖叫！僧侣们这才如梦初醒！ 　　“完蛋了！卢克大人被黑暗种族寄生了！！” 　　“攻击！快攻击！哦不，是防御，快防御！他过来了！！” 　　猩红的血液泼洒在白袍之上，平日里最受人尊敬的卢克，此时此刻却变成了人人惧怕的恶鬼。 　　修院前的小广场上，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人群争先恐后向外冲，“卢克大人变成鬼要吃人了”的消息更是仿佛海啸，彻底席卷了镇上每一个角落！ 　　很快，心腹大半身的皮都被吃干净了。场面惊悚又恐怖，卢克随手将痛成虾米的人扔开，迟钝地转向修院之内。 　　那里人多，味道最足。 　　僧侣们也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在卢克擦过修院的边角时，一道激烈的红光突然闪烁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半个小镇，防卫魔法自动朝着卢克射出一张张金色的光束！ 　　一时间，禁锢魔法、净化魔法、检测魔法、攻击魔法“刷刷”乱飞，但落在卢克身上，都被他一一化解了。 　　“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呢？”卢克慢慢走向僧侣们，“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应该奉为圣言的啊！我想要钱，你们就得给我筹措信仰金；我想要美女，你们就得给我去找年轻的处子；我可是卢克·帕里萨尔！现在我想要你们的皮，你们怎么敢违抗我的命令？！” 　　满院僧侣，却没有一个人能扛住卢克的法力。 　　黑色的雾气裹挟着幽暗的绿光，硬生生扛住了所有攻击。 　　直至天边的太阳逐渐开始降落，远方传来零星的马蹄声时。亚尔维斯才咽了咽口水，明白时间差不多了。 　　他从女儿担忧的眼神中走了出去，在空旷的小广场上大声吼出了台词，“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欲为！神主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祂的子民！” 　　奄奄一息的僧侣们茫然抬头。 　　“是、是亚尔维斯？他怎么来了……？” 　　“快跑啊蠢货……十个亚尔维斯也打不过咳咳、卢克大人……” 　　“不等等……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权、权杖…？” 　　亚尔维斯握着权杖，冷汗从额角滴落。 　　手中这柄权杖也是魔女大人给的，说是能够短暂抵挡卢克一段时间。 　　只要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坚持到合适的人到达，未来就会变得一片光明。 　　这是魔女大人交代给他的话，亚尔维斯虽然恐惧黑暗的卢克，但他只能相信魔女大人。 　　他握着权杖，冲了上去。 　　僧侣们震惊于他的勇敢，远远观望的人群记下了他的名字。 　　30级的歌者权杖的确比其余低等级的僧侣强一点，能在卢克面前勉强走过几个回合。 　　然而很快，亚尔维斯就支撑不住。他按照魔女大人的吩咐，故意在一次攻击中用权杖抵挡。 　　权杖碎成了渣渣，亚尔维斯被卢克打的遍体鳞伤。 　　“是你啊……”卢克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瞳孔了，他一步步朝亚尔维斯走来，“玛丽安在哪里……我好想再见见她……” 　　玛丽安在暗处死死捂住嘴，现在绝对不能出去，否则爸爸之前努力的一切都白费了。 　　卢克把亚尔维斯拽到了面前，“为什么要反抗我呢？不听从命令的，都要被吃掉。” 　　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刺眼的光！ 　　巨大的剑尖破空而来，一下子砍断了卢克的手！ 　　三名圣教军从天而降，雪白的斗篷犹如真正的圣者，瞬间将无人能敌的卢克按到在地！ 　　“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名圣教军拧着眉，将快要晕过去的亚尔维斯拽了起来，随手补了个治愈魔法。 　　瞬间，一股暖流流入身体，亚尔维斯身上的伤竟然一下子全好了！ 　　当看见圣教军们胸口的徽章时，亚尔维斯微微激动。 　　魔女大人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尊贵的银锡修院真的派人来了！ 　　银锡修院最近出了大事，先是重要的古铜币被人偷走，再是出发寻找的一队人马突然失踪。 　　银锡修院上上下下都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几乎每个人都被调动了起来，隐秘又焦急的寻找着真相。 　　他们认定，这是一个针对神主的阴暗的计划。 　　昆西原本正跟卢克暗渡陈仓，静静等候着“礼物”送上门来。 　　然而突然银锡修院的主教大人下达了一道命令：由于发现失踪的那队圣教军曾短暂出现在尼尼徽镇，所以即刻命令昆西派人前去打听消息。 　　于是，回收“礼物”的行程直接变成了打探消息。 　　三名昆西的心腹圣教军提早来到了尼尼徽镇，刚巧赶上卢克的异变。 　　作为真正的强者，卢克在他们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 　　“报告！”按住卢克的圣教军简单查看一番，对着长官说道，“他好像是被污染了。” 　　给亚尔维斯施展完治愈魔法的吉恩冷冷看了过来，“那就净化他，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几个光团朝卢克身上砸过去，神圣骑士雄厚的法力让一层层的黑气瞬间消散。 　　卢克痛苦极了，在地上不停嘶吼。 　　幻觉的拉扯、污染的拔除像是硬生生撕掉他一层皮一样。 　　很快，卢克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瞳孔重新回落，意识终于清明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 　　“告诉我们，”圣教军直接把他甩在一边，严肃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记得了……”卢克茫然摇头，后背一寸寸绷紧。 　　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无数混乱的记忆奔涌而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傻子都知道他居然被玛丽安算计了！ 　　熊熊怒火在胸中燃烧，卢克恨不得立刻把亚尔维斯一家碎尸万段！ 　　但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昆西大人的心腹还在这里看着，他必须立刻洗脱掉自己身上的犯罪事实！ 　　看着亚尔维斯狼狈的样子，一个阴谋在卢克心底形成。 　　只是最底层的垃圾，也配算计他？他这就让亚尔维斯一家知道，什么叫不该惹的人不能惹！他就算不用自己动手，也能随随便便让他们一家受尽折磨而死！ 　　“我……我只记得昨天夜里……玛丽安，就是亚尔维斯的女儿突然来找我……”卢克表情空白地回忆，“她说有事想要求助我……然后、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吉恩冷酷的目光瞬间锁定亚尔维斯，“你的女儿在哪里？让她立刻过来。否则，死。” 　　“不、不是这样的…”亚尔维斯白着脸，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是、是他…明明是他……” 　　“报告大人！是卢克！他想杀死我们所有人！”本来退开的人群，此时此刻一波又一波冲了过来，向圣教军们高声检举。 　　“就是卢克！亚尔维斯是英雄！他英勇的低挡了恶鬼卢克！” 　　“卢克疯了！他杀了好几盒僧侣！请你们一定把他抓走！” 　　那些曾经只配跪在地上的人们，此时此刻全都变成了扎在卢克身上的刀。 　　“闭嘴！闭嘴闭嘴！”卢克像公鸡一样直气头，崩溃喊道，“就凭你们也想骗得过银锡修院的各位大人吗？你们这些屁民、垃圾、肮脏的臭虫！乖乖把那恶毒的玛丽安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不死！” 　　卢克越说越激动，两手拼命指向亚尔维斯，恨不得立刻让吉恩把人抓起来。 　　突然，一样东西从他的衣袍处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离得最近的圣教军眉头一拧，以非人的速度将东西捡了起来。 　　卢克愣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下一秒，圣教军脸色“刷”一下变了，匆匆走到吉恩身边，压低声音惊道，“您看！这是拉斐尔大人盔甲上的碎片！” 　　吉恩刀子一样的眼神瞬间钉在了卢克身上，“就是他！抓起来带走！” 　　“？！”卢克完全懵了，他像只死狗一样被圣教军拖着走向修院，灰尘血液弄脏了他的白袍。 　　“不是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东西！！”卢克惊声尖叫，他的声音传了很远，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民众们惊恐地看着他，还有胆大的人偷偷朝他扔石头。僧侣们更是无比怨恨地看着他。 　　威望崩塌，信仰破碎。 　　仅仅一个下午，卢克在尼尼徽镇所有人的心目中，变成了疯子、恶鬼，甚至是——必须被杀死的存在。 　　那一瞬间，卢克浑身都被无尽的寒意覆盖！ 　　他清晰地意识到，未来就算没有圣教军们，他也会变成众矢之的。 　　圣教军的出现，无疑把他推入了更恐怖的地狱。 　　那些他无比渴望的、曾经拥有的，全都在这一个下午，化为灰烬。 　　这位修院最高管理者，愣愣地看向远方的残阳。 　　玛丽安看着爸爸被幸存的僧侣们扶了起来，重重的松了口气。 　　她明白，99zl魔女大人所有说过的话，全都应验了。 　　卢克，要完了。 第23章 他要这修院，开满魔女大人的花。 　　卢克被关了起来, 在修院最角落的一间无人空屋里面。 　　屋外被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御魔法、阻隔魔法、警戒魔法、屏蔽魔法等等，不同的魔法阵交叠在一起，流露出绚丽的光晕。 　　每天三名圣教军都会分批进入。 　　信仰神主的光明仆从, 论起折磨人的手段, 其实并不输于深渊, 甚至更胜一筹。 　　卢克没多久就交代的连裤衩都不剩了。 　　但吉恩并不相信。 　　“这是拉斐尔盔甲上的碎片,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把一位高级圣灵战士的盔甲打碎。”他抬起卢克的下巴，让卢克被迫仰头，“你说是亚尔维斯一家在害你，可我的下属认真检查过他们, 他们弱的连99zl你一只手都打不过，更别提拉斐尔和那十名失踪的圣教军了。” 　　亚尔维斯，底层僧侣, 连续施展几个治愈术都勉强。 　　玛丽安，毫无魔力波动的一个普通人。 　　亚尔维斯妻子, 受黑暗力量污染的将死之人。 　　就凭这几个人，怎么可能能害成功一个大法师，一名强大的修院总管？ 　　他们应该连卢克的衣角都摸不到。 　　吉恩一用力，轻而易举捏碎了卢克的下巴，把他痛的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倒是你，不跟黑暗的力量走的近，怎么会被污染的那么严重？”吉恩冷笑，“到底是谁在你背后指使你？” 　　“不……不……不……”卢克崩溃大哭, 他直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感到无尽的后悔, 为什么那一夜要忍不住诱惑？！要是他忍得住, 玛丽安怎么可能有机会害他！ 　　“没想到还是个有骨气的人, ”吉恩松开了手, 接过属99zl下递来的手帕擦干净，“你如此坚持，那么我们只能把你带回银锡修院了。我问不出来真相，总会有人能问出来的。不过，在此之前——” 　　属下端上来一个小盒子，卢克看清后，脸色瞬间变得极度惊恐！ 　　“不……！”他死命摇头，像油锅里的大虾一样挣扎起来。 　　“这是在你家中的地下室找到的，”吉恩饶有兴致，“食脑鼠？真是个稀奇的小东西。没想到你居然跟黑暗力量牵扯这么深。不过也省得我们找证据了。” 　　“为了防止你胡乱攀咬——是的，我说的就是伟大的昆西大人——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你了。” 　　不到巴掌大的红老鼠，在圣教军的威压下吓得一动不动。 　　直到靠近卢克被强行掰开的嘴时，红老鼠才兴奋的“吱99zl吱”两声，钻进了他的喉咙。 　　卢克双腿剧烈抽动，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冻结了。 　　不——！！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不不！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一片光明的前路，为什么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却迎来了这样的结果？！ 　　他不相信！他更不甘心！！ 　　可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更没人在意他的冤屈。 　　食脑鼠，以人类的大脑为食，是卢克偏爱使用的一种黑暗种族。 　　而吉恩使用的，就是卢克封印起来还没来得及收服的一只。 　　被慢慢吃掉脑子之后，人就会变傻，也就不用担心说出一些有损昆西大人的话了。 　　至于有关拉斐尔那些圣教军的具体下落？吉恩几人并不关心。 　　拉斐尔听命于另一位副主教，他们本来的关系就不太友好。 　　他特意来到这里，找到了一些线索，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其他的？关他什么事？ 　　会死，会出意外，只能怪他们过于弱小。 　　吉恩没有兴趣为弱小的垃圾跑腿。 　　他认为神主的灵魂碎片都已经被偷了这么久，无论对方想干什么肯定都已经到达到了目的，还找有什么用？ 　　倒不如直接等着，反正无论深渊的家伙想干什么，都必须得从坟墓之地跑出来才行。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直接一网打尽。 　　“带他走。” 　　于是卢克又当着所有僧侣的面，被拖出了修院。 　　不少僧侣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卢克打伤，此时大家对他的现状都幸灾乐祸。 　　修院外，接到消息的镇民们纷纷赶来。他们中有被卢克压榨过的，也有被卢克羞辱过的。 　　亚尔维斯一家并不是个例，但玛丽安却清醒的知道，他们一家无疑是最幸运的。 　　因为遇见了魔女大人。 　　魔女大人几乎把一切都算计到了。 　　“就是你最后站出来拖住了卢克一段时间，等我们到达的，对么？”临上马车前，吉恩忽然停下脚步，转向一旁的亚尔维斯问道。 　　“是的，大人。”亚尔维斯谦逊弯腰。 　　“听说你的武器在战斗中损坏了？” 　　“是的大人，卢克将我的武器捏碎。后来您的战斗力太过强大，碎块都化为了齑粉。” 　　这意味着无从找寻，无从查证。是魔女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特意让他这么干的。 　　吉恩看了他两眼，这镇上的僧侣在吉恩眼底弱的没有任何区别。 　　但唯一能给他留下印象的，也只有这一位敢于站出来的家伙了。 　　“那么在未指派新的主管之前，就由你暂时接管吧。”吉恩随手将下属的武器权杖扔了过去，“英勇的人，值得补偿和奖励。” 　　如果不是这个人拖住卢克一会儿，等卢克真的闹出好几条人命的话，就算是吉恩他们亲自到场，也无法像现在一样随心所欲的干涉了。 　　到时候对于昆西大人，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吉恩并不介意给这个僧侣一点好处，顺便留下昆西大人体恤下属的印象。 　　这虽然是圣教军的副武器，可对于整个尼尼徽镇修院来说，都是从没见过的神圣武器！ 　　白橡木的杖身圣洁而又华美，几颗璀璨的光元素晶石镶嵌在最顶端。 　　这是法力的巨大提升，也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亚尔维斯愣了一下，随后拼命压下狂喜，“感谢您的慷慨！我将不负于您的信任！” 　　卢克死死扒住马车的一角，恨不得冲上去咬开亚尔维斯的脖子。 　　“是他害的我！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是他！把他抓走！！还有他女儿！一定是魔女变来勾引我的！！” 　　圣教军立刻给他上了一个噤声咒语，金色的绳索自动把卢克捆成了粽子，丢进了车里。 　　“什么谎话都敢随便编？当我们是傻的么？”圣教军白了他一眼，“那僧侣的女儿就是个普通人，身上也没有任何黑暗力量的气息。倒是你自己，地下室一堆收服的黑暗生物，怎么查怎么都不干净，还敢诬陷别人？” 　　还好昆西大人没真接受他的“礼物”，否则白惹一身的脏水。 　　他们整理好所有的东西，跨上冒着白光的战马，对着马和马车施展了加速魔法，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尼尼徽镇太偏远了，没有设立大型固定传送阵。 　　他们得去旁边更大一些的腊扎马镇，才能直接传送回埃尔比勒城。 　　卢克在无比绝望中被带走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一切事情尘埃落定。 　　亚尔维斯握着新权杖，摇身一变，从底层僧侣变成了修院的主管大人。 　　他在对抗卢克时表现出的勇敢和无畏，让不少僧侣都对他佩服极了。 　　所以这件意外的“升官”，也没有遭到明显的反对。 　　大家纷纷上前恭喜他，有精明的已经开始替他收拾办公屋了。 　　卢克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了出来，随意丢到了垃圾房。 　　大排的画像也被摘掉，代表“最高掌权人”的名字也第一时间被消融干净。 　　“大人，您的窗户正对着后花园，”一名僧侣谄媚地问道，“不知您喜欢什么颜色的花？我这就帮您换一下种类。” 　　亚尔维斯低头看向窗外，到处都是代表着神圣信仰的建筑设施，侍奉神主的天使们被做成可爱又光明的样子，雕刻在修院的每一处角落。 　　无论身处在哪个位置，都能清晰感受到神明的威严与权威。 　　信仰从人们出生起就被牢牢刻印在心底，每个人都会祈求庇佑，每个人都会为了神主奉献自己的一切。 　　亚尔维斯也是如此。 　　但是最后的结果呢？ 　　在他绝望之时，神主并没有帮助他，并没有回应他。 　　那时候没有人听得见他崩溃的哭喊，除了一个人。 　　亚尔维斯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牢牢记着这一切都是谁带给他的。 　　“紫色吧，”新上任的修院主管淡声说道，“如果可以，麻烦请把所有的花园都换成紫色。” 　　他要这修院里，开满魔女大人的花。 　　“愿意为您效劳。” 　　“对了，”亚尔维斯忽然问道，“修院的药剂和炼制材料平时都是从什么渠道购入？” 　　“是从固定的药剂师手中。” 　　亚尔维斯握着光权杖，想了想说，“等一下把清单给我看看，最近镇上的药剂铺口碑很不错，我们或许可以从那里试着少购入一些不常见的药剂和材料。” 　　那名僧侣微微有些怔愣，随后才道，“明白，我这就去办。” 　　他才刚刚上任，尽量不去动那些常年与修院合作的药剂师的蛋糕。 　　但是适当给予小温纳斯一点方便，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还没有好好谢过，那个成为他引路人的孩子。 　　[世界线修正率，已提升至4%。] 　　“哦豁？”菲依从魔药剂作业里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面板上的提醒。 　　“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提升了？” 　　按理说，卢克的结局在她收下亚尔维斯的献祭时就已经注定了，那时候世界线修正率才1%。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看时间，人间此时可是正午时分，不是她能随意出去的时间。 　　只能等晚上。 　　“太不方便了，等有空必须得搞个通讯水晶之类的。” 　　她百无聊赖，又实在好奇，忍不住小声问问小世界。 　　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复，没想到停顿了几秒，消息提示那里忽然出现一句话。 　　[尼尼徽镇修院换了新主管。] 　　菲依有些欣喜，“换了新主管？亚尔维斯当主管了？” 　　好嘛！她当时将死灵歌者的的法杖交给他，本来是想让他在意外情况发生时保护他们一家的。毕竟卢克再怎么被污染，实力摆在那里。 　　如果出了什么突发意外，卢克对亚尔维斯一家出手，那柄权杖至少能拖住卢克一小段时间，等到其他人赶来救援。 　　因为用脚想都能想明白，拉斐尔一行出了事，最多不会超过两天，银锡修院那边就能得到消息。 　　那么派人来调查是必然的。 　　只要银锡修院来人，沾上拉斐尔的线索的卢克，就一定会受到强烈的刑讯逼问。 　　但完全不用担心那个蠢货会说出点什么，毕竟所有的一切记忆对于卢克来说，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一点点的察觉，包括被污染后的行为。 　　其实菲依所做的，只是用黑暗力量污染了卢克。卢克心底的欲/望与他习惯性让其余人服从自己的□□，才是驱使他做出袭击的根本原因。 　　如果卢克心智坚韧、哪怕对其他人拥有一点点的怜悯，都不会被黑暗污染的那么彻底。 　　现在好了，他曾经秘密做的一切，都会加重银锡修院对他的怀疑。 　　可菲依没想到，亚尔维斯居然最后会成为最大的收益人。 　　她这次是真的笑了。 　　修院可是镇上名副其实的第一权利机构，也许高高在上的银锡修院并不在乎小小的尼尼徽镇是什么样子。 　　但这无疑大大方便了她。 　　亚尔维斯拿下了修院主管的位置，温纳斯将药剂铺的经营版图越扩越大。 　　如果亚尔维斯有心，说不定还会主动利用职权照顾药剂铺，将药剂铺纳入权利庇护的范围。 　　一权一商，只要菲依别太浪，几乎可以在尼尼徽镇上横着走了。 　　一个稳定的大本营，对于她收集命运之轮的碎片，和推到世界线修正率，都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不过，更令人惊喜的还有另一件事。 　　“你可以和我沟通了？” 　　她敲敲面板，小世界居然搭理她了？ 　　[不能说太多，但世界线修正，的确给了我力量。] 　　[谢谢。] 　　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菲依了然点头，跟她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 　　她并不觉得小世界会骗她，因为她就是从未来来的。 　　游戏那时候变成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了。 　　并且最重要的是—— 　　“帮你完成百分之百的修正后，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是。] 　　就知道！！ 　　这才是剧情正确的打开方式！！ 　　* 　　修院变天了，这对于尼尼徽镇来讲，绝对是件大事。 　　镇长、镇执事与下属的大部分政府官员、各大商行、佣兵协会分，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排着队来拜访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慢慢训练到最后的得心应手。 　　纵然有些人明里暗里是来看笑话的，或是来打算欺负欺负新人的，可一旦亚尔维斯将那把光法杖拿出来，就没人敢在打什么小算盘了。 　　毕竟来自银锡修院亲自赐予都法杖，代表了银锡修院副主教的脸面。 　　没人真的想上去触这个眉头。 　　偶尔菲依也会在他不知所措时提出一些小建议，这给予了新手主管很大的帮助。 　　他依照魔女大人的嘱咐，降低了尼尼徽镇民每月信仰金的数额，大力保障镇民的基本权益。慢慢出台了对镇民的很多福利政策，甚至还开办了每周两次的公益授课。 　　任何孤儿、孩子或大人，只要想听都可以来听。 　　亚尔维斯的时间抓的非常好，他的决策没有大限度的触碰到上层官商的利益。所以很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因此，让他在民众内的声望越积越高。 　　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受到镇民真心实意的感谢。 　　更让亚尔维斯兴奋的是，魔女大人竟然亲自为他打造了提升实力的训练。 　　“法杖只是短时间的一个震慑，如果你不尽快升级，总有一天会被人吃干抹净。” 　　亚尔维斯不知道“升级”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明白魔女大人说的是事实。 　　于是他开始了疯狂的训练，并配合着药剂铺提供的各类提升药剂。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这位磕磕绊绊的新任主管，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换上了绣着白紫色花纹的法袍，眉眼变的锐利，走近时，就算是最迟钝的僧侣也能感受到威压。 　　那是与面对卢克时，完全相同的压力。 　　越来越多的暗处的力量收起了爪牙，亚尔维斯逐渐把位置坐稳了。 　　最令他激动的是，他的妻子也终于摆脱了黑暗力量的折磨，慢慢长出了新的皮肤。 　　不得不说，魔女大人的药剂实在神奇。 　　新长出来的皮肤不仅白嫩光滑，宛若婴儿的皮肤，更“坚硬”了许多。就好像皮肤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硬膜，大大提升了防御力。 　　亚尔维斯惊喜极了，他立刻把剩余的一点给了女儿玛丽安。 　　最担心的两个人有了一点自卫的能力，他非常高兴。 　　“我想为魔女大人做点什么。”玛丽安看着自己用刀划了一下、仍然没有流血的皮肤说道，“她是如此善良，如此强大，事事都为我们打算好了，我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我必须为大人做点什么。” 　　“你是对的，孩子。”亚尔维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我主动献出了一切，可她并没有拿走我的灵魂或是别的。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让她知道我们的忠诚。” 　　“那么，爸爸，”玛丽安眼底亮晶晶的，“魔女大人最需要、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 　　尼尼徽镇最近很热闹，但菲依除了前一段时间有空去看看以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空余时间去关注了。 　　因为考试要来了！ 　　魔女学院第一学年的主课程只有三项——魔药剂、魔法显化和使魔召唤。 　　只有顺利升到二学年的学生，才能够继续学习新的课程，拥有进入图书阅览屋的资格，可以离开学院范围去深渊历练。 　　总之，第一学年的新生们相当于一群雏鸟，顺利完成考试后，才可以有继续成长的机会。 　　如果考试失败怎么办？ 　　盖亚导师第一节 课的时候就说过了，考试不及格者，烧死。 　　所以进入考试月，所有新生都疯了。 　　没人想被烧死，所以大家铆足了劲儿，从各种地方开始努力。 　　第一个被冲的，就是菲依的宿舍。 　　没办法，除了夏普导师和蔼可亲，其余的导师积威已久，学生们很难有勇气去问问题。 　　她们选择了更容易相处的成绩第一。 　　“菲依，请问半半毛虫的浓泡应该用什么去挤？为什么我用贝壳刀挤出来的颜色跟书上不一样呢？” 　　“不能直接用贝壳刀，要把贝壳刀先在琼树浆里浸泡半小时以上才可以。” 　　“菲依菲依，请问我始终没办法好好控制[黑雾侵袭]的范围？上次一不小心把我自己都罩进去了，晕了半小时。” 　　“……尽量集中你的思想，从释放到完成只是一瞬间的事，只专注于眼前的目标就会容易很多。” 　　“抱歉，我还是不太明白。”来问的女生有些沮丧，“明明导师说应该按步骤来，从感知魔力到选定范围，最后慢慢控制魔力释放，为什么你又说是一瞬间的事呢？” 　　“因为步骤越长想的越多，”菲依看了她一眼，记得她好像是叫路妮恩来着？不过不重要。 　　“我们使用的是魔法，魔法就是奇迹。”她挥动手腕，黑雾立刻像绸缎一样绕了个圈，将路妮恩绕了进去，却丝毫没有沾到她一丝一毫。 　　路妮恩：……！！ 　　大家都是同一天入学，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有时候不需要思考太多弯弯绕绕的步骤，”菲依说道，“专注于你的目标——释放，就可以了，你可以试试。” 　　路妮恩似乎受到了启发，一旁围观的希尔也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另外两道沉稳的声音前后响了起来，更多的黑雾出现了。 　　但这一次，黑雾们都老老实实的，完全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我成功了！！”路妮恩激动的一把抱住菲依！ 　　她苦黑雾侵袭已久，不止是这一个魔法显化，还有更多的类似的控制类魔法她都不太行。 　　现在似乎终于摸到了一点精髓，整个人都激动疯了！ 　　“太谢谢你了！你讲的比导师讲的还要简单易懂，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 　　话还没说完，路妮恩突然“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菲依讶然抬眼，正对上希尔冷冰冰的眼神。 　　“实在不好意思呢，”大小姐对着路妮恩说着抱歉的话，眼底却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我的黑雾控制出了一点问题，不小心把你也套进去了。” 　　菲依：“……”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学霸的指点。 　　有两三个女生推推搡搡来到菲依跟前，刚想要开口询问一下有关使魔召唤的事情。菲依却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抱歉，我有点累了。如果你们没什么事的话，慢走不送？” 　　“现在才深渊午后的三点！”一名女生不满地叫道。 　　“而且你刚刚给一个人做过指导！凭什么到我们这就要睡觉？”另一个说。 　　“凭嘴长在我身上，”菲依无所谓地摊手，一簇火焰在她掌心窜了起来。 　　“我现在要睡觉，所以你们是自己走，还是被我揍一顿再拖走？” 　　三名女生尖叫着跑掉了。 　　她们相信菲依的话，因为她们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打了。 　　——这三人就是曾经跟在苏西旁边，欺负过菲依的家伙们。 　　她们跑出门时，同宿舍的希尔低声念叨了两句，一块薄冰瞬间出现在三人脚下。 　　三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刺溜”一下全部滑了出去。 　　“啊——！！” 　　“这才是离开时应该有的速度。”希尔抬抬下巴，一边鄙视地说着，一边像只开屏的小孔雀，不停用余光瞄向菲依，仿佛在炫耀：看，我的魔法显化是不是学的很好！ 　　菲依决定无视掉这群小学生们。 　　但好巧不巧，她一抬眼，就和走廊上的苏西对上了视线。 　　三位好朋友当着自己的面儿滑了出去，还是从最讨厌的那个人所在的宿舍中。 　　苏西的脸色仿佛雷暴雨前的天空，怨恨和恶毒几乎快要冲到菲依的脸上了。 　　菲依轻飘飘看她一眼，随后“啪”打了个响指，宿舍门自动在她眼前关上了。 　　走廊重新变得幽暗，两旁叽叽喳喳的新生们蹦跳着跑远。 　　可没人搭理苏西一下，谁都记得刚刚开学时发生的一切。 　　苏西的眼神随着深渊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好了。” 　　她准备了那么久，只要再耐心一点，她就能亲眼看到最讨厌的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想到这儿，苏西的表情终于好看了那么一点。 　　她低下头，将怀里一本薄薄的小书又向怀中掩了掩，快不步离开。 　　门内，希尔嫌弃地挥挥鼻尖的空气，“每次苏西一路过，感觉空气都不太干净了。” 　　“是啊，每次。”菲依单手撑着下巴，视线长久地凝望着宿舍门，“明明苏西的宿舍在我们前面，为什么还要从我们宿舍门口路过呢？” 　　希尔的动作顿了一瞬，这一条长廊都是宿舍，想要去往任何一个教室，都只有前进一条路。 　　“也许……苏西是去找她的朋友了？”大小姐猜测。 　　“也许吧。”菲依不太在意。 　　她只是觉得最近几天，苏西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似乎有点多。 　　而且…… 　　“先睡了。”菲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倒头躺在床上，“突然好困，补个午觉。” 　　“你最近怎么喜欢睡午觉了？”希尔虽然在吐槽，但仍然专注盯着散发光亮的魔法花灯。 　　“黑暗降临——” 　　绸缎一样的黑降了下来，缓缓包裹住菲依的那一边。 　　她笑了一下，像是窝进洞穴的小动物，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期末考试到了。 　　照例由盖亚导师做讲解。 　　“考试结束，顺利通过的学生将获得[低级魔女]的称号，成功升入二学年。”导师没有一句废话，直奔主题，“而没有通过考试的学生，将彻底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学生群中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但还好，盖亚紧接着公布了每个人的平时分。 　　只要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加上一点平时分。 　　正常的在5-10分左右浮动，低一些的也有1-3分，0分的寥寥无几。 　　不过仍然有离谱的分数。 　　“我没看错吧？菲依·罗居然加了四十七分？！” 　　“这还考什么？随随便便答一下都能过了吧！” 　　“可恶好想让她借我十分啊！” 　　每个世界的孩子对于学霸都是羡慕又嫉妒的，想成为学霸，想取代学霸，想碾压学霸。 　　“还有一个好消息，”盖亚示意所有人安静，“按照学院惯例，期末考中成绩获得第一的学生，将会得到来自导师们赠送的礼物。” 　　所有人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 　　高级魔女赠送的好东西！会是量身定做的武器吗？还是史上最全药剂配方？还是魔法道具？ 　　期末考终于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第一天考魔药剂。 　　盖亚布置了三种魔药剂，需要学生们在一天之内全部完成，还要在发下来的薄皮纸上写下炼制过程。 　　菲依看了一眼，发现导师布置的魔药剂虽然都很偏门，并不是主流常用的。但其实只有最后一种有难度，其他两种都很简单。 　　她慢吞吞跟随人流走向偶人的马车，准备先去弯曲森林取材料。 　　琳上车前，菲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人影慢慢逼近。 　　“哎哟！” 　　突然她的后背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一扭头，看见了苏西同样烦躁的脸。 　　“挡什么路？在孤儿院没人教你不要站在路中间吗？”低声咒骂了一句，苏西抬脚就走。 　　另一边的希尔看见立刻就要下车，却被一截枯枝拦住了去路。 　　“考试时不允许交流、不允许出声、不允许偷看其他人的动作，”盖亚导师平稳的声音响彻头顶。 　　“如有违反，立即判定失去考试资格。” 　　这下，所有人瞬间收回了想要看热闹的心。 　　一辆辆马车驶离城堡，唯有菲依一直窝在马车里没有动弹。 　　一股深深的脱力感缓慢袭来，就像刚跑完八百米后的样子。 　　她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轻声召唤出使魔。 　　白茫茫的空间瞬间出现，她的个人面板发出莹莹幽光。 　　[姓名：菲依·罗 　　血量（HP）：227(诅咒中↓)/230 　　魔力（MP）：143(诅咒中↓)/150 　　攻击力：377+4099（诅咒中↓） 　　智力:6577 　　魅力：100 　　精神：100% 　　敏捷：18+3] 　　好家伙。 　　看到熟悉的↓（持续性下降）标志，菲依忍不住想鼓掌了。 　　诅咒？ 　　还是只针对生命值和魔力值的诅咒。 　　怪不得最近总觉得疲惫嗜睡，还以为是之前魔力枯竭造成的后遗症，没想到居然是中了诅咒。 　　菲依摸了摸后背，刚刚被撞过的地方还疼的厉害，但没有血。 　　她真的想给苏西鼓掌了，毕竟这可是真正的诅咒。就算是魔女学院，也是三学年以上才会允许学生学习的强大黑魔法。 　　苏西竟然为了搞她，自学成才。 　　那孩子的天赋平平，恐怕新学期刚开始的就在准备了吧？ 　　还特意选择了这样慢慢消耗生命和魔法的诅咒方式，如果没有个人面板，就算是菲依，恐怕也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可问题是，明天就要考魔法显化了。 　　按照现在魔力值流逝的速度，到考试前，她的魔力可能刚好枯竭。 　　而考试成绩不合格者，将被烧死， 　　就算把平时分全加在魔法显化上，也不够。 　　菲依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来。 　　既然想让她死，应该也做好了受到同等反噬的准备了吧？ 　　马车在弯曲森林门口停下，菲依揉揉疲惫的眼睛，像只僵尸一样走下车。 　　她到的晚，不少学生已经采集了满满一袋子考试用的材料了。 　　每人身旁都围了一大圈儿晃动的枯枝，这是盖亚导师在监考。所以所有人只敢偷偷摸摸的用余光瞄一眼菲依。 　　太狂妄了吧，就算成绩好，天赋高，也有胆子拖到现在才开始采集？时间真的够？ 　　许多人不信，把脸转过来后嗤之以鼻。 　　一直沉默的苏西同样如此，她听见响动轻轻歪了歪头，看见菲依托着无精打采的脚步，慢吞吞走进森林，还迟钝的随手摘了片叶子嚼。 　　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恍惚模样。 　　苏西重新低下头，用剪刀“咔擦”一下剪掉了面前的矮灌丛，深深的笑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微弱魔力在自己身体里勃发。 　　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天，属于所谓“天才”的魔力，就会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到时候那个贱种就会彻底成为一个废物。 　　她会变成新的学年第一，真正的天才，会获得所有导师的青睐，每个人都要对她友好而恭敬。 　　她会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连怀亚特那样的大小姐也要看她的脸色！ 　　而菲依·罗，恐怕到死那天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学年所受到的所有痛苦，只要在过一晚上，就会全部消失。 　　“要怪只能怪你活该。”苏西一脚踩住从矮灌丛下挣扎爬出的双头蜗牛，面无表情地呢喃道，“谁让你偏偏惹到了我。” 第24章 “已经犯下的过错，没有人会原谅。” 　　魔药剂考试, 菲依是最后一个完成的。 　　她踩着死线时间将三瓶魔药剂交了上去，盖亚似乎看了她一眼，这才宣布考试正式结束。 　　哗啦, 学生们一窝蜂全散了。成绩要全部考完才能出, 大家凑在一起对答案, 最后一致认为只要能炼制出其中的两瓶, 考试就可以安全过关。 　　“罗，你没事吧？”希尔快步走近，有些担忧地问道，“要不要我去帮你炼一瓶提神药剂？” 　　“没事谢谢, ”菲依揉了揉眼睛，“只是有点困，回去睡一觉就好。” 　　希尔明显不信, 想拉着她去校医室看看，被菲依婉拒了。 　　有时候, 自己这个舍友比父亲还要强硬。 　　希尔没办法，只能松开了手，看着菲依飘回宿舍。 　　另一边，苏西高高悬起来的心脏又重重落了回去。 　　说什么天赋最高的孩子，也不过如此，而且马上就会变成她的了。 　　菲依这一夜睡的特别沉。 　　深渊的风吹了整夜，仿佛窗外不断有人在啼哭。 　　个人面板上的生命值和魔力已经掉到一个闪烁红光的范围了，她被希尔强行叫起来的时候, 眼前蓦然出现一行小字。 　　[你有危险。] 　　哎呀, 居然逼得小世界挣脱空间束缚也要提醒她, 看起来她的情况的确非常不好了。 　　不过……不要急嘛。 　　她非常清楚苏西用的是哪种诅咒, 这种在游戏里对新手很不友好的技能, 也只是欺负新手对技能了解不多，被盯上后非常容易慌乱，所以才看起来非常危险。 　　可偏偏，她早就不是新手了。 　　魔法显化考试。 　　将所有学过的魔法显化全部施展一遍，成功即可按比例计入分数。 　　为了活命，为了得到导师的馈赠，大家都拼了命的努力着。 　　就连一开始对魔法显化并不熟悉的希尔·怀亚特，在经过舍友不停的指导之后，考试时居然也超常发挥，连续释放了十一个魔法。 　　随后蓝条见底，脱力晕了过去。 　　之后是路妮恩。 　　她不断念叨着“集中、瞬间、集中、瞬间”走了上去，磕磕绊绊释放了八个，脸色惨白的下来。 　　下面是六个、七个、九个…… 　　新生们才接触魔法显化没有多久，魔力并不充盈，一般都连续释放几个就受不了了。 　　接着轮到了苏西。 　　自从被连续打脸后，苏西就很少抛头露面了。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研究什么。 　　虽然在深渊呆久了，每个人都阴沉沉的，可苏西永远是最阴沉的那一个，像是永远有片乌云盖在她脸上。 　　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很少有人去关注她了。 　　但现在—— 　　“风刃——！” 　　一道两人宽的破洞登时出现在墙壁之上！ 　　“阴雨绵绵——！” 　　足以笼罩所有人的雨幕瞬间落了下来！ 　　“微光现现——！” 　　刺眼的、仿佛太阳一般明显的光芒充斥整间教室！ 　　所有人一片哗然，连贝罗娜导师坐直了些。 　　好强大的魔力！ 　　“这怎么可能？！”路妮恩小声叫道，双眼被光芒照的通亮，“她的微光现现居然跟菲依的亮度差不多！” 　　所有人都看见了，要不是贝罗娜导师更快速的释放了一个屏蔽保护魔法，大家恐怕都会被刺眼的光芒灼伤。 　　有人忍不住感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只有苏西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已经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诅咒很顺利，属于菲依的魔力正源源不断流入她自己的身体。 　　但也许是她的操作出现了一点点瑕疵，流入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要慢一些。 　　现在，她只接收到了菲依九成的魔力。 　　九成，就已经如此强大了吗！也就是说，平时上课，那个贱种只发挥了一半的实力！ 　　就算如此，她仍然碾压了所有人，是当之无愧的学年第一！ 　　为什么？凭什么？！ 　　正因为清楚的知道两人间巨大的差距，所以苏西的嫉妒和怨恨如海啸般飙升。 　　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 　　苏西不断安慰自己，天赋再好有什么用？不还是会被她榨的一干二净后默默死去吗？ 　　还好偶然捡到了那本《诅咒之书》，即便现在的苏西没有办法将里面的诅咒学会。但费劲全部心思弄懂的这一个诅咒，也帮了她很大的忙。 　　这才是命中注定，她就是命中注定的唯一赢家！ 　　“还要不要继续？”贝罗娜导师抬了抬下巴问，后面还有好几个魔法显化没有做完。 　　“要！”苏西没犹豫，她要当第一，这下再也没人能够抢走。 　　所以，把所有魔力交出来，然后去死吧，罗。 　　苏西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用极尽疯狂的眼神看了菲依一眼。 　　只一眼，却蓦然让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因为菲依·罗，在笑。 　　还用嘴型在对她说：玩得开心吗？ 　　那一瞬，苏西好像让人揍了一拳。 　　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席卷全身。 　　她知道了？不不，怎么可能？！苏西明明记得很清楚，诅咒是高学年才会开的课程，她们新生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诅咒的事！ 　　而且那本书、那本书她没有给任何人看过，菲依-罗绝对不可能知道她用的是什么诅咒！ 　　不，罗根本连被诅咒这件事都不可能察觉得到！ 　　她为了悄无声息完成诅咒，可是准备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 　　苏西强迫自己冷静，她扭过头不再向那边看，而是将手举到半空，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完成接下来那一大半的魔法显化考试。 　　“血骨——” 　　“诅咒现形，请让所有诅咒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一道不算大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苏西的施法，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再次扭头！ 　　“不……不！” 　　随着古咒语落地，黑色的、如同蚂蚁群一样的由文字组成的线顿时从苏西身上漂浮了起来。 　　曾经她无数次念过的、练习过的那些诅咒，在这一刻全都具像化了，犹如黑色的利箭一般射向菲依，将她死死裹住。 　　大家全愣住了，刚刚才学完初始课程的新生们压根儿不知道这吓人的东西是什么。 　　可贝罗娜再清楚不过了。 　　她“蹭”一下站了起来，直接揪住苏西的衣领将人拽离了地面。 　　“诅咒？你干的？！” 　　苏西浑身僵硬，高级魔女庞大的魔力压的她连喘气都做不到。 　　但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贝罗娜气炸了。 　　她“啪”一下在苏西额头打了一下，苏西立刻感觉身体里的魔力像被劲风全部吸走了一样，瞬间变得空洞洞的。 　　“不——！！导师不要！！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苏西疯狂挣扎起来！ 　　但由于被迫脱力，她的挣扎也软绵绵的，像只无力的三脚猫。 　　“还差一点什么？”贝罗娜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所有人，考试暂停！等我回来再继续！你还想怎么样？用诅咒把罗吸成一具干尸么？！才一学年，就想着用同学的命和魔力给自己铺路了？等你长到三学年四学年，是不是也打算把导师一个个当成自己的魔力补充水晶来用？！给我滚过来！” 　　导师抓着苏西的衣领，像抓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鸟，直接拖出了教室。 　　黑色的诅咒文字仿佛被打碎了，“哗啦啦”落了一地。几秒钟后，化为了红色的齑粉。风一吹，粉末晃晃悠悠出了教室，顺着苏西离开的方向飞去。 　　反噬。 　　当诅咒中途被迫失败时，就会形成反噬，会对下诅咒的人造成比原诅咒更加痛苦的伤害值。 　　比如诅咒别人失去一只眼睛，一旦诅咒失败造成反噬，诅咒者往往会失去半张脸。 　　苏西的诅咒是吸走菲依的所有魔力值，现在诅咒还没有彻底完成，菲依利用了一点小技巧，让诅咒被迫现形。 　　有学生当场陷入诅咒，导师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也是菲依选择在贝罗娜面前突然发难的原因。 　　一个学年下来，她早就把各个导师的脾气摸透了。 　　盖亚导师看着最可怕，但却是最有原则的人。她并不爱护学生，但却足够公平。一旦课堂上发生什么意外，她会选择暂时将搞出意外的学生困住或者扣分，等课程结束再统一处理。 　　夏普导师更不用说，表面极为和善。她爱护学生就像爱护自己的倒吊娃娃们，不忍心看着学生受到任何伤害。 　　只有贝罗娜导师，性格易怒且冲动。她对待任何事情，都优先遵从内心的怒火，选择最快速的处理方法。 　　她不会等待、讨论，她是唯一一个可能会因愤怒当堂将学生变成残废丢出去的导师。 　　事实的发展也跟菲依想象的一样。 　　贝罗娜导师强制性让苏西暂时失去了所有魔力，没有能够支撑诅咒继续下去的魔力，诅咒被迫中断。 　　当然，这也代表着诅咒失败了，所以苏西遭到成倍的反噬，是必然的。 　　而比菲依失去所有魔力还要严重的伤害……凭苏西那点可怜的蓝条，很难想象她会经历什么。 　　一切都跟菲依预想中的一样，反噬彻底弄崩了苏西的身体。 　　大片大片的皮肤像碎屑一般脱落，身体上的每一处都在痛着，犹如被无数颗粗粗的钢钉来回捅扎着。 　　苏西尖声惨叫着被拖行，她流出的、呕吐的鲜血在长廊上形成猩红的地毯。 　　但无人注意得到。 　　偶人管家们尽职尽责，熟练且迅速，很快长廊便重新变得干净。 　　“不要再喊了。”贝罗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加大了拖拽的力度，导致苏西的一条腿直接骨折。 　　“违反校规，公开使用禁咒。苏西，你很幸运，你将成为整个一学年里第一个被审判的学生。” 　　在那一刻，苏西彻底崩溃！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我不要！！” 　　* 　　因为诅咒的结束，失去的魔力全部回到了身体，甚至还将苏西的反哺了她一些。 　　“你没事吧，罗？”希尔撇开乱糟糟的人群，挤过来担忧地问，“我看见了，刚刚那些是什么？看起来好吓人。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总是犯困的原因吗？那个苏西？” 　　“恐怕是的，我是说……”菲依摊开手掌，一簇燃烧的黑色火焰出现在掌心上方，“已经不用担心了，有贝罗娜导师在呢。” 　　“的确，”希尔的脸色僵硬了，“刚刚贝罗娜导师的神情像是要把苏西——杀了。” 　　那孩子的确离死不远了，毕竟偷了她的魔力，还只来得及完成了三个魔法显化，距离及格线还有一大截呢。 　　假如“不及格被烧死”是真的的话。 　　* 　　苏西被丢进了贝罗娜的办公屋，导师们收到消息，已经提前赶来了。 　　“她魔力枯竭，生命力也降的厉害。”校医阿斯丽德忙前忙后，“她遭到了诅咒的反噬，情况很不好。” 　　一截枯枝卷着两瓶药剂给苏西怼了进去，脸色变得比纸还白的苏西这才缓和了那么一点点，但仍然看着像是生命垂危。 　　“诅咒！一个一学年新生竟然敢自己去学诅咒！”贝罗娜一脚踹翻了凳子，“难道我上课时说过的话都是放屁？我有没有强调过不要去好奇高深的黑魔法，那不是现在的你们能够承受的！” 　　盖亚冷静很多，“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诅咒被强制现形了，”贝罗娜说，“很突然，被诅咒的学生念出了一句现形的咒语。现在的新生真是不得了了！我没教过的古咒语一个比一个学的都快！” 　　盖亚转动兜帽，“……难道是菲依·罗？” 　　贝罗娜：“除了她，还能是谁？当时罗的状况已经很差了，要不是在最后一刻念出了现形咒，恐怕她的魔力会被苏西吸光！” 　　“原来是这样。”盖亚回想起昨天考试时，在弯曲森林里，菲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随手摘了一片锯齿树的树叶嚼。 　　那时候她以为这孩子只是睡懵了，现在才知道菲依就是冲着锯齿树去的。 　　那是弯曲森林里唯一一种能有效缓解诅咒的植物。 　　但这也是二学年才会学到的知识，菲依·罗居然学会这么多超前的课程了吗？ 　　脑海里忽然闪过三学年时常和菲依勾肩搭背的两人。 　　原来是她俩么…… 　　“是啊……咳咳……”倒在地上的苏西终于有了点力气，沙哑着声音绝望地说道，“她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咳…要是再晚一点察觉到……再晚一点……我的诅咒就全部完成了…咳咳…为什么连运气都站在她那一边……” 　　“哪有什么运气好？”盖亚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罗小姐早就知道自己被诅咒的事了，你为什么会在贝罗娜的面前露馅，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吗？” 　　苏西愣住了。 　　盖亚：“你想让她死，她只是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报复回来而已。与其付出不知道多少魔力强行冲破诅咒，倒不如用最简单的方法让你在所有人面前暴露。” 　　“魔女从不做无用的事，你忘记了吗？” 　　* 　　贝罗娜导师没有耽误多长时间便重新回到了教室，她的表情一直处于暴怒的边缘，考试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下一个！”贝罗娜看了眼名单，视线危险地扫过懒洋洋的少女，“菲依·罗！” 　　菲依走了上去。 　　“鉴于刚才的意外，你有权利申请延后三人再考。”贝罗娜有些烦躁地拍了拍桌子，盯着她，“夏普那个家伙说，要给学生休息时间。” 　　“不了，谢谢导师，”菲依活动了一下手腕，“我想我可以。” 　　她高标准的完成了所有魔法显化的内容，最后以一个华丽的[血雨燃烧]结尾。 　　希尔忍不住为她鼓掌，几秒的安静后，全场沸腾。 　　“太强了，我跟她真的上的是一个学院吗？” 　　“人家的是[冰冻爆裂]，我释放时就是一片雪花飘来飘去…” 　　“……谁不是呢？我从没见过那么厚实的黑雾法盾，我以为最多只能有头发那么厚。” 　　“行了行了，下一个。”贝罗娜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她催促着，然后扭头对菲依说，“等考试结束，跟我去一趟办公屋。” 　　最后一个人释放完毕，贝罗娜宣布考试正式结束。 　　“成绩会跟其他科目统一公布，现在你们可以暂时放松了。” 　　她带着菲依离开了教室。 　　该来的总会来。 　　为了完成审判，盖亚导师用药剂救回了苏西的命，但被反噬的魔力却再也回不来了。再加上违反校规仍然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最终导师们一致同意，让受害者来决定苏西的结局。 　　原本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女，此时此刻已经被反噬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菲依居高临下看了她很久，最终说，“麻烦导师们消除掉她这段时间的记忆，然后把她送回她原本的家吧。” 　　菲依知道，苏西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人上人。 　　而将她唯一的梦想掐碎，让她带着这一副破败的身体变回普通人。这恐怕对于苏西来说，要比“死”更难受。 　　后面的事情，导师们没有让菲依继续看。 　　她被请到了另一间干净的办公屋，很快有人敲开了她的门。 　　“听说要变回普通人，那孩子发了疯。”优雅进入的萨莉拉，轻描淡笑地笑道，“但已经犯下的过错，没有人会原谅。” 　　菲依从导师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苏西的负面情绪从一开始就存在了。 　　嫉妒、怨恨等等，在她胸口逐渐形成了阴暗的漩涡。 　　对于魔女来说，如果无法抵抗心中的恶念，迟早会变成没有思想的、只被情绪支配的怪物。 　　但苏西还没来得及走到那一步，她不断外散的恶念就吸引了另一些东西。 　　“那本诅咒之书，是活的。”萨莉拉导师告诉菲依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它有思想，有情绪，之前一直被我们锁在办公屋最深处，但苏西的恶念仍旧吸引了它。” 　　“在苏西路过时，它让苏西听到了它的声音。那孩子以为自己被选中了，替它打开了锁住的门。” 　　“第二天，诅咒之书就让苏西在角落里‘找到\'了它。” 　　剩下的事就很简单了，按照诅咒之书上面的方法，苏西挑了一个她目前唯一能用的，且最不容易被察觉的诅咒，给菲依套上了。 　　“苏西想得到你的全部魔力，而诅咒之书则想要你们俩的生命，以此来补充它自己的。” 　　原来是这样。 　　菲依其实能理解苏西的想法。 　　谁在走路时忽然听见来自远方的呼唤能不为所动呢？谁中二时期没幻想过自己找到武林秘籍/死*笔记/抽屉里跳出一只蓝色机器猫呢？ 　　尤其还是在魔女学院这样的地方。 　　当意外来临时，苏西只是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而已。 　　但恶意骗不了人，得到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她自己的选择。 　　同情什么的，并不存在。 　　而且不得不说，对于苏西这样致力于成为所有人的领头羊的性格来说。在让她见识过魔法世界的奇特和强大后，被强制送回什么也没有的、只能作为普通人活一生的人间，真的会比杀死她还令她无法接受。 　　看看萨莉拉导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苏西被带走前，情绪有多么崩溃了。 　　“那么……”萨莉拉双手交握，“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诅咒现形]的古咒语呢？” 　　“只是从学姐们的聊天中偶然听来的。”菲依熟练甩锅。 　　实际上，现形咒语是她在死灵歌者的手扎记上学来的。 　　那货的黑魔法学的又杂又乱，基本上浅显的黑魔法会在手扎记中记上一笔。 　　“我们必须承认，由于苏西的事件，让我们对学生学到超前的知识是否是个好事而感到忧心。”萨莉拉选了一个不那么直白的说法，“我们不希望任何一名学生出事。” 　　不希望还定下规矩，第一学年不及格的会被烧死？也太前后矛盾了吧？ 　　但在导师的注视中，菲依只能保证，“我会时刻注意的，一旦有任何不对，我会第一时间来找导师们帮忙。” 　　“这样最好不过。”萨莉拉微微放下了心，“你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么？” 　　还真有，从导师进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有了。 　　“导师，”菲依微微正色，“我可以看一看那本诅咒之书吗？” 　　有自我意识的书，还是被导师们锁起来的书，这直接排除了上面有灵魂附着这一可能。 　　否则这么多高级魔女在，抹除掉一个依附的灵魂还是很简单的事，可她们却没有这么做。 　　那为什么一本书会产生情绪和意识？ 　　菲依脑海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所以她必须亲眼确认一下。 　　“当然不行，”贝罗娜在一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魔法显化学的不错，别干作死的事儿，有个蠢货已经因为诅咒之书没了，怎么？你也想跟她一起？” 　　“导师，我不会。”菲依站起身，认真地看着贝罗娜，“我没有什么想诅咒的人或事。” 　　导师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盖亚开了口，“可以，但我们必须在场。” 　　菲依松了口气，“这是当然的。” 　　诅咒之书被盖亚用藤蔓层层封住，很像封印拉斐尔的状态。 　　当那本薄薄的黑皮小册子展现在菲依眼前的时候，她立刻听到了一些混乱的呓语。 　　“想成为这片大陆最强大的人吗？…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除掉你最讨厌的人吗？带我走……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你最想做的事……我会给予你最强大的力量…谁也无法和你比肩……你是最特别的那个……” 　　菲依：“……”就完了？ 　　按理说不应该在心底涌出一股深深的渴望之类的吗？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东西的话，的确应该更难以抵挡一点。 　　难道是幼年期？力量还没那么强？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否真的是她想的那个。 　　菲依走近了些。 　　纯黑的封面，干净的没有任何文字的封皮，唯独侧方上有一行用虫骨拼成的黑百合图形。 　　黑百合中央的花蕊，则是用一枚小小的圆形铜制物体做的。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整朵花与书完全融为一体。 　　菲依踮起脚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随即后退几步。 　　“原来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书，真看不出来。” 　　“你没有感受到什么吗？”萨莉拉好奇地问。 　　诅咒之书会引诱每一个弱小的人，苏西就是这么中招的，这也是把它锁起来的原因。 　　“暂时没有，只有一些听不清的呓语。也许导师们把它想的太强大了？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别的力量。”菲依一脸诚实。 　　导师们面面相觑。 　　“可能之前苏西的反噬也伤害到了诅咒之书的本体，”盖亚猜测，“我也认为它的力量下降了一些。” 　　诅咒之书虽然对学生来说很危险，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上面的确记载了非常多的诅咒，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还会自我更新。 　　对于魔女，或是任何一个黑暗职业，诅咒都是不可能绕过一个技能。 　　这也是导师们迟迟没有毁掉它的原因，她们仍然需要它去教学，后世的传承者也需要它。 　　“那我们也暂时不能把它放出来，”萨莉拉矜持地摇摇头，“除非彻底将它的思维消除，否则还是安全为主。盖亚，封起来。” 　　藤蔓重新将书封好，随后被妥善放进一个单独的抽屉里。 　　盖亚导师挥动手臂，那层抽屉立刻在眼前消失了。 　　菲依：……隐形术，这不是完蛋。 　　她被请了出去。 　　回到宿舍，谢绝希尔一起吃晚餐的邀请，菲依踢掉鞋子爬上了床。 　　将两侧床幔全部放下后，她召唤出使魔，开启了空间。 　　残缺的命运之轮仍然高高悬挂，菲依仔细观察，基本能够确定那本诅咒之书上的黑百合花蕊，就是她要寻找的命运之轮碎片。 　　她对这本书的印象可太深了。 　　在《在神魔大陆》游戏中，曾出过一次非常突然的全民活动。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活动的主题是“瘟疫”，因为大量npc和玩家同时开始出现相同的病症。 　　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职业，玩家们都会在特定的时间被套上一样的debuff（负面状态）。 　　任何药剂都对身上的debuff无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板上全属性持续降低，大家很快陷入恐慌。论坛都被刷爆了。 　　那也是唯一一次，玩家们差点儿全军覆没的活动。 　　而最后是排行榜前几名的大佬联手合作，才终于成功找到了线索，从“瘟疫”这个错误的方向撤回来，狙掉了真正的大boss——黑百合诅咒之书。 　　当时这本书已经很厚很强了，只要直面它的本体，精神就会以一个极度恐怖的速度往下掉。 　　如果操作跟不上，很快玩家就会陷入[癫狂]的状态，敌我不分，无差别攻击。 　　它甚至可以自己下诅咒，或是直接控制60级以下的人，血量还奇高，总之非常棘手。 　　那时候菲依只是把它当成一个boss打，但现在接到了小世界的任务，才意识到这本书的力量和意识来源，很大概率就是黑百合中央的花蕊——那枚圆形的铜质物体，跟她之前从死灵歌者身上获得的古铜币一模一样。 　　“我得把书偷出来。”她想。 　　现在这本书还很薄，力量也弱。未来如果继续放任它，指不定会出什么状况，变成记忆中差点儿让整片大陆覆灭的怪物。 　　但怎么偷，是个问题。 　　对抗消失术很简单，她已经会了诅咒现形，直接施展就能越过抽屉，找到诅咒之书的本体。 　　麻烦的是盖亚导师封起来的那层藤蔓。 　　表面是藤蔓，实际上盖亚的魔法。她要是动了，势必第一时间被导师发现。 　　怎么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将藤蔓搞没呢？ 　　菲依在头秃中迎来了使魔召唤的考试。 　　考试一共三个项目，[命令]，[协同]，[能量]，都是考对使魔的控制程度的。 　　简简单单，无伤通过。 　　考试结束了，成绩会在明天一早公布。 　　本该是开心的事情，可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的分数是多少。 　　导师们特意为所有新生召开了一场晚宴，庆祝第一学年顺利结束。 　　晚宴就在一层的礼堂举办，之前她们在此地参加了入学仪式，现在每个人都来到这里，参加一学年结业仪式。 　　“你们谁看见苏西了么…”路妮恩躲在人群里，鬼鬼祟祟地问道，“都没看见吧？我也没看见。自从她在魔法显化考试上被带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你们说……她是不是……死了……”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她是被送到了校长那里？好像是去受什么惩罚？”另一名女生小声接话。 　　“校长？”路妮恩抓了把酒味花生，震惊，“咱们学院还有校长？” 　　“谁知道？我只是偶然听说。不过我敢打赌，苏西的结果一定好不了。天知道她怎么那么想不开，非得跟罗那个家伙过不去？” 　　“可不是么？”路妮恩吐了吐舌头，悄悄看了眼不远处专心干饭的少女，用气音附和，“罗可是我见过最睚眦必报的人了，她多狠啊！天赋又是我们之中最强的！谁像苏西一样傻，非得惹她干嘛啊？” 　　“真不知道她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有人愤愤不平，“明明刚开学的时候她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子……” 　　菲依刚好啃完了小牛排，视线扫过路妮恩她们的桌子。说话的女生立刻埋下了头，把脸埋进大盘子里，努力往后缩，拼命降低存在感。 　　就这样揣揣不安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发难的声音。那名女生才小心翼翼抬了抬眼，却发现菲依早就走了，那个让她害怕的位置上，连人影也没有了。 　　第二天公布成绩，所有人揣揣不安。 　　但幸运的是，这一届新生都非常努力。 　　“恭喜你们，全都顺利升入了第二学年。”萨莉拉微笑着鼓掌，“你们证明了自己的勤奋，获得了导师们的肯定。今天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最优秀的魔女。” 　　教室里顿时想起雷鸣般的掌声，她们活下来了！ 　　成功完成了一学年的课程，所有新生将在这一天起，正式从魔女预备役晋升为低级魔女。 　　之后她们会深入学习黑魔法，也将在学院里拥有更多自由。 　　“是的，你们可以回家了。”萨莉拉继续说道，“毕竟相对于学业来讲，假期才更值得期待，不是吗？” 　　“喔喔喔——！”这下子，新生们都疯了！ 　　但更疯的还在后面。 　　“最后的时刻，我将荣幸地宣读本届第一名——” 　　萨莉拉导师微微抬手，无数佩戴着领结的仓鸮鸟从她身后骤然飞起！ 　　这些曾在入学仪式上为她们带来入学大礼包的飞鸟们，此时此刻集体衔着一张极为漂亮的宽形丝带。 　　丝带上烫印着熟悉的倒三角和白色腐生花，华丽精致的中心点则统一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菲依·罗]！ 　　学年第一名！ 　　“让我们恭喜考试成绩第一、平时分成绩第一的菲依·罗小姐！”萨莉拉眉眼弯弯，双臂高抬，“她当之无愧！” 　　希尔带头大力鼓起掌来！ 　　怀亚特大小姐的掌心都被自己拍红了！ 　　下一秒，更加轰动的掌声瞬间爆发！ 　　每个人都在欢呼、起哄。 　　讲真，谁不羡慕学霸呢？谁不想成为学霸呢？纵然有的女孩看不惯菲依，但在这一刻，每个人都在为第一名拍手。 　　菲依懵懵的，她上辈子除了游戏，很少在现实中这么出风头，一时间僵硬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那么，我将代表学院，赠送给学年第一一份礼物。”萨莉拉微笑着走到菲依身边，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顶漂亮的淡紫色尖顶帽。 　　“变形帽，来自我们的黑魔法道具导师杰奎琳，能够使佩戴者拥有变形的力量。变形的数量与维持时间，跟佩戴者的魔力强度相关。” 　　萨莉拉第一句话说完，后面的那些菲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帽子，“咻”一下坐直了！ 　　变形帽！这下真的赚大发了啊！ 第25章 小温纳斯！！ 　　菲依万万没想到, 她获得的奖励居然是一顶变形帽！ 　　魔女们大多数都会佩戴遮挡物，比如盖亚导师的兜帽，萨莉拉的蛇骨黑伞, 夏普导师的圆顶帽等等, 这些其实都属于变形类道具。 　　魔女可以用魔力迫使物体改变形状, 但没有办法更改自己的身体。 　　想要自己变形, 变形类道具必不可少。 　　但这东西只能用女妖的脸，暗精灵的血管，再加上恶魔的筋骨制作，原材料异常难找, 所以产出也小。即使在《神魔大陆》游戏里，也是被炒上天的道具之一。 　　没想到学院这么大方，居然给她发了一个！ 　　菲依美滋滋接过, 完全不在意周围杀人的目光。 　　“不得不说，已经很久没有全员通过的景象出现了。”萨莉拉扫过每一个学生, 嘴角轻轻弯起，“我为你们骄傲。” 　　“现在，让我们迎来欢乐的假期吧！” 　　学院给予她们十五天的假期，届时城堡里的固定传送阵会被激活。所有人可以通过传送阵统一传送到腊马镇，那里有通往各地方的大型传送站。 　　为了照顾部分学生干瘪的钱包，学院还贴心的制作了伪装学生证。只要注入魔力，伪装学生证就可以随心变换成任一人间学院的证明卡。 　　通过传送站时，可以打三折。 　　当然, 如果有不想离开城堡的, 学院也会继续保留宿舍和餐点, 还提前为她们开放了图书阅览屋, 管家们的马车也会照常听候命令。 　　“但我必须提醒你们, ”萨莉拉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深渊之地对于稚嫩的低级魔女们来说，仍然太过危险。如果不是必须，还请各位不要跑到太远的地方去。我并不希望看见开学时出现减员的情况，如果仍旧想去，变形药剂或隐形咒语、加速咒语都是不错的选择，听明白了吗？” 　　“明——白——啦——” 　　每个人都很兴奋，但最后真的决定回家的却寥寥无几。 　　菲依稍微思考一下便想明白了，能够抛弃人间的一切、违背这个世界的主流信仰，一心一意接受魔女学院入学通知书的孩子，要么是像她一样走投无路的，要么是怀有目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生活和谐幸福的孩子，有几个会允许自己跑到深渊来？早就在看见魔女时大叫着跑到修院寻求帮助去了。 　　每个学生的悲欢不尽相同，但魔女的内核一定差不多。 　　“是的，但我必须得回家一趟。”希尔·怀亚特是个例外。即便她说这话的时候，拳头紧紧握了起来，眼底充满抗拒，但收拾行李的动作仍然没有减缓。 　　“我骗父亲跟在一位隐居的大法师身边学习，所以放假是一定要回去的，否则我的妈妈……会陷入很不好的境地。” 　　这是希尔第一次磕磕绊绊对着外人诉说家里的冰山一角。 　　怀亚特家族表面荣光，但实际上只是父亲大人一个人的世界罢了。家里的每一位成员都必须遵从父亲大人的掌控，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例外。 　　就连妈妈穿什么样的衣服、平时说话语句的数量、吃饭时吃每一道菜所用的时间等等等等…都有非常严苛的规定。 　　希尔自己胜在年纪小，父亲大人的要求会相对宽松。但家中的气氛仍然像是巨大的石头，死死压在肩上。 　　所以她必须回去。 　　她不忍心看着妈妈一个人处在那种环境下。 　　况且她现在已经有能力了，有能力在父亲大人面前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希尔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深吸一口气，用随意的语气问道，“菲依你呢？放假有什么想做的吗？” 　　菲依懒在床上，“没什么特别的。”但要去偷盖亚导师保护的诅咒之书。 　　“那到时候我们写信玩吧！”希尔留下自己的地址，声音里充满鼓起勇气的期待，“我还从来没尝试过写信呢！” 　　说完，她也不管菲依的回答，拎上行李跑出了宿舍。 　　宿舍一下子静了下来。 　　菲依看了眼桌上写着地址的卡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好收到了抽屉里。 　　然后她便重新滚回了床上，一脸愤愤。 　　“可恶啊！到底该怎么瞒过盖亚的魔法？” 　　她为此已经思考了两天了，但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任何切实可行的好办法。 　　因为她并不了解盖亚，这个人物没有出现在游戏世界，她对她一无所知。 　　并且盖亚可是高级魔女，等级至少在60级以上。她一个才从新手村出来的菜鸡，根本不够看。 　　菲依憋屈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她抱着试试的心态，召唤使魔，打开了空间。 　　“既然是金手指，虽然还不完整，但应该能用上一点吧？就像上次播放亚尔维斯的命运一样，能不能给点有关盖亚的提示？” 　　她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心态，并没有真的寄希望于此。 　　但命运之轮回应了她。 　　她看见了盖亚的命运中，很短暂的一幕。 　　那应该是在成为学院导师之时的事情，盖亚并没有用黑乎乎的巨大兜帽把自己裹住，菲依还看见了很多年轻而又熟悉的面孔。 　　她们围着盖亚，在欢迎新的血液加入学院。 　　“你一定会是最棒的魔药剂导师！”胖胖的夏普导师微笑着递出一杯白茉莉酒，盖亚眼神飘忽，从每个人脸上错开。 　　她本来想装听不见，但架不住夏普的热情，最后只能僵硬着脸接过，犹豫了一下，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三秒钟后，在夏普和其他导师震惊的目光中，盖亚“砰”一下倒在了餐桌上。”她怎么了？”夏普朝阿斯丽德挥舞手臂。 　　校医检查后深沉的替人盖上黑布，“她喝醉了。” 　　命运线到这播放结束，徒留下菲依一脸懵逼……万万没想到啊！ 　　仅仅不到两分钟的命运回放，她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 　　盖亚导师居然是个社恐，并且她还是个一杯倒！ 　　找到了方向，接下来的事情顺利了很多。 　　菲依先去了趟尼尼徽镇，找到了镇子上最大的酒铺。花了470金币，购入了最香且度数最高的白茉莉酒。 　　接着她又跑了趟药剂铺，拿了点效果最好的麻醉药剂。 　　最后再拐入烘烤俱乐部，这是一家提供自己动手进行烘焙的甜品店铺，有很多孩子会在家长的陪伴下来玩，也有一些情侣藏着娇羞的心事来为爱人制□□心甜点。 　　菲依大气的包下了一整台机器，还神神秘秘让店家拉上帘子，确保没人来打扰自己。 　　“消除气味——” 　　上了一个抹除咒语，浓浓的白茉莉酒香和麻醉药剂的气味瞬间消失了。 　　随后撸起袖子，开干。 　　* 　　放假第一天，大部分新生都离开了。 　　有的是结伴去了人间的城镇，路妮恩从菲依那里得到了灵感，自己做了一些魔药剂准备拿去卖。 　　有一些孩子则结伴去镇上购物，打算补充一些生活用品。 　　还有一些胆子大的，试探着在城堡周围向深渊深处探险。 　　菲依捧着一盒香气四溢的甜点，穿过静悄悄的宿舍走廊，敲开了第一间办公屋的门。 　　“给我的？”夏普导师正在给娃娃们织围巾，长长的毛衣针自己在半空中上上下下，各式各样的线团像彩虹一般铺开。 　　她看见少女手中的东西，很惊喜。 　　“是的，感谢导师一学年的教导和帮助。”菲依笑眯眯的把一盒夹心小蛋糕放在了桌子上，“是我自己做的，茉莉口味，希望您能喜欢。” 　　学生手上的篮子里还有好几盒，一看就是给每位导师都准备了。 　　夏普摘掉眼镜，快乐地接过，“感谢你，我的孩子，我很荣幸。哦好香啊！里面的夹心居然是白茉莉酒吗？可真是不错的甜点呀！” 　　菲依又走进了贝罗娜导师的办公屋，人不在，但有一匹无头战马。 　　她把小蛋糕放在了战马面前，并留下字条。 　　还有萨莉拉导师、校医阿斯丽德，最后菲依才敲响了盖亚导师的门。 　　“请进。” 　　看见是学生，微微偏过来的兜帽又转了回去。 　　菲依：……能遮盖住全身的斗篷真的是社恐福音，谁也看不见脸。 　　她笑着把篮子放下，将小蛋糕放在桌面上。 　　“很感谢导师们的教导，这是我亲手做的夹心小蛋糕，味道还挺好的，希望您能喜欢。” 　　知道盖亚导师的社恐本质后，菲依便不再叭叭太多。表达完该说的，就弯腰离开了。 　　为了确保社恐导师能够顺利吃下小蛋糕，菲依在里面不止加了麻醉药剂和白茉莉酒，还有她特意放入的香香草的草籽粉。 　　香香草没什么别的用处，唯一的作用就是大幅提升食物的香气，是很多甜品店铺都会使用的一种药草。 　　盖亚的视线透过兜帽扫了过来，小蛋糕静静摆放在桌面上。 　　这还是第一次有学生送给自己礼物。 　　平心而论，她的外形并不算友好。一直以来都不如和善的夏普、强大的贝罗娜、或永远优雅的萨莉拉受欢迎。 　　学生们惧怕黑色的斗篷，不是很愿意亲近她。像罗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盖亚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的斗篷下伸出一截枯枝，试探着伸向小蛋糕。 　　上面没有任何魔法残留的痕迹，小蛋糕看上去松松软软的，散发着特别香甜的气息。 　　盖亚举着看了半天，才慢慢咬下一口。 　　好香。 　　好熟悉的香味。 　　“咚！” 　　门外，一直默默等待的菲依听见了一声响动，像是什么重物倒在桌上的声音。 　　她立刻转身敲门，“盖亚导师，不好意思，我刚刚好像落下的我的小篮子，我可以把它取回来吗？” 　　无人回应。 　　菲依又加大了力道敲了两下，门内仍然一片死寂。 　　她立即停手，以防被其他导师发现。 　　“对不起了盖亚导师，为了未来，还请您睡一小会。” 　　不敢耽搁时间，菲依迅速带好变形帽，催动魔力。 　　一圈圈的紫色光芒将她笼罩，人形登时消失，一只瓢虫飞朝着目标办公屋冲去。 　　门上并没有任何魔法阻碍，小虫子很顺利的进入办公屋。 　　“变形消失，诅咒立现！” 　　菲依看见了熟悉的诅咒文字，层层叠叠从角落里往外冒。 　　她走了过去，打开隐形的抽屉，见到了一大团绿绿的树藤。 　　她试探着摸了上去，树藤扭动了一下，便没了反应。 　　有戏！ 　　“速速膨胀——！” 　　菲依魔力不够，没办法直接将盖亚的魔法暂停。所以她想了个无赖的方式，将树藤封印强制膨胀。 　　可就算如此，以她的魔力，也没办法撼动藤蔓太久。 　　必须得快。 　　果然，咒语念出后，怀里的藤蔓瞬间像气球一样胀大，但里面的诅咒之书却没有任何变化。 　　菲依眼疾手快捏住书，一把将其拽了出来。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塞进去另外一本差不多厚度的薄册子。 　　——那是她早已准备好的替换赝品，以防止黑百合花蕊短时间拿不下来的情况。 　　藤蔓重新将赝品封住，这短短的两秒已经是菲依的极限了，不过好歹是成功了。 　　她重新把封印送回隐形的抽屉，随后将现场还原，蹑手蹑脚回到盖亚导师办公屋门口。 　　很好，屋内一片安静，导师应该还醉着。 　　松了口气，菲依迅速遁回宿舍。 　　现在，大名鼎鼎的诅咒之书就躺在她面前。 　　从刚刚起，逐渐恢复的呓语便一直环绕在菲依耳边。 　　那感觉像是有一个人趴在耳朵上，不停地在跟你说话一样，很难忽略。 　　“我能满足你的任何愿望……我能帮你除掉你所有讨厌的人…把我打开……把我打开……” 　　菲依晃晃脑袋，果断砸了几个屏蔽魔法上去。 　　充满诱惑的呓语顿时减轻。 　　打开个人面板，精神值下降的速度也减缓了些。 　　幸好这家伙现在还在幼年期，没那么强大。否则按照她现在的等级，还真的很棘手。 　　菲依不敢托大，她先观察了一下，发现现在的诅咒之书还非常薄，那枚铜质花蕊在封皮上轻轻凸起，外侧还能看见边缘的纹路，像是镶嵌在上面，并非彻底融合。 　　菲依有些忌惮的思考了一下，选择先释放了好几个稳固精神和灵魂的古咒语，把buff叠满。 　　随后才眼一沉，手一动，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拽住铜质花蕊，狠狠往下一拽！ 　　下一秒，呓语忽然变成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个个黑色的文字化成实体，从书里挤了出来，拼命跑向菲依的手黏了上去。 　　“别碰我！滚开你这个贱种！你怎么会知道不不你绝对不可能知道！去死啊你！” 　　诅咒之书自己发动了。 　　精神值顿时加快速度往下降。 　　菲依对这件事简直不能再熟悉，如果精神值低到一定程度，她会出现很恐怖的幻觉，最终因精神崩溃而死。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老实！” 　　她在瞬间召唤出命运之轮修改器，强行将个人面板上的数值拉到最大！ 　　体力值瞬间提升，菲依咬紧牙关，魔力和体力全都怼在手上，死命将花蕊往下拽！ 　　那感觉像是硬生生把人脸从头上往下扯一样艰难。 　　“你到底是谁！不可能！不可能！你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更多的黑色文字爬上小臂，她能明确感觉诅咒之书的愤怒和惊慌。 　　菲依完全不去看身上的诅咒，她眼神凶狠，势必要在书上撕下一块肉来！ 　　疯、疯子！ 　　诅咒之书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 　　为什么？为社么这女孩非要拽下来那个东西？！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不不不！它绝对不允许！它还没有强大到—— 　　“咔嚓！” 　　随着菲依不死不休的生拉硬拽，像是被钉进书中的花蕊终于传来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 　　花蕊的一部分真的被拽了下来，随后是更多的部分。 　　最终，在黑色文字蔓延到手肘时，顽固的花蕊“哗啦”一下全部被扯了下来！ 　　因为巨大的惯性，菲依“咚”一下摔在地上，随后又用最快的速度翻了起来，死死盯着眼前的诅咒之书。 　　然而当花蕊彻底被拽掉后，缺了一块的boss书仿佛一下被抽走了灵魂。恼人的呓语不再响起，冰冷的黑色文字也不再往外冒。 　　它就像是一本普通的书，安安静静放在眼前，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但小臂上的诅咒没有消失。 　　她大口喘气，顾不上别的，先将使魔召唤出来，打开空间。 　　残缺的金色巨轮悬浮在半空。 　　菲依看了看手中的花蕊，将其靠近巨轮。 　　熟悉的金色光芒霎时间亮起，花蕊表面的铜皮快速脱落，变成一片刻印着繁复花纹的小齿轮，逐渐向着巨轮飞去，填补上了新的缺口。 　　[恭喜你已成功修复命运之轮修改器！世界线修正率达到15%！] 　　果然修正了好多！ 　　解决掉卢克，修正率也才上涨了1%，亚尔维斯当选尼尼徽镇修院的主管，修正率也才上涨至4%。 　　而诅咒之书一个家伙，就硬生生将修正推到了两位数。 　　啧啧，足以见其未来影响有多大。 　　还好这货还在幼年期，要不是它自己按耐不住蛊惑了苏西，恐怕直到现在菲依都还发现不了它。 　　否则真拖到后期，菲依靠自己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将其制服。 　　“怪不得小世界要把我送到这个时间点来。” 　　在这个时间点，许多未来的大boss也许才刚刚开始成长，不至于完全认不出他们，也不至于完全对付不了他们。 　　他们所造成的痛苦也还没来得及开始，还有机会去阻止，还有可能去修正。 　　菲依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 　　一行小字浮现在她眼前。 　　[谢谢你，我又恢复了一些。] 　　菲依无所谓地摆摆手，“嗐，互帮互助，我也为了回家。不过这些伪装成铜质物体的小齿轮到底是什么？诅咒之书又怎么会从其身上获得了力量，从而生出意识和蛊惑能力的呢？” 　　她获得的第一枚命运之轮碎片，还是从歌者身上挖出来的古铜币。 　　当时她记得很清楚，歌者没有像诅咒之书一样吸收这枚古铜币，更没获得什么奇特的力量。 　　后来她拿到了，带在身上那么久，也完全没什么神奇的事发生。 　　菲依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她平时鲜少会和小世界有什么交流。 　　一是因为她并没有真正遇到什么危机，二是小世界现在力量有限，估计也没什么能量能在她面前打字。 　　不过也许世界线修正率飙升，给了小世界更多的修复。这一次菲依的问题，居然得到了回答。 　　[诅咒之书也是目标物体。] 　　她眨眨眼，忽然懂了。 　　是目标物体，不就意味着能用金手指了？ 　　“开启修改器，查看诅咒之书的命运！” 　　这一次播放的时间，要比盖亚导师那次长一些。 　　菲依看见一本普通的记录本，辗转反侧到了很多不同的人手上。 　　这些人大多都是一副反派打扮，黑乎乎的罩衣或斗篷，苍白的面孔，邪恶的神情。他们每个人都在记录本上书写下一道道诅咒，简短的，冗长的，最后慢慢变成专门记录诅咒的札记。 　　这时候，诅咒之书才刚刚展露一点雏形。 　　“原来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是很多黑暗种族碰巧联合完成的。” 　　最后拥有诅咒之书的，是一位棕发男子。他很年轻，长相颇为帅气，左眼下方有颗棕色的小痣。 　　这人比其余的持有者看上去地位更高，身处的环境也更华丽。 　　但他运气似乎不太好。 　　通过断断续续的播放，能看出这人似乎被谁诬陷了，从无忧无虑的上层人变成了某贵族的奴隶。 　　贵族看中了他，喜欢上他，逼迫他成为自己的床伴，每晚都要深深折磨他。 　　仅仅几秒钟的场景，就能看出这人已经被凌虐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他崩溃了，用藏起来的诅咒之书，将贵族家中每一个看见过他的人全部咒杀。 　　最后他自己也抱着书投进了贵族的水井中。 　　书在水中飘飘荡荡，意外落在了一块灰扑扑的古铜币上。 　　“咔嚓！“播放到这里便停止了。 　　“原来只是巧合？”菲依看完后，陷入思索当中。 　　看着画面里的人物衣着、建筑风格，很明显比她现在身处的时代还要更早一些。 　　也就是说，这些古铜币已经存于世间一段时间了。 　　诅咒之书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是偶然碰上了古铜币，从而将其融合，开启了思维与智慧，还获得了蛊惑引诱的能力。 　　或许成长至未来的大boss那样，也完全是因为古铜币上的力量。 　　就连她自己，也是因为收下了亚尔维斯含有神明气息的l灵魂，刺激了古铜币，才开启了命运之轮修改器，拥有了和小世界直接沟通的方式。 　　那这么强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表面那层伪装的魔法，又是谁施加上去的？ 　　有关这几个问题，小世界没有再回答她。 　　不过也无所谓，诅咒之书的古铜币她找不到来源。但初始的那枚的来路可是清清楚楚的—— 　　埃尔比勒城的银锡修院，只要去一趟那里，总能挖出一点线索。 　　并且通过这次意外事件，菲依也找到了新的快速修正世界线的方式。 　　那就是在还未长成时干掉这些未来会为祸一方的boss，有很大概率可以修正世界线。 　　只是她直到现在还不清楚，游戏系统最后是以一个怎样的形式入侵的。也许等世界线修正率提高，小世界获得更多能量的时候，就可以回答她了吧。 　　将眼前的事情捋顺，菲依这才看向手上的黑色文字。 　　“得想点办法，拔除掉诅咒。” 　　否则被任何一位导师看见，都等于直接暴露。而且她的精神值仍在以一个稳定的速度往下掉，这可不是件好事。 　　但这并不是普通的诅咒，菲依尝试了一些现在能用的办法，都没有顺利化解。 　　她没有多犹豫，随便套上一件外套离开了宿舍。 　　尼尼徽镇修院。 　　亚尔维斯正在处理事务，忽然感到一阵奇特的心悸，仿佛灵魂在颤动。 　　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后花园一片鲜艳的紫色。 　　在茂密的花丛中央，站着一个女孩。 　　亚尔维斯撩下笔，跑了出去。 　　“您怎么来了？” 　　修院人多眼杂，亚尔维斯不能直接称呼他尊敬的魔女大人。 　　菲依撩开衣袖，露出布满诅咒的手腕。 　　“我需要一场净化。” 　　亚尔维斯立刻变的严肃，“好的，我明白了，您稍等我一下。” 　　他跑了回去，菲依坐在修院外的长椅上等。 　　既然自己的黑暗力量解决不了，就用光明的办法。 　　光明对诅咒天生具有强压性，更何况诅咒之书的本体都被她撕了，根本不带怕的。 　　亚尔维斯亲自主持了净化，他甚至动用了那柄珍贵而又神圣的光元素法杖。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陌生的八九岁女孩。 　　僧侣们看着主管大人严肃的神情，都觉得诧异极了。 　　要知道主管大人虽然上任不久，却是个公平公正并且极有原则的人。 　　他很少利用权力为自己或家人谋什么福利，他很多决策都是为了镇民们，这也是大家愿意拥护他的原因之一。 　　可这样的一位严厉且仁善的主管大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孩子主动调动起修院的资源，这让所有人纷纷猜测起那名女孩的身份来。 　　“也许是主管大人第二个孩子？” 　　“怎么可能？我们从没听说过，而且他们长得也完全不像。” 　　“那是主管大人的亲戚？” 　　“主管大人在尼尼徽镇可没有亲戚，他是迁居过来的你们忘了吗？” 　　“那还能是谁？ 　　“谁知道了？不过我总觉得，那女孩怎么长得有点眼熟呢？” 　　最后说话的僧侣立刻遭到了一旁同伴们的炮轰，“就你也想和主管大人攀亲戚吗？省省吧！” 　　“有这种好事也轮不上你！” 　　“快滚！快去干活！” 　　乔挠挠后脑勺，被推搡着离开了。他觉得很委屈，因为那名女孩的侧脸，的确让他感觉眼熟啊！ 　　只是女孩带着大大的尖顶帽，他没办法看到的更清楚，也就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净化很顺利，诅咒之书还很弱，所动用的诅咒根本不是光元素法杖的对手。 　　很快，黑色的文字便消散在灿烂的光芒中了。 　　菲依轻松的离开了修院。 　　她没有回魔女学院，算算时间，盖亚导师应该也快醒酒了，她现在回去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放假再干几票大的。 　　世界线修正率完成的越快，离她回家的日子也就越近。 　　菲依眼底闪烁着炙热的光。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办完一件事才能走。 　　她回到了药剂铺，在扩张后，药剂铺在这个小镇子上已经有了一定规模。 　　排队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小温纳斯还加雇了几个专门销售的人员，现在她终于有时间能喘口气了。 　　“大人！” 　　看见菲依进来，小温纳斯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跑了过去。 　　那笑容跟面对顾客时、面对员工时的完全不一样，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一时间，店内的顾客们、员工们全都扭过头来看，都以为菲依是哪位尊贵人物的女儿。 　　菲依拉了拉变形帽，从长长的队伍前走过去。 　　大家投来好奇的目光，只有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没有回头。 　　菲依不免多看了那个男人几眼。 　　那是个很高很瘦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银边眼睛，右耳下方有一个黑色月亮的纹身。 　　他似乎对整间药剂铺兴趣颇大，一直在上上下下不停观看折，丝毫没有跟随人群扭头的欲望。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菲依没太放在心上，来径直穿过前堂，前往后方。 　　后方已经开辟成了一间漂亮的温室，种植了十几种不常见的药剂材料，之前订购的全自动魔法炼制炉也已经安装完毕。 　　两台大功率的魔法炼制炉展现了与价格匹配的工作能力，它们按照预先设定好的魔法程序，尽职尽责的炼制药剂。 　　并且魔法炉还配有绝对身份验证的功能，除了菲依和温纳斯两个人，没有任何人能靠近观看炼制配方或过程。 　　这才是让菲依终于有机会摆脱不停炼制药剂的大帮手。 　　她在郁郁葱葱间的小桌椅上坐了下来，从布袋里掏出一盒小蛋糕。 　　匆匆跟过来的温纳斯看见有些欣喜，“好精美的小蛋糕，咱们镇子上新开了烘培店铺嘛？” 　　“不是，”菲依摇摇头，“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温纳斯愣了一下。 　　菲依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生日快乐，温纳斯。” 　　说完，她又像变戏法一样挥了挥手，从袋子里登时飞出一支支金黄的向日葵。 　　向日葵仿佛仙子教母一般绕着温纳斯飞了两圈，才以一个夸张的动作把自己扎成一捧漂亮的花束，最后慢慢悠悠落进温纳斯的怀里。 　　金色的光洒了一身。 　　温纳斯眼底蓄满泪水。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过生日礼物。 　　曾经妈妈会记得他的生日，但那个可怜的女人连一丝一毫的自由都没有。只能在夜里紧紧抱住她，跟她轻声说生日快乐。 　　后来……后来连抱抱她的人也没有了。 　　她现在有了很多很多的钱，想买什么都可以买。可在贵重的东西，也不如眼前这一束漂亮的花值钱。 　　“别哭，明明是快乐的日子。”菲依托着脸，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的，“看你长的像向日葵一样积极，我就放心了。” 　　那些向日葵可不是普通的花，是她拜托玛丽安从修院里摘的，是沾染了神明气息的花朵。 　　这些花不腐不败，还会发出圣光，帮助小温纳斯抵抗恶意。 　　温纳斯身体里有死灵，卧室里有向日葵花束，店铺有葛里菲兹留下的防护装备。还跟亚尔维斯打了招呼，就算自己离开十几天，药剂铺应该也很安全。 　　温纳斯听完，表情僵了一瞬，连忙擦干净眼泪，“您、您要走了吗？” 　　“是的，要出趟门，大概十天左右会回来。” 　　听见不是一去不归，温纳斯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如果魔女大人要离开，那她宁愿不要这些惊喜，她只想让大人平安快乐的在这里生活。 　　“您什么时候走？”温纳斯走了过来，认真地问道，“我能否为您做点什么？” 　　菲依低头想了想，“给我准备点钱。” 　　走之前，她必须去补充一波装备。 　　“好的，您稍等。” 　　温纳斯擦了擦眼泪，抱着花几步跑了出去。 　　温室里飘散着淡淡的草木香，菲依很喜欢这种香气。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一股奇怪的感觉始终包裹着她。 　　“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不是个好预感。 　　菲依慢慢坐直，心脏加快速度跳了起来。 　　“我忘了什么事？” 　　她蹙起眉，开始回忆起经历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件事。 　　忽然，那道奇怪的黑色月亮纹身在她脑海中显现。 　　菲依一下子蹦了起来！ 　　“人口贩卖……该死！今天是贩卖温纳斯的日子！” 第26章 “我要把越来越多的灵魂，献给魔女大人。” 　　在解决葛里菲兹时, 菲依曾跟小温纳斯一起进入了葛里菲兹的卧室搜寻。 　　在那里，她们发现了葛里菲兹一直以来贩卖妇女儿童的罪证，甚至还发现了葛里菲兹已经预谋想把温纳斯也卖掉的证据。 　　菲依记得很清楚, 那证据是一封信, 一封葛里菲兹与买家沟通的信。 　　他们约定, 等到小温纳斯正式满12岁时, 就会将她出售。 　　而菲依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买家留下的地址，是一个叫做黑月亮酒吧的地方。 　　今天，就是小温纳斯12岁的生日！ 　　菲依跳下椅子, 像风一样冲了出去！ 　　她几步来到前堂，顾客们秩序井然在排队，销售员们热情推销讲解, 清扫和搬运的小工也在有条不紊的工作，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菲依给自己上了个提升视野的魔法，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没有……没有！ 　　刚刚还在队伍中的那个高个子男人，此时此刻居然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温纳斯！ 　　“有没有看见小温纳斯？”菲依拽住一名清扫工问道。 　　那人指了指后院，“你是说老板吗？刚刚她领着一个男的去后面了，说要看看病人。” 　　菲依扣住变形帽扭头就跑。 　　该死，如果她会飞就好了！ 　　可是飞行必须要搭配武器才行，第二学年才能开始学习。 　　然而她刚跑出去没两步，头顶的帽檐便扣了下来。 　　菲依愣了一下, 这才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怎么忘了这货！自己还有变形帽的啊！ 　　但附近人多眼杂, 最终还是放弃飞这件事, 只用跑的。 　　她快速绕过扩大完毕的仓库, 来到后面的居住区。 　　远远便能看见葛里菲兹卧室的门虚掩着, 菲依目光冰冷，一脚踹开了卧室门！ 　　屋内两人惊讶地望着自己。 　　一个是温纳斯，另一个就是耳朵下纹着黑月亮纹身的那个男人。 　　葛里菲兹屋内长时间不透进阳光，整个屋子阴暗无比。 　　此时此刻，那名神秘男子大半个身体都被幽暗笼罩。抬眼看过来时，毫无感情的眼神犹如一条潜藏在黑暗中的巨蟒。 　　只一眼，跟在前堂完全不同的一眼，菲依突然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气直冲心脏。 　　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 　　这个人……！ 　　“大人……您怎么？”温纳斯在刹那间整理好被吓到的表情，几步来到菲依身后，第一时间表明了自己的位置和立场，“是出了什么事嘛？” 　　“没有，”菲依使劲抠了一下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摇摇头，目光扫过那个神秘男人，“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主动微笑起来，“不好意思，冒昧打扰，因为担心好友的身体，所以没来得及提前打招呼。你好，这位……小妹妹，我叫费克，来自埃尔比勒城。” 　　“他是……爸爸的朋友，也是客户。”温纳斯下一旁低声解释，“他时常从爸爸这里大批量购买药剂。他说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爸爸的来信，很担心，刚巧路过所以执意要来看看。” 　　温纳斯想得非常简单，之前也总有类似的事情。 　　远到而来的朋友，因为担忧葛里菲兹的身体，或是担忧未来的合作，都会提出亲眼看看葛里菲兹的状况如何。 　　她越瞒着，越会让人疑心。 　　所以温纳斯一般都是大大方方邀请他们过来看。 　　葛里菲兹还没有死去，他躺在床上仍然能感知到一切。 　　看着昔日好友一个接一个来到床边，说一些感人肺腑的话语。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他的哀嚎，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他，这也是越来越重的绝望和惩罚。 　　所以温纳斯对来探望的人们丝毫不会阻拦，今天她以为也是一样的情况——少女完全没注意到那个纹身。 　　“很好，”菲依点点头，目光沉沉的，“葛里菲兹真应该因为有你们这么关心他的朋友而感到高兴。但实在不好意思，如您所见，他目前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药剂铺还很忙碌，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 　　陌生男人深深地看了菲依一眼，眼前这女孩瘦瘦小小的，看身材毫无威慑力。 　　但偏偏那一双暗紫色的瞳孔中仿佛藏满了风暴，像是活了好几世的人一样复杂。 　　奇怪。 　　并且—— 　　“好的，是我冒昧打扰了。”他点点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在即将离开时，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转身问道，“刚刚一直没有机会，但我很想问一问，你又是谁呢？” 　　“我和葛里菲兹先生认识了很长时间，”男人慢条斯理扶了扶眼睛，“我从来没有听说，他有第二个孩子。” 　　“我是本地修院主管的孩子，”菲依睁着眼睛说瞎话，直接拉亚尔维斯当挡箭牌，“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在这个信仰为尊的世界，修院就是一个地区里最高的统治代表了。 　　所以修院主管的分量非常重，也能解释她如此尖锐早熟的性格。 　　果然，那个神秘男微微一笑，“原来是如此尊贵的小姐，我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那么，希望我的朋友能够早日好起来。再见，各位美丽的小姐，下次见。” 　　他缓步离开，银边眼睛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这就走了？ 　　菲依放出死灵，死灵在阴影处游动，在很远的距离亲眼目睹那个男人消失在街角后才回来。 　　“也许是看见卖家出了意外，所以才离开了么？”菲依转身回到葛里菲兹的卧室，上下寻找起来。 　　最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封信。 　　菲依没有选择瞒着温纳斯，她直接了当地诉说了缘由。 　　埃尔比勒城，黑月亮酒吧，已交付定金三万金币。 　　温纳斯看着那一行字，久久无法回神。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对方使用的障眼法。”菲依说，“毕竟酒吧一般都人与混杂，把地址设立在那，无论是谁想追查过去都要费一番功夫。可现在看，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黑月亮酒吧，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买家。 　　现在到了约定的时间，卖家却没有按约定发货，所以买家亲自找上门儿来了。 　　而且还有那三万的定金！ 　　光定金就三万金币，这得是什么概念？ 　　温纳斯捏紧信纸，抬头，“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先不急。”菲依在原地转了两圈。 　　敢大剌剌把自己的名字写写在倒卖人口的信件上，那个黑月亮酒吧不是特别蠢，就是特别强。 　　当然，在近距离见过那个神秘男人后，菲依笃定是第二种。 　　那绝对不是她现在能惹得起的家伙。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无法感知到一个人的职业和等级。 　　但她总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先动手，绝对会当场被撕成碎片。 　　菲依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黑月亮酒吧……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如果拥有这么强的人，在游戏里不可能没听说过。 　　可记忆中的副本、关底boss、活动似乎都没有叫黑月亮的？ 　　但为什么，念叨的时间长了，她又隐隐约约觉得这名字那么熟悉？ 　　黑月亮……黑月亮……黑色的月亮…… 　　恩？！等一下！！ 　　菲依“蹭”地站直了！ 　　淦！《神魔大陆》游戏系统的图标不就是一个迷你的黑色月亮吗？！ 　　她真的蠢了！居然到现在才记起来！ 　　每次游戏系统有什么播报、提示玩家时，都会在玩家面前出现一个对话框。 　　其中对话框的最上方，就是一枚黑色的迷你月亮的标志！ 　　当时那枚标志没有任何解释，大家都以为是游戏公司为了将对话框设计的好看点时加入的装饰元素。 　　看的时间久了，根本不会再注意那枚没什么卵用的小图案，只会第一时间去看系统给的通知和自己的升级内容。 　　看的时间再久一些，像菲依这种看了很多年的，便会下意识将其忽略。 　　又小，又不起眼，又没用，在庞大的游戏记忆里，所占用的记忆面积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也难怪她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菲依暗骂一声，这两者之间肯定不会是什么巧合，游戏系统一定跟这个酒吧有莫大的关系。 　　可为什么？那些人准备怎么让游戏系统登录？世界线偏移跟他们是否有关？难道造成世界崩溃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一个酒吧吗？ 　　不行不行，线索实在太少了。 　　而且以她现在的实力，恐怕连刚刚那个纹身男都能秒杀她。 　　更何况黑月亮酒吧在埃尔比勒城，那地方还有大名鼎鼎的银锡修院。 　　她不知道酒吧的底细，但她可知道银锡修院。 　　那不是帮好骗的家伙，她一旦进入埃尔比勒城，如果实力不够，恐怕会立刻被圣教军和大法师们察觉，连跑都跑不掉。 　　“不要急不要急……”菲依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把剧烈跳动的心脏安抚下来。 　　至少那个纹身男目前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倾向，如果他因为唤不醒卖家就这么走便皆大欢喜；如果他不走，也可以暂时想办法把温纳斯藏到魔女学院里去。 　　正好现在是放假期间，学生都没了。 　　学院有那么多高级魔女，无论是谁都得掂量掂量。 　　想到这儿，菲依立刻拽住温纳斯问，“那人有没有说他住在哪里？” 　　温纳斯：“好像提了一嘴，是住在莉莉丝夫人的旅馆中。” 　　“明白了，你在这里等我，今天按时关门，绝对不要出去。” 　　菲依往下一拉帽檐，大步向屋外冲去。 　　她将所有魔力集中在变形帽上，心中不停回忆着想要变形的生物。 　　变形帽亮起浅淡的紫色光芒。 　　在冲出房间的刹那，女孩的身形原地消失，一只黑背鸦飞上天空。 　　气流从翅膀下穿过，风像是一只只托举的手。 　　菲依第一次尝试变形后的飞行，微凉的空气让她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她借助风的力量，从人群上方掠过，直直落在镇上最大的旅馆院内的一棵树稍中。 　　这是尼尼徽镇最高级的旅馆，借由一开始的彩虹药剂，莉莉丝夫人在短期内迅速吸引宾客，重新装修，去中央皇城学习，打造了这间奢华无比的旅馆。 　　这里人来人往，官商云集，漂亮的花园里开满无数争奇斗艳的花朵。 　　这些花朵有些并不开在这个时节、有些并不开在这个地区。能拥有如此奇异的景色，也是莉莉丝夫人专门从药剂铺定制的生长药剂的功劳。 　　这种药剂能够帮助植物生长的更蓬勃、更完美。 　　菲依此时此刻就落在花园内最高的一棵大树上，用提升过的视野仔细观察每位客人。 　　很快，她便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名纹着黑月亮纹身的男人拾级而上，驻足在花园旁，跟每位欣赏美景的人没有区别。 　　“真漂亮啊，是很少见的场景呢。”男人自言自语，路过的旅馆管家看他气质独特，指间挂着尊贵系列的房钥匙，便立刻上前，礼貌为他讲解。 　　“这些都是莉莉丝夫人专门为客人们打造的美景，我们特意聘请了有名望的大药剂师，专门为我们旅馆定制的独特药剂。” 　　“哦？原来是这样，的确是这片大陆上很难得的景色。”男人微微一笑，如同每位客人都会有的反应那样问道，“不知道你们请到的，是哪一位大药剂师呢？在这片大陆上，好像还没有如此强大效果的药剂呢。” 　　管家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您说的对，我们的确付出了很多辛苦。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不是吗？您看到了如此难得的美景，您觉得开心和满足，这就是我们旅馆开办的目的之一呀！” 　　纹身男优雅一笑，没有接话，而是将视线再次落到花园里。 　　菲依藏在树枝中央，目光微沉。 　　“使魔召唤。” 　　熟悉的异世界形象再次出现，菲依的目光紧紧盯着纹身男，兀自打开了命运之轮修改器。 　　她要看一看男人的已发生过的命运，最好是战斗时的。 　　命运之轮回应了她。 　　她看见一条笔直的、血腥的街道。到处都是死人，死人中间还夹杂着不少魔法生物的残肢。 　　一头巨大且恐怖的怪物喘着粗气，跪在地上。 　　它身上还有未凝固的血液，可头颅却恭敬而虔诚的抵在地面。 　　“真棒啊，这场景老板一定会喜欢的。”纹身男丝毫不在意，抬手摸了摸怪物的头，“你做的很不错，老板说要给你新的奖励。” 　　怪物仰天发出兴奋的吼声！ 　　下一刻，男人脖颈上的纹身发出亮光，与天空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月亮逐渐变成了漆黑的颜色，黑色的月光犹如聚光灯一般笼罩在怪物头顶。 　　更加磅礴的力量登时从怪物身上爆发。 　　就算是在外面观看，菲依也被那强大的威压震的呼吸停顿。 　　光芒下，那怪物的表面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它的体表皮肤变成了极度坚硬的暗灰色，更锋利的手爪出现，头顶也长出了不断闪烁着电光的角。 　　菲依瞳孔骤缩，这个不是游戏中难度仅次于贝罗娜、曾经屠光三大城市、百级隐藏任务中排第二的恶魔之神佩摩里斯吗？！ 　　虽然画面中的它还远没有在游戏里那么强大，但那恐怖的身形已经初见端倪了。 　　它居然…是黑月亮酒吧制造的？！ 　　画面戛然而止，菲依却陷入震惊。 　　那黑色的月亮……能够给予强大力量的黑月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人，在人为制造恐怖的boss吗？！ 　　花园里，男人仍在和管家谈论美景。 　　他笑着说，“本以为只是一个边缘小镇，没想到居然碰上这么多惊喜，这一趟旅行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管家在一旁恭敬地弯下腰，“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吩咐。” 　　“那么，就请帮我准备行李吧，”男人抬手把钥匙放入管家掌心，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今晚我将结束这次的旅程。” 　　“哦，那可真令人遗憾。但，如您所愿先生，您的行李会在十分钟后妥善放到大厅的保管处。希望莉莉丝旅馆能为您带来结束时的心满意足。” 　　诶？菲依傻眼了，这就走了？金币呢？三万定金不要了吗？ 　　她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一名小工在刚刚那名管家的带领下，拎着一个低调的棕色皮箱匆匆走了出来，皮箱中央同样刻印着一个黑色的月亮。 　　他们穿过花园，拐入大厅。 　　男人同样消失在转角。 　　菲依犹豫了一下，挥动翅膀飞上天空，借着气流不断盘旋。 　　在太阳收尾时，她终于看见那名男人坐上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朝着镇外驶去。 　　黑背鸦像风筝一样远远坠在后面，同时谨慎的感受着温纳斯身上的那只死灵。 　　如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她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这也是菲依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长时间外出的原因。 　　马车疾驰在小路上，完全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可黑背鸦只跟到一半的路程便停下了。 　　她晃晃悠悠落了下去，在最后时刻完全维持不住变形，直接恢复成了小女孩的外表滚到了地上。 　　变形帽需要注入魔力才能维持，她变形的时间太久，已经精疲力竭了。这次外出匆忙，更是没来得及揣上一瓶回魔药剂。 　　菲依喘着粗气爬了起来，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那边只有一条路，去腊马镇的路，腊马镇是最近的、拥有大型传送站的城镇，可以直接传送回埃尔比勒城。 　　“真的走了…？” 　　走了是好事，可……真的这么简单吗？ 　　菲依没觉得庆幸，只感受到了更深的忌惮。 　　如果那人真的就这么走了，那么只代表了一件事：他下午亲眼见到葛里菲兹时，便明白他再也不会恢复了。 　　可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来看葛里菲兹的人能做到如此笃定的结论。 　　因为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出现僵尸药剂或类似的东西。 　　并且在莉莉丝旅馆，那个纹身男也展示了对这个时代药剂的了解。 　　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还有另一件事，葛里菲兹出了意外，纹身男明明可以直接将温纳斯掳走，可他并没有。 　　而是连定金也不要了，直接拍拍屁股离开了。 　　为什么？这简直不符合人贩子的常理。 　　还是……他们有什么限制，只能且必须跟卖家本人交易吗？ 　　还有那完全不似魔法的力量……来自月亮的力量…… 　　一连串的疑问充斥这菲依的脑海，光冲着那枚黑色的月亮，她也必须亲自去一趟。 　　她必须弄清楚，游戏系统的入侵、世界线的偏离到底跟黑月亮酒吧有没有关系、有多大的关系。 　　“看来升级要尽快了啊……” 　　如果以现在的实力去埃尔比勒城，她可跟送外卖的没什么区别。 　　* 　　“客人，腊马镇到了。”马车车夫小心翼翼敲了敲车窗提醒道。 　　里面是从尼尼徽镇莉莉丝旅馆上车的客人，这趟活儿车夫跑了很多次。但像这位客人一样大方、小费给到手软的，还是很少见的。 　　所以一路上，马车车夫都极尽所能让客人感到开心和舒适。 　　不过现在到了目的地，车里的客人却没有任何下车的意思。 　　车夫忍不住再走近了些，这时他才听见从车内传出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人带回来了没？” 　　“没带，那个孩子的灵魂已经有烙印了，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 　　“什么？！谁的烙印？谁敢动我们的东西？！” 　　“是下面那群麻烦的女人，而且那座镇子也有点奇怪，恐怕已经有东西进入了。” 　　“算了算了，既然人已经没用了，那你就先回来，隔壁的老家伙们最近在发疯。尼尼徽的事，等解决完这边再去调查。” 　　“老家伙们……”车内传出客人一声轻笑，“全杀掉不就好了？” 　　车夫猛地抖了一下腿，冷汗像豆子一样砸在地上。 　　他不敢听了，慢慢的、慢慢的向后退去。 　　然而在他迈出脚的瞬间，车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钟后，客人绅士地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枚通讯魔法水晶。 　　客人将一袋金币轻轻放在车夫手上，“不好意思，与老板聊的有些尽兴，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没事！”车夫急忙摆手，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您、您已经抵达了，那我就先、先走了！” 　　车夫连滚带爬上了车，丝毫没注意到后面的客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仍然把钱袋子扔在了车上。 　　马车飞驰，钱袋子口慢慢散开，一缕缕古怪的白色气息缓慢游向车夫。顺着浸满冷汗的后背攀上车夫的脖子，从他的耳朵里“倏”一下钻了进去。 　　“嘎吱！” 　　马车骤然停止，车夫睁着茫然的眼睛四下看了看，“诶？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应该在尼尼徽镇等活儿呢么…？” 　　* 　　在路边当了一下午的小乞丐，菲依才稍微恢复了一点魔力，回到了尼尼徽镇。 　　刚抵达药剂铺，温纳斯就焦急地走了上来。 　　“您没事吧？” 　　菲依摆摆手，她累的已经不想说话了。 　　小温纳斯看见她这个样子，立刻了然，几步跑出去叫来了搬货的小工。 　　没过多久，冒着香气的晚餐便被装在篮子了送了过来。 　　菲依顿时像饿死鬼一样扑了上去，吃一口抹上洋葱白菇牛肉酱的葱香面包，在干一口红豆甜奶，简直香气逼人。 　　“小温纳斯也太好了吧呜呜呜呜！” 　　“不，我只能为您做这些了……”温纳斯眼眶红红的，在爸爸房间里再次看到那封信，她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有时候非常懊恼，为什么自己不能像是亚尔维斯先生一样厉害呢？那样的话，就能帮上魔女大人的忙了。 　　不像现在，她只能做一些小事，还要魔女大人时刻提防着不被别人拐走卖掉。 　　自己果然……只是个没用的累赘…… 　　“你在说什么呢？”菲依擦擦嘴，递过去一片面包，满满登登的洋葱酱铺的高高的，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异常满足。 　　“小温纳斯可是唯一能把药剂铺经营的这么好的人了呀，”菲依晃荡着小腿，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贴心，认真，聪慧，无与伦比的经商头脑，魔女的钱袋子。除了你，没人能够做到，我实在太需要你了。” 　　温纳斯水绿色的眼睛里终于蓄满了泪。 　　她从小就被骂是“废物、赔钱货、毫无用处”，葛里菲兹不停打骂她的最多原因就是她是个女孩子，没有任何能力，只会花别人的钱。 　　但现在，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魔女大人就一直告诉她，她很厉害，性格也好，是会让感觉温暖的少女。 　　现在，她很会赚钱，她将一间店铺经营成周边小镇中最厉害的一间店铺，每天都有无数人排队，金币成堆成堆的赚到了手。 　　“温纳斯是最棒的！”菲依一口咬掉大半个梅子酥，眼里着了火，“所以没有人能够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谁也不行。” 　　对，谁也不行。 　　她还有时间去好好调查，去修正世界线，把该死的游戏系统直接拆掉！ 　　干完饭，菲依独自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黑月亮酒吧的事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决定将升级和调查两件事放在一起，并行前进。 　　首先就要加快速度。 　　菲依原本的计划，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后，去找一个叫[尸窟王]的boss，这是仅有的几个不会挪动的boss之一。她现在去，大概率能在幼年期逮到它。 　　一来一回15天，刚刚好足够。 　　但黑月亮酒吧的事，让她必须加快升级的速度了。 　　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实力，10天，她只能在尸窟王身上浪费10天的时间。 　　之后的5天，转道前往埃尔比勒城附近的小镇，搜集黑月亮的线索。 　　定下计划，她从凳子上一跃而下，将手里的纸条交给温纳斯。 　　“找个人帮我准备这些东西，我晚上离开。” 　　温纳斯没来得及说话，人就在眼前消失了。 　　幽幽叹了口气，少女才打起精神查看纸条。 　　都是一些常见的魔法用品，什么魔法漂浮灯（防水版）、轻轻旅行箱（自动减重）、大量的易燃灯油、打火石，还有一些不太常见的药剂，提神药剂、驱寒药剂、活血药剂等等。 　　“魔女大人……到底要去干什么？” 　　菲依本人则来到了道具店。 　　她总来这间店帮学姐们代购，店主对她已经很熟悉了。 　　“想来点什么？”店主热情推销，“今天刚好来了不少新东西。” 　　菲依看都没看那些推荐，店主鬼精的不行，总喜欢推销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什么只会发出亮光的矿工帽，说是防御力高，实际上只能防止石头砸到头，其他的什么都防不了。 　　还有什么加体力的腰带，价格贵的上天，但体力值对魔女来说用处不大，给圣骑倒是个好的选择。 　　要不是菲依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指不定会被他忽悠好几次。 　　所以她完全忽略老板，径直走向货架。 　　经过一个小时的精挑细选，她终于拎着一大堆东西来结账。 　　“恩好吧，让我们看看你都买了什么？”老板将一件棕褐色的皮马甲拎了出来，“很好，一件降低冷冻值的马甲，你可真会挑，这是我们店里性价比最高的东西了。还有提升防御力的护盾腰带，好选择，这腰带可以在危急时刻自动放出护盾替你挡一次攻击。” 　　“老板，”菲依敲了敲桌面打断他，“结账，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哎呀你这个小孩子，跟你聊会天嘛！”老板嘟嘟囔囔的加快速度随后又凑近了些，讪笑道，“听说你和咱们镇子上那间有名的药剂铺老板，关系很好的嘛？” 　　原来是因为这个，怪不得今天这么反常。 　　“没有的事，”菲依早就习惯了，药剂铺知名度扩张，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拉住她，想走后门购买药剂。 　　她直接拒绝，“我只是偶尔会去帮家里人买东西，多的交情谈不上。” 　　老板这才发现女孩虽然年纪小，但气势却强的很，根本说不通。 　　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将所有东西打包，“马甲、腰带、警告项链、防冻熊毛外套、加移速的麂皮靴子，一共七千八百金。” 　　菲依直接递过去一张银行的金票，拿着金票的人可以去银行把金币取出来，或划到自己的账户。 　　老板没好气地接过，定睛一看，金票的开户人写的就是药剂铺的大名！ 　　“啊该死的！她居然骗了我！！” 　　菲依无视掉身后的怒吼，拐道去了修院附近。 　　亚尔维斯一家早就搬到了这里——一间漂亮的二层小红楼。虽然不像卢克住的那样奢靡，但足够坚固、也足够温馨。 　　她拜托玛丽安帮忙从修院倒腾点装备出来。 　　“攻击类、防御类都要，一定要含有纯正的光明之力。” 　　葛里菲兹身上带的那些就是高价从修院购入的，菲依属于“内部人”，完全不用花那么多钱，但拿到的品质绝对是最高的。 　　玛丽安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回来，按照需求准备好了所有东西。 　　她甚至还贴心的准备了一个布袋，布袋上的花纹拥有屏蔽光明之力的效用，不会伤到菲依。 　　做完这一切，回到药剂铺时，黄昏的光洒满大地。 　　温纳斯将准备好的东西拖了出来，忧心忡忡，“您这一趟……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我不会让自己死掉的，放心吧。”菲依轻松地说道。 　　毕竟还肩负着一个小世界的未来、几个绝对相信她的灵魂，怎么能轻易死去呢？ 　　况且，那可是尸窟啊，她三百进三百出的地方，闭着眼睛也能在里面走出来。 　　她将所有的东西该穿的穿上，不是穿的全部打包进轻轻行李箱。 　　这算是尼尼徽镇上最贵的装备之一了，无论多重的行李，只要能够塞进去，轻轻行李箱内部的魔法阵都会自动减重，最高可以减至半个行李箱的重量。 　　即便如此，在面对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行李箱时，菲依依旧觉得搞个空间装备这件事，必须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否则她要去各个地方打boss，岂不是光拎行李就得累个半死。 　　忙完这一切，她又马不停蹄地敲开了亚尔维斯的房门。 　　“我需要你动用一切力量，按照我的说法，在镇上迅速推行一项新政策。”魔女语速极快，“还有，务必联络附近的所有修院，尤其是埃尔比勒城修院的昆西大法师，请求他们…不，一定要说服他们和你一起联合推行该项政策。” 　　“记得写的惨一点，如果可以，最好搬出你曾经与吉恩圣教军会面的种种。” 　　亚尔维斯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但他仍然第一时间起身，认真且严肃的询问是什么政策。 　　菲依眼底亮的吓人。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未成年人保障与保护法——有关给予未成年人的福利发放与收养政策，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杜绝任何以孩子为交易物的肮脏生意。” 　　“记住，尤其是女童。” 　　既然她私底下打不过黑月亮的那些家伙，那么，就从明面上扼杀掉整条产业线！ 　　* 　　临行前，为了万无一失，菲依还特意用命运之轮看了眼温纳斯的命运线。 　　在找回第二块碎片，修正率提升至14%后，命运之轮修改器的能量也增强了，她现在能看见更长时间的目标命运了。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修改的个人面板数值一直都是修正率的十倍。 　　在修正率只有1%时，她只能提升10%的面板数值。现在修正率达到了14%，意味着她可以提升140%的个人面板数值。 　　这是菲依的底牌，也是独自一人前往boss点的仰仗。 　　在命运之轮的显示中。小温纳斯在短期内依然过的平和富足，没有任何危险降临的征兆。亚尔维斯一家也顺丰顺水，这说明那个神秘的黑月亮纹身男暂时没有找上门来，这让菲依免除掉所有的后顾之忧。 　　一切准备好，菲依上了早就包下来的马车。 　　她本来想直接在药剂铺画传送阵传送过去，但现在的时间点和未来可不一样，她不清楚落点人多不多。 　　如果刚巧落进当地的镇公馆或修院，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即使有些浪费时间，她也只能老老实实走普通的线路。 　　去腊马镇，在传送站传送。 　　“让我想想……尸窟的位置是……阿拉法城西南矿山尽头……等这次结束，必须得搞个世界地图来看看了。” 　　马车疾驰而出，将药剂铺远远的甩在后面。 　　“您一定要平安啊。”小温纳斯默默祈祷。 　　在她身后，玛丽安抱着一个小箱子姗姗来迟。 　　“魔……大人已经走了吗？” 　　“是的快进来，玛丽安姐姐。”温纳斯将人引进后厅，这里没有客人，也没有工人。 　　她为玛丽安倒了一杯茉莉红茶，询问她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想为大人送行，”玛丽安懊恼地将箱子放好，这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紫樱桃派，“还想请大人看看她的祷告室建成了。” 　　“什么？”温纳斯惊讶地站了起来，“是玛丽安姐姐开办的祷告室嘛？已经建好了？好快的速度！” 　　“没错！”玛丽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因为爸爸的关系，镇上的大人们帮了不少忙。” 　　随后，她又低下了头，“本来想让大人看一眼再走的……这是我为大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魔女需要人类的灵魂，这是从小玛丽安就知道的事情。 　　灵魂能够让魔女的力量增强，蛊惑人类献祭自己是她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所以，她借着爸爸的势力开办了一间祷告室——那是最容易使人放些戒备的地方。 　　他们会在祷告室里，说出自己所有的难过和秘密。 　　只有极度需要帮助的人，才会进入那个地方。 　　“我要把越来越多的灵魂，献给魔女大人……”玛丽安捧住脸，甜甜一笑。 第27章 “那些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菲依顺利抵达了腊马镇。 　　作为附近最大的镇子之一, 腊马镇的确比尼尼徽镇繁华很多。 　　尼尼徽镇上只有一间药剂铺，但腊马镇上每隔两条街就有一间。 　　不过这里的药剂铺店面虽大，装潢虽然很豪华, 可却并没有菲依的药剂铺那么多人排队。 　　马车路过时, 偶尔还会听见客人打听“尼尼徽镇上那间药剂铺”的对话声。 　　菲依不得不感叹, 小温纳斯虽然年纪不大, 可经商思维却是一流。 　　“才12岁就能将药剂铺弄的声名远扬，再大一些会不会比莉莉丝夫人还要厉害？” 　　她自言自语道，“等这次回来，就尝试着给温纳斯搞间分店试试吧？” 　　全大陆第一药剂集团, 想想就有趣。 　　在腊马镇行使了一段时间，终于来到了传送站。 　　这里的一切都跟游戏中完全一样，蔚蓝色的超大型传送阵, 由无数个传送小阵复合组成，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为导, 按照旅程长短收取金币。 　　但现实永远比游戏更加震撼。 　　菲依望着比尼尼徽镇修院还巨大的传送阵，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穿越这么久，除了见了眼深渊，还从来没出过尼尼徽。 　　她拖住大大的行李箱，跟随人群进入传送站大门。 　　这里到处都是人，佩戴领结的工作人员微笑着为顾客答疑解惑，无数魔法卷轴燃烧着醒目灿烂的火焰漂浮在半空。 　　只要随便找一个没人的卷轴, 书写上你想去的目的地, 卷轴会自动为你分配哪个传送小阵, 并标注好价格。 　　接下来只需将金币或银行的金票丢进卷轴上的火焰（并不烫手）中, 卷轴就会自动吐给你一张传送票。 　　菲依因为身高的原因, 被人群裹挟着挤了老半天，才艰难来到角落，找了个空着的卷轴。 　　她拿出导师给的伪装学生卡，随机挑选了一所幸运学校，注入魔力，学生卡上登时显现出她的名字和学年。 　　将学生卡先一步扔进火焰，在卷轴上写下“阿拉法西南矿山”。 　　下一秒，卷轴“叮当”一声，显示出“1金8银”的价格。 　　简直便宜到爆炸，不得不说，导师们为这些小崽子真是操碎了心。 　　菲依感叹完毕，取出钱币再次扔进火焰。 　　片刻后，学生卡和一张传送票被一起吐了出来。 　　[3层2阵，10分钟后开始传送。] 　　10分钟？！ 　　菲依拉起箱子就跑。 　　这个世界是没有电梯的，但他们有魔法。 　　于是菲依体验了一把“云上电梯”——脚踩白云朵朵，从一层升到三层。 　　每一个传送小阵都贴着深蓝色的编号，1-10，排队者从未超过5名，可以说秩序井然了。 　　菲依拿着传送票来到2号阵外，很快排到了她。 　　她用力把大箱子拖进阵里，站好后一道闪着蓝光的薄膜将阵内与阵外隔开，以防外面的人误入。 　　[正在传送至阿拉法城西南矿山，请您闭上眼睛，以免受伤。] 　　[如需终止传送，请大声尖叫。] 　　菲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传送像是蓝星上运行超快的电梯，人会有一瞬间的失重感，头重脚轻。但只要快递稳住，就没什么大问题。 　　几秒钟后，失重感彻底消失，一道道寒冷的气息吹在脸上。 　　“传送已完成，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菲依眨巴眨巴眼睛，入目所及仍然是传送阵内。不过透过薄薄的蔚蓝色，能看见外面已经不是在腊马镇的大型传送阵了，而是在一个小型的传送阵内。 　　外面也不再是熟悉的蓝色天空，而是铅红色的云层，厚重的抹在头顶。 　　“阿拉法城西南矿山……这地方倒是跟游戏中的景象差不多，不知道尸窟已经吃到什么地步了。” 　　菲依从传送阵出来，立刻被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拉法地处北部，温度常年低于平均水平，所以来之前她做了很多准备。 　　把麂皮靴子套上，再加一件棉马甲，换上厚厚的毛外套，在给自己施展一个保持温暖的古咒语，菲依这才从传送站内走出去。 　　阿拉法城是个大城，但西南矿山不太一样。 　　这里已经远离城市范围，算是比郊区还郊区的地方，传送站也小的可怜。除了她，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菲依转了半天，才在距离传送点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扇独立的门。 　　门上绘制着庄严的神主标志，那代表这扇门是某处修院设立在这里的。 　　标志下方还有一行字：【西南矿区现已封闭，只允许单向进入。如需了解情况，请前往阿拉法城修院。】 　　单向进入？意思是只能进不能出？ 　　这扇门后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菲依猜测这是扇被释了魔法屏蔽的门。只有推开了，才能真正进入矿区。 　　她没什么犹豫的将手放在了门把上，能让修院做出单向进入决定的，也只可能是尸窟已经出事了吧。 　　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门开了，菲依一步便迈了进来。 　　她看见了许多瘦骨嶙峋的人们，脏兮兮的躺在旁边。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矿工服，满脸麻木。 　　还有零星几个人坐在马车上，看服饰应该时车夫之类的。 　　吱吱呀呀的响动，很快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看见有人从外面进来，还是个孩子时，所有人全部转过了头。 　　尤其是看见女孩手里拎着一个明显很肥的行李箱时，那些麻木的眼神逐渐变成了贪婪。 　　菲依将变形帽帽檐往下扣了扣，旁边立刻围上几个人来。 　　“可爱的小姐，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么？家里没人来接你吗？” 　　“需要帮忙吗这位小姐？我对这里了如指掌！无论你想干什么都可以用得上我” 　　“我很便宜的小姐！我的马车是最棒的！即便是在这个鬼地方，我也能带您去任何地方！” 　　车夫们七嘴八舌间靠的更近，有胆子大的甚至直接朝菲依伸出了手，打算强行把人带到自己车上。 　　就在此时，瘦小的少女终于抬起了头。 　　她笑了一下，脆生生地开口，“我想去8号矿洞，请问价格是多少呀？” 　　“8、8号矿洞……” 　　一下子，周围围堵的人们脸色变了变，互相对视着。 　　哦豁。 　　看这反应，菲依心底了然了，看来尸窟不仅已经开始进食了，甚至还闹出了很大的事。 　　就是不知道boss目前升到多少级了？希望别太离谱。 　　很快，马车车夫们就合起伙来将矿工们挤开了。 　　最开始伸手的那个车夫舔了舔嘴唇，干笑着问道，“你去哪里干…干什么？那地方可不是你这么大的小女孩去的。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吧，叔叔知道什么地方最适合你玩了，走——” 　　他还要再伸手，却突然看见幼小的女孩后脖颈处，抬起一颗黑乎乎的头颅。 　　头颅上没有五官，甚至没有脸，像道有实体的影子一般，越过女孩的肩膀，直勾勾对上了车夫。 　　车夫瞬间僵硬，那道漆黑的、一看就不属于人间的黑影仿佛把他再次带回了那个噩梦，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怪、怪物……”车夫面色惨白，一步步后退，“你…你……啊啊啊啊啊啊……！” 　　他连滚带爬跑远了，居然连车都不要了。 　　这下子，所有车夫的看菲依的眼神又变了。 　　但刚刚跑走的那个车夫离的最近，菲依也只是用死灵警告了他一下。其余的车夫，只感受到那股阴寒的气息，却并没有见到死灵。 　　菲依从善如流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这才笑眯眯地开口，“现在，还有人要接活儿吗？去一次8号矿洞，我给8金。” 　　8金！ 　　车夫们骚动起来，他们在这里拉活儿，半年可能都赚不到8金！ 　　但刚刚跑掉的那个人的反应……现在，谁都在犹豫踌躇着，一时间居然没人敢上前。 　　菲依无所谓地垂下眼睛，如果真的没人去，她可以先买份矿区地图，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变形成马，自己驮着行李箱跑过去。 　　或者，变形成科莫多巨蜥也行？不过那玩意儿跑得快不快？ 　　她还在神游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小姐，我去，我行么？”乱蓬蓬的大胡子，破旧的皮帽，满是泥泞的鞋。 　　中年男人站在边上，低着头问道，“我给您带到8号矿洞边缘，再深入的地方我进不去。” 　　“行啊。”菲依拍了拍箱子，从钱包里取出三枚金币扔给他，“帮我抬上去吧，剩下的到地方再给。” 　　大胡子眼疾手快将金币塞好，麻利的将箱子搬了上去。 　　周围车夫们的视线像是要吃人，一趟活儿8金币，在已经被神主遗忘的矿区，相当于中大奖了。 　　早知道把人放在边上就行，他们也去接了。 　　大胡子利索的把行李放上车，鞭子一扬便跑了起来。 　　马车速度不快，因为马也饿的瘦瘦的。 　　大胡子一开始还担心这速度会让小老板不高兴，但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阔绰的少女正兴致勃勃观赏着无边的灰色石地。 　　他在矿区呆了很多年，从繁荣到贫瘠，现在的我矿区早就没任何景色可看。 　　但，有钱人的爱好，谁又懂得了呢？而且目的地……还是那个吃人的8号矿洞。 　　大胡子摇摇头，不再关注身后。 　　这地方连风里都带着锈迹斑斑的味道，被废弃之后的矿区极度荒凉，处处弥漫着末日的气息。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西南矿区可是有名的刷怪点。爆率比其他副本要高，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地方的小怪几乎都是曾经的矿工。 　　杀掉一只，除了经验和装备道具，还会爆出矿工生前的财产、记忆碎片、甚至矿工皮肤什么的。 　　想起游戏中已经彻底沦为残尸的矿工们，菲依的视线情不自禁转到大胡子身上。 　　“叔叔，”菲依脆生生地叫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别扭，“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不想去8号矿洞呀？” 　　“您…不知道吗？”大胡子震惊的声音散在风里，马车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他似乎纠结了一番，但片刻后仍然劝说道，“如果您不知道8号矿洞的事情，那我劝您还是不要靠近那个地方了。我们这里变成现在这样……都因为那个矿洞，那地方，很危险。” 　　虽然说实话很可能让剩下的5枚金币飞走，但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去涉险，大胡子还是有些做不到。 　　“我当然听说过一些啦！”菲依干脆撩开门帐，坐在大胡子身边，风把她的围巾和帽子吹的“哗啦呼啦”响，在空茫的矿区里传出很远。 　　“我听说，有很多人在那地方失踪了？”菲依不知道尸窟目前的状态，只能挑拣着模糊的说。 　　“不仅是失踪了……”大胡子看了眼坐下还不如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那个矿洞一开始，只是有人突然消失。监工带了很多人去矿洞里寻找，可都一无所获。后来一入夜，那些曾经消失的人又出现了。” 　　大胡子挥舞皮鞭，在空中划出一道震响。 　　“那些人再出现时，已经不是人了。它们像壁虎一样从矿洞里爬出来，只要抓住一个人，就会疯狂往矿洞里拖。” 　　“第一天只消失了两三个人，可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从矿洞里爬出来。那些人没有下巴，也没有眼睛，会爬墙壁和天花板，还会像蚂蚁一样从泥土里钻出来。” 　　还只在爬的阶段么？菲依低头思考了一下，这在尸窟副本中，只相当于最低等级的小怪。 　　再危险一点，是会站的，再高级别的，则是会跑会跳会“融合”的。 　　如果全是爬的残尸，那危险度不算高。 　　不过……修院难道没管这事儿吗？ 　　“修院呢？”她问，“阿拉法城的修院没有管吗？而且，都这么危险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呢？” 　　光是刚才围在传送站外的车夫们，人数就不少了。更何况矿工的家人们呢？西南矿区占地面积极大，自然需要的人手也巨多。 　　想起未来满地都是爬爬尸的场景，菲依不由的疑惑起来。 　　大胡子看她一眼，小女孩脸上全然没有害怕的样子，只有真切的疑问。 　　“我们走不了，”他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回答，“阿拉法城的僧侣们，还有什么火之大法师也来过了。” 　　“但他们连续折腾了好几天，似乎次次都失败了，自己人还被拖进矿洞了不少。” 　　“最后领头那个火之大法师带人跑了，说要去想办法。跑之前还说矿洞里有毒气散出，我们这些人都被强行封在了这里。只能进，不能出，除非8号矿洞的事结束。” 　　好家伙，这都什么鬼的大法师？ 　　菲依一下听出来事情的根本，矿洞有问题，应该直接封矿洞，封整个矿区干什么？ 　　而且这些矿工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吧，大法师是担心矿洞里的东西跑出矿区，所以才逼着“食物”必须在此地呆着吗？ 　　怪不得好些人都表情麻木的在门那里呆着，可他们不害怕吗？ 　　听见老板的问题，大胡子认真回答，“修院的人在离开前，帮助我们建立了一个暂住地。他们好像在那里施展了什么魔法，晚上只要不出去，就不会被那些怪物拖走。” 　　“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那些建筑意外的很坚固。我们躲进去，那些怪物的确进不来了。并且偶尔也会有人投送食物进来，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能活下去。” 　　菲依看了他一眼，按照未来的走向，恐怕那个魔法建筑也没坚持多久。 　　到最后，整个矿区的人都死完了。 　　反正来刷副本时，这地方可一个npc都没有，全是怪。 　　她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如果可以，记得拜托那些外面进来的人带你出去，别在这里呆着。” 　　大胡子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失笑。 　　他们身上被打了魔法标记，除非矿洞的事解决，否则永远都出不去。 　　身旁人一直沉默，大胡子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发现女孩担心的表情没多少，更多的似乎是……无语？ 　　他终于忍不住问，“您不担心或者…害怕吗？我们这里非常危险，那个矿洞已经吃了不少人了，而且不仅连大法师都没有办法，就连后面进来的那些、口口声声要解决这里麻烦的家伙们，也全都失败了，还有些把生命都葬送了。” 　　大胡子一路都很奇怪，看最开始跑掉车夫的反应，这女孩也是会魔法的。 　　可她才这么小，还没有自己的腰高，一进来就直奔8号矿洞，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吗？还是……单纯的太过自信了呢？ 　　可对那个矿洞很自信的话……估计会死的很惨吧。 　　“没什么可担心的。”菲依无所谓地摆摆手，这趟她本来就是冲着矿洞里的boss来的。那个菜鸡大法师不行，是因为他并不清楚boss的弱点是什么。 　　但菲依对那里，了如指掌。 　　他们的车向前没多久。后面突然有另外两辆车赶了上来。 　　车上的幔帐随风飞舞，露出里面六七个全副武装的人来。 　　“嘿！格雷！”那些车夫挑衅地冲大胡子喊道，“先跑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被我们追上！” 　　“你的马就跟你人一样慢！赚再多金币也跑不起来了！” 　　车里那几个人看见居然有孩子，纷纷露出惊奇的表情。 　　“怎么会有个小孩子？”一名身背弓箭的男人大声问自己的车夫，“那孩子要去哪儿？” 　　车夫立刻换上谄媚的语气，“那孩子跟您几个一样，都是从外面来的。她要直接去8号矿洞。” 　　“疯了？”车里的人听说了，全都面面相觑。 　　弓箭男撩开门帐，朝菲依大声喊道，“小孩儿！8号矿洞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快点掉头回去吧！或者跟着我们的车走也行！你家大人呢？居然把你一个人扔下了吗？！” 　　菲依打量了那人一眼，原来是猎魔人，只是等级有点儿低，甚至还没转职。 　　车里其他的就更明显了，吟游者，孤独骑士，森林之母…… 　　这些人身上都佩戴一个绿色的徽章，菲依看着有点眼熟。 　　大胡子立刻为她解释，“那些都是佣兵协会的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小队佣兵来探查解决矿洞的事。但至今也没人成功过。”……修院解决不了，居然还雇佣了佣兵协会来解决？ 　　看这些人跟自己差不多的等级，甚至还有些不到10级来凑人头的。菲依不仅替他们捏了把汗，这是来解决问题还是送菜来的？他们可比她自信多了。 　　菲依平静地看着他们，从下往上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互不打扰”，也可以理解成“别管我。” 　　“那孩子还挺狂。”猎魔人翻了个白眼做回车里，“这么小就上赶着找死吗？” 　　一旁的吟游者冷哼一声，“估计是哪家的徒弟听说了矿洞的事，非要来逞能吧。这样自信过头的孩子，死才能让她长记性。” 　　“只希望她能一直这么硬气，到时候别哭着求我们救她。” 　　被打断了这么一遭，菲依也没继续跟大胡子扯皮的意思了。基本的情报她都掌握了，再多的知道也没意义。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弄死boss，修正世界线，如果能回收到命运之轮碎片就更好了。 　　其他的，跟她没什么大关系。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处荒凉的小土堆旁边。 　　大胡子下了车，顺便将行李箱拿了下来，朝前指了指，“继续向前走一段路，你就能看见8号矿洞的入口了。那里到处都是指甲扒出的血痕，很容易辨认。” 　　菲依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刚刚那两辆车。 　　“刚才那些人呢？他们不是冲着8号矿洞来的吗？” 　　“不，”大胡子摇摇头，解释道，“没有人会直奔这个地方，一般他们都会先去人多的地方调查一下。” 　　生活在矿区的幸存者们，也会趁机用情报换取钱财或生活物资。 　　迟早有一天，8号矿洞会恢复正常的。到时候他们攒够了钱，出去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但像菲依这样直接过来了，这么久了，大胡子只见过这一个。 　　所以一开始，大家才那么震惊。 　　大胡子反而回过头过来劝她，“那个矿洞真的非常邪门，你要不等刚才那些人来之后再一起进去吧。那些佣兵们看起来实力都挺强的，跟着他们，至少你能活着出来的概率会大一些。” 　　要是真的自己进去了，这孩子必死无疑。 　　“不用，”菲依将剩下的金币交给他，毫不犹豫朝着矿洞入口的方向走去。 　　“那些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第28章 “你怎么还没死？！” 　　拖着行李箱走过长长的小路, 菲依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8号矿洞。 　　这地方比游戏里看起来还要阴森，黑乎乎的洞口像是吃人的嘴，地上到处都是一条一条的血痕, 断指、碎掉的甲床犹如垃圾一样在脚边堆积。 　　她在矿洞周围连续转了好几圈, 裹挟着血腥味的风将碎土一遍遍吹开, 可矿洞却没有任何反应。 　　“还行, 比游戏里的危险低多了。” 　　要知道在游戏中，西南矿区可全都囊括在副本里。解决掉外侧的残尸，只要接近洞口，就会有高级融合尸怪扑出来啃你。 　　除了排行榜前几以外, 大家都会选择组队挑战。毕竟这地方可是号称“尸窟”的75级副本，里面的尸体怪物甚至比蟑螂群还多。 　　不过现在菲依恨不得已经站到矿洞脸上了，也没有一只残尸出现。 　　这足以证明, 矿洞内的那位boss，还没有成长起来。 　　趁它还在幼年期, 割掉是最稳妥的了。如果再等等，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菲依将行李箱打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保暖套装给自己穿上。 　　尸窟内部越走越冷，保暖性的古咒语都扛不住多长时间。 　　随后她拿出亚尔维斯打包带给她的水晶魔法灯，点亮后松手，让一排排发光的小水晶将洞口堵住。 　　那些残尸属于黑暗力量，天然畏惧光明属性的东西。 　　把小水晶放在这里，是防止等下打起来, 有几只会趁她不注意逃走。 　　做好这一切, 菲依托上箱子, 大步走进了洞口。 　　洞内和洞外完全是两种温度, 洞外虽然空气凉, 可也就是深秋的气温。 　　而洞内，像是死之后的气温，从骨头缝儿里散发出冷意。 　　菲依给自己上了两个保暖性的古咒语，没急着往深处走，而是就在洞口的位置勘查了一番。 　　最后，她确认这地方跟记忆中的地形完全没有差别。 　　一入洞，是一块较为平整的宽阔平台，是为了矿工们下矿修建的。 　　平台上零散摆放着不少小矿车，连接着采矿栈道，还有几架放工具和采矿服的柜子。 　　如果忽略掉无处不在的血迹，这里依旧是那个人来人往的8号矿洞。 　　进出口也只有栈道那一条。 　　菲依深吸一口气，麻利的用剩余的光明水晶灯，沿着栈道口在空地平台上摆了个“之”字型通道来。 　　随后又在拐弯处设下几层电云，这玩意儿也是从亚尔维斯那里淘来的，是修院的一种固定远程射/击道具。 　　漂浮的魔法云朵中闪烁着带有光明之力的电光，能对敌方单位造成[麻痹减速]、[灼伤]等额外效果。 　　当然，光明属性的道具对黑暗属性都会造成无差别伤害。就算菲依带了特制的屏蔽手套，也免不了被电到好几次。 　　她干了三瓶补血药剂，这才将血条补满。 　　做完这一切，她才沿着自己搭好的唯一一条通道，朝着矿洞深处慢慢走去。 　　当脚步迈进栈道时，她耳边传来“嚓嚓”的响声，一张张白白的脸出现在视野尽头。 　　来了。 　　菲依心底一沉，扭头往回跑。 　　“嚓嚓，嚓嚓。”残尸手脚并用，像一只中蜘蛛一样快速朝菲依爬去。 　　它们没有眼睛，也没有下巴，爬的时候头是不动的，只有手脚犹如轱辘一般上下翻飞。 　　矿洞里没有任何光亮，只有菲依摆的“之”在闪烁着莹莹白光。 　　她几步冲进“之”字型通道，冷静的吸引着残尸们。 　　光明的力量迫使残尸按照菲依规划的路线爬，窄小的宽度被迫让它们速度慢了下来。一个一个排队向前。 　　拐角，几层雷云自动发射出电光。 　　菲依气喘吁吁站在尽头，在她身后，死灵们缓缓站了起来。 　　“来吧来吧，”她笑了一下，“今天让我教教你们，塔防是怎么玩的。” 　　这也是菲依把尸窟作为第一个升级点的原因所在。 　　——大量残尸打不好就是车轮战，容易把自己累死。可要是打好了，就是无数经验包！ 　　第一只残尸终于通过通道，朝菲依扑了过来。 　　雷云和光明的力量让残尸受到了不小的伤害，等它抵达菲依面前的时候，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血量。 　　死灵们恶狠狠的扑了上去，菲依的魔力也接连不断往上轰。 　　140%的面板数值加成，让每一道攻击都变得强悍又恐怖。 　　整个矿洞都在因魔女的力量颤抖。 　　“鬼火焚烧！” 　　“冰霜爆裂！” 　　“疾疾风刃！” 　　在现实里连续不断施展魔法，看着一道道黑色的光从掌心释放，菲依浑身的血都沸腾了！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副本里的小怪，炽热的光在眼底熊熊燃烧。 　　“都给我死！” 　　一套小连招，第一只残尸便迅速阵亡了。 　　菲依迅速估算了一下，按照伤害和加的经验，可以推断出这里的残尸等级只有25-35级左右，照比游戏中75-90的等级简直差远了！ 　　她现在来果然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这个等级的小怪，在30级死灵们的帮助下不会太难打。但对于16级的菲依来说，越级杀怪，经验加成却是极为高昂的。 　　后面的残尸前赴后继，菲依眼底亮的吓人。 　　没有比尸窟更好的刷级地点了！ 　　最重要的是，在连续杀死三只残尸后，经验条“噼里啪啦”传来提示——她升级了！ 　　一旦升级，菲依的状态便会跟游戏里完全一样，血条蓝条瞬间补满，这才是她有勇气单挑所有残尸的最大底气。 　　大胡子远远地看着，看着那孩子义无反顾走进了矿洞，再也没出来。他咬咬牙，脚一跺爬上了马车。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暂居地，一路上好多车夫都跳出来大喊，“哟！这不是接了8金币大活儿的格雷吗？你怎么还想着回来？那么多金币，怎么不够你逃出这个破地方吗？” 　　“格雷大叔！我家也没钱了，8金币你一个人怎么也花不完，倒不如给我两三金，我帮你花！” 　　“滚开！”大胡子扬起马鞭，“啪”一下撕开空气，将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彻底扫开。 　　很快，他便看见了来时的那几个佣兵协会的家伙。 　　那些人正在搜集情报，就算有些问题都已经被之前的人问烂了，他们也不厌其烦的要再问一遍。 　　“所以那个矿洞到现在为止吃了多少人了？吟游者冷静地询问。 　　“四五十人左右。”一名矿工欢天喜地结接过30银币，谄媚地回答。 　　“全都是矿工吗？”吟游者又扔过去30银。 　　矿工笑的更欢了，“不不不！当然不！还有一些修院的大人们。” 　　眼看着佣兵协会几人脸色变了变，矿工连忙补充道，“修院的大人们当时过来的数量太多了，入夜之后又混乱的不行，这才损失了一些。还都是因为他们太过于轻敌了，一点情报都不打听，晚上就睡在矿洞门口。出事了才知道着急，哪像您几位，一看就谨慎、认真、实力强大！一看就是能够解决矿洞危机的大人物！” 　　矿工表面拍马屁不停夸奖，实际上心里想的是最好这一趟再死几个人。 　　只有源源不断的人进来想要解决矿洞的问题，他们才有这么多钱赚。 　　原来当矿工累死累活也赚不上一个金币，现在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跑跑马车，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跑进兜里了。 　　去死吧，矿工点头哈腰的在心底祈祷。 　　佣兵协会的几人面色缓和了些，他们的确很谨慎，就算打不过，全身而退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在这时，大胡子终于挤近了。 　　他喘这粗气问最近的猎魔人，“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进矿洞？”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情报搜集的差不多了，我们打算趁着白天，现在进去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大胡子松了口气，“你们快去吧，那个小孩儿刚刚自己走进去了！” 　　这话一出，拉过佣兵协会的车夫们全都笑了。 　　“喂喂喂，那孩子还不是脑子有问题？装也没有这么下血本的吧？” 　　“自信过头可不是好司机，一个人进矿洞，她能打的过里面的谁啊？” 　　“那小孩儿还没有怪物的腿长，就算她会点魔法又能怎么样？” 　　一开始被菲依吓到的那名车夫，此时也在远远的地方咧了一下嘴角。 　　“要死了？活该！会点魔法就到处吓唬人，她不死谁死？” 　　佣兵协会的几人也很惊讶，他们原本以为那孩子只是在大人面前装一装，争强好胜一些，没想到居然敢真的独自一人进去。 　　“8号矿洞已经吃了不少人了，”猎魔人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自己寻思，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说进到里面，如果她还活着，不拖后腿的话，可以带着她。” 　　“放心吧，“吟游者冷笑一声，“等我们进去，怕是会给那小孩儿收尸了。现在的孩子，学几天魔法就认为自己是大陆最强了。” 　　大胡子扫视过众人，虽然他也觉得那孩子有点张狂，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但周围的矿工们，他原本的同事们，脸上却全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 　　没有一个人为一条人命担忧。 　　大胡子深深意识到，大家不断经历死亡和失去，心态早就悄然转变了。 　　现在这里的家伙们，心底除了从这些佣兵身上扒下更多的钱以外，一点也不在乎谁生谁死了。 　　甚至看他们的眼神，似乎希望死的人更多一点，这样他们就能拿到更多的钱了。 　　8号矿洞，改变了每一个人的思想，逐渐把他们变成了疯子。 　　很多时候，疯子比怪物更可怕。 　　他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佣兵协会们的人上了车，大胡子甩开想抢劫他的人，自告奋勇的要送他们一程。 　　佣兵们倒是欢迎，毕竟坐车可比走路舒服多了，而且周围人也没人愿意把他们拉到矿洞门口。 　　只是在临行前，大胡子身怀巨款，遭到了很多矿工明里暗里的刁难，以至于他们的车浪费了很多时间，才逐渐驶出暂居地。 　　猎魔人闻着风里的血腥味，遗憾地感叹，“我们耽误太久了，那孩子一定已经变成了尸体。” 　　“管她干什么？”吟游者一边收拾自己的装备，一边无所谓道，“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死了倒给我们省事了，要不到时候求着我们救她，还浪费时间。” 　　车外，挥动马鞭的大胡子手一紧，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这一次，他在上次停下的位置犹豫了一瞬，又驾驶马车往前了一点，最终停在了能看见洞口不远的地方。 　　炎炎烈日高悬头顶。 　　佣兵协会的几人于早晨抵达矿区，却在午饭时才挪到8号矿洞口。 　　即便是正午时分，离得这样近，他们也没办法透过黑暗看见矿洞内的任何景象。 　　“好强大的能量。”猎魔人仔细观察，忍不住惊讶，“矿洞居然已经可以屏蔽外界的窥探了，里面的黑暗力量恐怕很难对付。” 　　“没有关系，”吟游者抬了抬下巴，“这次我们准备了很多光明属性的攻击型武器，绝对能将这里的黑暗污秽彻底拔除。” 　　所有人一致认为，矿洞内的怪物都是黑暗生物。所以到这里来的每一位僧侣、法师或是其他职业的人，都会准备大量光明属性的攻击道具。 　　他们一行也不例外，甚至准备得更加全面。 　　“行了，”孤独骑士抽出身后的大剑，直指矿洞口，都准备好了么？准备好的话，我们就进去。” 　　森林之母从虚空中取出一把竖琴，猎魔人将手搭在背后的弓箭上。剩下的独行法师和另外两名骑士也纷纷寄出武器。 　　大胡子在旁边无语的看了半天，这群佣兵才慢慢踏出第一步……一群大人，还不如一个孩子果决，真的能指望他们吗？ 　　大胡子表示不信，并在他们身后摇了摇头。 　　那孩子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要快点想个办法，等这些人失败跑出去时，自己要如何说服他们把自己也带出去。 　　洞内，最后一只残尸终于死在了黑火的爆炸中。 　　菲依两手杵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喘气。 　　她累的满头大汗，饶是前期做了无数准备，真正结束塔防车轮战后仍然累的要死。 　　勉强拧开提神药剂和补魔力药剂灌下去，那种脱力的感觉才稍稍好一点。 　　不过虽然累，可最后的结果非常喜人。 　　个人面板上，菲依的等级已经升至23级，各项数值大幅度提高不说，且距离转职只剩下7级了。 　　7级，只要顺利结束掉这次的副本，菲依就能低级魔女转职成中级魔女。 　　只有成为中级魔女，她才能彻底摆脱“菜鸡”的头衔。 　　加上命运之轮修改器提供的个人面板数值短暂提升十倍的效用，她才有正面对抗银锡修院、进入埃尔比勒城调查黑月亮酒吧的资格。 　　菲依擦了擦脸上的汗，再次整理了一下计划，便面无表情跨过满地残尸，向着矿洞更深的区域走去了。 　　在她身后，虽有光明属性的道具全都静静呆在原地，并没有被带走。 　　菲依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没多久，矿洞外忽然连续射进来几支燃烧着光明之火的箭。 　　地面下，无数翠绿的树藤也缓缓破土而出，在空中挥舞着细细的叶片小手。 　　一连串的低声讨论也传进了洞内。 　　“我的箭没有感受到任何黑暗的气息。”这是猎魔人。 　　“我的孩子们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这是森林之母。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佣兵协会一行人才慢慢将半个身子探入矿洞。 　　他们无比谨慎，浑身上下都紧紧绷着。每个人都将状态调整到最巅峰，只因为担心会一进矿洞就会遇上危险。 　　然而，当他们看见矿洞内的情况后，全都面色骤变！ 　　“全死了？！”吟游者失控的喊道。 　　宽阔的平台上，代表光明的水晶灯漂浮在半空，暗紫色的雷云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安置着。 　　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的碎块，那些被佣兵协会口口相传的矿洞怪物，此时此刻层层堆积，仿佛厚重的人肉地毯。 　　血腥味让法师直接吐了出来，其他几人面色也不太好看。 　　“这么多怪物全都死了……四五十只全都没了……到底是谁干的？”吟游者咬牙切齿地拨弄开水晶灯，早知道这些怪物这么弱小，他就早点赶过来了！ 　　要知道因为前人接二连三的失败，佣兵协会对8号矿洞开出的价格非常高。 　　就算是杀掉外围这些小怪，也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现在，居然全被人抢先了！ 　　到底是谁？除了他们以外居然还有别的人进来了吗？难道是修院的那帮老家伙？！ 　　“能一下子杀掉这么多怪物，提前进来的队伍一定很强。”孤独骑士仔细查看后下了结论，“至少比我们这一队要强很多。” 　　即便只剩尸块，也能看出怪物的速度比较快。再加上恐怖的手爪，压抑的环境，一旦大规模正面对上，就算是他们的队伍，也一定会应付的很艰难，严重的话，更会出现伤亡。 　　但这里，除了怪物的碎块，没有任何人类受伤的痕迹。 　　所以提前进入的那一批，实力绝对凌驾于他们之上。 　　“这些水晶灯的摆放样子很古怪，”独行法师说，“难道是什么魔法阵么？” 　　“不像，我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气息。”猎魔人用箭尖拨弄尸体碎块。但是那场景实在太过恶心，饶是他们经常在外出任务，也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现场。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怪物了，”吟游者指了指向下的栈道方向说道，，“我们应该继续往下走，否则一路被人抢先，这趟可就白来了。“ 　　吟游者想的非常好，既然这里有人能把怪物全都杀死，那么他们快点跟上，没准儿能在最强大的那只怪物快被弄死前抢下来。 　　反正他们人多，到时候说是他们杀死的，就可以拿到所有佣金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全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大家随手抄起漂浮的水晶灯，快速向下赶去。 　　然而当几人刚刚踏入栈道时，猎魔人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问道，“等等，你们谁看见那个小女孩了？” 　　“别管那个孩子了！”吟游者不满的催促着，“估计早被哪具尸体吃进肚子里，变成一地残渣了。我们快点下去，否则等会什么也捞不着了！” 　　而下方，菲依已经快要接近尸窟尽头了。 　　这一路上，虽然偶尔还有残尸攻击她。但大部分的残尸都已经在平台中被勾引然后杀掉了，仅剩的几只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这地方的难度跟未来的尸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啊。”菲依感叹着，穿过黑洞洞的坑道，缓慢沿着记忆往前走。 　　越往尽头越阴冷，矿洞的石壁两侧也逐渐开始有微弱的光亮。 　　那是一种长在石壁上的青苔，以人类的血液浇灌，会在连成片时散发出淡淡光芒。 　　这是即将靠近boss的预示，也是boss的老巢附近才会出现的植物。 　　菲依毫不犹豫扔掉了手中的行李箱和剩下的光明属性道具。 　　别看尸窟从里到外都阴暗的不行，比深渊还像反派大本营，残尸小怪也全都是黑暗属性。 　　但常刷尸窟副本的玩家都知道——boss尸窟王根本不是黑暗属性，它是一只真正的光属性大怪。 　　用任何光明力量的道具去攻击它，不仅对它造成的伤害不高，甚至还有间接为它补充血量的作用。 　　包括所有的光属性道具，只要被尸窟王吃掉，最后都会转化成它的力量。 　　所以打尸窟王，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一名黑暗职业。 　　只有黑暗职业，会对尸窟王造成额外伤害。 　　如果队伍里全是光属性，基本就是去给尸窟王刮痧去了，永远都不可能把它弄死。 　　这估计也是修院的人一直失败的原因。 　　但她可不会。 　　菲依向下扣了扣变形帽，刚想催动魔力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快点，再快点！”越来越清晰的声音传进耳朵，菲依认得，这是佣兵协会中那明吟游者的声音。 　　她曾在马车上看过那些人一次，该说不说，都挺菜的，普遍都还没转职，只有森林之母这位大召唤师一个人还能看一看。 　　但似乎这位姐姐低调的很，那些佣兵并没有特别看重她的样子，倒是很捧那个爱咋呼的吟游者的臭脚。 　　这些人居然磨蹭到现在？ 　　很快，一道道移动的光亮出现在眼前。 　　果然是那群佣兵协会的。 　　他们一看见前方无声无息站着一个人影，紧绷的神经差点儿扯断，有好几个人的攻击都快打出来了，再看清少女的面容后又硬生生拉了回来。 　　“是你？”被最先吓到的吟游者当场喊了起来，“你怎么还没死？！” 　　菲依眯着眼看了看他，嘿嘿一乐，“一个人死多无聊，我得等你们一起啊。” 第29章 “魔女，该死。” 　　“小鬼！”吟游者跳了起来, “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若弱小吗？！” 　　猎魔人保持着难得的冷静，他拉了一下吟游者，示意他安静。随后环顾四周, 低声问道, “孩子, 你有没有看见另一队人马？” 　　菲依：“？”哪儿来的另一队人马？她进入的时候, 平台上的灰比那些残尸地坟头草都厚了不少。 　　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猎魔人眉心拧了起来，但依旧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进来的时候, 外面有很多怪物都被另一队人杀死了。这里危险重重，我们想找到他们汇合，一起去解决剩下的危险。” 　　菲依无语地看着他们, 怪不得世界最后会被创成那个样子。拥有这么蠢的家伙，是小世界的悲哀。 　　这时, 森林之母站了出来，解决了这尴尬的局面。 　　她摸了摸悬浮的竖琴，轻轻劝道，“她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森林之母，光明属性，大召唤师。 　　吟游者转职后可以选择两个方向，一个是成为死灵歌者, 黑暗属性。 　　另一个方向就是成为森林之母, 靠吟唱召唤眷属为自己战斗。 　　菲依实在想不明白, 拥有绿色的、海藻般柔顺头发的漂亮姐姐, 为什么要忍受等级不如自己高的家伙, 在面前跳来跳去？ 　　队伍里的人似乎也都很习惯。 　　森之之母说完后，佣兵一行人决定不再耽误时间，继续往前。 　　猎魔人第一个开道，吟游者跟在他身后，大剌剌走过来，使劲撞了一下菲依。 　　“小鬼，”他低头盯着少女，“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来坏事。否则等下遇上什么危险，就算你跪下求我们救你，我们都不会动一下手的，懂吗？” 　　说完他还“哼”了一下，可刚抬起头，下方便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等下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救你，我都不会动一下手的。” 　　“小鬼！”吟游者愤怒了，“你干什么学我说话？！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然而当他怒视少女时，却发现少女冷冷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他的头顶？ 　　一股不妙的感觉席卷上吟游者的胸口，他愣了愣，随着菲依的视线缓缓仰头—— 　　他对上了一张没有眼睛的脸。 　　那张脸距离他非常近，似乎下一秒就能贴在他脖鼻子上。 　　“……残尸怪！” 　　吟游者被吓的怪叫一声，下意识挥舞了一下手臂，准备召唤出自己的眷属。 　　然而两道幻影才刚刚在空中凝聚出形状时，那只残尸突然咧开没有下巴的嘴，一下子把吟游者吞了进去！ 　　从事情发生到结束，总共不超过两秒钟。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反应的过来，眼睁睁看着那残尸像是巨蟒一样，一口一口将吟游者吞进腹中。 　　“马、马丁大人！！” 　　孤独骑士失声惊叫，提起大剑便要往上砍。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奇痒无比——！” 　　一道黑色的雾气将怪物笼罩，那怪物顿时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咬一般，剧烈扭动起来。 　　它身上实在太痒了，痒的皮肤上突然冒出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那些眼睛全都长得不一样，但每一只似乎都在因为奇痒而不断张开闭合，残尸本体甚至还发出不似人声的“咯咯”大笑。 　　视觉听觉双重攻击，佣兵协会的众人一时间全都呆楞在原地。 　　只有离得最近的森林之母看清楚了，施展魔法的人，居然是他们一直认为最弱的那个孩子！ 　　磅礴的魔力从菲依身体里爆发，来自黑暗深渊的力量竟直接将那残尸压制了！ 　　下一秒，痒的不行的残尸终于发出“咕咚”的一声，把吟游者吐了出来，残尸自己则扭动着贴在石壁上快速爬向矿洞深处。 　　这场景古怪又恐怖，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动作。 　　唯独站在角落的菲依，从布袋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册子，在空中划了一道。 　　“诅咒。” 　　黑色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顺着昏暗的阴影爬上了尸窟王的脚踝， 　　“呕——” 　　被吐出来的吟游者呕了一声，佣兵协会的人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全都冲到了吟游者身边。 　　“马丁大人！您没事吧？！” 　　“是否有哪里受伤？！” 　　“这里有一瓶恢复药剂，您快喝了吧！” 　　吟游者浑身上下都覆盖着粘稠的脓液，独行法师施展了清水魔法，先将吟游者冲了个干净后，他这才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呕——刚刚、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吟游者马丁被吓坏了，毕竟被一具尸体吃进去，谁都会崩溃的程度。 　　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怎么出过佣兵任务、只是闲的无聊来找乐子的副主教大人的儿子。 　　“刚刚那只……恐怕是这里最危险的怪物了。”猎魔人表情凝重，余光瞥了菲依一眼，“马丁大人，您最好先离开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好、好……”马丁手忙脚乱爬起来，惊魂未定，“苏珊娜送我……不不不！你们一起、一起把我送出去，然后你们再回来……” 　　“他走不了了。”菲依江诅咒之书收好，认真说了一句，“如果你们还想活，就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出洞吧。反正这地方没人，谁也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如果你们继续往里走，说不定最后还会剩下几个人。”说完她便继续向更深处走去。 　　她还纳闷为什么都宠着这位臭嘴又弱的吟游者，原来是披着马甲体验生活的少爷。 　　不过，这位少爷可没办法只是“体验”了，毕竟被尸窟王直接[标记]上的人类，下一次攻击必死无疑。 　　可其他人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这些佣兵可全都是光明派系，一旦遇上boss，就是去送菜的。 　　“喂小贱种！”马丁终于暴怒了，“你想死我今天就如你所——” 　　“请等一下，马丁少爷。”一直未出声的森林之母忽然拦住了吟游者，低声说道，“刚才…是她救了您。而且……她的魔力反应……和外面那些残尸上残留的魔力反应……完全一致。”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苏珊娜？”马丁上一秒还战战兢兢，下一秒面对森林之母时重新回到了骄狂的态度，“什么魔力反应？就那个小崽子？” 　　真是没救了。 　　菲依收回视线，决定不再管这群人。 　　她已经出手救了少爷一命了，剩下的他们自求多福吧，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魔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借由成功击中目标的痒痒咒语，菲依已经顺利将诅咒种在尸窟王身上了。 　　诅咒没办法直接杀死尸窟王，但诅咒却可以让尸窟王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陷入虚弱的状态。 　　正面刚不过，所以她只能用点阴招了。 　　那么，现在只需要找到boss，等待诅咒彻底生效，到时候来一个“趁它病、要它命”，就万事大吉了！ 　　菲依撇下佣兵们，独自朝着更深的地方追去。 　　随着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昏暗中，猎魔人终于抬起了头。 　　他第一次无视掉骂骂咧咧的马丁少爷，直接问森林之母，“你看清楚了吗？” 　　森林之母笃定道，“不会错的，那么明显的黑暗魔力，我不会感受错的。但是她……她救了人。而一路上都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马丁少爷仿佛一下被人掐住了脖子，“黑、黑暗魔力？什么？谁？！这地方除了怪物，还有黑魔法师？！不、不行！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马尔兹家族可只有我一个接班人！” 　　说完他拽起猎魔人扭头就走，然而身后却突然死寂一片。 　　马丁顿时慌乱起来，转过脸看他们，“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走？！快点把我送出去啊！” 　　他身后，佣兵协会的人脸色难看极了。 　　孤独骑士直直盯着他，“抱歉……马丁少爷……您恐怕……暂时走不了了。” 　　他们没想到，那个少女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在马丁扭过头时，他的后脑勺上，赫然睁开了一只弯弯的眼睛。 　　那只眼睛已经融进了皮肉，滴溜溜转动眼珠时，还会露出“欢快”的情绪。 　　“您已经被打上了……[标记]。” 　　* 　　矿洞内部的道路已经被尸窟王改的错综复杂，菲依依照记忆中的路线，避开了大量“陷阱”通道，顺利潜入最深处的地方。 　　她压了压变形帽帽沿，调动魔力，成功变形成一只绿眼睛的尸蝇。 　　虽然这玩意儿长得很恶心，但在尸窟内，只有尸蝇是到处可见的生物。 　　如果换成其他的什么东西，恐怕会立刻惊动boss。 　　菲依向前扑腾着，终于在拐弯后发现了趴着的尸窟王。 　　那具最强大的残尸此时此刻被虚弱debuff彻底套牢，黑色的诅咒文字正逐渐爬满它整具身躯。 　　无数只眼睛在皮肤上睁开又闭合，眼睛们痛苦地扭成一条条弯曲的线，慢慢被诅咒吞噬。 　　尸窟王是典型的近战boss，它通过吞噬人类获得力量的增长，再通过制造“孩子”来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再加上超级不明显的“光属性加血”的设定，这才让它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围剿。成功吞掉超大额数量的人类，进化成在游戏里令所有玩家谈之色变的boss之一。 　　还好菲依穿到了发生一切之前。 　　洞穴里传来尸窟王焦躁不安的吼叫，它能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流失。但它目前吃掉的人类数量不算多，智商都还没有任何提高，所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爬了满身的黑色文字。 　　只能像只野兽似的，拼命在石壁上蹭。 　　把自己蹭的血肉模糊，眼睛里流出血泪，也依然无法阻挡诅咒的蔓延。 　　菲依趴在一处碎石上，冷冷看着这一切，安静的等待着。 　　她要等诅咒彻底完成，boss最虚弱的时候出手。 　　但就在此刻，洞穴外突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菲依“刷”一下扭头，几乎瞬间猜到是那些佣兵们。 　　这些人还真是不听劝啊。 　　她已经看见尸窟王的头向后拧了180度，正飞速朝声音来源处冲去。 　　它现在力量下降，迫切需要新的“孩子”填补。 　　菲依咒骂一声，立刻解除了变身。 　　“彷徨——！” 　　古之咒语击中尸窟王，它向前等动作登时停了下来，陷入茫然又混乱的境地，这技能的持续时间为2.5秒。 　　菲依也不敢讲究别的了，直接从布袋中摸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药剂瓶，“啪”一下子朝尸窟王丢去。 　　这是一瓶高级助燃药剂，药剂瓶碎裂的刹那，紧跟着一道道古咒语瞬间发射！ 　　“冥火爆裂！” 　　来自地狱的火焰在助燃药剂的催化下，将尸窟王瞬间炸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几乎将上下石壁都用火连了起来！ 　　菲依眼底倒映着熊熊火光，疯狂倾泻着自己最强大的魔力！ 　　“火球轰炸！” 　　“原地禁锢！” 　　“飓风打击！” 　　“风刃——！” 　　“诅咒加倍！” 　　尸窟王的嘶吼响彻整个8号矿洞！正往这边赶的佣兵们僵硬的停了下来。 　　他们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 　　烈火和狂风撕扯着尸窟王身体的每一处，就算他们离的已经这样远，却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令人颤栗的火光。 　　“好、好强大的魔力！”森林之母握着竖琴的手在微微颤抖，连猎魔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孩子能做到的……”孤独骑士一言难尽，他既震惊，又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 　　就算是现在的他，也没有办法去抗衡这样一位强大的人。 　　他们一路上还对这孩子不屑一顾……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懒得搭理他们。 　　“她、她是暗黑大法师……？”吟游者脸白白的，完全不敢相信。 　　他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远离暗黑法师，那就是一群疯子。 　　然而森林之母和猎魔人对视一眼，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暗黑法师必须使用武器才能释放魔法，我们都是如此。可她……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马丁少爷有点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杖，不理解，“那她是谁？还有不需要武器就能释放魔力的职业吗？” 　　“当然有……”猎魔人咽了咽口水，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喜欢穿黑色裙子的女人们……生来就拥有强大魔力的女人们…… 　　“是魔女，”森林之母紧紧盯着暴走的尸窟王，又重复了一遍，“是只会带来死亡和绝望的魔女。” 　　“魔女？！”马丁一惊，自从多年前那道神罚降下以来，这片大陆有多久没出现过魔女了？ 　　这可是修院常年以来以极高的佣金通缉的种族啊！ 　　“我们应该上去帮忙。”森林之母犹豫了一瞬说道，“那位……魔女一路上没有对我们做过什么，她甚至还救了马丁少爷。现在，她看起来也应付的很吃力，我们应该去帮她。” 　　“不！苏珊娜！”马丁直接将人拦了下来，低声警告，“所有人，谁都不许动手！” 　　“你们知道这一只魔女值多少金币么？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地位提升么？”他兴奋地搓手，完全看不见刚刚吓哭的模样，“听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手！就让她跟那个怪物打！” 　　“等她们两败俱伤，你们再上，杀掉活着的那个！这样我们既解决了8号矿洞的问题，又杀掉了一只魔女！嘿嘿嘿！修院一定会把我们的英勇事迹公布给全大陆的！” 　　实战的确最磨练人。 　　菲依已经数不清她利用变形躲过尸窟王癫狂一击多少次了，从一开始的必须调动魔力、专注幻想变形的动物后才能变形成功。 　　到现在她甚至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能直接变形，都是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练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她的脸和身体也被尸窟王身上的火焰烧出了好几道伤口。腹部被击中过一次，留下手掌那么长的撕裂伤。 　　要不是她带的补血药剂和回魔药剂都是昂贵的优质级，可以直接回复六成左右，她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一定。 　　前提是她还用诅咒之书作弊了。 　　果然，就算是幼年期的大boss，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菲依再次释放出一个原地禁锢，尸窟王瞬间被钉在石壁上。 　　她抹了把脸，仰头干掉一瓶回魔药剂后，立刻给自己加了一个提升力量的古咒语。再加上面板140%的翻倍，这一刹那，菲依的魔法伤害直接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她死死盯着距离不远的boss，还差一点了！ 　　黑色的文字从尸窟王脚底一直向上蔓延，此时此刻已经逐渐扩散到颅顶。 　　禁锢时间很快过去，在疯狂的残尸扑过来的刹那，诅咒终于将它彻底包裹！ 　　那一刻，大量的力量一下子被抽走！尸窟王身上的所有眼睛都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样子！ 　　菲依冷笑着握紧拳头。 　　“雷爆——！” 　　蓝条清空！万千地狱惊雷以尸窟王为中心，瞬间引爆！将整个洞穴都炸出了暗紫色的烟雾！ 　　那汹涌翻腾的魔力让围观的佣兵们都睁不开眼睛！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神主要降下那样的神罚……”独行法师捂住脑袋懵懵地说道，“她一个小孩子……居然也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吗…？” 　　雷爆整整持续了五六秒钟的时间，这个从梅学姐那薅来的大招，菲依一直捏到现在的大招直接把尸窟王给轰成了一地碎渣。 　　就连菲依自己，都被澎湃的爆炸给炸成了间歇性耳聋。 　　无数碎石砸在她身上，差点儿把孩子砸晕过去。 　　但她不能晕，至少现在不能。 　　外面可还有虎视眈眈的一队人，他们刚才完全没打算出手，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菲依咳出一大口血，踉跄着放出两只死灵护驾。自己则晕头巴脑爬起来，走到爆炸中心翻石头。 　　她翻开尸窟王仍在抽动的残肢断臂，终于在碎块下方找到了一枚熟悉的古铜币。 　　菲依挪到角落里，召唤使魔，将古铜币融入命运之轮。 　　[恭喜你！世界线修正率提升至20%！] 　　个人面板上，因为越级单独杀掉boss，菲依连升8级，从23一跃升至31，各大数值仿佛红色的股票一般直线起飞。 　　刚刚还重伤的血条蓝条，升级完毕之后立刻恢复到了满格的状态。 　　只要完成转职，她就能够升到中级魔女了。 　　甚至还有更惊喜的事情。 　　由于新的碎片恢复，命运之轮修改器解奶茶整理锁了一项新的能力——[4.可查看目标面板数据]。 　　菲依将嘴边残留的血擦干净，“嘿嘿”一乐。这技能太实用了，如果能看见完整的数据，她就能做出精准打击，再也不会像今天一样搞得那么狼狈了。 　　而且这对于她调查黑月亮酒吧，也是极其实用的能力。 　　那个纹身神秘男，一直都是菲依心底的一根刺。 　　现在，她相当于开了“天眼”。最重要的是，这一仗证明了世界线偏移的确跟游戏里的各大boss有直接关联。 　　而且这些boss能够快速成长，有很大概率和命运之轮的碎片有关系，她前进的方向是对的。 　　然而菲依才刚刚查看完自己的收益，就听见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道弱弱声音。 　　“结、结束了吗？” 　　是吟游者马丁的声音。 　　“你们谁，快，快去看看！无论是那怪物还是那只魔女，现在一定是重伤，无论是谁活着都立刻杀掉！”马丁自以为小声，实际上在已经安静下来的洞穴里，声音清楚极了。 　　片刻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森林之母面容挣扎，其他几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们深知这趟回去，无论什么结果，到最后都会变成马丁少爷自己的功劳。 　　可一旦违逆他，就相当于和整个修院做对，到时候他们的日子会变得非常艰难。 　　猎魔人压了压森林之母的手，用气音劝道，“暂时先听他的，等这一单结束，跟协会申请休假，让他去找别的队伍。” 　　森林之母犹豫道，“可那是个孩子……” 　　“没有孩子，”猎魔人眼神变了，“这里只有我们和魔女，而魔女，该死。现在趁她重伤，我们去杀掉她，就是为矿区人们的安全考虑，否则这个地方会重新被死亡笼罩。” 　　森林之母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是对的，我们不能被魔女欺骗。” 　　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 　　菲依关掉个人面板，缓缓抬手。 　　一层又一层的黑色雾气从她掌心弥漫升腾，雾气之内，来自深渊的火焰无声燃烧。 　　“想杀我？”她平静的迈开脚步，“各位叔叔阿姨，你们别太天真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加更：看到好多宝贝们问，所以想来跟宝贝们解释一下。 　　这本文我付出了很大心力，刨除本职工作，基本是能写多少更多少。能日更九千就日九，能日更万字就日万。日累了会日六休息一下，实在卡文会日三。基本不会断更，断更一定会提前请假，并在设置好的时间回来。 　　所以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每天我会努力多写一点，咱们就多更一点。真心感谢宝贝们的投喂，每天翻评论，看分析，看剧情猜测，都让我有种灵魂共鸣的感觉（开始中二），感恩，鞠躬啦！ 第30章 空间道具！ 　　这本是一支在当地算是实力不错的佣兵队伍, 大家配合时间长而默契，队伍内远程射手、法师、骑士人数均衡，在实战里拥有极高的团队稳定性。 　　他们也的确顺利消灭过不少棘手的黑暗怪物, 这也是马丁乐意进入他们队伍体验的原因。 　　但今天, 几人从没有想过, 会陷入这样艰难的苦战。 　　残破的洞穴内, 原本应该重伤的魔女，此时此刻却疯狂攻击着他们所有人。 　　并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魔女的力量，甚至要比刚刚和尸体怪物战斗时还要强好几倍！ 　　森林之母召唤树藤想要控制住菲依, 可变形帽却当她瞬间变成飞虫逃了出去。 　　魔力值上的差距也让她的护盾坚硬异常，近战的孤独骑士几次挥剑砍在上面，都会遭到成倍伤害的攻击。 　　绚烂的魔法交织出一片流动的光幕, 刚刚经历过血战的菲依肾上腺素飙升，所有的意识全被调整至最高, 技能栏里全都是大规模杀伤性技能。 　　她躲过一次次死亡攻击，只要抬手，下一秒必是杀招。 　　她不考虑给谁留活路，只要在这里向她动手的，全都得死！ 　　明明是幼小又瘦弱的脸，却带着毫不留情的阴狠。 　　佣兵们越打越惊惧，他们发现自己不仅没办法向前推进一步，甚至还有节节后退的趋势。 　　他们听从命令, 以为对方是只半死不活的幼兽。 　　可没想到真对上时, 对方仅凭释放的杀意, 就已经让他们冒出一层层冷汗。 　　“我们恐怕……惊动了一头真正的凶兽！” 　　“她、那魔女是真的想让我们全都死在这里！” 　　“噗呲！”独行法师第一个扛不住, 在大面积的极寒冰霜中吐出一大口血, 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可其他人完全没有心力去查看他的状态，因为小小一只的魔女再次抬起了手臂！ 　　猎魔人疯狂射出一堆闪着金光的箭矢，目眦欲裂，大吼道，“躲开！全部躲开！” 　　熟悉的暗紫色电光在掌心爆响，将少女的眼底印上了一场汹涌的风暴。 　　“路是自己选的，”菲依扫过佣兵协会的每一个人，她原本只想杀掉boss完事儿。 　　“你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该承担最后的结果。” 　　佣兵协会的几人面色巨变！这个魔法…！是刚刚最后的那个魔法！ 　　森林之母收回打算弹出攻击旋律的手指，直接在竖琴上拨弄出最高级别的防护韵律。 　　大量森林元素的魔法动物，纷纷调转脚步围成一圈。它们每一只都从口中吐出绿色的薄烟，严密的将森林之母护在最中央。 　　其余佣兵也全都在刹那间使出自己最高级别的护盾，甚至还有人将敏捷提升至顶点，打算在魔女爆发前逃出该区域。 　　然而想躲也来不及了。 　　菲依狠狠握紧拳头，“雷爆！” 　　“砰——！” 　　比之前更剧烈、更恐怖的雷击疯了似的砸向所有佣兵！无差别攻击的深渊惊雷在幽暗狭窄的洞穴内翻腾出了一场暗紫色的海啸！ 　　所有的防护、护盾全都被卷了进来。 　　就连洞穴都再也承受不住，发生了大面积坍塌！ 　　大块大块的石头砸了下来，无数矿物质随着尘土一同被砸进了地底。 　　菲依发现自己真的变强了，几分钟前使用雷爆直接清空了蓝条，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而现在放完一个雷爆，她甚至还有剩余的魔力能释放一个护盾。 　　黑色的雾气隔绝了所有塌下来的碎石 　　但那些佣兵们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被雷爆直接命中，不死也半残。再加上雷爆技能附带的【僵直】效果，让所有人都无法再次释放出任何魔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的洞穴正面砸在脸上。 　　佣兵小队在几秒种内，全军覆没。 　　包括那位高贵的马丁少爷。 　　撑开护盾时，菲依甚至还听到了这位少爷绝望的惨叫。 　　他连独自一人先跑出洞穴的勇气都没有，居然敢堂而皇之指挥一个佣兵小队。 　　那些佣兵还对他言听计从。 　　菲依摇摇头，只能说这些人真的惹错人了。 　　塌方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等重新照射到月光时，魔力彻底见底，雾气凝聚成的护盾瞬间溃散。 　　菲依刚想毫无形象的往地上一趴，抬眼却一下子顿住了。 　　因为距离不远的地方，大胡子正一脸惊愕的趴在地上看着她。 　　8号矿洞被矿区定为禁地，就算是带人来也不敢靠近。所以大面积塌方虽然动静很大，可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有那个胆子过来查看。 　　只有一直等在这里的大胡子，从头到尾见证了一切。 　　他呆呆地看着唯一活着出来的少女，一时间完全忘记整理表情。 　　菲依：“……” 　　她艰难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寸一寸坐了下来。托着脸，像是闲聊一般问道，“1银币，去传送站，走吗？” 　　大胡子像是才回过神，手忙脚乱从地上爬了起来。 　　“1、1银币太少了，”他本能拒绝。 　　“接吧，”菲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可能是你接的最后一趟活儿了。在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来这个矿洞了。” 　　大胡子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转变成震惊，最后张大了嘴巴，“难道说——？！可、可怎么是你……不不不，那些佣兵们…？！” 　　佣兵们全死了？只活了她一个孩子？！这怎么可能？！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8号矿洞的怪物，被彻底解决了？！他……他们能出去了？！ 　　菲依从钱袋里摸出1银币，直接扔到他手上。 　　“叔叔，能不能过来扶我一把？” 　　虽然升级能为她补满状态，但身体上的疲累可是实打实的。 　　她真的太累了，累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大胡子连滚带爬跑过来把她扶上车，又连忙跑回废墟确认。 　　他的嘴唇一直在抖动着，大着胆子绕着废墟转了好几圈，这才终于发现，8号矿洞，真的没了。 　　一直萦绕在他们头顶的怪物，永远都没了。 　　“扑通！”大胡子膝盖一软，一下子跪了下去。 　　他刚想说什么，又发现自己跪错了方向。 　　膝盖蹭着地面，大胡子跪着爬向菲依。 　　“你……你救了我们…救了我们所有人！你…哦不，您！您一定是神主派来拯救我们的使徒！” 　　“啊？当然不是。”菲依费力支起了脑袋，想起洞穴里那些佣兵，她忽然生出一股恶作剧的冲动。 　　“我其实是一只魔女诶。”她无辜地仰起小脸，“嘿嘿”一笑。 　　大胡子愣了一下，也只是很短暂的一下。 　　随后他本能地将头抵在了地面，“无论您是谁，是什么身份，您救了我，还有矿区里的所有人，我都应该感谢您！” 　　满嘴神圣的修院将他们困在这里，扔给佣兵协会。散播绝望的魔女却成为了矿区的救世主，大英雄。 　　并且这位魔女还慷慨的付了离开的钱。 　　大胡子信奉命运，命运让他进入矿区，被困矿区。他空有一身力气，别的什么也不会。离开矿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哪条路。 　　现在，命运让他见证了一切，成为唯一的目击者，他必须做出选择。 　　“您救了我，让我见识到了真正的善良和力量。”大胡子诚恳地跪着，“所以请允许我永远的跟随您！您救了我，请让我报答您！我愿意为您献上我的一切！” 　　菲依看见一团淡淡的光晕在大胡子身上亮起，那是献祭的光。如果她同意，大胡子的灵魂会立刻成为她的所有物，魔力也同样会增强。 　　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她要深入调查黑月亮的事情。带一个普通人在身边，很危险。 　　大胡子拉起马车往前奔。 　　“我愿意跟着您，无论做杂活儿还是别的什么。”他喘着粗气说道，“如果您暂时不方便，我也可以自寻出路，等哪天您有需要，请随时召唤我。” 　　他说的很诚恳，但菲依还是拒绝了。 　　“被困在这个地方已经很痛苦了，你应该去享受自由。人这一生，能随心所欲选择去哪儿的机会不太多，刚巧你现在拥有了一个，不是吗？” 　　大胡子眼眶再次湿润了，他第一次痛恨起那些将魔女编撰成可怖样子的修院。 　　明明是温柔又强大的人啊。 　　他最后说道，“我会去闯出一片天地，等您未来有需要，请随时使用我。” 　　[还有我。] 　　忽然，面前浮现出一行蓝星的文字。 　　[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像感冒之后鼻子通了气。] 　　看着熟悉的词语，菲依终于咧开了嘴。 　　她仰面躺在车里，听着外面飘散开来的云层，低声调侃，“光说有什么用？不能来点实际的感谢吗？为了修正你的世界线，我一个八岁的孩子硬是有了996的压迫感。” 　　[很抱歉为你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但当时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的力量在回拨世界时间后已经临近崩溃，连给你更多的解释和帮助都做不到，我一直对此感到懊恼和惭愧。] 　　菲依眨了眨眼睛，歪了下头，“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说这么多话。” 　　“什么？“车外的大胡子连忙问道，“您、您刚刚问我什么话了吗？“ 　　“没有，”菲依提高声音，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不要再被扯入类似的危险事件中了。” 　　大胡子沉默了。 　　还真的是位温柔的魔女小姐啊。 　　马车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而车内，另一个世界的文字漂浮在半空。 　　[因为你，所以我的力量恢复了。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件礼物，真心希望你能够喜欢。] 　　菲依眼睛亮了一下，小世界送来的礼物？会是什么？比修改器的技能还强大的东西吗？ 　　她突然有点期待。 　　很快，小世界给了她一个阿拉法城上的坐标。就像在游戏里一样，一副腊马镇的详细地图变成了一个小圆圈，漂浮在菲依视野中的右上角。 　　她只要专注那个坐标，就可以在地图上看到详细的位置。 　　“看来你真的恢复了很多嘛，”菲依点点头，“连这个都能做到了？” 　　而且沟通起来毫不费力，完全没有之前卡壳和直接消失的情况。 　　[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善良和强大，救了很多人。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我很想为你做点什么。] 　　菲依略微有点兴奋，她兴致勃勃地问道，“这里有什么？是你自己的东西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下一秒，她又摇了摇头，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一个颇为孩子气的笑容，“不，还是别告诉我了。快乐应该留到亲手拆开礼物的那一瞬间。” 　　这一次，小世界沉默了半晌，才再次说道，[如果你能为此感到开心，这份礼物就有了意义。] 　　马车很快来到了传送站边上。 　　大胡子冲着其余的矿工们高声喊叫，“8号矿洞没了！怪物没了！我们能出去了！” 　　“他是不是疯了？” 　　“终于又疯了一个。” 　　“那我们是不是能把他身上的金币抢过来了？” 　　人们冲着大胡子冷笑，一点也不相信他的鬼话。 　　但大胡子完全不在乎。 　　他甩开缰绳，瘦骨嶙峋的马儿便像疯了一样冲向传送点。 　　车夫们全都懵了。 　　“你傻了吗？！连修院都没有办法，8号矿洞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嘿快回来！你身上还有魔法的印记，强行冲出去你会死的——” 　　然而下一秒，蓝色的光芒一闪，大胡子和马车瞬间消失在原地。 　　死一般的寂静在周围蔓延。 　　两三秒钟之后，巨大的叫喊声彻底掀开了矿区的天空！ 　　“8号矿洞的怪物没了！！” 　　“有人解决了矿洞！是恩赐！这是来自于神主的恩赐！！” 　　“快去告诉所有人！我们自由了！有人救了我们大家！！” 　　* 　　没有提前设置坐标，传送站便会默认传送到上一个地址。 　　大胡子睁开眼时，来不及检查这地方是哪儿，连忙回头敲了敲车门。 　　“魔……小姐，我们出来了。” 　　菲依费劲地爬出了马车，她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药剂铺上。 　　希望这地方能有卖回复体力药剂的。 　　但有人在下车时拽了她一把。 　　少女扭过头看向身后，她现在真的没办法再带上一个人。 　　大胡子瞬间看明白了她的神情，“您不要误会，我不是执意要跟着您的。我只是…我只是想，您至少收下这个。” 　　说完他立刻低头，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 　　“这是阿拉法城佣兵协会的任务单，是我曾在一个将死的佣兵身上找到的。我偶尔会听见那些佣兵们谈论，只要拿着这张任务单去协会，把任务提交，认证成功后就会给予上面的奖励。” 　　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开始我是想自己去兑换的，但那时候看见了您……做出了那样强大的举动，我就觉得这是您应得的。” 　　菲依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她将那张任务单接了过来，这才发现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纸，而是一张特制的海妖皮。 　　这玩意儿和宿舍里的魔法卷轴原材料一模一样，都是拥有特殊能力的纸张。 　　果然，菲依一接过任务单，海妖立刻小小尖叫了一声。 　　【恭喜您！阿拉法西南矿区8号矿洞清剿任务已完成！请在下方填写您的佣兵昵称后，前往阿拉法城佣兵协会领取您的奖励！】 　　【我们由衷感谢您为和平所作的一切。】 　　【附：阿拉法城地图一份。】 　　这上面附有魔法阵，应该是专门检测尸窟王生死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去判定谁杀了尸窟王。 　　翻到背面，是奖励详情。 　　菲依一条条看了下来。 　　不得不说，佣兵协会还是很阔绰的。 　　除了3000金币+佣兵等级提升的固定奖励以外，还可以从高级护盾披风、科科罗迅疾之马和高级药剂配方中任选一个。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菲依的视线下移，最终落在奖励的最后一条上。 　　【你或许想知道下一次任务的消息，佣兵协会将无偿回答你一个问题。】 　　消息，情报。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刻决定去一趟阿拉法城中心。 　　从佣兵协会得到的情报，绝对比亲自去埃尔比勒城打听黑月亮来的安全。 　　而小世界赠送的礼物则在阿拉法城城郊，也是她现在所处的地点。 　　等拿到礼物，就顺路去协会转转。 　　大胡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选对了，“看上去您得到了您想要的，那就值得了。希望未来我能有机会，为您提供哪怕一点点助力。” 　　沉默半晌，菲依还是没忍住。 　　“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可以选择尼尼徽镇上最大的药剂铺，找那里的老板，她会为你提供一份工作。” 　　大胡子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大笑，“您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还是决定出去闯一闯，争取有一天也能帮您做点什么。” 　　深深鞠了一躬，大胡子转头消失在人海中。 　　菲依将任务单妥帖的放好，轻轻拉下变形帽的帽檐，也转身按照地图的指点向北走去。 　　阿拉法城是一座颇为古老的城市，这地方鱼龙混杂，人口众多。可谁也没注意到，一名毫不起眼的女孩，在经过一家旅馆的拐角时忽然消失，只有一匹漂亮的小马从那地方跑了出来。 　　小马驮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昂首跑过繁华的传送站，直直的朝着人烟稀少的郊区跑去。 　　地图上标注的是一片小树林，这地方距离道路很远，所以嫌少会有人类踏足。 　　菲依闪身进入，确认没人后又变了回来。 　　有了小世界提供的全景地图，她完全不需要记路或辨认方向什么的，速度快得不行，心情也很悠闲。 　　等又走了十几分钟后，菲依的视野内忽然出现了一颗粗壮的大树。 　　树干有五人合抱那么粗，非常显眼。但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都没了，树杈像是无力对小手一般，软软向下垂着，树周围连一株野草都没有，整颗树也显现出枯败的状态。 　　[你应该认识这棵树。] 　　“是的，我认识，”菲依回应了小世界，“这是一颗已死的树人。” 　　树人总会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在树林里跑来跑去。它们是树林的守护者，所以只有在树人的身上和周围，才不会长野草。 　　一片树林通常只会有1-2颗树人。 　　树人原本是上好的药剂材料，但已死的树人就没有那么有用了。 　　菲依绕着树人转了一圈，果然在另一面发现了已经被挖空的树干。 　　那场景相当惨烈，如同人类在活着的时候被生生取走心肝脾肺一样。 　　菲依拧了拧眉，她在游戏里曾救过一颗小树人。这玩意儿很天真也很单纯，不仅躺平任撸，还总会自己找树林里漂亮的花花来送给你当礼物。 　　她四下看了看，抬脚在周围转了一圈，采了很多好看的野花和树藤，用魔法将它们编织在一起，做成了一块美丽的花花布，遮盖在了树人破掉的大洞上。 　　抬手，黑色的雾气缠绕在花布上，将其满满拉大，最终魔法将整颗大树上都被漂亮的花覆盖。 　　“下辈子投生成别的吧。”菲依拍了拍树干。 　　小世界似乎想说什么，对话框一闪而过，却最终又消失了。 　　菲依伸了个懒腰，眼低变得亮晶晶的，“行了，开始干活儿吧。” 　　她对比了一下地图，确认了一下位置就在树人的根部，便找了块造型合适的石头开开始挖土。 　　时不时对着地图确认没挖歪，近一个小时后，她终于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菲依擦了擦汗，再次用力将那盒子挖了出来。 　　看清盒子的表面后，她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做工考究的盒子，巴掌大小，造型简单却精致，用料也很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会使用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盒子左下角，刻着一枚月亮。 　　菲依现在对“月亮”这个标记极为敏感，她自己看了看，发现这枚月亮经过多年的埋葬已经粗糙的不行，也没什么颜色了，无法确认是不是那个熟悉的“黑月亮”。 　　她尝试询问小世界。 　　小世界给了她一部分答案。 　　[盒子的主人在一场追杀中，将盒子遗落在这片树林，被树人捡到埋在这里。但很不幸，他最终死在了剑下。] 　　剑？ 　　她怂恿小世界多说一点，小世界却打出了另一行字。 　　[很抱歉，我无法说出更多事情。我迫切希望能够帮上你，但规则之力束缚着我。] 　　果然是这样吗？ 　　菲依没太多纠结，也没急着去看盒子里的东西。她记下了小世界提供的信息，仔细观察这个小盒子。 　　她来回翻看了半天，觉得这盒子和月亮标记的搭配有些眼熟，很像希尔·怀亚特的东西。 　　希尔的所有物品上都有一个相同的标识，是他们怀亚特家族的家徽——一只高傲圣洁的白天鹅。 　　无论是衣物、饰品、文具，还是其他的洗漱用品、工具…总之属于希尔的东西上面，一定会有白天鹅的标记。 　　就跟这盒子上刻印的月亮一模一样。 　　难道“月亮”也是某个家族的家徽吗？ 　　菲依觉得，她可以查查这方面。 　　打听一个神秘的、手眼通天的酒吧老板的身份很难，可找一个有历史的大家族却简单很多。 　　而且“追杀”、“逃亡”一类的事件，也是普通人完全碰不上的。 　　记下一切细节和信息后，菲依这才坐下来缓缓将盒子打开。 　　巴掌大小的木盒里，装着一只不起眼的手镯。 　　手镯看起来很普通，甚至还没有盒子的价值高。 　　菲依有点奇怪，将手镯拿起来看了看，顺便放了个检测魔法上去。 　　一检测，手镯上蓦然冒起红光，这代表果然有一层伪装在上面。 　　她来了精神，利用修改器把面板数值调到最高，随后一下子将魔力灌入手镯。 　　“咔嚓！”一道透明的壳子瞬间裂开，露出内部银闪闪的光芒。 　　“这是…！”菲依惊了！ 　　她“刷”一下站起身，眼睛死死黏在盒子内。 　　只见银色的流光轻轻缠绕在镯子上，镯面通体亮白，有星星点点的碎钻点缀其中。 　　更绝的是，镯子拥有自动调整大小的功能。 　　一旦佩戴上去，镯子便自动缩小到合适的尺寸。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贤者之镯]！陪她在游戏里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空间道具！ 　　担心认错，菲依连忙按照游戏里的样子拨动了一下碎钻。 　　下一刻，一道奇特的空间展现在她眼前。 　　空间内部大概有5x5平方的大小，跟游戏内数据也完全相同。 　　但亲眼见到异度空间，亲手取放空间内的东西，那种感觉跟游戏中操控人物的去做可一点也不一样。 　　就好像真正握住了精灵球，真正将暴龙机挂在了脖子上，幸福感简直爆棚。 　　没想到小世界居然送了她一个空间道具，还是最熟悉的那一款！ 　　有了这个，她想潜入埃尔比勒城，调查黑月亮酒吧的事就完全没有难度了！ 　　但在那之前，收集有关“月亮”徽章的家族信息，也非常重要。 　　但找谁呢？谁对上流大家族的事最了如指掌？ 　　菲依眨了眨眼睛，揣好盒子，一路来到阿拉法城中心区。 　　她随意找了间魔法用品商店走进去，阔绰的买了一叠会自动送信的纸信鸽。 　　要了解上流家族的历史和资料，当然是找同为上流家族的人啦。 　　“不知道放假这么久，希尔都在忙什么？” 第31章 跟他有什么关系？ 　　阿拉法城北传送站。 　　大胡子躺在破旧的小旅馆里, 第一次舒心的闭上了眼睛。 　　他再也不用随时担心晚上睡觉时被怪物拖走了，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为了几枚金币被熟悉的人杀掉了。 　　离开矿区，外面的世界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他只需要安顿一晚上, 明天就能离开这个城市, 去其他没人认识他的城镇找一份工作, 努力成为能够为魔女大人所用的人。 　　想到这儿, 大胡子安安心心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道幽幽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睡眠了。” 　　大胡子吓得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特意定了单人房间, 怎么会有别人？！ 　　他看见一片昏暗中，一个带着银边眼镜的男人正绅士的坐在床边。 　　男人的穿戴很像有钱的大人们，他看着大胡子, 礼貌伸出手，“不过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回矿区一次, 我的宠物在那边消失了，而你，是第一个从那里离开的人。” 　　窗外，阴云层层，连月光都被裹成了黑色。 　　大胡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那神秘男人的手掌上，沾染着一层新鲜的血。 　　他被迫回到了西南矿区。 　　但这里却早已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8号矿洞的事突然被解决, 一部分人当机立断学着大胡子的样子立刻传送离开。 　　还有一部分人好奇心驱使着回到矿洞查看, 最后一小部分人则疯狂往居住地赶。 　　他们原本打算在走之前搜刮一番, 顺便等一等听见消息赶来检查的修院的人。或许运气好, 能凭借着一手消息从那些人身上捞一笔。 　　但有人来的却比修院更快。 　　修长挺直的身影静默的站在阴影中, 陌生男人礼貌向他们招手，“不好意思各位，我的宠物刚刚在这里死掉了。请问，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能说清楚的人，可以免费获得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搞什么？”矿工们面面相觑，“哪儿来的神经病？” 　　下一秒，一道白光骤然闪过。 　　说话的矿工顿时身首分离。 　　被吓疯的尖叫声一下子撕开了矿区的天。 　　浓重的云层彻底将头顶的天空染黑，面对着一片片新鲜的尸体，大胡子瞪大了双眼，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这些绝望惊恐的面容都是他最熟悉的。 　　“有两个人给了我很关键的信息，”神秘男人慢慢走到不停呕吐的大胡子旁边，轻快地说道，“一个人说出了你的信息，另一个则告诉我了一队有趣的佣兵队伍。所以我好心的放那两个人离开了。” 　　“你……你……”大胡子惊恐极了，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看起来绅士十足，却带给他比第一次面对矿洞怪物时还要深刻的恐惧。 　　“我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证，”男人扶了扶眼镜，脖颈上的纹身隐约可见。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大胡子，轻声问道，“进入矿洞的所有佣兵，真的全死了吗？” 　　大胡子猛然意识到，当时魔女大人一直在他的马车里，离开时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这个男人…这个恶心的刽子手根本不清楚魔女大人的事！ 　　那一瞬，大胡子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太害怕了，许多熟识的人此时此刻支离破碎躺在他身边，血腥味儿中的像泡在屠宰场里。 　　他们失去焦距的眼睛木木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说错一句话，立刻就能一起躺过去。 　　他想活，要不然也不会在怪物的阴影下挣扎那么久。 　　但那可是他自己承诺过的事啊……怎么能反悔呢？ 　　大胡子哆哆嗦嗦抬起了头，“真……真没有别人了……那些佣兵…所有的佣兵全死了……洞穴坍塌后，没有任何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过……” 　　神秘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臂轻轻在空中挥动几下。 　　大胡子看见一连串不认识的文字出现，随后汇成一道白色的光，飘向那片废墟。 　　不断有碎石块在他们面前飞走，坍塌的8号矿洞再次露出原本的面貌来。 　　只是这一次，更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 　　到处都是被砸断砸碎的尸体残渣，有塌前是活人的，也有塌前是死人的。 　　大胡子再也受不了了，跪在地上一顿狂吐，吐到胆汁都翻滚上来。 　　可那男人的步伐却依旧稳健，他向前走了几步，再次飞出来的便不是碎石块了，而是一个椭圆形的物体。 　　是那只没有眼睛的残尸怪物的头！ 　　“可怜的宝贝，”神秘男人不断摩挲着人头表面，声音充满怜惜，“明明你是老板最看重的一个，可是却在还未长成时就被人杀掉了。” 　　“你这么可怜，身上弥漫着黑魔法的雷电气息，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你的死负责。都是他们的错，对不对？” 　　大胡子呆呆地看着他，随后，一股巨力忽然扑向他。 　　“噗呲！” 　　一只手掌扣在了他的头顶，无数神秘的黑色文字犹如蚂蝗群一般，疯狂钻进大胡子的头颅内！ 　　他的瞳仁瞬间消失。 　　* 　　菲依跟魔法文具店老板借了一张桌子，在信纸鸽上写写画画。 　　这是一种特殊的魔法信纸，是用[寻踪药剂]泡制，再用魔法封层的。 　　写完信只需要折三折，在中央写上地址。信纸便会自动变形为一只纸鸽，自己将自己送到目的地。 　　信纸鸽不怕水也不怕火，是非常好用的一种用品。 　　菲依没有说废话的习惯，她单刀直入，表明有事想请希尔帮忙，询问她是否方便。如果方便，她俩能够约在哪一处见面。 　　收信地址则留的是阿拉法城城中央一间大型旅馆，她昨夜从矿区出来后就暂时住在这里。 　　接下来她还要去一趟佣兵协会，顺便在这里等希尔的回信。 　　她将信纸鸽放飞，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变形帽和手镯全都施放了伪装魔法，把它们变成平平无奇的样子。 　　又去淘了两件加防御的、阿拉法城风格的衣服和鞋，把学院发的布袋和装备全都装进手镯的空间中，自己身上则随意背了个小小包。 　　一切准备就绪，菲依走出了旅馆。 　　不得不说，作为一座古老的大型城市，阿拉法城非常热闹。 　　这里汇聚了各种类型的商铺和衣着风格，一路走来甚至还能听见其他口音的词语，那是和机械的游戏中完全不同的生命感。 　　菲依其实到现在都不太明白，所谓的“游戏系统”到底是如何将整个世界改造成一个大型虚拟网络游戏的，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挑中这个世界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 　　她曾问过一次小世界，但小世界当时说的是[****]。 　　那还是菲依第一次看到乱码，也就是说，她只要跟小世界谈论有关游戏系统的事，他们的话就会变成乱码，被屏蔽掉。 　　最后，小世界只能暂停聊这个话题，只是告诉她[如果没有辅助工具，命运无法窥探。] 　　也就是说，游戏系统跟这个世界里的人和物不一样，系统没有办法被命运之轮修改器看到。 　　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游戏系统至少跟小世界的等级是差不多的。 　　难道游戏系统，也是另一个世界的意识衍生物之类的东西吗？ 　　菲依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海里赶走。 　　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 　　她抬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佣兵协会的大门口了。 　　这里极度热闹，到处都是拿着不同武器、身着不同装备的人们。 　　大家说说笑笑，熟悉的宠物、坐骑不断出现。有人佩戴了昂贵或稀少的武器装备，周围的人都会投去各式各样的眼神。 　　菲依愣了一下，刹那之间，她有一种回到游戏里的感觉。 　　无论是氛围还是画面，真的太像了。 　　[你还好吗？] 　　忽然，菲依眼前出现一行浮空的字，是小世界看她突然不动了，有些担心的出言询问。 　　“没事，”菲依眨眨眼，“倒不如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好过。” 　　毕竟游戏永远都是她的主场。 　　幼小的女孩目光冷静又坚定，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动摇。 　　小世界注视着她，再次沉默下来。 　　菲依大步走进了协会。 　　协会大楼一共五层，第一层是最普通的接待大厅和资料查询地。客户们会在这里发布任务，由佣兵协会审查判定难度等级，随后拟定佣金区间，人们可以在区间内自行定义佣金。 　　如果想要吸引更强大的佣兵，也可以在提高佣金的同时，自行附加奖励。 　　如果没有合适的奖励，也可以出钱从协会处购买。 　　协会本身也会发布一些任务，出具不同类型的奖励。 　　菲依那张任务单上的【一个消息】就是属于类似的情况。 　　而如果客户有需求，也可以指定某一个等级的佣兵去完成任务。 　　协会的二层至四层，就是专属于不同等级的佣兵们的。他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交谈讨论情报，也可以花费金币租赁专门的训练屋做训练。 　　越往上，佣兵们的等级越高。 　　第五层则是协会管理们的位置，那地方无论是佣兵还是客户，都没有资格上去。 　　就算是在游戏里，那地方也是有层结界的。 　　各地方的佣兵协会大楼都是如此。 　　“您好这位可爱的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菲依收回打量的目光，扭头看向旁边的漂亮姐姐。 　　这是佣兵协会的引导员，数量庞大，1对1服务。任意一单任务她们都有很可观的提成，再加上魔法世界，总有些奇特的人喜欢用不同的面貌出现，所以姐姐们对谁都态度超好。 　　菲依将袋子里的任务单递给她，扬起小脸笑了笑，“姐姐，我是来交任务的。” 　　这个世界没有强大的智能数据化程序，但他们有魔法。 　　特殊的魔法水晶能够检测和审查，而佣兵协会则拥有无数只魔法水晶。 　　引导员拿着任务单，引领菲依来到一j架无人的水晶前。 　　她将任务单放在水晶正前方，魔法阵自动启动，亮闪闪的环形光芒不断在任务单上扫过。 　　片刻后，魔法水晶变成了漂亮的彩虹色。 　　“恭喜您呀！”引导员笑的更加真诚了，“您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佣兵协会和民众特别感谢您的付出。您现在有权利公开您的功绩，也可以选择匿名……” 　　她话还没说完，菲依就异常坚定的选择了匿名。 　　开玩笑，低调才能更好的搞事，最好这个世界谁也不认识她才好。 　　“好的，我们会如您所愿。”引导员弯腰伸手，“那么可爱的小姐，现在请您一起随我过来，领取您的奖励。” 　　她们转头去了奖励屋。 　　引导员推开一扇很普通的门，被施展了空间扭曲魔法的超大型复合空间登时出现在眼前。 　　无数奖励屋仿佛叠罗汉一般层层叠叠，那是一间间完全封闭且私密的房间。外表被厚重的植被和鲜花裹住，整体造型犹如一颗极其巨大粗壮的榕树。 　　引导员念出特定的咒语，用掌心的特殊魔法标记打开了一道绿色的阶梯。 　　阶梯扶摇直上，笔直的通向其中一间。 　　“每一次的奖励屋都是随机的，只有您一个人能够进去。”引导员笑着解释，“在佣兵协会，您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引导员将任务单交给菲依，自己则鞠躬后离开了奖励屋。 　　菲依看了看任务单，又看了看魔幻的绿色小屋们，一步步走上楼梯。 　　游戏里的佣兵协会可跟眼前的完全不同，那只是一个有些破败的小房子，装潢还不如一个街边酒馆。 　　就算有任务是关联的，协会NPC给的奖励也很廉价，所以老玩家都特别不爱跑有关佣兵协会的任务。 　　所以在未来，协会也跟魔女学院一样，是被打击的对象吗？ 　　那菲依至少不用怀疑老板的立场问题了。 　　她一路向上，果然在楼梯尽头见到了一扇流光溢彩的门。 　　四周全是其他的悬浮奖励屋，没有能够过去的通道。 　　菲依试了一下，魔法在这里一旦被释放，会立刻有光凝结成的精灵飞过来。 　　那些可可爱爱的小精灵会立刻展开一张金色的大网，将魔法罩在里面消除掉。 　　如果魔力释放的更多，精灵们会变得怒气冲冲，全都飞过来警告你。 　　“再动我们就生气了！” 　　“你会被协会禁入！” 　　“惩罚！惩罚！” 　　菲依立刻笑嘻嘻地收回了手，从袋子里拿出路上吃的软软果。 　　一颗颗翠绿色的拇指果上，还坠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半透明的果皮内能清楚看见软乎乎的果肉，香气扑鼻。 　　精灵们眼睛都直了，立刻排着队羞涩的来到菲依面前，一只抱起一颗飞走了。 　　“不可以用魔法！”最后那只在离开前终于想其任务，佯装凶巴巴的警告。 　　精灵们的脸长的极度可爱，就连凶起来也超级可爱。 　　菲依抱着恶作剧的心态欣赏脸一会儿，这才握住了面前的门把手。 　　“咔嚓。” 　　门开了，里面有一块浮动的水幕，柔软舒适的嫩绿色长沙发，造型精致的藤编桌，甚至还有一张拥有鹅黄色幔帐的单人床。 　　标准的休息间，像是在告诉客人，您想在这里休息多久都可以。 　　啧啧。 　　菲依再次感慨，佣兵协会的主人也太有钱了吧？这比学院还要夸张。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套森林色茶具和瓷盘。 　　茶壶高高漂浮，自动倒了满杯的蜂蜜红茶，瓷盘里装有新鲜的水果和甜点。 　　水幕上已经出现了一连串感谢的话，最后则列出菲依这次的奖励。 　　上面表示，3000金币可以选择直接领取，或委托协会兑换成银行的金票。 　　菲依毫不犹豫选择了直接领取金币，她现在有贤者之镯，一个单独的储物空间，完全能够放得下。 　　人在外花钱的地方多，到时候再去银行换金币非常麻烦。 　　人家协会主人家大业大，肯定也看不上她这一枚戒指。 　　所以当金币出现时，菲依毫无心理负担的往空间里装。 　　接着是第二个奖励。 　　高级护盾披风、科科罗迅疾之马和高级药剂配方中任选一个。 　　首先排除三，她本人就是药剂配方百科全书，还是未来版本。这个世界的任何配方都入不了她的眼。 　　在前两者上没多犹豫，菲依就选择了迅疾之马。 　　护盾披风，+200生命值的高级护盾。虽然有用，但菲依已经学会了不少防御技能，要这玩意儿没什么大用。 　　而且等级高了，200的生命值可有可无，还不如一匹坐骑来得实在。 　　科科罗迅疾之马可是真正的魔法造物，快跑起来跟飞鸟冲刺的速度不相上下，麻麻再也不用担心她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鸟类生物赶路了。 　　水幕上出现文字，提示菲依离开时可以领走小马。 　　最后—— 　　菲依的视线落在水幕下方最后一行文字上。 　　“勇敢的佣兵啊，你有什么问题需要解答呢？” 　　看来佣兵协会远比想象中还要自负，回答说一个问题，甚至都没有圈定范围。 　　那么，就试一试吧。 　　她坐了下来，喝掉满杯的红茶，问出了那个好奇很久的问题。 　　“请问埃尔比勒城黑月亮酒吧里，有什么【特别的】、好玩的，像是这片大陆上都没有的那种吗？” 　　这是菲依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问题。 　　关于黑月亮酒吧是否真的和游戏系统有关，这件事她几乎有95%以上的把握能够确定。 　　毕竟小世界肯定不只是为了玩玩才送给她的那枚空间手镯，背后的月亮家徽指示性简直相当明显。 　　再加上游戏系统界面上的黑色月亮，那个拥有诡异力量、纹着黑月亮纹身的神秘男人，菲依几乎完全能够确定，未来的一切变动都跟黑月亮酒吧有关。 　　所以这种问题不值得浪费在这里。 　　关于黑月亮酒吧背后的老板身份也同理，小世界都已经提醒她了，自己只要下功夫查就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剩下的就是最重要的，也是她最在乎的。 　　——游戏系统是以什么状态入侵到这个世界的？是魔法道具？还是小系统的模式？ 　　游戏系统又给黑月亮酒吧提供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能把整个世界搅乱，改造成那个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循环的游戏世界？ 　　但为了安全，她不能直白的问。 　　她只能采用迂回的方式，问出符合自己8岁女孩身份的问题。 　　如果佣兵协会真的注意到了黑月亮酒吧的特殊性，一听到自己的问题一定会立刻警觉起来。 　　如果他们完全没有察觉，那么只会回答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菲依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这件事太重要了，不搏一把根本不行。 　　如果最后真的惹上什么麻烦，只能先跑回魔女学院躲一躲了。 　　问完后，菲依便死死盯住水幕，不放过一丝一毫细节。 　　然而奇怪的是，水幕像像死机了一样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任何波动。 　　菲依一颗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既然没在一开始说一句“不知道”，那就代表有戏。 　　相反，水幕沉默的越久，说明佣兵协会知道的越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水幕再次涌动，显现出一行新的文字。 　　【亲爱的客人，您为什么想知道一间普通酒吧的事情？那地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可没有任何“好玩的”东西。】 　　“那间酒吧可不普通，”菲依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水幕，“它的特别对于整片大陆来说，或许都绝无仅有呢。还是协会打算回避这一次的奖励了？嗯……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协会不会做任何无法完成的承诺。】 　　水幕好像被戳到了痛脚，剧烈晃动起来。 　　【协会拥有铁一般的规则，对任何人都一样，否则佣兵协会也不会在大陆上遍地开花了。 　　无数强大的法师们、骑士们，其他职业的精英们，很多人都会选择成为一名佣兵。 　　而小到一个孩子，大到修院、甚至宫廷，都有可能委托佣兵协会去解决他们想要解决的事情。 　　能做到这么多年不出纰漏，不出问题，不出意外，佣兵协会靠的就是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规则。】 　　菲依感慨，这点还真的跟盖亚导师很像呢。 　　“所以岔开话题这么久，还愿意回答吗？我可是对那件酒吧，非常、非常感兴趣呢。”她托着脸，表情无辜地问道。 　　水幕连接的另外一头，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一口水顿时喷了出去。 　　“会长大人！” 　　好多只巴掌大小的精灵连忙围了上来，其中两三只合力抓着手帕递给老者。 　　“我没事没事，”老者安抚了一下被吓到的精灵们，目光沉沉地看向水幕中那双暗紫色的眼眸。 　　“这个小丫头……她怎么会知道？！” 　　原本这种类似于消息的奖励，本就是佣兵协会为了吸引更多佣兵加入的一种小福利。 　　协会的分址遍布大陆，眼线自然也一样。 　　这些消息会被集中统一整理分类，然后在合适的时候选择卖出去或奖励出去。 　　这一块情报分发本来是有专门的人负责，但菲依一开口就触发了禁忌之词，直接被转到了真正的会长手中。 　　会长一开始以为小孩子道听途说只是想玩玩，但没想到明明是一张幼小单纯的脸，却能露出比很多佣兵还要难以捉摸的眼神。 　　会长第一次意识到，他也许真的碰上了“知情人。”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为了一个弱小的小姑娘，去得罪一个庞然大物？ 　　不可能的。 　　虽然那个酒吧的确有很奇怪的地方，但只要不是世界毁灭，就完全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第32章 “希尔，你头上顶的是塑料袋吗？” 　　【那是一个晦暗不明的地方……】 　　【困扰的交易在发生……大量财产进进出出……奇特的环境……令无数人流连忘返之地……】 　　沉寂很长一段时间后, 水幕上才终于显示出这句话。 　　菲依的动作顿住了。 　　她现在很想骂人。 　　搞什么？要么就说，要么就不说，背后的家伙是在跟她玩文字游戏吗？！ 　　这模棱两可的、宛若预言一样的鬼东西, 难道就是会提供的线索？ 　　菲依紧紧攥住茶杯, 立刻明白了, 佣兵协会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他们完全不明白黑月亮背后代表了什么, 只想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话打发自己。 　　或许他们知道，所以更不想惹上麻烦。 　　这样说就算深究，也只能究到黑月亮做的那些肮脏生意。更多的，他是一句都不提。 　　“谢谢, ”幼小的女孩弯了弯嘴角，眼神阴测测的，“没想到庞大如巨物般的佣兵协会, 这么喜欢跟小孩子开玩笑。感谢您浪费了我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什么事, 今天就到这里吧。” 　　水幕另一侧，会长的表情异常严肃。 　　连这些都不行……一个孩子，她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他并不想惹事，更不想惹上没完没了的麻烦。 　　但眼前的少女是从他这里出去的，如果后续到处乱说，很难保证不被有心人记恨。 　　会长明白，他必须警告一下眼前这个幼儿了。 　　让她明白，什么东西该说, 什么东西不该说。 　　他立刻吩咐精灵们, 将菲依的消息立刻放出去。立刻放出去。 　　他记得阿拉法城修院总管大人的亲儿子失踪了, 那人叫马丁还是别的什么？他同样参与了8号矿洞的清剿任务。 　　如果只有这女孩一个人回来了, 那么总管的儿子是生是死便非常明显了。 　　佣兵协会会为每一个选择匿名的佣兵保密, 但如果是手眼通天的客户自己怀疑的，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精灵们叽叽喳喳化作一道道闪光，飞了出去。 　　然而有人来的比修院的更快。 　　“您好，请问有什么是佣兵协会能够帮助您的？”又一名引导员快速上前，略带雀跃的服务着刚刚进入的客人。 　　这位带着银边眼镜的客人衣着名贵，一看就是上层人士。如果能成交一单，她就可以拿到大量金币提成了。 　　这位高贵的客人环视一圈，用好听磁性的声音问道，“我能否查询一下正在进行的任务呢？” 　　“当然可以！”引导员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后立即恢复原样，“请您跟我这边来，您想要查询什么任务？” 　　客人推了推眼镜，微笑，“阿拉法城西南矿区，8号矿洞。” 　　“您好，有关该地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哦！”引导员使用魔法水晶查询后礼貌回答，“完成任务的佣兵选择匿名，所以我们无权透露更多信息。请问还有其他能够帮助您的吗？” 　　“无权透露……”男人低喃着，片刻后自言自语说道，“那么，就只能用你来弥补老板失去宠物的痛苦了。”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大厅嘈杂，引导员没有听清。 　　然而那位客人却再也没有回答。 　　他长久地站在魔法水晶前，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窗外，夕阳西下，朦胧的月亮正缓缓升起。 　　引导员的笑容越来越僵，她在心底不断抱怨自己眼光差，居然选了这么个麻烦又没钱赚的顾客。 　　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位客人原本泛着银光的眼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谢谢你的帮助，”沉默许久，客人忽然笑了一下，“为了表示感谢，请允许我送你一件小礼物。” 　　“真的吗？”引导员再次露出笑容，“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能为您服务本就是我的荣幸！” 　　客人示意她伸出手，引导员立刻乖乖把掌心摊开。 　　黑色的镜框折射出一缕幽暗的光，男人抬手，在引导员的手掌中写写画画。 　　引导员的表情差点垮掉，搞了半天礼物就是写在空气里的文字吗？而且还是看不出哪国语言的文字！她根本不认识！这人是不是存心在逗她玩？！ 　　然而客人写完后，接着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小片造型奇特的古铜币，直接按在了引导员掌心。 　　引导员想看，却被客人的话语吸引了目光。 　　“这可是真正的古董呢，”男人微笑着，镜片下是一双弯弯的、闪着奇异光芒的眼睛，“请你务必好好保存，毕竟这……是属于神主的礼物。” 　　引导员从听见古董开始就兴奋极了，但碍于客人在这里，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研究。只能陪着笑，不断道谢。 　　“我真的没有为您做什么，您这也太客气了。” 　　客人：“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他轻轻扫了一下引导员紧握的手。 　　程序启动，已经融合完毕了。 　　说完，他向引导员告别。 　　在他走出佣兵协会的刹那，黄昏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只有无尽的月光尽情泼洒在大地之上。 　　引导员确认客人已经远去，随后欢天喜地张开握紧的手掌。 　　“诶？”她傻了，“刚刚那枚古董呢？怎么没了？？” 　　引导员翻来覆去的寻找，却始终没有见到灰扑扑的古铜币。 　　“……难道？刚刚那是个骗子？！” 　　她生气地跺了跺脚，扭头回到了协会。 　　月光将她的背影拉的很长，留下一地幽深扭曲的阴影。 　　* 　　竹篮打水一场空，菲依气鼓鼓的准备离开。 　　现在还没有能力和佣兵协会叫板，但不急，时间还长，不是吗？ 　　奖励屋内，进入到门是橙黄色的，离开的门则是蓝色的。 　　她依照指示离开房间，外面天光一闪，发现自己正站在协会东边的侧门外。 　　“瞬移技能？”她嘀咕两句，捂住了眼睛。 　　协会还真是富的流油啊，这样的高级技能，居然只是用来批量送客人出门。 　　跟这么个庞然大物一比，小温纳斯的药剂铺就像个崽崽。 　　决定了！菲依握紧拳头，她回去就要将药剂铺扩张！ 　　如果有机会，她也可以加点别的产业。 　　菲依愈发觉得，构建属于自己的情报网，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毕竟像尸窟这样几十年如一日都不会挪窝的boss太少见了，她想要搜集古铜币，修正世界线，找到黑月亮酒吧的问题所在，情报必不可少。 　　总不能每次都碰上佣兵协会这样的好心人吧？ 　　不过，协会会长是个知情者，等她等级再提升一点，一点要来找会长好好聊聊。 　　侧门很热闹，有不少商铺借着协会的人流赚的盆满钵满，所以这附近有很多不同的叫卖声。 　　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忽然走出来的瘦小少女。 　　少女左看右看，视线很快被身边的一匹棕褐色高头大马给吸引住了。 　　这就是科科罗迅疾之马？比游戏画面中的憨态可掬多了嘛。 　　菲依走过去，绕着马转了两圈。在马的腹部看见一道绿色的魔法印记，整体呈叶子形状，这是协会的标志，代表了生生不息的理念，和佣兵们佩戴的徽章完全相同。 　　她想了想，尝试将任务单贴在徽章上面。 　　果然，环形的魔法阵启动，一层又一层光芒顺着任务单绕上了她的手腕。 　　菲依熟悉这套流程，这是在进行魔法生物的绑定，就像游戏里宠物认证差不多。 　　等绑定完毕，科科罗大马身上出现了一座漂亮的黑色马鞍，这代表魔法生物已经有了主人。 　　她满意地拍了拍马背，刚要上马，余光忽然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刚才服务她的引导员？ 　　引导员似乎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协会外的角落里喝水。 　　她背对着菲依，菲依只能看见引导员不断抖动的肩膀。 　　“姐姐，请问你还好吗？”菲依走上前询问，科科罗懂事的跟在她身后。 　　“啊…哦…我、我没事。”引导员捂住胸口不停摆手，可能白天站的时间有些长了，没事的，马上我就结束工作了，谢谢你呀。” 　　菲依点点头，她的视线停留在引导员的胸口上。 　　那里挂着她的工作证，名字叫“丽莎”，照片则是她和她女儿的亲密合照。 　　“好的，那姐姐要注意身体。”菲依没时间了，她爬上马背，挥手向引导员告别。 　　菲依走后没多久，阿拉法城修院的总管杜杜维大人，便率领一小队圣教军冲进了协会。 　　“8号矿洞是怎么回事？我儿子呢？！” 　　那天佣兵协会乱成了一锅粥，一大堆人马从阿拉法城前往8号矿洞，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终于在废墟里挖出了死去多时、被碎石头砸破的吟游者马丁了。 　　马丁身上没有任何怪物造成的伤口，只有雷击的焦痕。 　　“如果不是因为被雷击扫到导致麻痹，仅仅只是矿洞坍塌，马丁少爷不会死掉的。” 　　负责检查尸体的人如实禀告。 　　杜杜维震怒，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点为他量身定制的隐秘的流言。 　　最后，在他掘地三尺下，一副画像用魔法画了出来。 　　那是个拥有灰色头发的女孩，高高的帽子戴在她头顶，瞳仁是明显的暗紫色。 　　她皮肤苍白，身上是纯黑的素面裙。 　　明明年纪很小，可眼神却看起来神秘又黑暗。 　　“传送给每一间阿拉法城的商铺和外地修院！”杜杜维怒吼，“我要在三天之内亲眼见到这个该死的孩子！我要知道真相！” 　　手下的人询问该如何写明通缉的原因。 　　杜杜维立刻一记光弹砸了过去，“是傻吗？！8号矿洞不是被解决了吗？！就写马丁与怪物英勇搏斗，最后艰难将怪物反杀，却在最放松时疑似遭到了叛徒的刺杀！这么简单的理由都不会编，以后我如何放心你去侍奉神主大人？！” 　　“是！我、我立刻就去！” 　　彼时菲依休息了一晚，在早餐时收到了旅馆老板送来的信，是希尔写给她的回信。 　　大小姐表示自己非常期待她的到来，她们可以一起享受怀亚特城堡的一切。 　　甚至她还希望菲依能够呆至假期结束，她们可以一起回到学院。 　　希尔特别贴心的附上了全大陆无限次通用传送票，票据上还印着怀亚特的家徽。 　　有了这个，菲依以后去传送站在也不用花钱了。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背景，有个有钱的朋友真好啊。” 　　她快速吞掉最后一口麦片粥，收拾好行李，骑上科科罗前往最近的传送站。 　　[你被修院通缉了。] 　　骑行时，菲依眼前忽然出现一段蓝星文字，是小世界发来的提醒。 　　短短几个字，菲依居然看出了迫切。 　　“通缉？放心，没事的。”她拉住缰绳，无所谓地摆摆手，“倒不如说，这些修院的动作也太慢了。” 　　死在矿洞里的可是总管亲儿子，她都办完正事了，通缉令居然才出来。 　　菲依附身跟科科罗说了些什么，漂亮的大马昂起头，缓慢拐进一旁的小巷。 　　小巷内人烟稀少，甚至连阳光都照不进。 　　菲依抬手，一缕缕淡淡的黑雾将她包裹。 　　“请遗忘我的脸……” 　　拜托，魔女学院最不缺的就是伪装类黑魔法。 　　那可是真正的、被全世界通缉的魔女大本营。 　　每一位魔女行走在人间，伪装魔法必不可少，她随随便便从教科书上和学姐那里都能薅来一堆。 　　时不时给自己释放一个，能连续一星期不重样。 　　比如现在，她就将自己的存在弱化到最小。任何人看见她，都会下意识忽略她、遗忘她。只需要眨眨眼睛，就能将她的脸彻底忘记。 　　就算是刻意寻找她，也会在魔法的作用下把她忽略。 　　而且最重要的，那些人没有证据。 　　没证据，就没办法定罪。只要抓不到她，那些通缉令没多久就会撤掉。 　　菲依坦然极了，她重新上路，小世界却有点坐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菲依奇怪地问。 　　科科罗速度很快，少女的灰发在风中被吹散，露出一张干净明亮的脸来。 　　小世界停顿了一下。 　　[明明是你解决了8号矿洞的怪物，重新让矿区恢复和平，他们应该感谢你。] 　　“但那些人的确是我杀掉的呀。”菲依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当时她不反击，死的人就会变成她。 　　马丁想用她的命去给自己铺路，当时的情况，不是她死，就是那些人死。 　　所以她下手的毫无心理负担。 　　她杀人，修院总管因为亲儿子死掉抓人，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不是吗？ 　　合情合理。 　　[你本来就在救他们，也只有你能够救他们，他们却全都想让你死。] 　　到达传送站，菲依将科科罗牵好，穿过人群来到“携带宠物登记处”。 　　不得不说，修院的动作还是很快的，登记处墙上贴了三张画着她脸的通缉令。 　　不过周围人全都像看不见她一样，菲依非常放松的来办理登记。 　　她看了一眼小世界的话，莫名感觉这个语气有点气鼓鼓的。 　　一个小世界，居然也会为了这点小事感到气愤吗？世界应该看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了吧？ 　　菲依感觉有点好玩儿，“如果那些僧侣知道自己正被魔女拯救，不知道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她拿上登记牌，前往传送站3层，那里有去努齐城的传送点，怀亚特伯爵的封地就在努齐。 　　努齐是个较大的城市，怀亚特在当地非常有名望。 　　菲依没有提前说明她什么时候要来，所以她在那里，见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况。 　　怀亚特伯爵正带领眷属一同巡视领地，阵仗颇大，随随便便一探听就能找到位置。 　　菲依牵着科科罗，像游魂一般跟在队伍后面。 　　听路边的居民们说，这是老伯爵在为未来的新伯爵立威呢！让每一个平民都亲眼见到未来的伯爵是多么尊贵，多么高高在上。 　　伯爵要传位了啊……菲依笑了一下，她之前听说过，希尔是长女，应该是顺位第一继承人？ 　　不知道在接受传位仪式之前，大小姐能不能顺利从学院毕业。 　　然而菲依远远望着，在庞大豪华的伯爵车队里找了半天，只看见了尊贵的伯爵骑着白马，带着另一名同样骑行的年轻男人，并没有见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将科科罗安顿好，变形成飞鸟，在城市里转了三圈，才在怀亚特城堡奢华的花园内，见到了独自一人的希尔。 　　那是一座奢华庞大的城堡，象征着怀亚特家族的旗帜飘扬在最高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菲依总觉得这城堡的布局有点眼熟。 　　在这个世界，被她眼熟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飞鸟落在漂亮的爬藤花架上，滴溜溜的小眼睛向下望去。 　　她看见花园内无数娇艳的花朵锦簇而繁华，艳丽夺目，希尔一袭简单黑裙坐在梨木椅子上，始终低垂着头，怀中抱着一本书，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忽然，一名穿着简单花纹袍的女仆款款而来。 　　她在希尔身侧站定，“尊贵的希尔小姐，伯爵大人很快便会结束巡视，赶回城堡，他希望您能在此之前，换好您的礼裙。想必达达少爷看见您盛装出席的样子，也一定会觉得非常开心的。” 　　希尔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菲依原本以为她会发火（毕竟舍友脾气真的差），但希尔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看书了。长发落下，将她大半张脸遮住了。 　　女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那您可要快一点，如果无法按时出席，伯爵大人又要发脾气了。” 　　说完，女仆提起裙摆，“登登登”向城堡走去。 　　停在藤架上的飞鸟歪了歪头，一抹暗紫色的光从眼底闪过。 　　“哎哟！”趾高气昂的女仆当即摔了个狗啃屎，她喘着气低头一看，差点直接吓晕过去！ 　　只见无数只灰色的大老鼠，仿佛饿极了似的疯狂从鼠洞里冲出来，一窝蜂的从女仆脚下跑过去。 　　女仆被吓懵了，大声尖叫。 　　希尔听见动静起身跑过来查看，那一刻飞鸟才看清，大小姐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翅膀振动，娇小的身影瞬间起飞，在天空盘旋后一下子落在了希尔的肩膀上。 　　彼时希尔才刚刚看明白女仆尖叫的原因，一扭头对上了一双闪烁着暗光的眼睛。 　　大小姐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她好像认识这个眼神，更认识那突然起出现的老鼠们。 　　女仆仍在惊恐喊叫，鼠群却早已跑走。 　　这时负责守卫的骑士们才姗姗来迟。 　　“发生什么事了？”骑士长的盔甲上刻印着修院的标志，他严肃询问。 　　女仆仍然陷入惊惧中，希尔却恢复了往日的高傲。 　　“没有任何事情，只是几只老鼠而已。玛莉莲却因此大呼小叫，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希尔垂眼看了看逐渐僵硬的女仆，冷笑，“也许她身体不太舒服，就先让她休假离开城堡养养吧。毕竟堂哥最近的传位仪式，可不能出一丁点差错呢。” 　　玛莉莲一下子呆楞在原地，怎么回事？！明明从宣布达达少爷是爵位继承人开始，大小姐就一直陷在情绪低迷中，谁都能随便说两句，现在怎么突然……？！ 　　肩膀上的飞鸟不重，但希尔却因此重新获得了莫名的底气。 　　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骑士都要矮很多，但仰起的小脸上却带着真正上位者的威压。 　　“把玛莉莲带下去，在我离开这座花园前，我就要看见她滚出城堡的画面。” 　　高大威猛的骑士长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单膝跪地，“是，希尔小姐，谨遵您的命令。” 　　骑士们很快带着无助崩溃的女仆退去，伯爵的城堡对于平民来说，是真正的高贵之地。 　　能在里面获得一份工作，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都将拥有扶摇直上的地位。 　　玛莉莲付出很大力气才成为了城堡里的女仆，但她忘记了，城堡内最不缺的，就是女仆。 　　很快有新的人填补了她的位置，谁都知道她被大小姐责骂了，她再也没有任何机会重新回到城堡。 　　花园重回寂静，再也没有任何一位仆人敢对希尔小姐出言不逊了。 　　他们终于记了起来，就算被堂哥抢到了怀亚特家族的爵位继承权，可希尔仍然是怀亚特家唯一的长女，是那个从小到大都高傲尖锐的怀亚特大小姐。 　　灰色的飞鸟啄了啄希尔的肩膀。 　　希尔这才回过神来，欣喜的一把抱住鸟身，“是你吗？菲依？” 　　她们来到屋檐下的阴影中，飞鸟扑簌簌从掌心挣脱，落地的刹那变成一道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希尔想冲过去来一个好久未见的拥抱时，变形结束的菲依劈头盖脸问道，“你在搞什么？” 　　“什、什么？”希尔一愣，脚步停在原地。 　　“伯爵之女，怀亚特家族的大小姐，魔女学院二年级生，黑魔法专精，魔药剂高精的深渊魔女——”菲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居然会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希尔，你脖子上顶的是塑料袋吗？” 第33章 “大概父亲这辈子….都不会让哪个男人….” 　　希尔被骂的一怔, 根本无暇纠结“塑料袋”是什么东西这种小事。 　　她的眼圈立刻变红，脑袋慢慢垂下，“不…菲依……这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东西……” 　　“父亲大人他……他一直强硬要求伯爵之位必须传给怀亚特家的子孙。我作为女儿, 就算是长女也没有继承的资格。” 　　不对。 　　菲依下意识想反驳, 在她记忆里, 《神魔大陆》中是有女爵npc的, 那还是位女公爵，比伯爵还要尊贵一些。 　　这说明“传男不传女”这种思想，不是背景的硬性规定，这是一个开放的世界。 　　但她不能这么说, 她没办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未来的事情。 　　“所以呢？”菲依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你堂哥继承之后，你怎么办？怀亚特家还有你的位置吗？” 　　换句话说, 堂哥会允许一个有能力抢夺他爵位的人，好好生活在身边吗？ 　　希尔没说话, 只是沉默的随她一起坐了下来。 　　有风从两件相同的黑裙上吹过，大小姐盯着一起晃动的裙摆，好半天才轻声开口。 　　“堂哥给了我一小块封地，在努齐城东方，那里有一座不太大的小城堡，他说适合女孩子一个人住。” 　　顿了顿，希尔的手指在地面上滑动。 　　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出现，勾勒出一副简单的地图和一幢小小别墅的简笔画。 　　“哦豁, 你堂哥还真善良, ”菲依伸长腿冷笑, “只要再往旁边挪一点, 可就连努齐城的北郊都算不上了。还有这小别墅, 有你们怀亚特女仆们住的地方大吗？” 　　希尔死死咬住了下嘴唇。 　　她才八九岁，堂哥是父亲亲弟弟家的长子，今年十六岁。无论是年纪、性别、才识，她都没有办法跟堂哥抗衡。 　　“父亲大人一直不喜欢我，”大小姐的眼睛盯着虚空中某一点说，“妈妈的身体不好，无法再生育，怀亚特永远无法拥有一个直系的儿子。所以很多年前，父亲大人就开始暗中培养堂哥了。” 　　原本她的宫廷御用家庭教师，只允许教授她一个人。后来某天堂哥突然加入，甚至还因为他已经学过的知识而强行提高了教学难度。 　　希尔气到爆炸，去找父亲时却发现那个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正偷偷给家庭教师行贿。 　　“父亲大人希望老师能多多培养堂哥，并且不要把这件事上报给皇室，否则怀亚特家族将被取消允许接受宫廷御用教师的资格。” 　　听见大小姐闷闷的语调，菲依不禁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应该算得上伯爵家中的秘辛了吧？希尔就这么告诉她了？ 　　[她很信任你。] 　　小世界忍不住开口。 　　菲依看着想笑，呢喃道，“之前没发现你话这么多呢？看起来世界线修正，你好了不少啊。” 　　“什么？”听见响动，希尔抬起了头。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像小兔子似的，又红起来了。 　　这傻孩子。 　　“既然那么难过，抢回来不就好了？”菲依大剌剌敲了下她的头，“本来不就是你的东西吗？” 　　“不……”希尔揪住脚边的草，闷声说道，“父亲大人很喜欢堂哥……他没道理会把爵为重新传给我……” 　　“拜托，魔女可从来不讲道理。” 　　一道黑紫色的火焰蓦然从菲依指尖燃气，带着充盈的魔力跃向希尔，不断在她周身转圈圈。 　　希尔顿时仿佛陷入了温暖的羽毛毯中。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菲依，“我的天啊！放假十天，你去干了什么？！” 　　舍友本来就是天才，魔力比她们任何一个新生都强。但也只是强一点，可刚刚，希尔能够明确感觉到，菲依的魔力已经远远超过期末考试的时候了！ 　　菲依笑嘻嘻的，“没什么，只是去练个级。” 　　她现在31级，再加上命运之轮修改器能短暂提升200%的个人面板数值，这直接导致菲依对上比自己等级高一轮的人都不怕了。 　　如果再加上魔力突升的古咒语buff，魔力药剂等等，她现在火力全开时甚至能够硬刚45-50级的家伙。 　　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完全有实力踏进埃尔比勒城了。 　　练级又是什么意思？希尔一头雾水，但她没过多纠结。 　　因为先前心底那股郁闷烦躁的气息，已经因为舍友的出现消失了大半。 　　她脑海里不断回响起菲依的话—— 　　魔女可从不讲道理。 　　是啊……她当初为什么要接受魔女学院的入学通知书呢？不就是因为父亲长时间的故意忽视，暗暗打压，常年因为生女儿这件事去讽刺怪罪母亲，导致母亲积郁成疾。她想保护母亲，想让父亲多看看她一眼，不是吗？ 　　那么现在父亲大人真的不想再看她了，默认堂哥继承爵位后把她一脚踹远，她为什么又变得畏畏缩缩起来了呢？又怎么遵循着他们的教导，变成了“听话懂事”的长女了呢？ 　　那她费劲心思学习的黑魔法，又有什么用？ 　　“你姓怀亚特，”菲依靠在希尔耳边，声音低低的，充满蛊惑，“你想要的爵位，没有人有资格去抢。” 　　“铛铛铛——” 　　一阵刺耳的敲钟声忽然响起，无数白鸽从城堡上空飞过。 　　这代表伯爵巡查已经结束，仆人们正在准备迎回仪式。 　　希尔定定地看着代表圣洁的鸽群，代表权利的金色圣钟，还有从城堡最高处倾泻而下的、绘画着怀亚特家徽的魔法水幕，兀自捏紧了裙角，喃喃自语。 　　“你是对的，菲依，我才是怀亚特家族唯一的、真正的继承人。我是魔女，生来就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从这个地方赶走，谁也不行。” 　　希尔想的很清楚，想要拿回自己的爵位，必须先让父亲大人对她改观。 　　“你打算怎么做？”菲依支着手臂问道，如果有需要，她不介意帮一下自己的舍友。毕竟希尔在学院时不止一次维护过她，而且她还有问题想问问希尔。 　　最重要的是……这座城堡，她得好好再看看，可千万别是印象里那座暴食城堡。 　　“我必须让父亲大人知道威力的真面目。”希尔握紧小拳头，愤愤不平，“从小堂哥就不爱学习，努齐城没有一家学院愿意录取他。仗着拥有‘怀亚特\'之名，经常瞒着家里的大人做一些肮脏的事。偷盗、抢劫、撒谎、瞒报..只要父亲大人知道，就不会再考虑堂哥继承爵位了。” 　　“……”菲依捂住了脸，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希尔就算再怎么早熟，也真的只是几岁的孩子而已。 　　如此天真且单纯的想法啊。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怀亚特伯爵不清楚堂哥的所作所为呢？” 　　“因为威力一直都是瞒着长辈们的。”希尔认真解释，“如果父亲大人知道，又怎么会把怀亚特之名移交给他呢？” 　　“可是长辈们可完全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愚蠢啊。”菲依看着这样的希尔，忍不住想起在蓝星上学的时候。 　　那时候她们特别喜欢在课桌下搞小动作，自认为隐藏的天衣无缝，殊不知等真正站上那方讲台时，底下学生们的一切全都清晰可见， 　　怀亚特伯爵不可能不知道威力做的那些事，他只是知道且默许了，并且认为这在性别面前不值一提。 　　“说再多也没有用。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菲依一把攥住希尔的手，一圈圈的黑色雾气骤然笼罩住两人。 　　“隐匿身形——” 　　下一刻，两人的身体顿时消失。希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下盛开的矮向日葵花丛。 　　“隐、隐身了？罗，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仅能将魔力精准覆盖自己，还能把她也纳入魔力输送的范畴！ 　　“这一个假期，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希尔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死死拽住菲依的手，穿梭在熟悉的长廊中。 　　“你到底去哪里练…练级了？我也可以去吗？”大小姐迫不及待，“还是说，有导师悄悄给你开小灶了？你一定遇上了超级了不起的奇遇吧？” 　　话音刚落，二人在拐弯处刚巧碰上向仆人们宣讲安全问题的骑士长。 　　他手里拿着一摞通缉令，第一张上明晃晃印着菲依的脸。 　　“这是刚刚收到的新通缉令，上面的每个人都是修院通缉的罪犯。”骑士长威严地说道，“他们每一个都穷凶极恶、心狠手辣。一旦发现，务必立刻上报，绝对不允许其中任何一个威胁到怀亚特家族的安危！” 　　说完，骑士长便把通缉令发了下去。 　　【菲依·罗：疑似杀害修院高级僧侣、总管之子，杀害佣兵协会高级佣兵团7人，疑似杀害阿拉法城矿区矿工32人……】 　　希尔看的目瞪口呆，放假才十天啊！ 　　她这十天里因为爵位的事，除了在花园里发呆就是在房间里陪伴妈妈。 　　可她亲爱的舍友，魔力不仅翻倍变强，人还在上了修院通缉令！ 　　因为隐形，菲依看不见希尔的脸。 　　不会被吓到了吧？她想，大小姐不会想着为怀亚特家族扬名，所以打算把她上交出去吧？ 　　她琢磨着带着希尔鬼鬼祟祟绕开骑士长后，菲依的衣角忽然一把被人攥住。 　　“那些……真的是你做的吗？“她听见大小姐用气音说道，“下次别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如果非要去，那就带上我，至少我……我可以帮你，必要时怀亚特的名号非常好用。” 　　菲依的脚步顿了一下，忍不住扭头望着身后一团空气。 　　“你不害怕？”在通缉令上，她可是杀人嫌疑犯，还是连环杀人嫌疑犯。 　　“当然不，”大小姐声音很小，“罗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除了那些人该死，我想不到别的。” 　　善良又强大的天才，怎么会闲着无聊找一帮平民佣兵的事？ 　　那群低等佣兵，连怀亚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如果菲依真的贪图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找自己？ 　　所以一定是那些人犯贱。 　　菲依深深注视着希尔的位置，摇头失笑。 　　大小姐虽然高傲又骄横，但有时候……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两人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书房门前。 　　菲依第一次见到希尔的父亲，怀亚特伯爵。他们父女俩长得不是一般的像，但伯爵要更加严肃，两只眼睛里射出的是不容置喙的权威。 　　并且伯爵身边除了武装到牙齿的骑士军们，还有两名穿着金边白袍的大法师。 　　菲依暗戳戳观察了一下，这两名大法师等级都在60-65级级左右。不愧是伯爵，地位有多高简直一目了然。 　　如果希尔真的能顺利将爵位继承下来，那到时候大小姐整个影响力都会变得难以估量，菲依也能放开手脚做很多事情。 　　比如她心心念念的情报网，还有小温纳斯的药剂铺大连锁。 　　在菲依还在观察时，伯爵点名将堂哥威力带入书房，其他人则被留在屋外警戒。 　　靠着高超的敏捷性，菲依几个走位悄无声息将希尔一起带了进去。 　　威力是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子，眼神精明，一关起门便对着伯爵说了很多恭敬的好话。 　　但伯爵面色明显不悦，他拿出一摞被撕碎重新粘起的纸张，摔在了威力面前。 　　“你真的强行跑到人家田地里收租了？还长时间在亨特酒馆大吃大喝拒绝付钱？还用怀亚特的名号强行不让米路·斯温伯恩去皇家修院上学？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僧侣，连我都听过他的名字。” 　　威力脸白了白，“叔父……不、不是这样……您听我说……” 　　“行了不要说了，”伯爵摆摆手，阴沉地坐了下来，“你明年就要正式继承怀亚特的爵位了，以后这些事不要再做的这么明显！否则闹到宫廷，来自皇室的赏赐一定会减少！就算你想要，也要讲究方式。这些平民的东西虽然都属于我怀亚特，但你不能再用如此蠢笨的方法了，懂不懂？！” 　　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巡查又令人乏累，所以伯爵的话说的异常直白。 　　这次不仅是威力愣住了，连隐形的希尔也愣住了。 　　“你是我怀亚特家族里唯一一名男人，未来整个怀亚特的重担一定会交到你手上。”伯爵直视着威力说，“以后做什么事，你务必要想想清楚！” 　　“是，是！”威力整个人都乐开了花，“我一定会和您好好学习，在爵位传递仪式后，争取成为一名像您一样优秀的伯爵！” 　　后来伯爵又叮嘱了一些别的，全程提点教学，甚至还把怀亚特家族中最重要的藏书送给了威力。可在此期间，伯爵一句话都没有提到他唯一的女儿和妻子。 　　谈话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离开时菲依精准拉住希尔，没让失魂落魄的她跟骑士军撞上。 　　“为什么呢？”窝在阁楼上一排排书架阴影中的希尔，茫然地看着解除隐形状态的舍友问，“我从小就拼命学习，拼命做好各种任务，为什么爸爸永远都看不见我呢？” 　　“那些藏书我一直想看一看，可爸爸从来都不同意。他把它们锁在书房，从不允许我踏进一步。他说那些藏书里记载着怀亚特最珍贵的智慧和历史，他说我永远都没有资格。” 　　“菲依，”希尔抬起头，往常一直透露出尖锐神情的眼睛里第一次蓄满泪水，她问，“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吗？我是女孩，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 　　“当然不是。“菲依扣住希尔的头，往怀里带了带，“你没错，你是最强大的女孩子了。错的是他们，一直都是他们。还记得导师们说的话吗？我们生来就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孩子。我们能掌控魔力，就等于掌控了自己的命运。” 　　“你说的对…”希尔擦干净眼泪，一点点扶着书架站了起来，“我不是早就做好打算了吗？我要变强，我要让爸爸心甘情愿把爵位传给我，让威力滚回他该去的地方！” 　　高高的书架下，大小姐的影子变得极黑，那是魔力即将暴走的现象。 　　菲依轻轻的、轻轻的捧住少女的脸，魔力顺着掌心流入希尔的身体，像柔软的暖湖水，一点点把处在爆发边缘的力量包裹、安抚，没有让可怜的少女被突如其来的极端情绪所吞噬。 　　“我们希尔是最可爱的女孩子了，对这种人，并不值得你去怨恨，不是吗？” 　　希尔怔怔地看着她。 　　明明是使用黑魔法的魔女，明明应该是最冰冷的黑暗力量，可为什么……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作为伯爵之女，希尔从小就生活在冰冷的世界。 　　父亲长时间的忽视，一直处于情绪低落状态、无暇顾及任何事的母亲，心思各异的仆人，虎视眈眈的亲戚…… 　　她常年生活在黑洞一样的环境里，没有人真心对待她，所以她只能变成高傲尖刺一样的“大小姐”。 　　可后来她遇见了菲依，也只有菲依，会无视她，刻薄的反怼她，在这种她最无知的时刻拥抱她。 　　也只有菲依，真正的像一株顽强的野草一般，从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听不懂的“傻子”，成长为魔女学院全学年第一，所有人眼中真正的天才。 　　是啊，菲依还是个孤儿。她都如此顽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堕落？ 　　不能被情绪裹挟，变成一个疯子。 　　希尔拍了拍脑袋，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了？”菲依挑眉，“刚刚你那样子，像是要把我炸了。“ 　　希尔不好意思一笑，胸腔里第一次被满满的温暖包裹。 　　菲依将成为她最最重要的朋友，大小姐望着那双暗紫色的眼睛下定了决心，无论未来菲依出了任何事、需要任何帮助，她都会毫不犹豫献上自己的一切。 　　即便要赌上怀亚特的荣誉，她也在所不惜。 　　情绪平复下来，希尔拉着菲依避开了所有仆人，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一进门，菲依就被眼前奢华的景象震惊了……不愧是伯爵家的大小姐，仅仅一个卧室里内置的书房，都比她在孤儿院时的集体宿舍还要大。 　　说是卧室，其实进门直至走到床旁边，她们还需要服务三个弯，过两道门才行。 　　“这并不是父亲大人看重我才搞成这样的，”希尔示意菲依一起窝进了沙发躺椅，说，“这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轻怀亚特家族。” 　　“所以，具体想好怎么办了嘛？”在躺椅上滚了三圈，菲依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问。 　　“还没……”希尔不是学年第一，在魔法上并没有那么强的天赋。 　　仅仅是在魔女学院学习了一学年而已，她会的东西实属不多。 　　“我得想个办法，”大小姐呢喃着说道，“必须让堂哥在父亲心底的形象大打折扣，让父亲讨厌他，甚至厌烦他，把他永远的赶出努齐城才行……” 　　“大打折扣可不够哦！”菲依提醒，“伯爵大人对威力的偏爱可不是几个性格问题，或做了什么坏事就可以抹平的。” 　　对于庞然大物的伯爵来说，除非触怒皇室以外，恐怕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是“严重的、无法摆平的。” 　　希尔懊恼地捂住头，“我应该怎么做？” 　　她忽然想起那张通缉令，愣愣转头，“难道要……要……杀掉堂哥吗……” 　　“想让一个人死可太容易了，”菲依拍拍她的脑袋，“但他要是死了，可真成你父亲心中的白月光了。威力不能死，就算死了，你们怀亚特家族还有别的男人，不是吗？” 　　白月光……又是什么？希尔越来越听不懂舍友的家乡话了。 　　她只是有些迷茫，“那我该怎么做？有什么办法能让父亲彻底对堂哥和其他哥哥们死心？” 　　“很简单呀！”菲依眨眨眼睛，从漂亮的红杉木书柜上拿出一张空白的纸，一根高级墨水笔。 　　她“刷刷”写下一条长长的药剂材料单，希尔看了半天，终于慢慢瞪大了眼睛。 　　“意、意乱情迷药剂？！” 　　“是的，”菲依咧开嘴，笑起来的样子奸诈又阴险，“其实【意乱情迷】四个字我觉得有些含蓄了，这款药剂只要达到优质级，基本可以尊称一声【欲/火焚身】药剂了。” 　　她轻轻握住希尔的手腕，低声问道，“你知道你父亲平时什么时候洗澡的，对吧？” 　　“也知道如何在那个时候将你堂哥神不知鬼不觉骗过去的，对吧？” 　　希尔·怀亚特，终于彻底呆住了。 　　* 　　后来的事就不归菲依管了。 　　她悠闲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快乐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菲依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希尔披着夜色回来时，整张脸是通红通红的。 　　没过多久，整座伯爵城堡全都乱了起来。 　　怀亚特伯爵大发雷霆，差点儿当场命人杀掉威力。但不知被谁劝了下来，后来威力的父母、怀亚特家族的旁支全都来了。 　　城堡了闹哄哄的乱了一夜，仆人们熬的心力交瘁，可眼底兴奋的八卦之光却亮的跟狼一样。 　　菲依挤到懵懵的大小姐旁边，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 　　希尔：“堂哥……没有得逞……在最紧要的时刻，父亲摔碎了他最昂贵的一枚绿翠晶戒指……外面的骑士长听见了……冲进来阻止了这一切……” 　　菲依：“……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希尔这才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她。 　　大小姐脑子里全是堂哥中了致幻古咒语后带着药剂偷偷溜进浴室，喝下药剂化身成欲望的猛兽，从后面朝父亲冲过去的惊悚画面。 　　她未经世事，第一次直面这种冲击，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境地。 　　“威力堂哥…..被剥夺了怀亚特之名….他和他的家人永生不允许踏入努齐城境内….”希尔喃喃地说，“大概……父亲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近他的身了吧……” 　　怀亚特伯爵今夜，无论是身还是心，都遭受了严重的摧残。为年迈的身体笼罩上了一层永远无法祛除的阴影。 　　“克利斯图尔，”怀亚特伯爵躺在床上，声音透过厚厚的床幔飘了出来。 　　骑士长单膝跪地，“尊敬的伯爵，我在。” 　　老伯爵沉默了很久，才幽幽问道，“希尔….最近在忙些什么？” 　　* 　　[“叮！”恭喜你！已成功将世界线修正率提升至25%！] 　　突如其来的系统播报让菲依呆了一下，修正率？世界线又被修正了？可她并没有消灭任何boss啊？ 　　很快小世界便出现，做出了讲解。 　　[你成为了希尔·怀亚特最重要的人，你帮助希尔·怀亚特免于堕落黑暗之苦，重拾信心，你成功修改了怀亚特家族命运线、努齐城黑暗降临命运线。] 　　[这是你应得的，你每一次都能让我惊叹。] 　　[我从未像现在一样庆幸，是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菲依眯了眯眼，趁着希尔转过身去洗漱。利用命运之轮查看了大小姐原本的命运。 　　很快，熟悉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威力·怀亚特继承爵位，希尔和其母被迫迁移至北郊别墅。 　　11岁生日，希尔父亲因病逝世。两个月后，希尔母亲病逝。 　　12岁，威力·怀亚特伯爵作为希尔·怀亚特最高地位亲属，将其哄骗回家，亲手卖给了黑月亮酒吧。 　　熟悉的、带有黑色月亮纹身的男人轻快的将沉睡的少女放入马车。作为买方，他支付了两百万金币，刚好拯救了奢靡无度、财政已然陷入崩溃的威力伯爵。 　　“感谢您的慷慨，”命运的最后，是纹身男透着欢愉的声音，“我从没想过居然能得到一位真正的魔女，未来所有人都会记住您今日伟大的所作所为。” 　　纹身男为了表达感谢，还顺手赠送给了威力一本黑魔法的书籍。 　　威力借此开始大着胆子进行人口贩卖生意，尝试违禁黑魔法，最终遭到了反噬，还将整个努齐亲手变成了炼狱。 　　到这里，画面戛然而止……又是黑月亮酒吧！ 　　菲依花了很大力气，才稳住了表情，没有在希尔面前表现出什么。 　　她记得非常清楚，第一次见到那个纹身男时，就是因为葛里菲兹将亲女儿——即将年满12岁的小温纳斯卖给了黑月亮酒吧，以3万金币定金的高价卖出。 　　她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认为这是一场人口交易，双方都为了赚钱。但现在连希尔原本的未来也是被卖到了那里，还是两百万金币！ 　　这说明他们一直在搜集12岁的女孩子！并且根本不是为了金币！ 　　特定的年纪，特定的性别，甚至还包括特定的条件——必须是亲属长辈心甘情愿售出，他们才会接收。 　　菲依合理怀疑，这些少女对黑月亮酒吧来说非常重要。 　　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如果能再了解清楚有关月亮家徽的上层家族的历史，她或许就能理清楚一些关键线索。 第34章 第二学年？ 　　因为了解家族的阴暗面, 担心舍友的安危，所以希尔没有将后续父亲的一系列处理告诉菲依。 　　只能祝堂哥自求多福。 　　紧接着，希尔她便恳请菲依帮忙辅导她的功课, 将全部心力投入到了练习之中。 　　为了能在未来, 不依靠任何人拿下伯爵之位, 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于是她们在大小姐豪华奢靡的房间里不断练习。 　　“想要彻底隐形, 必须将魔力像水一样流过身体里每一个部位，连头发丝都要包含在内。” 　　菲依拍了一下希尔的额头，只消失了腹部的少女立刻变回原状。 　　“这真的太难了。”希尔扶着墙大口喘气，看见自己被分割成两部分, 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是的，不过很有趣，不是吗？”菲依给她做了个示范, 大小姐亲眼看见舍友仿佛被人擦干净了一样，一寸一寸消失在眼前。 　　最后甚至调皮的留下了一截灰发。 　　“你真的是个天才！”希尔感叹一句, 准备重整旗鼓。 　　菲依解除魔力，状似闲聊般问起了有关月亮家徽的事。 　　“你知道曾有什么家族，是以月亮作为家徽的吗？” 　　希尔：“知道啊。” 　　“？！”菲依一下坐直了，“你知道？” 　　“你不知道吗？”这次轮到希尔疑惑了，“费曼一世的皇室徽章，就是月亮啊。” 　　“费曼一世是什么？” 　　希尔沉默地看了她几眼，转身去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史书递了过去。 　　“费曼一世残暴无度，信奉恶魔和黑暗的力量。在三十八年前被德恩家族打败, 自此开启德恩的时代。” 　　希尔给菲依看了德恩的徽章, 菲依立刻就懂了。 　　现在的皇室就是德恩家族, 这片大陆——雅述帝国目前就是处于德恩一世的统治下。 　　而用月亮做家徽的费曼, 是上一个时代的皇室, 已经被推翻的皇室。 　　菲依抚摸着书籍上记载的月亮，震惊后又觉得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怪不得连一个小木匣的质感都那么上乘，没想到居然是帝王之家的东西。 　　如果黑月亮酒吧的老板是费曼的遗孤，似乎他们的动机就有了明确的解释。 　　因为怨，或是仇？ 　　他们所掌握了凌驾于现在这个世界的力量，似乎也顺理成章。 　　希尔有点好奇，“你问这个干什么？” 　　菲依随口扯道，“没什么，以前在孤儿院没机会学习，现在想补一点知识。” 　　希尔：“……” 　　罗真的太可怜了…！我以后一定要对她更好一点！！ 　　假期里剩余的几天，菲依一直窝在希尔的卧室。 　　大小姐拼命练习，为了夺回爵位做准备。而菲依则一直在看书，尽可能多的查找费曼家族信息。 　　费曼一世，原名佩德罗·费曼，表面上是个妥妥的神主信仰者，但实际上却是位不折不扣的黑魔法狂热崇拜者。 　　他隐秘的利用欲望召唤了魔女，与魔女做了交易，在那个混乱的时代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成功登上了帝王之位。 　　没人知道当年的佩德罗与哪一位魔女做了交易，更没人知道他们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世人只知道在他正式成为费曼一世后，这片大陆逐渐被黑暗吞噬了。 　　□□、□□、打压僧侣、信奉残忍的弱肉强食法则，明里暗里宣扬黑暗的力量。 　　当时这片大陆混乱不堪，死亡与绝望持续播撒，到处都有关于深渊和魔女的恐慌言论。 　　人们堕落又好斗，对神主圣洁的信仰也越来越少。 　　历史书上将这一段儿直接描写成了魔女降临后的世界，什么“不详的厄运……阴云笼罩……魔女降临……人们被欲望驱使……如炼狱般的世界……” 　　菲依看的眼皮直跳，那时候的人们真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啊。 　　明明佩德罗和魔女的交易在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佩德罗献祭了自己，从魔女那里获得了上位的力量。 　　后续的一切□□都是他自身欲望的决定，跟那位魔女有什么关系？ 　　还有当时的人们受统治者影响，变得暴虐无度，也同样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却在历史中直接将这一切怪罪给了魔女。 　　魔女们怎么那么闲……天天诱惑这些人去犯罪，魔女想要什么，自己不能去拿？ 　　菲依冷冷哼了一声，随后重重将这页翻了过去。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大段。 　　神主降临了。 　　因为人间的绝望极速蔓延，所以悲悯的神主不忍心看见子民受苦。 　　祂降下了神罚。 　　【魔女之死：在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位魔女能够活过28岁。她们将死于满月，死在深红的土地上。】 　　“嗡——” 　　剧烈的心神震荡让菲依感到一阵阵耳鸣，她握住书籍的手爆出了青筋，心脏向大鼓一样震声跳动起来。 　　神……罚？ 　　历史书上大篇幅描写了神主的伟大和那无与伦比的光明之力。任何生物都将在祂的面前低下头颅，包括所有的黑暗生物。 　　但魔女没有。 　　那时候所有高级魔女为了抵抗神罚，以神魂俱灭为代价，共同联合，用极为汹涌的魔力，向那高坐云端的神发出了最深的诅咒。 　　神明就此隐去了身形。 　　魔女遭受重创，再也不曾在大陆上出现过。黑暗生物同样如潮水般去退去，德恩家族借势开始崭露头角，推翻了费曼一世的统治。大肆建造修院，制定新的法律。 　　随后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菲依看的头皮发麻，她太知道那些魔女们都做了什么。她们透支了身体里所有的魔力，拼进全力对抗不公平的神。 　　凭什么？ 　　人类因为欲望和魔女做交易，人类因为欲望让这片大陆被血染红。 　　魔女从头到尾诚实守信，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最后却落到了被神罚的地步？ 　　就因为她们名字里带了个“魔”？ 　　所以也是因为神罚，现在的导师们才决定建立魔女学院，只为了将她们这一种族好好延续下去吗？ 　　她又想到了那些女孩子。 　　因为魔女的性别，这个世界大部分人才会对女孩子抱有那么大的恶意？ 　　葛里菲兹是如此，怀亚特伯爵也是如此。 　　菲依深吸一口气，想要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神主隐去之后怎么样了？那么多高级魔女联合可不是闹着玩的，受伤了，还是陨落了？ 　　但历史书上对此完全没有任何记录，后面记载的都是德恩一世多么多么厉害，构筑了多少多少丰功伟绩。修院的存在对这片大陆有多么多门深远的影响和重大的意义，等等。 　　关于那些神、魔之类的，再也没有任何笔墨。 　　菲依慢慢合上了书。 　　她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乱，解决了一部分的答案，却获得了越来越的疑惑。 　　潜意识告诉她，那次魔女集合诅咒一定造成了很重大的影响，很有可能与世界后来变成那个样子有很大关系。 　　作为异世界的产物——游戏系统，是否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神明出了问题，才能趁虚而入？ 　　如果神明连费曼一世造成的混乱都会管，没道理最后世界变成那个样子时不闻不问。 　　菲依在掌心默默写下“殒落”两个字，随后重重画了一个圈。 　　她趁着希尔外出与仆人沟通午餐时的功夫，轻声询问小世界。 　　“人们一直信仰的那位神主，不会已经没了吧？” 　　这一次，小世界沉默了很久，才给了她答案。 　　[祂碎掉了。] 　　碎掉了？这又是个什么状态？总之就是没咯？ 　　嗯？等等？ 　　忽然，菲依又想到了一个可能，脸都绿了。 　　碎掉了……变成了碎片？她一直在搜集的古铜币不就是命运之轮的碎片？她修复的不会是这玩意儿吧？！ 　　“那个……神主不会是命运之轮修改器吧？再或者……祂不会就是你吧？小世界？” 　　[不是。]小世界打消了她的疑虑。 　　[那是我最失败的一个孩子，也是一切的开始。] 　　略微有点抽象啊，但这也算是否定了她的说法，万幸。 　　可等她继续深入的问下去时，小世界却再也没有开口了。 　　菲依想了想，很快释然了。毕竟牵扯到神主，小世界不能说也倒是情有可原。 　　没关系，历史书上找不到，她可以去神学书上找。 　　各地的修院应该都能翻出来一堆。 　　就算是编撰，只要细心一点，也能从大量谎言中窥探到一两句真话。 　　刚好过两天她们就要回到学院了，到时候回一趟尼尼徽镇，找修院总管亚尔维斯帮忙就行。 　　菲依找希尔借了纸和羽毛笔，将要做的事一件件记了下来。 　　1.证实黑月亮酒吧幕后老板与费曼一世的关系 　　2.找出黑月亮酒吧的弱点（从贩卖12岁少女入手） 　　3.寻找出神主被诅咒的后续 　　4.想办法破除神罚（毕竟她可不想没活到28岁就死了） 　　5.从导师口中知晓当年前辈们经历神罚的真…相…… 　　嗯？等等。 　　她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似乎……在离开学院前……为了拿到诅咒之书上的古铜币…她还设计将盖亚导师……灌醉了？ 　　完蛋，菲依“嘶”了一声。 　　等回到学院，导师不会因为她先迈左脚而烧死她吧？ 　　* 　　时间过的很快，在离开前一天，菲依听从希尔的建议，变形成飞鸟飞出了城堡。 　　在努齐城中央商街里某处暗巷里降落，她解除了变形帽魔法后，又给自己叠加了两个伪装魔法，才敢大剌剌走出去。 　　正好碰上骑着科科罗跑来的希尔。 　　这几天科科罗在伯爵公馆被喂的膘肥体壮，见到大小姐跟见到亲人一样。 　　要不是有契约在，恐怕当场就能背叛菲依，直接改姓怀亚特了。 　　“走吧！”希尔眼睛发直地挽住菲依的胳膊，兴奋地说道，“今天我带你逛街！” 　　开学前的大购物异常幸福。 　　因为有钱了（感谢温纳斯），菲依终于决定换掉廉价的薄皮本，选择了可伸缩的无痕本。 　　这种本子是用很多种植物混合制作的，内页附加伸缩伸展魔法。可将本子无痕缩小或放大，携带方便不说，还可以额外增多大量书写面积。 　　更关键的是，本子超级好看！ 　　摩挲表面时，植物表皮的纹路触感清晰，还会有真正的、不同种类的奇异花瓣印在内里，深受上层贵族们的喜爱。 　　菲依买了三本，足够她用两个学年了。 　　希尔还赠送给她可沾墨水的精灵笔，不是用真的精灵做的。只是这种羽毛笔会在书写时留下滚来滚去的碎光，很像精灵飞舞时的样子。 　　因为见过真的精灵，所以菲依一下子就爱上了。 　　之后她们又去了服饰道具店铺，添置了几件带魔法抗性的绒绒外套。 　　“冬天，学院里一定非常冷。”希尔预判道，“升学年了，导师们一定会变得更加严厉。” 　　菲依点头赞同，并又默默给自己买了一件加防御的小马甲，加防御的暖暖裤，加防御的牛皮靴子。 　　管他加多少，总之都先套上，活过盖亚导师那节课再说！ 　　剩下的就是普通但好看的内衣、毛衣、和保暖裤。 　　温暖古咒语在好，也不如柔软的毛绒绒来的舒适。 　　而且现在菲依的钱包充裕了，她可以不用先去纠结价格。而是先从舒适度、功能性、美观度好几个角度去综合考虑。 　　甚至偶尔还能任性的选一些只有美观存在的小玩意儿。 　　两人带了一车的东西回到城堡。 　　等到出发那天，菲依将整理好的东西统统塞进空间手镯，没有选择直接传送回去。而是提前三天出发，打算跟希尔慢慢逛回去。 　　如果路上能打听到有趣的情报，就更好了。 　　她们一边玩一边走，会一起在埃卡拉图雪山玩空中滑雪，半途停下为当地居民解决神出鬼没的雪怪；会共同进入魂湖里游泳，听湖中埋葬的死魂讲地狱的故事。 　　零零星星的，两人也升了几级。 　　直至最后一天，走到熟悉的阿拉法城休息时，菲依忽然发现，这里的佣兵协会关门了。 　　她有点奇怪，连忙拜托希尔帮忙询问。 　　大小姐很快带回来了一手消息。 　　“协会前几天似乎出了意外，有一名女接待员在接待客人时，突然像怪物一样，袭击了那名客人。虽然很快被佣兵制止，但那名客人也不治身亡了。” 　　“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希尔喝了一口奶油冰莓汁继续八卦，“听说那名女接待员被关进了地牢没多久，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协会震怒，去女接待员家中搜查时，竟然看见大量的人类肢体，而且上面有啃咬的痕迹。” 　　菲依拧了拧眉，“你是说那名女接待员突然开始吃人了？” 　　“好像是这样的。”希尔回答，“很快就有传言说佣兵协会里有怪物潜入，很危险。为了打消大众的疑虑，也为了彻查原因，所以协会暂时关门，等一切整顿好了就会重开。” 　　不知道为什么，菲依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而且“吃人”这个特性，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尸窟王。 　　巧合吗？ 　　也许是吧。 　　而且佣兵协会可并不需要她的帮助。 　　于是两人决定继续赶路，等回到深渊时，刚好卡在开学前一天的傍晚。 　　深红色的大地连绵着向远方延伸，奇形怪状的树木零散地遍布在周围。 　　抬头是暗淡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阴冷的气息。 　　科科罗有些躁动不安，毕竟它不是什么黑暗生物，所以有种小兔子闯进毒蛇窝的感觉。 　　菲依安抚了一下，就听见希尔在旁边深吸一口气，“好久没回来，感觉特别想念。至少深渊的空气，远比怀亚特城堡里的好闻太多了。” 　　菲依有点惊奇，她到现在还记得舍友刚入学时，认为怀亚特的东西高于一切。 　　现在居然已经这么嫌弃了？ 　　不少人已经回到了学院。 　　能站在这里的，除了天生拥有魔力以外，都是心底多多少少有些深刻目标的女孩子。 　　她们为了完成目标，所以才渴求力量，但没人知道神罚的事情。 　　也是，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活不过28岁，谁还会同意接过那张入学通知书呢？ 　　菲依混在人群里走进学院，萨莉拉导师正优雅地站在门口欢迎。 　　长廊上甚至还装点了人头灯，暗绿色的鬼火幽幽亮着，像极了一条墨色的河流。 　　老生们到的比她们还要早一些，也不像当初那么好奇了。 　　大家混在一起，互相聊着假期生活。 　　“我终于把那个欺负姐姐的臭小子变成了一只臭蟾蜍！他吓到尿裤哈哈哈！我的变形古咒语越来越熟练啦。” 　　“放假的时候，我帮妈妈用黑魔法烤了盔头蛙腿派，她在知道那是什么前，表示非常好吃。但知道后就全吐了。” 　　菲依看了一眼最后说话的少女，无语的捂住了眼睛。 　　所以她们平时吃的都是些什么？ 　　趁着人多，菲依摘掉显眼的变形帽，藏在人群里混了进去。 　　很好，萨莉拉导师没有发现她。 　　而且睡了一夜也无事发生，盖亚导师既没有派使魔过来收割她的人头，也没有找她的茬。 　　菲依思考了一下，很快释然了。 　　毕竟她是靠命运之轮修改器作弊，才查看到盖亚导师一口酒就倒的特性的。在导师们的眼中，也许那只是个巧合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这件事她也做不太对。 　　菲依收拾宿舍时，恰好瞄到了那盆白轴花。 　　这是一盆能够永久性提升一级药剂品质的花种，非常难得，是上一学年上魔药剂课时她偶然发现的。 　　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一直没用上。 　　她决定给这盆花加点养料，养好一点，送给盖亚导师做道歉礼物。 　　新学年很快在闹哄哄中开始了。 　　这一学年她们开设了两门新课，一节是黑魔法道具课，从发下来的课本看，这节课主要是将实践（制造）与应用（使用）。 　　还有一节是探索课。 　　不少孩子都对探索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因为探索课探索的不是别的，正是深渊。 　　“魔女应该对自己所居住的世界有足够的了解，”招生导师——兼探索课导师萨莉拉微笑讲解，“只需要一点勇气、谨慎，你们将在这节课上收获颇丰。”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看着导师的笑容，齐刷刷打了个寒战。 　　第一节探索课并没让她们出去，而是每人发了一份深渊地图，上面有颜色标注危险等级。 　　最安全的地方是绿色，只有学院周边一小块区域。 　　剩下的，黄色，橙色，红色，和最后一个绝对禁入区黑色。 　　以她们现在的水平，只能先去黄色区域，后面会视情况去橙色区域周边。 　　“橙色中心和红色对于你们来说依然太过危险，”萨莉拉强调，“千万不要因为任何好奇进入。” 　　“深渊里不只有成群结队的黑暗生物，还有很多虎视眈眈的其他种族。对于那些人来说，魔女可是最上乘的养料。” 　　是的没错，说不定下次就能碰到完全体的死灵歌者了。或是……深渊猎手？巫咒大法师？ 　　菲依忽然觉得有些激动，之前只在游戏里揍过这些家伙，不知道现实中手感怎么样？ 　　她看了眼地图，立刻决定今晚就探一探最近的橙色区。 　　黑魔法道具课没什么说的，第一节 课只是教学生们认识各种类型的武器和道具。按照规矩介绍了魔法道具产业的历史、发展、外加各种功效， 　　等全部了解后，才会开始教学生们如何制作。 　　新导师杰奎琳是位寡言少语的魔女，但却是位真正的道具专家。 　　光是她手中的那柄魔杖，菲依就眼熟的不行。 　　因为那是放在《神魔大陆》游戏里，爆率巨低的传说级存在了。 　　菲依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这门课程。 　　如果能做出来魔力按百分比提升的武器，那她就赚大了。 　　第二学年开始，城堡内的图书阅览屋也向她们开放了。 　　那里存放着历代魔女们编写的各类型书籍，全都免费向学生们开放。 　　菲依再也不用薅学姐们羊毛了！ 　　她冲过去第一个办了借阅卡——一只薄薄的、能在陆地上存活的蓝血河豚。 　　“每次借书时间为三天，”偶人管家木木的解释，“如需延长时间务必再来办理一次。否则超出规定时间，借阅卡会自动做出惩罚。” 　　“没事的，”菲依摆摆手，刚想说自己不会超时，结果一旁的河豚立刻把她想成了不听话的小魔女，立刻膨胀起来。原本薄薄一片，登时鼓成了圆滚滚的一团，上面长满了倒刺。 　　无论菲依躲到哪里去，小河豚都能精准找到并扎她一下。 　　“我懂了！”菲依满脸黑线，“快让它恢复正常！”否则下一秒她就要忍不住吃香煎河豚了！ 　　一旁的希尔笑的不行。 　　当初刚入学的时候，她是怎么被海妖皮做的魔法卷轴抽的，现在菲依就是怎么被蓝血河豚做的借阅卡扎的。 　　果然，大家都要在入学时社一样的死。 第35章 有关恶魔 　　总之, 在每个人熟悉了学院之后。第二学年远比第一学年氛围更轻松，也更欢乐一些。 　　课程时间表也适当进行了调整。 　　她们不再是一天只上一堂课，而是像正常学院那样一小时一堂课。 　　魔药剂课没什么问题, 盖亚导师似乎真的忘记了之前的事, 对待菲依时跟原先没有任何区别。 　　菲依于某夜, 偷偷将养的白白胖胖的白轴花放到了盖亚的办公桌上。并贴心的附上了使用说明书和功效说明书。 　　盖亚似乎并没有找到是谁干的, 于是两件事便共同略过了。她依然是所有学生里，魔药剂学的最好的那个。 　　魔法显化课就更不用说了，菲依依然□□的占据了学年第一的宝座，甚至隐隐有将更高学年的第一拉下来的趋势。（娜娜学姐：？） 　　唯一出问题的是, 是使魔召唤课。 　　这个假期，大家多多少少都在恶补魔力，等级提升的很快。 　　作为使魔, 也一定会跟随主人一起成长。 　　但轮到菲依这里，情况就变得离谱起来。 　　她掏出来的死灵不仅毫无变化, 甚至数量还变少了。 　　没等夏普导师转过身来看见这一幕，菲依连忙将死灵收了起来。 　　“你怎么了，罗？”旁边的路妮恩听见响动，回过头来问。 　　菲依：“没什么事，魔力波动而已。” 　　之后她借口魔力不稳，主动滚进了校医院。 　　一看是她，校医阿斯丽德还大动干戈的帮她检查了一通，确认真没什么大事才放下心。 　　“你是这一届里最有天赋和潜力的孩子, ”阿斯丽德扔过去一瓶疗愈药剂说道, “要好好保护自己, 活久一点才行呢。” 　　菲依拿过药剂瓶的手一顿, 像是真正天真的小女孩一样, 仰起脸笑道，“那阿斯丽德导师认为，我可以活多久呀？” 　　穿着黑色长袍的校医始终背对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一定会很久的。” 　　喝下药剂，菲依被准许在校医屋内躺一会儿。 　　晚饭是希尔帮忙定的，辣辣黄油派，炙烤双头牛肉，果味红腥草汁加一份甜藕冰淇淋。 　　菲依吃到撑。 　　果然，在异世界，只有魔女学院才能给她家的感觉。 　　“晚上你准备干点什么？”菲依擦干净嘴巴，扭头问亲爱的舍友。 　　“去阅览屋，”希尔叹气，“明天的魔药剂作业我还没写完呢，还有黑魔法道具作业……为什么我们才刚学就要写一篇关于防具的论文啊！” 　　忽然，她抬头，充满侥幸地问，“亲爱的菲依，你一定也没写完，对吧？” 　　“非常抱歉，”菲依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嘻嘻一笑，“我在上魔药剂课的时候，就已经写完了黑魔法道具的作业。” 　　还是三张纸的巨长版论文。 　　“什么？！”希尔忍不住抓头，“那你的魔药剂作业呢！” 　　菲依：“啊那个，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就已经写完啦。” 　　希尔：“……”你刚刚在纸上随便画画就是写完了？！ 　　恐怖！可怕！她不要再跟她待在一起！ 　　看着舍友落荒而逃的背影，菲依“哈哈”大笑。 　　她忙着把作业先搞完，是为了留出时间做别的。 　　帮阿斯丽德导师整理好校医屋，菲依回到宿舍，通过门上留下的传送点传回了尼尼徽镇。 　　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这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街边似乎新开设了几家祷告室，不少人在外面大排长队。 　　有脏兮兮的孤儿沿着街头一路走回孤儿院，擦肩而过时，他们好奇地睁大眼睛看向菲依。 　　“好漂亮的帽子。” 　　“好暖和的鞋。” 　　“好美丽的脸。” 　　菲依目不斜视走了过去，后又随手向后挥了一下。 　　一道淡淡的黑气登时吹向孤儿们的头顶。 　　“诶？”有孩子立刻喊到，“你们有没有觉得变亮了？” 　　“好像真的诶！刚刚走夜路真的吓死我了。趁着现在亮亮的，我们快点回去吧。” 　　菲依扭头看了一眼，随即重新回到自己的路上。 　　她知道孤儿院换了新的院长。以前的那一位因为长时间处于心理压力中，精神状况很差，已经被家人接回老家了。 　　新院长是位面冷心善的老妇人，菲依穿越来时曾看见她亲自喂一群流浪猫。 　　那应该是位不错的夫人。 　　温纳斯也会偶尔向孤儿院捐赠点什么。 　　希望那些孩子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 　　她很快来到药剂铺门前。 　　以前那间小小的店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型店面。 　　十几个工人在外面搬运货物，温纳斯从魔女大人那得到灵感。大胆的开设了【预订】与【配送】服务，不仅多增加了一项配送费用进账，还无意间吸纳了不少工人，解决了镇上年轻人的工作问题。 　　连镇长大人都亲自肯定了她的贡献，甚至主动联络周边地区，为温纳斯开设连锁店铺的事情铺路。 　　第一间、第二间连锁店铺甚至已经在加盖中了，如果顺利，月底时便可以开张了。 　　如果放在游戏里，小温纳斯一定会达成【声望满值】或者【城镇贡献度满值】之类的称号。 　　菲依像猫一样避开庞大的客流进入后仓，仿佛回家了似的，对着存储的各种药剂材料挑挑拣拣。 　　小温纳斯现在忙得很，她就不去打扰了，薅完走人。 　　只是临离开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菲依留下了一张小字条，表明是她回来了，而不是什么可恶的小偷。 　　做完这一切，矮小的身影化成了一捧黑雾，“倏”一下跃过了高高的围墙，转悠到了灯火通明的魔法商品街。 　　等回到学院的时候，正巧碰上捧着论文苦大仇深的希尔。 　　两人结伴去配置炉。 　　“我要练习魔药剂，你要干什么？”希尔问。 　　接下来，她就围观了一场神级炼制现场。 　　她的舍友——魔药剂课程第一名小姐，以一种诡异的手法快速处理着从没见过的材料。 　　她就像一台机器，根本不用去思考下一步是什么，立刻便能做出选择。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失误。 　　“嘿菲依！”希尔突然出声，“毒青虫把自己咬断了！” 　　盖亚导师曾经说过，毒青虫如果断了就最好不要再用了。它断口流出的脓液会污染毒素，从而使药剂失败。 　　虽然希尔看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要是有脓液混进去了，就一定不行。 　　“没事，”菲依头也不抬，“断了也可以这样。” 　　她立刻抄起薄薄的燧石刀，快速且精准的用刀背插进毒青虫的皮下，轻巧往上一挑，毒青虫皮下的毒囊一下子便被挑了出来，没有丝毫沾染到黄色的脓液。 　　希尔看愣了。 　　“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你从哪里学来的方法？” 　　菲依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神秘一笑，“熟能生巧，如果你也在五年里看个成千上万次，你也能行。” 　　又骗她…… 　　希尔翻了个白眼，五年前罗还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呢！ 　　“不过你做这些是要干什么？” 　　菲依朝她眨眨眼，“只是练习而已啦。” 　　等夜深人静，舍友撑不住回去睡了，大家都哈欠连天如潮水般离开后，菲依站起了身，随手扣了扣帽檐。 　　下一刻，一只偶人从炼制屋内走了出来。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异样，她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城堡。 　　深渊的夜晚阴寒可怖，浓重的铅黑色云层在天空翻滚。 　　菲依按照深渊地图，先去了一趟东部的死亡沼泽地，之后沿着标记一路向前。 　　她变形成只有骸骨的枯鸦，飞过可能遇上的危机，没花多长时间便抵达了一片被薄雾包裹的地方。 　　这里的气息很不好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酸的臭味，像是腐烂的食物被塞进了酸菜缸。 　　在静下心来，就能听见来自不远处的、一片片潮汐起落的声音。 　　“大概就是这里了？” 　　菲依停在一颗枯萎的罗勒树枝上，将眼前的景象不断和记忆中的做比对。 　　“就是这里了。”几秒钟后，她确认了这个事实。 　　虚妄之海——深渊内唯一一片汪洋，始终薄雾笼罩。但仅靠肉眼，永远也无法看见那片大海。 　　这是一片只存在于虚妄内的海。 　　而连接海面的，则是一片暗绿色的滩涂。滩涂上倒着不少黑暗生物的尸体，甚至还有人类种族的。 　　相传虚妄之海能够吞噬掉任何东西，如果向着海水声走，灵魂就会被虚妄吞噬。 　　只剩无法消散的□□，腐烂在滩涂之上。 　　于是这地方久而久之的，变成了深渊的“自杀胜地”。 　　有预感到自己生命走到尽头的黑暗种族，便会来到虚妄之海，以求一个灵魂安息。 　　否则等死后被有心人找到，把灵魂困住做成其他什么古怪的东西，就很不好了， 　　但在《神魔大陆》游戏里，这片滩涂还有另一个作用。 　　——转职。 　　这里既是自杀胜地，也是魔女们的转职之地。 　　只是不知道，那位熟悉的转职npc在这个时间会不会出现。 　　所以她今晚打算先来探探路，如果一切跟记忆中的没差，那她可以立刻原地转职。 　　总之，转职是必须要尽快达成的事情。 　　只有转职完成，她才能彻底摆脱低级魔女的头衔，获得更强大的面板数据，拥有更厉害的技能，踏上中级魔女升高级魔女之路。 　　游戏世界里，高级魔女上面还有魔女贵族和满级后的隐藏头衔。 　　但在这个世界，菲依只见到了高级魔女。 　　也许是因为神罚的缘故，在往上的大魔女们都死完了。 　　不再耽误时间，枯鸦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时，少女慢慢睁开了暗紫色的眼睛。 　　“咕嘟。” 　　“咕嘟。” 　　察觉到有东西靠近，滩涂像被烧开了似的，忽然冒起了泡泡。 　　下一刻，薄雾搅动，一道绿色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让我瞧瞧，是谁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菲依松了口气。 　　原来这个时候它就在这里了。 　　“原来是一只可爱的小魔女，”长长的、猩红的舌头伸出来，使劲舔了一下嘴唇。那张暗绿色的脸上冒出两道黄色的光，“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可以了，别西卜先生。”菲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一直以为这样恶心的开场白是游戏公司的恶趣味，没想到是这货自己设计的！ 　　“我是来向您寻求力量的，”菲依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她，“有关魔女更强大的力量，只有您能赐给我，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恶魔。” 　　“哦嚯嚯嚯嚯嚯嚯——”最后一句话取悦了它，别西卜张牙舞抓笑了起来。 　　菲依：“…….” 　　“不仅懂事，还嘴甜，你真是位可爱的小姐。”长满坚硬鳞片的身躯，像绅士一般张开双臂，“那么，请帮我几个忙吧。” 　　“最近我的身体非常不舒服，需要3瓶优质级别的融化药剂，来帮忙处理身上的淤泥。你可能没有听过这种药剂的名字，但没关系，你可以先前往比多城的撕裂峡谷，从那里的镰刀蚁王身上取……” 　　“喏。”菲依转了一下手镯，挥动手臂，3瓶融化药剂便自动漂浮到了别西卜面前。 　　恶魔侃侃而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拿起药剂，长长的指甲摩擦在药剂瓶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还真的是优质级融化药剂？”别西卜很快整理好了表情，“那么，幸运的小姐，接下来我还需要5份美味的热潮湖鱼。你知道的，我一个人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好东西吃。你是不是没听过热潮湖鱼的名字？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去——” 　　“喏。”5条热潮湖鱼，葡萄酒+香叶炖煮，她特意去商品街花高价买的，绝对是恶魔最爱。 　　别西卜的嘴角微不可查抽了一下，“呵呵，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还需要死亡沼泽地下埋葬的泥蛇头骨——” 　　“喏。” 　　“！” 　　恶魔惊了，大声喊道，“还有这附近的跳跳鬼鱼！你要杀光它们！但我不信你能知道它们害怕什么——” 　　“极寒冰冻。” 　　菲依张开手掌，汹涌的魔力立刻像炮弹一样炸进滩涂！ 　　裹挟着极度冰冷气息的风暴疯狂向四周蔓延，任何被触碰的跳跳鬼鱼全都被瞬间冻成了冰块！ 　　一同被冻住的，还有恶魔的脸。 　　近乎三米多的庞大身躯顿时像漏气了一样，“扑簌簌”降了下来，逐渐变成了一具成年男人的模样。 　　恶魔的趣味和审美相当高，男人的脸帅气又高贵。 　　“这位小姐，”绿色的瞳孔中跳跃着奇异的光，别西卜用沉沉的声音问道，“你好像很了解我嘛。” 　　当然啦。 　　菲依在心底腹诽，她当代练的时候，一接魔女的单子必来一次。 　　连别西卜恶魔形态时的尾巴上有几根鳞片她都清楚不过，这些小事当然记得超牢。 　　她单方面跟这家伙熟的不行，一见面就有点收不住了，想要调戏npc的心态像火苗似的，“蹭蹭”往上涨。 　　“我当然了解你啦，”菲依笑嘻嘻的，“我还知道你独自一人时，喜欢用尾巴当帽帽，来遮挡跳跳鬼鱼溅起来的淤泥。晚上入夜，还喜欢抱着尾巴睡觉。” 　　“话说我一直想问，你尾巴上的鳞片真的不硌吗？” 　　恶魔的笑，僵了。 　　什、什么？！为什么他喜欢抱着尾巴睡觉的事会被别人知道？！他明明每次都有藏好的！ 　　它可是个恶魔！是虚妄之海内最凶狠的恶魔！ 　　不行，绝对不能把她留下！ 　　恶魔绝对不允许任何抹黑自己的人存活在这片大陆上！ 　　这只魔女，必须得死！ 　　暗绿色的光一闪而过，别西卜刚要抬手，对面的少女忽然再次开了口。 　　“我还想跟你说件事，比起人类形态，你恶魔的样子明明更酷炫啊！” 　　恶魔抬到一半的手顿住了。 　　别西卜一脸难以置信，“等一下，这位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嗯？”菲依懒懒打了个哈欠，折腾了小半夜，她真的太困了。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说你恶魔形态的样子可太酷了，比人形酷多了。” 　　毕竟长得好看的男人那么多，可三米多高、鳞片反光、拥有粗大尾巴的巨型恶魔，《神魔大陆》游戏里，可就别西卜一只啊！ 　　她说的是真心话。 　　恶魔却被瞬间击中了心脏。 　　别西卜一直很讨厌自己的恶魔形态，它巨大的爪子，奇怪的黄色竖瞳，还有粗糙的表皮，没有一处是美的，好看的。 　　它生来就是恐怖的形态，丑巴巴的，任何一只深渊生物看见它都会爆发出惊恐的喊声。 　　就算从它手里逃脱，也会在背后吐槽它“好丑”、““深渊长得最怪的怪物”、“如果我轮回成恶魔我一定先把自己撞死”等等言论。” 　　有一段时间，别西卜很难过。它忍不住幻化出帅气的人类形态，可时间一长，假的东西慢慢变得无趣了。 　　没有生物愿意亲近它，就算用自己的强大压制那些黑暗生物，它们也依然不觉得它好看。 　　所以恶魔才会长时间呆在没有生物愿意靠近的虚妄之海，跟这些繁殖能力超强的跳跳鬼鱼呆在一起。 　　这些鱼不会说话，也不会跑走。 　　它们一直生活在这片滩涂上，就算心情不好杀掉一批，也迅速会有另一批新生儿补上。 　　没有一只跳跳鬼鱼会在乎形容可怖的恶魔。 　　它们一直跳来跳去，发出“噗噗”的响声。 　　别西卜呆在这里，永远不会感到寂寞。 　　但现在，别西卜引以为傲的人类形态上，却忍不住冒出一堆绿色的鳞片。 　　像献宝似的。 　　果然，少女发出了欢快的声音。 　　“对嘛！多好看的鳞片啊！” 　　恶魔别开了脸，突然朝她扔过来一样东西。 　　菲依下意识接住。 　　“你不是要力量吗？”别西卜快速地挥了挥手，“把这个用温水煮一整天，在深渊的月亮升起前喝掉，就可以了。” 　　嗯？这么简单？后面不是应该还有清剿怪山的任务吗？ 　　菲依看了看已经背过身去的恶魔，又看了看怀中的小包裹，决定见好就收。 　　也许时间线不一样，恶魔的喜好也不同了。 　　“谢谢啦！”她大声叫着，随后扣了扣帽檐，重新变回枯鸦，叼起小包裹飞走了。 　　别西卜这才转过了头，低声呢喃着，“是不是应该……把那小包变成粉红色的？” 　　枯鸦飞回宿舍，发现舍友已经睡了，还给她在桌子上留了夹心苹果派当宵夜。 　　折腾了大半夜的菲依吃完洗完倒头就睡。 　　第二天深渊还未亮，她便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慢腾腾挪到炼制屋。 　　将那一小包东西打开，里面放着一小截尖尖牙 　　这是恶魔的牙齿，蕴含强大的魔力本源，是魔女转职必备。 　　但恶魔的东西，只有恶魔主动交付才有可能拿到。 　　菲依忽然想起论坛里曾相传过，说恶魔的心脏拥有更加无与伦比的效用。 　　但游戏内恶魔是没有好感度数据的，所以没人知道该怎么让它开心，也一直没有任何人能让恶魔主动献出，直至菲依穿越，也从未有人体验过那一步登顶的感觉。 　　传说也只是传说吧。 　　她把牙齿放进温水，关进配置炉加热。随后连续打了个好几个哈欠，滚回宿舍补觉。 　　等到最后一节课下课，立刻跑回了炼制屋，从里面取出已经煮了一天的牙齿。 　　牙齿已经变成了软软的一滩，菲依用勺子盛出来，然后一脸坚毅地喝掉。 　　一股暖流从腹部升起，像是疲累了一天泡进暖暖的温泉池，连四肢百骸都舒服极了。 　　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小世界立刻发来了通报。 　　[恭喜你！已成功达成转职条件！转职正在进行中——] 　　[预计完成时间为：3小时。] 　　[你会觉得非常困顿和疲累，现在可以回房间睡一会。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好好盯着。] 　　菲依扶着墙回到宿舍躺下，闭上眼睛之前，她问，“为什么现实里会觉得困呢？”明明在游戏中不会有任何感觉。 　　小世界沉默了一下才说道—— 　　[因为恶魔都是坏的。] 　　[它们从黑暗中诞生，是真正的黑暗之子。就算只有一小截牙齿，也会拼命在你身体里乱窜，直至被完全吸收。] 　　[只有被彻底征服，它们才会老实下来。] 　　[所以，千万不要再靠近它了，菲依。] 第36章 怎么就成了反派大集会？！ 　　菲依醒来的时候, 从没有觉得这么舒爽过。 　　眼前变得无比清明，思维清晰又活跃，身体轻飘飘的, 随手一握, 纯正又高亢的魔力立刻在身体里发出兴奋的尖叫, 　　她尝试着使用出【微光现现】, 然后，她看见了精纯的光芒，甚至她还能随心所欲控制强度、范围、还有颜色。 　　这比之前完全厉害的不是一点半点。 　　个人面板上的数据也变得非常漂亮。 　　血量[HP]值直接突破3000大关，魔力[MP]值更是来到了4700+。 　　攻击力更不用说了, 35级转职后的中级魔女，攻击力数据达到了5990。 　　如果再加上命运之轮修改器能调整的25%，菲依已经可以吊打任何中级以下的职业或小怪了。 　　连一些低级boss也不用担心。 　　菲依长呼出一口气。 　　穿越这么久, 她终于勉强有了一点自保的能力。 　　[恭喜你。] 　　小世界也适时开口。 　　“谢谢啦。”菲依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去叫希尔起来吃饭。 　　今天的课程排的都很满。 　　也许是因为她们马上要进行外出探索了, 第一节 魔法显化课上，贝罗娜导师就教了几个重量级古咒语。 　　魂魄出窍：当魔力值比目标强时，会直接逼出目标的灵魂，导致目标立即死亡。当魔力值比目标弱时，会强迫目标进入[呆滞]状态，持续2.5秒。 　　还有一个是虚空遁形，就是弱化版的[瞬移]。能短暂让本体脱离原地，秒出现在两步外的地方。 　　虽然移动距离很短, 施法时间也比瞬移要长。但对于才二学年的她们来说, 也足够用了。 　　最后一个就是菲依最熟悉的、昨晚才用过的——极寒冰冻。 　　贝罗娜施展的时候, 整栋城堡都被冻成了晶莹的白色雕塑。 　　忽然, 萨莉拉用魔法浸染过的、极富穿透力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贝罗娜，午餐没了哦。” 　　白色冰霜霎时破碎。 　　贝罗娜愤愤地翻了个白眼，抓起一个倒吸凉气的学生强行指导了起来。 　　菲依眨眨眼，她不知道导师们的年纪，但她不太想让她们去死。 　　所以，今晚去一趟修院吧，亚尔维斯一定会让她查看所有的神学书籍的。 　　必须尽快找到破除神罚的方法。 　　使魔召唤课，菲依将魔力灌输给死灵，短暂提高了它们的能量，混了过去。 　　午餐是蓝根草奶酪，味道是很奇特的葡萄味，长期服用，能有效加强魔法抗性。还有小羊腿，甜汁蔬菜和红柚汁。 　　下午的黑魔法道具课，杰奎琳导师教她们如何挑选合适自己的武器种类。 　　作业也是如此：决定自己的武器，下节课时她们将开始为此作准备。 　　探索课，萨莉拉把全班拉到了最近的洞窟，这里有成堆成堆的地穴人。 　　导师优雅地站在通道口，把学生们像鸡崽一样赶了进去。 　　“杀掉多少只地穴人，将决定你们今日的加分成绩。” 　　这话一出，学生们都疯了，各种魔法显化拼命向洞穴内扔去。 　　新手打怪升级，就是这么简单。 　　菲依第一个完成了任务，获得了可以在周边进行简单探索的允许。 　　她趁机独自一人去了记忆中的几个小boss的位置，在成年前把它们一一解决掉了。 　　世界线修正率提升至29%。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找到命运之轮的碎片。 　　晚餐菲依没吃，直接溜去了尼尼徽镇。 　　亚尔维斯见到她非常高兴，刚打算把女儿玛丽安叫过来，菲依连忙制止了他。 　　“我需要专心和大量的时间，”魔女的瞳孔内闪烁着沉沉的光，“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亚尔维斯只能无奈答应，他为菲依在修院内秘密准备了一间休息屋。所有的藏书全部搬了过来，供菲依观看。 　　之后这位修院总管便弯腰退了出去，连这些日子玛丽安心心念念，为魔女大人所做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说。 　　之后，菲依便一心扑进了书里。 　　小世界碍于世界法则没办法跟她说明，她只能自己去一点点查。 　　看着屋内灯光持续亮至深夜，亚尔维斯贴心的通知了小温纳斯，让药剂铺送来了几瓶补充体力的药剂。 　　就这样，菲依牺牲掉了好几个晚上的睡眠与休息。在上课——作业——查资料中来回切换，硬生生靠体力药剂吊着熬了四天，才终于在一本不起眼的《神主圣言录》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我看到了仇恨和黑色的怒火，我看到了光明破碎，大地暗淡。” 　　“任何人都会做错事，但有的错误，已无法挽回。” 　　“如若光明无法传播至世界各地，世界将因此堕入最深的绝望。” 　　“我多希望永远能高举太阳，驱散所有阴霾的月光。” 　　这些并不是神主自己说的话，按照这个世界的定律，神主的言语无法被听见。只有最纯净的灵魂能从降下的神力中窥探一二，从而按照自己的理解记录下来。 　　但菲依觉得，既然是神明了，总不能连话都传错。这些记录不说绝对正确，估计意思也八九不离十。 　　如果是这样，再结合这几句话的记录时间，就变非常富有深意了。 　　因为这句话写下来的日期，正是神罚降下之后，是在《神主圣言录》的最后一页。 　　自此之后，神主再无圣言。 　　菲依召唤出使魔，打开命运之轮，仔细查看那几枚搜集来的碎片。 　　她回想起第一次激活命运之轮时，就是因为僧侣亚尔维斯献祭了他的灵魂，和古铜币产生了共鸣。 　　那枚古铜币，也正是死灵歌者从埃尔比勒城修院里偷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碎片上带有浓浓的光明气息。小世界还说，神主是它最失败的孩子。 　　现在，菲依几乎可以肯定，神主被大魔女们联合干掉了。祂的灵魂破碎，伪装成了无数枚古铜币掉落人间。 　　有一些小怪，阴差阳错吸收了碎片，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成长型力量，变得为祸一方。例如诅咒之书，8号矿洞的尸窟王，或许还有别的boss。 　　再加上修院那些迷失在金钱和权利欲望中的上位者们，恐怕这才是导致世界线偏离堕落的根本原因。 　　那黑月亮酒吧，在这里又起了什么作用？他们是如何把这个世界变成游戏程序，降临至蓝星的？ 　　菲依再次将视线投到了最后一句圣言上。 　　“我多希望永远能高举太阳，驱散所有阴霾的月光。” 　　阴霾的月光……驱散…… 　　难道这里的月光，指的会是黑色月亮吗？神主在破碎前，会看到未来吗？ 　　线索太少了，无法确定。 　　但以防万一，菲依还是将这一页的所有话都记了下来。 　　神学路走到尽头了，但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既然暂时没有能力直接面对，那她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入手。 　　——那些12岁的少女。 　　她从屋子里走出来，嘱咐亚尔维斯多注意一些类似的人口贩卖或者诱拐事件。 　　亚尔维斯作为尼尼徽镇上的修院主管，很多时候都会与其他城镇的主管有沟通和交流。 　　他承诺自己一定会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有任何线索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她。 　　菲依点点头，忍不住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魔——大人，”亚尔维斯慌忙把她扶住，“您怎么了？您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菲依强撑着摆摆手，“只是最近熬的太狠，有点累了。” 　　她想说回学院休息一下就好，但长时间高强度紧绷后一松懈下来时的脱力感，让她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亚尔维斯看着少女瘦小的身形，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大人，”他低声说，“我或许能让您快速恢复起来。” 　　菲依抬眼看他。 　　“我想冒昧请您，去一次祷告室，那是玛丽安专门为了您建造开设的地方。” 　　祷告室？玛丽安开祷告室了？是之前她在街上看到大排长队的那家吗？ 　　估计玛丽安在那边有一间舒适的休息屋，她现在非常需要睡一觉。 　　菲依无声点点头，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亚尔维斯很高兴，他说了“抱歉，失礼了”便蹲下了身，把菲依抱了起来，让女孩半坐在他的臂弯里。 　　亚尔维斯就这样抱着魔女大人，选了人最少的一条路，一步步走出了修院，来到了祷告室。 　　一名长相清冷的女人，正穿着黑色的僧袍，出言跟排队的人们道歉。 　　“久等了各位，今天祷告室关闭时间已临近，还请明天再来。” 　　人群骚动了一下，但没人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只是满脸遗憾，随后便跟随人流散尽了。 　　亚尔维斯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清冷少女一见到她，马上恭敬地鞠躬，“大人，您来了，我立刻去通知——” 　　“不用说我，”亚尔维斯打断她，“告诉所有信徒，那位大人回来了。” 　　清冷少女这才疑惑抬头，一眼看见了怀中的那张脸，那双暗紫色的瞳孔。 　　她一下子怔住了，一直冷淡的表情瞬间崩塌，激动无比地小跑开，“我、我立刻就去！” 　　搞什么？这女孩是谁？ 　　菲依皱了下眉，感觉这祷告室似乎没那么简单啊。 　　亚尔维斯抱着她，穿过外面的大堂、封闭的祷告屋，最终来到最后面的一间奇特的房间。 　　这房间面积很大，最中央摆放着一圈螺旋状的巨大烛台。烛台上插//满了黑色的蜡烛，烛火燃烧着幽暗的光。 　　烛台后是一座熟悉的高脚椅，上面铺着柔软的黑色毛毯。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能够直接映照出人影，漂亮神秘的黑色纱幔装饰在四周的墙壁上。 　　菲依第一感觉就是，这屋子很像某种邪恶集会地点。蓝星电视剧里演的大反派，在召集手下密谋毁天灭地的大事时，一定会是在类似的房间里密谋的。 　　她刚想询问亚尔维斯这是干什么的屋子，便被他直接放在了高脚椅上。 　　亚尔维斯看向她的眼神，也在昏暗抖动的烛光中变得虔诚又阴暗。 　　菲依：“……？” 　　下一刻，房间门突然被敲开，美丽的玛丽安带着七八个人，激动不已地冲了进来。 　　“魔女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玛丽安身上的黑色祷告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配上她那张美神一样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中，比魔女还像魔女。 　　“我是回来了……”菲依移动目光，看见后面包括清冷少女在内的几人，全都火热地看着自己。 　　那一刻，她的疑惑达到了顶峰。 　　“玛丽安，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我精心为您准备的礼物。”玛丽安虔诚地跪了下来，身后那些陌生的人也全部跪了下来。 　　“我为您打造了这间祷告屋，我收留那些濒临崩溃的人们。我开解并引导他们，给予他们真正的帮助。让他们把心和所有的信仰全部留下，留在这里。” 　　菲依慢慢睁大了眼睛，“心和信仰？留在这里干什么？” 　　“给您。” 　　玛丽安微微喘着气，脸上因激动而泛出一抹潮红，“他们现在都已经像我、像父亲一样，信仰您。我们一直在等您回来，完成最后的步骤。” 　　“魔女大人，请您收下他们的灵魂，变成您魔力的养料吧。” 　　亚尔维斯也跪下了下来。 　　后面那些人的眼神更是变得崇拜又狂热。 　　菲依：“…….” 　　她已经完全懵了，这是在干什么？！ 　　她才走了十几天，玛丽安怎么就组建了一个反派洗脑大集会？！还洗脑了这么多人？！ 　　看其中一两个同样穿着祷告服的人，好家伙，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像玛丽安一样，去努力发展下线了是吧？！ 　　你们要不要这么勤奋刻苦啊？ 　　虽然呃……人类的献祭的确能让她快速提升魔力，积蓄力量，扫除一切疲劳。 　　但是，总觉得这个发展有点不对头啊！世界线真的不会因为她而偏移向更古怪的方向吗？ 　　[不会的。] 　　一行熟悉的蓝星文字忽然出现，是小世界。 　　[他们没有任何坏心思，玛丽安本人的心意更加单一纯洁，她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菲依：“……” 　　“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她低声问。 　　[不能，但如果你心绪强烈波动，或是不断呼唤我，我才能够听见。所以现在不用担心，她们不会对世界线造成什么危害，她们只是一群无助又可怜的人。] 　　行、行吧。 　　既然小世界都这么说了……菲依捂住了脸。 　　她把玛丽安叫过来，轻声说，“我可以接受献祭，完成他们的愿望。但能不能先把那些黑乎乎的蜡烛撤掉？谁家点灯用黑色的蜡烛啊？还有那些飘来飘去的幔帐……就，咱搞的明亮一点，正常一点怎么样？” 　　玛丽安点点头，立刻将屋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菲依舒服多了。 　　最后，她接受了他们的灵魂。 　　胸腔上的倒三角增添了许多笔，菲依的魔力值也暴涨了很长一段。 　　虽然她现在等级只有35级，但实际上接受了这么多次献祭，她的基础魔力值已经直逼40级左右了。 　　而且，她身体上因为熬的太狠导致的过度疲劳也迅速好了很多。 　　看着魔女大人逐渐变得精神起来，玛丽安整个人就像刚泡完温泉，脸蛋红红的，嘴角一直悄悄上扬。 　　她想，我终于也能为魔女大人，做点什么了呢。 　　之后的时间，玛丽安将这些人一个个领到菲依面前认主。 　　不知道玛丽安怎么跟他们说的，这些人每一位都对第一次见面的魔女忠诚异常，掏心掏肺。 　　“其中的一些，愿望很简单，我和父亲已经暗地里帮助他们解决了。” 　　用钱，或者用一些别的方法。 　　并且玛丽安从头到尾，无时无刻都在确认眼前帮助的人是否可以信任。 　　她自己设计了很多种考验，直至真的确定下来时，才会一点一点，见缝插针地诉说魔女大人的伟大。 　　她耗尽心力，用真诚无比的心感动了眼前的信徒。 　　——这些都是她为魔女大人从神主手中抢来的第一批信徒。 　　玛丽安紧紧靠在菲依身后，小声讲解完毕后，才慢慢说道，“只有其中一位，是我们无法插手的。他也许诺，如果您能完成他的愿望，他会将一切都奉献给您。” 　　“您放心，有关于他的事的真实性，我和父亲已经明里暗里偷偷求证过了。” 　　那是一位背着弓箭的老者。 　　所有人里面，只有他是一直盖着兜帽的。 　　获得菲依的允许后，玛丽安将那人领了过来。 　　然而她的第一句介绍，就让菲依整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克林福德先生隶属于佣兵协会，是埃尔比勒城佣兵协会的总负责人。” 　　菲依瞳孔缩了一下。 　　“先生，”年轻的魔女直勾勾看向老者，“作为一名强大的狩猎之神，佣兵协会分会负责人，您恐怕不需要一名还未成年的魔女帮忙。” 　　狩猎之神，猎魔者转职后的一个分支。远程射手，主修破甲和真实伤害，辅修射速和攻击。 　　克林福德刚刚站在最后，把自己藏进黑暗中时还没发现。 　　可当房间明亮起来，他真正站到菲依面前时，一股久违的危机感一下子冲进心脏。 　　这位狩猎之神，至少已经有80级以上了。 　　他身上所透出来的气势，跟贝罗娜导师，黑月亮纹身男没什么差别。 　　克林福德摇摇头，锐利的视线像刀子一样。 　　他说，“我找不到别的魔女，只有你。如果你能解决我的麻烦，我不介意将我的所有全部都献给你。” 　　菲依眉心轻轻皱了起来，“所以，您的麻烦是什么？” 　　克林福德：“我的小孙女，去了深渊。” 　　进深渊了？这有什么难的？菲依更加警惕了。 　　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了，克林福德可是位80多级的大家伙。 　　他要是真的想进去找人，还能没有办法吗？连拉斐尔那一群都能进去，何况佣兵协会分会负责人？ 　　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克林福德摇了摇头，说出了下一句话。 　　“她进入了虚妄之海。” 　　克林福德只有这一个孙女，从小就宝贝的不行。 　　比生命还重要的武器？玩！ 　　严肃又秩序的佣兵协会？玩！ 　　冷酷又强大到众人敬仰的佣兵？玩！ 　　爷爷每天领着小孙女到处玩，什么都依着，什么都说“好”。 　　就这样玩着玩着，玩出了一个大魔王。 　　小孙女波丽长大之后，她想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人能阻挡得了。 　　偶然从旅馆里听见虚妄之海的传说，波丽感兴趣的不行。她不信这个世界有海只能听见声音，却永远也无法看见。 　　“我偏要去，还要去搞一碗海水回来看看。” 　　于是波丽偷偷筹划了两个星期，瞒着所有人上路了。 　　等克林福德接到消息时，波丽人的位置已经无法占卜了。 　　“无法占卜，意思是已经不在这片大陆了，波丽进入了深渊。” 　　说这话时，克林福德一直尖锐的视线，第一次碎裂了。 　　菲依看见老者眼睛上，蒙了一层雾。 　　“我找了很多朋友帮忙，”他声音沉沉的，“他们进入深渊搜寻了很久，只能确认波丽消失在虚妄之海附近。他们无法靠近那片神秘之地，传说中残忍又恐怖的的黑暗之子，正牢牢守护着那里。” 　　克林福德自己也去了，结果是他现在的左腹部上，还有着黑暗之子留下的、深可见骨的贯穿伤。 　　那是人类永远也达不到的强大，没有任何人能在那样的存在面前提要求。 　　“所以，尊敬的魔女，”老者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向菲依缓缓低下了头，“如果您能把我的孙女带回来，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 　　菲依沉默了很久。 　　黑暗之子……该不会就是恶魔别西卜吧？ 　　那只喜欢甩尾巴吃鱼的转职npc……在别人眼里居然这么强大吗？ 　　她在蓝星时，跟别西卜打的最多的交道，就是代人转职了，从来没有有过什么正面冲突。 　　就算上次面对面正式见面，别西卜也只表现出了呆萌（？）和好说话的一面。 　　也许那货只是讨厌人类而已？ 　　能给魔女当转职引路人的，大概率好感度也会比较高吧？ 　　上次在佣兵协会，菲依确认了背后的人绝对知道黑月亮酒吧的情报。 　　所以克林福德的身份让她非常心动。 　　“我会去试试的。”菲依最终答应下来。 　　克林福德微不可查松了口气。 　　他这一生从未给谁跪下过，希望今天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还有那位大人的嘱托，希望也能顺顺利利，在眼前的这位仍然稚嫩的魔女身上，完成。 第37章 四更合一 　　既然决定要救人, 就不能耽误。 　　否则多浪费一秒，都会徒增变故。 　　菲依当即将摊子留给了亚尔维斯父女，独自一人回到了深渊, 直奔虚妄之海。 　　她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恢复, 但也恢复了六成左右。不过就算她恢复至顶峰, 也是打不过别西卜的。 　　所以熟悉的枯鸦再次划过深渊的天空, 盘旋在那片滩涂之上。 　　只有白骨的气流乘着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惊动下面快乐抓跳跳鬼鱼的……绿色大恶魔。 　　别西卜像只巨大的青蛙，跟随跳跳鬼鱼蹦来蹦去, 时不时还会突然吐个大泡泡。 　　粗粗的大尾巴快要在背后甩飞了，明显残忍的恶魔非常喜欢这个游戏。 　　菲依：“……”这恶魔……真的成年了吗？ 　　正打算进行下一次蹬腿的别西卜，忽然感受到一股魔力的轻微波动。 　　它黄澄澄的瞳孔骤然变成竖瞳, 猛然抬头向天上看去。 　　枯鸦落了地，熟悉的灰发少女出现在眼前。 　　“嗨, ”少女摆摆手，“玩呢？” 　　恶魔罕见的愣住了。 　　它从头顶的鳞片，一直僵硬到尾巴尖。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轰！”极为厚重的黑暗一下子从别西卜身上引爆了，枯鸦被震飞出好几米远。 　　在勉力扑腾回来时，别西卜已经洗干净身上的跳跳鬼鱼残渣和赃污，重新变回了那只威猛又神秘的恶魔了。 　　“你来找我，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别西卜用低沉的嗓音说。 　　菲依：“…………”大可不必！ 　　她变成人形落地，捏了捏眉心, 疲惫地回答, “是的……有一个人类少女, 前几天在虚妄之海附近走丢了。所以我想问问恶魔先生, 您是否看到过？” 　　别西卜深沉地点了点头, “见过，之前还有很多人类过来寻找她，但是都被我打跑了。有一些死掉了，尸体就在那边。” 　　菲依：“……那么，您愿意跟我说说那名人类少女的线索吗？我愿意每天都为您送一盘美味的热潮湖鱼来。” 　　别西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看看，看看人家！ 　　它在这个破深渊里已经呆了很多很多年了，遇上那么多种族。有礼貌的很多，但像眼前这位小魔女一样懂事的，寥寥无几！ 　　很多人或黑暗生物都企图从恶魔身上得到些什么，但他们从来没想过给恶魔什么好处。 　　比如来寻找的那一波波人类，有些一看见它就开始攻击。有些虽然愿意交流，但实际上准备了很多魔法对付它。 　　“我要很辣很辣的。”别西卜说，“至少连续给我送一个月。” 　　如果中间断了，它不介意在滩涂上，再放一只魔女的尸体。 　　菲依：“成交。” 　　“那你跟我来，”别西卜甩动了一下尾巴，带着菲依穿过薄雾，来到了虚妄之海边缘的位置。 　　“那女孩就是从这里进去的，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她进去前的样子就已经不太对劲了。” 　　“什么意思？”菲依扭头问。 　　“我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恶魔自信的摸了摸下巴，“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没有任何人类能在它面前隐藏气息，那些蹩脚的隐形道具更不可能。 　　但那天，那个少女，却慢慢的、从它眼皮子底下走进去了。 　　别西卜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它觉得自己的恶魔之力受到了挑衅。 　　最重要的是，它心情好时跟某一位来找的人类说起这事，那人居然完全不信，语气里还尽是嘲讽。 　　气的它当场把人分成两段，埋了起来。 　　忽然，它扭头看了看小魔女，“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菲依笃定点头，“我信你。” 　　别西卜爽了。 　　恶魔本身很强大，它们诞生于黑暗。仅凭一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少女，一定不能瞒过它。 　　所以问题出在哪儿？ 　　菲依差点把周围的滩涂都挖开了，也没有任何线索。 　　她看着薄雾深处沉默很久，终于开口。 　　“我要进去。” 　　别西卜本来无聊拍打的尾巴猛的高高竖了起来，“你进去干什么？那不是你能进去的地方！” 　　菲依不是热血上头，相反，她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在蓝星玩《神魔大陆》的游戏时，菲依曾操控人物进过一次虚妄之海。 　　那天她心血来潮，用自己的满级魔女号躲过别西卜的攻击，剩了一丝血皮冲进了薄雾深处。 　　她记得很清楚，人物在雾气了行进了没几步，画面蓦的变黑了。 　　无论她进行什么操作，都没有任何反应。 　　几分钟后，画面才重新亮了起来。 　　可那时，她的人物已经站在了深渊里，位置就在虚妄之海的边缘。 　　血条、蓝条都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菲依又试了几次，皆是如此。一深入雾气，画面就会强制变黑。 　　那时她以为只是游戏公司地图没做完的bug，可现在，当她真正面对虚妄之海时，她瞬间扭转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那是系统不让玩家察觉游戏世界秘密的机制，那也许是唯一能无伤通过此地的办法。 　　画面变黑，意味着眼前变黑。 　　她的人物在这种状态下，能够无伤通过。那在现实世界，她是不是也可以？ 　　菲依摩拳擦掌，又觉得不放心，呢喃着轻声询问小世界，“进去的话，我会死吗？” 　　小世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打出几个字。 　　[不会，有我。] 　　[世界线修正，现在的我，能护得住你这一次。] 　　稳了。 　　别西卜看着女孩跃跃欲试的模样，整只恶魔再次呆住了。 　　那可是虚妄之海，埋在了无数生灵的深渊大坟墓。 　　就连它平时也只在滩涂上呆着，这位稚嫩的魔女到底怎么敢的啊？ 　　“你先等等，”别西卜绿色的鳞片微微抖动，“你就那么想进去？” 　　“是啊。”菲依毫不犹豫。 　　佣兵协会拥有黑月亮酒吧的重要情报，她必须拿下克林福德。 　　无论波丽在里面是死是活，她都得把人，或者人的一部分带回来。 　　看着魔女抬手开始释放魔力，别西卜捂住了眼睛，“别闹了！我带你进去！” 　　魔力骤停。 　　菲依惊讶地看了过去，“啊？” 　　别西卜骂骂咧咧的，“你死了，谁给我带热潮湖鱼吃？” 　　庞大的身躯缓缓缩小，那道高贵又帅气的人类外形再次出现。 　　“过来！”恶魔拽了一下菲依的手腕，一下子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进去之后不要动，不要呼吸。不呼吸你可以做到吧？做不到就把脸埋住。无论看见什么也不要发出声音，你找的那女孩大概率死亡了，有点心理准备知道吗？” 　　菲依愣愣点头。 　　她只能看见别西卜清晰且消瘦的下颌线。 　　就，恶魔给自己捏的脸，近看居然这么好看的吗？ 　　“别总看我。”别西卜微微把脸别过去，“虽然人类的形态不那么完美，但你也不要挑刺。行了，我们要进去了。” 　　小世界想说些什么，蓝色的对话框框闪了又闪，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恶魔向前踏出一步，无与伦比的可怖魔力瞬间暴涨，犹如汹涌的龙卷风，将他周围所有的空间，全部拖进真正的黑暗中！ 　　菲依瞪大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一层坚硬厚重的、由魔力凝聚成的壳子牢牢覆盖在他们周围。 　　越向着雾气深处走，那层壳子变得越发强大。 　　很快，菲依听见一层又一层的潮汐声。 　　那声音清晰入耳，仿佛就在几步远外的地方。 　　但他们没有看见海，只看见了从地底漂浮起来的一团团虚影。 　　虚影们宛如一团团糊掉的马赛克，看不清身型，更看不清脸。 　　它们逐渐朝着壳子聚集，像是藤壶一样贴在壳子上，开始不断吮吸。 　　随着别西卜继续向前，那些东西越来越多，很快聚集成了恐怖的数量。 　　密密麻麻的灰白色影子黏在视线里的每一处，让菲依有种被无数层塑料袋缠住脑袋的感觉。 　　潮汐声越来越大，她却觉得胸腔越来越压抑，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要看。]小世界突然说。 　　这几个字刚刚出现的刹那，一只强有力的手猛然把菲依的脑袋扳了过去。 　　“贴好，别看。” 　　菲依呆呆的将头抵在别西卜的胸膛上，瞬间，空灵的潮汐声、压抑的吮吸声全都被一阵奇异的心跳声掩盖了。 　　那是恶魔的三颗心脏。 　　少女顿了顿，最终用力向恶魔的怀里埋了埋。 　　剩下的时间里，菲依感觉自己像是坐了很久很久的火车，晕晕乎乎的。 　　直至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过后，耳边缓缓传来一道声音，“行了，我们出来了。不过先别睁开眼睛！等一下再睁！” 　　少女听话的没有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别西卜才别别扭扭地晃了晃手臂，把人放了下来。 　　菲依睁眼时，看见她仍然站在那片熟悉的滩涂上。 　　离她不远的泥地上，铺着一层洗干净的跳跳鬼鱼。 　　而鬼鱼群上方，则放着一颗年轻女性的人头。 　　菲依没急着查看人头，她先扭头看看向别西卜，“你还好吗？有受伤吗？“ 　　“我没事，”恶魔一边摆手，一边骄傲地仰起头，“只是潮汐边缘的东西，还伤不到我。” 　　[它在撒谎。]小世界立刻无情戳穿，[它的魔力被虚妄之海吞噬了大半，如果不是恰巧踢到了波丽的头，它根本无法继续呆下去。] 　　菲依看着那行文字沉默。 　　虽然魔力可以恢复，但—— 　　“谢谢，非常、非常感谢。”她弯下了腰。 　　虽然不知道恶魔为什么要主动帮她，但这的确省了她很多麻烦。 　　别西卜被魔女郑重的样子弄的愣了愣，一根粗大的暗绿色尾巴倏然从人形态的身体里炸了出来，开始拼命摆动。 　　该死，它想，我真是寂寞太久了。 　　后面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我得把波丽的头带回去，给克林福德。不过今天太晚了，还是等明天吧。” 　　折腾一大圈，深渊的天空都变成了昏暗的黑灰色，人间更是到了后半夜。 　　别说头发花白的佣兵协会分会负责人了，就算是她自己，也疲惫的不行。 　　波丽不知道进入虚妄之海之后遇到了什么，只剩下了一颗头。 　　脖子截断面没有任何血迹，平整又干净。甚至只看这颗头时，更像是女人正在熟睡，而不是已经死亡了。 　　别西卜说，每个进入虚妄之海的人碰见的景象都不一样，但最终都会被虚妄之海一点点吞掉。波丽还能留下一颗头，已经很幸运了。 　　菲依问，“那我们碰见的那些……是什么？” 　　恶魔看了她一眼，说，“是【真实】。” 　　菲依不再纠结，她把头放进了空间手镯，回到学院睡觉。 　　这一觉。菲依睡的很沉。 　　然而当晚，夜深人眠时，她的床幔里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颗人头扭曲的从手镯中挤了出来。 　　波丽长长的卷发披散在熟睡少女的腹部，人头静静面对着菲依，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幽暗之中，一轮黑色的月亮在眼眶里显现。 　　月亮缓慢转动，黑色的月光像纱一样覆盖在少女的身上。 　　菲依在睡梦中紧紧蹙起眉头。 　　波丽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字一顿地说出机械僵硬的话语。 　　“请，遵从，月亮，的——”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突然吹过，床幔登时被吹的猎猎炸响！ 　　剩下的话被打断，波丽的眼睛平移向后脑。 　　她看见对面床铺的少女翻了个身，嘟囔着坐了起来，“好吵……菲依？是你吗？” 　　人头立刻闭上了嘴巴，像球一样木木地滚回了手镯。 　　第二天早上，菲依是被舍友摇醒的。 　　她疲惫地爬起来，希尔当即被她眼下硕大的两团乌青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你昨晚熬夜到那么晚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菲依头痛欲裂，脑子浑浑沌沌的。 　　昨晚她记得自己睡的挺好啊，为什么像是绕着学院跑了八百圈一样累？ 　　“你真的没事吗？”希尔关切道，“实在不行，我帮你请假，你去校医室找阿斯丽德导师检查一下？” 　　“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菲依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洗漱。 　　早餐只喝了点蜂蜜羊奶。 　　去上课时，在走廊里遇到黑漆漆的盖亚导师。 　　导师原本已经走了过去，忽然停顿了一下，又反身回来将人拦住。 　　“罗小姐，你似乎生病了？” 　　菲依迷茫地看着导师，“可能是着凉了……” 　　黑色兜帽下的眼睛看了她很久。 　　“我觉得，你需要去看一看专业的医生。” 　　菲依被拎到了校医室。 　　阿斯丽德导师一开始还埋怨盖亚过于紧张，可一连串检测魔法甩到女孩身上后，校医的表情沉了下来。 　　“罗小姐，”阿斯丽德严肃地询问，“你最近有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或物品吗？” 　　“嗯？”菲依迟钝地挠挠头，没太听清校医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眼前雾蒙蒙的，思维也慢了很多。 　　“没什么，奇怪的事。” 　　她歪了歪头，下意识问小世界，“昨晚，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对话框亮起一瞬，随后迅速熄灭。 　　就像被谁捂住了嘴。 　　最后，只有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出现。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说出你的命运。但，闭上眼睛，菲依。] 　　闭上眼睛给她们看。 　　菲依虽然呆愣，不过仍旧下意识选择听从小世界的话。 　　她闭上了眼睛。 　　阿斯丽德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孩子在干什么，可很快她就发现了端倪。 　　她看见菲依·罗的眼皮上，有一块极淡的、类似弯月一样的图案。 　　那团月亮太浅太浅了，如果是凑近了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阿斯丽德当即把手覆了上去。 　　一圈又一圈的魔力波纹从她掌心散开，但那轮弯月始终没有变化。 　　阿斯丽德的脸，黑了。 　　她“蹭”一下站了起来，“盖亚，我们必须立刻把罗小姐送到校长室，请校长来看一下。” 　　兜帽明显晃动了一下。 　　盖亚问，“要去请校长？” 　　“是的，她的情况非常严重。”阿斯丽德直直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校长曾窥探的那一点点未来吗？” 　　“找到拥有异世界使魔的人，还有……消灭月亮。” 　　“我们听这两个预言这么多年，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天空上的月亮怎么可能被消灭？”阿斯丽德用魔法将菲依漂浮起来，“但现在看见菲依，我才明白预言的意义。” 　　“盖亚，菲依·罗的眼皮上，有一只黑色的月亮。” 　　盖亚的身形也出现一瞬间僵硬。 　　阿斯丽德：“所以她现在非常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救她。” 　　菲依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游离在状况外的模样。 　　阿斯丽德握住菲依的手，极快速念动古咒语。 　　下一秒，两人齐刷刷瞬移到了城堡顶层，盖亚紧随其后。 　　这原本是学生禁地，可现在阿斯丽德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带着菲依冲到最深处的一间房门，大力敲了起来，“校长！校长请问您在吗？校长——！” 　　门上篆刻有一圈奇特的魔法阵，阿斯丽德敲一下，魔法阵的光圈便亮一下。 　　等光圈的亮度逐渐不再暗下去时，房门终于从内部被推开了。 　　“阿斯丽德！”一名头戴尖顶帽的女人气势汹汹歪出了半个身体，银白色的齐腰长发仿佛水波纹似的在她背后泼散下来。 　　“你敲的我耳朵都要爆炸了！下次不能轻一点吗？！我这边也很忙的好不好？！” 　　“校长！”阿斯丽德一把攥住白发魔女的手腕，用紧张的声音快速说道，“菲依·罗的眼皮上，有一轮黑色的月亮！” 　　校长剩下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刷”一下出现在漂浮的菲依面前。 　　“小乖乖～”校长笑眯眯地挠挠她的下巴，“你最可爱了！所以能不能闭上眼睛给我看看呀？” 　　菲依像傻子一样看着她。 　　一旁的阿斯丽德暗暗翻了个白眼，直接冲过来对着菲依说，“罗，闭上眼睛！” 　　少女立刻下意识紧闭双眼。 　　校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但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被少女眼皮上的东西吸引了。 　　“还真是……古怪的东西。”校长没有像阿斯丽德一样激动，她沉稳地拉开房间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先进来，让我们好好把罗小姐身上的诅咒拔除。不过你们记得要脱鞋。” 　　“……诅咒？”阿斯丽德直接忽略掉最后一句话，控制着菲依漂浮进去。 　　不同于城堡的阴冷，校长室内反倒非常温暖。 　　舒适的长毛地毯铺满了整个地面，矮矮的花梨木办公桌放在墙边，大片大片的书柜从天花板一直镶嵌至地底，各式各样的藏书堆满了书柜每一个角落。 　　奇特的是，每一本书都是会动的。 　　它们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飘进来时，纷纷扒着书柜边缘探出半个身体。 　　“有人！” 　　“学生！是学生！” 　　“出事了！学生出事了！” 　　“莉莉丝！快一点！” 　　莉莉丝？ 　　菲依缓缓转了一下头。 　　拥有银白色头发的魔女光着脚坐在地毯上。 　　“来，”她用手指了指，“阿斯丽德，把人放我面前。” 　　阿斯丽德照做。 　　菲依一落地，便被一只手扣住了脸。 　　黑色的魔力浓稠的犹如墨汁一般，一点一点将菲依从头到尾包裹起来。 　　“唔……还真是有趣的灵魂呢……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造物……还有这与可爱长相完全不符的高亢魔力……多条献祭后的灵魂……被诅咒入侵的思维……哎呀～原来藏在这里呢。” 　　“找，到，你，啦！” 　　一瞬间，极为磅礴的魔力从校长手中汹涌喷出！如岩浆炸裂，一下子全部灌进菲依的头颅之内！ 　　菲依只觉得有一把高速运转的电钻，正疯狂在脑内翻搅！ 　　她痛的高声尖叫，眼睁睁看着一颗漆黑的人头，一点一点从自己的眉心处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那是昨天她和恶魔刚从虚妄之海带出来的，波丽的人头！ 　　“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校长单手提着一晃一晃的人头，笑眯眯地贴近，语气慢慢变得危险起来。 　　“打算吞噬掉我可爱学生脑子的家伙，就是你呀。” 　　* 　　菲依喝下了阿斯丽德导师为她调配的恢复+提神药剂复合版，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一些了。 　　虽然精神仍旧有些钝感，可大脑清明了很多。 　　她擦了擦嘴，“导师，您的配方好像变了一些？” 　　之前菲依几次进校医室，喝过阿斯丽德的药剂。 　　“是的，这也是从校长那边得到的启发。”阿斯丽德摸了摸她的头说，“校长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药剂很有研究，改良了很多学院内的配方。现在的版本的确非常好用，不用担心，罗，你会好起来的。” 　　银白发的魔女“咳咳”两声，掩饰尴尬，“我都说了，不是我的研究，是一位朋友……算了算了，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挥动手臂，房门自动弹开。 　　“阿斯丽德、盖亚，辛苦你们所做的一切。现在，能否为我和罗小姐留下一点私人时间呢？” 　　校长起身，将两名导师往外送。 　　在走廊上，银白发的魔女施展了一个简单的屏蔽魔法。 　　在屏蔽内，她轻声询问两位导师，那是个怎样的孩子？ 　　“菲依·罗是位极度有天赋的学生。”盖亚用平直的语调，毫不吝啬地说出自己的夸奖，“我从未见过像她一样优秀的学生。” 　　“更难得的是，罗从不吝啬于自己的学识。她会不计回报帮助其他学生，包括魔法显化，包括魔药剂或任意一个学科。” 　　“这一届新生只有一位出局却没被烧死，完全是菲依·罗发挥了巨大作用。” 　　说到这儿，盖亚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她不是愚昧的善良，她拥有难以揣测的复杂手段，她步步为营，能为自己的目的付出一切，连我都曾吃过她的亏。” 　　“这还真是意外啊，盖亚。”校长有些惊讶，“你拥有那么多宝贝，却仍然栽倒了吗？” 　　盖亚的兜帽略微偏移，“……是的，那次的确是我疏忽了。不过后来，那孩子送了我一份不错的礼物。” 　　校长抿嘴一笑，“盖亚比我想象中的，更爱护学生呢。”她又转向了阿斯丽德。 　　阿斯丽德略微思考，同意了盖亚的话。 　　“她每次离开校医室，都会帮我整理好床铺和用品。她拥有关系很好的挚友，她会贴心保护她。作为魔女，罗小姐的确拥有难能可贵的善良，这是我们都欠缺的东西。” 　　“你们的评价真的好高呢。”校长弯了弯眉眼，心情颇好，“那么，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现在，屋内只剩下好奇趴在书柜上、朝下看的藏书们，菲依，和摆在地毯中央闭着眼睛的人头了。 　　菲依长久注视着那颗属于波丽或是其他什么鬼东西的人头。 　　没有任何区别，和她昨晚放进手镯里的那一颗，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阴谋。 　　菲依不知道克林福德是他自己所属黑月亮的阵营，还是整个佣兵协会都是。 　　难道是之前在佣兵协会奖励屋里，她的提问触动了黑月亮的敏感神经了，所以打算除掉她吗？ 　　不，不像。 　　如果连佣兵协会会长都听从黑月亮的命令，那么她收取奖励那天，完全可以直接用武力强制把她困住。 　　没必要等到现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菲依思索之后觉得，这更像是克林福德独自一人所决定的计划。 　　克林福德精准抓住了自己内心最想要的东西，只用一个简单的谎言，就差点儿将她变成了猎物。 　　根据阿斯丽德导师所说，这东西想要取代她的脑子。 　　之后呢？人头进驻，取而代之吗？ 　　克林福德想把她变成一只没有思想、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傀儡？ 　　然后他打算干什么？那变态老家伙是特意冲着她来的吗？ 　　菲依开始仔细回想那晚的一切细节。 　　她记得，老者开口第一句话是—— 　　“你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位魔女。” 　　玛丽安也提到过，老人去过很多地方，寻找能帮助他的人，但都没有结果。 　　所以大概率，那老变态是想要只魔女当傀儡。至于是哪位魔女，并不重要。 　　魔女……魔女的身份……对于什么目的来说，是最方便的？ 　　忽然，菲依抬头，看向了正在向外走的两位导师，还有跟在身后送她们的校长。 　　她遍体生寒。 　　那轮黑色的月亮，想要渗透进这座魔女学院。 　　一瞬间，菲依骤然想起很多事情。未来几乎覆灭的高级魔女和学生们，独自一人支撑学院、坚持在城堡内当招生导师的萨莉拉，已经身死、却仍旧用充满恨意的灵魂诅咒所有人的贝罗娜…… 　　魔女这个族群近乎消失的未来，是不是就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的？ 　　如果她没有穿越，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放在了另一个学生身上，如果黑色的月亮真的拥有了傀儡，结果又会变成什么样？ 　　她低声询问小世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曾经的世界线里，是否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对不起，菲依。]小世界的语气充满抱歉，[我的力量仍不稳定，过去的很多细节我没有办法看清楚。] 　　[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让你再次涉险。] 　　小世界就像是被绳索捆住手脚的狮子，祂可以大吼，却无法移动一步。 　　祂本身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不怪你，”菲依仔细思考，昨晚的情况一定发生的突然又凶险。 　　她陷入深眠，却没被完全吃掉，或许只能是小世界出了手。 　　小世界干脆的承认了。 　　[我吹了风，幸好你的舍友睡眠很浅。] 　　穿越这么久，菲依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她暗紫色的瞳孔里黑沉沉的，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克林福德，必须死。 　　“在想什么？”突然，校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有几本调皮不怕人的大部头书，一寸一寸挪到了银白色的发尾边缘。 　　它们躺在地上，时不时会掀开书封，看一眼菲依。 　　菲依瞬间将所有情绪敛住，小心翼翼朝大部头们打招呼，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我在想……这颗人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她入侵进脑袋里？” 　　“这只是一件残忍又危险的诅咒物品而已。”校长笑着看她，“不如让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更加重要，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今年的新生。” 　　“菲依·罗，欢迎你入学并顺利升至二学年。”校长伸出手，“我是这届魔女学院的名誉校长，九大高级魔女之首，深渊大占卜师，灵魂研究学专家——莉莉丝·安塔尔。” 　　莉莉丝…… 　　“校长，”菲依试探地看着她，“您是不是……还呃……是尼尼徽镇最大连锁旅馆的老板，那位有名的莉莉丝夫人？” 　　校长的微笑僵硬了。 　　“你怎么知道？！”她惊愕，“等等，你也是尼尼徽镇的？” 　　莉莉丝立刻低头，随手从身边抽出来一本薄薄的、企图躲回书柜里的书出来。 　　书被她的动作痒到，不停在她手里抖来抖去。 　　“不要动嘛，让我看看……”她嘀咕着，终于找到了属于菲依的那一行。 　　校长丧气极了，“还真的来自尼尼徽镇……可恶，这次居然被抓到了。” 　　还真的是…？ 　　菲依在心底狠狠无语，作为魔女学院的校长，竟然也喜欢在人间偏远的小镇上开旅馆吗？ 　　这算什么？魔幻战斗游戏内加载了星露O物语？ 　　莉莉丝看懂了她的表情，严肃地辩解，“你不明白，支撑一间学院是多么费钱！吃穿用，还要时不时在练习魔法显化时搞坏点什么东西！这些压力，真的全在我一个人身上！” 　　“而且……”莉莉丝狡黠地眨眨眼睛，“当你有一间连锁店铺时，你会获得很多意想不到的有趣消息。” 　　原来是这样。 　　抛开爱好不谈，莉莉丝校长经营旅馆，一是为了回笼资金（的确如此），二是为了打探人间的情报。 　　至于为什么偏偏选了偏远的尼尼徽镇，也许只有这种小地方，才能免除被大法师们，或者强大的佣兵们察觉魔女存在的各种麻烦吧。 　　“还有预言！预言！” 　　突然，莉莉丝手中的那本薄皮书叫了起来。 　　“莉莉丝的预言！” 　　“哦当然了，还有这方面的因素存在，毕竟我是深渊内数一数二的占卜师嘛，所以才会依照内心的想法，把经营地点选在那里。这不，我等到了可爱的罗。也许我们的相遇，能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莉莉丝乐呵呵一笑，这才将话题拉回了波丽的人头上。 　　菲依这才发现，经过莉莉丝校长的一番谈论，她现在内心的郁气和恨意已经消失了大半。 　　刚刚她一心一意只想构建出抓住克林福德进行严刑逼供的计划，各种黑暗的想法在心底层出不穷。 　　然而现在，她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那些阴暗的仇恨如同潮水般退去，她拥有了更理智的心态。 　　莉莉丝校长……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很早以前，我凭借前校长的力量，窥探到了一点点模糊的未来。”校长认真地看着菲依，说，“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所以我和前校长费了很大力气，从那绝望的未来中，获得了两条指引预言。” 　　“但令人遗憾的是，我执掌学院这么多年，没有一条预言实现过。可今天——你带给了我新的奇迹，让我不再动摇。” 　　“非常感谢，罗小姐。” 　　菲依脸红红的，“不，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只是我恰好出现在了那里。” 　　无论如何，现在她非常庆幸，克林福德选中的人，是她。 　　她正苦于没有更多有关黑月亮的情报，现在却有人主动送到了她手上。 　　虽然克林福德强大极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最擅长的就是越级单杀了。 　　没有任何人能在她面前把手伸进魔女学院。 　　“好了，闲聊也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件诅咒物品，到底是什么来头？” 　　莉莉丝校长随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几根银白色的头发倏然变得像利剑一般扎入波丽的头颅中，将那颗头来回转动。 　　她一边寻找着什么，一边耐心的为菲依讲解。 　　“诅咒物品通常是被专门制作出来的、有针对性的魔法道具。这种道具内部通常装载有很强大的魔力，被极不起眼的魔法阵聚合。” 　　“所以这类物品的效果大部分都是极度残忍或凶狠的，还非常不容易被破坏。你还记得弯曲森林外的那只黑猫吗？”校长眨了眨眼睛说，“那就是咱们学院比较典型的诅咒物品哦。想要破坏掉类似的物品，只有找到魔法阵、抹除掉魔法阵的根基j这一种方式。咦？小东西藏的还挺深。” 　　整颗头颅被来回翻转了好几遍，连眼皮都被银白色的头发掀开了。 　　可除了一轮黑色的月亮作为瞳孔以外，她们没有找到任何疑似魔法阵的痕迹。 　　“会不会……是某种未知的力量？”想起游戏系统在蓝星构建的一切，菲依隐晦的提醒，“比如……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那种…？” 　　莉莉丝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亲爱的，无论是否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当它真正降临在这个世界、作用于这个世界时，都会转化为这个世界所承认的力量，才能显现在我们眼前。魔法显化，为什么会叫做‘魔法显化\'，原因正是这样。” 　　“超脱于你的思维理解之外，就不会‘显化\'在你眼前了。倒推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能在你眼前显化出效用，它根本的力量就不会超脱于你的思维之外。至少目前不是。” 　　菲依一下子愣住了。 　　“很难理解，对吗？”莉莉丝摸了摸她的脸，“不用着急，你才这么——小，这些艰难的事情安心交给我们做大人的，就好啦。” 　　“现在，这该死的魔法阵到底会被藏在哪儿？”莉莉丝恶狠狠的将两根头发塞进头颅的嘴巴中，下一秒，细软的头发立刻变得硬如钢铁，瞬间将上下颚撕掰开。 　　“奇怪了，这里也没有？难道要剖开？” 　　银白色的坚硬发丝猛然用力，顺着上下颚直接将整颗头撕开了一半。 　　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片刻后，伤口愈合，波丽的头颅恢复如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唯独眼眶中的那轮月亮，依然黑漆漆的。 　　如果找不到魔法阵破坏掉，那么这颗头永远都会存在。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会有其他学生或导师中招。 　　菲依紧紧盯着那颗头颅，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 　　忽然，她低声开口，“莉莉丝校长，能否请您拔掉它的头发？” 　　“头发？”莉莉丝疑惑，“可是刚刚检查了头发根部的头皮，上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请相信我一次。” 　　“既然罗都这么说了——”莉莉丝笑眯眯地点点头，“那么我们就一次性完成吧！” 　　银白色的纤细发丝一根根扎进波丽的发际线，下一刻，整张头皮全都被掀了开来！ 　　“真的藏在这里啊……”莉莉丝的笑容收了起来，直勾勾看着头皮上像小蛇一样、从发根延伸出来的细小纹路。 　　那纹路扭曲变形，看着就有种被蚂蚁啃噬的不适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魔法阵并不完整，仿佛被谁从中间切开了一半。 　　仔细观察的菲依呼吸一顿，慢慢睁大了眼睛。 　　“缺了一半？”莉莉丝嘀嘀咕咕的，“难道这就是罗还能保持基本理智、却傻掉的原因吗？那另一半去哪儿了？” 　　“也许在这里，校长。”菲依垂下眼睛，打开贤者之镯的空间。 　　那里静静躺着另一颗一模一样的波丽的头颅。 　　“还真是稀奇。”莉莉丝眯了眯眼，将两颗头颅放并排放在一起。 　　很快，头颅靠近的皮肤如同泥一般融化，慢慢吸引靠近。随后互相吞噬，逐渐形成同一颗头。 　　再次掀开头皮时，上面的魔法阵果然变得完整了。 　　那一行一行的细小文字连在一起时，很像某种邪恶的符文。 　　波丽整片头皮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 　　并且仔细看过去时，还能发现其中有几处关键点所使用的文字，并不是常见的那种。 　　至少不是莉莉丝见过的。 　　“无论是古咒语还是现在这个时代的文字，都没有这样书写的……”莉莉丝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曾经前校长将学院交到我手上时，她似乎的确提到过一嘴……有关于最神秘的、不为人知的那份魔法祭典……记载着凌驾于整个世界的力量……” 　　“可那本祭典早就不知道遗落到哪里了，会是那上面残存的记录吗？” 　　莉莉丝认真分析着，一旁的菲依却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可怕，她下垂的眼底落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心脏像破了个洞一样“哗哗”漏风。 　　她认识那几处神秘的文字，她甚至对那些文字无比熟悉。 　　她活了二十几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使用、诉说着那些文字。 　　——那些是蓝星的文字，是来自她家乡的文字。 　　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出现？ 　　难道……在两个世界通过游戏系统融合以前，这两个世界就已经发生过什么关联了吗？ 　　那一瞬间，菲依只觉得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选蓝星？费尽心思让一个世界充满绝望，只为了成为另一个世界的玩物吗？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疯狂的迷雾中，越想知道真相，越会被更多的意外震惊。 　　“校长……”菲依艰难地开口，“有关于那本祭典的事……能不能再跟我说一些？” 　　* 　　今年，深渊的冬天异常的冷。 　　虽然城堡内有保持温度的古咒语，可无孔不入的寒气依然让学生们感到骨缝冰凉。 　　每个宿舍都添加了壁炉，是杰奎琳导师亲自设计并建造的。 　　偶人们会定时送燃料过来，是一种深渊的特有木头，名叫干木。 　　它燃烧时间非常久，且没有呛人的烟雾。 　　壁炉冒着红红的光，希尔将两把躺椅摆了过去，随后拍了拍其中一把，扭头问，“菲依，要来这里一起看书嘛？我还准备了红奶油冰淇淋和盖毯。” 　　菲依晃神了一下才点点头，“好，就来。” 　　捧着书枕在躺椅上，菲依的思绪仍然停留于校长室内，莉莉丝跟她说的那些话。 　　很久很久之前，在这个世界的魔法还并不完整且广为流传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大灾难。 　　数不清的大型火球突然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变成一个个无与伦比的强力□□。 　　整片大陆都被炸的满目疮痍，那时候愚昧的人们无法解释这个现象，以为是神明发了怒，第一次将【信仰】与【神学】搬上了历史的舞台。 　　但其中很少一部分聪明又幸运的人，他们从干涸后的火球爆炸坑里，找到了一些奇特的东西。 　　“那些火球的碎片上，记载着从未见过的文字。”莉莉丝校长如是说道。 　　这一小部分人坚定的认为，这是神明的文字。 　　只要弄明白上面的含义，他们就能摆脱凡人的身份，顺着火球到来的方向，去往神明的国度。 　　于是他们联合起来，几乎耗尽一生，想要把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火球碎片都收集起来。 　　一代人不够，就两代人。 　　他们一边收集，一边研究。 　　“一开始，他们是狂热的。后来，他们低调的隐于世人之间，只邀请那些符合条件的特定目标加入计划。” 　　“他们将那些收集来的文字编写在一起，虔诚的称呼它为《祭典》。” 　　说这话的时候，莉莉丝的视线缓缓扫过头皮上的纹路。继而沉默了一瞬，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无数人想要找到它，但都失败了。没想到今天，我居然在如此强大的诅咒之物上看见了。这简直太让我好奇，背后的人是谁了呢。” 　　菲依深吸一口气，几步挪过去，轻轻攥住了莉莉丝的衣角。 　　“莉莉丝校长，”她诚恳地说道，“我想和你、和导师们说一些事情，但在这之前……能否请校长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把我排除在知情人范围之外。” 　　她眼睛里仿佛藏着炙热爆裂的岩浆，“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令人信任的。” 　　闭上嘴巴保密，什么也不说？当然不！ 　　从克林福德、从蓝星的文字出现开始，菲依就敏锐的意识到，黑月亮背后绝对不止是个酒吧那么简单。 　　这绝对是个非常隐秘且复杂庞大的组织。 　　如果只有纹身男一个人还好说，可如果他们个个都像克林福德一样强大怎么办？难道要等自己慢慢把等级提升上去，然后一个一个去抓吗？ 　　那到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反派会洗白白站在原地等她吗？ 　　菲依不敢去赌，所以她做了个决定。 　　——你们有人组织有计划，那我也要把人拉进来！ 　　她要集结这个世界所有能够反抗的力量，形成一只无人能挡的车轮，将所有危机全部碾碎！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给你们推荐一下基友友超好看的言情abo新文，文案放在下面，如果有喜欢的宝贝可以点点看看哦，谢谢你们啦！ 　　《做个beta不好吗》/乌珑白桃 　　文章ID：7332412 　　白榆出门买酱油被大卡车创飞，转生到有六个性别的ABO世界，成了一名女性beta。 　　她在垃圾星摸爬滚打十年，从街头混子晋升为维修站主，一跃成为垃圾星的“富有阶级”，眼看创业形势大好、前途一片光明。 　　突然，一批帝都来的人从天而降，轰塌她的维修站，还说她是贵族之后，要带她回帝都认亲。 　　白榆：“我一开始觉得他们是诈骗，后来觉得他们好像有那个大病。” 　　* 　　伊尔洛公爵家走丢的千金回来了。 　　那可是万众瞩目的伊尔洛家——盛产体质与精神力超S级的天才，军事贵族中的实权派。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家世显赫的千金是个天赋强大的alpha，还是高贵温柔的omega…… 　　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她只是个体质普通的beta。 　　但即便如此，她美丽的容颜和高贵的血脉还是吸引了无数人对她趋之若鹜、为她神魂颠倒…… 　　在深受信息素影响的ABO世界里，出门三步一个恋爱脑、五步一个偏执狂。可白榆只是个不解风情的beta，在信息素盛行的世界里隔绝所有爱情的信号。她给易感期的Alpha倒降火茶，往发情的Omega头上敷冰袋，无视所有咬牙切齿的追求者，一心做个封心锁爱的路人甲。 　　白榆：“这种感觉棒极了。” 　　* 　　白榆，公主之女，公爵家族之后。虽然有皇室血统，但继承人论资排辈怎么都轮不上她。 　　……直到她的疯批舅舅上位，把有继承权的远近亲戚杀了个干净。按照帝国的血脉继承法，但凡她是个alpha，她就成了皇位的下一个主人。 　　白榆：“谢谢，我觉得一辈子做个beta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掉脑袋。”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场极为隐秘的分化之后，她从beta彻底转变成了alpha，甚至还拥有了精神体—— 　　一个蛋。 　　白榆：……你玩儿我呢？ 　　* 　　某天，皇帝通过视频电话和自己的外甥女促膝长谈。 　　皇帝：我们皇室的精神体，是所有精神体中唯一的幻想生物——龙。从精神体诞生到孵化需要很多营养，还需要来自长辈的精神疏导。 　　白榆：原来如此哈哈哈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逐渐暴躁）：非要我明说吗？现在，带着你的蛋给我滚过来。 　　白榆：……我说它不是精神体，它是我的守护甜心，你信吗？ 第38章 信徒们狂热虔诚的呐喊着！ 　　深夜, 火炉寂静燃烧着，偶尔会发出“哔啵”的声音。 　　温暖的火光烘烤着宿舍，希尔一只手摸着盖毯, 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菲依起身把她的手轻轻放回盖毯下, 跳动的火焰将少女的身影照的影影绰绰。 　　[菲依, 你还好吗？] 　　小世界从没在女孩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字里行间都充满着担忧。 　　“挺好的，”菲依走过去将变形帽重新戴好，“不如说，我从没像现在一样好过。” 　　她和莉莉丝校长成功牵上了线。 　　在提前询问过小世界, 确认校长值得信任之后。她聪明的隐瞒了金手指，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挑挑拣拣说了一部分。 　　奇怪的、搜罗特定少女的纹身男, 暗夜下，通过黑色月亮人为制造出的强大怪物、隐秘又疯狂的费曼一世后代…… 　　只这一小部分, 就足以让莉莉丝校长沉默了。 　　“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校长说。 　　菲依：“那您相信我吗？” 　　“当然，”莉莉丝校长笑了一下，“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那您……同意我的提议吗？”菲依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承认这非常危险，光是这一个诅咒之物，就让你深陷危机了。”莉莉丝校长顿了顿，看见对面少女的鼻尖都紧张的缩了一下时，她忍不住笑开了。 　　“但, 为什么不呢？这些情报都是你提供给我的, 我才应该是那个忐忑不安、询问‘是否也可以让我加入\'的人啊！” 　　莉莉丝校长温和的将菲依的手握在掌心。 　　“这么久以来, 都是你一个人在战斗吧。独自一人撑起我们的安全, 辛苦了, 孩子。”她诚挚的微微低下头，“未来，请把其中的一半，放心交给我们吧。” 　　那一瞬间，一股酸涩感立刻袭上了菲依的心脏。 　　她其实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但辛苦和艰难突然被人理解，同样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那么——” 　　最后，校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菲依·罗同学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了呀！至少要尽快拥有能够自保的实力，不是吗？” 　　谈话结束，菲依喜提每星期四次课后辅导。 　　这样挺好的，她想，这不是个人英雄主义游戏，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血有肉，他们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而不是在被算计中莫名其妙的成为游戏的一部分。 　　第二天。 　　学生们熙熙攘攘赶去课堂，中间偶遇学姐们。 　　菲依听见梅学姐一边嚼跳跳果糖，一边跟娜娜学姐抱怨，“为什么换课？明明第一节 课应该是诅咒的，怎么换成了黑魔法道具？可恶啊！我还没背完防御戒指的魔法阵图形！” 　　等走到课堂，菲依忽然发现，她们的课程也临时换了。 　　本来是魔法显化，现在换成了使魔召唤。 　　夏普导师和善地解释，“贝罗娜导师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下面请大家拿出使魔召唤课本。” 　　菲依坐在课堂上，若有所思。 　　难道昨天莉莉丝校长说的那句，“请把一半交给我们吧！”是这个意思？ 　　她拉校长入伙，校长将所有导师拉入了伙儿。 　　菲依合理怀疑，两位请假的导师是去做一些什么了。 　　她没有猜测太久，当晚，她就站在了校长室里。 　　整个城堡最高层全被施加了大型屏蔽魔法和阻隔魔法，确认这里的声音不会被任何人听见，也不会有任何人因为意外闯进来。 　　校长室扩大了三圈，长毛地毯上坐了几位熟悉的魔女导师们。 　　萨莉拉，盖亚，请假的贝罗娜，和一位陌生的女人。 　　菲依的视线忍不住在那位魔女导师身上停留了几秒。 　　那是一位非常性感的导师。 　　她有一双媚极了的狐狸眼，黑灰色的绷带从胸部以下缠绕收紧，形成一条奇异的绷带裙，完美勾勒出纤细的曲线。 　　其余的裸/露的身体部位上，则全被仿佛锁链一样的黑色文字所覆盖。 　　菲依认得那些文字的模样，当初跟诅咒之书战斗时，那本书也曾用类似的诅咒文字攻击她。 　　“这位是安琪·埃维莉娜，”莉莉丝校长为她介绍，“诅咒的魔女，目前任教四学年，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导师。” 　　菲依鞠躬行礼。 　　莉莉丝将她引至一个空位坐下，旁边就是贝罗娜导师。 　　菲依只觉得有一道凌厉的视线一直扎在她身上。 　　果然，她坐下没多久，贝罗娜终于忍不住了。 　　“她不应该站在这里，莉莉丝。”战争的魔女一如既往的像是火/炮筒一样直言快语，“如果你说的那些是真的，那么我们不应该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参与进来！这跟我们最初的理念相悖！” 　　“别急，”莉莉丝确认人都到齐了，站在中央，微笑着扫视过每个人，“除了需要上课的，在外无法赶回的。今天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我们值得互相信任、彼此扶持的伙伴们。” 　　“我们为了同一件事相聚于此，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有请菲依·罗小姐，再次详细的为各位介绍一下她的经历。” 　　菲依又把跟莉莉丝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虽然在此之前，校长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魔女们了。可听到那些细节时，导师们仍然沉默下来。 　　“你真的是……”贝罗娜咬牙切齿，“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事情多危险！你一个学生——！ 　　“的确很令人震惊，”萨莉拉轻轻抚摸着腕上的蛇形手链，“能够从那样的境况中顺利活下来，还获得了这么多情报。可见罗小姐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信任她，年龄并不是什么问题。” 　　“真的很不错呢，可爱的菲依。”安琪隔空送了她一个亲吻，菲依的脸“噗”一下红了。 　　盖亚则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如各位所见，”银白色的发丝涌动起来，从虚空中带出一颗熟悉的人头。 　　莉莉丝将头皮掀开，展示出那层层叠叠的诅咒纹路。 　　她语气淡然的总结，“这是一场针对于我们的阴谋，看来多年前那场神罚，并没有让这个世界满意。他们想控制我们的人，成为他们覆灭整个世界的刀。” 　　校长室内再度沉默下来。 　　菲依能感觉得到，一股股暴怒的魔力正陡然升高。 　　看起来，高级魔女们都对这件事愤怒异常。 　　“所以我们今天聚在这里，只为商讨，如何揪出后面的始作俑者，让那些极恶的人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合理\'的代价。” 　　“我今天去了一趟埃尔比勒城，”贝罗娜冷冷地说道，“我查到那个名叫克林福德的老东西，的确有一个叫做波丽的孙女，于十四日前失踪。” 　　“失踪之前，波丽也确实秘密搜集想要去往深渊的事情。她找到一些人，那些佣兵以玩笑的心态告诉了她，没想过她会真的独自前去。” 　　“我一路调查，确认波丽的确是独自进入了深渊。最后值得注意的是，在尼尼徽镇出现后，克林福德消失了。” 　　嗯？菲依惊了，原来导师一早请假是为了这个。 　　不过……她扭头看了一眼被发丝钉死的人头，真的有波丽这个人？ 　　克林福德难道为了控制一个魔女，亲手将自己的亲孙女做成了诅咒之物？ 　　银白色的发丝缓缓将人头放在了地毯上，莉莉丝校长深深地看了波丽一眼，“也是个痛苦的孩子。” 　　“是的，”贝罗娜挥动手臂，一叠叠印满字的纸自动从她背后飘出，仿佛鸟群一般迅速飘到每个人的手上。 　　菲依也拿到了一张。 　　“这是有关波丽的生平信息，”贝罗娜说，“除开那老头丧心病狂以外，我认为这女孩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才会被选中成为一件诅咒之物。找到规律，我们以后就有办法规避掉。” 　　菲依不禁佩服起来。 　　这难道就是高级魔女的办事效率？ 　　一个白天+一个下午的时间，不仅连前后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都调查完毕了，甚至还附带了关键人物的生平。 　　果然，找到靠谱的队友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低头看去，没想到纸上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心脏狂跳起来。 　　【姓名：波丽·斯文伯恩】 　　【年龄：12岁】 　　12岁？波丽12岁？！ 　　12在菲依心底是个极其敏感的数字，她控制不住抬头。 　　没想到刚好触碰到了贝罗娜的目光。 　　“是的没错，”贝罗娜冷笑一声说道，“这孩子失踪的日子是冷冬月12日，和她生日是同一天。如果不是因为刚刚听了菲依的情报，我会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巧合。” 　　“现在看来，我不得不承认你加入的资格了。” 　　后面导师说的话，菲依完全没听。 　　她满脑子都被新的信息炸开了花。 　　原来黑月亮一直在购买12岁的少女，是为了把她们做成诅咒之物？！ 　　不，不对劲！ 　　如果任意一个12岁少女都能做到，那么克林福德绝对不会拿自己的亲孙女开刀。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忽略掉的！ 　　诅咒之物……诅咒……通过特殊的方式，用强大的力量控制或杀掉目标……控制……控制？！ 　　等等，这不是跟命运之轮碎片所拥有的功效差不多吗？ 　　来自神主灵魂的碎片，跟怪物融合，用本身含有的强大力量迫使它们成长，做出更加邪恶残忍的事。 　　已经认证的两位（尸窟王+诅咒之书）未来都成为了偏移世界线的大boss，它们身上全都拥有神主碎片。 　　这只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那么，”莉莉丝校长的话打断了菲依的想法，她歪了一下头，问另一个人，“安琪？你呢？“ 　　“那个黑月亮酒吧在外面看，完全就是一间普通的酒吧。”安琪单手托着脸，懒洋洋地说道，“我花费了一点点小手段，也只查到他们私下里的人口买卖生意、和一些城镇公馆、修院高层的不正当生意。” 　　“至于更深层次的，菲依宝贝说的那些，并没有任何迹象。莉莉丝，他们隐藏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毕竟我们迄今为止都没发现，”莉莉丝无所谓地摆摆手，“如果不是罗，恐怕现在各位还都被蒙在鼓里，一直到我们被人算计至死的那天，才会反应过来吧。” 　　校长说完，房间内所有高级魔女全丢扭过头来看向菲依。 　　无论她们是否想承认，眼前这个孩子，都是她们真正的“救世主”。 　　如果不是她，她们根本不会发现这些事。 　　那一瞬间，每一位高级魔女脸上都表情都精彩纷呈。 　　“好了，”莉莉丝将话题重新引了回来，“既然已经确认事情的真实性，那接下来还请各位记好自己的任务。” 　　“贝罗娜，负责找到他们贩卖12岁少女的生意链，并想办法将其截断。” 　　“萨莉拉，负责根据菲依的指引，将他们人为制造出的所有怪物全部找出来，我需要准确的坐标，包括克林福德。” 　　“安琪，继续紧盯那间黑月亮酒吧。将每一个与他们私下联络的城镇公馆、修院的名单一一列出来。我需要详尽且准确的。” 　　“盖亚，麻烦你负责他们所需要的魔药剂炼制，支援和后勤，这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还有菲依，你的课后辅导将在明日正式开始。请跟随导师们前往她们各自的任务点，领取你的每日作业。记住，请以保护自己的生命为首要任务。” 　　“其余的未到场的成员们，我会将这一次会议的全部内容事无巨细告诉她们，顺便分配她们的任务。请每一位务必谨记，我们还未暴露，尽量隐藏身份。” 　　“各位，”莉莉丝站了起来，波丽的人头安安静静摆放在她脚下。 　　九大高级魔女之首，魔女学院荣誉校长，微笑着张开双臂—— 　　“战争，开始了。” 　　会议结束后，波丽的头颅被送到了道具专精的杰奎琳导师那里。 　　她负责研究上面的魔法阵，还有那些神秘的文字。希望能够通过诅咒之物，寻找到制作这个道具的人。 　　当然，诅咒的魔女会提供一切帮助。 　　只是在送走道具时，菲依私下里找到校长。 　　“那是一件很古怪的诅咒物品，”她认真地解释，“希望杰奎琳导师注意安全，最好不要单独和那东西呆在一起。” 　　她对黑月亮的所有手段都抱有太相当高的警惕性。 　　莉莉丝沉思后点了点头，“好的菲依，我会提醒她的。” 　　菲依松了口气，又提出另一个想法。 　　别的导师都有自己的任务，她也希望能独自完成一些事情。 　　“你未来会很忙的，罗，”莉莉丝摸了摸她的头，“敌人远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还要强大。如果仅仅是现在的你，我的确不放心让你独自面对。” 　　菲依抿了一下唇，如果校长真的不允许，那她只能像之前一样，偷偷去做一些事了。 　　“不过，”莉莉丝话音一转，“菲依既然可以能够独自活到现在，还成为了全学年最优秀的学生。那么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奇特的方法。” 　　“所以除了课后辅导以外，你可以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不需要报告，也不需要请示，因为我只是你的校长，并非你的上司。我只想保证你的安全，但我并没有资格去阻止你选择自己的命运。” 　　菲依怔怔地看着莉莉丝夫人。 　　“我相信，”校长温柔地说道，“学院里最具天赋的学生，一定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对吗？她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或者碰上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也一定会来找校长和导师们帮忙的，对吗？” 　　“对，”菲依用力点头，“我一定会的。感谢您的理解，莉莉丝校长！” 　　趁着最后一天休息，菲依连忙回到尼尼徽镇，从早已准备好的温纳斯那里，取走了一箩筐的热潮湖鱼，还有一些其他吃食，统统塞进空间手镯。 　　今天的恶魔还没来得及投喂。 　　虚妄之海的滩涂上，等了一天的恶魔已经到爆发的边缘。 　　它巨大的暗绿色尾巴重重砸在滩涂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巨坑，里面躺着无数只已经变成泥的跳跳鬼鱼。 　　枯鸦气喘吁吁落到不远处，别西卜如同蛇一样的竖瞳立刻转动，死死盯住了变回人形的菲依。 　　下一秒，尾巴甩动的速度倏然变快。 　　“实在抱歉，出了一些事耽误了。”少女走过来，从手镯中拿出一张漂亮的野餐垫铺好，又拿出一盘熟悉的热潮湖鱼。 　　“难道未来我每天都要等你到这么晚吗？！”恶魔怒气冲冲的。 　　“是我的错，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应该早点过来的。但中间出了一点意外。”菲依像只乖顺的小猫一样道歉，随后又从手镯中拿出一盘辣辣炸肉虾。 　　巨大的身躯闻见浓重的香气，忍不住低下了头，“这是什么东西？你出了什么意外？” 　　“炸虾，是很大一只的肉虾，”菲依耐心解释道，“用高温的核桃油炸完，再加鲁佩加地道的辣椒与其他香料，味道鲜辣咸香，推荐你试试。” 　　恶魔顿了顿，用两根粗厚的手指夹住盘子一角，直接将整盘肉虾倒进嘴里。 　　它忍不住发出“呼噜”声，“好香——” 　　“至于意外，”菲依语气随意，就像再聊一件小事，“只是昨天那颗人头，是有人想要将我做成傀儡的诅咒之物而已，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还有这个，”她又打开手镯，“炙烤鳕鱼，弯弯鱼肉派，海草沙拉……” 　　一盘接一盘的美味被放在了明艳的野餐垫上，香气彻底覆盖了周遭的所有滩涂。 　　连只知道不停跳跃的跳跳鬼鱼群都停了下来，木木地转向餐垫的方向。 　　恶魔惊奇的发现，这些没有思想、只知道繁殖的鱼脸上，居然第一次出现了“贪婪”。 　　“想吃这些？”别西卜斜眼，“你们可没有资格。” 　　长满鳞片的尾巴向后一甩，一大片流着口水的跳跳鬼鱼全部被砸进地底。 　　恶魔终于美美的享受完它的夜宵。 　　“明天我会早点来的，但是可能没有今天的菜这么丰富。”菲依拍拍裙摆站了起来，仰头看向身旁的巨型怪物，“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现在告诉我。” 　　别西卜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看。 　　忽然，它问，“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菲依：“当然，不仅是鱼，还有肉，双头牛的肩脊肉很好吃，蒙多比比羊的烤羊排也不错。还有很多好喝的泡沫果酒、加了蜂蜜的甜奶……” 　　[不要答应它！] 　　小世界猛然开口，打断了菲依接下来的话。 　　什么？她疑惑的眨眨眼，不要答应什么？ 　　下一刻，恶魔硕大的头颅便贴到了菲依面前。 　　“那么明天不需要给我送了，带我出去吃。”如猛兽一样的竖瞳内，倒映着少女阴云似的双眼。 　　“契约我，”别西卜低声说道，“未来只要你出现在有美食的地方，就可以随时将我召唤过去。” 　　“为什么？”菲依下意识反问，但她问的是小世界。 　　这一次，小世界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这有什么为什么？”别西卜以为她在问自己，从鼻子里重重发出一声“哼！” 　　它不是自己出不去，它只是……只是……不太想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我好久没去外面看看了，”恶魔将尾巴盘了起来，“只是心血来潮而已，不可以吗？” 　　[……恶魔，太大只了，带在身边你会很麻烦，而且很累。] 　　“你可以契约我，只需要在召唤时念出我的全名，我会随时随地出现在你身边，以任意一种形态，所以不用担心带着我会变得麻烦。” 　　菲依：“……” 　　这一次，小世界再也没有出声。 　　“喂——” 　　鼻息喷到了菲依的脸上，她仰头看着眼前的巨物，别西卜忍不住微微别过了脸。 　　菲依有点震惊，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在那双恐怖的竖瞳中看到了一点点紧张与……羞涩？ 　　好像一只大狗。 　　小世界没说出“危险”的话，契约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这只恶魔只是馋嘴了一点。 　　“好的，”菲依没怎么犹豫，“那么，我该怎么做？” 　　别西卜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尾巴一下子收紧了。 　　“你不担心我会害你吗？”恶魔忍不住问，“就像你说的那颗人头一样。毕竟我可是这片大陆上最残忍邪恶的恶魔！” 　　菲依忍不住笑出了声，明明在整个世界陷入绝望之后，还会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为每一位新魔女当转职引导的家伙，居然会说自己残忍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将两只细白的小手毫无防备地放在粗糙坚硬的鳞片上，问道，“你会吗？” 　　太、太近了！ 　　尾巴上最末尾一小截，立刻像钢针一样紧紧绷直竖了起来！ 　　“我当然不会！”别西卜恶狠狠的！ 　　“那不就得了？”菲依象征性晃动双手，“我该怎么做？” 　　下一秒，一根坚硬的爪尖抵在了她的额头。 　　“叫我的名字，”恶魔的声音变了，“别西卜·奥德莱奇·维托·普里斯特利。” 　　菲依：“……” 　　她内心腹诽，但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一个象征着恶魔之名的字从她口中念出，这些沉寂数年无人知晓的称谓，逐渐在她们周边形成极为浩瀚的星空。 　　跳跳鬼们第二次呆住。 　　它们从未在虚妄之海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 　　细碎的晶芒在暗夜中摇摆晃动，调皮的顺着爪尖一路滚到恶魔的脖颈，在那里凝聚成一条细细的颈链。 　　而菲依却觉得越来越热，胸口处的倒三角宛如被滚烫的烙铁狠狠按住一样，疼的她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别怕。”恶魔瞳孔内装满了少女的身影，它缓慢的操控着力量，将足以铺满无数片滩涂的磅礴魔力一点点凝聚收紧，最后幻化成一条细长的项链，戴在了菲依的脖子上。 　　项链上坠着一小块流光溢彩的晶石，是菲依瞳孔的颜色。 　　而少女胸口上的那枚倒三角，在每一个角的位置新添了一个有缺口的圆圈。 　　“那代表了我的三颗心脏，”别西卜解释，“是契约的标记。” 　　恶魔的心脏原本是完整的闭环，但现在缔结了契约，所以出现了缺口。 　　而项链里那枚魔力晶石，则储存着恶魔最纯粹的一部分魔力。 　　就算契约被压制或封印，它被迫无法到场。那枚晶石也能在特殊的条件下，成为菲依的力量。 　　我真的是太久没有出去了，别西卜想。 　　要不然为什么一听说女孩会有危险，就迫不及待想把自己送掉？ 　　* 　　这一夜，菲依睡的非常安稳。 　　她和希尔一人一把躺椅，被暖烘烘的壁炉烘烤着，舒服的不行。 　　第二天一早，她生龙活虎的爬了起来。 　　不知道是否因为和恶魔缔结了契约的关系，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和精神似乎都上升了不少。 　　但个人面板上并没有任何数据展示，可能是隐性加成的关系。 　　她索性不管了，吃完早餐，和希尔一起去上课。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整天下来，菲依都有种莫名其妙被针对的感觉。 　　黑魔法道具课，不善言辞的杰奎琳导师让她当众讲解自己的武器拆解图。 　　这本该是可以不需要宣扬的事情。 　　菲依一头雾水地站到了讲台上，拿出准备好的魔法卷轴。 　　“这将是一柄侧重于控制能力的魔杖，”经典的东西绝对最好用。 　　“最关键的杖芯我会选择深渊怪洞中的空偶制作，那是一种会使人思想变得一片空白的黑暗生物。” 　　PK当中最关键的是什么？除了魔力值的对比、职业技能压制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控制了！ 　　只要控制技能拉满，合理算好技能冷却时间，把对方从头到尾控到死，对方就算是神主转世也根本毫无用处。 　　一点点磨血都能把他磨死，他还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攻心攻身，合理的，完美的。 　　所以杰奎琳导师布置作业时，菲依毫不犹豫选择了控制魔杖。 　　杖芯用空偶（控制思想），杖身用缠榕王——一种会无差别缠住周边所有东西的巨型深渊榕树。 　　而其中的唯一一颗榕树王，虽然难打，可控制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即便对上九十级以上的强者，也能够控制1-1.5秒左右的时间。 　　菲依讲解完毕，下面的学生们完全懵掉。 　　什么怪洞？空偶是啥？缠榕怎么这么熟？榕树居然还有王吗？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她们真的有学过这些东西吗？ 　　当然没学过，杰奎琳若有所思，菲依刚才讲解的东西，有些甚至是四学年末尾才会学到的，但也不是最后主要内容，只是扩展而已。 　　要知道，四学年结束，学生们就正式毕业了。 　　可菲依却了解的相当详细。 　　“很不错的设计和讲解，”最后，杰奎琳带头鼓掌，“罗小姐，加5分。” 　　魔法显化课。 　　贝罗娜：“今天，我们来学习两个高级古咒语，这是本学年的重点。我需要你们在学年结束之前，至少学会其中的一个。” 　　接着，她冷酷的把菲依叫了上来，将教科书上的古咒语指给她看。 　　“罗小姐，我希望你可以示范一下其中的任意一条。” 　　菲依：“……”不是还没学？ 　　但她低头一看，哦豁，还真会…… 　　一个是技能【暗涌沼泽】，将地面变成能够产生持续伤害的沼泽地，控制+伤害技。 　　一个是【幽冥之声】，嘲讽技，为语言加上buff，强迫对方按照自己的话去做。 　　这两个技能都是她在游戏里就常用的了，所以也是在学姐那边优先薅来的。 　　看了看贝罗娜导师“用不出你就不配继续呆在我们中间”的眼神，菲依咽了咽口水，努力将两道魔法用最高水准显化出来。 　　全班哗然。 　　后面的课程，她多多少少都会在最难、最关键的时刻被导师们点到，上去进行实践或讲解。 　　这就是莉莉丝校长所说的“课后辅导”的一部分？ 　　一天下来，疲惫翻倍。 　　但还不能休息。 　　吃完晚餐，菲依被萨莉拉导师带走。 　　站在传送点前，她深吸一口气，“导师，这么晚了，我们去哪儿？” 　　萨莉拉弯了弯嘴角，开启传送。 　　下一刻，她们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说是街道，其实只有几间快要倒塌的小房子。周遭一片荒凉，不远的地方就是连绵不绝的黄沙。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生物。 　　菲依转动视线，觉得这地方有些熟。 　　不会是……？ 　　“吼——” 　　在她犹豫时，一只巨型沙虫骤然从黄沙底钻了出来！ 　　蠕动的身躯正死死卷着一只三人高的蓝色蜻蜓，很快将其绞死，几下拆吞入腹。 　　果然，这里是巨虫的国度，亚述帝国西部，泰尔加城。 　　在《神魔大陆》游戏中，泰尔加是个非常混乱的练级地。 　　因为虫子普遍都很能生（？），所以等级也相差巨大。 　　10级以下的也有，50级以上的也有。通常菲依都会直接找到等级高一点的，只需要宰掉几只，就能将经验拉高。 　　看来萨莉拉导师是先让她在这里训练，那应该只需要杀掉5只以内的虫子就可以了，大概率会很轻松。 　　果然，萨莉拉垂眸看了她一眼。 　　“这是你今天的辅导地点，巨虫之国泰尔加。我们将在这里完成第一节 课，任务是：清理掉此处的所有巨虫。” 　　菲依：“？” 　　什么？！ 　　第一天的课后辅导，以菲依被萨莉拉导师的蛇群抬回去而告终。 　　因为实在太累，她懒得找避开人群的地方，选择在浴室里召唤恶魔进行投喂。 　　投喂完直接洗澡上床睡觉，绝不浪费一分一秒。 　　毫无准备的、幻化成人形态的成年恶魔端着盘子，僵硬的连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就这样，二学年一开始，菲依就忙成了狗。 　　白天，上课，作业，干饭。 　　晚上，不同的导师，同样变态的课后辅导。 　　空闲时间，投喂恶魔，和莉莉丝校长共同分析情报，处理玛丽安为她带来的信徒，围观有能力的信徒又开展了怎样的生意网。 　　是的，生意网。 　　菲依从来没有想过，表面最乖巧柔弱的玛丽安，实际上隐藏着那么难以言喻的能量。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来到祷告室的人越来越多。经过她的一连串筛选、查证、考验后，依然义无反顾愿意将灵魂献祭给魔女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经过互帮互助，共同参与见证了菲依的手段后，彼此之间感情与信任迅速升温，初步具备了【集会】的雏形。 　　他们之中有一些合适的人，由玛丽安和温纳斯牵头，在不同的地点，缓慢建立了属于集会的生意网。 　　除开药剂铺与祷告室，有一位餐厅老板携带他的连锁餐厅加入。 　　这是一位有意思的人——名字叫做费埃尔的先生，聪明的、只奉行“利益至上”的先生，在他中年时已经将连锁餐馆做大做强。 　　但意外发生了，只因为他的餐厅威胁到了当地镇长大人某亲戚的餐厅，所以遭到了一系列明里暗里的封杀，甚至还有大量造谣。 　　在连锁反餐厅摇摇欲坠时，心灰意冷跑出来散心的费埃尔先生偶然遇见了美神降临般的玛丽安。 　　穿着黑袍的少女极尽和善的将人带进了祷告室，用甜美的笑容对他说，“无论你有什么难处，请都告诉我吧，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 　　费埃尔当场沦陷。 　　后来，当他亲眼见证菲依是如何用娴熟的黑魔法，让高高在上的镇长亲自游街，向每一位民众推荐费埃尔餐厅时，这种沦陷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魔女大人绝对能带着我成为全大陆最有钱的人！” 　　费埃尔带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果断加入了玛丽安的集会，成为生意网中的一员。 　　他的连锁餐厅遍布腊扎马镇，离尼尼徽镇非常近。 　　还有一位名叫杰克的远洋码头的执事，这是一位野心颇大却苦命人。他用尽所有努力学习，想要在码头中拥有能够向上爬的机会。 　　但牢牢把控码头的商人辛普森，却根本没将杰克当一个人类去尊重。 　　辛普森为了扩大码头的运营，计划将孑然一身的杰克丢进隔壁对家的码头中，让他被混乱的船队撞死。 　　这样就能以“安全出现隐患问题”而将对家告到皇室，成功拿下对家的码头。 　　杰克在逃命的路上误入尼尼徽镇，同样被心软的玛丽安捡到。 　　“不需要有任何担心，”蛊惑的声音轻轻扶过杰克的耳畔，“只要诚心向黑夜许愿，你想要的所有东西都会来到你身边。” 　　杰克低下了头颅，于是他此生第一次看见魔女是如何将人变成一条鱼的。 　　“可惜这种鱼鱼刺好多，做成鱼肉菜并不讨那家伙喜欢。”海风将那黑色的裙摆不断吹起，杰克愣愣的听着魔女平静的讲述她的计划。 　　当天，杰克就因不顾生死下海救人的英勇举动，而被城镇公馆公开奖励。 　　他成为了远洋码头的新执事，主管人员调配。 　　至此，杰克毫不犹豫向魔女献上了他的一切，正式踏入了玛丽安的生意网。 　　而远洋码头的位置，坐落在尼姆鲁德城，位于尼尼徽镇与埃尔比勒城中间。 　　集会中的人们拥有同样的信念，他们在玛丽安有意的安排下，情感快速积累。 　　他们生意互通，情报互通，为各自之间不同的板块提供了爆炸式的能量增长。 　　再加上菲依时不时的建议，那些超脱于这个世界很多年的建议，很快令生意网迅速扩张。 　　费埃尔的连锁餐厅利用从未见过的神奇药剂，上了限定新菜色。每天限定五十份的特殊规定，也让该餐厅的名字迅速席卷了每家每户。 　　越来越难买的情况，也无形中将餐厅的菜色推成了“身份的象征”。 　　就连埃尔比勒城这样的大城市，也会有权力机构的大人来套近乎，希望能够通过“情谊”来成为不需要排队的贵宾。 　　码头更不用说，那本就是一个混乱复杂的地方。 　　杰克为了这一天几乎用尽了一生的时间，一旦真正坐上去，他便像一株野草一般开始疯狂生长。 　　各地大人的私营、私售、私贩，杰克一点一点全部都弄清楚了。 　　其中包括那些绝对不被皇室允许的生意，各地之间不被记录在案的生意，大人们之间隐秘的你来我往。 　　他事无巨细列成了长长的名单，虔诚的交给了玛丽安。 　　“我愿为魔女大人，献上我的一切！” 　　集会上，信徒们狂热的诵念着。 　　一道道灵魂如同火苗一般逐渐在大陆内各个角落里燃烧起来，源源不断的信息被分批送进菲依的口袋。 　　第二学年中段，在这个异度世界，从孤儿开始的菲依，终于一步步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势力网。 　　真正属于魔女的势力。 第39章 杰奎琳导师？！不——！ 　　别的学生的二学年：上课, 做作业，缓慢提升魔力，和弱小的黑暗生物进行初步交流, 思考下一顿吃什么, 担忧金币又快不够花了。 　　菲依的二学年：上课, 做作业, 压力巨大的课后辅导，爆炸式增长的魔力，和恶魔深度探讨黑魔法，梳理想要颠覆世界的反派情报, 翻书籍资料寻找破除神罚的办法，顺便满大陆飞，处理记忆当中的小boss, 日常获得新的献祭，帮助信徒完成愿望…… 　　随手揣两瓶提神药剂和回魔药剂已经成为了菲依的习惯。她每天步履匆匆, 一件事结束之后立刻奔赴到下一件事去。 　　脚不沾地，身影如风。 　　往往希尔已经睡熟了，她才披星戴月赶回寝室。 　　睡不了多久，就要立刻爬起来开始新一天的任务。99 　　上辈子她在蓝星考研都没有这么累，这还是她脑袋里塞满了这个世界全部设定的前提下。 　　就连同学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希尔担忧极了，“菲依，你每天为什么这么忙？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吗？还是……你有把柄落在了导师们手上？她们在逼迫你做什么吗？” 　　菲依：“……并不是那样，别担心希尔, 我只是在忙学习。” 　　路妮恩：“菲依, 她们都说导师们在给你开小灶！你有没有学到什么特别厉害的魔法显化？能不能教教我？我可以给你买果味牛奶喝！” 　　菲依：“谢谢路妮恩, 但并没有那回事。我只是每天要帮导师们做打扫, 处理弯曲森林的黏黏虫, 帮夏普导师的倒吊娃娃洗澡什么的。” 　　她心累地胡扯道，“如果你也想，今晚就可以来加入我们。晚饭后怎么样？让我们一起去给贝罗娜导师的无头战马洗头吧。” 　　暴脾气的魔法显化导师积威已久，路妮恩惊恐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贝罗娜导师上次抓到我没做完作业……我还是不给她添麻烦了……罗你多多辛苦，我先走了！” 　　二学年著名的大嘴巴路妮恩很快遁走，估计用不了一夜，全学年都会知道菲依在做什么，大概率不会再来旁敲侧击她的事了。 　　菲依疲惫的趴在课桌上。 　　虽然很累，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她过的非常棒。 　　她从莉莉丝校长那里借来了很多有用的武器道具，城堡内的传送阵也可以随意使用。 　　外出方便直接将路程缩短，菲依拥有更多时间能够去寻找记忆中的副本位置。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一些简单副本的位置很好找。 　　菲依先从这些低级副本开始，一个一个确认副本内boss的踪迹和情况，接着制定解决计划。 　　有一些幼年期boss比较弱的，她可以直接将其干掉，但通常不会有命运之轮碎片存在。 　　有一些比较强的，她会利用各种道具和药剂将其干掉。 　　邻近第二学年期末之前，菲依累计杀死了11只幼年期boss。回收了3枚命运之轮的碎片，将世界线修正率提升至41%。 　　同时，课后辅导的成果也一样喜人。 　　菲依正式突破了45级的大关，距离从中级魔女生至高级魔女，只剩下15级了。 　　要知道按照正常流程走，魔女学院的普通学生，要在四学年正式毕业后，才会成功跃过60级，成为新的高级魔女。 　　再加上玛丽安不遗余力的扩张，契约在菲依身上的灵魂增多，她的实际魔力值甚至隐隐超过了50级的数据，这还是没算修改器的数值翻倍情况下。 　　如果按照现在修正率翻到410%，她的魔力足以对抗60—65级的家伙了。 　　菲依曾用命运之轮修改器偷偷看过导师们的具体数据，她注意到每一位导师的等级都不低于75级。 　　最高的是莉莉丝校长，93级，其次是贝罗娜导师，91级。 　　由此可以推断，消失到现在的克林福德不会低于85级，一直未出现也没有被找到过的神秘纹身男，也绝对不会低于90级。 　　其中不排除黑月亮还有其他强者的情况下。 　　菲依看了眼自己的等级，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会藏在哪里？ 　　克林福德算计她之后消失倒是正常，可纹身男呢？ 　　迄今为止菲依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并且自从那人离开尼尼徽镇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负责调查黑月亮酒吧的安琪导师也没有更新的进展，一是因为黑月亮酒吧太正常了，无论是表面酒吧的生意很正常，还是暗地里和其他人的灰色产业链也完全找不出什么毛病。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与费曼一世有关，也没有任何线索显示那地方和各地的怪物有关。 　　越没有线索，她们的行事越不能暴露。 　　好在其他人那边并不是毫无突破。 　　贝罗娜导师截断了4次针对12岁少女的人口贩卖活动，其中3次是惯常的人贩，被导师一个抬手碾死。 　　还有一次，贝罗娜抵达时看见了买方的脸，那并不是佩戴银边眼镜的纹身男，而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 　　贝罗娜导师不出意外和大胡子发生了战斗。 　　可奇怪的是，那人并不算强，只是身形有些奇怪。 　　“他像是刚刚学会魔法，使用时非常生疏，可他的咒语却很熟练。他还拿着和身形不符的小型权杖当武器，看他的个子，至少也该拿一柄大剑吧？” 　　在一次会议中，贝罗娜愤愤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我一开始并没有想杀死他，我想把他抓回来扔给盖亚研究。但他实在太弱了，我的使魔才进行第三次冲击，他就当场死亡了。更奇怪的事情来了，我找不到他的灵魂。” 　　人类死亡后，灵魂会像泡泡一样从身体里溢散出来。 　　用特殊的方法可以禁锢住他们的灵魂，获得想要的消息或将其制作成死灵。 　　如果没有这些步骤，泡泡便回融入大地，彻底消散不见。 　　“但那个大胡子的身体里，是空的。”贝罗娜说，“并且没过多久，尸体就自动从内部开始溶解，化成了一滩恶心的血水。” 　　“融降古咒语，”莉莉丝判断，“暗黑大法师非常喜欢用的一种黑魔法，通常用在他们操控的傀儡上，也是很多秘密集会控制信徒的手段。” 　　菲依：……这段一定不能被玛丽安听见。 　　萨莉拉：“所以那位大胡子先生，很大概率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大胡子大胡子……菲依眨了眨眼睛，想起了曾经她也认识过的一位大胡子先生。 　　那真是位善良的人，还好那位早就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现在也许在哪里拥有一间小房，一份比挖矿安全多的工作吧。 　　贝罗娜：“当然！还有谁会那么闲，搞出这么古怪的家伙去干买卖少女的勾当？明明我们的学生完全招不满——” 　　“可以了，贝罗娜。”校长打断了她的话，“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证明了那些人的确还在活动，或许你可以去寻找一下被盯上的少女的家人，看看他们那边是否有遗留的线索。” 　　“好的，校长。”贝罗娜说。 　　“那么，下一位？”莉莉丝问，“萨莉拉？” 　　“我暂时没有找到克林福德，但我追踪到了菲依所说的那只人造恶魔之神佩摩里斯。”萨莉拉在半空中用魔力画出了一份地图，“它曾出现在北部大冰原的方向，似乎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值得一提的是，它好像拥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出现在冰原没多久，就学会了隐藏踪迹。” 　　“如果不是事先知情，很难想象那样的生物会是人为制造的，我很好奇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方法。” 　　“继续盯着，”莉莉丝若有所思，“我们还没有找到黑月亮的关键情报，还不到解决它的时候。那么，杰奎琳？” 　　杰奎琳导师一直以来话都很少，除非碰到有关道具的部分，否则一整场会议下来，她一句话都不会说。 　　很多人常常会把她忽略。 　　不过现在被校长点到，杰奎琳还是缓缓叙述了她那边的情况。 　　“我已经从那颗头颅上面得到了一些线索，只要在给我一点时间，或许我就能够通过反噬，找出制作人的位置。” 　　“那件物品很危险，”莉莉丝再次嘱咐，“杰奎琳，你研究的时候务必要注意安全。” 　　杰奎琳：“好的，我明白。” 　　那件诅咒之物的确很危险。 　　看着继续进行会议的同伴们，这位被尊为道具大师的魔女沉默地想。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危险但……美丽的道具了， 　　杰奎琳看向正在发言的唯一一位女孩，那个将波丽带到自己面前的人—— 　　菲依·罗，她最近成长了不少，魔力与经验都突飞猛进。一个二学年的孩子，实力居然已经不输毕业生了，学院内还从来没有招收过天赋这么强的孩子。 　　怪不得波丽告诉她，那孩子拥有进入虚妄之海的能力。 　　好想让她再进去一次，把波丽其余的身体部位带出来。 　　但现在还不行。 　　那孩子太敏锐了，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后。 　　或者……她可以找其他人帮忙？ 　　会议结束后，所有魔女起身准备离开。 　　贝罗娜气鼓鼓地跟萨莉拉在说些什么，两人双双化为一捧黑烟消失在原地。 　　安琪和其他几个人被校长叫了过去。 　　盖亚拉住菲依，关系很好的样子，用瞬移带她出去。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离开的伙伴，三三两两的，看起来亲密又热闹。 　　杰奎琳四下看了一圈，依然没有人叫住她。 　　她接到研究道具的任务有没有成果似乎都无所谓，其他导师的任务对大局更加重要。 　　她是后来才受邀加入学院成为导师的，如果不是上一任道具课导师死亡，也不会找到她。她进来时，其余导师们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没人排斥她，可好像也没人想邀请她加入。 　　杰奎琳站了起来，沉默地挥动手臂离开。 　　一捧孤寂的烟雾出现在原地，很快消散在热闹的校长室内。 　　杰奎琳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为了防止离谱又胆大的学生们偷偷进入，每位导师的宿舍都有自己设置的禁制。 　　禁止任何除自己以外的生物进入。 　　宿舍内窗帘紧闭，幽暗的环境让杰奎琳放松不少。 　　她打开自己设置的被隐藏的空间，露出里面的巨大工作台来。 　　各式各样的武器道具零部件摆满了超长的台面，每一个小道具都规整有序。 　　其中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是那颗熟悉的人头。 　　“你回来了，杰奎琳。”双眼睁开，黑色的月亮在眼眶里流光溢彩。 　　波丽的人头柔柔一笑，乖顺的像只等候主人的猫。 　　杰奎琳松了口气，几步冲到工作台边，嘴角弯出了今天第一个弧度。 　　“让你久等了，波丽。” 　　没人知道波丽的人头拥有自己的意识，就连杰奎琳一开始时也并不知道。 　　最初她只是把波丽当成一件有点危险的诅咒道具，她照常释放了防诅咒的魔法阵，又设置加强了混乱咒语，让诅咒之物无法瞄准，这才开始了研究。 　　按照校长吩咐的，她需要从这颗人头上面，尽可能多的获得施咒人的线索。 　　尽可能多的，也就是不获得也无所谓。 　　杰奎琳早就习惯了，比起其他导师，她能力不强，一直没机会去战场第一线。 　　每次分到的任务都是无足轻重的那种，干得好也行，干不好也没什么关系，没人期待，也没人关心。 　　就连学生也是。 　　她们在贝罗娜的课上乖极了，下课也喜欢冲过去问问题，刷好感。 　　夏普时常笑眯眯的，很会给小魔女们当人生导师，很多学生都喜欢她。 　　萨莉拉更不用说，她优雅的宛若一只黑天鹅，天然吸引着年纪小的孩子。 　　盖亚……算了，这位无比享受自己呆着的时光。可即便如此，学生们依旧喜欢她的冷淡和疏离，听说还有学生特意给她送过亲手做的小蛋糕。 　　瞧瞧自己。 　　学生们讨厌干瘪的一行行道具组装知识，那些复杂计算方法、死板的融合理念，都让她们昏昏欲睡。 　　比起外部力量，她们更崇尚澎湃的魔力值。 　　所以上课，她们打瞌睡聊天，下课，从没在自己的办公屋见过有人敲门。 　　杰奎琳每天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下课，除了面对工作台上的道具，已经很少能有让她觉得开心的事了。 　　她丧丧的开始研究波丽的头。 　　少女的头和睡着了一样，无论在上面做什么，伤口都会很快恢复。 　　第一次掀开头皮，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怪纹路时。 　　杰奎琳震惊了。 　　每一件魔法道具都有魔法阵，那些浓缩的魔法阵是道具的根基。 　　有人在制作时会乱七八糟将魔法阵塞进去，也有人……会把魔法阵制作成这般美丽的样子。 　　是的，美丽，震撼。 　　无论是繁复紧密的魔法阵走向，还是那些穿插其中的奇异文字。 　　都让杰奎琳心脏狂跳，久久无法言语。 　　听校长说，那些文字是来自那本传说中的《祭典》，相传那是神明世界的文字。 　　她第一次，对一件道具产生了不一样的心态。 　　好想把这颗头，据为己有啊。 　　不过这时候，杰奎琳理智仍在。 　　她日日夜夜研究上面的魔法阵，研究波丽的每一寸皮肤。就连那一大捧柔顺的卷发，也被她来来回回揉搓过无数遍。 　　终于，她似乎有了一点小小的发现。 　　因为这颗头很重要，杰奎琳立刻去找莉莉丝校长。 　　她内心抱有侥幸的期盼，期待着校长知道后会夸奖她，她们可以顺理成章的增加聊天的机会。 　　也许在此期间，会有其他魔女关注到她，喜欢上她的性格，时常来找她交流。 　　幸运的是，莉莉丝正坐在校长室内喝茶。 　　杰奎琳敲门而入，激动地说道，“莉莉丝校长，关于那件诅咒道具……” 　　“莉莉丝！” 　　杰奎琳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扭头一看，是瞬移过来的贝罗娜。 　　火红的魔女压根儿没看见杰奎琳，她一把拉住校长的手腕，“你快来，有很重要的事！” 　　“呃……”莉莉丝刚犹豫了一瞬，整个人就被风风火火的贝罗娜强行瞬移带走了。 　　本来围在莉莉丝身边的大部头书本们，看见校长离开，也接二连三搀扶着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将自己塞回书柜。 　　地毯上空了，校长室内也空了。 　　杰奎琳垂下了眼睛，高大的书柜投落下的阴影，像海一样彻底将她淹没。 　　回到宿舍，开门，关门，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 　　黑魔法道具的导师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坐在地上。 　　突然—— 　　“杰奎琳，你在不开心吗？” 　　在桌面中央摆放的头颅，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杰奎琳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联络校长。 　　她明明每天都会将头颅拆开再复原，头颅从来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波丽下一句话，却让杰奎琳顿住了。 　　“杰奎琳，你能陪我说说话吗？几句就好，我好久没和人说些什么了，之后你想把我送到哪里都可以。” 　　黑漆漆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的月亮缓缓转动。 　　宿舍里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杰奎琳才慢慢站起了身。 　　“你想……聊点什么？“ 　　*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菲依高强度的四处奔波中，一大批新生悄无声息入学了。 　　因为菲依带来的“黑月亮事件”，导师们忙成了狗，这一年的招生比以往要晚了一些。 　　但没有关系，她们的假期也会相对减少甚至取消，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萨莉拉再次担任起了招生导师，负责为每一位天生拥有魔力的孩子发放入学通知。 　　只是这一届她事情实在太多，只能找菲依帮忙誊写通知书。 　　通知书的墨水是用深渊里的黑树碾碎制成的，水泼上去不会被洇湿，油滴上去也不会被融解。 　　通知书所使用的纸张是一种特殊的魔法道具，在被第一个人接过那刻，就再也不会离开。 　　就算扔掉、烧毁、撕烂，也能在一夜之后重新回到目标人物的身边。 　　所以每年的通知书都是由杰奎琳导师制作，菲依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杰奎琳的办公屋取回纸张。 　　“您好，杰奎琳导师。”她敲响了办公屋的门。 　　不知道为什么，门内隔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杰奎琳将门打开，指了指半浮在半空中的、一张蓝色办公桌左侧说。“看见那一叠单独的硬纸了吗？那些都是。” 　　“好的，谢谢您。”菲依走了进去。 　　每个导师的办公屋面积都是一样大小的，但导师们通常会使用空间古咒语将办公屋扩大几圈。 　　盖亚导师那里全是各式各样的深渊植物，加上飞舞浇水的使魔，很像一座小型的温室花园。 　　而杰奎琳这里的，很像误入了某个大型车间。 　　光是办公桌就有八张，用不同颜色区分。上上下下，会随着使用而调整位置。 　　地面上也几乎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法道具，杰奎琳把它们分尸一般拆开，每一种都罩有不同的魔法罩用以区分。 　　菲依只能瞅准空隙落脚，艰难的仿佛翻山越岭。 　　导师在忙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终于抵达了蓝色的办公桌，将硬纸塞进空间手镯，菲依慢慢向回走。 　　只是这一次在返回时，她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潮汐的味道。 　　她敏锐抬头，气味却准瞬即逝，快的仿佛是错觉。 　　“怎么了？”杰奎琳抬头看她。 　　“没什么，”菲依道歉，“是我走神了。” 　　她佯装找路，眼睛快速把办公屋每一寸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样。 　　那股气息也再没有出现。 　　是错觉吗？最近压力太大了？ 　　菲依决定先把手上的事搞完再说，于是告别离开。 　　门扉轻轻关上后，办公屋里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 　　“杰奎琳，刚刚她好像察觉到我了。” 　　波丽的头颅缓缓从一张空的办公桌上出现，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那女孩实在是太敏锐了，我没有办法……” 　　“不是你的错，”杰奎琳扔掉手里的活儿，几步跨过来，慢慢用手梳理着波丽蓬松的卷发。 　　“不是你的错，我下次会再注意一些，不会让任何人发觉你的存在。” 　　“我不是故意的，杰奎琳，我只是忍不住想和你说说话。”波丽睁着大大的眼睛，“我会给你带来麻烦么？” 　　“当然不会，波丽永远都不会是我的麻烦。” 　　杰奎琳语气有些急，她眼中倒映着女孩的面容。 　　月光流转，冷淡的光辉逐渐投射在两人的瞳孔之中。 　　* 　　菲依将魔力注入羽毛笔中，沾上黑树墨水开始写入学通知。 　　写完后，萨莉拉导师会将这些通知书亲自送到本人手中。 　　接受的孩子会在三天内入学，打心底里不接受的孩子则会以为自己做了场大梦。 　　不过，这届的新生比以往多了一些。 　　这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种族灭绝，导师们脸上的表情也好了不少。 　　学院里也变得更加热闹。 　　忙完这些，又过了段日子，二学年终于接近尾声。 　　尾声里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期末考试，不过今年没有“不及格会被烧死”的规则了，所以大部分学生还是比较放松的。 　　另一件事，是三学年学姐们的成年仪式。 　　异世界规定，12岁为成年的年纪。这一年预示着孩子们彻底脱离“儿童”的范畴，拥有“成人”的身份。 　　这在异世界很正常，这地方民众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只有被选中的孩子才有资格进入学院学习。 　　其余的孩子从会走路开始就要帮家里干活儿了，喂牛养马什么的，已经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 　　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能供养他们很久，12岁时就要自己养活自己了。 　　再加上魔法的作用，这个世界的农作物、动物都拥有奇特的能量，长时间服用，不仅能加速成长，更能拉长人们的寿命，所以这里的孩子普遍要比蓝星的孩子成熟很多。 　　成年仪式，所有的学生都会一起来参加，在一层久违的大礼堂举行。 　　那天白色的腐生花开满了整间礼堂，跳跃的黑色火焰像斗篷一样缠绕在每一位成年的学生肩膀。 　　她们走一步，火焰便会带着黑红色的光扑簌簌往下落，看上去耀眼又特别。 　　新生们眼睛都看直了，当然，菲依她们也是。 　　“为什么我们那时候没参加？”希尔愤愤不平。 　　“似乎是梅学姐她们和很多学姐强烈拒绝新生观看。”菲依解释，“她们害羞了。” 　　希尔没再说话，而是偷偷瞄了舍友一眼，呼吸逐渐加速。 　　等下一学年，她就可以和罗一起成为仪式内的一员了。 　　和朋友一起成年什么的，也太令人期待了吧！等等，她到时候该准备些什么？ 　　城堡的厨房新增了很多菜式，连饮品都有八种不同的口味可以选择。 　　很快，学姐们排着队站上去，由导师们来为她们戴上学院赠送的魔女之帽。 　　——一种黑色尖尖顶的小礼帽，自带基础防御力，在受到致命危机时，拥有一次自动瞬移的能力。 　　是很强的保命道具。 　　接着，发给她们一张任务单。里面记载着她们唯一的一项期末作业，如果顺利完成，才可以升到四学年。 　　如果完不成，就得一直去做，直至完成为止。 　　菲依好奇的跟一名学姐借来看看，发现那张期末考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去往虚妄之海附近的滩涂，寻找一位特殊的考官】。 　　嗯等等？虚妄之海附近的滩涂，那地方不就只有一只空巢老恶魔吗？ 　　所以三学年的期末考试内容是……转职？ 　　菲依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时间线上，转职并不叫转职。 　　恶魔出题考试，完成的魔女会获得恶魔的牙齿。那里面装有醇厚的魔力，吸收之后可以帮助弱小的魔女们快速提升能力，帮助她们走的更远。 　　原来是这样吗…… 　　看来恶魔对她们这个种族的偏爱，不是一点半点啊。 　　只是这个时候并没有等级的概念，所以导师们才会将日期定在三学年结束。 　　不过听梅学姐说，也有人没办法完成恶魔的考试。 　　这些人会自动退出，从学院里搬出来，自己重新规划未来。 　　“学院居然不包分配吗？”菲依震惊。 　　“分配？那是什么东西？”梅学姐咬了一口奶油蛋糕，有些不解。 　　菲依摆摆手，“就是……安排工作，这是我们家乡的话。我以为学院会接管学生们的职业规划呢！” 　　“当然不是啦，城堡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旁边的娜娜学姐给梅递过去一张干净的餐巾，随口回答，“只有能力很出众的学生，刚巧有空缺的位置，才会被导师们留下来。” 　　“不过也有学生根本不想呆在学院里吧，”学姐们对视一眼笑道，“外面那么大，我们当然要一起去看看啦！谁会愿意窝在城堡，过这么无聊的生活。” 　　菲依：……果然，无论哪个世界的学生都是一样的。逃离学校，永远是毕业的第一步。 　　不过这样的话，恶魔先生就能忙起来了，或许就不会感到寂寞又孤独了。 　　然而当晚，希尔进浴室洗澡后，宿舍外的窗户突然被敲响。 　　骂骂咧咧的男人晃动着粗大的尾巴，在菲依震惊的目光中一跃而入。 　　“把尾巴收起来！”菲依冲了过去，“别扫到我的床！” 　　她怼脸朝恶魔丢了一个屏蔽魔法，把它的声音牢牢按进魔法阵里。 　　“知道了知道了。”别西卜变成了完全体的人类形态，愤怒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瞧瞧你们这届的学生都是什么样？我想吃的是热潮湖鱼！热潮湖！她们居然有人给我端上来一盘臭湖的鱼！熏的满滩涂都是臭味！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清理干净！” 　　菲依：“……下次你把热潮湖的地图贴在滩涂上？” 　　别西卜更气了，“那还叫考试吗？还有人握着深渊地图问我撕裂峡谷怎么走，镰刀王蚁怎么杀？！” 　　“学姐们只是第一次面对你，一时乱了手脚而已。”菲依坐到了它旁边，“她们认真又努力，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调整好。要不要去尝尝腊扎马镇新上的软炸双面鱼？听说味道很不错，排队的人从早上一直到月亮升起。” 　　别西卜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一截短短的尾巴尖儿忍不住甩了出来。 　　“居然有新菜？那我们还等什么？” 　　恶魔从地上跳了起来，习惯性伸出手，攥住了菲依的手腕，直接将人带进了怀，“过来，我带你去。” 　　深渊的月光照在那张人类的脸上显得有点邪性，菲依在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清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下一刻，她们出现在腊扎马镇，菲依其中一位信徒费埃尔的连锁餐厅，就开在街对面。 　　现在属于晚餐时间，餐厅人流量巨大。 　　当别西卜走过去时，那张静心捏制的人类的脸收获了不少小小声的惊叹。 　　恶魔看上去得意洋洋，像只开屏的孔雀。 　　“菲依，我的人类形态是不是挺好看的？”他凑过来，弯下腰靠在少女旁边，小声问道。 　　菲依正在跟熟悉的餐厅管家打招呼，并让他帮忙打包两份软炸双面鱼、一篮葱香面包圈和几杯蜂蜜甜奶。 　　想到恶魔的巨胃，她又加了几盘烤双头牛肉和酒香小羊排。 　　闻言连头也没抬，“是是是，特别好看。” 　　恶魔笑的特别开心，心里的赌气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拉住要走的管家，拒绝了蜂蜜甜奶，变成了泡沫果酒。 　　“算了，还是带两杯甜奶吧，毕竟菲依还没有成年。” 　　餐厅人很多，菲依无意跟别人抢位置。于是她们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准备来一次野餐。 　　位置是恶魔找的，一汪漂亮的冷湖边。 　　冬季即将结束，湖面的冰也早已融化。 　　别西卜打了个响指，来自地狱的火焰登时在地面燃烧。 　　冰冷僵硬的土地被烘烤的干燥又温暖，菲依这才把野餐垫铺好。 　　别西卜跑过来帮忙摆盘子，顺便给女孩上了个驱寒咒。 　　他们坐在月下享受晚餐。 　　“不得不说，这家餐厅的味道真不错。”别西卜大快朵颐，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它活了太久，对美景免疫，可对美味食物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看看气氛差不多了，菲依喝下一口甜奶，忽然开口问道，“还记得那天的波丽吗？” 　　别西卜一口咬掉鱼头，“那个在我眼皮底下溜进虚妄之海的女孩？” 　　“是的，你带我找到了她的人头，没想到是件诅咒之物。”菲依端着甜奶说，“她想控制我，取代我的脑子。” 　　恶魔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一瞬间，在菲依没看见的地方，恶魔人类的眼睛变成了凶狠的竖瞳。 　　“不过后面头颅被莉莉丝校长抓住了，交给了杰奎琳导师研究。” 　　“莉莉丝？”别西卜回忆了一下，“那算是个靠谱的人，如果被她抓到，你就没有危险了。” 　　按理说是这样没错，但那天在杰奎琳导师的办公屋，菲依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一瞬间闻到的气味是错觉。 　　只不过她后来偷偷回到了那间办公屋，想要变形成飞虫溜进去查探，却被一层禁制和屏蔽魔法挡在门口。 　　想用命运之轮查看杰奎琳导师曾经的命运，可命运之轮回应她的，却不是她想看的那段曾经，只是杰奎琳导师刚胜任导师的那段时间。 　　她有些害羞，有点腼腆，喜欢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研究道具。有导师想邀请她一起进行放松聚会，走到门口却总能听见里面忙碌的声音，便放弃了。 　　作为旁观者，菲依不是很明白命运之轮想告诉她什么。她只能观看，无法代入。 　　所以刚巧碰上恶魔，她准备来问问更多有关波丽的事。 　　“也没什么，”别西卜几杯果酒下肚，变得懒洋洋的，“她大概用了什么隐藏气息的药剂，因为魔法会立刻被我察觉。她了解我，这真不像一个刚成年的女孩能做到的。并且菲依，她进去的时候没有回头，没有犹豫，更不僵硬。” 　　菲依顿了一下，她瞬间明白了别西卜的意思。 　　波丽是自愿的，并没有被控制，也没有被魔法操纵。她是抱着坚定的心主动走进去的。 　　如果真像贝罗娜导师调查的，跋扈嚣张的波丽是来虚妄之海探险的，那么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一幕。 　　至少，第一次抵达的小波丽会犹豫，会探查周边环境。 　　但她并没有。 　　她不好奇也不想耽误时间，所以……波丽是自愿的？ 　　问题来了，埃尔比勒城佣兵协会的负责人克林福德，主动牺牲了自己的亲孙女，一个才刚刚成年的小姑娘明知前方必死，也依然义无反顾。 　　他们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使用了超脱于这个世界的蓝星文字做诅咒，只为了随机挑选一位魔女学生，进行一场说不定能不能成功的诅咒操控吗？ 　　这简直像是用大/炮打蚊子。 　　克林福德没这么蠢，黑月亮里面的其他人也不可能这么蠢。 　　他们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以活人为祭品，做出了那么强大的诅咒道具，难道没有想过最后操控不成功，头颅会落到导师手中进行研究破解的事吗？ 　　嗯……？等等！ 　　菲依“刷“一下站了起来！ 　　想到了某种可能，她头皮开始发麻。 　　克林福德的最终目的……不会正是这个吧？ 　　如果自己被操控成功了，那么可以慢慢渗透进学院内部。 　　如果自己被操控失败，在无法毁掉头颅的情况下，一个学生最有可能会怎么办？ 　　不，不是最有可能，而是一定会去找导师！ 　　如果只是一件普通的诅咒之物，导师们可能会利用各种办法将其摧毁。 　　可如果是刻印着超脱于这个世界的文字的诅咒之物呢？导师们会怎么样？ 　　研究，她们会认真且严肃的去研究！ 　　克林福德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黑月亮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没有卵用的学生，他们想要的是魔女学院的导师，是一位高级魔女！ 　　——杰奎琳导师！ 　　* 　　同夜，魔女学院。 　　夏普刚从浴室出来，正在指挥娃娃们铺一张新的软布床单时，房间门忽然被人敲响。 　　“是我，请问你睡了吗？” 　　“当然没有，请稍等我一下。”夏普挥了挥手，一件暗灰色的披肩自动从衣架飘落，飞到了她的肩膀上。 　　围好后，使魔召唤课的导师这才打开了房门。 　　门外，幽暗的月光落在来人的脸上，分割出几抹奇异的阴影。 　　“杰奎琳？”夏普笑了一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第40章 “在这个世界，你没有让你感到快乐的人吗？” 　　菲依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完, 就催促别西卜回去。 　　别西卜纵然不太情愿，可他也觉得魔女学院要是被一锅端，未来恐怕会变得更寂寞。 　　于是他们整理好东西, 瞬移回到深渊。 　　恶魔把人送回学院, 临别前, 菲依第一次反手抓住了它的手腕。 　　“下次教我吧, ”暗紫色的瞳孔跳跃着暗夜的光，“瞬移的魔法。” 　　别西卜咧嘴笑了一下，“当然可以。” 　　转身，菲依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学院。当长廊里的白色腐生花擦身而过时, 奔跑的少女瞬间化为不起眼的飞虫，嗡响着飞向导师宿舍区。 　　好在这里暂时没有任何异样，长廊上安安静静, 每一位导师似乎都已经陷入深眠。 　　菲依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了杰奎琳的房间门口。 　　她不敢靠的太近, 门上的禁制还在，如果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 　　飞虫只能在不远的一朵腐生花上停住，认真思索现在的情况。 　　在今晚之前，杰奎琳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无论是菲依还是别人，谁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所以就算菲依现在去找校长，也没办法证明杰奎琳有没有被操控。 　　除非她拿到证据，或是她证明了波丽的人头有大问题, 否则很容易引火烧身。 　　杰奎琳可不是什么小怪、什么小boss, 那是正儿八经的魔女导师, 75级的高级魔女。 　　她只能等,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潜入导师的宿舍。 　　就这样, 她在外面等了一夜。 　　月亮坠落，深渊的天色变亮了一些。 　　远方传来某种生物的嚎叫声，偶人们开始排着队给每间宿舍送早餐。 　　导师们也有，相比较下，她们的菜色要比学生们的更丰富一些。 　　一位偶人管家敲响了杰奎琳的门，菲依熬了一夜的精神狠狠一震。可随后她却失望的发现，偶人只是把餐盘放在半空中就离开了。 　　等外面重新寂静下来时，房门才打开了一道缝儿。 　　“视力提升！” 　　菲依紧急给自己施放了一道古咒语，眼前的景象瞬间放大清晰。 　　随后，她的呼吸停住了。 　　因为她看见房门内穿着睡袍的女人，轻轻弯腰，拿起早餐盘。 　　长长的卷发被拢到耳后，露出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那是波丽的脸。 　　不，那是波丽的头。 　　只有12岁的波丽，头颅不算大，却安在了一个年长女性的身体上。 　　古怪，诡异，恐怖。 　　菲依的心脏剧烈跳动，可这还没完。 　　她视线下移，看见女人怀里单手抱着一颗头。 　　那颗头上是熟悉的短发，杰奎琳导师的脸清晰而鲜活。 　　她甚至还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像处在深眠之中。 　　波丽没有注意到一朵花上的飞虫，她快速打开门，又立刻关上。 　　房间里没有任何光源，如果不是菲依提前提升了视力，她恐怕只能看见属于杰奎琳导师的身影晃动了一瞬。 　　有冷风从身体旁吹过。 　　菲依意识到，诅咒已经完成，杰奎琳导师已经被波丽彻底替代。 　　她来晚了。 　　还能想办法拔除诅咒，让导师恢复正常吗？ 　　菲依按住狂跳的心脏，理智的否定了这个问题。 　　她并不认为克林福德耗费如此巨大的代价，会允许计划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不过她还是得试一试，自己不行，就去找外援。 　　飞虫当即转身飞向城堡顶层，学生们熙熙攘攘的声音在下方响起，这预示着早课即将到来。热闹的一天将要开始。 　　可菲依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 　　恶魔说，虚妄之海里拥有大量已死的灵魂。它们怨念翻滚，力量融合又散落，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被虚妄吞噬，变成永不停歇的潮汐。 　　波丽的头颅无法被损毁，有可能就是使用了某种方法，献祭了其他身体部位，获得了一部分虚妄之海的力量。 　　是她的错，菲依懊悔地想到。 　　常人根本都没有听说过虚妄之海的名字，也很难进入那个地方，所以一开始菲依就相信了克林福德的话。 　　再加上她急功近利，实在太想尽快找到有关黑月亮的线索了。 　　所以一旦接触到相关话题，她的理智和冷静就会成倍下降。 　　她幸运的躲过一劫，却把其他人推入更深的地狱。 　　那些人……黑月亮的人，克林福德，做足了全套戏码，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了魔女学院的导师。 　　现在并不是伤心的好时机，她必须赶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把它解决掉！ 　　城堡顶层设有强大的屏蔽魔法，变形无法通过。菲依只能落地变回人形，沿着长廊一路向深处奔跑。 　　希望校长没有去别的地方，她暗暗祈祷，却在跑到中段时一脚刹住。 　　“导师……”菲依用手指狠狠抠了一下掌心，向平常一样鞠躬行礼，“杰奎琳导师，早上好。” 　　“早呀，罗小姐。”杰奎琳笑盈盈的，她的头颅重新安回了脖子上，双手交握，没有携带其他的东西， 　　菲依记得，她以往好像并不常笑。 　　所以波丽现在，在杰奎琳的脑子里吗？ 　　“这么早了，菲依就要去找莉莉丝校长了吗？”杰奎琳表面上没有任何不对，她的脸很鲜活，表情丰富，一点也不像刚刚被人把头颅摘掉的样子。 　　但她落在菲依眼里，仿佛是连环杀人犯走到了家门口。 　　“是的，”菲依大脑高速转动，“有关于我的课后辅导，有一些安排上的问题，想和校长沟通一下。” 　　“是呀，菲依最近进步很快，课后辅导的确没有什么大用处了。” 　　杰奎琳慢慢向前走出一步，属于高级魔女的威压立刻如山崩海啸般碾压下来。 　　菲依一个踉跄，一只膝盖直接跪了下去。 　　这时她才终于确认了两件事。 　　1.校长没在学校，否则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2.杰奎琳发现自己了。 　　导师仿佛看不见学生脸上痛苦的神色一般，兀自缓缓向前。 　　黑色的尖头皮鞋稳稳踩在地上，激起一圈圈如刀子似的魔力波纹。 　　菲依死死咬紧牙关，她察觉到压在身上的愈发强烈的杀意。 　　“导师！”她突然大喊，“马上就到您上课的时间了，不是吗？” 　　皮鞋一下子停住。 　　“我还没来得及请假，”终于获得喘息的菲依语速极快地说道，“相信您也没有吧？” 　　魔女学院不允许旷课，如果有学生缺课，偶人管家们会立刻出发寻找。 　　如果有导师旷课，寻找的人则是大罪的魔女。 　　除非杰奎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毁尸——销灭所有证据，否则她一定会被发现。 　　果然，威压在片刻后倏然消失。 　　“菲依真的很厉害，”杰奎琳不再笑了，她重新恢复了原本沉默寡言的样子，“怪不得你那么受欢迎，有贴心的朋友，同学也都很尊敬你，导师们都说你是最有天赋的学生，连校长都愿意在每次会议结束后单独把你留下。” 　　菲依气喘吁吁趴在地上，她疼的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被碾碎了。这是直面高级魔女魔力暴走的后遗症，只能用魔力才能修复。 　　但导师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她这个时间。 　　“可惜，菲依，你太敏锐了。”杰奎琳深深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拥有这么高的天赋，会不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意思？ 　　菲依警觉的向后挪了一下，然而杰奎琳却根本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一条锁链忽然从空中降落，蛇一样紧紧缠上菲依的四肢！ 　　细细的锁链随着躯体的变化而变大或缩小，有一小截甚至还缩成了头发丝那么细，钻进了菲依的口腔，狠狠勒住了她的舌头。 　　菲依一愣，阿斯克孜的魂锁！65级高级装备！ 　　她之前在游戏里总用这东西缠怪，一缠能缠一长串。导师只用来缠她一个人，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这是我的一件小道具，”杰奎琳整个人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委屈你，学年第一，暂时闭上你的嘴巴，放好你的手脚。” 　　“放心，你不会等太久的，不需要如此害怕。” 　　一件黑色的斗篷罩在了菲依的身上，严严实实遮挡住了她皮肤表面的锁链。 　　随后，杰奎琳念念有词，锁链自动绞着菲依向前迈步。 　　菲依自己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变成了杰奎琳的人偶。 　　按照正常发展，她只能僵硬的等待着，等待着杰奎琳找到机会把她带走。 　　也许是下课后，也许是放学后，带她到深渊任意一个地方，接着毫不犹豫的操控或是……杀掉。 　　于是菲依的二周目就到此为止了。 　　但这些只是“正常发展”。 　　可她，并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阿斯克孜的魂锁，是用英雄阿斯克孜的脊椎骨制作。他曾在大灾难中英勇的救下了数万人，在海啸围城时，阿斯克孜用自己的船，将被困的人们远渡到安全的地方。 　　由于强壮的身体能够一次性抱起三四个人，所以在他死后，自愿捐赠了沾染上信仰之力的脊椎骨，做成了这件道具。 　　英雄爱世人，所以就连黑暗阵营也可以无伤使用。 　　而这条魂锁唯一的弱点，是酒。 　　大量向上浇高浓度的酒，会使魂锁自动剥离。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魂锁唯一无法使用的几个副本，也都是一些人头灯怪（有大量灯油）区、或是酿酒厂之类的。 　　[不用担心，菲依，我在。] 　　一行熟悉的小字出现在眼前。 　　少女垂下的眼尾，阴测测的弯了一下。 　　* 　　菲依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像僵尸一样坐进了课堂。 　　“你在玩什么新游戏？”希尔打着哈欠问她，“这是什么新的魔法显化吗？” 　　菲依瞪着眼睛没有回答。 　　第一节课是黑魔法道具课。 　　学生们都觉得奇怪，杰奎琳导师似乎今天状态很不错。不仅讲课方式轻松了很多，连语调都变得欢快了。 　　除了希尔。 　　她无论偷偷跟菲依说什么，菲依都没有搭理她，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大小姐震惊之余，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酸涩。 　　难道她最好的朋友开始烦她了吗？ 　　希尔烦躁地趴在课桌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来自导师的视线幽幽扫了过去。 　　“请坐好，怀亚特小姐。”杰奎琳说。 　　希尔又不情不愿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风忽然吹了过来，将她的课本吹到了新的一页。 　　希尔皱眉，哪里来的风？怎么今天什么都跟她做对？ 　　她抬手将课本翻回去，很快又被风吹到刚刚那一页。 　　那风很轻，连导师都没有察觉到。 　　大小姐觉得不对劲。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身旁一眼，发现菲依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导师，半节课快过去了，仍没有转动一下。 　　原来她也这么愿意听课吗？好像没有吧？ 　　菲依的理论知识丰富又扎实，课上反倒很少听讲，总喜欢研究自己的。 　　导师们了解她，也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 　　是的，希尔一寸寸盖住了课本，今天的一切似乎都不太对劲。 　　导师原来有这么喜欢讲知识点吗？菲依为什么突然不理她了？而且那丑了吧唧的斗篷又是什么新审美？还有这风，门窗都关着，哪里来的风？ 　　她趁杰奎琳视线挪开时，自然的将头低了下去。 　　随后希尔发现，被风吹开的那一页上，只写了一个作为拓展的冷僻的古咒语——[水水成酒]。 　　酒有很多效用，比如洒在伤口上可以防止进一步溃烂；比如有打不过的怪物，可以把食物里放入酒+致幻药剂，能够很快使其失去行动力；比如大量黑暗种族嗜酒如命…… 　　可酒对她来说有什么用？ 　　大小姐不太明白，但心底那股别扭的感觉逐渐加深，她仍然选择依照本能，费尽心思把那句古咒语背了下来。 　　她很快有了实验的机会。 　　坐在她旁边的是路妮恩，因为太喜欢说话，每天上课路妮恩都会自带一瓶装满水的密封魔法杯。 　　趁着杰奎琳正在拆一条护盾腰带给学生看，希尔轻轻碰了一下路妮恩，驱动魔力在半空中写“借我水杯”。 　　路妮恩惊诧惊诧极了，大小姐不仅罕见的主动和她讲话，还要借她的东西用了？ 　　能和怀亚特共用一个水杯……！路妮恩浑身都激动的抖了起来！ 　　“给、给你！”她毫不犹豫将水杯推了过去，小脸通红。 　　菲依矜持地点点头，背过身，用气音念出“水水成酒——” 　　一股浅淡的酒香缓缓飘散出来。 　　希尔扭头看了看菲依，那么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她太沉迷于思考，完全没注意到杰奎琳已经在看她了。 　　“希尔·怀亚特！” 　　导师突然厉声喊了一句，希尔瞬间被惊住，下意识从座位站了起来。 　　然而她动作幅度太大，一只膝盖使劲撞在了课桌上。 　　课桌摇晃，水杯“刷”一下弹了起来。 　　这时突然一股微风吹了过来，吹的水杯沿着课桌滚了大半圈，最后掉在了地上。 　　里面装的液体泼洒出来一部分，将希尔和旁边人的课桌全都浸湿了，沿着桌边一点点往下滴。 　　而下方，正是被锁链捆住的菲依的腿。 　　““你在做什么？”讲台上，杰奎琳冷声询问，任谁都被这严厉的样子吓到了。 　　不过希尔很快恢复了镇定。 　　“很抱歉，亲爱的杰奎琳导师。”她微微低了下头，骄傲的脖颈像极了优雅的天鹅，“我刚刚有些走神，打扰了您的课堂，下一次我会注意这件事的。尊敬的导师，还请您原谅。” 　　她说的滴水不漏，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杰奎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只能不冷不热警告了几句，便让人坐下了。 　　如果是更严厉多惩罚，会引起其他导师的疑惑。 　　恢复安静后，杰奎琳的视线扫过被扶起来的水杯。 　　这东西她认识，路妮恩每天都会带来喝。今天上课前，她也是亲眼见到路妮恩从宿舍里揣出来的。 　　没有任何危险，只是一杯普通的水而已。 　　杰奎琳最后确认了一眼菲依的状态，仍然稳稳在掌控内。 　　很好，只要在等一下，一小下，她就能永久解决这件麻烦的事情了。 　　课堂继续。 　　没有人注意到一滴又一滴的酒缓缓滴落在菲依的腿上，小小一阵的风不断控制酒滴的方向，让它们精准渗透进魂锁内。 　　没过多久，英雄阿斯克孜便摇摇欲醉了，控制力大打折扣。 　　菲依立刻抓住机会，用魔力缓缓入侵魂锁。 　　这种普通道具并不和杰奎琳绑定，英雄爱世人，所以谁都可以用。 　　很快，松掉的锁链又慢慢在身上勒紧。 　　但这一次，皮肉再也不会感到任何阵痛，大部分主导权重新回到了菲依的手上，只有一小部分锁链仍然听从高级魔女的指令，以便于菲依迅速做出应对。 　　斗篷下的身体慢慢放松，仍然大睁的眼睛多了抹奇异的色彩。 　　菲依慢慢深吸一口气，那么，开始吧，有关于新的主线任务—— 　　想办法从杰奎琳手中活下来，和……杀死波丽。 　　时间很快来到下课，杰奎琳低头收拾教具，菲依却感受到锁链在动。 　　她没有反抗，顺从地站了起来，在喧闹中硬邦邦地走了出去。 　　希尔想追，可没等迈出去几步，便在导师寒冰一样的眼神中停了下来。 　　“怀亚特小姐，”杰奎琳冷冷的开口，“我希望你明白，下课时不要跑得这么快，很容易撞到什么人。” 　　“……是，谨遵您的命令。” 　　等导师离开，希尔再想去追时，她的朋友早就已经消失了。 　　菲依依照锁链的控制慢慢走出城堡，她内心极速转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她有很多底牌，并不想现在就打草惊蛇。 　　大声呼叫不失为好办法，可在不清楚波丽如何将诅咒扩散的情况下，如果将其他的导师也卷进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面对一位高级魔女她能活，如果两位，那这局可以直接重开了。 　　菲依决定赌一次，她必须弄清楚波丽的附身到底是怎样发生的，还有背后的克林福德和……黑色月亮。 　　情报越多，她的胜算越大。 　　她挪动脚步，按照锁链指引的方向，踏上了一辆偶人管家的车，飞速驶离城堡。 　　与此同时，杰奎琳也从长廊上瞬移离开。 　　放心不下追出来，站在二层窗户上亲眼看见这一切的希尔，心脏剧烈跳动。 　　“太奇怪了，这不像是菲依会做的事……” 　　她不再犹豫，转头跑向最近的导师办公室。 　　那是使魔召唤课夏普导师的办公室。 　　* 　　偶人管家的车没走出去多远，一道黑烟便出现在车内。 　　“实在不好意思，罗，”杰奎琳坐在了菲依多面，“后面的课，可能你没有时间去上了。” 　　菲依没有说话，她直勾勾看着眼前的人，一寸一寸去看。看她的脸，她的五官，她的神情，一一与记忆中的比对。 　　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从外表无法判断波丽的诅咒是否完成？ 　　菲依陷入沉思。 　　“你好像并不害怕，”杰奎琳对上她的视线，“你难道不好奇等一下会遭受什么吗？” 　　菲依：话多，并不是导师的性格。所以诅咒完成后，波丽会直接接管思想，那杰奎琳导师的意识又去哪里了？ 　　如果有可能，还能不能救回来？ 　　魂锁仍然牢牢锁着菲依的舌头，她没有接话，管家的车就在这时停了下来。 　　菲依僵硬起身下车，杰奎琳拍了拍偶人的后背，一缕缕雾气从偶人身体里飘了出来。 　　随后，管家才拉着车跑回学院。 　　“它们就像空空的罐子，每天发生的事都会事无巨细装进身体里。”杰奎琳慢慢说道，“把我们的这一小段拍出来，那位优雅的大罪魔女便查不到了。” 　　菲依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波丽连这个都知道？入侵操控会连同记忆一起接收吗？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杰奎琳低头笑了一下，“虽然有一部分你想的没有错，但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波丽，我是真的杰奎琳。” 　　她抬起下巴，缓缓转动头部。 　　这一转，就是360度。 　　等那张脸再转过来时，菲依看见了熟悉的卷发。 　　“你好，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很高兴你能把我从那个地方带出来，非常感谢，罗小姐。” 　　波丽的脸微微笑着，她的脖颈扭曲成了恐怖的弧度，但她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没有办法行走，所以只能拜托杰奎琳带上我的一部分。”波丽似乎有些害羞，“她是个好人，我很幸运能够拥有这样的朋友。” 　　锁链抖动，舌头上的那一串滑落下来，菲依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你骗骗别人行，但花时间骗我没有必要。波丽，”菲依看了看四周，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她们现在的位置就在虚妄之海附近，但离滩涂还有一定距离。 　　菲依忽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猜想。 　　果然，听见她的话，波丽痴痴一笑，“怎么会？我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呀。” 　　她慢慢拨开袍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小罐子，随后一步步朝菲依走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菲依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她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你要是想杀我，就直接杀！” 　　“怎么会杀掉你呢？那太可惜了。”波丽终于露出了调皮的一面，她像大孩子捉弄小娃娃一样欣赏着菲依的恐惧，“你那么受欢迎，每一个高级魔女都喜欢你。这样的你当然不能简简单单杀掉，你会变成最好用的刀，在她们最放松的时候插进她们的心脏！嘻嘻嘻嘻～” 　　“那你直接像最一开始那样，在睡梦中诅咒我不就可以了？”菲依吓得连续抽气，她仿佛终于绷不住了，眼眶变得通红，“为什么偏要折磨我……不要我不要……离我远一点！” 　　“哎呀，没想到你也会害怕？”波丽顶着惊悚的脸，却露出了稚嫩的笑容，“你真是太有趣了！可惜我已经不能和你贴贴了，我只能分裂两次，现在没有机会啦！所以我们要用些别的办法，像当初爸爸教我的那样。” 　　“你别担心，”波丽把手放进罐子抹了一下，再拿出来时，手上沾满了一种暗绿色的粘稠液体。 　　那一瞬间，菲依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一点也不疼，”波丽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她喋喋不休的讲解，“只要抹满你的身体，再画上一个漂亮的魔法阵，就能顺利进入深渊了。等再出来，你就会和我变得一样啦！” 　　“变的和你一样？”菲依没有反抗，她看着波丽解开她的斗篷，把那黏糊糊的东西抹在她身上。 　　“波丽，你现在是什么样？一只寄生在别人身上的虫子吗？” 　　高级魔女的动作停住了，那颗扭曲的头紧贴着菲依的脸抬了起来。 　　“我才不是什么寄生虫！”波丽突然尖叫，“爸爸说我是最强大的咒女！没有任何一只咒女能比我强！她们都是——” 　　波丽还没有说完，忽然脖子疯狂扭动起来。 　　“咔擦！”扭曲的脖颈复原，杰奎琳的脸重新占领高地。 　　“好了好了波丽，”她轻声安慰着，“不要被情绪裹挟，还记得吗？再说下去，就要把你家里的事全部说光光了。” 　　“说光光又怎么样？”脖子又剧烈扭转，波丽的眼睛恶毒地盯着菲依，“反正她都要成为我们的同伴了！她是个孤儿，根本不需要征求长辈的同意！” 　　咒女。 　　菲依的视线慢慢凉了下来，所以那些被贩卖的12岁少女，其实真正的用途，是被做成了咒女？ 　　波丽也说自己是咒女，难道那些少女的任务，是去诅咒操控其他如魔女一样难以入侵、难以用武力解决的其他强大种族吗？ 　　不，也不一定是种族。 　　菲依想起了那个支支吾吾搪塞她的佣兵协会，在未来的游戏世界，庞然巨物的佣兵协会只剩下一间可怜又破败的小房子，连主线任务都不会经过那个地方。 　　只剩几个人在苦苦支撑。 　　还有怀亚特伯爵统治的努齐城，在原本的未来中交给了希尔堂哥威力，威力接受了黑月亮赠送的黑魔法书籍，后来城堡便变成了游戏里大名鼎鼎的活人地狱——暴食城堡。 　　当时菲依只是查看了希尔的命运线，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细节。 　　现在仔细想想，仅靠一本黑魔法书籍，威力又是怎么能让偌大的城堡全部被黑魔法反噬的呢？那些老伯爵留下来的骑士团们、60级的大法师们都是吃白菜的吗？ 　　所以其中一定有什么关键信息被当时的菲依忽略了，现在想想，或许连通黑魔法书籍一起被送过去的，恐怕还有一只咒女。 　　利用咒女从内部破坏并覆灭那些强大的组织或种族，抹除所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随后再用那些怪物，那些boss去带给整片大陆更深的绝望。 　　等这世界千疮百孔，无力反抗时，在让游戏系统出来接管一切？ 　　不不不，菲依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或许……这些计划有可能发生的更早。 　　神主为什么要降下神罚？魔女和神主的两败俱伤，这里面真的没有任何人为的操作吗？ 　　费曼一世……费曼家族……他们是不是从上一代开始，就已经在策划这件事了？ 　　费曼一世和魔女做的那场交易，是否也包含在整个计划之内？ 　　如果是这样……菲依头皮发麻。 　　不行，线索还是不够。 　　她必须想个办法，对了！波丽不是想把她做成咒女吗？ 　　如果她无法进入虚妄之海，不就能够说服波丽将她送到其他咒女那边了？ 　　黑月亮再强也不可能将每一个咒女都送进虚妄之海提升诅咒能力，像魔女学院这样难攻的地方，才有可能费尽心思做出一只。 　　所以一定是在别的地方，一定有一个专门制造咒女的地方。她必须去！ 　　波丽恶狠狠的又将粘液抹在了菲依身上，菲依垂下眼睛，魔力涌动，那地方霎时冒起一层水泡。 　　“啊！”菲依惨叫！ 　　“怎么回事？”波丽吓了一下，她用手撇开那些粘液，震惊的发现下面一层皮肤都被粘液腐蚀了，一层一层的水泡霎时出现，皮肤仿佛被高温烫伤般，看起来非常吓人。 　　“怎么回事？”波丽又抹了一点，那个地方也登时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不要再抹了！”菲依大吼，装作很疼的样子，“这是什么东西？我对这东西过敏！” 　　波丽愣了一下，“过敏是什么意思？” 　　才刚刚成年的少女，心智并不成熟。她第一次碰到认知之外的情况，完全没意识到那伤口本来就是菲依自己的魔力搞出来的。 　　波丽认为魂锁还在，菲依自然无法动用魔力。 　　菲依：“就是排斥反应！听着，我对这东西排斥的很严重，你如果继续给我涂，我会融化成一滩血水。” 　　所以，用别的办法。菲依在心里默念，把她送到其他12岁的少女那里去！ 　　“那怎么可以？！”波丽急了，菲依是学院里最受宠的一个，天赋也是最高的一个。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信任她，她是最好的选择。 　　爸爸说过，魔力天赋的高低，直接决定了最后成为咒女的强大与否。 　　像菲依这样数年来才有一个的天才，不把她变成同伴实在太可惜了！ 　　但如果进入虚妄之海前身体融化了，就没用了。 　　诶对呀！波丽忽然想到，进虚妄之海只是其中一个办法，她还可以把菲依送到爸爸那里去，让爸爸用普通的办法。 　　虽然可能麻烦一点，但相信爸爸一定会处理的好的！ 　　“你这个人真是麻烦，”波丽翻了个白眼，“不进入虚妄之海，那你就成为不了最强大的咒女了，你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咒女。只能这样了，跟我走吧，我们去——” 　　“波丽！”头颅再次转动，杰奎琳的脸刚刚摆好，一只手骤然伸出，死死钳住了菲依的脖子！ 　　菲依瞳孔骤缩，她不能呼吸了！杰奎琳想杀了她？！ 　　“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杰奎琳视线冰冷，“用言语蛊惑波丽，用手段欺骗波丽，真应了萨莉拉那句话，你不愧是魔女学院这么多届以来最优秀的学生啊。” 　　“导、导师……”菲依脸色涨红，生理性眼泪滚滚滑落。 　　她们离得太近了，她可以清晰看见杰奎琳的眼睛。 　　那是一双冷静又清明的眼睛，杰奎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真的想杀了面前的学生。 　　“为……为什么……” 　　“为什么？”杰奎琳叹了口气，“菲依，我说过了，我是自愿的，你为什么不信呢？” 　　“幼年时魔女学院读书，我身边就没有任何人，”杰奎琳毫无情绪起伏地看着菲依，“我一度以为逃离了那场噩梦，但多年前因为莉莉丝一封任聘书，又把我拽回了那场噩梦。” 　　“这么长时间，只有波丽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话，和我聊天，所以我自愿帮她做一些事情，有什么不对吗？我不能允许你，破坏波丽的计划，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我不想看见她哭。” 　　菲依艰难地张口，“所、所以……就要我们去…死？” 　　“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杰奎琳的视线跃过她，看向遥远的更深处，“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们的结局早已注定。在死之前，我只想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波丽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到快乐的人。” 　　“菲依，在这个世界，你没有让你感到快乐的人吗？如果他们消失，你不会感到难过吗？你会让他们消失在你眼前吗？” 　　杰奎琳缓缓加重手上的力道，“我不会，所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菲依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感觉心脏难受的像要爆炸。 　　杰奎琳没有动用任何魔力，她在纯粹使用暴力。 　　要不要反抗？如果反抗了，情报搜集恐怕会立刻中断。 　　妈的……没想到杰奎琳居然还有恋爱脑的潜质吗？！ 　　“那可以不可以让她暂时失去意识，”一道尖细的声音忽然从杰奎琳头颅中响了起来，连菲依也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波丽在说话。 　　“让她失去意识吧，杰奎琳，然后我们把她涂好直接丢进虚妄之海，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不会毁掉爸爸的计划了。就算她真的不行，我们不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杰奎琳终于弯起了嘴角，“好，我听你的，波丽。” 　　“杰奎琳，”波丽问，“我能够信任你的，对不对？” 　　杰奎琳笑了，“当然，我是一名导师，就算罗小姐天赋再高，也只是位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不是吗？” 　　她展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菲依。“弱小的螳螂啊，不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太敏锐了。为什么不再傻一点？” 　　下一刻，那双手中一圈又一圈的黑色雾气逐渐升腾。 　　杰奎琳挥动双臂，属于高级魔女的魔力瞬间袭向菲依！ 　　魂锁仍在。少女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杰奎琳甚至没有继续补刀，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事情顺利向着波丽计划好的方向推进。 　　然而—— 　　“噗呲！” 　　魔力在即将触碰到菲依时，突然像撞在一层透明的罩子上，瞬间被打散！ 　　杰奎琳的表情怔住了。 　　她来不及惊讶，更来不及深究原因，只凭借高级魔女的战斗本能，立刻又补上好几道古咒语！ 　　但所有的魔力全都在刹那之间再次被击溃！ 　　散落的、宛如黑色羽毛的魔力缓缓在菲依周身坠落，年轻的魔女慢慢抬眼，暗紫色的瞳孔内犹如刮过一场风暴。 　　杰奎琳眉头一皱，突然本能的向后瞬移。 　　她浑身的骨头都在告诉她，跑！先离眼前这个女孩子远一点！ 　　果然，下一秒，杰奎琳原本站着的位置猛的被一股巨力袭击！汹涌的力量仿佛山崩海啸，瞬间砸出了一道瘆人的深坑！ 　　半个深渊都在因那力量颤抖！ 　　杰奎琳彻底愣住了，她缓缓仰头，亲眼看见瘦弱的菲依身后，正逐渐凝聚形成的一道巨型黑影！ 　　“那是……什么东西……” 　　高级魔女下意识后退，“你到底契约了……什么东西……？” 　　“恩？导师居然不知道吗？” 　　菲依歪头看着她，来自英雄的魂锁一圈一圈从斗篷中滑落在地。 　　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但杀意却从每个毛孔中迸溅出来。 　　“别西卜·奥德莱奇·维托·普里斯特利，来自深渊唯一的恶魔。” 　　长满暗绿色鳞片的恐怖头颅，一点一点从雾气中探出。宛若地狱魔神般的竖瞳，死死地盯着杰奎琳。 　　菲依在恐怖的身躯下轻笑。 　　“打个招呼吧，亲爱的导师。” 第41章 “愿我们每个人，终将得偿所愿。”（有关恶魔的名字） 　　杰奎琳想都没想, 一串山崩地裂的魔法疯狂冲击着别西补的防御护盾！ 　　她身后亮起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那一圈圈光亮之中，是一只只刻着繁复咒文的武器和道具。 　　那是杰奎琳的使魔, 囊括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稀奇古怪的武具。 　　铺满大片大片天空的使魔, 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宛若海啸般扑向恶魔！ 　　恶魔高亢嘶吼, 膨胀了数倍的身躯一跃而起，遮天蔽日般与使魔们撞在了一起！ 　　那一晚，深渊的天空被不断流转的魔法填满，炸开的魔力比烟花还要绚烂。 　　杰奎琳尽了全力！ 　　她在一开始就将所有强大的魔法显化尽数释放！但那可是恶魔！ 　　杰奎琳从未想到, 为什么从黑暗里诞生的恶魔会心甘情愿契约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她死死咬住牙关，将身体里的魔力调动至最为巅峰的状态，才能堪堪在恶魔手下侥幸坚持到现在。 　　然而就在此刻, 另外一个恼人的东西居然也加入了战场！ 　　“菲依·罗！”杰奎琳目眦欲裂！ 　　那个该死的学生趁她不注意，竟溜到了背后偷袭她！ 　　“贱种贱种贱种！”杰奎琳背后, 波丽的脸疯狂尖叫，可这具身体在死命抵挡恶魔的攻击，完全没办法再去做更多的事。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菲依站在离她几米远外的地方，低声呢喃，“幽冥之声——” 　　这是贝罗娜导师刚刚教授的古咒语，其显化出的效用只有一个——言出法随。 　　风将黑色的斗篷吹的猎猎作响，菲依一只手抵在唇间，阴测测地朝波丽的脸笑了一下。 　　“杰奎琳, 停止你的一切活动。” 　　她的魔力不如高级魔女的强大, 只能控制其1秒左右的时间。 　　但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 就算是0.1秒, 也是致命的。 　　话音刚落, 杰奎琳所有魔力瞬间溃散，她像只失去生机的木偶娃娃，呆呆地看着恶魔巨大的手掌一把掐住她，随后狠狠一捏！ 　　波丽的惨叫消失了。 　　恶魔松开了手掌，杰奎琳的身体倒着直直下落，仿佛一只破掉的风筝，砸进了菲依面前的土地上。 　　万籁俱寂，深渊的天空重新恢复暗淡。 　　菲依几步走过去，蹲在了杰奎琳身边。 　　导师没有死，她只是被恶魔捏碎了满身的骨头。 　　那些碎裂的骨刺像针一样扎进血肉，仅剩的魔力艰难自我修复着。可伤口太多太密集了，刚刚经历大战后已然枯竭的魔力，根本没有办法全部修好。 　　杰奎琳像个血人。 　　她听见响动，艰难转动眼睛。 　　她的眼底没有后悔，只是有种看透什么的漠然。 　　那一刻，菲依忽然想起命运之轮给她看的杰奎琳曾经的命运。 　　也许她觉得并不是很重要的孤独和寂寞，在导师不算漫长的生命中，却是一切的导火索。 　　“杀死……我吧……”杰奎琳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应该……很想……杀掉…我…” 　　菲依没有回答，在她身后，别西卜变回了人类形态，居高临下，警告地看向杰奎琳。 　　“呵……”高级魔女震惊极了，“为…为什么……不仅是你身边…身边的人……为什么连、连恶魔也……你…你凭什么……” 　　其实一开始，杰奎琳并没有对天赋很高的菲依有什么重视，只是菲依敏锐的察觉到了，再加上波丽说那孩子很适合做新的咒女，所以杰奎琳才打算朝菲依出手。 　　可现在，杰奎琳是真的开始嫉妒。 　　凭什么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学生，不仅能跨过那层禁制楼梯走到高级魔女中间来，参加她们的会议，被校长看中，被所有人喜欢并夸奖。 　　这些还不够，她居然还能召唤黑暗之子为她战斗？！ 　　不过就算她如此受欢迎，那又能怎么样？ 　　杰奎琳讥讽一笑，“从你接过那张……入学通知……你的命运…就已经注、注定……就算你现在……能够杀死我……你的未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被蒙在鼓里…可怜又无知的……蠢货……” 　　“那是你以为的，导师，”菲依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神罚让魔女无法活过28岁，这本来是无解的东西。但我来了，那些曾经已经发生的绝望，就不会再次重演。” 　　“这是我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我不会让校长看见的那个未来再次发生。” 　　杰奎琳再一次怔住了。 　　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莉莉丝难道连神罚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们曾经在入职时起过誓言，绝对不会向任何一名学生透露有关神罚的事情。 　　“觉得疑惑吗导师？”菲依看着她，“我也很疑惑，为什么你不能多信任一点你的同伴们，多信任一点我们呢？” 　　在命运之轮的画面中，杰奎琳刚入职时，导师们经常会想请她走出宿舍，和大家在一起。 　　但杰奎琳那时候自认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每天将自己闷在宿舍。 　　她主动在关系开始前拒绝了她们，她在最初，就并不信任其他魔女。 　　如果在波丽第一次有奇怪反应的时候，杰奎琳愿意主动说出来，或许现在事情仍有挽回的余地。 　　可她没有，她摇摆不定，对魔女学院，对其他同伴们早就抱有的怨气和恨，就这样被波丽毫不费劲的放大了。 　　导师认为喜欢听她说话、聊天，会用言语关爱她的波丽是好的。可她根本忽略了——白天黑夜在一起授课，会一起研究教学内容，曾拥有同样的学生时代，即将共同面对跌宕未来的同伴们，一样也是担心她的。 　　或许在无数次孤寂的黑夜里，杰奎琳只需要打开房门一小会儿，就能迎接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 　　但菲依不是世界，没有将时间拨回去的能力。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阿斯克孜的魂锁被注入魔力，一圈圈把杰奎琳缠成了木乃伊。 　　但这还不够，菲依请别西卜用恶魔的力量，在魂锁外又上了一层禁制。 　　这样就算魂锁出了问题，杰奎琳也只能站在原地当雕塑。 　　“你不准备……杀掉我？”被魂锁控制着，踉踉跄跄站起来的杰奎琳茫然地问。 　　她身受重伤，属于波丽的那部分已经没有能量支撑，早就陷入了昏迷。 　　菲依摇摇头，“为什么要杀掉你？” 　　“呵……”高级魔女冷笑，“自以为是的善良……愚蠢……” 　　“当然不是因为心软，”菲依突然转头看她一眼，“导师是不是忘了，在最一开始时，波丽很明确的说过一句话，她说她只能分裂两次，没有更多的力量来控制我。” 　　“所以我很好奇，相信莉莉丝校长同样好奇。一只波丽在你身上，那她分裂的另一只，去哪里了？” 　　杰奎琳的表情，变了。 　　感谢别西卜，它不仅在大战开始前就设下了屏障，没让地动山摇有一丝一毫泄漏到学院去。它还在最后，帮助菲依将木乃伊打包送回了学院顶层。 　　“我要吃三盘软炸双面鱼，”离开前，恶魔用人类的形态贴在菲依耳后，悄悄地说。 　　它邀功似的，一小截尾巴甩来甩去。 　　“5盘，”菲依看它，“再给你加一桌新菜，费埃尔请了一位不错的大厨，你一定会喜欢。” 　　恶魔沉默了一瞬，抬手帮她戴好歪掉的帽子，“结束了来找我。” 　　随后，男人的身体消失在原地。 　　菲依控制着魂锁，带着杰奎琳登上顶层的楼梯。 　　万幸的是，她敲响校长室的门，莉莉丝正坐在地毯上帮大部头们擦封皮。 　　“杰奎琳？菲依？”莉莉丝立刻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没有课程的导师们全被惊动了。 　　菲依淡定的叙述了一切，除了有关她契约别西卜的事情，她只是将恶魔描述成一位路见不平的好魔。 　　但即便如此，高级魔女们的表情也跟着她的叙述变了无数次。 　　“怎么会这样？杰奎琳，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贝罗娜第一个怒气冲冲地跳了起来，被一旁的萨莉拉拉住。 　　萨莉拉用眼神制止了战争的魔女。 　　事情已然发生，她们的学生差点因一名导师死掉。 　　无论杰奎琳抱有怎样的理由，只要她是在清醒状态做的决定，就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事关重大，我不敢擅自做决定。”菲依平静地说，“所以我把人带回来了。” 　　校长室里没人说话，杰奎琳就坐在角落，已经出气多，近气少了。 　　她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更是无心去争辩那些有的没的小细节。 　　魔女从不为自己辩解。 　　她做了，就是做了。现在失败，也只是能力不足导致的。 　　反正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活不了几年了。魔女的最终归宿只有死亡，没有其他的选择，她完全不相信那个小女孩能够救她们的话。 　　杰奎琳吐出一口血，眼前雾蒙蒙的。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莉莉丝校长走过来按住了菲依的肩。 　　看得出校长的情绪并不平稳，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 　　“这是我的失误，我应该更关注导师们的心理健康。”莉莉丝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温和地看向菲依，“看上去你又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勇敢的孩子应该获得奖励。但亲爱的菲依，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的校长，”菲依向着导师们鞠了一躬，“那么我先回去上课了。” 　　莉莉丝校长希望她暂时离开，并不是打算瞒着她，从叛徒口中挖出情报。 　　而是想要逼问出另一只波丽在哪里，她们所使用的手段，并不适合一个孩子在旁边观看。 　　等菲依离开后，校长室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学院绝不允许背叛。”莉莉丝一步一步走向杰奎琳，“无论你有怎样的理由。曾经所有前辈们用神魂俱灭换来的生机，怎么能允许因为你一点龌龊的心思，就白白葬送了？” 　　银白色的头发如同鬼魅般伸展，莉莉丝慢慢弯腰，直勾勾盯着杰奎琳的脸，“所以，杰奎琳·兰斯洛特，你只有一次主动说出来的机会。” 　　“另一只波丽，到底在谁的身上？” 　　* 　　即使经历了高级魔女vs黑暗之子的大战，即使破坏了一场针对学院的重大密谋事件，即使刚刚亲手抓住一名隐藏起来的叛徒。 　　——但只要这个世界一天不毁灭，作为学生，该上的课一节也不能少。 　　菲依慢吞吞挪到教室外，发现这节课是使魔召唤。 　　怪不得没在校长室看见夏普导师。 　　课程已经进行了大半，菲依无耻的决定拖过去，等下节课在进去上。 　　夏普导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门外偷看的她，正在亲手指导希尔，如何让使魔进行更多的学习。 　　菲依刚准备撤，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硬生生拉住脚步，下意识给自己施放了个隐身的古咒语，这才绕回来盯向教室里的人。 　　夏普导师站在讲台上，胖胖的导师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头发盘成一个发髻，而是放了下来，披散在肩膀上，菲依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导师之前也偶尔会换换发型。 　　真正让菲依感到奇怪的点是下面的学生们。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课。 　　这节课是在教授如何让召唤使魔时的精神更加集中，如何在最紧张的时候迅速让使魔作出反应。 　　看起来应该是枯燥乏味的一堂课，按理说课堂上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们的精神太集中了，没有一个人走神，也没一个人开小差。 　　路妮恩一句闲话也没说，希尔也似乎完全没露出担心她的神情。 　　明明上节课还做了那么奇怪的事情。 　　菲依站在门外，异样感愈发强烈。 　　可夏普导师传出来的讲课的声音，正常的简直不能再正常。 　　先等等下课之后再进去调查？ 　　不太行，上课的古怪下课还能剩什么？ 　　菲依仗着自己会隐匿身形，大着胆子一脚迈进了课堂。 　　然而下一秒，一股水一样的膜忽然在她眼前破裂。 　　原本课堂上幻觉般的传道解惑的画面倏然消失，菲依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了什么？！ 　　夏普导师的脖颈上，居然也顶着波丽的头颅！ 　　黑板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古怪扭曲的魔法阵，所有学生像木头一样愣愣地看着。 　　她们一只眼睛里出现了完全相同的黑色月亮，另外一只眼睛中也逐渐有了月亮的雏形。 　　那是咒女在进行控制仪式，波丽打算利用上课控制全学年所有学生！ 　　原来这才是波丽的主要目的，高级魔女魔力太强，没办法用普通方式操控。所以只能选择用波丽做成咒语，直接取代高级魔女的思想。 　　接着再借用高级魔女的身体，一点一点将所有学生全都变成黑月亮的傀儡。 　　外面设置的幻觉屏障被穿透，波丽警觉的扭头看向门口。 　　可门口空空如也。 　　夏普并不像杰奎琳一样好说话，为了快速完成寄生，那天晚上还是杰奎琳偷袭了夏普，让她的意识陷入沉睡，波丽才成功进驻了这具身体。 　　但夏普的反抗意志明显，所以只能一直使用诅咒压制，无法像杰奎琳似的成为助力。 　　仅仅靠波丽的认知，她并不能识破隐身这种魔法显化。 　　那一瞬间，菲依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 　　她从没在希尔脸上见到宛如死人一样的神情。 　　“波丽，你真的找死。” 　　不需要去思考用哪个技能，不需要在乎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刹那之间，菲依手臂用力一挥！ 　　“使魔召唤！” 　　来自异世界的少女形象踏空而来，在她背后，巨大的金色之轮亮起耀眼的光！ 　　修改器发出暴虐的嗡响，个人面板上的数值疯了似的不停往上翻倍！ 　　200%，300%，410%！ 　　所有的魔力集中凝聚成，喷涌着汇集成一道冲天而起的黑色风暴！那风暴疯狂扭曲涨大，犹如一只黑色巨蟒，带着猛烈的杀意，尖啸着冲向波丽！ 　　窗户炸裂，墙壁在刹那之间爆开！ 　　波丽在完全傻掉的状态中，被巨蟒一口吞如腹中！ 　　“怎么回事？菲依？！” 　　隔壁正在授课的导师们闻讯赶来，全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这凶悍强大的魔力……！ 　　菲依她……不是才二学年吗？！ 　　安琪导师反应最快，她张开手掌，从掌心里飞出数不清的诅咒绷带，仿佛收紧的球一般硬生生拦住了菲依继续爆炸扩散的魔力。 　　顺便将教室内的一切景象全都隔绝了，落后一步的学姐们只看到了不断鼓涨的巨大圆球。 　　“回到宿舍去！”导师们维持着秩序，像赶鸭子一样赶走了看热闹的学生们，“所有人没得到通知前不许出来！” 　　梅抱紧自己的蛋卷筒，被娜娜拽着脱离拥挤的人群。 　　“是菲依吧？刚刚我好像听见有导师叫她的名字了。” 　　“不知道，”娜娜大口喘着气，这么强大的、已经碾压她们的魔力，给她们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压力。 　　“如果真的是她……”娜娜狠狠拧起眉头，“她这么短的时间，都吃的什么东西？” 　　校长室内的导师们赶来的速度慢一些，等她们抵达时，盖亚已经将魔力暴走的菲依压制下来了。 　　枯枝第一次长出绿色的嫩芽，守则的魔女不断轻拍着菲依的后背，“可以了可以了，罗，谁都没有出事，你放松一些，对，就是这样，慢慢把魔力释放到我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安琪依然维持着屏障，她向同伴们摊手，“我正上着课呢，外面突然就魔力爆炸了。赶来一看，就看见那孩子在虐杀夏普。哦，也不算是夏普。怎么说呢，总之，夏普太惨了。” 　　导师们一拥而入，她们在那里见到了几乎不成人形的波丽，还有正在和盖亚一同祛除学生们诅咒的菲依。 　　夏普当然没有死，她的意识被压制，没有办法动用身体里的魔力。 　　波丽只会一点幻觉魔法，根本挡不住菲依的攻击。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这样。 　　莉莉丝设下了新的屏障，让安琪脱身出来和阿斯丽德一起上前。 　　一个负责想办法趁波丽虚弱，将她从夏普身体里拔出。另一个负责治疗夏普和学生们身上的伤势。 　　菲依的魔力暴走冲击力太大了，离她最近的一排学生都受了一些轻伤。 　　虽然盖亚已经用药剂和魔法紧急治疗过了，但阿斯丽德不放心，还是准备给每个学生都好好检查一下。 　　“抱歉……”菲依站在希尔身边，看着忙碌的导师们，低声说道，“没有办法控制情绪，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萨莉拉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一如当初将她接进深渊时一样，“你帮助我们找到并处理掉了最后一只波丽，没让事态更加严重，是我们应该感谢你。” 　　“说的没错，”贝罗娜别开眼神，“和你一比，我们这些家伙，最近真的是懈怠了啊。” 　　每一位导师都被现场的破坏力惊到。 　　明明她们每天都会换着人给菲依做课后辅导，可这孩子的进度，怎么比她们所有人测算的都要离谱？ 　　“菲依，明天就能毕业了吧？”盖亚犹豫了一下，罕见的主动和莉莉丝小声说道。 　　莉莉丝沉默了一瞬，才扭头看了兜帽一眼，“她才即将迈入十岁。” 　　“十岁，我十岁的时候，还没背下来【极寒冰冻】的古咒语呢。”贝罗娜也靠了过来，用气音接话，“我的学生，居然已经能够炸开一整个教室了，还波及到了那么多人。” 　　这些被诅咒到一半的学生们，和当初呆板的菲依一样，反应迟钝。 　　阿斯丽德应对起来已经有经验了，她指挥几位导师帮忙，将孩子们全送进了校医室。 　　而在确认了希尔没有更大的问题后，菲依则被带到校长室，围观莉莉丝校长驯服咒女。 　　托菲依的福，两只波丽一同遭受重创。 　　不需要怎么花心思，夏普身上的那只就被拔除了，剩下杰奎琳身体里的那只，也在无法从将死的身体里获得回应后，被莉莉丝吸了出来。 　　波丽再次合二为一，只不过这一回，她不再无法被破坏了。 　　她的灵魂受到重伤，安琪轻而易举找到了诅咒魔法阵里被隐藏的根基。 　　“安琪，”莉莉丝校长冷冷抬眼，“毁掉它。” 　　安琪：“不需要再逼问什么情报了吗？” 　　“不需要，让她死。” 　　于是安琪抬手，波丽的头在黑色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少女的惨叫声尖锐又痛苦，可房间里所有人都只是漠然地注视着。 　　“诅咒之物被毁，画魔法阵的人会遭到反噬。”安琪歪头和菲依解释，“那个算计你的老头儿，恐怕现在正在某处遭受灵魂焚烧的痛苦。” 　　“他会恢复吗？”菲依问。 　　安琪摇摇头：“这么强大的诅咒之物，一旦反噬可是很可怕的。那老头儿的力量恐怕会直接从天上砸进泥土里吧？就算侥幸活下来，他身体上永远会留下一道伤疤。我不知道伤疤会出现在哪里，不过那一定比我的丑多了。” 　　“真的很抱歉，菲依，”莉莉丝起身说道，“如果不是我们一开始想要知道更多的东西，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学校里的寄生虫终于被铲除，杰奎琳的眼睛里也失去了所有生的欲望。 　　波丽成了一捧灰烬，没有人会在愿意和她说话了。 　　黑魔法道具课导师用自己仅残存的一丁点魔力，捏爆了自己的心脏。 　　向死总比挣扎着活下去更容易。 　　一时间，校长室内安静如斯。 　　高级魔女们不约而同脱掉了尖顶帽，可没有人诵念悼词，也没有人提起葬礼的事。 　　最后还是校长决定，将背叛者埋入弯曲森林外。 　　她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毕竟还有很多受伤的同伴。 　　夏普的精神受到杰奎琳联合波丽的重创，一直陷入昏迷之中，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上课。 　　自从神罚之后，魔女学院里的导师首次因为意外减员，也是首次整个学年的学生集体进了校医室。 　　所有高级魔女第一次对黑月亮的手段有了更加直观清晰的认识，她们从未像今天一样愤怒。 　　课业暂停，菲依去校医屋那边帮忙，陪伴治疗的希尔。 　　等她走后，安琪罕见的严肃起来。 　　“校长，有一件事情，我认为你必须知道，是关于……菲依的使魔。您还记得您的第一个预言吗？” 　　那天在校长室发生了什么，菲依并不清楚。所以她也完全不知道，当夜，高级魔女联合集会，第一次降临在埃尔比勒城的天空。 　　疯鼠群从地底突然喷涌而出，与血腥的黑色蛇群一起，如潮水般瞬间吞没了街上的黑月亮酒吧。 　　扭曲疯长的枯树宛若死神降临，将所有企图从酒吧逃跑的人全都狠狠扎进地底。 　　那一夜，黑月亮酒吧血流成河。 　　诅咒绷带死死捆住每一寸土地、建筑、尸体，慢慢将其拉入地底。 　　至此，黑月亮酒吧原本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修院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所有大法师、圣骑士一窝蜂冲向事发地。 　　在那里，他们看见了天空中漂浮的魔女联合。 　　银发飞扬，莉莉丝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众人。 　　“战争开始了，这是来自深渊的反击。” 　　她抬手，魔女们瞬间消失在原地。 　　大地上，埃尔比勒城的居民们撕心裂肺的奔走呐喊。 　　“魔女降临了…！魔女来了！！她们带来了死亡，再一次！！” 　　僧侣们联合城公馆努力镇压恐惧的人群，但天边一抹黑暗仍然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魔女降临了……”昆西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巨大无比的坑洞，“那位老板，到底在玩什么？” 　　在距离大法师们的不远处，某街道角落的阴影中。 　　带着银质眼镜的男人仰头看着一切，他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事情颇具兴趣。 　　“波丽消失了，大人的嘱托我没有完成。” 　　男人身后，头发花白的老者呕出好几口血，连带着仍在蠕动的内脏组织。 　　猩红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上流，最终汇聚在太阳穴的位置逐渐渗入皮肤，凝聚成一道无法抹去的文字伤疤。 　　老者刚说完那句话，便骤然跪了下去。 　　他浑身开始起水泡，每一个水泡都有巴掌那么大，半透明的、像是蜘蛛卵一样在身体上层出不穷。 　　仔细看去，水泡中还有小小一片的女孩的脸，那些纹满了黑色诅咒文字的脸在水泡中飘来飘去。 　　诅咒在反噬。 　　“辛苦了，克林福德先生。”男人微微偏头，抬手抛过去一瓶药剂，“喝掉，你的生命至少可以保住。” 　　克林福德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艰难拧开瓶子，将药剂灌了进去。 　　期间他的每一根骨头似乎都在断掉后重组，药剂修复着他快烧干的心脏。 　　片刻后，克林福德从濒死的状态恢复过来。 　　老板又救了他一命，用从未见过的神奇药剂。 　　“这也是……来自祭典的力量吗……” 　　眼镜男微笑地背过手，“这是老板的力量。老板知道你所付出的一切，所以他让我转告你，在我们达成目的之后，你一定能够获得你想要的。当然，你那位可爱而又慷慨的小孙女，也一定能达成所愿。” 　　“我明白……”克林福德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仍然虚弱，“可波丽失败了……魔女震怒。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那就是一群疯女人，连当年的神主都敢直面而上。” 　　“不需要担心，“男人摘掉眼镜，轻轻擦拭，“世界线偏移的越多，老板的力量就越强，我们离目标也就越近。当整个世界都偏移成巨大的角度，仅靠几个疯女人，根本无力回天。” 　　“相反，”男人慢条斯理重新戴好眼镜，“她们现在越激烈，就代表波丽取得的成果越优秀。不是动了筋骨，那些魔女怎么会拼着再次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一套空壳埋葬呢？” 　　虽然这么多年和那些大人物建立的“沟通”中转站被毁了，有点可惜。虽然再建起来一个新的非常麻烦，但这次的行动终归是有了结果。 　　波丽证明了那些地下的疯女人们，也并不是无坚不摧。 　　这足够了，老板一定会开心的。 　　克林福德的表情变得好看了一些，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和无能。 　　“不需要担心，先生。”男人勾了勾唇角，“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们走的更快，。” 　　说这话时，男人脑海中忽然闪过曾经在某个小镇，看见的那副繁花盛开的美景。 　　一开始他以为那个小镇上有不知名的力量，但后来一系列意外发生，他忙着处理，没再管那个小镇。 　　然而过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没有那个小镇上的任何消息。或许，当初那一瞥，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对了，”想到这儿，男人状似闲聊般问道，”克林福德先生，你是在哪里找到魔女的那只突破口的？” 　　克林福德抬眼看了他一眼，“只是偶然碰见，在一个黑暗集会，需要派人把那个集会灭掉吗？” 　　男人问，“那里边都是一群什么人？” 　　克林福德：“信仰魔女的普通人，最强大的，也不过是一名小镇上的僧侣，毫无威胁。“ 　　“既然没有威胁，那就不用去管。”男人想到什么，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留着那些能够联络魔女的人，等到必要的时机，我们还会再用上他们的。” 　　他们才是主宰这个世界走向的人。 　　没有任何人能和他们齐步并驱。 　　就连当初的神主都不行，其他普通人，更加无力，只配在他们的掌心下，做听命令的提线人偶。 　　“愿阴霾的月光照亮整片大地，”男人在额头轻轻划了一道，“愿我们每个人，终将得偿所愿。” 　　克林福德也微微低头，做了同样的动作。 　　“愿我们每个人，终将得偿所愿。” 　　“那么，期待您养好身体。”男人打了个响指，地上凭空出现一道白色魔法圈，“早日重新回到我们中——”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一道风忽然出现在男人背后。 　　那一刻，无论是克林福德还是眼镜男，脸色瞬间变了！全都惊愕地看向身后！ 　　“哎呀呀～找，到，你，们，啦！” 　　宛若银河般闪亮的头发疯了似的向前，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冲向两人！ 　　刚被反噬的克林福德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直接被捅成了蜂窝！ 　　而眼镜男却爆发出更加惊人的速度！ 　　白光一闪，在头发抵达前消失于原地！ 　　紧接着，他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不远的半空。 　　“还真是失策了啊，”他揉了揉眉心，“没想到莉莉丝校长竟然也会为了骗我们出现，而大张旗鼓演出那样一场蹩脚的戏么？” 　　“当然，否则比老鼠还活在阴沟里的你们，又怎么肯露出哪怕一点点的马脚呢？“另一道声音猛地在眼镜男下方响起！ 　　是贝罗娜！ 　　冲天的战火蓦然爆炸！可古怪的光仍然亮了一瞬！ 　　“喂喂喂！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贝罗娜当即收了魔力，果然战火灼烧过的地方空空如也。 　　“跑了？”莉莉丝眯了眯眼，那个眼镜男……能在贝罗娜的突然袭击下逃跑么？ 　　为了抓人，校长将八名魔女以两人一组的形式，分散至不同的方向。 　　她们这组刚巧中奖。 　　但没想到的是，菲依所说的眼镜男，居然能够强大到这种地步。 　　不过还好。 　　莉莉丝感受着逐渐逼近的修院的力量，浅浅一笑。 　　“希望旅途中，你不会死的太快，克林福德先生。” 　　作者有话说： 　　有关恶魔的名字：看到好多宝贝疑惑这个问题，解释一下——恶魔让女主念他的名字，只是给女主设置一个召唤仪式，类似于“出来吧！我的小精灵！”，就相当是“刷脸启动机制”。只有女主的脸能够召唤他，其他人并不行。而且在女主念出名字之前，恶魔就已经到了，这个文里有写啦～可能是我没有写清楚，造成了误会，实在抱歉～我会好好想想，修一下细节。当然这个名字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效力，很多年没有人知道只是因为他是一只空巢老魔，没有任何亲近的人，并不是说名字不能轻易告诉别人。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是全名….. 　　别西卜：我只是想听她一遇到危险，就念一次我的名字。 第42章 “以后都不用再害怕了。” 　　克林福德被抓后, 菲依面前登时弹出了一条许久不见的对话框。 　　[“叮！”恭喜你！已成功将世界线修正率提升至61%！] 　　[你成功阻止了魔女学院被诅咒入侵，魔女将继续延续这个种族，你帮助抓捕了克林福德·约瑟夫, 有关他后续一系列的危机将不复存在。] 　　菲依看着一连串的信息, 大脑“嗡“的一下。 　　第一反应就是, “克林福德被抓了？被谁抓了？” 　　[高级魔女联合。] 　　小世界简单播放了魔女降临的画面, 菲依对导师们的导师们的速战速决五体投地。 　　真的大发了，从开始计划到实施再到把人带回城堡地下的监牢，完整的过程没有超过20分钟。 　　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眼镜男巴拉巴拉一顿演讲的时间。 　　一直消失的克林福德就这样被逮回来了。 　　再加上死亡的杰奎琳和波丽，世界线修正率因此直接保涨了20%！ 　　菲依做任务这么久, 从来没一下子打出这么多的奖励。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所以……曾经也是在这个时间点, 魔女学院出事了吗？” 　　[是，]小世界肯定了他的猜测, [虽然过程有细微的差别，但走向是一致的。] 　　[不过在那个曾经，克林福德成功了。] 　　[菲依，修正率上涨，我恢复了很多。有关于曾经的事情，可以播放给你看，假如这是你所希望的。] 　　50%对于小世界来说是一道坎，现在菲依一下子帮祂提升到61%, 小世界从未觉得像现在一样清明。 　　祂清晰的意识到, 在未来的时间里, 祂可以帮菲依去做更多的事了。 　　比如, 给她补上她想看的过去。 　　然而—— 　　“还是算了, ”菲依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放弃了。 　　“我已经没办法，再将导师们和学生当成普通的npc了。” 　　如果看到那些背刺成功、信任之人彼此攻击的画面，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现在想起游戏里贝罗娜导师作为最难的boss之一，那仅剩的绝望憎恶的灵魂，她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好，还有一件开心的事情。] 　　小世界放出发光的个人面板，[恭喜你，菲依，你成功升到50级了。] 　　这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修改器能将她的个人数据翻至610%倍，再加上50的基础等级，那将是一个让人胆寒的数据。 　　* 　　二学年的学生们集体休息了两天，直到现在，她们还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菲依美化后也只告诉了希尔一点，但不多。 　　希尔也聪明的没有追问，只是在这之后，大小姐好像更喜欢黏着她的朋友了。 　　其他同学也敏锐的发现，似乎课程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原本她们属于按部就班的上课，那么在经历这一遭后，课程陡然像坐上了加速马车。无论难度还是进度，都快的不行。 　　魔法显化课。 　　“这节课下课之前，所有人必须学会这三项魔法显化！”贝罗娜坐在高高的讲台上，冷酷俯视众生，“如果有人没学会，那么实在抱歉，你今天恐怕无法离开这间教室了！” 　　深渊探索课。 　　“我认为普通的绿色区域已经没有办法满足我们了，”萨莉拉撑开黑色的伞骨，微笑着在地图上点出一片区域。 　　“虽然橙色对现在的你们来说有一点危险，不过我认为，困难能够使人尽快成长。所以，让我们开始吧。每人五只巨魔，生死自负。” 　　魔药剂课。 　　盖亚指着地缝对面嗡嗡飞舞的蜂群，平静地开口，“那是刺马头蜂，雄性工蜂每只的大小跟幼儿的头差不多大，有毒，飞行速度快。是毒性药剂中重要的炼制材料，抓捕时请注意躲避。” 　　“今天你们的任务是，至少抓到十三只刺马头蜂，成功炼制出任意一种优质级毒药药剂。” 　　一天下来，所有学生鬼哭狼嚎。 　　要不是黑魔法道具课的导师请了假，使魔召唤导师生了病，她们这两天恐怕会被折磨疯掉。 　　每个人铆足了劲儿，也只是堪堪擦线完成作业。 　　大部分学生都在抱怨，只有少数几个，从之前的遭遇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配合导师拼命成长。 　　亚尔维斯为菲依带来了埃尔比勒城的消息。 　　“全大陆警戒，魔女降临，说她们吞噬了一条街的居民。”亚尔维斯拿出上面发放的公文给菲依看，“但那是夸张的说法，事实是，魔女们只冲着一家名叫‘黑月亮\'的酒吧去的。” 　　菲依仔细翻看公文，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问，“当时有没有战斗发生？” 　　“没有，”亚尔维斯坐了下来，“魔女们有备而来，埃尔比勒城的修院却却晚到一步。” 　　“晚到一步？”菲依翻了个白眼，“是他们不想和那么多高级魔女发生冲突吧。” 　　都是会瞬移的人，装什么腿脚不便？ 　　不过还好那些修院的家伙胆小又不彼此信任，导师们才能顺利把克林福德带回来。 　　只不过黑月亮其他人没动手，是她没想到的。 　　也许那只是个处理灰色交易的中转站？这个被破坏了，还有其他的可以运作？那其他的地方，会在哪里？ 　　菲依陷入深思，虽然有点晚了，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 　　之前她又弱又菜，一直没敢踏入埃尔比勒城。可努力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吧？ 　　菲依抬眼，目光落在亚尔维斯手中的光之大法杖上。 　　那是昆西的下属，名叫吉恩的圣教军来到尼尼徽镇时，送给亚尔维斯的武器。 　　当时这个武器帮助亚尔维斯迅速坐稳了总管的位置，菲依等级不够，连碰都不能碰。 　　现在，她没什么表情地挥了挥手。 　　光之大法杖轰然碎裂，一圈圈黑气在一地碎片上流转。 　　亚尔维斯当场傻掉。 　　好在后面菲依又用魔法帮他修复了，光之大法杖恢复的和新的一样。 　　他感叹信仰之人的强大，菲依感叹就这，还是不太够。 　　“我要离开一趟，大概需要3天的时间。”她看着亚尔维斯，“这边的一切，暂时要辛苦你了。” 　　亚尔维斯愣了一下，随后恭敬地说道，“您可以完全放心交给我，温纳斯在腊扎马镇、远洋城开设的药剂铺分店，已经全部顺利开业了，费埃尔的连锁餐厅也已经已经在尼姆鲁德城进行建造了。” 　　“杰克通过远洋码头执事的身份，成功和远洋城的几位大人搭上了线。按照您的规划，那些大人都是和埃尔比勒城修院的大法师们有联络的。” 　　“玛丽安也在努力吸纳新的信徒，我也因为政绩收到了提拔到腊扎马镇的通知。所有的一切正在稳定向前发展着，您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担心，我们所有人都永远是您手中最忠诚的刀。” 　　那一瞬间，菲依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一开始原本只是顺手帮点小忙，可从没想过，这个世界的他们会反馈给自己那么多东西。 　　每个人都在为她而努力，不是因为她的力量，只是单纯因为她这个人。 　　“谢谢。”她低声说。 　　“您不需要如此客气，”亚尔维斯笑了，“我们能走到今天，拥有曾经想也没想过的成就，也都是来自于您的帮助。您并不欠我们什么，相反，您是我们的救世主。” 　　“对了，”眼瞧菲依的状态不错，聊天的气氛也很好，亚尔维斯想起女儿的嘱托，瞅准合适的时机，轻轻询问菲依。 　　“祷告室吸纳的信徒人数稳步增长，我们的生意圈、情报圈也在有条理的分工合作。所以，玛丽安想问问您，是不是应该，为我们的集会取一个名字？” 　　他认真的解释，“名字能够成为一种凝聚力，也能让漂泊的人们拥有更多归属感。他们信奉您，却在面对同伴时不知如何称呼自己。” 　　菲依开始狂冒冷汗。 　　取名是她最不擅长的一件事了，想当年第一个游戏账号的ID简单粗暴，就叫【干翻所有人】。 　　后来上了排行榜，感觉太过于羞耻，于是又暗戳戳花了9块钱买了改名卡改掉。 　　所以就算亚尔维斯说的毫无破绽，没有丝毫可以回转的余地，菲依依然可耻的想要混过去。 　　但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亚尔维斯热切的目光，仿佛透过那双眼睛，看见背后那位狂热的少女。 　　菲依：“……” 　　不就是一个名字……！ 　　她咬牙切齿想了半天，终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叫[焚夜]吧。”菲依的眼底仿佛蓄满了暗紫色的电光，“焚烧掉暗夜里的一切阴霾，无论是黑色的月光，还是肮脏的修院，让这个世界重新变回正常的样子。” 　　神明不是必要，魔鬼也并非怪物。 　　让人们回到正常的生活，科技发展才是唯一的硬道理。 　　焚夜集会。 　　亚尔维斯瞳孔震动，他浑身的血脉都炙热起来。 　　修院总管单膝跪地，“谨遵您的吩咐！” 　　[谢谢你，菲依，真的谢谢。] 　　小世界的语气郑重而又认真，明明祂没有征得对方的同意，强行将人拉进这个世界。 　　但菲依从头到尾，都用尽全力。 　　祂是世界意志，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也意味着套上更多的枷锁。 　　祂能为女孩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还不如那只恶魔。 　　不过想到那只恼人的家伙—— 　　[菲依，如果你打算出远门，或许一只新的使魔更适合你的旅途。] 　　[恶魔的形体太容易猜出身份，恐怕会为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菲依不知道小世界的心情，她笑嘻嘻地小声说，“没事，本来也没打算在人间召唤它出来。” 　　恶魔只是好心帮忙，她不能没皮没脸真拿人家当使魔用了。 　　对话框极快速闪烁了一下，才快速打出最后一句话。 　　[菲依，这一趟旅途，你一定会过得非常愉快。] 　　* 　　打理好大本营的一切，接着老老实实滚回学院请假。 　　她没说实话，既然导师们不想让她知道，一定有她们的道理。 　　于是她随便扯了个谎。 　　“似乎阿尔法城的西南矿洞又出现了什么问题，有认识的人在那边联系不上了。所以我想去看看，可以吗？亲爱的莉莉丝校长，亲爱的萨莉拉导师。” 　　萨莉拉看向校长大人，表明让她拿主意。 　　莉莉丝眯起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 　　她承认，现在二学年的课堂已经无法教给菲依更多东西了。但她刚刚知道的使魔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菲依聊聊。 　　只是莉莉丝震惊于自己唯二的两个预言，没想到最后都落在了眼前这个少女身上。 　　她蓦然想起前校长在神罚降临在身上时，拉着她手一遍遍叮嘱，“要好好活着，活到预言之子出现的那一天。” 　　只是莉莉丝没想到，如此沉重的担子，真的要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吗？ 　　明明菲依应该像其他学生那样，和舍友聚会玩闹，抱怨作业和无聊的课程，到时间睡美美的觉，在休息日去买好看的衣服。 　　而不是每天在生死线上挣扎，逼迫自己完成超负荷的辅导，卷进处处危机的深潭，面对比自己强大百倍千倍的敌人，忙碌的不知白天黑夜。 　　莉莉丝的视线长久凝望着她，菲依歪了歪头，“校长？” 　　“啊，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呢。”莉莉丝揉了揉眉心，最终什么也没说。 　　“早点去早点回来，如果你无法赶上期末考试，连我也没有理由为你开脱哦。” 　　“好的校长，”菲依松了口气，“我一定会在约定时间内赶回来，安全的。” 　　请完假，来到了日常添置装备的环节。 　　不同的是，菲依现在金库爆炸。她根本不用考虑这玩意儿用不用得上，只要是在记忆中出现过的好东西，全买！ 　　仅此一件的孤品道具，溢价但好用，买！ 　　出现在拍卖会上的，被富商们炒起来超强防御斗篷，买！ 　　制作控制魔杖的全套材料，为了节省时间，买买买！ 　　亚尔维斯升任腊扎马镇的修院总管，获得了更多的光明道具，挑挑拣拣带走！ 　　空间手镯一开，根本不用关心行李重量的问题。 　　菲依甚至还用空间魔法，学着导师们那样，将手镯内部的空间分割成几部分。让东西井然有序的装在里面，不至于像龙卷风过境一样混乱。 　　她还在温纳斯那里搬来了一车药剂，统统塞进手镯。 　　最后空间手镯很无语的，满了。 　　菲依这才放弃，她最后去了一趟费埃尔的餐厅，点了满满一篮子好吃的菜。 　　提上，回到深渊，变成一匹小马，快速跑向虚妄之海的滩涂。 　　恶魔正在那里无聊的逗鱼玩。 　　大耳朵听见有声音，连忙扭头。 　　小马变回熟悉的身影，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它。 　　解决了杰奎琳，解决了波丽，解决了学院内最大的隐患。菲依心情好的不得了，她忍不住扬起一个巨大的笑脸，连灰色的发尾上都跳跃着明媚的碎光。 　　别西卜看的怔了一下，两只大爪子忍不住抬起，脑海中闪过少女扑进怀抱中的画面。 　　然而菲依只是跑到它面前便停了下来，“今天太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我可能没办法那么轻松就把事情解决。喏，给你带了特别多的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爪子里被塞进了一个篮子，硬邦邦的，触感很差。 　　别西卜眉头一皱，连尾巴都萎了下来。它只能沉默着把爪子放下，看着女孩踮起脚尖，将一盘盘美味的菜往外拿。 　　她还有两年就要成年了，身型已经逐渐显现出成人特有的漂亮的姿态。不大的脸被帽檐遮挡住一小部分，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小而挺的鼻尖。 　　灰发整齐的编成了几股长辫，耳朵小小一只，嘴巴也小小软软的。扬起头时，能清楚看见女孩子特有的纤瘦的脖颈弧度。 　　然而别西卜能感觉得到，这样纤瘦的身体，内里却蕴含着极度蓬勃的魔力。 　　那些飞速增长的魔力，犹如喷涌的火山，给人一种强烈高亢的吸引力。 　　恶魔下意识化成了人型，它想离菲依近一点。 　　虽然她说过恶魔的形态更好看，但那对于……对于……呃……靠近或者…触碰来说，还是不太方便。 　　菲依刚刚奇怪地看了眼人类形态的别西卜，眼前忽然剧烈闪起蓝色的对话框。 　　对话框像是出了什么故障，拼命在她眼前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但什么字也没打出来。 　　菲依心脏下意识一缩，趁着转身摆盘子的时候，用气音问，“小世界？！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菲依……] 　　小世界呢喃着打出她的名字，祂能够清楚感觉到恶魔逐渐上升的某种情绪。也许连别西卜自己也没注意，可心脏跳动的速度无法骗人，何况那还是三颗心脏。 　　小世界想警告菲依点什么，可话到嘴边，祂突然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纵然祂经历了破碎和时间倒退，纵然祂能看见这片大陆上的每个人。 　　可菲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和祂直接交流的，祂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更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被菲依讨厌。 　　不想让她接进恶魔，那是个坏东西。 　　但祂又有什么理由呢？ 　　恶魔能够在发生危险时保护她，可自己呢？ 　　担心越陷越深，所以拒绝在少女熟睡时依旧看着她。 　　这才导致了波丽的人头对她实施了诅咒，进行到一半时自己才发觉。 　　扪心自问，在没有征得允许前，一意孤行把菲依拉到这个世界。 　　可自己，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没事。] 　　寂静了很久，小世界才慢慢打出这句话。 　　祂没有资格。 　　“那就好，”菲依松了一大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刚刚晦暗下去的世界之光，因为一句话又重新亮了起来。 　　轻风迭起，一遍遍吹拂着菲依的脸颊。 　　别西卜却警觉的拧了拧眉，虚妄之海，哪里来的风？ 　　* 　　这是一顿相当美味的盛宴，恶魔大快朵颐，它有种重新回到很多年前在人间的时候，它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快乐了。 　　果然还得是菲依才行。 　　然而在别西卜吃的最快乐的时候，却接到了菲依的告别。 　　“我需要离开几天，”她掰着手指头算着，“要去一趟埃尔比勒城看看，还要去一趟佣兵协会总部，找他们的会长。” 　　她不确定埃尔比勒城里还会不会有黑月亮留下的线索，所以佣兵协会成了她下一个目标。 　　没有在克林福德身上拿到的东西，就由会长来还吧。 　　“哦对了，还有中央城的皇家修院。” 　　亚尔维斯和菲依说过一次，如果论神学藏书最多的地方是哪里，一定是中央城的皇家修院。 　　那里面拥有迄今为止每一任皇帝的历史书籍、神学书籍，还有很多不被允许流通的书籍。 　　反正出都出去了，菲依打算在周边摸摸情况，探探路。她一定要找到破除神罚的方法，毕竟菲依无法再接受一次导师的死亡了。 　　思来想去，皇家修院是最有可能找到相关信息的地方，但那也是这个世界上防护最严密的地方。 　　如果这一次来不及，那就期末考结束之后再去，反正她不会放弃。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5天后回来。”菲依笑眯眯地交代着，“我已经找好了朋友，每天都会来为你送好吃的。” 　　博比特沙虫，上次在污染卢克时帮了忙的那些小家伙们。那次之后，菲依帮它们修建了更大的地下巢穴，它们很乐意充当一阵送货员。 　　菲依把传送戒指留给了希尔，每天希尔都会取来食物放在城堡外的大地上，由博比特沙虫运送到滩涂。 　　虽然有点麻烦，但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菲依答应了希尔会给她带礼物，她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好。 　　恶魔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是5天而已，它告诉自己，别显得太矫情。 　　于是菲依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骑上科科罗魔法坐骑，前往腊扎马镇。再从腊扎马镇乘坐传送站，传送至埃尔比勒城东区……她真应该开辟一个基建路线，让异世界享受更便捷的出行方式。 　　或者，直接建议亚尔维斯在尼尼徽镇建一个小型传送站。 　　牵着科科罗，菲依没急着从埃尔比勒城的传送站出来。 　　她找了个没人的厕所空位，先给自己上了两层伪装魔法，之后又用变形帽，把头发换成了纯正的黑色。 　　变形帽可以让她变成任意一种东西，唯独没办法变成另一个人。 　　但菲依有别的办法。 　　用烧过之后的小木棍将眉毛画成黑色，然后拉长，让脸变得更尖锐成熟，顺便把眼睛也画一下，年龄感升上去。 　　嘴巴就用红莓汁涂涂，至于瞳孔颜色，贵族们常用的、像墨镜一样的遮光眼镜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她给自己换了一套鲜艳的明黄色裙装，脚上也换了双从没穿过的漂亮小皮鞋加白色高筒袜。 　　撑起同色系的遮阳伞（可以挡脸），菲依这才迈步走入埃尔比勒城。 　　高价买来的隐匿腰带用魔法换了个配套的款式，好好的将魔力隐藏起来。 　　埃尔比勒城看起来和游戏里一模一样，在《神魔大陆》中，这是一座著名的中转城之一，也是无数玩家喜欢的落脚点之一。 　　菲依经常在城市里游荡，看很多游戏的细节。 　　现在穿梭在现实，同样的景色让她感到一阵恍然。 　　宽阔的街道两侧，除了装修迥异却风格独特的商铺以外，还有很多在固定地点摆摊的人们。 　　漂亮的会自动倒茶的茶具，能够唱出固定曲目的音乐盒舞女，会自己在凌晨跳起来扫地的扫帚套装，迷人却危险的情/欲香氛…… 　　恩等等？最后那摊子上的东西是什么？这也可以光明正大摆出来卖吗？ 　　不过很快那摊位老板就被人注意到，举报给了巡查的巡逻兵们。 　　一队巡逻兵赶过来时，老板还想用魔法卷轴逃跑，但立刻让领队的圣教军打了下来。 　　老板嗷嗷乱叫，可依然被迅速抓起来带走了。 　　菲依在阴影中围观了两眼，不得不说，和《神魔大陆》游戏里偶尔会出现的彩蛋太像了…… 　　那时候她和其他玩家一样，都喜欢在一旁看乐子，在论坛里挖细节，为npc们拟人的反应嘿嘿傻乐。 　　但殊不知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菲依整理了一下心情，像所有普通居民一样，穿过弯弯绕绕的街道，找了一家离事发坑洞较近的旅馆安顿。 　　旅馆大门处设有检测水晶，每一个通过的人都要被检测是否带有黑魔法装置。 　　一旦有黑暗种族或生物靠近，水晶会立即冒起红光。 　　前一阵的魔女降临给了居民很大压力，第二天一早，修院就下发了这种检测水晶，严令要求每一个店铺、每一处公共区域全部装上。 　　菲依将科科罗安顿在旅馆外面，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伪装魔法和隐匿道具起了作用，水晶没有任何反应。 　　她终于放下心来。 　　“一间单人房，谢谢。” 　　旅馆面积很大，距离黑月亮旧址只有一条街。住在高一点的楼层，可以俯瞰到那被魔力直接抹去的震撼景象。 　　旅馆前台是一位胖胖的男人，最近附近因为发生了大事很火爆。纵然僧侣们一再强调要注意安全，可耐不住闲人太多。 　　听说了魔女降临的事情，很多其他城镇的人一窝蜂涌了过来。 　　这时候不趁机发点财，都不配继续经营生意。 　　前台斜眼打量了一圈少女，穿的还行，可没行李，一看就没什么多余的钱。 　　“满了。”前台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别处找地方吧。” 　　菲依也没生气，她笑笑，两手一拢，轻轻将一张金币票放在桌面上。 　　“3倍房费，住1个晚上。” 　　前台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把身体转了过来，脸上也挂上了笑。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需不要加餐点？我们的餐点绝对是埃尔比勒城最好的！最近还推出了【深渊特色南瓜套餐】和【魔女转转黑芝麻套餐】，价格都很合适的呢！” 　　“那就各来一份，”菲依又补了钱，“谢谢。” 　　前台笑的脸都绽开了，“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安排人带您上楼，绝对给您一个最佳房间。” 　　她被安排在了顶层4层的位置，只要一打开窗，就可以直面黑月亮的旧址。 　　不得不说，真的站在现场时，菲依才能感受到导师们的怒气。 　　黑月亮酒吧周围，甚至连带着下方近乎3层楼那么深的土地，全被魔力吞噬的渣都不剩。 　　仿佛有一只大手直接将其从世界上抹除了。 　　算着能清楚看见，地下没有任何隐藏通道，也没有任何魔法空间。 　　坑洞周围被修院用雷云拦住，噼里啪啦的雷电光连成一道道隔断，让人们只能驻足在外圈观看。 　　修院的人在维持秩序，菲依在里面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当初昆西派到尼尼徽镇上三名圣教军其中的一名，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果然等级上来了，才能堂而皇之站在这些家伙面前，还不用担心被发现。 　　菲依在窗边一直站到午夜，似乎这地方真的被黑月亮放弃了，期间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 　　也许波丽的失败也让黑月亮投鼠忌器了？ 　　无论怎么样，第一局正面交锋，两方人谁都没有讨到便宜。 　　黑月亮联络大人物们的灰色产业链大本营被挖了，魔女学院失去了一名高级导师。 　　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菲依回头干了一瓶体力药剂，帽檐一扣，一只不起眼的灰鸟在夜色中飞向天空，朝着修院的方向。 　　她准备去找昆西，当初卢克和黑月亮有联系，不信昆西大人毫不知情。希望那位“老朋友”识趣一点，多给她一些有用的情报。 　　她按照记忆中的画面，很快找到了昆西的家。 　　防御很严，圣教军里三层外三层，把小独栋围成了铁桶。 　　菲依想了想，放弃了鸟类的身体，变成了一片落叶，被风带着，吹进了建筑之内。 　　期间没有一名圣教军注意到她，她的变形+伪装魔法已经炉火纯青。 　　昆西在二层卧室，魔女降临让他们精神紧张。今夜原本准备了一个新的女孩，可堆积的文件只能逼迫他坐在桌前看到现在。 　　昆西心情很差地揉了揉眉心，完全没注意到一道阴影落在他的身上。 　　“屏蔽一切——” 　　陌生的语调在背后响起，一圈圈黑色雾气霎时间扩散，包裹住整间房间！ 　　昆西愣了一下，有人！ 　　不愧是61级大法师，他反应极快地拿出法杖，看都不看猛然向后射出一道红光！ 　　燃烧的火焰直直撞在漆黑的护盾上，高温让温度极速飙升。 　　然而令昆西震惊的是，火光刚刚爆裂开来，一只细瘦的手便毫发无损地从火焰中心伸了出来！ 　　那手像是一只巨钳，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 　　“梦魇侵蚀！” 　　魔力被修改器直接拉满的菲依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沙尘暴般的黑色梦魇尖啸着冲进昆西大张的口中！ 　　那一瞬间，这位埃尔比勒城四把手直接掉入最为绝望恐怖的梦境当中！ 　　昆西口吐白沫，宛如一滩烂泥，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菲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揉揉手腕，感慨一声，“我真的出息了。” 　　下的屏蔽罩子没让外面的人察觉到任何声音，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菲依先给昆西补了一瓶昏睡药剂，接着在他的卧室一通翻找，终于找到角落里被施了隐蔽+隐形+伪装三重魔法的旋转楼梯。 　　她顺着楼梯向下，发现了一间隐秘的地下室。 　　地下室内没有多余的东西，全是昆西这么多年，和不同的人做的所有灰色交易。 　　这老变态精明的可以，每次交易，他不仅全留下了证据，还标注上了清楚的时间地点人物，分门别类把它们整理好。 　　也许日后出了什么意外，昆西手中的这些东西，能够轻易获得某些人物的帮助。 　　菲依看了看，发现除了倒钱洗钱以外，几乎全是有关于女孩子的贩卖生意。 　　其中很多都是各地的修院高层，昆西会和他们互送礼物，还会时常举办令人胆寒的“宴会”。 　　还有一些“采购商”，负责收集合适漂亮的少女。 　　他们大多是不同地区的人口贩子，还有一些是零散的卖户。 　　忍着剧烈的恶心和不适，菲依终于在一堆散户中找到了熟悉的落款名称。 　　“交易人：布达佩斯 　　交易地址：黑月亮酒吧 　　交易金币：30万/小白猫1只” 　　小白猫代表什么不言而喻，菲依的重点放在了那个名字上。 　　布达佩斯。 　　从未见过的名称。 　　她以这个名字为基准，再次翻开每一张交易单。 　　很快，她终于发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个新的地名。 　　“交易人：布达佩斯 　　交易地址：北境卢卢比城孤儿院” 　　交易物品变成了“特色雪白小猫”。 　　北境卢卢比城菲依非常熟悉，那是亚述帝国的冰原之地。气温低下，几乎有半年的时间那地方都在下雪。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当玩家出现在该区域时，会自动套上一个“低温”debuff。如果没有穿上合适的保暖衣物，会造成【冻伤】或【僵硬】等持续性掉血的负面状态。 　　不过相对的，卢卢比城内的副本收益也很不错，会爆出在其他地方没办法爆出的冰冻效果类武器和道具，甚至还有独一无二的冰原类药剂配方。 　　而且北境也是唯一一个在菲依的印象中，没有满城都是小怪的地方。北境所有副本都在城外，即使在游戏中，城镇里的npc们也都生活的还可以，和平极了。 　　这也是在萨莉拉导师说道，那只人造恶魔之神佩摩里斯出现在北境时，菲依没有太大反应的原因。 　　她了解北境的人们，那是一群自成一派、对外界不闻不问、人人皆可征战的战斗专家。 　　如果不是当地土生土长的生物，很难适应那边的气候存活下去。 　　总不能每天时时刻刻用魔法为自己保温吧？ 　　可能这也是黑月亮最后放弃屠杀北境的原因？ 　　哦对了，似乎北境的大冰原之上，还有一座圣雪山来着？ 　　在游戏里，菲依曾做过一次任务——【修补破损的圣雪山】。完成任务之后，圣雪山为了感谢她，送给了她一张特殊的药剂配方，但一直没什么大用。 　　好像是叫……【融雪药剂】来着？ 　　可大雪用高温就能融化，一个技能下去，雪都能变成蒸汽。 　　所以当时费劲吧啦打出奖励，却完全没用。菲依郁闷的将这件事传到了论坛，这直接导致圣雪山任务再也没人去做了，只要那张药剂配方还留在她脑子里。 　　菲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交易单上，“特色雪白小猫”……是来自北境少女？ 　　昆西还真是……不要脸啊。 　　本土的不够，非要搞点新鲜的？ 　　她紧紧攥住交易单站了起来，那只恶魔之神佩摩里斯目前就在北境，黑月亮的人也曾出现在北境，那么她必须去看一看。 　　只是去之前—— 　　菲依阴测测地看向阶梯之上。 　　* 　　昆西是被狂风吹醒的。 　　刚从绝望的梦魇中醒来，他浑身都是大汗，身体痉挛似的颤抖。 　　他下意识想要调动魔力修复破碎的精神，却愕然发现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冷汗忽地冒了出来。 　　“是【绝魔药剂】哦！“一道清脆的少女音在身侧响了起来。 　　昆西僵硬扭头，果然看见身边不远的位置，坐着一名陌生的女孩。 　　她脸上笑眯眯的，眼底却仿佛铺了一层暗光。 　　“【绝魔药剂】，能够短暂让人失去所有魔力和力气，变成一名连走路都做不到的普通人。” 　　昆西强装冷静，“你以为我会信？世界上根本没有类似效果的药剂！别想骗我！” 　　“现在的确没有，”女孩盯住他，“因为这配方来自遥远的未来，世界覆灭之后的未来。” 　　“你放屁！疯子！”昆西目眦欲裂，剧烈抖动起来！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哦，”少女朝他笑了一下，“再动，我可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昆西这才想起来打量周围的景像。 　　头顶是暗暗的夜空，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他这发现，他目前的位置不是在别的地方，居然是在一座高高的房顶上！可以移动的地方，只有前后这一小块！ 　　怪不得风这么大…… 　　没有魔力的昆西头皮发麻，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 　　为了自保，昆西咽了咽口水，说出了每个反派都会说的经典名句，“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金币，很多很多金币……还是你想要权利？我可以给你——” 　　“我并不需要这些，我只是在等。”狂风将女孩的裙摆吹的高高飞扬起来，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却冰冷的吓人。 　　昆西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一抹亮光骤然从身后亮起。 　　昆西艰难转头，发现那是清晨的日光。 　　天亮了。 　　埃尔比勒城仿佛一下子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人们走出家中，从不同的位置逐渐汇聚到一起，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进发—— 　　那是修院的方向，每日清晨的祷告是必做项目，神主将通过祷告看到人们的信仰。 　　昆西愣愣地看着下方如同万顷河流的人群，完全没注意到陌生的少女已经贴近了他的背后。 　　“这是你生活的城市，你用权力支配的城市。你所有的骄傲、地位、财富都来自于此。可多遗憾呐，你的所作所为，他们却一点也不知情。你带走的那些女孩，也永远没有家可以回。这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暗紫色的光芒在少女瞳孔内闪烁，细瘦的手掌缓缓贴在昆西的脖颈。 　　昆西忍不住抖了一下，黏腻的冷汗湿透了他的后背。 　　“所以，告诉他们吧，由你亲自来说。”菲依垂下眼睛，低声呢喃，“幽冥之声——” 　　嘲讽技，让人被迫跟随自己的言语行动。 　　她说，“站起来。” 　　昆西不受控制地起身，因为过于惊恐，浑身上下抖成了筛子，“不、不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什么也没做…不、不！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这样对我！！不——” 　　“走出去，大声告诉所有人你曾做过的那些肮脏的交易。”少女不为所动，魔力犹如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上昆西的每一寸身体。 　　他拼了命的抗拒，但身体仍然自己转动，一步一步走出去，走到了屋顶边缘。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高高房东上面熟悉的身影。 　　“那好像是昆西大人？” 　　“真的是昆西大人！昆西大人要发表讲话了吗？” 　　“快快快！招呼前面所有的人，快停下来！昆西大人有话要宣布！” 　　不不不不不！！你们这些蠢货！ 　　昆西内心尖叫大吼，可没人听见他的心声。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到他脚下，虔诚地望着他。 　　昆西瞪大了眼睛，大颗大颗的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落下。他脸上的肥肉痉挛着，无法控制地大喊出了第一句话。 　　“8年前丰收月11日——我买下了一个女孩——” 　　菲依抬手扣住帽檐，一步步向后退去。 　　金色的阳光翻滚着落在她的身上，就像女孩们的灵魂在拥抱。 　　“以后都不用害怕了。”魔女轻轻笑了一下，一只黑色的乌鸦腾空而起。 　　“我带你们回家。” 第43章 一章过渡 　　深渊, 虚妄之海。 　　菲依在埃尔比勒城搞出了大动静，可这里却死寂一片。 　　博比特沙虫们已经把今日份美食送了过来，连带着熟悉的野餐垫一起摆好。 　　硕大一只的恶魔像往常那样坐在花花绿绿的野餐垫旁边, 拿起一盘子热潮湖鱼, 吸溜一下吞了进去。 　　索然无味。 　　什么破厨师？ 　　它低头看看, 又挑了一份辣辣双面鱼薄饼扔进嘴里……还是没什么味道。 　　别西卜有点不开心, 它说不清为什么，平常很欢乐的盛宴今天却寡淡极了。 　　可周围呆板的跳跳鬼鱼们却如往常一样，木愣愣地涌向餐垫。 　　大尾巴登时扫过去，另一批立刻补上。 　　它们圆鼓鼓的眼睛里刻着“贪婪”。 　　恶魔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想吃？那就给你们吃。” 　　它变回了人形，百无聊赖从餐垫旁边走开。 　　身后传来跳跳鬼鱼们立刻一窝蜂冲上去的声音。 　　看起来食物的味道没有任何变化，它不知道的是, 因为魔女的叮嘱，厨师甚至这一顿更加用心。 　　深渊的天空常年被阴云覆盖, 远方传来不知名的黑暗生物在嘶吼，皮鞋踩在滩涂上，发出难听的声音。 　　目之所及都是晦暗不明的，阴冷的雾气从耳后飘过。 　　“菲依说她要多久才能回来？好像是15天。” 　　15天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恶魔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相当缓慢。 　　没食欲，没玩心，没期待, 没意思。 　　“不能太矫情, 我可是黑暗之子, 深渊最凶狠残忍的恶魔, 难道连15天都等不了吗？” 　　又过了一点时间, 跳跳鬼鱼们全都吃饱了，木愣愣地钻回滩涂，周遭陷入了比安静更安静的境地。 　　看着被弄的脏兮兮的餐垫，恶魔的三颗心脏忽然绞在了一起。 　　“这是菲依的餐垫，”它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我得把它弄干净，我得把它还给菲依。” 　　巨大的黑色圆环骤然出现在脚下，别西卜捡起餐垫。沾满脏污的野餐垫在它手中被黑色的魔力清洗干净，随后在一道光中和它一起消失不见。 　　下一秒，跳跳鬼鱼们全都钻了出来，毫无生机的眼睛呆呆看向天空的方向。 　　远处，魔女学院校长室。 　　莉莉丝似有所感的抬起头，“那只恶魔离开了？” 　　一旁的安琪“欸～”了一声，“我还以为那老东西永远不会从那地方走出来了。” 　　“安琪，先生，”莉莉丝纠正她，“要叫别西卜先生，那可是曾经的前辈们在生死之际请了无数次，才请来帮我们延续种族力量的。” 　　“如果不是它帮忙，想要通过四个学年就让年轻魔女成长到可以毕业的地步，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嘛！”安琪托着脸，“可它态度又冷又差，每次去都好像欠它好多金币一样。不过它为什么突然离开了？神罚降下之后，它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了。” 　　“谁知道呢？”莉莉丝轻轻抿了一口冰冰的泡沫果酒，脑海里闪过杰奎琳被恶魔差点打死的场景。 　　她们最优秀的学生，是不是最近也请假来着？ 　　银发校长嘴角翘起，“可能，恶魔先生突然有了很重要的事吧。” 　　“对了，”她话锋一转，“克林福德先生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安琪认真了一点，“那老头儿嘴硬极了，他好像坚信黑月亮的老板能够带他去往新生，根本不肯开口说一个字，甚至找准机会就想自杀。” 　　“不过——“安琪想到什么，嘴角高高挑了起来，“萨莉拉最喜欢这样背负罪孽的人了。她进行了审判，那老头儿终于将他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 　　可高级魔女也没想到，强如克林福德这样的，在黑月亮里，也只能算是外围人士。 　　“他所知道的仅有两名正式成员，一名是那个眼镜男，名叫布达佩斯。他是中心成员，只不过充当了联络人的身份。老板的所有命令都是他去传达，他似乎有着强大到难以估量的传送能力。” 　　“另一位……”安琪拖长尾音，“还记得之前贝罗娜对上的那位大胡子吗？行为古怪，却对黑魔法古咒语熟悉的不行，死后找不到他的灵魂，身体化成了一滩血水。 　　“当然，”莉莉丝点点头，“暗黑大法师的惯用伎俩，【溶解】。” 　　“是的，据克林福德所说，那位暗黑大法师，主修巫咒，极为擅长制作傀儡。咒女就是他的杰作，制作针对我们的波丽，那位巫咒法师，帮了不少的忙。” 　　波丽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因为高级魔女的强大，普通的咒女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被察觉。 　　所以波丽才献祭了身体，还使用了祭典的文字。 　　但其他普通的咒女却完全不需要。 　　根据克林福德的证词，那些女孩外表和正常的人一样。 　　但诅咒的方式、需要的时间他却不怎么了解。那位暗黑大法师不是喜欢与人多交流的性格。 　　“至于其他的成员，”安琪沉默了一瞬，“黑月亮老板在传达任务时，都是通过布达佩斯。就算让他们集合，召开会议时，所有人也都用魔法将自己伪装起来。更多的成员他并不清楚，老板更是如此。” 　　莉莉丝眨了眨眼睛，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 　　“在谁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克林福德就这么死心塌地，坚信老板会给他带来新生？还付出了自己的孙女？” 　　“就是，谁知道呢？”安琪耸耸肩，“也许这就是《祭典》的力量？比起忠诚于老板，不如说，他们忠诚的是传说中那神明的国度，他们坚信能够离开这里，前往那边，获得永恒的新生。” 　　“不过好消息是我们得到了曾经老板召集过他们的地址，或许可以去看看。哦对了，还有那间黑月亮酒吧。” 　　安琪和盖亚联合将黑月亮酒吧包裹起来，表面上是被她们抹除了，实际上只是藏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空间。 　　现在那间酒吧整体被带到了盖亚搭建的隐秘花园，所有导师正在加班加点进行研究搜查。 　　她们杀掉了里面所有的人，不过尸体依然可以说话。 　　“那间酒吧没有任何隐藏的暗室，从头到尾只是一间普通酒吧。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大多都是普通人，但其中我们的确发现了很特别的一位。” 　　安琪拍了一下手，“那位酒吧老板，也是类似的情况。当魔力灌入时，他立刻自杀了，尸体溶解，变成了那一滩恶心的东西。” 　　莉莉丝眼镜弯了一下，“很高兴我们可能找到了黑月亮的第三名成员。” 　　“有可能还是最强的一位，”安琪点评，“莉莉丝，要知道当时进行魔力入侵的，可是萨莉拉和范伦汀娜。” 　　范伦汀娜 ·鲍尔，灾难的魔女，九大高级魔女之一，四学年导师，教授瘟疫的散播与处理，兼黑魔法道具。 　　“所以两名高级魔女同时攻击，仍然让那家伙引爆巫咒跑掉了吗？”莉莉丝若有所思，“在这片大陆，能做到类似事情的暗黑大法师，可并不多见。我想，我应该有了两个名字。” 　　“那真是太棒了，“安琪拉住她的胳膊，“线索不止于此，还有件事，莉莉丝一定会感兴趣的。你知道的，盖亚是位善于发现隐秘的家伙，她从酒吧的满天花板的装饰画中，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几个标志。” 　　“什么标志？” 　　安琪抬手，绷带从掌心倏然飞出，漂浮于空中，组成了那几个标志。 　　“代表魔女的倒三角，代表修院的白鸽，代表皇室五大顶尖贵族的天鹅、蔷薇、晨星、汪洋和金石，代表南境漠漠沙城的巨蜥，代表北境卢卢比城的雪豹，代表佣兵协会的精灵，还有最后，代表亚述帝国王族的大剑。” 　　“恩？”莉莉丝慢慢转动瞳仁，“他们胃口可真大啊。” 　　“毕竟是想覆灭整个世界，不一一安排，计划又怎么能够实现？”安琪将绷带收了回来，“根据菲依提供的情报，贝罗娜截断了不少12岁少女贩卖事件。” 　　经过波丽之后，高级魔女们一改往日低调的方式，变得愈发激进起来。 　　贝罗娜完全释放了战争魔女的怒火，一旦正面对上，她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家伙从她面前离开。 　　不仅是准备好的少女没了，恐怕黑月亮这几波也折损了不少人手。 　　安琪想起无头战马犹如死神过境的场面，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那些家伙依然准备用咒女逐一攻破的话，不知道他们手里的存货，还够不够？不过，我们也应该开始了。” 　　莉莉丝从地毯上站了起来，随意梳理了一下头发。 　　“安琪，去叫上贝罗娜，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对于那位巫咒法师，他或许可以给我们一点情报。” 　　* 　　黑色乌鸦划过闹哄哄的埃尔比勒城的天空，稳稳降落在传送站内。 　　昆西的“演讲”似乎在埃尔比勒城掀起了轩然大波，他自己不仅说出了罪行，还说出了很多很多个令人敬仰的名字。 　　这下，恐怕连皇室都会被惊动。之一剩下的还未说出来的名字，一定会有人让昆西说出来。 　　修院里有昆西的同伙，当然也有昆西的敌人。 　　亚述帝国部分地区的修院，恐怕立刻会迎来一波大清洗。 　　而造成这一切动乱的少女，此时却像没事人一样穿梭于传送站中。 　　【北境卢卢比城传送点，5层37号。】 　　越偏远的地方，传送点的距离也远高。 　　菲依上了5层，找到空空无人的传送点。将票据贴上，熟练地站了进去。 　　然而这一次，传送点却忽然冒出一道声音。 　　“尊敬的客人，经检测，该传送地附近正在发生战斗，安全系数较低，请问还需要继续进行传送吗？” 　　战斗？ 　　菲依抬起了眼，“什么战斗？”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您。 　　菲依来了兴趣，是那只黑月亮人为在出来的恶魔之神终于耐不住动手了？还是像游戏里那样，总会出现的【攻城事件】？ 　　因为大冰原常年积雪的关系，卢卢比城附近很多魔法生物经常会袭击城镇，希望能实现口粮自由。 　　也正因如此，北境地区的人们被磨练的人人皆是战士。 　　无论是这两个原因中的哪一个，菲依都必须去看看。 　　她完全没注意到，一提起“战斗”，她身体里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我要去，”少女直直看向面前，“请继续传送。” 　　“好的。” 　　卢卢比城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冷，明明已经进入了春季，可这里依然大雪漫天。 　　菲依深吸一口气，连忙将刚买的羊毛围巾取出围好。 　　果然，她还没走出传送站，便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那声音来自城外，与此同时，还有不断亮起的各类型魔法。 　　那些魔法在天空中交织，像是一场绚烂的烟花大会。 　　街道上不断有人赶过去，他们的坐骑是极度漂亮的雪豹，一种比普通雪豹大上三圈的魔法生物。 　　威猛的身躯，厚实的银白色鬃毛，忠诚而又勇敢的性格。 　　甚至连负责守卫者的骑士军，都骑着雪豹在城内警戒。 　　卢卢比城的人骁勇善战，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们有着最强大的战斗伙伴。 　　菲依看到时眼睛都直了。 　　为什么当时在游戏里，雪豹并没有眼前这么大这么漂亮？未来的雪豹怎么缩小了几圈的样子？果然还是现实当中看着冲击力更大。 　　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完，她一定也要骑一次！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趁着四下无人，魔女扣住变形帽。 　　一只雪鸮飞上了天，笔直的冲向城外的方向。 　　在那里，她看见了一群巨型双头狼群正在和北境人激战。 　　大冰原上的魔法生物体型似乎普遍都比正常的大些，即便双头狼要比雪豹小两圈。但比起普通的狼或人类，仍然是一个恐怖的身型。 　　尤其还有双头狼王。 　　那只大的几乎可以比肩雪豹，更何况它们还有两颗脑袋。 　　雪鸮停在了树枝上，她认识这种精英怪。 　　40-45级的双头狼，狼王至少在65级。 　　单体输出不算高，可狼群自带群体攻击加成buff。一旦联合，对于整个大冰原来说，也算是食物链顶端的强大群体了。 　　卢卢比城的人不出意外陷入苦战。 　　僧侣、法师、骑士团，再加上作战的民兵，战场乱成了一锅粥。猩红的血犹如硫酸般泼洒在地上，缓慢把白茫茫的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到处都是不同生物的尸体。 　　雪鸮转了转头，注意力忽然被一处战斗吸引。 　　那是冰之法师和骑士的组合，正在与狼王激战。 　　狼王似乎被打出了真火，开始了狂躁状态。 　　体型持续膨胀，尖利的爪子比巨大的船钩还要吓人。 　　它怒吼着一掌拍到地面上，无数令人胆寒的冰面龟裂声瞬间扩散至整个战场！ 　　菲依看见那位穿着白色法袍的冰之法师脸上，登时失去了所有血色。 　　“危险——！！”他来不及想更多，立刻转身向后大吼！ 　　狼王瞅准时机，甩脱速度缓慢的骑士，用壮大的身躯，疯了似的扑了过去！ 　　哦豁。 　　雪鸮腾空。 　　下一瞬间，一道陌生的身影从天而降。 　　她的速度远比狼王还要快。 　　“嗨。”菲依仰头朝懵掉的法师笑了一下，一手拽住他的手腕，直接用庞大的力量将人抡到了自己身后！ 　　恐怖的狼王近在眼前！ 　　但看多了恶魔的体型，狼王在菲依眼里跟玩偶的冲击力差不多大。 　　她抬手，“极寒冰冻。” 　　气温骤降，冰霜漫天。 　　刚刚还犹如鬼王般的巨狼，霎时之间便被突如其来的强大魔力冻成了一块冰雕。 　　菲依打了个响指，冰雕在落地前，破碎成了纷飞的晶莹颗粒。 　　有几颗甚至打到了法师和骑士的身上。 　　“你俩还愣着干什么？”菲依拍了拍手，将怔住的两人拍回了神，“你的同伴们还在激战呢。”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来不及向她说点什么，连忙加入了新的战斗。 　　菲依在大雪中拢紧自己的围巾，“刚刚没有露馅吧？” 　　她用的是极寒冰冻，不会泄出黑色雾气的魔法显化。 　　要知道那位冰之法师的白色法袍上，可是绣着金线呢。 　　在修院里，只有总管大人有资格使用金色的线。 　　她可不想人情还没送出去，就被识破魔女的身份，上了新的通缉令。 　　不过刚刚看那两位的表情，应该是藏得挺好的。 　　由于最危险的狼王已经被解决掉了，狼群们的气势骤降，很快选择了逃离战场。 　　没有王的狼群，就像一盘散沙。在新的王出现之前，它们无法继续对卢卢比城构成威胁了。 　　人们振臂欢呼。 　　不过高昂的情绪很快在打扫战场中坠落了下去。 　　收敛同伴的尸体，永远都不会是件开心的事情。 　　冰之法师找到了她。 　　“感谢您慷慨的施救。”大法师的脸色很苍白，但他的瞳孔却是深不见底的黑。 　　他在风雪中向少女鞠躬，“我是蓝斯·波特利尔，刚刚那位骑士名叫尤金。” 　　菲依敏锐的注意到，他没有说尤金的姓氏，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狡猾的家伙。 　　“这没什么，我只是恰巧路过。”少女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雪豹们正帮忙拉木板车，车上装满了人类的尸体。 　　尤金正在那里指挥骑士团做搬运的体力活。 　　“我想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菲依呼出一口哈气，主动提出离开，“那么我先走了。” 　　蓝斯愣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少女这么干脆。 　　最近一段时间，大冰原古怪事件频发，件件都直指卢卢比城，所以蓝斯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最高。 　　可到底还是救了他一次的恩人，虽然明显和年龄不符的强大力量非常值得怀疑。但从小到大的礼节，都没办法让蓝斯简单放人离开。 　　“不，请稍等一下！”蓝斯将人拦下，“陌生的小姐一定是刚到大冰原吧？如果允许，请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这是卢卢比城的地图，中央标金的点就是修院。” 　　他拿出一张魔法卷轴递给菲依，“如果陌生的小姐愿意，能否先去修院等我？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会立刻赶回去。” 　　“叫我菲依就行，”她摆摆手，接过卷轴，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附近都被战斗血洗了，并没有回城镇的车。蓝斯贴心的帮菲依安排了一只骑士雪豹，护送她回城。 　　骑在大毛茸茸上，前面还有骑士帮忙挡风，菲依内心一本满足。 　　但也仅限到城里。 　　骑士还需要回到战场帮忙，进城后的路只能菲依自己走。 　　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雪地里有不少人裹着厚厚的皮毛外套在铲雪。铲干净雪的街道下面是一层薄薄的冰，就算用了稳定魔法仍然会一不小心滑出去。 　　菲依心累的走了两步，感慨她要是毁天灭地的大反派，也不会花费心思来搞这个地方。 　　怪不得萨莉拉导师说那只人造魔神在北境呆了很久，也没完成任务离开，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它要找什么东西。 　　就算是魔神，遇见冰面照样会摔！ 　　但不得不说，虽然未来的卢卢比城比其他地方和平很多，但人数上依然无法相提并论。 　　在这个时间点，卢卢比城的居民数量很庞大。能看见不少街道上熙熙攘攘走过的人，在大冰原，眼前的场景堪称繁荣。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拿出地图，菲依发现修院在城镇中心，而孤儿院则在距离修院不算远的位置。 　　菲依想起《神魔大陆》中，她也在这个地方见过一间孤儿院。只不过未来的孤儿院是个废弃之地，那地方像是没做完建模的样子，只有破败和黑暗。 　　玩家既无法进入，也无法进行互动行为。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会多注意那个地方了。 　　菲依能记得清楚，是因为做代练经常会来这边，几百上千次路过，就算不注意，也会在脑海里留下清晰的印象。 　　不过在现在的时间点，孤儿院还很完整，也并不破旧。 　　相反，内部建筑都很新，像是最近才翻修过。里面虽然被大雪覆盖，仍然能看出不少供给孩子们玩乐的游戏用具。 　　菲依在门口晃了一圈。 　　因为刚刚城外还在大战，此时的孤儿院里，所有工作人员全都警惕的巡逻，甚至外面还有不断护卫的骑士团。 　　虽然潜入没什么问题，可实在不适合打探情报。 　　她只有犹豫了两秒，就在风雪中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决定先从你开始了，修院！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新地图有点卡，等我再捋捋。关于年龄：虽然文里写了，但看到有宝贝问，再解释一下（我好像很喜欢解释QAQ），这本文的设定就是12岁成年，相当于现实世界的18岁，所以恋童什么的根本不是。感情线就…..凑合看看，剧情有详细的大纲，但感情线是我激情产物，占比不大，不知道写的怎么样orz，只是希望你们能喜欢。再次，感恩～鞠躬～ 第44章 “古钱什么？！” 　　去每个城市的修院打卡已然成了菲依的习惯, 因为她在不遗余力的在寻找破解神罚的办法。 　　这次有人邀请，更加顺理成章。 　　可艰难的是，这地方是没有马车的, 刚下过雪, 地面太滑, 马车很容易车毁人亡。 　　所以只能靠走。 　　一路上, 她看见不少商贩直接把食物放在外面售卖，低温是天然的冷冻箱。 　　菲依路过时好奇地看了看，发现其中大多都是没见过的肉和鱼。 　　卢卢比城的居民主要的食物来源有两方面，一是捕猎, 魔法生物在大冰原不算少，这里的人经过世世代代，也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些寒冰类的魔法。 　　二是捕鱼。 　　大冰原下方就是超宽的冰河, 只要凿开厚厚的冰面，就能看见因低温缓慢游动的鱼群。 　　可能食物的差异, 也是大冰原居民长得要比内陆人魁梧凶猛很多的原因？ 　　按照地图的指引，菲依顶着风雪来到修院附近。 　　修院和修院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大小和奢靡程度。 　　想起蓝斯那双沉沉的眼眸，她没有选择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总管大人把她带到修院，一方面是感谢救命之恩，另一方面还有试探的意思在吧？ 　　担心奇怪的少女会是某些势力为达成目的给自己的做的局，希望能用救命之恩之类的情况当成亲近的借口。 　　蓝斯总管当时的眼神，大概就是类似的怀疑吧？ 　　那如果少女真的不见了呢？如果少女再也没有要求过什么呢？蓝斯还会怀疑当时被救是一个阴谋么？ 　　菲依单手覆上变形帽, 嘴角向上弯起。 　　可不被人发现, 还能偷听或头看到想要的东西, 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虽然那时候只是顺手帮忙, 不过既然这个人情已经送了, 就没有送不成的道理。 　　菲依还需要在大冰原中好好调查，有修院总管当跳板，绝大多数事情会变得方便很多。 　　亚尔维斯就是最好的例子。 　　打定主意，旋转变形帽，一只雪白的小老鼠窜进了神圣的院墙，直奔藏书屋。 　　菲依一直在修院呆到入夜，才把堆积成山的神学书籍堪堪看完。 　　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那兄弟俩也没有回来。 　　所以关于神罚的线索还是最有可能在皇家修院内？ 　　没办法，只能先去孤儿院看看了。战斗早就结束，那些巡逻者应该也已经散开了。 　　然而小白老鼠刚从窗户溜出去，忽然发现一队人马风尘仆仆赶回了修院。 　　那位卢卢比城修院总管蓝斯大步向前，身后跟着骑士团长尤金。 　　他们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小老鼠眼底转过一团晦暗不明的光，当即收回了爪子，转身钻回了修院。 　　她跟循着声音一路上楼，感觉隔壁传来一阵熟悉的波动。 　　是屏蔽魔法。 　　只不过能量比她的低太多，所以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 　　小白鼠眨了眨黑豆豆似的眼睛，身体化成一捧黑雾，顺着隔壁的窗户缝隙钻了进去。 　　里面有两个年轻男人在争吵。 　　“哥哥！”尤金眼眶通红，“我不明白！这次我们又死了7个人！整整7个！那些都是卢卢比城的镇民，甚至昨天拉夫还在和我一起喝酒！” 　　“只是7个人，又让你的脑子不清楚了么？”蓝斯背对着尤金，用魔力点燃屋内的魔法灯。 　　在战斗中魔力大幅度减少，导致点燃的光亮也是忽明忽暗的。 　　蓝斯抬手将魔法灯挂在墙上，从高处落下的幽光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哥哥……”尤金满眼都是无尽失望，“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了一堆没用的东西，你就可以心冷到这种程度？无视大家的生命，甚至对我动用那种魔法！” 　　菲依眨眨眼：那种？哪种？ 　　蓝斯的白袍上还沾着血，他乌沉沉的瞳孔里映照着弟弟的倒影。 　　“尤金，”他平静开口，“你不需要为这种事情生气，只要根基还在，大冰原就不会消失。” 　　看起来两兄弟似乎因为某些大事在争吵。 　　不过……大冰原的根基是什么东西？菲依疑惑的回忆，她玩游戏的时候并没有听过类似的设定啊。 　　所以大概率最后是没了？ 　　这算是别人的家事，菲依无意探听。她决定离开了，但在刚打算动身时，弟弟下一句话，却直接将她钉死在原地。 　　“为什么我不能生气？！是因为你一旦恢复魔力，就可以让我再次忘掉一切吗！！”尤金情绪激动，一只手愤怒地指向窗外，“哥哥！你去看看外面死去人的家人们！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了！大冰原的根基从来不是别的，只有在这个城镇里生活的人才是真正的根基！” 　　“如果他们都因为要守护秘密死光了，那那个秘密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还不如现在直接把那堆破烂的古钱——” 　　等等，古什么东西？还是一堆？！ 　　菲依倏然回身，没想到哥哥的反应比她更剧烈。 　　白袍大法师一只手扣住骑士的嘴，直接大力将人撞在了墙上！ 　　“闭嘴！尤金！我有没有说过，绝对不允许将那个词说出来！” 　　骑士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手伸向佩剑的刹那却停了下来。 　　哥哥比他高一头，明明应该是体力较差的法师，可从小到大哥哥一直都比他强。每次在面对哥哥时，他都没有办法反抗一点点。 　　只能无力地看着那高大的阴影，兜头将自己整个罩住。 　　“相信我，尤金。”蓝斯就像硬生生刹住的猛兽，一点一点放开用力捏住骑士下巴的手，变成了缓慢摩挲。 　　“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无论是那只游荡的怪物，还是其他不断袭击过来的恶意，我都会一一处理干净。大冰原永远不会消失，我们也不会。” 　　“尤金……只需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么？” 　　谁也没有说话。 　　菲依眼睁睁看着穿着最坚硬盔甲的骑士，慢慢将头埋进了掌心。 　　“哥哥……” 　　一圈又一圈的冷白色光芒逐渐在蓝斯手中亮起，那绚烂的冰蓝色轻柔盖住了尤金的后脑。 　　骑士很快晕了过去。 　　大法师将屋内的椅子拼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床。随后脱下白袍，将染血的那面翻过去压到底下。 　　最后才把弟弟安安稳稳平放在上面。 　　他就那样看了骑士好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身来。 　　“那么，还请忘记这一切吧……” 　　奇异的光钻进骑士的脑子，能看出蓝斯强行使用魔法状态并不好。 　　他嘴角渗出了血，脸色也更加苍白。 　　可弟弟的情绪激动，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很难保证不被外人听见什么。 　　啧啧。 　　菲依藏在窗帘后的阴影里，怎么总感觉这对兄弟有种诡异的“调教感”？ 　　不过刚刚那泛着白光的魔法是……遗忘魔法？ 　　太奇怪了。 　　菲依是真正的大佬玩家，她做代练的时候，无数次将不同职业打至满级，可从来没有在游戏里见过所谓的【遗忘魔法】。 　　不，不仅仅是遗忘。 　　菲依忽然惊觉，在游戏里，跟【记忆】有关的技能，全都没有……看来，她似乎一不小心，发现一条大鱼。 　　那一刻，菲依脑海了闪过一万种方式，能从蓝斯那里挖出这个秘密。 　　然而就在这时，施放结束了。蓝斯快速抬手在半空中写了一句什么，随后立刻摊开掌心面对自己。 　　他背对着菲依，身上骤然亮起一团光。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冰之法师“咚”一下也摔在了地上。 　　意识到什么的菲依立刻冲了出去，可在检查完蓝斯之后，她目瞪口呆。……诶？搞什么？您不至于连自己都一起释放个遗忘魔法吧？！ 　　两兄弟齐刷刷把这件事忘了，以后都想不起来，你们的秘密就这样埋进土里了？！ 　　啊？？？ 　　她扭头看向半空中漂浮的一行小字，那是法师刚刚用魔法书写的一句话，确保他在醒来时第一眼便能看见。 　　——“尤金还没有吃晚饭。” 　　菲依：“……” 　　她捂住脸，低声道，“命运之轮，我要看蓝斯曾经的命运。” 　　金色巨轮回应了她。 　　修正率大幅度提升，她所能看见的命运线时间更长了。 　　她看见了蓝斯刚刚接手修院的时候，上一任总管严肃地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大冰原，保护好大冰原上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再也没有家的孩子们，那都是些可怜的孩子。” 　　蓝斯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上任之后兢兢业业，做出了不少政绩，极大提升了大冰原居民的幸福感感。 　　他还翻修了孤儿院，每月都会拨款给孩子们改善伙食，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孤儿院院长爷爷一起喝酒，和他一起把被成功领养的孩子们送至传送站。 　　他对弟弟尤金也很好，他们两人就是从孤儿院出来的，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 　　至于秘密。 　　命运的画面中的确显现了一段，是前任告诉他的几句话。但那几句话完全没有声音，更看不出口型在说什么。 　　就好像……那一段被马赛克糊掉了一样，根本得不出任何有效的内容。 　　其实不仅仅是这几句话，蓝斯的命运都是一段一段跳着播放的。 　　她的确能查看更长的时间，但是内容却是随机的，并不连贯和完整。 　　对此，菲依早已习惯，在查看杰奎琳导师的命运时，命运之轮就给她播放了一段“前因”。只是当时她还没把这件事捋清，所以看得云里雾里。 　　命运的确不会直接给她答案，但里面却藏有线索。 　　于是菲依静下心来，再仔细回想蓝斯的命运时，果然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倒不是和前任总管交流的那些，而是有关那间孤儿院。 　　蓝斯几次和院长一起把被领养的孩子送走时，都是送到传送站。 　　也就是说，领养孩子们的家庭，大部分不是卢卢比城的人。 　　脑海里闪过昆西，菲依忽然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那间孤儿院，不会是所谓的“小白猫养殖基地”吧？ 　　她在蓝星时看过很多类似的惊悚电影，表面是家孤儿院，实际上却是专门为大人物的养玩物的地方，或是专门给怪物提供食物的地方。 　　尤金所说的“大冰原的根基”，不会就是那家孤儿院吧？ 　　还有宁愿把自己的记忆也清空，兄弟俩共同守护的那堆古钱xx，难不成也藏在孤儿院里？ 　　古钱古钱，不怪她多想，这两个词实在太像古钱币，也就是神主的灵魂碎片了。所以她必须把这件事搞清楚。 　　确认在修院无法继续获得线索，菲依豁然起身，从窗户缝中窜了出去。 　　同一时间，埃尔比勒城。 　　因为昆西的自曝，埃尔比勒城乱成了一锅粥。 　　修院虽然在第一时间赶来，但昆西就像被人下了咒一样，就算被捂住嘴巴也要说，就算被施了昏睡魔法也要闭着眼睛说。 　　他不仅仅说出了自己干的那些事，还说出了很多人名。 　　那些名字放在当地，都是震耳欲聋的名字。 　　等事态终于控制下来时，昆西的话已经传遍了整个埃尔比勒城，还有愈发向所有城镇扩散的趋势。 　　民众们，炸了。 　　他们难以想象自己每天下跪的、高高在上的大法师居然在背地里是个喜欢凌虐女孩的变态！ 　　无数人冲到修院，疯了似的劈砍着修院的围墙，让他们把昆西交出来！ 　　“杀死他！“ 　　“把他绑上绞刑架！” 　　“必须上报给皇室！” 　　“你们都是一伙的！滚出来！” 　　昆西脸色惨白，他明白自己的一生已经完了。 　　修院不仅一定会杀掉他，还会用最恐怖的方式，这样才有可能平息外面人民的怒火。 　　他刚想大声开口威胁，用自己手攥的那些证据，以让其他人想办法保住自己一条命时，一位老者却比他更快封住了他的嘴。 　　昆西惊愕抬眼，是、是他的顶头上司总管大人！ 　　“犯了错，就闭嘴好好接受惩罚。”老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瞳孔里没有一丝怜悯，“你的舌头很麻烦，在交给大众之前，应该先把它割掉。万一再说出什么有损修院或神主的话，就不好了，不是吗？” 　　在这一刻，巨大的恐惧感才真正冲垮了昆西！ 　　但很快另一位副主教低眉站了出来，“总管大人，”他眼中藏着戏谑的精芒，“可昆西还有很多没有说完的故事。这件事已经闹开了，想必很快皇室就会派人过来。” 　　“如果在这个时候，您把昆西的舌头割掉了，那么到时也完全没办法向上交代呀。您说，是不是呢？” 　　总管刀一样的眼神刮在副主教身上，可副主教完全不为所动，牢牢站在昆西身前。 　　那一刻，权利的争端终于在清晨的阳光中，露出血雨腥风的一角。 　　昆西背后有一些人，对面也有一些人。 　　陷在淤泥下的秘密，终于被一双手推了出来。 　　在他开口说出第一个名字、第一个时事件起，他就成为了一朵浮萍，再也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瘫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昆西惊惶的眼底，最后倒映的，是无比圣洁且高贵的、如同巨山一般的修院天花板。 　　那上面，刻满腾飞的白鸽。 　　修院外疯狂的人群中，一位激动的夫人忽然被谁拍了拍肩膀。 　　她恶狠狠回头，对上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 　　那张脸仿佛是神主最完美的作品，精致的脖颈上，还带着一条极为漂亮的圆链。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那位英俊的男人笑眯眯地问道。 　　夫人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拢了拢头发，“你不知道吗先生？这里出了事，出了很大的事。修院的昆西大人，呸！昆西那个混蛋，居然在早上时分，自己站在高高的屋顶上，大声说出他曾经购买少女、凌虐少女的事！有几个少女的名字，甚至就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 　　“哦？”男人似乎很感兴趣，说话间跟随夫人所指的方向仰头，脖子上的圆链晃动出细碎的光，“他自己说出来的？” 　　“没错！所以你看，那个混蛋是有多么狂妄！” 　　夫人还想说什么，视线却忽然落了空。 　　那位男人不见了。 　　大风刮过，高高的屋顶上，别西卜蹲下身来。 　　空气里飘散着熟悉的味道，它的魔女果然来过这里。 　　所以，是来解决私事的？ 　　都不用费心思去打听，只要在埃尔比勒城的街道上多站上那么一小会儿，就能从愤怒的人群中，清晰推倒出整件事情的所有细节。 　　幻想了一下用黑魔法操控大名鼎鼎的大法师，在众人面前演讲自己的罪行。 　　慷慨的，激昂的。 　　那些尊贵又骄傲的法师们，一个个如同街边的混混，想了无数种上的了台面、上不了台面的办法，都没能堵住那张嘴。 　　想想无辜的普通人露出茫然，再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失去理智的表情变化时，恶魔忽然笑出了声。 　　它盘腿坐在屋檐上，两手向后撑着，一根长满绿色鳞片的尾巴在背后狂甩。 　　风里全是它不顾形象大笑的声音。 　　负责在附近警戒的僧侣们惊愕扭头，却只能在上方看见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 　　太符合它的脾气了，菲依，别西卜想。 　　还得是你。 　　不，只能是你。 　　男人抓住脖颈上的圆链，链条上迸发出缭绕的魔力。 　　这是他们的契约，契约之上，灵魂相缠。 　　好冷，菲依那边，是冬雪的气息。 　　* 　　菲依没有睡觉，她随便找了间旅馆，叫了点吃的。 　　体力能靠提神药剂硬抗，但肚子不行。并且她还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回忆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杰奎琳的事情让她变得谨慎了很多，那间孤儿院也在卢卢比城开了很多年，不差这么一会儿。 　　吃完休息完，习惯性摸出两瓶提神药剂喝掉，菲依转身下了楼。 　　“孤儿院？”旅馆夜班的老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们这里的确有家孤儿院，是一位来自内陆的好心老板拨款建造的。” 　　“卢卢比城总会下大雪，大雪会导致灾祸。偶尔有孩子会在雪中失去父母，也会有父母在雪中失去孩子，那间孤儿院帮了很大的忙，我们都很感激。” 　　“修院时常会去慰问，他们还专门安排了两名僧侣和骑士住在院内，以保护孩子们的安全。” 　　“奇怪的12岁女孩？孤儿院多少岁的孩子都有，12岁虽然已经成年，但为了他们的安全，孤儿院会选择多收留他们一小段时间。其他细节我不太清楚，或许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菲依谢过老板，顶着风雪费劲推开了门。 　　老板刚想叫住她让她明早再去，可追到门口时，大雪中已经没有少女的身影了。 　　“真是奇了怪了。”老板挠挠头，忽然听见一道雪鸮的叫声。 　　飞鸟被狂风吹的七零八落，无论是走地面还是在天上，暴风雪的天气里都难如登天。 　　但她仍然飞到了目的地，只不过降落的姿势有些难堪。 　　她是滚进去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变形帽很快将飞鸟变成了小虫。 　　这地方已经不像早些时候，有那么多人看守了。暴风雪让危险降低，她避开了仅剩的守卫的骑士和僧侣，振翅冲向第一个房间。 　　孩子们都睡的很熟，里面只有零星几个看起来较大的孩子。 　　没有任何孩子身体上带有奇怪的纹路或是值得注意的疤痕。 　　第二个房间，厨娘和洗衣妈妈，都是普通人。 　　第三个房间，干重活儿的男人，太臭……没什么特别的。 　　第四个第五个，直至检查到第七个房间，菲依才终于找到了想找的地方——院长办公室。 　　幸运的是，这个时间点，校长室没人。 　　黑色的薄雾在房间里翻腾，所有的抽屉自动拉开，一排排纸质文件列队来到菲依面前。 　　这房间里没有任被隐藏起来的空间，只是普通的屋子。 　　看着半人高的纸张，她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快点看！ 　　又是一个半夜。 　　菲依看的双眼通红，才终于看完最后一张纸。 　　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这是一间很正常的孤儿院。 　　正常的孤儿收治流程，正常的育养，即使有些困难，可孩子们坚强的像是野草。失踪的极少，几乎没有任何古怪的突发情况。 　　到最后，正常的毕业告别，离开孤儿院工作。 　　每一个成年后离开的孩子都详细记录在案，他们的工作地点、工作时间、暂住地都能查找到，无论男孩女孩。 　　并且工作的孩子们都会和工作地老板签署一张用魔法卷轴书写的契约纸，菲依在抽屉最上层找到了那些卷轴。 　　一旦签下，老板们不能在契约时间内解雇这些孤儿。否则会受到惩罚。 　　这也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或魔力不高的人常用的契约办法，同样也保证了孤儿们未来一段时间内的生活。 　　这其中一小部分孤儿是留在卢卢比城，另一大部分则选择离开。 　　去往的城市也很随机，找不到任何共同点或规律。 　　领养的更是详细，8以下的孩子每年都会做一次回访，8岁以上的孩子则每2年一次。 　　倒不是直接去家里，而是用通讯水晶，能直接和孩子本人通上话那种。 　　只不过能够成功被领养的孩子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这也对于一间孤儿院来说也很正常。 　　并且和蓝斯命运里显示的一样，被领养走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去往外地。 　　那些选择领养的家庭给出的理由也无懈可击——北境的孩子长得基本都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冰蓝色的眼睛，和内陆完全不同的异域长相。 　　除了这些东西，院长办公室里什么可疑的也没有。 　　但就是太正常了，正常的好像模版，所以又显得处处透着诡异。 　　菲依揉了揉眉心，又去了仓库与垃圾房查看，可直至天边亮起暖阳，仍然一无所获。 　　搞什么？！ 　　所以和昆西的那些交易，在和黑月亮有关的买卖，是被销毁了，还是隐藏了？ 　　她又摸出一瓶提神药剂喝光，转身变回飞虫，飞回校长室，拿出手镯中的纸和笔。 　　没办法了，开抄！ 　　既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古怪的地方，那就用最原始的办法，一个个去找，一个个去对证。 　　无论他们藏得有多深，她一定都要把他们全部挖出来！ 第45章 大冰原根基 　　极宽大的广场上, 美丽瑰丽的水晶喷泉持续性喷出闪着碎光的水雾。 　　那些蒸腾的水滴和古老的城堡似的建筑交相辉映，幻化成一幅令无数人驻足惊叹的震撼画卷。 　　“无论多少次来到这里，我都无法阻止自己的赞美, ”男人将银质眼镜轻轻摘下, “无能的人却建造出这样的奇景, 真是让人感叹。您说是吗, 老板？” 　　“毕竟他们曾被伟大的存在引领过，穷奇之力打造出一座皇家修院，不足为奇。”身穿圣洁白袍的男人负手而立。 　　那是一件极为奢华的白色长袍，繁复的金线密密麻麻钩织在表面, 绣出一大片欢腾的鸽群从袖口飞至肩颈。而飞鸟的下方，则是一座相当精致的金色圆/轮式大钟。 　　大大小小的齿轮交错纵横，以难以言喻的美感共同组成了那座极为漂亮的大钟。 　　长短的指针指向同一个最顶端的方向。 　　“主教大人。”路过的一队法师看见树影下伫立的身影, 脚步一转，走上前来礼貌的鞠躬行礼。 　　他们翻滚的白袍之上, 用魔法绣印着泛着微光的“埃尔比勒城”字样。 　　“主教大人。”另一队同样穿着白袍的法师们也依次排队过来，向着树荫下的人行礼。 　　他们来自阿拉法城。 　　越来越多来自不同城镇的法师队伍们在同一地点停下，喊出同一个名称，行同样的鞠躬礼。 　　在整个亚述帝国境内，在数不清的各地修院中，唯一能够被称为“主教”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位——皇家修院真正的掌管者，连那位帝皇也要向其行礼的、最为尊崇的大人西奥多·圣教。 　　“审判快要开始了, ”西奥多金色的瞳孔里仿佛装满了耀眼的日光, “希望今天, 你们可以不让我失望” 　　望着那一群各怀心思离去的法师们, 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抬手戴上银色眼镜, 他说的话很快散在风里。 　　“老板，克林福德失败了。那群住在地下的女人们突然袭击了我们在埃尔比勒城的驻地，而克林福德在离开时动用了魔法，被她们察觉了。” 　　“这没什么，布达佩斯，”大主教仰头，看高耸入云的金色修院，“想要达成所愿，牺牲必不可少。倒不如说，这是真正的神在筛选。” 　　“无能的人没有资格踏上那一条向上的阶梯。”西奥多张开掌心，一片翠绿色的嫩叶在初春的风中被带到了他的手里。 　　他摩挲着叶脉纹路，慢条斯理地低声说着，“只是那群女人，还是要尽快处理掉。我给了黑莱尔那么一大块冰原之地，连最成功的宠物都一起派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他就只做出一堆没用的傀儡么？” 　　“黑莱尔先生的确没有获得什么耀眼的成绩，连您最想要得到的大冰原的根基都还没有发现。但是——”布达佩斯话锋一转，“他依然忠诚，也的确为任务付出了很多。我相信只要在给他一点点时间，他一定会为您带来满意的结果。” 　　“毕竟，黑莱尔先生，可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暗黑大法师。” 　　“还有那只到处乱飞的小虫子，”西奥多轻轻捏住嫩叶，碧绿色的叶片瞬间在他掌心化为一片齑粉。 　　“那只将埃尔比勒城搅乱的小虫子，”西奥多金色的眼睛盯住布达佩斯，“解决掉她，这个世界腐坏的速度在减弱，今天审判就是最好的例子。” 　　“布达佩斯，第一次有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 　　“是，”布达佩斯深深弯腰，“我明白，我一定会为您解决一切烦恼。” 　　* 　　这间孤儿院开办很多年了，即便有魔法的帮助，连续熬夜的菲依依旧抄的头脑发昏。 　　直至天色大亮，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飞虫才摇摇晃晃从校长室里飞出来。 　　昨晚的暴风雪已经过去了，温和的阳光重新洒在大地上。 　　为了地面不被化开的积雪重新冻住，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一大早便被叫了起来。 　　“去扫雪了！”厨娘和洗衣妈妈大声指挥，孩子们排着队去仓库取工具。 　　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和窗户上趴着的小飞虫一模一样。 　　“珍妮！”厨娘忽然从人群里准确抓出一名少女，把她拉到一边，“你不用去，今天蓝斯大人会亲自来接你，你现在必须先去准备一下了，院长先生会在5分钟后到。” 　　蓝斯？ 　　听见熟悉的名字，菲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朝说话声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位已经有成熟模样的姑娘，脸上的表情和冬雪一样冰冷。她拥有一头不太常见的黑发，又长又直，像瀑布般披散下来。 　　全孤儿院里，只有她和另一个同样成熟的女孩子是披发。 　　听见厨娘的话，珍妮只是简单点了点头，便利落的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大概是去“准备准备”。 　　菲依刚打算跟上，忽然听见其他孩子们在窃窃私语。 　　“真好啊，居然刚成年就被蓝斯大人挑中，获得了能在修院工作的职位。” 　　“我以后也想进修院，那是位多么温柔的大人啊！比起呆在蓝斯大人身边，我一点也不想被领养什么的！” 　　“别做梦了，哪里有那么简单？我昨天偷听到院长太太和别人说，这么多年，珍妮可是第一个在孤儿院里能够被蓝斯看上的孩子！” 　　“那我为什么不行？我也一定行的！” 　　“你还是先成年再说吧！” 　　珍妮，刚成年，被选中去工作，那不就是12岁的少女？ 　　这不明晃晃摇着小旗呐喊“我有问题”吗？ 　　菲依谨慎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波丽曾经说过，只有她是特别的，是为了能不被强大的高级魔女们察觉，所以才需要进入虚妄之海吸收力量，变成那副模样。 　　其他的咒女并不需要如此复杂的步骤。 　　可菲依没见过，她并不清楚普通的咒女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是只留下人头这么惊悚的情况。 　　更不清楚成为咒女之前会被打上怎样的标记。 　　她只是在昨夜粗略检查过，那些孩子身上没有什么魔法的痕迹。 　　一切都是未知，但人家都把菜送到面前了，总不至于因为思前顾后就不吃了。 　　飞虫跟随珍妮去简单洗漱，接着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刚巧，走廊的另一边，一名慈祥的老人同样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早上好，珍妮。”老人笑着和姑娘打招呼。 　　菲依在蓝斯的命运中见过这张脸，这所孤儿院院长。是善良又温和的长相，有种老年人特有的慈爱感。 　　“早，马伦，先生。”珍妮说。 　　那古怪的断句让角落里的飞虫屏住了呼吸。 　　院长慢悠悠掏出钥匙，刚把它对准锁眼，忽然顿了一下。 　　“昨晚的暴风雪下的可真大，是不是？”老人扭头和珍妮闲聊。 　　他头发已经全白了，因为常常笑，所以眼睛周围的皱纹都是弯弯的。 　　珍妮没接话，只是点点头。 　　马伦这才旋转钥匙，开门进去。 　　屋子里透出一股冰凉的冷意，菲依看见那位院长先生进屋时脚步故意停了一下，等珍妮先进之后他才慢慢走进去，门也没有关。 　　“上了年纪，行动也变得不方便了。”马伦絮絮叨叨的慢慢坐到椅子上，以缓慢的速度拉开抽屉，在最上层取出一张新的魔法卷轴。 　　“以后去了修院要听蓝斯大人的话，”马伦提笔在魔法卷轴上边写边说，“这么多年了，蓝斯大人请外人进入修院还是第一次，你一定要认真工作。虽然只是打扫之类的粗活，那也要抱有十二万分的精神，知道了吗？来，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马伦将卷轴递了过去，原来他刚刚写的是一份契约书。 　　一旦签下，珍妮将在修院工作三年，修院不能单方面解雇她。否则违背契约，蓝斯将受到惩罚。 　　看着这一幕，菲依没有出声。 　　珍妮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全程她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好了好了，现在你可以去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换一套干净的衣服。等午饭过后，会有人在大门口接你。”马伦客气的将姑娘请了出去。 　　接着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慢吞吞走回椅子上，极累似的坐了下去。 　　菲依睁大了眼睛。 　　在这之后马伦再也没有动过，他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直挺挺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一道雷“刷”地霹进菲依的脑海。 　　这位院长的姿态怎么这么像……一具傀儡？！ 　　之前贝罗娜导师在截断12岁少女贩卖的时候，就曾提到过，那些负责接送的，里面混有暗黑大法师的傀儡。 　　“行动滞涩，但对古咒语相当熟练。外表看不出区别，一旦接触却很明显。”这是贝罗娜导师的原话。 　　正常的人类、就算老的不成样子了，也没办法像木头一样长久地坐在一个位置动也不动。 　　再加上马伦那极为缓慢的行为方式，菲依合理怀疑，这货会和那位暗黑大法师有关。 　　暗黑大法师，僧侣堕落后转职的黑暗阵营职业，精通黑魔法。 　　和魔女的高伤害大范围aoe技能不同，暗黑大法师更侧重于“幕后黑手流”。 　　他的本体体力通常不高，所以擅长制作傀儡保护自己，也擅长将别人制作成傀儡听命于自己。 　　他所有黑魔法技能基本都是针对于单体输出，但只需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徒手搓出一支又一支的傀儡大军或者傀儡之城来。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就有一群暗黑法师不走寻常路。不乐意刷副本打装备，就愿意圈地搞基建。 　　他们用黑魔法控制不同类型的小怪或精英怪，全都拉到空旷之地给自己建不同类型的迷你城镇，满足他们玩过家家的欲望。 　　至于傀儡的用途，则取决于暗黑法师使用的魔法。 　　波丽就是其中一个“诅咒入侵”的代表作，其他咒女恐怕同样也是如此。通过“控制”取代其他人的思想，把他们发展成新的傀儡。 　　很像傀儡中的“小队长”。 　　而贝罗娜导师对上的，大概率就是战斗型傀儡。 　　怪不得昆西会和黑月亮来这里交易，怪不得她在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现。连孤儿院院长都是暗黑大法师的人，还需要去藏匿那些没用的记录或线索？恐怕整间孤儿院都是他的玩物。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必要将那些孩子领养、工作的细节做的那么完美、挑不出一点问题吗？ 　　这位“院长”，做出这些，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菲依脑海里闪过一张脸，但很快否认了。 　　蓝斯才堪堪到60级，能做出波丽那种程度的暗黑法师不会低于90级，这俩就是爷爷打孙子，怎么也不需要用这么麻烦又迂回的方式。 　　难道……和蓝斯昨晚跟弟弟争吵所谓的“大冰原根基”有关？ 　　线索还是太少了。 　　这种时刻轻举妄动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飞虫确认老人没有任何动作后，终于振翅飞离了院长室。 　　然而在她彻底离开时，一直如同雕塑般的马伦，一点一点转动头部，直勾勾盯住了飞虫消失的方向。 　　* 　　珍妮要午饭之后才动身，所以菲依按照抄写的资料，来到了卢卢比城西区一片建筑群。 　　卢卢比城当地领养孩子、负责接收快要成年的孩子们的地方并不多。 　　菲依距离期末考还有3天的时间，她决定挨个儿排查。 　　西区有一家领养过孤儿院孩子的家庭。 　　菲依偷溜进去，在这户人家里发现了沉默寡言的、忙碌自己事情的一家三口。 　　仓库堆着经常使用的凿冰工具与攀爬工具，男主人的卧房里挂着【卢卢比城救援队】的身份卡。 　　这家领养的是男孩，今年大概8岁。 　　第二家在中心偏南一点的位置。 　　家里环境寂静无言，女主人的床头上挂着【捕鱼王】的奖牌。下方的矮柜上摆放着女主人在多次捕鱼大赛中，都荣获冠军的奖章。 　　隔壁杂物间里，同样找到了几套捕鱼和铲雪的工具。 　　这家是女孩，7岁，短发。 　　菲依若有所思。 　　第三户来到了城内的北区。 　　她还没进门，就在外面的栅栏上，找到了挂着的【金牌猎手】的小木牌，上面还有修院的魔法印章。 　　屋内是一模一样落针可闻的安静，在空荡荡的房厅里，刚使用完毕的除雪+攀爬工具静静晾着，大人的卧室中，则放着一张30级左右的弓和箭袋。 　　这家同样是男孩，11岁。 　　菲依感觉心里有底了。 　　她又去了第四第五家，最终得出了一个规律。 　　每一个领养过孩子的家庭，家里的氛围都沉默的可怕。并且最重要的是，那些大人们的职业，全都和经常出没于野外探索有关，甚至都是该职业内的佼佼者。 　　就连那些已经工作的孤儿们，同样也都是在酒馆、旅馆之类人多嘴杂，容易打探情报的地方。 　　这些孩子同样不喜欢说话。 　　再联想到之前萨莉拉导师曾对那位人造恶魔之神下的判断，“它似乎在寻找什么，没到大冰原多久便学会了隐匿身型。” 　　至此，菲依脑海里逐渐形成了一个猜测——黑月亮在北境寻找某样东西，某样很重要的东西。 　　某样无法靠屠杀或控制思想的魔法去获得东西。 　　他们除了一点点渗透，靠着最基本的人力去找以外，别无他法。 　　所以，这东西一定只有很少数的、特定的人知道。 　　黑月亮并不确定到底是谁知道冰原根基的位置，也许是坐在重要位置上的家伙，也许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她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点关键——所以暗黑大法师才把孤儿院的细节做得那么完美！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个拥有关键信息的人是谁！他只能用最笨的方式！ 　　大冰原那么多人，就算全部做成傀儡，也是需要耗费超大量的时间的。 　　如果他因为这一点细节暴露了，打草惊蛇，那么他们恐怕会永远拿不到真正的线索！ 　　飞虫长久停留在旅馆的窗棱上，菲依感觉自己好像在玩地狱难度的解谜推理游戏。 　　她脑海里闪过昨夜蓝斯毫不犹豫朝自己和弟弟施展的遗忘魔法，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起来。 　　怪不得暗黑法师愿意停留在冰冷的北境这么长时间，是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把大冰原的根基找出来。 　　他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根基的位置不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是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 　　昨晚的遗忘魔法就是最好的证据。 　　连自己都不允许记得，那位冰之法师，还真是个狠人。 　　不过为什么黑月亮不直接把蓝斯做成傀儡呢？那么大一只修院总管，怎么看都应该是第一批被操控的家伙吧？ 　　是没办法入侵蓝斯或尤金吗？太扯了，那两个人菲依接触过，只能算是一般强，连很强都算不上。 　　黑月亮随便出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把他俩捏死。 　　拥有抵抗类道具？更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那位暗黑大法师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问题，蓝斯同样不会平静无波的活到现在。 　　所以为什么…… 　　她冷静的把每一个猜测提出来，紧接着立刻找出理由否决。 　　直至最后，仅剩的一个猜想停留在脑海里。 　　就算菲依不想相信，但似乎这才是唯一一个解释。 　　——蓝斯会不会已经成为了黑月亮的内部人？ 　　为了不在那么多强者面前露出马脚，所以他才会想办法让自己也忘的一干二净。 　　但似乎这样一想，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包括在命运之轮的显示中，蓝斯和孤儿院院长马伦一直走得很近，也许表面上蓝斯也在帮忙探查大冰原根基的所在地。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他弟弟那么个冲动的脾气，依然能好好活到现在的原因。 　　但这个魔法一定不是一劳永逸的让人忘却，从昨天尤金的愤怒争吵中就能知道了。 　　他说哥哥之前就对他使用过这个魔法，然而他昨天却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想起来了一切，所以最后蓝斯才又补了一个。 　　啊所以蓝斯大人，不仅算计了黑月亮所有人，凭一己之力保住了北境绝大多数居民，还让本该处在风暴中心的自己和弟弟，安全活到现在，并分别成为了修院和骑士团的掌权人？ 　　菲依这次是真的惊了。 　　飞虫抬起小短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瓜。 　　从埃尔比勒城赶到北境，连着熬了两天，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了。 　　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个珍妮没有解决。 　　暗黑法师现在才不痛不痒送个珍妮过去，难道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蓝斯逐渐失去了信任，所以让珍妮去敲打他一下么？ 　　想到珍妮，菲依又想起了刚刚去查看过的其他那些孤儿。 　　他们有男女有女，可无论男女，其中都没有疑似咒女的存在。 　　只有珍妮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珍妮那古怪的断句，和当初自己被波丽入侵到一半时的状态非常像。 　　还有奇怪的、披散下来的头发。 　　孤儿们每天都要干活，女孩子披头发是非常不方便的一件事。 　　如果珍妮是咒女，也就意味着，咒女是专门用来对付魔力强大的人的，普通人只需要丢几个傀儡进去就可以了。 　　阴影落在了菲依眼底。 　　尽管再不想承认，但的确，那间孤儿院，就是黑月亮打造的“养殖基地”。 　　他扎根在北境，把一部分孩子变成傀儡，让他们潜伏在普通人里面打探情报。另一小部分特殊的女孩，会被做成新的“咒女”，以领养或工作的方式，送往其他任何城镇。 　　制作几份假的记录，对90多级的暗黑大法师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否则菲依也不会在昆西那边，找到卢卢比城的交易单了。 　　一团黑色的雾气落在地上，化成人形的菲依慢慢抬起了眼睛。 　　孤儿院不能留。 　　但现在不是时候。 　　没找到大冰原根基以前，就算没了一个孤儿院，没了一个暗黑大法师，黑月亮一定还会派其他人过来。 　　源源不断，像杀不完的蟑螂。 　　她必须一劳永逸解决这件事。 　　怎么解决？当然是找到大冰原的根基。 　　薄雾从口中缓缓呼出，菲依摘掉手套，捧起一捧干净的雪，捏成硬硬的雪团后放进嘴里慢慢地嚼。 　　凉意让她的脑子变得更加清明，她翻出北境地图，一一将上面标注的地区名称和记忆中游戏里的地图的做比对。 　　最后，只有一个位置是现实与游戏中完全不同的。 　　与其说不同，倒不如说游戏里明晃晃的立在那，可现实却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标记。 　　那地方的名字菲依记得很清楚——圣雪山。 　　把所有事情串起来的那一刻，她简直想捂脸狂笑。 　　现在的黑月亮恐怕永远都想不到，在不久的未来，他们不仅成功发现了蓝斯的秘密，挖出了大冰原的根基，还把这段经历做成了游戏里的任务，让其他玩家们一次次去重复。 　　只要有玩家成功过一次，就是对现在蓝斯的一切彻头彻尾的嘲讽。 　　恐怕那位冰之法师灯下黑的所作所为，快把黑月亮的人气死了。 　　所以在遥远的《神魔大陆》游戏中，出现了一个完全没用、可依然存在的【修补破损的圣雪山】任务了。 　　振翅的雪鸮重新飞上了天，笔直的朝着城外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腱鞘炎犯了…..有点疼的厉害，明天约了针灸+理疗，所以实在很抱歉宝贝们，这两天不知道能有多少…..我尽量多写一点，但估计没办法字那么多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感恩，抱歉orz 第46章 “世界不会背叛你。” 　　修院外, 蓝斯骑在高高的雪豹上，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珍妮进了门。 　　寒风将白色的法袍吹的狂乱飞舞，他回头, 另一只雪豹上的老人正一如既往朝他露出机械的笑容。 　　“蓝斯大人, ”孤儿院院长低声说道,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 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而已，帮帮你的忙，你不用想太多。” 　　“如果这是院长的决定，我会认真对待的。”蓝斯微微阖首, 将所有情绪敛在眼底。 　　“看起来昨天的战斗真是激烈啊，”马伦驱使雪豹上前，豹子巨大的脚掌在雪地上踩出木枝断裂的声音, “蓝斯大人看起来魔力透支的很严重，传说中的雪狼王一定很难对付吧。” 　　蓝斯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昨天才发生的事情，甚至还没来得及清点完受伤的具体人数，马伦就已经知道了具体细节？ 　　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大冰原上的怪物反常的频繁袭击，最近马伦时不时的试探，还有今天令他无法拒绝的奇怪姑娘。 　　蓝斯握住鬃毛的手无意识用力，身下的雪豹来回跺了跺脚。 　　“是的，”冰蓝色的眼睛向下弯了弯, 蓝斯呼出一口白气, “如果昨天不是一位陌生的好心人出手帮忙, 恐怕战斗不会结束的那样简单。” 　　昨天陌生的灰发少女。 　　由于那名少女的帮忙, 他和尤金的战斗结束的很快, 狼王没出现多久便被解决掉了。 　　那其实并不是仅靠他们两兄弟，能够轻松解决掉的家伙。 　　如果没有那名少女，他其实不知道那场战斗最后会发生什么。 　　一开始蓝斯还怀疑那位少女是眼前院长派来的，但现在看到马伦一闪而过的神情，他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陌生的好心少女？”马伦和蔼的微笑，脑海里闪过今早胆大包天潜入他办公室的那只飞虫，“卢卢比城内还有比蓝斯大人还强大的女孩子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蓝斯大人没有把那孩子留下来当面感谢一下吗？” 　　蓝斯：“昨天战况激烈，我请她回修院等我，可那位好心人也许有别的事情，我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再见过她了。” 　　“原来是这样，”马伦顿了顿，随后缓缓说道，“那么，请蓝斯大人将那位恩人的长相告诉我吧，我也希望能够帮忙一起寻找。” 　　往来的僧侣低下头匆匆前进着，马伦无比和善的表情下，是裹着毒药一般的微笑。 　　一如当时他第一次在蓝斯面前露出骇人的爪牙时一样。 　　他站在恶魔之神的肩膀上，温柔地和蓝斯说：“我们并没有敌意，只是想知道一件很小的事情。” 　　“我知道那位优秀的骑士，名叫尤金的骑士，是蓝斯大人的亲弟弟，我只想和他近距离打个招呼，并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点儿小小的线索，我当然会把恶魔之神丢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北境的居民是多可爱的一群人呀，我也很想成为你们中的一员。亲爱的蓝斯，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雪花坠落在地，消散的无声无息。 　　低温将冰之法师的嘴唇，描成了冰冷的浅白色。 　　“最近暴风雪，”蓝斯摸了摸雪豹的头，雪豹乖顺的转向相反的方向，“您务必注意身体，找人这样的小事，交给我就好。” 　　圣洁的白袍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雪豹大步跑离时带起的风拍在马伦脸上，把一直僵硬的表情拍的微微裂开。 　　那总是慈祥的眼睛里，逐渐透出一点瘆人的凉意。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绒外套，拍拍坐骑掉头向着孤儿院的方向前进。 　　主街上的大雪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午餐过后的时间，行人很少。 　　马伦特意挑了个偏僻的小巷穿行，他现在的表情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然而当他刚拐入一处矮房背后的阴影时，一团漆黑的漩涡忽然出现在雪豹硕大的脑袋上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感瞬间席卷全身！马伦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一下子抬起手，从虚空中刚刚拽出一支古怪羽毛笔的一角，手腕骤然被人一把攥住！ 　　“嗨。” 　　漩涡消失，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马伦面前。 　　男人脖颈上的圆链滑动，没什么表情的和老人打招呼，“你有没有看见一名灰头发的少女？眼睛是很漂亮的暗紫色。” 　　“没有，为什么要问我？”马伦额头滚落冷汗，怎么最近谁都在找灰头发的女孩？！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没办法挪动哪怕一根手指。 　　甚至连身下的巨型雪豹，都在本能的反应下抖成了筛子。 　　“因为你看起来，是这里最强的。”男人刚刚说完，头忽然转向修院的方向，话却是跟马伦说的，“恩？不是你？好像还有另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马伦的表情瞬间变了。 　　“昨天卢卢比城外发生了一场战斗，”原本说话缓慢的老人语速突然变得又急又快，“你找的灰发少女，昨天似乎在战场上出现过。位置是城门西方，或许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马伦不敢撒谎，眼前这个男人恐怕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他变成一地碎渣……恍惚间，有种面对老板时的感觉。 　　所以情急之下，他只能说出事实，先把男人的注意力从修院拉回来再说。 　　男人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像是像涌动着浓雾。 　　“西方？” 　　* 　　雪鸮在北境上空一直盘旋至入夜前，才终于勉强在一处不起眼的雪山顶部落了下来。 　　这也不怪菲依，在《神魔大陆》游戏里，小地图永远飘在左上角，还自带黄色的坐标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完全无视周围的景色。 　　然而放到现实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大雪皑皑，目之所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 　　在直面时眼前这座山最高，可一旦调转一个方向，就立刻找不到刚刚那座山在哪里了。 　　而且任务当中的那座圣雪山，从外表看只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雪山。 　　她只能凭借记忆，一直朝东方飞。连续找错两座雪山之后，才勉勉强强筛选掉一些对不上特征的，落在了脚下这座小雪山上。 　　隆起的山头形状和位置……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呼啸的狂风像巴掌一样扇在脸上，她用魔力撑开一座屏障，以确保在找到大冰原根基之前，自己的头不会被吹飞掉。 　　“让我想想……入口的位置是在……向左一点……” 　　北境居民虽然热衷于打猎或探索，但他们依然很少会抵达雪山山顶。 　　毕竟就算是强壮如雪狼之类的魔法生物，也不怎么喜欢山顶的大风和像能把人冻裂的低温。 　　这里除了常年不融化的大雪以外，仿佛什么也没有。 　　为了不引起注意，菲依没有选择吹干净大雪。 　　她在山顶转了三圈，才终于发现了一处犹如巨蜥般的山部凸起。 　　深吸一口气，用魔力保证身体的恒温。随后一咬牙，菲依直接将手伸进厚厚的雪堆里，不断在石块上摸索着。 　　她必须找到入口的位置，就是巨蜥凸起中一处最薄弱的地方，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显眼，但触感却很—— 　　找到了！ 　　她精神一振，将表面已经冻成青紫色的胳膊拽出，撩起厚重的斗篷，一脚踹在那个地方。 　　“咔嚓！” 　　雪连带着脆脆的石屑，扑簌簌落了下来，终于在菲依面前，露出熟悉的矮小洞口。 　　圣雪山入口有禁制，无法使用魔法。一旦用了，入口便会永远在那人面前被堵死。 　　这是在《神魔大陆》游戏中，菲依连续做了一系列任务才拿到的关键信息。 　　所以在现实世界，她预知了一切。 　　现在，裹着斗篷的少女终于结束了野人般的寻路历程，她一溜烟钻进了入口。 　　这是一处天然的岩洞，因为山体的原因，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 　　菲依松了口气，倚靠在石壁上休息。 　　在喝掉治愈药剂+提神药剂后，破碎的入口已经完成了开启时间，正缓缓自我修补着。 　　菲依垂眼看着，这座圣雪山，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就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意识了吗？ 　　她做修补任务的时候，画面里只有一个代表圣雪山的对话框跟她交流，还磕磕巴巴的，仿佛一个刚会说话的小孩子。 　　而且做任务时任务列表里都没出现相关的信息，最后靠连蒙带猜，才勉强做完那个任务。 　　她原以为那么费劲又繁琐的任务，最后会给个不错的奖励，谁成想只拿到了一张找不到有什么用的配方。 　　后来发到论坛才知道，她是整个游戏里为屈指可数做完那个任务的。 　　菲依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快三天没睡觉了，就算有魔力和提神药剂，思维也不免出现了滞涩。 　　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当时的圣雪山，和自己刚接触小世界时，那么像呢？ 　　都是同样的对话框，都是有气无力、不怎么熟练的沟通话语。连完成任务时，都会出现同样的一个[“叮！]字…………恩？等等。 　　菲依像被雷劈了一样顿在原地。 　　大冰原的根基，难道是？！！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 　　[菲依，你还好吗？] 　　熟悉的对话框好巧不巧的在眼前亮起，小世界的文字中充满担忧。 　　[你的脸色很差，你需要休息。] 　　“我没事。”菲依咬牙起身，向前方扔出一团“微光现现”。 　　洞穴内被照亮，上下凹凸不平的石壁将少女夹在中间，潮湿阴暗的环境让菲依感觉，自己像在爬进某种冷血动物的食道。 　　好在前方和记忆中一样，只有一条路。 　　她谨慎的向前走着，四周静的吓人。 　　脚步踩在石头上滑过的声音，产生了如同鬼哭般的回响。 　　“陪我说说话吧，小世界。”菲依突然开口。 　　[当然，我随时都在。] 　　[你想聊点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少女的斗篷无声无息划过黑暗，带起的风惊动了壁缝内沉睡的虫群，“就因为我是排行榜第一？” 　　小世界沉默了一下，才慢慢打出一行字。 　　[你富有耐心，恒心。第一次见到……“玩家”时，我对他们古怪的热情感到非常茫然。直至我逐渐发现，他们只对有趣的东西感兴趣。] 　　[他们报以十二万分的心情投入游戏。但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去独自完成某些枯燥冗长的任务。] 　　[他们习惯性组队，看一种叫做“攻历”的东西。] 　　“你是想说攻略吗？”菲依面无表情朝身后扔出一团地狱之火，一大堆八脚线虫“吱吱”叫着烧成了灰烬。 　　[……好吧，是的，攻略。任何无聊的开始都会让他们迅速放弃，最后只要寥寥几人走到了我面前。] 　　[那时候我只剩下一缕很浅淡的意识，凭借本能选了里面最强的一个。] 　　[现在，我无比庆幸当初的本能。] 　　菲依深吸一口气，眼前的窄小通道终于向宛如吸饱了气，变得又高又宽敞。 　　然而更高的是，从前方拐角处伸出来的一条巨型的虫腿。 　　那腿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长，连接的身体里狂舞着密密麻麻的铁线。 　　八脚线虫王，70级。 　　喜爱虫脑，兽脑，或者人脑。 　　能够将又细又长的腿折叠成小臂那么短，非常喜欢寄生在活物上。 　　只要活物不死，它就一直有东西吃。 　　不过特殊条件下，光吃石头也不会死。 　　弱点是惧光，火等一切能产生热量或照明的东西。 　　“这东西长得比游戏里恶心多了。”菲依敏捷地跳跃，躲开黑暗中破空而来的铁线和虫腿，召唤使魔。 　　金色巨轮缓缓浮现，一连串滔天的地狱之火疯狂砸向八脚线虫王！ 　　魔法显化不用会太多，管用就行。 　　战斗让石洞接连震颤，菲依抬手用斗篷挡住线虫崩坏的身体部位问，“所以的确是这里了？你当时在游戏世界里藏起来的地方。” 　　[是的，]小世界干脆的承认了，[你也是因为察觉到这件事，所以没有管北境的混乱，直接来到了这里，不是吗？] 　　[这里有我的一部分，菲依。] 　　好家伙，还真的是！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黑月亮会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也要拿到这里的东西。 　　那些人本身就是残忍的，他们根本不在乎人命。可却愿意在这么一个偏远之地，和所有居民玩一场现实版狼人杀。 　　原来是因为，他们要的是世界之力。 　　“为什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因为小世界喜欢下雪天？还是…… 　　[我喜欢人类，]小世界忽然开始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我无法和人类沟通，直至很久很久以前，时空波动。我因一次意外，和另一道世界意识发生了碰撞。] 　　昏暗的洞穴内，菲依越走越深，小世界的话，也让她越来越感到心惊肉跳。 　　根据小世界所说，时空就如同一座巨大又浩瀚的宇宙，奔腾的时间长河如金色的琴谱般填满整片时空。 　　不同的世界在长河内随波逐流，彼此之间距离遥远又相互排斥。 　　“好像培养皿中不同物种的胚胎。”菲依忽然想起了奇怪的比喻。 　　这让小世界[哈哈]笑了几句。 　　[是的，菲依。但那一次，长河出现罕见的波浪，我和另一只蓝色的……胚胎，发生了磕碰。] 　　原来贝罗娜导师曾说过的大灾难历史事件是因为这个。 　　想必蓝色的胚胎就是蓝星。 　　蓝星的一小部分被撞碎，变成了燃烧的陨石块砸进了这个世界里。 　　那一次差点将这个世界的人类砸灭绝，可同时也带了“神明”与“信仰”的概念。 　　[我凝聚了人类的信仰之力，祂在我眼前就像一个新生儿，熠熠生辉，那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 　　[所以我在发现人类可以感知到祂时，将自己的一点力量分给了祂。] 　　至此，神明诞生。 　　[但第一个孩子不是很乖。] 　　神明也不是生来就知道恩泽世人的。 　　第一位神明玩心很重，在祂眼里，人类和虫子没有区别。 　　祂存在于世期间，人间的对立面——深渊出现了，恶意飞扬，黑暗生物拥有了生机，人类在解锁光明的同时，也接受了内心的阴暗，开发了黑暗职业。 　　小世界很快意识到，在这样下去，人类没被陨石砸死，很快会被自己的阴暗搞死。 　　于是，世界将第一位神明抹去了。 　　然而在见证过黑暗之后，信仰之力却越来越强大。 　　很快，已经有了经验的信仰之力自动凝聚，偷偷吸收了第一位神明遗留下来的世界给予的力量，成为了第二位神明。 　　“是降下神罚，你说最失败的那个吗？”菲依问。 　　这一次，小世界沉默了很久才说，[是的。]……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啊。 　　菲依在心里吐槽，第一位玩就玩了，也没什么。第二位直接把自己玩没了，还拖着整个世界一起沦陷了。 　　神明做到这份儿上，简直匪夷所思。 　　[神明破碎，携带我那一部分力量的部位，掉落在了这里，成为了大冰原的根基。] 　　怪不得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北境，看起来生活富足，人类数量也多且丰富。 　　被世界的恩泽庇佑着，恐怕是天上下雨都会掉肥鱼的程度吧？ 　　她甩了甩胳膊上的血——是刚刚大石头怪突然袭击搞出来的，在即将跳下最后一道深坑时，忽然谨慎的收回脚问道，“那东西……大冰原的根基，你的一部分，上任神明的前身，不会像灯泡一样自带定位吧？我可不想搞了半天，最后被别的什么人截胡。” 　　虽然她不是很怕那位暗黑大法师，毕竟短板相当明显的职业非常好打。就算是90级+，可只要能找到那家伙的孱弱的本体，她也能有办法将其反杀。 　　正面对抗打的艰难，那反面阴人还阴不死吗？ 　　但雪山深处里装的可是世界的力量，万一带点什么很容易定位的biff，别说是黑月亮，只要是有能力一点的，岂不是都能瞄准她？ 　　菲依感觉她如果真拿到了，恐怕会立刻变成拥有四O之玉的魔女，被全世界追杀。 　　[哈哈，放心菲依，不会的。] 　　[你不是拿到了一部分世界的力量，你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世界不会背叛你。] 　　菲依看着闪着微光的文字，轻轻眨了眨眼。 　　“那还等什么？”她拿出治愈药剂喝掉，微光照亮眼前深不见底的岩洞，一跃而起。 　　背后，哗啦啦冲过来的大石头怪们仿佛下饺子，一只接一只追着跳了下去。 　　这东西不强，只有55级左右，可烦人的很。 　　只要还在雪山内部，就永远不可能摆脱的掉。 　　它们会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给你一下。 　　“这些小东西也是因为沾染了你的力量？” 　　[……很抱歉，是的。] 　　脆响的声音伴随着魔力喷涌声，响彻在岩洞之内，“你们世界可能真能生啊！” 　　[…………] 　　雪山之外，新一□□风雪毫无征兆降了下来。 　　所有在外的猎人和探险家全都骑着雪豹往回赶，一直又一只的小白点被风雪裹挟，艰难地冲进了城。 　　蓝斯站在高高的修院顶层，冰蓝色的瞳孔仿佛覆了一层白霜。 　　他抬起手中的法杖，无数冰晶逐渐凝结，在卢卢比城上空形成了一道冰制护罩。 　　城内因暴风雪产生的压力骤然减弱。 　　然而在放下法杖的刹那，蓝斯猛然转身，对上了门外的一双眼睛。 　　他心脏漏了一拍，手中的法杖攥的更紧。 　　“珍妮，你在这里干什么？” 　　黑头发的少女无波无澜和蓝斯对视，在一片死寂的沉默后，她才慢慢开口。 　　“雪山。”珍妮问，“你去过，雪山吗？” 　　蓝斯浑身的皮都绷了起来，他谨慎开口，“我去过很多雪山，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次，少女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扭动头部，从卢卢比城最高的窗户向着某个方向看去。 　　蓝斯顺着她的目光，眯眼眺望向远方。 　　这一看，他的头皮都炸开了！ 　　在狂啸的暴风雪中，一只漆黑的、无比巨大强壮的身影忽然出现！ 　　那熟悉的、长在头上的黑角，即便在可见度极低的现在，依然清晰极了！ 　　是那只曾出现过一次，随后迅速消失的恶魔之神佩摩里斯！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山群中？！ 　　作者有话说： 　　手疼忘记说了，中秋快乐呀宝贝们！明天10.1开始就是晚上八点更新啦 第47章 [吃下去，菲依。] 　　“恐惧, 吗？”珍妮半边身体都淹没在门廊的阴影中，漆黑的头发和黑暗融为一体。 　　她用古怪的语调开口询问，“蓝斯, 恐惧, 吗？” 　　没人会在□□风雪的天气出门, 无论是强大的骑士团、民兵战士, 还是正义的大法师。 　　所以蓝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巨型魔神，不断穿梭在遥远的雪山群中。 　　风暴打在它铁山一样的身躯上，仿佛只是吹了口气。 　　“为什么……”蓝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他第一次见到魔神时, 卢卢比城所有战士倾巢出动。 　　那绝对可以列入北境危机之首。 　　没有人会怀疑如果真的打起来，即便是数万人的大军，也没办法在魔神掌下活着看的第二天的太阳。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魔神似乎并没有屠城的爱好。再简单的对峙后，那黑色的身躯便大踏步走向远方。 　　后面几次再见, 魔神也只是突然出现一小段的时间。 　　它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 　　蓝斯感觉大脑中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又完全想不起来。 　　“很美，”珍妮缓缓向前，“佩摩里斯，非常，美丽。” 　　“它是我，最成功的, 作品。” 　　蓝斯冰蓝色的瞳孔渐渐睁大。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胃都搅在了一起, 那可是恶魔之神！ 　　恐怖的黑色的角, 黑沉沉的、布满坚硬鳞片的身躯, 比整个修院还巨大的头颅—— 　　那绝对是传说中的恶魔之神没错！ 　　“你说是你……制造的？”蓝斯感觉自己像别人掐住了脖子, “不，我是说，这怎么可能？！相传恶魔诞生于绝对的黑暗之中，那是最纯粹的力量凝聚体，不受世间任何规则之力束缚。而且你……你……” 　　珍妮看上去就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她胳膊很细，脸色是缺乏营养般得苍白。无波无澜的眼睛里犹如一片死湖，唯独头发又黑又厚，显得她整个人阴郁又孤僻。 　　不过……的确…… 　　每次近距离见到这个刚成年的少女，蓝斯就本能开始紧张，甚至感觉胃部都在痉挛。 　　一开始只是以为马伦派人对他在进行一次简单的监视，但他现在直面珍妮时，忽然又不太确定了。 　　“为什么，不呢？”珍妮已经站到了离他非常近的距离，这时蓝斯才发现，少女的黑色眼球，其实一直在眼眶里不断快速的抖动着……那恶心的感觉就像，像是珍妮的眼睛，不止看着一副景象一样。 　　“没有任何，东西，无法，被制作。”她拖着缓慢的语调，一步一步踩上最后几层鎏金的阶梯。 　　“恶魔是，世界，也是。” 　　当她真正站到冰之法师对面时，无数本用黑色文字书写的古书突然在少女面前出现。 　　蓝斯猛然抬起手中的法杖！ 　　“我从没有背叛过！”他的白袍在魔力涌动中疯狂翻飞着。 　　我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任何不忠。 　　“我主动、甚至乞求着加入你们！我没有隐瞒过哪怕一点点线索！我交出了金牌猎手和最优秀的救援队长！只要你们需要，我从未有过丝毫犹豫！” 　　为什么？！ 　　“她，救过你。”珍妮抬手，轻轻翻开其中一本，“她，知道，根基，在哪里。” 　　“现在，你需要，再，被救，一次。” 　　她？她是谁？！ 　　蓝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连串扭曲的文字倏的从书中飞出，笔直的朝着他的眉心飞来！ 　　打不过。 　　魔力差太多了。 　　蓝斯绝望地刚冒出这个想法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裹挟着魔力的文字一下子停在他脸前，珍妮的瞳孔第一次聚焦于一个点，位置就落在窗外的风雪中。 　　蓝斯愕然转头，这才发现，那只犹如鬼神般的人造恶魔，不知何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直勾勾看向距离最近的雪山山顶。 　　偷偷用魔力提升视野后，蓝斯才发现，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看清男人脖子上有什么亮光的东西在暴风雪中一闪而过。 　　还有一直平静的宛若磐石一样的珍妮。 　　蓝斯亲眼看见她的表情，在接触到那个陌生的男人后，一点点迅速龟裂。 　　“你是什么东西？”别西卜歪了歪脑袋，狂啸的暴雪在它周身翻滚，但却没有一片雪花敢落在它身上。 　　它两手插兜，视线上上下下在黑色鳞片、黑色的尾巴上打量。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遥远的珍妮瞳孔骤缩，瞬间掀开所有书籍！ 　　“我是恶魔之神佩摩里斯！”与此同时，巨型怪物高举双手，汹涌的魔力犹如火山爆发，裹挟着恐怖的句爪猛然向着别西卜的位置砸去！ 　　那剧烈的震动显然惊动了所有人，僧侣们急速冲了上来，全被一道冰墙挡在长廊另一侧。 　　人们惊惧地趴在窗户上，仰头看向远方雪雾弥漫。 　　然而预想当中的山崩地裂却根本没有出现。 　　珍妮的缓缓睁大了眼睛，在她无数个交叠的视野中，属于雪山的那一幕清晰显示出佩摩里斯的巨爪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一条暗绿色的尾巴“啪唧”一下甩在地上，男人一寸一寸将小山一样的爪子掀开，朝佩摩里斯露出一个瘆人的笑。 　　“虽然我现在忙着找人，但刚刚你说你是——谁？” 　　* 　　“外面什么情况？” 　　震动同样波及了圣雪山内部，菲依的微光在狂抖。她注入更多的魔力稳住，这才仰头看向上方。 　　[没什么，]小世界平静地回答，[只是一些“不速之客”到了。] 　　[菲依，可能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了。] 　　菲依无语的继续向前，她连东西还没拿到，就已经被追上了？ 　　离得最近的，只可能是那位暗黑大法师咯？ 　　好家伙，她揉了揉太阳穴，那帮人是属狗的么？追的可真够紧。 　　舒展了一下身体，脱掉斗篷外套和毛皮靴子，摘下围巾与变形帽，冰冷的空气直接钻入骨缝。 　　连续叠加了好几次保暖+恒温的古咒语，菲依深吸一口气，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 　　眼前是一汪古井无波的冷湖，位置大概在圣雪山最底部。 　　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大冰原的源头在漏斗似的地下，形成了如同冰翡般的洞穴湖泊。 　　在湖泊深处，地下暗河汨汨流过，经由数不清的山口，最终流向雪山群之外，与其他河流汇集，成为横跨整个北境的冰河。 　　这条冰河养育了鱼群野兽，也养育了卢卢比城数代居民。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角色能够在湖下存活5分18秒。 　　低温debuff会让人物身体僵硬，就算能够换气，可失温仍然是致命的。 　　冷湖下的东西会屏蔽掉所有魔法，菲依曾在游戏中因找不到任务目标而连续死亡7次。 　　而回到现实，她只有1次机会。 　　不过好在全知不是白当的，经历过7次死亡，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那玩意儿翻出来。 　　现在，菲依努力让身体适应无孔不入的寒冷。随后一咬牙，毫不犹豫跳进了湖中。 　　那一瞬间，她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一下子炸开了。 　　太冷了。 　　冬泳的都是猛士。 　　小世界帮她计时，秒表对话框出现在视野左侧。 　　游鱼一般的少女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湖底，用手扒拉开无数碎小的石块。 　　那东西藏的比记忆中的还要深。 　　第一次换气，之后不敢耽误，马不停蹄重新下潜。 　　第二次换气，她隐约看见了一点光亮，时间还剩1分48秒。 　　第三次，菲依终于挖开压住的石块，用沾满黏血的手一把抱住一团莹白的东西。 　　[恭喜你菲依！不过你现在应该快点离开这里了。] 　　“咕嘟！” 　　菲依奋力向上，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比之前更加强烈的震动突然发生！ 　　水下的少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顶轰然砸下一道巨大的黑影！ 　　圣雪山直接被砸出了一个超大无比的大坑！无数山体碎块像地震了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艹！菲依真情实感的骂了一句，两腿疯了似的往上游！ 　　下一秒，她冲出水面，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菲、菲依？！” 　　别西卜半边身体都化成了恶魔的形态，它踩在身下一头黑色巨型恶魔的胸腔上，硕大的尾巴沾满了血，暗绿色的爪子正狠狠刺进对方的脖颈中。 　　那只黑色巨魔正是将圣雪山砸穿的元凶，只不过此时此刻它的模样狼狈的可以。大半的脖子都被别西卜撕裂开了，一只眼睛没了，只剩下深凹下去的眼眶。 　　断了一只脚掌，巨爪也拥有了贯穿伤。 　　它愣愣地看着满身是水的菲依，身后的尾巴登时绷成了一根旗杆。 　　“你怎么在这？”别西卜看也没看脚下的人造恶魔，抽出爪子瞬间落在湖面，一把将冻坏的人捞了出来。 　　好冰。 　　恶魔恢复了人类的形态，手一抬，岸边的斗篷自动飞了过来将菲依裹紧。 　　可这似乎根本没什么大用。 　　菲依眼眉上都是冰霜，嘴唇青紫，眼眶充血，脸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入土，连神志都被冻的有些恍惚。 　　该死。 　　恶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地狱之火瞬间在他们身侧燃起。 　　冲天的火焰犹如火山喷发，直接把圣雪山烧穿出另一个大洞！ 　　菲依：………… 　　小世界：…………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觉得舒服多了。 　　“谢、谢谢，”上下牙齿打着颤，菲依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它，“你，你，你——” 　　“我怎么在这？”别西卜脱掉衣服，上上下下把人裹住。大手犹豫了一瞬，仍然快速握住了露出一截的脚踝——她两只手始终藏在斗篷里——抓别的地方好像更加奇怪。 　　恶魔滚烫的魔力缓缓流入菲依体内，“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你不在，什么都不好吃了。” 　　身后，一根大尾巴甩来甩去，“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 　　菲依想说她魔力还多，可刚刚开始恢复的身体本能抗拒消耗，所以她白着脸，就这样受下来了。 　　只是在掌心抱着的东西，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她还没来得及查看，身后骤然摇晃起来。 　　那只漆黑的恶魔之神正慢慢撑起上半身，裂开一半的脖子直勾勾转向菲依的方向。 　　别西卜的脸色难看极了，按理说它应该已经杀死这家伙很多次了。 　　可每一次它仍然能重新站起来。 　　“它还说自己是恶魔之神，那我这么多年白活了？” 　　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少女，别西卜移开目光，认真思考。 　　要不把这家伙拆成几半，暂时先扔到离北境最远的南境去吧？等先把菲依安顿好，它再去处理这只冒牌货。 　　“杀不掉它是因为它只是一具傀儡。”菲依轻轻抽回自己的脚踝，将手中的圆白球扔进了空间手镯。 　　她刚刚尝试过了，圆白球表面有一层无比坚硬的雪壳。魔力无法破坏，蛮力更不行。 　　小世界提醒她，[必须使用特殊的方式。] 　　菲依想起自己在游戏里做完圣雪山任务时，最后的奖励是一张【融雪药剂】的配方。 　　配方材料很简单，全部来自于这片大雪山中。 　　当时她不以为意，现在却忽然好像找到了真正的用途。 　　原来小世界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筹划这一切了吗？ 　　“谢谢，”她穿好斗篷和鞋子，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和恶魔说谢谢了，“或许，我知道该如何干掉它，还有北境所有的傀儡。但我得先去找点东西，可以等我一下吗？” 　　后面的话别西卜完全没听，空巢老魔下意识握了握空掉的手掌，表情有点呆。 　　少女原地消失，一只雪白的飞鸟冲进了圣雪山艰难存活下来的洞穴中。 　　大石头怪的石脊，八脚线虫王的根毛，小八脚线虫一家，冷湖的雾气，圣雪山顶部的雪。 　　再加上她自己的头发（？），洞穴中的苔藓根。 　　没过多久，菲依便重新站到了它面前。 　　恶魔老老实实的没有动弹，只是后面那只倒地的姿势换了个更惨烈的。 　　菲依深深呼出一口气，疲惫地抓住别西卜。 　　“我已经连续三天没睡觉了，处理完这事，可以带我回去好好睡个觉吗？现在，我还得先去一趟药剂铺。” 　　她本想变成巨鹰把人一起带飞上天空，然而魔力催动前，别西卜却反手直接握住了她的。 　　“下次带我一起行不行？”明明刚刚还暴起杀疯的恶魔，现在却跟小狗似的垂下了头。 　　菲依看见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脸。 　　“下次带我一起吧，我会打架，还会瞬移，也会找东西。” 　　人造恶魔再次站了起来，巨大阴影落在他们身上，可下一秒，菲依却站在了了卢卢比城空寂的药剂铺里。 　　黑沉沉的魔力飘散在他们周身，恶魔交握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迫使菲依将视线转回它身上。 　　“你都契约我了，能不能别再把我一个人扔在那？我的名字不长，很好念。” 　　它明明一个人过了很多很多年，但现在好像不太行了。它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呆着了，更不想一个人和那群跳来跳去的鱼一起。 　　菲依怔住了。 　　她还没有品出别西卜尾音中奇异的酸涩感，眼前倏然亮起熟悉的对话框。 　　[菲依，先向后看。] 　　她扭头，眼底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孤儿院院长马伦站在最前面，后面是菲依见过的年轻酒保，餐厅的稚嫩服务员，救援队队长一家，多次出入孤儿院的英雄妈妈，一些骑士团成员，僧侣…… 　　数不清的北境居民用同一个表情骑在雪豹之上，死死盯着菲依。 　　别西卜想把人拽到身后——这些傀儡它一根手指就够了，菲依却突然抬眼看了它一眼。 　　“别西卜·奥德莱奇·维托·普里斯特利，”菲依低声叫着它的名字，“我现在召唤你，帮我拦住那只人造假货，好不好？剩下的我来。” 　　刚进行完大量体力活动的菲依嗓音有些罕见的嘶哑，那一个一个字仿佛电流似的，从别西卜耳朵一直贯穿至尾巴尖尖。 　　恶魔忍不住磨了一下牙。 　　“别受伤，菲依。”它别开头，后背紧紧绷着，“结束之后带我去吃好吃的。” 　　说完它松开手，炮/弹似的冲向城外逐渐逼近的佩摩里斯。 　　不死的人造魔神，只有它能拦下来。 　　菲依这才转头，身后的人群已经冲了上来。 　　北境人人皆是战士，即使成为傀儡，战斗力依然可怖。 　　“交出来！”他们喊道，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神情。 　　一连串冰之魔法砸在菲依原本站着的位置，却被一道磅礴的黑色护盾全部拦了下来。 　　菲依面无表情打开炼制炉，将东西一一塞进去。最后关紧，注入魔力。 　　[3分钟。]小世界说。 　　少女将正在工作的炼制炉整个塞进手镯，随后秒变成巨鹰飞出铺子，飞上天空。 　　更多鹰围堵过来，不远处，各种大冰原怪物群纷至沓来，所有猛兽的眼神和下方的人群一样。 　　“暗黑大法师在北境可是一点也没休息过啊，她到底控制了多少家伙。”菲依内心腹诽，眼睛却一直都没停下。 　　她飞上高空只有唯一一个目的——她在一一对比那些脸。 　　和洗脑一绝相对的，是暗黑大法师孱弱的本体。 　　就算魔力无比强大，达到毁天灭地的程度。只要还是这个职业，暗黑法师的本体一定弱的一批。 　　所以她可以用一个城、一个世界的人当傀儡，但自己一定会藏起来。 　　遮天蔽日的鸟群快要将巨鹰堵死，菲依被迫解除变形。 　　“冥火爆裂！” 　　“黑雾侵袭！” 　　“极寒冰冻！” 　　“护盾——！” 　　菲依将魔力调动到极致，一边躲避一边攻击，以一人之力轰开了铁桶般的人群！下方的人群像麦子似的一片片倒下！ 　　忽然，她眼一眯，那位黑长直的珍妮，去哪里了？ 　　[菲依。] 　　小世界叫她，意味着融雪药剂完成了。 　　飞鸟终于落地，抬手扔出护盾+伪装魔法，菲依快速拿出药剂洒在雪壳上。 　　坚硬无比的壳子终于一寸寸龟裂，露出内里一团金色的……心脏。 　　心脏只有巴掌大小，和大块牛排差不多。 　　但却是正在跳动的。 　　金色的光流转在表面，能看见清晰凸起的血管纹路，和薄膜似的表皮。 　　[吃下去，菲依，这是神主的心脏。] 　　“交出来！！” 　　癫狂的嘶吼声在头顶炸响！ 　　菲依抬头，居然看见了孤儿院的厨娘和洗衣太太。 　　只不过这两位身上的魔力爆表的惊人，保守估计至少都在90级以上。 　　想必这就是暗黑大法师的直系战斗傀儡了。 　　一直没出现，是担心恶魔会偷她本人，所以留在身边贴身保护吗？ 　　不过现在出现，已经晚了。 　　菲依朝她们笑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将心脏塞进了嘴。 　　不远处藏在角落的珍妮目眦欲裂！ 　　“杀了她，取出她的胃！！” 　　然而下一秒，一连串极度刺眼的金光忽然爆开！那光芒犹如最圣洁的神光，照射之处，暗黑的傀儡统统发出被焚烧的惨叫！ 　　菲依一点一点在金光中睁开眼睛，熟悉的金色巨轮第一次发出转动的声音。 　　无数条金色的纹路从她体内汇聚，最终凝结于胸腔之处，把倒三角的一半，全部涂满了圣洁的颜色。 　　深渊的魔女，获得了绝对的光明之力。 　　没有反噬，没有伤害。 　　菲依张开双手，看着血管中疯狂涌动的金色，“这是……什么东西？” 　　小世界似乎在她耳边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是世界的一半。] 第48章 “当时别西卜的模样，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全部送入地狱..”（内有一点感情线） 　　珍妮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 　　她是这片大陆最天才的暗黑大法师, 曾有无数人跪倒在她脚下，她根本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只傀儡。 　　她曾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将一整座城都变成了自己的玩具。 　　只要珍妮愿意, 她眼前可以出现任意傀儡的视角。她知晓他们的人生, 把他们像玩偶一样摆布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但再好玩的玩具玩多了也会腻, 就在此时, 老板找到了她。 　　“想去看看真正神明的世界么？”老板问。 　　珍妮并不感兴趣，“只会，发光的家伙，住的地方, 没劲。” 　　“并不是那一位废物的世界。”老板张开手掌，街边神主的洁白雕像瞬间碎了一地。 　　他转头看向少女，指指天上, 语气神秘而诱惑，“是真正的高维世界, 是我们从未、也永远都可能无法抵达的地方。” 　　“那里生活着真正的神。现在，珍妮，想不想用你现在的世界当成阶梯，跟我们一起前往真正神明的国度？” 　　“成为神，看蝼蚁在脚下苟延残喘。”老板张开双臂，金色的太阳在他背后投下大片大片灿烂刺眼的光，“等到那时，整片大陆都将成为你的玩具盒。” 　　珍妮同意了。 　　然后她见证了老板的强大。 　　在老板的力量帮助下, 人造恶魔佩摩里斯诞生了。 　　没有任何修院内的法师是它的对手, 他们都认为那是一头真正的恶魔。 　　不, 或许, 比真正的恶魔还要强, 佩摩里斯一定是恶魔之神。 　　老板的大手轻轻抚摸着珍妮的头，说，“看，只要你想，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都可以制作出来。” 　　珍妮死气沉沉的眼底终于迸发出一抹亮光。 　　后来，她接到了【搜寻】的任务。 　　“我们必须把大冰原的根基找出来。”珍妮在老板脸上看见了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东西是阶梯的根基，珍妮，绝对不可以出现任何闪失，绝对不能让任何其他人拿到它。” 　　越重要，越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珍妮花了大量时间排查和渗透，接受了蓝斯的投靠，承诺如果他发现线索，就保住整个大冰原绝大多数人的命。 　　直至今天。 　　她眼睁睁看着年轻的魔女一口将根基吞下，随后爆发出犹如，不，比当时的老板还要疯狂的金光。 　　那光柱犹如神主降下神罚时的模样，炽热的边角直接烧穿了她的贴身战斗傀儡。 　　仅仅只是沐浴在那光照中，珍妮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像在经历火刑。 　　“对黑暗有着绝对的支配……吗？”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感受着傀儡们正以非人的速度消散着。 　　珍妮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败，明明那只讨厌的飞虫才抵达北境不到4天的时间。 　　珍妮认为自己反应已经够快了，很多居民都是她的傀儡的情况下，她才能第一时间发现魔女的踪迹。 　　可还是晚了一步。 　　魔女为什么对根基了解的那么清楚？就像……就像她已经无数次来过这个地方一样。 　　珍妮还没有想明白，无比强烈的光源便已然抵达了她面前。 　　黑色的斗篷卷出了雷霆之势，背后的金光却圣洁而尊贵。 　　太矛盾了。 　　魔女应该第一个被光明的力量烧死，而不是成为光明的中心。 　　珍妮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但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去想明白了。 　　魔女抓住了她的头，宛如一只燃烧的火蜥蜴，凭借澎湃的能量彻底将耀眼的光全引导到了她身上。 　　“啊——！！” 　　暗黑大法师的惨叫声响彻整座城市！ 　　仅剩的傀儡们飞蛾扑火般扑向珍妮。但不仅完全没办法扑灭那团金光，还使其愈发纯粹灿烂。 　　“菲依！” 　　别西卜硬扛着冲到了菲依旁边，它的人形在快速溶解。是真的溶解，碎肉混杂着粘稠的血，快速消散在风里。 　　溶解一点，恶魔便用魔力修复一点。 　　菲依看着，只感觉别西卜好像一团马赛克啊。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避开了恶魔伸过来的手，忽略它怔然的表情，指了指城外，大声喊道，“先离开这里！” 　　珍妮一直烧到午夜才停下。 　　强大的暗黑大法师最后只剩下了一团黑色的渣。 　　卢卢比城死了近四分之一的人。 　　但更多的人，孩子们，全都安全活了下来。 　　蓝斯站在尸体中央，脑袋不可抑制痛了起来。 　　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已死的前任总管在夜深人静时交代他的事，还有传下来的遗忘魔法。 　　“要永远保护好大冰原的根基，就算你忘记了，也不能交到其他人手中。” 　　“只有在见到死人时，遗忘魔法才会消退。” 　　他无数次对自己使用那个魔法，无数次忘掉再记起来。 　　可依然没保住所有人的命。 　　卢卢比城的居民已经全部出动了，他们沉默的收敛尸体，修补在战斗中破损的建筑。 　　有人自发组织为工作的人们送食物和水，即便是深夜，亮起的灯光依然布满每一寸街道。 　　没人躲着，大家犹如曾经每一次的并肩作战一样，一起处理暴动之后的琐事。 　　漂亮的雪豹同样穿梭在人群之中，难过的家伙还会扑在雪豹厚实的鬃毛中放声痛哭。 　　于是很快有许多同伴赶来安慰。 　　即便沉闷，但死气中依然富有生机。 　　冰之法师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忽然泄下了所有力气。 　　好在大冰原还在，卢卢比城也还在。 　　就像尤金说的，就算没了根基又有什么关系？人还活着，还有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北境活不下去，只要有人，他们还可以迁徙。 　　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卢卢比城内灯火通明，不远的雪山上却黑压压的。 　　别西卜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遗留着刚刚灼烧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而这，只是因为他碰了菲依一下。 　　“你刚刚吃的是什么垃圾食品？”恶魔坐在菲依面前，克制着，让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尽量没有变化。 　　但尾巴尖却死死勾住了斗篷的一角，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离它越来越远。 　　菲依也没想隐瞒，“心脏，我吃了一颗神主的心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撩开衣领，露出一小部分闪着金光的倒三角。 　　然后，茫然抬头，“当时没有办法，除了吃掉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一不留神被暗黑大法师抢走了，那她努力这么久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所以她下意识听从了小世界的指令。 　　但她是真不知道吃下去之后会变成黑暗生物绝缘体啊！那她以后还怎么上学？魔女学院还能继续留着她而不是当场把她灭掉吗？ 　　别西卜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精彩。 　　“你——吃掉了——什么东西？！” 　　仿佛火上浇油般，一道温润的声音低低在菲依耳边响起。 　　“不要管它，菲依，世界线修正率升至66%了，恭喜你。” 　　菲依这次彻底愣住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幻听。 　　搞什么？小世界有语音版本了？！ 　　“你的反应真可爱，”那声音柔柔的擦过耳骨，像有人趴在她肩膀上一样，“是我，修正率提升，我的能量恢复很多。” 　　“更重要的是，你吃掉了神主的心脏。还记得吗？那里面有一部分我的力量，所以现在，我终于能直接和你对话了，菲依。” 　　不再需要冷冰冰的文字，而是用真正的语言。 　　它从混沌伊始时就在了，可它失败了两次，直到这一次，才终于拥有了第一个可以交流的人。 　　那一刻，菲依听出了小世界的掩藏不住的欣喜。 　　但菲依却完全无法高兴一点点。 　　她站起身，直截了当，“我现在能不能直接冲过去灭掉黑月亮的老板？” 　　烦躁无比的恶魔身体一僵，扭过头，“你在和谁说话？” 　　无视掉这个问题，菲依尖锐追问，“我能吗？” 　　小世界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不能。” 　　“虽然心脏里有世界之力，但你的身体仍然普通。没有强大的信仰支撑，没办法成为下一任神主。除了刚融合时的爆发，你暂时还没有办法使用我的力量。” 　　“但对黑暗的绝对支配是存在的，”一道冷风刮过恶魔烦躁无比的脸，小世界似乎在幸灾乐祸，“没有任何黑暗力量能够再碰你一下。” 　　而菲依契约过的那些僧侣的灵魂上，恰恰就含有微弱的光明信仰，这也是菲依本体没有任何问题的原因。 　　周遭陷入一片大坟墓般的死寂之中。 　　菲依揉着痛到爆炸的太阳穴，眼底下是一片沉重的阴霾。 　　她忽然从小世界的言语里，察觉到一个关键信息。 　　只要收集到足够的信仰，她或许就能重塑身体，重塑到有足够能量承受金色心脏的地步。 　　之后会怎么样？ 　　菲依盯着脚下的白雪，缓缓咬住后槽牙。 　　之后她会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神吗？ 　　从穿越到现在，每一帧画面都在菲依脑海里急速播放着。 　　从她接受小世界的请求，开始修正世界线，消灭各地的boss，对抗黑月亮，组建自己的势力集会。 　　收集信徒是必须的，是必然的。 　　没有灵魂献祭，菲依的起步会无比艰难，她不可能仅靠自己一个人去做所有的事情。 　　所以从一开始，小世界就是故意领着她朝这个方向走？ 　　小世界，想让她变成神？那她还能回家吗？ 　　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菲依……菲依！”别西卜一把抓住她两只手腕，光明的力量瞬间将恶魔的掌心烫掉一层皮。 　　魔女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反被攥的更紧。 　　“你在和谁说话？谁让你吃掉的那颗心脏？” 　　恶魔鲜少露出这样步步紧逼的神情，这显然令另一方不太开心了。 　　“啧。”菲依听见小世界略微嘲讽的声线，“这只绿皮大蜥蜴又丑又吵，菲依为什么要一直把它留在身边？如果你想养点什么，咱们换一只更可爱的不好么？” 　　连续熬下来的少女只觉得脑壳像被什么东西钻了一样的疼。 　　她忽然就感觉累，特别特别累，天塌下来也完全不想动的累。 　　“我是不是忘记喝提神药剂了？”这是菲依脑袋里冒出的最后一个想法，之后，三天三夜没睡觉，经历了狂输出魔力大战，突然吞掉上一任神主的心脏后大爆发的她，终于体力魔力双双枯竭，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天地寂静。 　　再睁开眼时，她看见了明亮温暖的天花板。 　　额头上垫着浸过热水的毛巾，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衣服换成了舒适的棉布睡裙。 　　炉火发出“哔啵”的响声，热气腾腾的红茶在一旁的小桌上飘散出浅淡的香气，茶具旁边还放有适合病人的麦粥。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但地板上却画着繁复的黑色魔法阵。 　　菲依望着身上的睡裙，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微风忽然吹在她脸上。 　　她怔了怔，带着病患特有的迟钝，“小世界？” 　　“菲依……”和润的声音低低响起，小世界的语气微微带着紧张，“对不起菲依……我忽视了你的身体，暂时还没有办法支撑心脏中那过于强大的能量……” 　　祂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尾音藏着慌乱。 　　当时祂只想把那只绿皮大蜥蜴推远一点，可菲依昏过去时，祂第一次呆掉了。 　　那一瞬间，小世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祂是否有些太急功近利了？ 　　因为太想和菲依说说话，所以完全忽略了本该有的提示。 　　比如让菲依做好准备，比如让菲依先把心脏切分，让身体有个适应的过程。 　　但祂全部忘记了后果。不，应该说……祂刻意忽略了。 　　菲依应该可以承受的吧？祂赌了这样一个可能，随后立刻受到了惩罚。 　　雪山上是低温和狂风，如果不是别西卜在，菲依晕过去之后，小世界没有任何办法把人弄回去。 　　即使祂是世界意志，即使菲依身体里有了祂的一部分。 　　“对不起菲依……我并不是……”祂刚刚开口，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道小缝儿。 　　“你醒了？”门外熟悉的脸露出惊喜的表情，冰之法师向后招呼了一声，两三个人一起挤了进来。 　　菲依看着他们坐到离床边半米远的地方，只有一名女性医生走上前为她检查身体。 　　“仍在低烧，”医生说，“体内……抱歉，体内的气息依旧非常混乱，我无法描述这种感觉，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不过好在，你终于醒过来了。” 　　“是啊，”蓝斯默默呼出一口气，“别西卜大人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捕捉到关键名字，菲依转动眼睛看他，“别西卜？他在哪儿？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 　　想起什么，蓝斯默默扶额，“这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原来，菲依晕倒之后，别西卜没有任何犹豫，抱奶茶整理起人就向最近的卢卢比城冲。 　　可它忽略了菲依的身体变化。 　　光明之力仿佛烙铁，恶魔大片的胸膛瞬间冒出猩红狰狞的光。 　　“他落在修院内时，就像一颗燃烧的火球。”蓝斯艰难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我从没……从没在一个人类脸上看见过那样的表情。菲依小姐，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当时别西卜大人的模样，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全部送入地狱……” 　　但蓝斯后来才知道，大人只是想救人。 　　因为当时的菲依，无论是治愈魔法还是治愈药剂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很多很多年不曾在人间走动的恶魔，慢半拍才想起人间还有个被称为“医生”的职业。 　　“我们给你服用了一些草药，”蓝斯咽了咽口水，“值得庆幸的是，它们起了作用。” 　　一时间，房间内寂静无声。 　　喋喋不休的小世界也罕见的沉默，只有医生在调配新的药，发出了工具碰撞的声音。 　　菲依脑海里浮现出恶魔看她时的眼睛，慢慢呼出了一口浊气。 　　“它现在在哪儿？我是说别西卜。” 　　“别西卜大人出门了……”说这话时，蓝斯又悄悄向着门的方向坐了一点，他甚至连多一分眼神都不太敢落在床上，“他说要去找什么……压制心脏的办法？抱歉，当时我…没太听清。他让我们务必好好照顾你，他一定会在天亮前回来。” 　　菲依这才迟钝的看向窗外，漆黑一片，明亮的只是房间内燃烧的魔法小灯。 　　“医生嘉丽帮你擦了身体，换了衣服…”新一层冷汗又从蓝斯额头上冒了出来，“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谁也不在。” 　　“我知道了，谢谢。”菲依向他们微微低头，“可以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吗？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好的好的，”蓝斯和其他几人立刻站了起来，“我们的人就在门外，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便弄出点响动就好。” 　　医生将药碗放在桌上，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唯独蓝斯在关门前，忍不住探出一颗脑袋。 　　“虽然有点晚了…但我还是想跟您说一声‘谢谢\'。谢谢您从雪狼王嘴下救了我和尤金，也谢谢您救了整个卢卢比城。我们现在仍然能剩下很多人，都是因为您解决掉了最大的危险。” 　　菲依抬眼看他。 　　“我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珍妮的一部分……”蓝斯真诚的望着她，解释，“她身上，残存着和您一样的气息。一定是您杀死了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我代表整个卢卢比城，整个北境，真心感谢您。” 　　说完这些，蓝斯深深朝她鞠了一躬，随后慢慢关紧房门。 　　壁炉里的火被带起的风弄的跳跃了一下。 　　菲依坐在床上，很长时间没有动。 　　在经历快要令人崩溃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小世界，所以方法是什么？” 　　“……什么方法？” 　　“压制神主心脏的方法。”菲依面无表情按住胸腔，“我还得回学院去，我还没有找到破除神罚的办法，希尔家的伯爵继承之事也没有解决完。还有我的课外辅导，导师们很喜欢带我瞬移，莉莉丝校长的校长室也是我必须去的地方。” 　　“我还要在深渊生活，”她慢慢用力，睡裙被攥出了深深的褶皱，“所以，告诉我，怎么才能暂时压制住这颗心脏。” 　　小世界没有回答。 　　菲依有点莫名烦躁，“你想让我成神，是吗？为什么？你在最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是吗？你想让我扔下深渊的一切，去谁也没有天上。可你说过完成任务之后，会让我回家。” 　　“菲依，”小世界的声音终于擦着耳廓响了起来，“成神不好吗？人人都想成神，就连黑月亮，也是因为想要成为更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才——” 　　“我不想。”菲依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变成神。” 　　“如果成神意味着我要斩断深渊的一切，和魔女学院说拜拜，再也无法见到导师们。不能吃美味的食物，看高山流水，享受新游戏带来的快乐，再也不能……那我并不想要这个机会。” 　　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坚定，“我要我的人生，有最起码的选择权。如果要我放弃之前的一切，放弃回家，那我会立刻把这颗心脏挖出来。” 　　总会有其他办法解决黑月亮，她完全不怕前路艰险。 　　“不要！”小世界的声音骤然拔高，随后又慢慢回落，“对不起菲依……是我没有……更全面的为你考虑……” 　　祂在最绝望的时候，是菲依，只有菲依，一点一点把祂拉出泥潭。 　　努力修补破损的世界，真正的救世主。 　　无论如何，祂不想被菲依讨厌。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做？”菲依问。 　　“心脏已经和你的身体融合，“过了很久很久，小世界才缓缓挤出第一句话，“如果强行剖出，你也会死的。生长药剂是不错的方式，完全成熟之后的身体，能够加快吸收和控制的时间。不过暂时压制的办法……” 　　祂的声音低到不像话。 　　“光明的对立面是黑暗，想要成功压制，你必须……在绝对的黑暗里，一直呆到金光消散。” 　　绝对的黑暗？ 　　菲依揉了揉太阳穴，“回到深渊就可以？或者，盖亚导师似乎也能让人堕入黑暗之中。” 　　“不……”小世界慢慢说，“是比那些……还要更加纯粹的黑暗中，是连我……也没办法抹除掉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宝宝质疑小世界的感情太突兀，终于写到这里了，我来给你们代入一下小世界的视角： 　　我原本是个活蹦乱跳的快乐小人，突然惨遭不测，被人害成了全身瘫痪的残疾。 　　他们为了从我身上获取利益，每天都会把我摆弄成各种奇怪的姿势。这时候，菲依出现了。 　　她是唯一一个会避开坏蛋，悄悄治疗我的人。她帮我修补断裂的筋骨，喂我喝粥，帮我活动早已萎缩的肌肉，给我信心让我重新站起来，她还帮我教训那群坏蛋。 　　她强大又坚定，善良又果断，她闪闪发光啊。 　　虽然她并不单纯为了我，但我能怎么办？我根本无法控制。 第49章 “我成功了。” 　　“成神并不是必须的……”最后, 小世界向她承诺，“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菲依没有回答。 　　她认真回忆着小世界说过的每一个字, 很快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是的, 【吸收】和【控制】。 　　“完全成熟之后的身体, 能够加快吸收和控制的时间。”这是小世界说的原话, 这句话是否意味着神主的心脏是她可以控制且利用的？ 　　如果剖出就会死的话，能够做到完全掌控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想起小世界给的两个选项—— 　　1.生长药剂：吸收和控制心脏，但过程大概率不会很快。 　　2.绝对黑暗：暂时压制光明。 　　生长药剂很好了解，这是一款“催熟药剂”, 应用在人身上时，会将人体催熟到很多年之后的样子。 　　只要能够控制变量，她的身体可以在药效期间变成任意的年龄。 　　身体成长后的确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能够加快吸收和控制速度在逻辑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剩下的就是所谓“绝对黑暗”，在游戏世界这是个很笼统的概念, 菲依只知道这玩意儿犹如阴阳两极的一半，和光明对立，互相制衡，才达成了《神魔大陆》的基本框架概念。 　　这两个选项从逻辑上推导都没什么问题，但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百分百去信任小世界了。 　　所以这一次，菲依决定自己试一试。 　　如果两个选项同时进行，会怎么样呢？ 　　脑海里刚刚划过这一想法, 一缕柔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房间。 　　菲依缓慢转头, 一捧黑沉沉的漩涡同时在阳光叠起时落在了床边的位置。 　　离开的人不偏不倚, 准时在约定的时间赶了回来。 　　只是, 恶魔的状况实在称不上一句“还不错”。 　　光明之力灼烧出的疤痕触目惊心, 狰狞的散布在他的手掌和胸腔。即便有衣物遮挡，仍能在脖颈和肩膀的连接处，看见可怖骇人的浅褐色疤痕。 　　魔力能够修复伤势，治愈药剂能够疗愈血肉骨骼，但光明刺下的印记，却极难消散 　　菲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漩涡里走出那道郁气缠身的人，忽然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抬眼看了过来。 　　随后，是巨大的欣喜。 　　“你醒了？” 　　“是，”菲依单手撑在床边，“我已经没——” 　　她话还没说完，别西卜却骤然扑了过来。 　　后脑被用力按住，额头紧贴在胸膛。三颗心脏跳动的声音近在咫尺，连腰都被暗绿色的尾巴紧紧缠住。 　　菲依后之后觉意识到，这是一个拥抱。 　　比她更后知后觉的，是体内的光。 　　无比刺眼的金色光柱轰然炸开，剧烈涌动的能量犹如愤怒的金色巨龙！ 　　菲依一愣，下意识用力想把人推开。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如果就这样毁掉也太可惜了！ 　　但从身体环绕过去的双臂宛若铁钳，完全不让她动弹一分一毫，反而在她的挣扎中越锢越紧。 　　“没事，”略微暴躁的声音紧贴着耳畔响了起来，别西卜覆在菲依后脑的手上绷出一根根青筋。 　　“没事，”他抬起头，“我只是……做个实验。“ 　　菲依这才看见，恶魔背后的黑色漩涡并没有消失，而是变得越来越浓稠，仿佛黑洞般慢慢涨大。 　　那些光在触碰到漩涡时，似乎立刻被黑暗吸收了。 　　但别西卜的手腕上仍旧留下了几道印子。 　　它能抵御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但菲依感觉恶魔的身体倏一下松了下来。 　　“看起来那些老家伙没有骗我……”它终于放开了手，将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坐下。 　　除了红红的耳尖，别西卜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你昨晚去干什么了？”菲依镇定自若将刚刚的拥抱揭过去，歪身从桌上拿出茶杯，和它分享仍然温热的红茶。 　　“你身体里的那东西，”别西卜的视线在一闪而过的白色睡裙上落下后迅速移开，“我昨晚回去找了一些老朋友，询问可以解决的办法。” 　　找了一些老朋友——指的是把活了几千年、喜欢做研究的骷髅学者们全部从土里挖出来。 　　抄了修院的大坟墓，绑架每一只对神主有了解的神圣灵魂。 　　踹飞魔女学院校长室的大门，威逼利诱拥有预言能力的莉莉丝帮它进行占卜。 　　折腾了整整一夜，别西卜整合了所有信息，最终得出唯一一条能用的。 　　在真正的黑暗里，光明会被无限削弱。 　　“所以，”恶魔微微蜷起手指，“菲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 　　一口干掉碗里的草药汁，年轻的魔女直勾勾看着床边的恶魔。 　　“真巧，和我想的一样。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必须准备一些其他的东西。” 　　* 　　尽管别西卜想要菲依再多休息一下，但习惯说干就干的菲依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列了一份材料单和足够的金币交给蓝斯，拜托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帮自己找齐。 　　虽然卢卢比城也有药剂铺，但菲依还是决定自己炼制。 　　她要就要最好的——传说级生长药剂。 　　她最讨厌被人控制。 　　“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神主的心脏变成自己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穿着棉布睡裙，和别西卜反反复复讨论有关黑暗的一切。 　　菲依：“那里会有危险吗？有的话我该如何处理？” 　　别西卜：“没有危险。我诞生于黑暗，那地方只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没有危险，也没有希望。” 　　菲依：“我们进去之后该怎么离开？如果不小心走散，我该怎样脱离？” 　　别西卜：“我怎么会放你一个人？？” 　　菲依：“如果黑暗压制不住金光，或者反被金光吞噬，我们需要怎么做，才能保证你不会受到波及或伤害？” 　　别西卜：“我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受到波及。菲依，我不老不死，我可是这片大陆上最——” 　　菲依：“神主也说自己是不老不死的，现在都碎成了渣渣，甚至心脏都被我吃了。” 　　别西卜：“……” 　　它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尾巴在身后盘成了结。 　　忽然，它说，“菲依，你在紧张吗？” 　　眉头紧锁的少女猛的一怔。 　　下一刻，黑色的斗篷落在她身上，遮住她漏在外面的皮肤。 　　别西卜抬手帮她系了一个蝴蝶结——它偷偷练习了很久，“不用担心，如果你都做不到，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够做到了。” 　　* 　　所有材料在午饭前被送来，菲依道过谢，便独自一人开始了炼制。 　　生长药剂并不算很高深的配方，一周目在蓝星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这次也不例外。 　　当橙黄色的药剂出现在手中时，菲依从上面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施展屏蔽魔法，脱掉衣服鞋子，之后一口喝掉药剂，迎来极尽痛苦的变身。 　　即便她刻意调整了配方用量，可超速生长对她来说仍然是不小的负担。 　　仿佛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被打断重组，每一块皮肉都被硬扯着绽开，像团橡皮泥被扔到雪豹堆里踩来踩去。 　　终于，她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颤抖的呜咽。 　　好在药剂很快完成了最终的拉扯，菲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到镜子前。 　　接着，她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穿越之前，她在蓝星用了23年的脸。除了灰发和暗紫色的瞳孔以外，身体每个部位都和蓝星上的她非常像。 　　“搞什么？”菲依面无表情扯了扯脸，“小世界，这是你的恶趣味吗？” 　　“……不是这样的，”小世界的声音低低的，“你在这具身体里呆的越久，灵魂的影响会越来越大。菲依，我……” 　　“行，我知道了。”扯过医生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穿上，菲依打断了祂的话，“和我一起期待这次的结果会是好的吧。” 　　要不然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小世界沉默着没有回答。 　　有风从窗外吹过，她脚步顿了一下，才拿起斗篷披好，笨拙地给自己系了一个蝴蝶结。 　　然后，推开门。 　　看清人的恶魔在原地足足愣了五分钟，绿了不知多少年的尾巴第一次变成了通红的颜色。 　　“很奇怪吗？”菲依好久没用过这具身体，面对突然拔高的视野还很不习惯。 　　“不……奇怪。”别西卜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几步走过去把她的帽檐往下扣了又扣，遮住了她小半张脸。 　　“那么，开始吧。”菲依说。 　　他们站在药剂铺的门口，此时蓝斯恰巧经过。 　　冰之法师看见熟悉的身影，刚刚准备过去打招呼，骤然看见别西卜大人的脚下，一圈又一圈极度浓郁的黑迅速蔓延开来。 　　蓝斯懵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纯粹的黑。无论是脚下的小草、白雪、街道还是虫子，全都在接触那道黑暗时瞬间被吞噬，被同化。 　　直至那团黑六到一位陌生女士的脚下，两人仿佛掉进黑洞一般，“刷”一下坠落，随后完全消失。 　　蓝斯嘴巴张大成一个“O”型。 　　他连忙跑过去，地上的黑已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陌生的女士又是谁？那团黑……怎么和记忆中某个不太好的传说那么像？ 　　冷汗再次从额角流下，想起什么，蓝斯转身快速走回修院。 　　如果别西卜大人真的是……如果那陌生的女士和他猜测的没有错的话…… 　　他们必须这样干！ 　　* 　　在落入黑暗的刹那，菲依才明白别西卜那句“没有危险，也没有希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片绝对虚无的空间，她失去了视野，听力，连说话的声音也在宣之于口时被立刻吞噬。 　　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没有区别，那感觉犹如她整个人被彻底从世界上抹除掉了一样。 　　本能的巨大恐惧立刻将她淹没，然而一道声音却清晰又尖锐。 　　噗通——噗通—— 　　是从体内传来的奇异的韵律，心跳变成双重音，淡金色的纹路从心脏开始缓缓浮现在身体每一寸。 　　在绝对的黑暗里，一颗光球出现了。 　　但除了她本身，其他的位置依然是一片不夹杂质的黑色。 　　菲依这才感受到手腕上的粗糙触觉，是鳞片。 　　她迅速镇定下来，将全部心神都调动至心脏处。 　　神主的心脏立刻发出滚烫的热意，耀眼的金光顿时冲天而起—— 　　它在抗拒被统治。 　　在我的身体里呆着还不老实一点？！ 　　菲依发了狠，所有的魔力全都压在那颗心脏周围。 　　排斥，拒绝，光明灼烧魔力，想要冲破身体，却被外面的黑暗一点一点吃掉，重新坠落回胸腔。体内的魔力汹涌着再次卷土重来，连续不断，从未放弃。 　　好像一场拔河，只是这场拔河的位置是在菲依体内。 　　她感觉自己的所有脏器都被挤成了肉饼，比经历生长药剂还要巨大的痛苦狠狠将她撕扯。 　　心脏一下子收缩，又在下一秒瞬间涨大。血管仿佛被拧成了麻绳，在身体里不停抽打着每一块皮肉。 　　她咬牙吞下所有惨叫。 　　我可以的。 　　我绝对行，我在游戏里把每一只怪都杀过一遍！我连90多级的暗黑大法师都瞬秒了！ 　　不能放弃，无论多久我都会坚持下来！ 　　我一路走到现在，没有任何事能阻挡我！ 　　我绝对、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轰！ 　　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黑暗中似乎连时间都不曾存在——熟悉的巨轮滚动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一道圣洁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视野之内！ 　　鳞片没有动的迹象，所以这场景只有我她能看见？ 　　白蒙蒙的浅淡雾气缭绕蒸腾，钟声伴随着飞鸟振翅地声音不断冲刷着耳膜。 　　然而菲依却能清晰感觉到，那团白雾是无比愤怒的。 　　不，不仅仅是愤怒。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谁的身影。 　　“难过吗？”她直勾勾看着对面朦胧的脸，“不想被控制，不想将最后一点属于你的东西交出来。” 　　所有柔软浅淡的雾气顿时变成尖利的锥体，一下子全部瞄准了菲依！ 　　钟声已经变成了地震的轰鸣。 　　菲依却完全没有后退的打算。 　　她不能退，也不会退。 　　年轻的魔女一点点靠近，一只手轻轻握住其中一柄尖锥。 　　“我知晓你全部的痛苦和悔恨，我经历了你曾失败的未来。”她一字一顿，目光坚定认真。 　　“我走过每一寸你最不想看见的绝望之地，那些血染的大地，悲惨的生灵，被随意玩弄的的子民，我全都见过。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情，也了解你想要做的事。” 　　白鸽群逐渐长出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尖锐的将少女团团围住。 　　可菲依却根本无所畏惧，她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你曾经犯过的错，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更改。你的遗憾与后悔，即使回拨时间线也无法重新来过。” 　　“但我能，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去努力达成的事情。你知道，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恐怖的鸽群骤然一顿。 　　她松开云雾凝结的尖锥，暗紫色的瞳孔里像着了一把火。 　　“交给我，你的心脏，你的力量，你无法触及的所有夙愿与乞求，隐秘的祈祷和期待，全都交给我。我来帮你铲除前路的一切阴霾，让一切回到绝望降临前的样子。” 　　魔女伸出一只手，胸腔上的倒三角散发出黑色的光。 　　“我会帮你达成所愿，魔女就是做这个的，不是吗？” 　　白雾之内，朦胧的人影注视着她很久很久。 　　直至，一只金色的手缓缓抬起，然后伸向了她的方向。 　　下一刻，蒸腾的白雾猛的爆裂，人影轰然消散！ 　　命运之轮在她背后爆发出磅礴恢宏的魔力，踏空而来的使魔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一层透明的禁制被打破，菲依第一次没有依靠小世界，独自一人拨动了命运的圆轮！ 　　翻了660%倍的魔力带着摧枯拉朽之势，集中于一点，疯狂撞击着跳动的心脏。 　　“咔嚓！” 　　保护在金色心脏周围的壳被尖啸的魔力冲碎，露出极小的一块缺口。 　　然而这一小块缺口却犹如巨型水坝开闸，大量涌动的金色从里面喷薄而出。 　　那些璀璨的力量和漆黑的魔力交织缠绕，状如螺旋双链般流过身体内的每一处。 　　就在此时，胸腔上倒三角内的一半金色，轰然破碎。 　　无数细细的直线，犹如钉子一般扎进倒三角的三根主线上。 　　菲依缓缓睁开眼睛，她暗紫色的眼睛里，金光像流星般闪过。 　　她尝试像控制魔力一样控制那些金色，很快那颗流星便从脖颈游至手腕，然后老老实实盘成了一个圈。 　　“噗通——噗通——” 　　双重心跳声在缓慢融合，菲依眼前出现了纷乱繁杂的画面。 　　她看见了世界混沌的初期，看见日落月升，看见人类极快速的繁衍发展，看见黑暗光明犹如黑暗两极盘桓在如棋盘般的世界上。 　　那些突然涌进脑海的画面太多太重太杂了，菲依只感觉脑袋瞬间要被挤爆。她连忙驱使魔力，将金色心脏上的缺口堵住。 　　这才让她从即将溺毙的将死感里抽离出来。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菲依定定看了腕上金色的圈很久。 　　这或许就是小世界所说的，信仰不够，普通的身体难以承受世界之力。 　　仅仅放出一点点，她就差点当场爆炸死掉。 　　不能急。 　　努力平复心情，努力调动身体里剩下的金光。 　　菲依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束光在她指尖跳跃，那光微弱但足够纯粹，顷刻间驱散了一团黑暗，照亮了身旁恶魔惊诧的脸。 　　“我成功了。”她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极尽张扬的笑。 　　* 　　生长药剂的药效只有一天，别西卜把她拉出来的时候，她刚刚好变回原来的样子。 　　果然黑暗内的时间流速会慢一点么？ 　　上一世的脸仿佛一场梦，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梦变回现实。 　　正在外围站岗的骑士团们，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人全都惊呆了。 　　反应快的立刻联络了蓝斯，穿着白袍的修院总管迅速赶到。 　　他们谁都默契的没有提之前的事，蓝斯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大餐。 　　菲依一个人干掉三大碗黄油煎鱼土豆泥，红腥草冰沙加奶香玉米汁，别西卜更不用说，它吃光了八张桌子。 　　陪着的蓝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吃饱喝足，菲依拿出一摞金币放在桌子上。 　　她默认空巢老魔是没有钱的，毕竟衣服都被她烧穿好几套了，如果有金币早就掉的满地都是。 　　所以菲依自动扛起付账的大旗，擦干净嘴巴，和蓝斯告别。 　　蓝斯怔了怔，“您…别西卜先生……是都要走了吗？” 　　“是的，“菲依看一眼身旁的人，别西卜瞪着眼睛盯着她。 　　“……我们一起走。”少女转过头，“如果快一点，我还能赶上明天的期末考。” 　　“您还在上学？”蓝斯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不知道您是在……哪一所学院研修呢？” 　　“你不是应该猜出来了吗？”菲依笑了一下，“否则桌上也不会出现红腥草了。” 　　魔女学院每一顿餐食几乎都有红腥草汁，这种加血小药深得魔女喜爱。 　　被戳穿，蓝斯仍然保持了镇定。 　　是的，从他在见到那一片不该出现的黑暗时，他就确定别西卜的身份一定是传说中的恶魔。 　　除了恶魔，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亲自开启那样一片噩梦般的空间。 　　能和恶魔并肩而行，实力强大到可以解决珍妮，总是喜欢穿黑色的衣物。 　　这一切叠加在一起，蓝斯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可真正接触后才发现，她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令人恐惧。 　　冰之法师对这一切接受良好，因为他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尤金在回忆起一切时，甚至还骂过他是大冰原的叛徒，是该死的投机者，是那群人的一条狗。 　　但别人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他延缓了大冰原被大屠杀或全民傀儡的后果。 　　那群人有多残忍，蓝斯曾经直面过。 　　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 　　冰之法师清醒的知道，珍妮只是那群人中的一个。他们在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卢卢比城也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现在，珍妮死了，如果那群人意识到了，那卢卢比城最后会变的怎样？ 　　“没有人能在漩涡中独善其身，除非我们有实力将漩涡停下。但很显然，我们并没有。”这是不久前卢卢比城全民会议上，蓝斯说的话。 　　在这之后，他们进行了一次全民投票。 　　现在蓝斯站了起来，向菲依弯腰鞠躬。 　　“世界正在被改变，我们无法预知前路，唯有抓住每一次机会。” 　　菲依对蓝斯的有感而发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点点头。 　　“北境的每一位居民都是天生的战士，我们生来就拥有比内陆人更强健的体魄。”蓝斯面容不变，推销一般继续说道，“我们能够驱使雪豹，我们绝大多数居民都会使用基本的冰系魔法。如果发生大规模城市战争，卢卢比城一定是骁勇的战斗力。” 　　菲依继续点头。 　　在和雪狼的战斗中，她曾见过卢卢比城人的英姿。 　　抛开魔力不谈，这里的人的确已经比内陆的普通军队强不少了。 　　但蓝斯是不是和她说的有点太多了？ 　　“可我们没有办法去面对真正强大的敌人，”蓝斯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重下来，“仅仅是一个珍妮，就差点让北境全军覆没。” 　　他望着菲依，诚恳地说，“卢卢比城在世界边缘，我们一直不曾奢望神主的偏爱，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乞求。我担心城镇居民的安危，担心北境的未来。所以您的出现，让我终于拥有了能抓住的唯一一次机会。” 　　修院总管双手交握，缓缓跪了下来。 　　“现在，我恳切的向魔女许愿，以我的曾经未来为祭品，希望能获得足以守护大冰原的力量。” 　　大冰原的根基已经消失了，现在，他们就像滔天巨浪上的一片树叶，没有砝码的天平，毫无任何抵御那群人的能力。 　　蓝斯明白，自己必须在最后一刻，为北境所有人博一个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无论代价是什么。 　　菲依没有动，“蓝斯先生，你要的可有点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认真看了每一条评论，谢谢宝宝们倾情写下的每一个字。也许有些地方我处理的还不够好，我会努力记下每一条建议，争取下本改掉然后好好调整提升。你们能看到这里，对我来说就已经感到非常荣幸啦！宝宝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喜欢的我诚挚感谢，有质疑我会好好思考我是不是处理的有问题，想办法下次规避掉。我努力写，你们随意看，希望我们都能越来越开心～感恩鞠躬～ 　　PS.小世界不是男主啦，一开始定的就是别西卜，小世界连个身体都没有啊（允悲） 　　最后，抽奖结束啦！让我们看看欧皇是谁！ 第50章 日常+期末考 　　“是的……我知道我有些不够格, ”蓝斯慎重的没有起身，“不过我仍然想询问您，有哪些东西是我能够付出的？” 　　菲依望向外面的大雪漫天, 这里没有数据组成的npc, 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她现在虽然无比需要信仰重塑身体, 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照单全收。 　　而且有人对于筛选信徒来说, 做的比她要好。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菲依转头，直白地说道，“你不能总为他们做决定。如果有人真的想获得魔女的庇佑, 那么就去一趟尼尼徽镇吧。” 　　蓝斯仔细思考，终于从有限的回忆里扒拉出这个名字。 　　“是那座，因药剂太过优秀而闻名边境小城吗？很多游商都喜欢去那边进货, 听说那里因为神奇的药剂而产生了很多美景。” 　　“是的。” 　　蓝斯犹豫了一下，“我们应该去那里找谁, 或者在哪个地方等待您的召唤呢？” 　　菲依托着脸笑了笑，“或许你听说过‘焚夜集会'吗？玛丽安会帮助你们梳理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如果真的决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当然，”起身前菲依召唤出一只许久没用过的死灵，让它爬上了蓝斯的后背，“在你们做好决定前，我的使魔会帮忙看着的。” 　　这样一旦黑月亮的人真来了卢卢比城，她能第一时间通过死灵得知。 　　吃饱喝足, 该离开了。 　　恶魔带上了黑色的皮手套, 以遮盖那些骇人的伤疤。 　　菲依确认没有东西遗落后, 站到了它身边。 　　一小截尾巴伸了出来, 想勾她的手, 又因为什么迟迟不敢上前。只能在原地扭成麻花，只有尖尖遵循本心，朝她拼命摇晃。 　　“下次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吧，我们可以把别的城市都走走。”别西卜撇开脑袋，目光四处乱飘。 　　“好啊。”菲依干脆的同意了，“不过在那之前，说好的教我瞬移呢？” 　　恶魔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刷”一下把头转了过来。 　　“教！我现在就教！” 　　一把拽过少女的手腕，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人带进怀里。 　　“像我这样，要从容，坚定，明确的目标，然后念——” 　　冷冬散去，熟悉的昏暗降临。 　　菲依从怀抱中挣脱，刚巧看见学院上空绚烂的魔法阵正逐渐搭建起来。 　　那是期末考的标志！ 　　她答应过莉莉丝校长一定会赶回来参加期末考的！ 　　匆匆丢下一句“我得走了”，魔女原地消失，枯鸦飞上天空。 　　徒留下懵逼的别西卜愣愣站在原地，“……啊？” 　　风从翅膀下方穿过，此时菲依才后之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 　　似乎从那天清晨回来以后，别西就都再也没有问过当时和她对话的是谁。 　　小世界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 　　菲依是下午回来的，好在因为夏普导师之前的伤势，期末考推迟了一天，她并没有迟到。 　　当菲依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希尔震惊望向门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大小姐毫不顾忌形象地冲了过来，熊一样抱住了菲依。 　　“就算我根本不担心你，可你也不应该走这么多天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每天互相写信吗？！” 　　“哦？”菲依笑着拍拍她的背，“怀亚特小姐给我写信了？” 　　“……！”希尔噎住，脸色“腾”一下涨红，“谁、谁会没事给你写信！我都不知道尼尼徽镇哪条街上有卖信纸的！” 　　“哦～原来那些信纸是在尼尼徽镇上买的？”菲依抬手指了指希尔桌上摊开一堆，随后立即被人握住。 　　“我写了行了吧！”希尔终于崩溃，大小姐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酸涩感，“那件事才刚刚发生过你就消失了，我问了所有导师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都担心死了好不好？喂，你不要再笑了！！” 　　“对不起啦！”菲依老老实实认错，并连忙拿出从北境给希尔带回来的礼物——一枚由当地雪山上的冰晶制作的发卡。 　　跟普通的发卡完全不一样，整体是半透明的，极为干净的表面闪着冬日特有的碎光。内部还嵌入了飞扬的雪花，会随着动作而忽闪忽闪的落下或升起。 　　“说好的给你带特产。“菲依一边用糖衣炮/弹，一边再三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了。 　　希尔终于破涕为笑，“欢迎回家！” 　　其他学生看见菲依回来也倍感震惊，但她们什么也没有追问。同窗两个学年，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许情谊。 　　那些曾经的吵吵闹闹，早就在日复一日的上课与作业中彻底消散了。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路妮恩和其他女孩朝她打招呼，“还以为这次我们终于有机会争取一下第一了呢！” 　　“放弃吧，不可能的。”菲依摆摆手，脸上带着欠揍又志得满满的笑。 　　梅学姐和娜娜学姐听说她回来，一个带了一大包零食，一个带了一瓶白色粉末。 　　“我们听说了之前的事，”梅学姐指的是杰奎琳导师的事，她们距离毕业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相对得知的秘密会多一些。 　　“庆幸你现在的状态没有受到影响，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魔女了。”梅学姐将零食放进她手里，“以后也都要好好加油呀，菲依！” 　　“这是用骷髅学者的骨头磨碎的粉末，能够让精神变得更加清明，可以有效抵御一些简单的精神控制和诅咒。送你，希望能帮上一点小忙。”娜娜学姐说。 　　菲依有些好奇，“四学年还要抓骷髅学者么？”那可不是一帮好对付的家伙啊。 　　“……并不是，”娜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是之前我们进行深渊探索时偶然捡到的。不知道谁那么恨，拆了很多骷髅学者，满地都是白花花的骨头，我们捡了好多都磨碎喝掉了。感谢我吧，这是我特意帮你留的。” 　　菲依好奇看了看小瓶子，决定晚上吃饭的时候把它喝掉。 　　导师们同样得知了她回来的事情。 　　当天晚餐后，菲依收到了萨莉拉导师的邀请，前往顶层的校长室。 　　莉莉丝校长和贝罗娜不在，其他导师纷纷送上了自己的关心。 　　她们仔细询问菲依这一路的经历。 　　少女隐瞒了有关恶魔和小世界的一部分，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 　　当听见制作出波丽的暗黑大法师已经死亡时，每位导师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居然被你抢先了吗？”萨莉拉抿唇一笑。 　　菲依有些疑惑，一旁已经恢复的夏普导师拉过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校长去拜访了一些人，打听到了一些有关那位名叫暗黑法师的事。” 　　“那是个高调又无视生命的人，她曾经很多次被皇室通缉，但又一直因抓不到而取消。一些城镇因为她彻底成为死城，这样性格的家伙，想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是很难的。” 　　夏普导师像是很喜欢和她说话一样，恨不得把每个细节每道历程全都解释一遍。眼睛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她，让菲依有种被温柔长辈过度照顾的奇特感觉。 　　“……最后，我们才发现她的原名叫珍妮·阿林克，藏身地在寒冷的北境。原本莉莉丝校长和贝罗娜导师出去，就是准备解决她的。但你却提前带来了好消息。” 　　那还真是巧了。 　　不过菲依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假如自己失败，后续导师们早晚也能补上该做的一切。 　　所以压力应该来到了黑月亮这边。 　　现在珍妮没了，傀儡整条线相当于全部断掉。没有傀儡，不知道他们还准备怎样从内部攻破其他组织呢？ 　　佣兵协会，应该已经重新开门了吧？ 　　离开校长室前，菲依将她在卢卢比城孤儿院里誊抄的那份长长的名单，交给了导师团们。 　　她讲了名单的来历，请求导师们帮忙一起排查上面的名字。 　　“不知道珍妮的影响力有多深，这些人又影响了多少无辜的人。” 　　她要保证在这个世界上，黑月亮哪怕一点点亮起的火苗都要全部掐灭。 　　导师们欣然接受，表示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菲依鞠躬道别，小跑着在外面将门关紧。 　　校长室内萨莉拉的微笑慢慢收回，大罪的魔女这才松开了一直放在裙摆上的手——她的蛇群狂乱的发出“嘶嘶”的响声。 　　“你也察觉到了？”一直未出声的盖亚微微转动兜帽。 　　“倒不如说，我们应该都察觉到了。”萨莉拉看向其他导师，红唇抿成了平直的弧度。 　　——“我们的使魔，在恐惧菲依。” 　　“那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二天，迎来了二学年的期末考试。 　　和第一学年最大的区别就是，今年她们终于有了笔试——几乎每一科都要写论文。 　　魔女学院的论文更奇葩，她们必须在考试时写，还不开卷。 　　两天考一科，第一天笔试，第二天实操。 　　菲依听见学生们在小声崩溃。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得益于前期看的书足够多（几乎薅光学姐），所以下笔时如有神助。 　　第一节考试是深渊探索。 　　论文题目：挑选3种曾见过的黑暗生物，详细写出它们的生活习性、弱点和分布概况。 　　菲依虽然没怎么上过课，可她对小怪了如指掌啊。 　　于是当上交论文时，她成了出席课程最少，写的却最全面的一个。 　　同学们知道后下巴都惊掉了。 　　“搞什么？！”路妮恩崩溃，“是谁偷偷借了菲依笔记？我还以为终于有一科能超过她呢！” 　　菲依微笑：“我已经收敛很多了。” 　　第二天实操，抽签选定考试地点，清空地点内的所有黑暗生物。 　　这没什么说的，菲依的魔力让所有人观赏了一场绚烂盛大的魔幻表演。 　　萨莉拉导师毫不吝啬给了历年来的最高分。 　　黑魔法道具考试。 　　题目是有关于防具的设计理论，论文有点难，但问题不大。 　　经历过蓝星大学时候的毒打，菲依用标准的论文结构，很扎实的将这科过掉了。 　　实操是做出一样武器，并使用它通过战斗考验。 　　这一项更没什么问题。 　　使魔召唤课更不用说了。 　　当菲依在“召唤恶魔”还是“召唤一看就不是本世界的自己”时，毫不犹豫选择了恶魔。 　　黑暗之子降临，轰动了全学院。 　　学姐学妹们连课也不上了，全部被自己的导师用大型瞬移带着，堵在门口围观。 　　别西卜表面高贵冷艳，实际上眉头拧的想杀人。 　　“果然啊，”莉莉丝校长频频点头，“我的预言从未失败过，菲依就是我们所有人命运线上最重要的那个存在。” 　　魔药剂课，菲依以难以企及的高分俯瞰众生。 　　众生牙都快咬碎了，唯独希尔爽的不行。 　　“不愧是我怀亚特认定的朋友！” 　　至此，第二学年全部结束，学生们喜提15天假期。 　　不过这一次放假前，二学年开了一场安全会议，着重向学生们强调了外面世界的危险。 　　盖亚导师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一种名叫“匿匿果”的果核，这种专门被养殖在弯曲森林、只为魔女提供的植物只有一种功效：隐匿魔气。 　　二学年的孩子对于隐藏自己还不太熟练，担心她们在放假期间被什么人察觉，所以匿匿果核是必不可少的。 　　“用高温煅烧，取出破开后的果子，磨成粉之后煮开再喝掉。”盖亚强调制作方式，“一定要煮开后再喝掉，不要怕麻烦，否则效用会大打折扣。” 　　她盯着每个人走进炼制屋，确保她们一个个全都按照规定做好后，才终于放她们离开。 　　一离开，随后二学年学生们“倏”一下跑进长廊。 　　欢呼声、拍桌声、去高学年与低学年捣乱声，被导师黏住嘴巴后以头抢地声，吵得要死。 　　可又生机勃勃。 　　但也有令人难过的事。 　　“为什么今年没有第一名奖励？”菲依愤愤不平，被路过的同学听见。 　　“天呐，大家快来看看罗！”那女孩高声尖叫，“第一名小姐居然每年都想要奖励！她不仅在成绩上碾压我们，她还刺激我们的嫉妒心！大家快来一起谴责她！” 　　于是少女们佯装愤怒，疯狂朝菲依涌了过来——挨个儿挠她痒痒。 　　欢快的笑声充斥整座城堡。 　　然后，彻底放假了，二学年一下子空了。 　　希尔慢吞吞的收拾最后一点行李，“菲依，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家吗？我家的花园今年栽种了新植物，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用新型药剂培育的，特别特别好看，你真的不想来看看嘛？” 　　“抱歉，希尔。”菲依婉拒了大小姐盛情的邀请，她这个假期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要去佣兵协会找到会长，拿到黑月亮的情报。还要在拐一趟中央城，想办法溜进皇家修院，找到破除神罚的办法。还要收集信仰，想办法加快提升身体的强度。 　　如果能将神主的心脏好好利用，绝对是很大的一个助力。 　　“诶？太可惜了。”希尔肉眼可见的丧气起来，“本来今年还有一次贵族间夏季的庆典活动，位置就在中央城。我都计划好和你一起去了，要不然自己一个人在王宫里真的好无聊呀……” 　　希尔还没说完，菲依冲过来抓住她的手。 　　“希尔亲亲，你们举办庆典，都会去王宫的哪些地方？” 　　希尔掰着手指头，“很多地方，贵族们很乐意生小孩。一到庆典，那些小孩们就会到处乱窜。皇家花园和图书馆，狩猎行宫，兵器库，宠物之家，离宫殿不算远的皇家修院……” 　　絮絮叨叨数完，希尔一抬头，就看见她的舍友已经收拾好行李，站在了门边。 　　“还等什么？”菲依催促，“怀亚特连收拾东西也这么龟速吗？让我们快点出发吧！” 　　希尔：“……” 　　今年假期虽然事情很多，但菲依罕见的没有感到太过急迫。 　　克林福德没了，珍妮也没了，世界线修正率直逼70%。黑月亮大半条腿都瘸了，暂时搞不出什么幺蛾子，她难得的可以慢下来一段时间，将最近熬的太狠的夜全都补回来。 　　于是在得知贵族夏季庆典在5天后才会举行时，菲依盛情邀请希尔去尼尼徽镇玩一圈。 　　之前拜托希尔帮忙投喂空巢老魔，虽然恶魔只呆了不到一天就离开了。可大小姐并并清楚，依旧兢兢业业跑了好几天尼尼徽镇。 　　她短暂的见过小温纳斯，但并没有更加深入的交流。 　　这一次，菲依打算正式介绍她们认识。顺便，回去看看其他人。 　　抵达药剂铺后，菲依只说了一句“两位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她们俩就彻底打破了隔阂，欢天喜地的玩到一起去了。 　　菲依忍不住跟着弯了弯眼睛，刚打算离开药剂铺去一趟修院时，一转身看见了门外站着的玛丽安。 　　美神般的少女身穿漆黑的祷告服，眼底浓郁的情绪像化不开的墨。 　　“菲依大人……”她轻声呢喃，“听说您回来了，玛丽安扔下了珍贵的信徒，迫不及待赶到您身边。但现在对您来说……我已经并不重要了吗……” 　　菲依：“……不，当然不是这样的！玛丽安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任何人！！” 　　门外，夕阳的余晖泼洒在大地之上，把世界装点成瑰丽的颜色。 　　菲依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快乐的三人，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异世界的每一天，都不能掉以轻心呐。 第51章 “嗨！醒着呢吗，神主大人？” 　　审判议会已经连续开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猩红的玫瑰簇拥着在金碧辉煌的长廊两侧绽放, 古朴又奢靡的流晶灯仿佛阳光照射下的瀑布，缓缓从天花板向下流，照亮了圆形大厅中的每一个角落。 　　光精灵们飞舞穿梭, 用身体搭建成银河指向标, 为到来的各地区修院、城镇公馆代表指明方向。 　　德恩一世独坐高台, 脚下是用兵器和头颅铸成的纯金踏板。 　　他已并不年轻。 　　从推翻费曼家族的统治直至今天, 德恩已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 　　帝王两鬓斑白，可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下方的宣讲官正滔滔不绝叙述这今日将受到审判的人和其犯下的罪行。 　　第一位就是远近闻名的昆西·埃利奥特。 　　他一个人，审判了七天。 　　无数地位崇高的副主教、公馆高级官员都因为他一个人，全部下马落狱, 排着队等待证据搜集。 　　宣讲官演讲了五分钟，才终于合上了昆西的罪行实录。 　　昆西本人表情早已在一天又一天的斥责争吵与辱骂中麻木了。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同样麻木的还有环形审判席上, 一位又一位的总管与副主教们。 　　通常都会坐满的审判席，因为昆西那天的“演讲”, 每天都会空一点。 　　现如今，只剩寥寥几位依然□□。 　　看看这些人。 　　德恩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偌大的亚述帝国，他一刀一剑打下来的土地，几十年下来就养了这么一群腐烂的老鼠。 　　帝王的视线转到挺直的大主教身上，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还好他的大主教没有出任何问题。 　　早年的战争给德恩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如果不是昆西的事情牵扯太广太深，帝王甚至连审判议会都不会参加。 　　现如今听着下方的人吵吵闹闹，他已经感到非常非常疲乏了。 　　要不就全交给大主教吧？年迈的帝王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看向下方站在最前面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肩膀宽阔的人影,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拥有一头罕见的深金色头发, 配上散发着金光的瞳孔, 只需要在那里一站, 自动就会获得万人敬仰。 　　因为常年在皇家修院工作, 他像被神圣的气息浸透了，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忍不住让人靠近并信任的光。 　　像一块刚正不阿的磐石。 　　伴君几十年，他的大主教一直都是这样。严肃认真，勤勉公正，最重要的是，对德恩家族无与伦比的忠诚。 　　帝王在恍惚间仿，思绪又忍不住飘回年轻的时候。 　　他在战马上取得帝国，亲手杀掉了与黑暗为伍的老费曼。 　　但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 　　梳理铭记那些冗长又复杂的法律规定，与贵族周旋，算计国家的钱路与发展，应付强大的魔法职业者们不会聚在一起谋权篡位。 　　累，太累了。 　　刚刚继位的那十年，亚述帝国乱成一盘散沙，德恩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直至后来，他的大主教出现了。 　　这是一位绝对的阴谋家，仅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将乱七八糟的皇家官员和贵族们全部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替德恩整理律法，颁布新的政策。解决民众的夙愿与恳求，解决政治危机。 　　一开始帝王抱有十二万分的警惕与疑心，无数次试探这位大主教。 　　然而大主教向他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忠诚。 　　最重要的是，大主教手段超然，可实力却只能算中等。 　　德恩测试过很多很多次，非常确认这一点。 　　大主教并不强大，魔力对于圣殿骑士与皇家大法师团们来说也掀不起风浪，这也是德恩放心他陪伴至今的原因。 　　宣讲官开始了新一轮的审判，有人觉得应该把昆西的命留下，将所有与其有牵扯的全部挖出来。有人觉得昆西搅乱帝国，应该马上处死。 　　两拨人骂来骂去，逐渐白热化的场景和前六天一模一样。 　　甚至和最近不断争宠、对自己身下位置觊觎的皇子们，在吵架时的场景也一模一样。 　　算了。 　　德恩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还是交给大主教裁决吧。就算没了一批，立刻还会有新的一批补上。 　　实在不行，他可以在事情解决后再送给大主教一枚晶石之戒作为补偿。 　　大主教很喜欢搜集珍稀的晶石之戒，他一只手上每根手指都戴有一颗不同颜色的。 　　德恩曾好奇问过，大主教回答只是装饰而已，并主动上交让皇室检验，帝王便没再放心上。 　　现在，帝王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告病退场，将剩下的一切全权交给大主教时，原本站的笔直的大主教忽然一顿。 　　灿烂耀眼的灯光中，他无名指上的紫晶之戒，倏然碎裂。一缕黑长直的头发，从裂口中飘落下来。 　　那一刻，德恩亲眼看见，主教向来都冷静平稳的脸，变了。 　　绣满金线的白袍在空中划出剧烈的弧度。 　　德恩下意识起身大喊，“主教，你要去哪里？！” 　　在所有人震惊或茫然的目光中，大主教回过头。 　　他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可看向最尊贵的帝王时，脸上仿佛撕掉了一层薄膜，眼底是从未见过的冰冷。 　　“一些私事而已，陛下，别像个孩子。” 　　大主教转身离开。 　　已经上了年纪的帝王彻底愣住。 　　皇家修院洁白的大理石广场中，主教大人厉风似的快递走过。 　　所有同僚都还在审判厅内，此时此刻修院外空旷安静。 　　“布达佩斯！”大主教低吼，鸽群在他脚下受了惊吓，腾空而起。 　　“我在，老板。”空气扭曲，树荫下迅速走出一道人影。 　　主教的威势却完全不减，他掌心冒出极其刺眼的金光，抓住布达佩斯的衣领，一把将人轰在粗壮的树干上！ 　　树冠上扑簌簌落下叶片雨，彻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银质眼镜下的眼睛露出震惊的情绪，布达佩斯嘴角渗出血丝，“老、老板……？” 　　“珍妮死了。”金色的瞳孔里仿佛燃烧的火海，老板的声音平静，可手下的力度却没有减弱一丝一毫。 　　他看着布达佩斯，“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怎么可能……”布达佩斯慢慢瞪大了眼睛，“老板，珍妮可是拥有恶魔之神……” 　　话还没说完，他的余光忽然瞥到大主教的手上。 　　碎裂的戒面还残留着紫晶石的残渣，可上面原本契约的黑发却早已失去踪影。 　　“不……” 　　“我把事情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去做的？”大主教一点一点用力，将掌心下的胸腔碾压成扭曲的形状，布达佩斯当即喷出一大口血。 　　猩红的液体撞在主教面前，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没有一滴迸溅在他身上。 　　“克林福德被抓没什么关系，可是珍妮不行。”大主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忠诚的手下，“把所有在外的人全部叫回来，去北境，我要搞清楚是谁杀了珍妮，大冰原的根基在谁那里。” 　　布达佩斯只感觉胸腔上的手松了力，他骤然掉在了地上。可来不及擦血，他立刻单膝跪了下去。 　　“是、是……”布达佩斯将头低到膝盖下方的位置，“谨遵您、咳咳，您的命令。” 　　亚述帝国至高无上的主教大人，居高临下看着地面的血迹。 　　“查清楚，之后北境，一个不留。” 　　“是！” 　　布达佩斯晃了一下，随后缓缓抬头，“那昆西这边……” 　　大主教转了转手指上的红晶之戒，“能够推动世界腐烂速度的，还剩下多少人？” 　　“一半左右。”布达佩斯的脸色很不好，他们精心策划了那么多年，才将帝国的权利之塔布满蛀虫。可一个突如其来的昆西，却将全盘计划全部打乱。 　　帝国，世界如果不能继续腐败腐坏下去，他们的计划将持续性拖延。 　　布达佩斯紧紧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他总觉得原本顺利的计划，总是一而再再而三遇到麻烦。 　　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正一点一点拿走他们棋盘上精心摆放的棋子。 　　* 　　北境今日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蓝斯带领了一些聪明人，打算从传送站去往尼尼徽镇，献上自己的信仰。 　　然而在前往传送站的路上路过已经封禁的孤儿院时，却偶然看见两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女人。 　　其中一位有着耀眼的银白色头发，另一位则是更罕见的红发。 　　“菲依这一次闹的动静可真大啊，不愧是她。” 　　擦肩而过时，蓝斯恰巧听见银白发的女人轻声说道。 　　大法师脚步一顿，愕然转头，可原来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捧打着旋儿的冷风。 　　莉莉丝和贝罗娜确认她们想找的那位暗黑大法师已经不在北境了，她们打算循着菲依留下的微弱魔力，看一看最后那个地方，便直接回去。 　　然而在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圣雪山上，高级魔女们却碰上了几个奇怪的人。 　　每个人都套着一层伪装魔法，像盖亚一样巨大的兜帽遮盖住了一切。 　　“深渊裂者……哎呀哎呀，还真是意外的发现。”莉莉丝眯起眼睛，银发在狂风中飞舞。 　　“魔女。”打头的裂者的兜帽微微晃动，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活的魔女了。 　　魔女的心脏是上好的补品，但今天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走开。”兜帽冷冷地说道，“你们也不想被永远留在这里吧？” 　　“脾气可真差啊。”贝罗娜抱着手臂咧嘴一笑，“但今天在这里碰面，可真是太不巧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无数包裹着冲天鬼火的无头战马破空而来！强悍到爆炸的魔力疯狂从贝罗娜手中倾泻而下！ 　　深渊裂者们惊愕于魔女干脆利落的动手，最边上一个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被魔力冲碎了伪装。 　　一张陌生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平平无奇，魔力虽然强大但并不算顶尖。 　　真正让莉莉丝和贝罗娜在意的，是他耳垂上纹着一轮黑色的弯月。 　　* 　　菲依和希尔在尼尼徽镇呆了两天，期间小温纳斯推掉了一切行程，一直陪着希尔逛来逛去。 　　意外的，两人居然很有话题的样子。 　　看她们打心眼里的快乐，菲依索性也就不管了。 　　她和玛丽安简单叙述了一下卢卢比城蓝斯大法师的事，“最近可能会有那边来的人，想要获得魔女的庇佑。” 　　玛丽安轻轻垂下头颅，“我明白了。” 　　菲依毫不怀疑她的能力。 　　当初看着虫群啃噬卢克，因恐惧在墙角呆坐一夜的年轻少女，现如今已经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呃……邪恶（小声）集会领导人。 　　交给她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的焚夜集会其实已经渐渐在周边很多城镇都拥有了名声和口碑（？），很多人慕名而来。 　　但人多意味着混乱，不安定因素增加。 　　玛丽安就像一道可靠的闸关，牢牢把控着这一切。 　　菲依现在每天都能拥有新的信徒，数量并不能算多，但非常安全。 　　焚夜的商圈也在逐步扩大，商人渴求利益，追逐利益，而魔女恰巧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一开始菲依其实对商圈的规模并没有太大的概念，她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直到今天，当玛丽安将一副用魔法卷轴绘制的商圈地图时，菲依彻底惊掉了下巴。 　　“横跨十多个城镇？□□种不同的行业？！怎么会……这么多？” 　　她在异世界兢兢业业了两个学年，才充其量解决了两名大反派。 　　“人类的欲望就像咬合的齿轮，只要搞清楚连接的位置，就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奉上一切。尤其是利益致死的商人，当焚夜的滚轮转的足够快时，会有无数齿轮拼命想要加入进来。” 　　玛丽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所以，请您放心的踩在他们的灵魂上前进吧。” 　　菲依深吸一口气……玛丽安这效率和态度，放在蓝星也得是一名可以上xx榜并人人称赞的优秀女企业家吧。 　　她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应该为亚尔维斯一家做点什么，为玛丽安、小温纳斯做些什么。 　　有时候菲依甚至莫名觉得，好像自己最没什么大用了呢……？ 　　而集会也带来了很多外面的、来自上层的消息。 　　“似乎皇室对于昆西的审判并不顺利，”亚尔维斯严肃的向菲依报告，“一开始被昆西点出来的那些高层，还能挣扎一下，暗地里用手段减轻自己的罪行。可随着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多的人被关进了监狱等待新一轮的审判。很多修院的总管、圣教军总司的位置都空了。于是审判的进度逐渐慢了下来。” 　　“大人，”他低声说，“我很担心，帝王会因为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留下昆西的命。” 　　最一开始，很多有能力的底层的修院总管因为许多位置空了出来，而获得了举荐。 　　亚尔维斯就是其中的一员。 　　由于玛丽安和集会信徒的动作，亚尔维斯成功挤进第一批升职的队伍当中。 　　他在腊扎马镇没有呆多久，便被升到了尼姆鲁德城。 　　这是尼尼徽镇、腊扎马镇吸附的、附近最大的城市，位于埃尔比勒城西方不远的位置。 　　菲依摆摆手，“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了，昆西的所有脏事民众们全都已经知晓。他一条命，就算最后真的被留下来了，他也不会有活着的机会。” 　　亚尔维斯从魔女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了然一笑，“您总是很有办法。这次权力更迭的机会很少见，再接连不断的会议中，我选中了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修院中被排斥在权利阶层外的人，像他一样毫无背景、却讨厌和上层的蛀虫同流合污。 　　但亚尔维斯敏锐发现了这些人身上所具备卓越的能力和领先的思维。 　　“我曾试图将他们吸纳进焚夜，可这并不顺利。” 　　权利并不像金钱一样简单，亚尔维斯既不是贵族世家的人，也没有任何军队中的倚靠，很难受到那些聪明人的信任。 　　“对此，我很苦恼。”他揉了揉太阳穴，“如果能趁着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培养更多焚夜的信徒坐上更高的位置，或许会对您带来很大帮助。” 　　“这并不算什么大事。”菲依托着脸，轻松地翘起嘴角，“再过几天，亚尔维斯，你就能够拥有一个新的军队了。” 　　算算日子，蓝斯他们应该也在路上了吧？ 　　北境骁勇善战，和亚尔维斯、玛丽安接上头，他们一定会有更合适的方式去训练集结。 　　“顺便告诉那些妄图大展拳脚的人，帝国的命运线就这么长。如果他们真的聪明，也应该能通过昆西事变看得清眼前的形势吧？这是一艘已经破破烂烂的大船了。” 　　魔女抬眼，眸底闪过一抹夺目的金光，“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应该选择一条真正意义上、能为他们提供改写世界机会的新船。” 　　亚尔维斯瞳孔骤然紧缩。 　　他原本只是想多培植一些自己的同伴，未来无论魔女大人出了什么事，都能有机会帮上忙。 　　但似乎……魔女大人打算的……是更令人震惊的大事…… 　　一股火在亚尔维斯胸中“轰”一下烧了起来。 　　这是一个机会。 　　他敏锐的意识到，有时候，人生能被改写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他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还有最后一件事，”亚尔维斯喝了一大杯温热的红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听说第七日审判日那天，审判庭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大主教？”菲依记下了这个名字。 　　“是的，大主教甚至是比帝王还要兢兢业业的人。”亚尔维斯和她解释，“这还是第一次，大主教不顾正在进行的审判，当众顶撞帝王离开。” 　　菲依点点头，算算时间，那时候她刚巧在北境还没有回来。 　　大主教难道和北境的事有关？ 　　菲依将这件事放在心底，并打上了一个重要的标记。 　　过几天她就要和希尔一同前往中央城的皇室了，迟早会见到那位大主教先生。 　　处理完所有的琐事，清点完新一轮资产（真是令人震惊的数字），菲依和希尔在腊扎马镇分开。 　　希尔要先回家，准备贵族典礼可是非常累人的麻烦事。 　　作为怀亚特目前唯一的大小姐，她有大量琐碎的事情要提前预备学习。 　　菲依则准备拐道去一趟阿拉法城的佣兵协会。 　　上次她兑换情报奖励时，就是在这里发现了协会背后的人或许知道一些黑月亮的线索。 　　一如往常一样走进传送站，菲依切实感受到了腊扎马镇人流凉激增的情况。 　　很多游商、收藏家和凑热闹的人们来往穿梭，这都得益于亚尔维斯出色的城镇宣传，还有小温纳斯将药剂铺的名声彻底打出去的原因。 　　菲依站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百无聊赖时，在脑海里用意识摸进心脏的位置，勾了勾那颗沉寂的金色心脏。 　　“嗨！醒着呢吗，尊贵的神主大人？” 　　作者有话说： 　　在慢慢把线都收回来了，大概还有最后几部分的内容。后面还挺重要的，我打算好好写，所以可能会慢一点，字数没那么多～但还是那样，能写多少写多少，实在不好意思宝宝萌～ 第52章 “就算你们一起上，也毫无胜算。” 　　菲依也没想到, 时间回拨后经历了两次灵魂碎裂的神主，居然还能有一缕意识残存在心脏之内。 　　上次在恶魔的绝对黑暗空间里，她和神主达成了初步的合作约定。 　　神主撤掉了心脏的外壳, 才使菲依冲破了桎梏, 顺利开始融合吸收的第一步。 　　现在她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驱动命运之轮了, 虽然并不稳定, 时好使时不好使，但这的确是个好的开头。 　　因为这意味着她正在慢慢摆脱小世界的力量。 　　或许等她完全吸收的那天，她能够自己打开回家的通道。 　　不过在此之后，神主的意识再也没有波动过。 　　所以这段时间菲依犹如一个混混, 一有时间就去勾一勾身体里的那抹金色，如果能得到回应再好不过，关于神罚她直接问本人就行了。 　　但遗憾的是, 神主高冷的一批，一直以来从没搭理过她, 完全是和小世界不相同的性格。 　　今天也是一样，菲依猫似的左勾勾右挠挠，直至队伍排到她才罢休。 　　心脏纹丝不动，冷硬的像石头。 　　她耸耸肩，无所谓的买票进站。 　　日子还长， 　　然而菲依并没有注意到，当传送的光芒亮起的一瞬，心脏表面的薄膜极为缓慢的颤动了一下。 　　这事其实不仅是她, 连小世界都没有意料到。 　　按照世界原本的预想, 是菲依吞掉心脏——无法控制力量——祈求祂帮忙压制——小世界顺势分出自己的一缕意识流进菲依的身体——提出用信仰之力塑造身体——达成【成神】结局。 　　在这个过程里, 小世界会和心脏里自己的那一部分力量勾连, 变得愈发密不可分。 　　菲依走的路也会变成和前两位神主差不多的成神之路, 然后彻底变成世界的一部分，永永远远和小世界呆在一起。 　　世界法则规定了小世界不能随意侵犯任意物种的意识，对于小世界来说，每一个人都像一汪大海，祂能看见人类所做的所以有事情，但祂没有办法随意操控没有边界的海水。 　　那颗心脏才是祂唯一能为自己在菲依身上搭建的“水缸”。 　　只有菲依同意了，祂才能钻进去，真正摸到水缸，把水缸捏成自己喜欢的形状，把菲依彻底变成祂的。 　　但小世界完全没想到，菲依会那么排斥成为神。 　　她拒绝祂的帮助，甚至要压制那颗心脏里的力量。 　　意识到将被讨厌，小世界罕见感到了慌乱。 　　祂完全不明白菲依为什么不喜欢成神，拥有永恒的生命不好吗？拥有凌驾于所有忍的力量不好吗？和祂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世界觉得非常委屈，再看到菲依用成熟之后那美丽至极的模样去见恶魔，并和恶魔一起坠落黑暗时，这种委屈达到了顶峰。 　　菲依连问都没有提前问过祂。 　　虽然祂知道这种莽撞的办法不可能成功，但绝对的黑暗可是最危险的地方。那是连祂都无法窥探、无法触及之地，是这个时空内唯一一片漏洞。 　　原本世界都在祂的眼底，可当祂抹除掉第一个神主时，原本灿烂圣洁的光陡然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 　　从天空坠落的神明埋入大地，那些不甘与怨恨像疯长的野草，一抹纯粹至极的黑暗逐渐开始弥漫。 　　小世界并不在乎，祂第一个孩子本来就是叛逆且随心所欲的。第一次没有抹除干净，那就来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小世界完全没想到，当祂刚准备动手时，那些黑暗骤然收缩凝聚，在聚至极限时，一个长满暗绿色鳞片的婴儿在黑暗中诞生了。 　　一个新的物种，时空内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恶魔。 　　新的物种，被法则纳入了管理范围之内。 　　至此，小世界再也没有办法触碰祂第一个孩子了。 　　祂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当菲依被恶魔拉着坠落黑暗时，小世界第一次感到了无法言说的烦躁。 　　他们又不可能成功，那颗心脏是神主的东西，神明的力量会排斥任何企图吸收祂融合祂的意识。 　　仅凭菲依现在的人类之躯，根本无法破开心脏的屏障。 　　等菲依气消了，最后还是会向询问自己方法的，小世界这样想着，便沉默地看着黑暗关闭。 　　然而祂没想到的是，等再见到时，祂竟然在少女的身体上，看见了一层无比熟悉的、淡淡的金光。 　　那层像薄膜般的光仿佛流动的纱幔般环绕在菲依周身，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 　　小世界从上面清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颗心脏，在保护她……？ 　　用原本保护心脏的屏障，在保护一位魔女？ 　　小世界鲜少会有类人的情感波动，但这一刻，祂却忽然很想笑出声。 　　世界持续的这无数年，祂一共用自己的力量制造了两个孩子。 　　一个孩子因为贪玩被祂亲手抹除，却因不甘而幻化成背叛的黑暗，所有的力量脱胎换骨，成为新的恶魔。 　　而现在，恶魔心甘情愿献出灵魂的契约，将自己绑在菲依身边。 　　另一个孩子被坏人算计，冲动的降下神罚，最终和魔女同归于尽。身体裂成碎片，仅剩的一颗完整的心脏沉寂了两世轮回。 　　现如今自愿解除力量屏障，一边成为菲依的护盾，还一边在小心翼翼控制力量，确保不会因为溢散出来更多而伤到少女。 　　恶魔头脑简单，愚蠢的东西怎么想的根本无所谓。而心脏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对魔女种族的愧疚？还是对第一次世界末日时的悔意？ 　　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席卷过荒凉的大地，小世界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愧是菲依，不愧是祂选中的女孩。 　　那孩子从灵魂开始就和别人是完全不同的，她身上的所有特质、从更高维度带来的气息，都像开在沉疴阴霾大地上的一株白色腐生花。 　　永远散发着莹莹幽光和极致的甜，吸引所有存在飞蛾扑火。 　　果然还是无法放弃啊。 　　一缕微风轻轻吹过菲依的脸颊，从她的耳廓一直环绕在她的脖颈上。 　　犹如一只逐渐收紧的大手，在缓慢丈量必须放在身边的尺寸和体温。 　　* 　　阿拉法城和第一次来时没有区别，菲依走出传送站时，使劲松了松斗篷上的系带。 　　什么时候系的这么紧？刚刚她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等终于舒服一点，菲依抬手招了辆马车，扔出一枚金币。雇佣车夫把她带到佣兵协会。 　　穿过熟悉的街道，听着破空的扬鞭声，菲依忽然想起曾在这里的矿工们。 　　原来她不知不觉已经在异世界过了这么久了。 　　不知道蓝星现在又是什么时间。 　　很快，熟悉的协会大楼出现在眼前。 　　菲依跳下车，忽然被一名全副武装的佣兵拦住去路。看模样，这还是位狩猎之神，射手类，和克林福德同一个职业，但等级差很多，大概只有50级左右的样子。 　　“不好意思，小姐。”狩猎之神礼貌朝她点头，“请问是第一次来佣兵协会么？” 　　菲依摇摇头，“第二次，之前在这里完成了一次任务。” 　　说话间她抬眼扫视四周，发现协会周围全部一层魔力护盾笼罩了。只留下几个供人行走的通道，每一个通道口都有守卫。 　　是上一次的袭击让佣兵协会警惕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欢迎你回来。”狩猎之神让开身体，他背后的大弓隐约露出一部分，“不过还是请你在进入协会前做一次检查，相信我，这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好的。”菲依干脆地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站在了三颗检测晶石下方。 　　她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上次搜集来的伪装道具还在身上带着呢。连埃尔比勒城的人都检查不出来，何况这里。 　　果然，检测水晶安安静静的，狩猎之神看了两眼，便把人放进去了。 　　菲依游鱼般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协会四层每一层都设置了护盾和屏蔽魔法。 　　她走到一个角落，下一秒，一只飞虫振翅起飞。 　　然而搜寻却并不理想，佣兵协会并不是弱鸡协会。这里的屏蔽魔法一层比一层等级高，菲依只无声通过了前三层，就在第四层前被迫停了下来。 　　90级以上的屏蔽罩，她无法无声无息解决。 　　可在这里弄出动静，和直接宣战没什么两样。 　　要蹲点等等么？ 　　很快菲依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她和希尔约好了两天后一起去中央城参加典礼的。她没有时间。 　　想了想，飞虫飞回了一层，重新变回人类的模样。 　　菲依找到了一名闲着的引导员。 　　“你好姐姐，”少女露出一个脆生生的笑，“我想找佣兵协会的会长，请问他在哪里呀？” 　　引导员和善地看着她，“请问是否和会长大人提前预约了呢？” 　　“没有，”菲依从斗篷下方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引导员手上，“不过你把这个交给他，他就明白啦！” 　　引导员毫无防备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掌心中的一颗眼球。 　　眼球上还连着暗红色的肉线，瞳孔内一枚黑色的月亮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这是菲依在珍妮一个傀儡身上挖出来的，那可是唯一抢夺下来、没被圣光烧成灰的傀儡。 　　引导员的笑容，僵了。 　　两秒钟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在大厅之内。 　　一下子守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铁桶似的牢牢围住菲依。 　　“别这样，”披着黑色斗篷的少□□雅高举双手，环视四周，“我只想见见你们的会长大人。” 　　引导员尖叫，“她给了我一颗眼球！人类的眼球！” 　　“那只是一枚道具姐姐，”菲依耸耸肩，“没有任何危险。” 　　守卫接过眼球，在看见诡异的黑月时动作顿了一下。 　　“不好意思，”他硬邦邦地将眼球抛回给少女，“今天会长大人并不在协会内，我会在他回来后通知他，你可以过两天再来。” 　　明显的搪塞。 　　菲依叹了口气，她原本想避免冲突，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佣兵协会的会长。 　　但现在看来这两个选项只能选一个了。 　　一截细细白白的手腕在黑色斗篷下翻了出来，守卫队长是一名神圣骑士。他一点也没有轻看眼前年轻的少女，所以当第一缕黑雾飘散出来时，他立即做出了反应—— 　　神圣的大剑被抵在身前，耀眼的白光自动汇聚成一道巨大无比的护盾。 　　75级高防御力的骑士一边护主身后的人群，一边用光明之力大吼，“小姐！你要和整个佣兵协会为敌吗？！” 　　“我当然不想啊，”菲依无奈的伸开掌心，醇厚高亢的魔力一点点扩散开来，“你如果直接把东西交上去，我们也不必打这一架了，不是吗？况且就算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毫无胜算啊。” 　　她眨了眨暗紫色的瞳孔，神圣骑士像是被闪电劈中了脑袋，一层冷汗倏然冒了出来。 　　他离得最近，清楚的听见少女说，“在找麻烦的，不是你们吗？不仅找麻烦，还想找死。” 　　“等一下！！”骑士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忽然撤掉了巨剑，金色的护盾一下子消失，众人愣愣地看着他。 　　“……我认为这件事可以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最后，骑士决定少惹麻烦——毕竟他只是拿薪水的佣兵——比起职责，当然是命更重要。 　　他安抚了一下躁动的人群，秘密的与其他守卫商量了一番，这才转过来头来，“小姐，请把东西交给我吧，刚刚会长大人好像回来了。” 　　“谢谢。”菲依重新将手放回斗篷，笑眯眯的将眼球扔了过去。 　　几分钟后，四层的禁制在她面前缓缓打开，菲依一脚踩了楼梯。 　　指向魔法标在她头顶，带她绕过扭曲的魔法空间，来到一处嫩绿色的门前。 　　佣兵协会似乎特别喜欢和郁郁葱葱的植物有关的东西，是因为精灵吗？ 　　还没抬手敲门，门便自动在她面前打开了。 　　里面做了一位年长的大叔，身材魁梧，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 　　菲依走了进去，“初次见面，会长——” 　　“不，”大叔摆摆手笑了，“我只是阿拉法城协会的分会长而已，你真正要见的，是这一位。” 　　他挥动一条粗硬的铁链，魔力涌动，瀑布般的水幕从天花板倾泻而下。 　　新的画面出现在水幕中，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呃……照顾一只新生精灵？ 　　菲依看的愣了一下，即使是在游戏里，她也没有见过一只精灵的新生儿。 　　那只嫩绿色的精灵宝宝只有指肚那么大，背后有两只自带微弱荧光的半透明翅膀。 　　卷卷的头发，整只都胖乎乎圆滚滚的，像极了蓝星上超迷你版的手办。 　　菲依心一下子化了。 　　只是精灵宝宝的状况似乎不太好，嘟起来的脸蛋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小眼睛眯着，正艰难吞咽着老人喂进来的果子汁。 　　古铜色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此时此刻房间里只剩下菲依一个人。 　　“我记得你，”老人忽然说，“之前你拿着情报奖励，来问过我有关那间酒吧的事。那时候的你，弱小的像蚂蚁。” 　　菲依：“……” 　　“但现在，”老人抬起头，隔着水幕看她，“你已经是站在世界顶端序列中的强者了。我从未见过天赋如此恐怖的家伙，谢谢你，带一个快入土的老家伙看见了新的风景。” 　　“您谦虚了，”菲依歪了一下脑袋，“连白轴花的果子都能拿得出来，您想要续命轻而易举吧。” 　　白轴花就是那盆能永久提升药剂等级的花种，无法被种植，发芽开花全凭运气，结的果子更是几十年难遇。 　　就是这样珍稀的果子挤出来的汁水，经常服用可以获得生命值永久提升的buff。 　　放到现实，大概率和延续生命没什么两样。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那孩子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别的药剂？” 　　老人瞪圆了眼睛，刚刚演出来的悲伤气氛瞬间全无，“这孩子当然没事！它只是贪玩被路过的蝙蝠怪挠了一下！不过，你怎么知道白轴花的事？！” 　　菲依笑嘻嘻地看着他，“我知道的事情不止这些，那么，现在，会长大人，我够资格和您开诚布公的聊一聊了吗？” 　　老人狠狠吹了一下胡子，手底下的精灵宝宝，被几只年长精灵用一片翠绿的树叶抬了起来，飞出了水幕。 　　离开时菲依特意观察过，那只小宝宝的脸色已经好多了，看起来后续会慢慢好起来的。 　　注视着她的表情，老人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放松下来。 　　他原本力求避免加入争端，佣兵协会也一直游离在所有势力范围之外。 　　他不仅要对所有客户和佣兵负责，还有这些精灵。 　　可最近奇怪的时越来越多，各地的怪物层出不穷，在一一被消灭。皇室动荡，北境不稳，外出做任务的佣兵死伤数节节攀升。 　　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能清晰感受到夜晚不断涌动的暗流。 　　——有一些事要发生了。 　　会长明确知道这一点，然而真正让他无法保持冷静的，是克林福德之死。 　　他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慢慢捋明白整件事情。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坐以待毙不是个好办法。如果继续躲藏下去，或许他会得到令自己后悔的结果。 　　可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时间，也没有找到可以押下筹码的人。 　　但现在，当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时，忽然敏锐意识到，这可能是神明送来的机会。 　　“你想知道什么？”老人不再装了，他褪去年迈的气息，眼神如苍鹰般锐利起来。 　　即便仍是满头白发，却隔着水幕散发出凌驾于莉莉丝校长之上的恐怖威压。 　　菲依缓缓勾起嘴角，“您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对那轮黑月，知道的并不多。”老人沉稳有力地说道，“我只是在费曼逃亡时，救过他和那孩子一次。” 　　“那时候，我偶然听见了那孩子和他奇怪\'伙伴\'的对话。” 　　菲依：“奇怪的‘伙伴\'？” 　　“是的，”会长点点头，“我并没有见到那名‘伙伴\'的真身，我只是听见他们在讨论，讨论如何制定一套新的【世界法则】。” 第53章 “我也曾无比期待和您相见。” 　　听到会长描述“那是个没有见过身体, 只听见过声音的伙伴”时，菲依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淦！黑月亮老板不会自带一个什么反派系统吧？！ 　　搜集可用的人，在权力中心安插自己的人手, 将怪物定点投放, 拿刀世界宝物, 将世界做成玩具。 　　而最后给她的奖励就是带着已经被做成游戏的世界飞升蓝星。 　　菲依清清楚楚的记得, 《神魔大陆》这款游戏一经推出，便火爆全球。 　　每天全球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在登陆这款现象级游戏，流水金额是一个极度爆炸的数字。 　　就连她一个玩家，一个代练, 都因为在里面打出的隐藏药剂配方、神级道具而赚的盆满钵满，二十几岁就快实现财富自由了。 　　那游戏背后的真正运营者，得赚了多少？ 　　在蓝星, 财富自由意味着生活开启了欧皇模式。 　　那真的是和“成神”，不, 看看异世界神主的结果，小世界的结果，在蓝星达成财富自由的选项，可真的比成神还要爽爆。 　　但黑月亮他们费了那么大劲，只为了去蓝星成为首富？菲依还是有点不信。 　　如果真的是那样，小世界也太……惨了点吧？ 　　“菲依。” 　　就在此时，一道微风吹过菲依的耳朵。 　　她动作顿了一下，自从从北境回来, 小世界再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了。 　　这还是第一句。 　　金色的心脏在菲依体内跳动, 因为有链接, 所以小世界能够模糊的察觉到少女的心情。 　　刚刚是想起祂了么？ 　　“菲依……我只是想和你道歉。当时我的确没有体谅你的心情, 是我对人类的习惯性高高在上让我做错了事。” 　　“我恳请你来帮忙, 却没有询问你的选择，对不起，菲依。” 　　少女没有说话。 　　她离会长只有几步的距离，会长仍然在叙述黑月亮老板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回答小世界，恐怕会立刻被察觉。 　　于是她静下心来，安静听会长的叙述。 　　这一场秘密的谈话，整整持续到太阳落山。 　　小精灵为老人端来了一杯泡沫果酒，菲依这边的桌子上，香甜的玉米汁自动飘来。 　　毕竟上了年纪，连续不断的说话让会长嘴唇都干了，他喝了两大杯果酒，这才转过头看向对面的女孩，“听我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法？” 　　菲依揉了揉太阳穴。 　　她从会长口中一躬得到了两条线索： 　　1.名为黑色月亮的组织无数年来一直在研究《祭典》，并企图从记录的蓝星文字里获得神秘的信息。 　　他们成功了，并且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费曼一世就是他们第一次的尝试——成为帝王，让世界臣服。 　　但这次尝试失败了，总有更有能力的、与他们理念不合的人揭竿而起。 　　费曼一世没有坐稳多久，便被赶下了台，开始了逃亡之路。 　　但不得不说黑月亮的人的确很厉害，他们没有放弃，而是在发现成王这条路是错误且失败后，他们将目光放在了更高一级的神主身上。 　　“那就是一群真正的疯子，”会长这样说，是因为那时候的他，也曾因为特殊和强大收到过黑月亮的邀请，“在那些人之前，从未有人想过从神明身上获得力量。” 　　事实证明，这些疯子成功了。 　　他们在全大陆大肆宣言欲/望之罪，将一切和费曼有关的过错全部推给蛊惑人心的魔女。 　　借战乱之势，在各地区挑起新的屠杀，魔女的恶名犹如瘟疫般疯狂传播着。 　　后面的结局菲伊也知道了，神主愤怒降下神罚，被魔女绞杀，碎成片片。 　　黑月亮由此开始真正的窃取世界的道路。 　　2.黑月亮现任老板的确是费曼的亲生儿子，他拥有一个隐秘的“伙伴”。 　　“那孩子从小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我第一次在一个孩子脸上见到了那种表情。每到深夜，明明是那孩子一个人住的房间，却总会传出两道不同的声音，古怪极了。”会长语气沉沉地说，“现在，看看皇室闹出来的丑闻，我很庆幸当年的选择。” 　　“他们放过您了？”菲伊疑惑地问。 　　“当然没有，”会长冷笑，“那个孩子说，要么选择服从，要么去死。” 　　拒绝的会长遭到了黑月亮大面积捕杀，好在那时候神主和魔女的大战分走了他们很多精力。会长在逃脱的路上被精灵偶遇并救了下来，那时候他意识到，光靠自己是不行的，他必须对未来有所准备。 　　于是才有了今天遍布大陆的佣兵协会。 　　“这是我所知道的事情，”会长将空杯子递给精灵，并温柔替它们擦干净翅膀上落下的灰尘。 　　他抬眼，隔着水幕看向菲伊，“你呢？现在，可以说说你不惜拆了我一个最大的分会，也要知晓有关黑月的一切，你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您做一样的事。”菲伊直直望向水幕，上了年纪的会长莫名其妙在一个少女身上，看见了一往无前的坚定。 　　“可我说了，有些事不是只靠几个人就能办到的。”会长“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年轻的少女自不量力。 　　“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位老板隐藏在皇室哪个地方，但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你虽然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但恐怕连皇家的大门都闯不进去。” 　　皇室？ 　　原来是那里啊，原来就在那个地方。 　　那么一切的确说得通了。 　　“谢谢您的建议和忠告，”菲伊抬手扣住帽檐，“但我并不是一个人。您有一些人，我也有一些人。我们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着，不是吗？” 　　她向佣兵协会的掌权人弯腰，“无论如何，感谢您的慷慨。那么，希望下次还能再见。” 　　说完，少女利落转身，毫不犹豫向着房门走去。 　　老人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还以为这女孩是来说服他，带着庞然大物般的协会一起加入她的。 　　但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打探一些情报？ 　　“喂！” 　　当菲伊将手握住门把的时候，身后传来会长的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会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女慢慢放下手，回头朝他灿烂一笑，“我想让世界恢复原状，我想打出唯一的he结局。” 　　想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永不陷入阴霾和绝望，想让那个注定会发生的悲惨结局永不降临。 　　无论是游戏系统，还是黑月亮持有的《祭典》，都不是这个世界原本拥有的东西。那就只需要做一件事——让它们滚出这个世界。 　　会长却有点茫然，“诶吃……易？那是什么东西？” 　　精灵飞过来替他揉了揉头，会长爽朗地笑了一下，“你们也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吧？” 　　精灵们绕着他叽叽喳喳，“来自深渊！来自深渊！” 　　“好闻的！好闻的！精灵喜欢！” 　　“明明是来自深渊的、最应该被你们讨厌的魔女，”会长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些小家伙，“但你们现在却喜欢她吗？” 　　最开始受伤的那只精灵宝宝，晃晃悠悠冲到了水幕边缘，像冲破一层薄膜般“倏”一下飞了出来，盘旋在菲伊刚刚站过的位置，一顿猛吸。 　　“光的味道！好香好香！” 　　会长挥挥手撤掉了伪装水幕的道具，原来是这样…… 　　被光明疼爱的魔女，本应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却真实的呈现在他眼前。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是她，或许值得我们试一试，对吗？你们也这样想？” 　　精灵们不断旋转飞舞，翅膀上抖下的碎光宛若一条星河。 　　它们是万物凝聚出的最纯粹的生灵，它们代表了所有植被、山川与河流的意志。 　　“好，”会长砖头望向房门的方向，“那我们就试一试，准备了这么久，总不能到最后也没用上。那女孩，是叫菲伊·罗是吗？让我们看看，她的‘一些人’在什么地方？” 　　* 　　拿到了想要的情报，菲伊火速赶往努齐城。 　　怀亚特的城堡和之前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花园里在也没有孤寂的大小姐了。 　　“你怎么可以为我准备明艳的黄色？”希尔端着骨瓷杯，盛气凌人，“我是去参加典礼，不是去当交际花的。还有这些镂空和碎花，怀亚特并不需要如此复杂的款式来彰显暴发户一般的土气。” 　　侍女低下头，连忙把准备好的裙子撤走了。 　　菲伊被仆从带来的时候，希尔正在翻来覆去看她第二十三条礼裙。 　　“我真的除了粉红和大黄大绿以外，没有别的颜色的裙子了吗？” 　　大小姐扔下繁复的领纱，一转头便看到了她最好的朋友。 　　“菲伊！谢天谢地，你终于来啦！”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欣喜，仆人们偷偷抬眼，看向门外站着的年轻女孩。 　　她一来，大小姐的说话声都温柔了很多。 　　最后，希尔让所有仆从去忙他们自己的事，她自己则兴致勃勃带着菲伊一头扎进怀亚特家三层的礼服室。 　　晚饭前，两人终于选了两条黑色的。不是太复杂的款式，也不佩戴硕大的花朵。更方便活动，也更低调神秘。 　　“果然在学院呆久了，已经看不习惯其他颜色了。”希尔认命地说。 　　菲伊对穿什么无所谓，能方便动手就好。 　　突然知道了黑月亮的老板隐藏在皇家，她对这一趟旅程充满期待。 　　“对了，”晚餐时，看着只有两人的长桌，菲伊出声询问。 　　她记得希尔还在为继承伯爵之位努力着？ 　　“别提了，”大小姐摆摆手，想到了什么画面，小脸一下变得通红。 　　她让旁边的仆从离开，这才低声说道，“自从上次……咳骇，经历了堂哥的偷袭，爸爸他便不怎么愿意出门了。对于魔女学院的事情，他并不清楚。在当初把我接走时，萨利拉导师就留下了伪装的入学通知书，爸爸只知道我在一所隐秘的学院研修。” 　　经过两个学年的学习，希尔已经脱胎换骨。她的魔力像是蓬勃生长的豆苗，每天都在刷新着怀亚特伯爵的认知。 　　“偶尔我自己在花园练习，爸爸他还会偷偷在卧室的窗户看我。”希尔语气有些酸酸的，她的确在慢慢扭转父亲对她的看法，但曾经的伤痛是无法弥补的。 　　“这次的典礼也是爸爸放出来的一种信号，”希尔放下银叉，严肃地看着好友，“我会作为怀亚特家族唯一代表，出席这次典礼。” 　　菲伊挑了挑眉，“恭喜你，希尔。” 　　怀亚特伯爵年事已高，再加上经历的创伤。恐怕用不了多久，不，也许在这次典礼之后，伯爵之位就要正式交给希尔了。 　　“大陆上最年轻的女伯爵。”菲伊低下头，在桌下张开一只手。 　　魔力涌动，一朵漆黑的花在她掌心绽放。 　　泛着淡淡金光的花蕊犹如最为璀璨的晶石，直接惊呆了见过无数珍宝的大小姐。 　　“送你。”菲伊将花朵别在希尔盘起的发髻上，浅浅的金光裹挟着薄透的黑雾，逐渐在大小姐的头发上缓慢晕开，仿佛一层柔纱，但希尔清晰的从上面感觉到了“保护”的意味。 　　她怔了一下，想说什么，可菲伊已经起身离开了餐桌。 　　盛大的典礼很快如期举行。 　　贵族们的事永远排在第一位，震荡的审判被悄无声息暂停了下来。 　　一下子，中央城所有街道都被装饰上了不同的贵族徽章。眼花缭乱的魔法丝带点缀着街道，皇家偌大的宫殿更是竭尽所能，将一切美丽华贵的珍稀植物满布各个角落。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入宫廷的大门。 　　这既是典礼，也是皇室一年一度的开放日。 　　除了顶层贵族，还有大小官员、修远的总管和副主教，只要没有被关进去的，都被邀请。 　　无比明亮奢华的宴席大厅，一排又一排的仆人，带领着身着白袍的主教与副主教们，走过映射出倒影的大理石地面，优雅落座。 　　之后是大小官员、骑士团高层、为帝国做出杰出贡献的富商。 　　在皇室拥有过姓名的人们，都将在这次晚宴上拥有一席之地。 　　最后，才是大贵族们。 　　“我有点紧张。”希尔之前不是没来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代表怀亚特。 　　“放轻松，”菲伊替她整理珍珠项链，“你把他们都当成大白菜就行。” 　　“噗！”两名少女在休息厅里笑成一团，等笑够了，希尔才问，“菲伊，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哦！” 　　“有吗？也许是假期太难得？”菲伊看了看个人面板上不断上涨的、已经突破75%的世界线修正率，轻轻呼出一口气。 　　自从她将珍妮孤儿院的名单交给导师们后，修正率就一直在缓缓上升。 　　看来不仅是她，导师们也没有停歇过。 　　亚尔维斯那边吸纳扶植新的信徒的事也在顺利进行，更多星火早已燃烧于这片大陆的无数角落上。 　　她每天都能感觉到更多的信仰之力在身体里生长，就连金色的心脏也从石头一样的存在，开始慢慢的在她胸腔里颤动。 　　已经没有什么事，是能让她退缩的了。 　　“走吧希尔，”推开休息室的大门，黑色长裙在地面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灯光把菲伊的眼睛照的极亮，她说，“让我们开始把。” 　　为了彰显贵族的尊贵地位，属于他们的席位在最靠近属于帝王的金色高背椅下方，就在代表神主的修院对面。 　　他们走过每一张长桌，接受所有人的起身行礼。 　　在此期间，菲伊仔细观察过每个人。可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家伙。 　　直至行至最后一张长桌。 　　风在耳边吹拂，拥有一头金发的大主教缓缓投来目光。 　　他的白袍上绣满金色的大钟，奇异的瞳孔颜色像是藏了一轮璀璨的太阳。 　　大主教眼底一直没什么情绪，但在接触到眼前的两抹黑色时，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动眼睛，视线在希尔发髻上的花朵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 　　她不太高，一头柔顺的灰发被简单束在脑后。帽子形状的发卡别在头顶，暗紫色的眼眸犹如布满雷暴的天空。 　　她直白地回应着自己的目光，从未闻到过的奇异的灵魂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大主教慢慢摩挲着已经碎了两块晶石的戒指，一点一点咧开嘴角。 　　他想起不久前，布达佩斯呈上来的报告。 　　“深渊裂者尽数死亡，是魔女在北境袭击了他们。” 　　“但他们仍然获得了线索，北境的居民都在讨论，是一位灰头发的少女，和珍妮进行了最后一次战斗。” 　　“昆西也曾交代过同样的情况，拥有灰发的女孩，潜入了他的房间。” 　　“真是一次美好的邂逅啊，”大主教低声笑了一下，“能够和你相见，这将成为我最幸运的一天。”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那可是一直以来最为尊贵的主教大人！长桌上登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然而黑裙摇曳，少女却不合时宜拉开椅子。 　　“刺啦！”尖锐的声响划破空气，像巴掌一样扇在大主教脸上。 　　菲伊平静地坐了下来，眼底仿佛闪过一道道惊雷。 　　“我也曾无比期待和您的相见。相信我，”少女一字一顿地说，“见到我，绝对是您这一生，最‘幸运’的一件事。” 第54章 “主教大人的礼貌，似乎和您的地位并不相匹配呢。” 　　整个晚宴, 在帝王到来之前，都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之中。 　　大家一边品尝着上等的紫冰酿酒，一边偷偷瞄向最前方长桌上的两个人。 　　坐在后方没资格的, 便会胡乱找点什么借口——和熟或不熟的人打打招呼, 站起来呼叫仆从添酒, 观赏皇家的珍稀花朵。总之看不到也要看, 创造机会也要看。 　　离得最近的希尔更是一脸懵。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菲伊还认识尊贵的大主教先生？那可是连她父亲也没有资格主动攀谈的人啊。 　　而且这两个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大主教脸型非常优越，身上永远有种常年身居高位睥睨天下的气势。 　　而菲伊，一袭黑裙，身上没有任何装饰, 周身萦绕着“生人全滚”的气息，可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大主教。 　　——原本应该坐在最主位的主教大人，也一反常态, 不顾所有人劝阻，坐在了只排在第三排的伯爵之位对面。 　　希尔都能感觉到第一排的公爵大人眼底喷出的怒火了。 　　再看看两人的表情……嗯, 不知道为什么，希尔莫名其妙看出了他们眼底都想把对方一口一口吞掉的恶意。 　　怀亚特默默低下头，在桌下紧紧握住拳头。这顿晚餐，一定会非常不平静。 　　没过多久，礼仪官宣布帝王亲临。 　　那是一个极致奢靡的出场。 　　寻常居民家永远也见不到的昂贵的晶石，此时此刻正一块块在帝王脚下自动铺成向上的阶梯。托举着德恩一路向上，最终坐在碾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金色高背椅上。 　　光之精灵绕着帝王的腿盘旋飞舞。 　　一列装扮奇怪的人全部蒙着脸，无声无息在帝王两侧站成一排。 　　他们脸上的蒙布上, 统一绘画着简笔的红日, 那代表了永不坠落的王座。 　　菲伊看了两眼, 一下子想起来那轮红日她也曾见过。 　　是【循者】。 　　在《神魔大陆》游戏里, 经常会有类似彩蛋一样的设计。像是偶尔突发的npc打斗, 杀完boss之后的不一样的过场动画，或是经过特殊操作才能触发的特殊剧情、场景等。 　　循者就是其中的一种，他们是游戏世界里，保护着一片神秘区域的守卫。 　　那片地区在游戏地图上是不显示的，只有当玩家亲自站在那里才能看见该景象。 　　菲伊曾凑热闹去过一次，她发现那地方是一个既像发电站，又像一排排机组绑在一起的古怪建筑。 　　占地面积不大，蒙着红日布的循者们绕圈守护在四周。 　　一旦玩家靠近，循者便会动手。 　　无差别攻击，1秒即死。 　　这无疑激起了玩家们的逆反心，越杀我越要弄死你，越不让我看越想知道建筑里有什么东西。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绝地反击”开始了，无数玩家前赴后继，用了各种办法，都没办法在循者手底下扛过1秒。 　　排行榜上的大佬也都去挑战过，甚至还组了队，菲伊还当过队长，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 　　“这绝对是剧情杀！”有玩家在论坛哀嚎。 　　那时候菲伊也觉得是，但现在，当她真正面对上这些循者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游戏里的，也许不是剧情杀。 　　当她用余光瞥见，对面大主教眼底闪过的一丝厌恶与渴望交织的目光时，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 　　这些护卫帝王的家伙，很强，非常非常强。 　　他们手里，或许拥有可以将任何人一击必杀的能力。 　　所以这也是黑月亮的老板隐忍这么久，必须一点一点蚕食政权、其他势力，无法直接用武力将帝国推平的原因吗？ 　　菲伊垂下眼睛，手指一下下摩挲着掌心。 　　不慌，既然最后循者也沦为了游戏里的一部分，就证明黑月亮到最后一定找到了驯服他们的办法。 　　既然黑月亮都行，那她有什么不行的？ 　　帝王草草扫视了一圈恭恭敬敬的子民，锐利的眼神在大主教身上扫了一圈后，很快移开。 　　礼仪官收到示意，宣读了冗长的欢迎致辞，终于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刀叉碰撞，觥筹交错。 　　菲伊却一直没再抬眼，她就像个趴在草丛里的猎人，安安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踩进来。 　　果然，两块牛排下肚，对面传来大主教的声音。 　　“还不知道这位美丽小姐的名字，”金色的瞳孔像蛇一样缠上少女的脖颈，“你也是怀亚特家族的小姐么？” 　　正在喝水的希尔差点呛到，大主教居然知道她的姓氏！ 　　这可怎么办？带菲伊来参加典礼，希尔将她的身份登记成了自己的堂姐。反正家里的叔叔们特别喜欢乱搞，流落在外一堆孩子。随便安插一个在菲伊头上，也没人会真的去查。 　　可如果查出来，作为平民的菲伊，是没有资格进入宫殿的。 　　希尔一下子紧绷起来，紧接着，她就听见好友在旁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想知道女士的名字，难道不应该先说一下自己的么？主教大人，您的礼貌似乎和您的地位并不相配呢。” 　　围观众人：…… 　　希尔：…….怎么说呢，不愧是菲伊。 　　唯独大主教面色不变，看神情似乎还被这句话取悦到了，有种“我果然没看错人”的奇怪感觉。 　　“是我的疏忽，”大主教放下叉子，向她伸出一只手，“我叫西奥多·圣教，姓氏是伟大的神主赐予的。” 　　是被你亲手弄死的神主？ 　　菲伊擦了擦嘴，盯着面前的手看了几秒，才同样将手伸了过去。 　　“我叫菲伊，姓氏想必大主教已经知道了。” 　　掌心交握的刹那，胸腔里那颗金色的心脏忽然重重跳动了一下。 　　菲伊能够清晰感受到神主那排山倒海般的……怨恨。 　　那股情绪太过清晰明确且深刻，西奥多挑了挑眉，定定地看着少女。 　　“菲伊是么？”他慢条斯理收回手，敛下的金色瞳孔内，是一片沉沉的阴霾。 　　宴会很快在奇怪的氛围里结束了。 　　帝王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看起来他身体衰败的厉害。只是匆匆出现，彰显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便在循者的簇拥下回去了，连精灵们都不知所踪。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皇家骑士团、皇家法师团负责护卫。 　　西奥多作为身份最高贵的存在，很快被各种各样的人团团围住。 　　菲伊简单吃了点，趁其他人不注意，拉着希尔迅速开溜。 　　开什么玩笑，几百号人的宴会大厅，无论是她还是西奥多，都不可能在这里动手。 　　但敌人就在这里，她必须在动手前先把其他重要的事搞清楚再说。 　　“先回去等我，”菲伊将舍友推进怀亚特的休息室，“务必立刻给导师们写封信，告诉她们，人在宫殿。” 　　“等一下！”希尔一把将人反手拽住，“你要去哪里？你要干什么？你和大主教有仇是不是？他想杀你？！” 　　菲伊：“抱歉宝贝，来不及说这么多，听我的。好好呆在这里，还有立刻给导师们写信。” 　　希尔被一声“宝贝”弄愣了，菲伊瞅准机会立刻将人关进房间，抬手在门外设下连绵的禁制魔法。 　　这些魔法不仅仅强大，连带着也非常“刺耳”。 　　如果有人强行破门，禁制被突破的刹那，便会犹如数万支铃铛一起颤响般发出超强的噪音，很快就能将皇家骑士团或者别的人吸引过来。 　　她赌西奥多现在仍然不敢在帝王面前暴露身份。 　　希尔晃神片刻便清醒过来，奋力拍门，但菲依的魔力不是她能冲破的。 　　大小姐仅用了1秒钟就冷静下来，“菲依让我给导师们写信，说‘人就在这里’，我必须帮她！” 　　贵族们的卧室内设施特别齐全，希尔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信纸鸽。 　　为了以防万一，她给熟悉的不熟悉的导师每人写了两封一模一样内容的信，在每一张信纸鸽上都施放了不同的伪装魔法，朝不同的方向放飞。 　　看着信纸鸽们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大小姐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给虚妄之海也写一封！”希尔奋笔疾书，“那位恶魔先生似乎…和菲依关系很好来着？” 　　而菲伊自己，则急速跑出供贵族们休息的塔楼，直奔皇家修院图书馆。 　　黑裙翻滚，体内金色心脏的震动愈发强烈。 　　那是神主澎湃的负面情绪，很快将菲伊的心情也一起拽进谷底。 　　她努力保持冷静，一遍一遍告诉心脏，“他人就在这里，告诉我破除神罚的办法，我就帮你。你现在没有身体，我有，你无法倾泻自己的力量，我能，我们绝对能在这个地方一起弄死他！” 　　今天是开放日，修院的图书馆只要有特殊的邀请函都可以进。 　　好巧不巧，作为四大贵族之一的怀亚特，就属于“特殊”那一类。 　　菲伊顺利冲进满是藏书的巨大图书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神主的意识到最后也不愿意告诉她，那她就自己查。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和西奥多撕破脸之前，彻底将神罚的事解决！ 　　这样如果到最后，她一不小心达成了死亡结局，还有导师们能替她报复回来。 　　…..也可能还有一个人。 　　脑海里闪过恶魔张扬自信的脸，菲依无法抑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有天死去了，别西卜会怎么样？ 　　一股冷风忽然吹过，小世界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菲依，别担心，我会帮你。无论到最后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帮你。” 　　少女一个激灵回过神，使劲拍了拍脸。 　　神主不稳定的情绪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谢谢，你最后不要背刺我就好，否则我不介意把黑月亮的家业接过来。”菲依仔细看着图书馆的楼层分布，声音有点冷。 　　小世界苦笑了一下，语气可怜的像在雨天被遗弃的幼猫，“无论发生什么，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被你讨厌。” 　　“我并不清楚人类的情感，但看到你生气，我非常慌张。” 　　“之前是我无知，你可以原谅我吗？” 　　祂落寞的，轻声说，“我只有你一个人，菲依。” 　　少女在人潮拥挤的图书馆内顿了一下，她刚想说点什么，体内的金色心脏忽然疯狂颤动起来。 　　一道熟悉的虚幻人影出现在菲依面前，遥远的、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响彻耳畔。 　　“神罚…..去4层…..那里有….我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给你们推荐一下基友友的预收，文案放在下面啦，如果有喜欢这种题材的可以点开看看呀！ 　　文名：《非典型模拟人生》by凌江/作品ID：4175011 　　绝美情报贩子在星际游戏里乱杀！ 　　———————————— 　　兰晏在生日那天穿越到了一颗星联邦角落里的荒废星球上。 　　她救下的神秘病人，在临去世前留给她一个空间纽，里面有一个游戏头盔。 　　兰晏好奇地登录了进去。 　　刚一进去，她就看到面前两行黑色的大字在疯狂闪烁提醒她看。 　　【恶疾缠身】 　　效果：每场游戏随机一种重度疾病。 　　【天妒英才】 　　效果：每场游戏三十岁当日必定身亡。 　　还全是备注不可以消除的！ 　　兰晏：……她游戏都还没看明白呢，就砸过来两个永久的debuff？ 　　但随即，兰晏就发现了这两个永久debuff的妙用。 　　玩家在游戏开始前可以选择天赋，正负分加起来不得大于3分。 　　兰晏摸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带的那两个加起来高达‘负10分’的天赋，越看越喜欢。 　　所以，她是选价值1分的【天生异象】，还是2分的【红颜薄命】，还是3分的【绝处逢生】，还是5分的【万中无一的幸运儿】，还是8分的【光明神的注视】呢？ 　　可选天赋太多了，差点挑花眼。 　　最后，兰晏选择了价值高达10分的唯一天赋【创世神的剧本】。 　　只要给她足够的情报，她就是又聋又瞎瘫痪在床，也能通关给你看！ 　　一款名为《第二人生》的游戏风靡星联邦，再朴实无华的名字都无法掩盖它拥有全宇宙九成九的注册玩家，那真实到堪比穿越的画面和人物，令无数人沉迷其中。 　　这款游戏似乎还有更加神秘的作用，星联邦甚至为它举办了第一届星际杯比赛，奖励丰厚到不可置信，无数玩家踊跃报名。 　　有好事者罗列出冠军的预测名单，位列第一的自然是‘兰晏’。 　　毕竟，之前在论坛上就有一个共识，你能否成为顶尖玩家，区别仅在于————你的通讯录里有没有【兰晏】这个名字！ 　　———————————— 　　阅读提示： 　　1、赌狗型女主，对风险感兴趣，就爱走钢丝（但不是疯子！ 　　2、CP是相爱相杀款，过于精神稳定的成熟男人，能不能成，全凭缘分 　　3、不是无限流，是游戏副本，模拟人生类型的，但也不是不可以加点恐怖元素（什） 第55章 补请假的更新，晚上八点还有 　　宴会结束, 大主教即使做出了一系列奇怪的举动，但仍然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他在接受完众人的行礼和道别后，才不疾不徐离开了梦幻般的大厅。 　　每走一步, 金色的瞳孔便明亮一分。 　　他从来没想过, 一次麻烦的宴会, 居然能带来如此令人满足的意外收获。 　　今年对西奥多来说, 的确是非常不幸运的一年。 　　先是他最喜欢的尸窟王还没开始进行任务就被杀掉，之后是他们在各地制造的所有“宠物”都接二连三失去踪迹。 　　那些原本打算好好用人类喂养着，等最后时刻制造出大混乱的怪物们，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 便莫名其妙夭折。 　　接着是用来做咒女的12岁少女们。 　　12岁，站在成年和幼年分界点的年纪。这个时候的少女是最香最甜的，她们小心翼翼又散发着蓬勃生机, 身体和心灵都处在非常平衡的点上。 　　再加上“被亲人亲手卖掉”的前提，那些纯洁的心灵忽然坠落之时, 是最适合做成傀儡的了。 　　然而无数条安全稳定的购买线路，突然被魔女全部连根拔起。 　　西奥多暴怒，强行把灭掉魔女这一计划提前。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少女时，黑月亮只能选择最有潜力的波丽。 　　克林福德被迫遵循命令，亲手将孙女交给了珍妮。 　　他们制定了天衣无缝的计划，可最后的结果却让黑月亮所有成员震惊了。 　　杰奎琳死亡，波丽被抹杀，黑月亮在大陆的联络点被抹除, 克林福德当着布达佩斯的面, 落进了魔女手中。 　　第一次直面交手, 他们完败。 　　不, 应该说, 每一次交手，黑月亮从来没在那群女人手中讨到什么便宜。 　　就像昆西，对方只用了一个很简单的小把戏，就将他这么多年精心安排好的蛀虫们连根被拔起. 　　西奥多把这一切归结为手下能力不足。 　　他眼底酝酿着风暴，让珍妮尽快找到大冰原的根基。 　　只要能获得那样东西，那群早该去死的魔女就能永远被他埋葬在地狱之下了。 　　然而，更猛烈的打击彻底拉开序幕。 　　珍妮死亡，根基丢失。 　　就连他派过去的深渊裂者——能够分裂出无数身体的强者，意外撞上了战争的魔女和另一位银白色头发的女人。 　　能够分裂出屠城大军的4名深渊裂者，全部死亡！ 　　西奥多彻底愤怒了！ 　　那些魔女到底是怎么知道他所有的计划的？！他隐秘的安排了几十年！每一只怪物的投放地点、咒女的培养潜入、蛀虫般的高层官员、逐渐腐烂发臭的政权，还有能够在最后给予这个世界致命一击的宝贝！ 　　全都一个不落的被魔女插手搅乱了！ 　　她们就像他脑袋里的寄生虫，像提前知道一切般把他所有的策划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 　　如果不是那一位仍然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恐怕西奥多早就不顾一切，将所有力量全都怼进深渊了！ 　　“魔女经历神罚后沉寂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对你的事情如此清楚。一定有什么人，有什么刚刚出现没多久，行为却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奇怪的人，在帮助她们。” 　　那一位低声在西奥多耳边说道，这话很快令主教大人冷静下来。 　　他命令布达佩斯去曾出事的位置查找，果然带回了一个消息。 　　——拥有灰发的少女，曾分别出现在几个关键的地点。 　　她的到来，远远早于那些高级魔女。 　　大主教原本以为把隐藏在暗处的人找出来，会是一件更加漫长的事情。 　　然而意外的是，调皮的小兔子竟然自己撞进了蛛网。 　　所以好运最终选择了他，是吗？ 　　大主教扯松紧绷的衣领，现在唯一麻烦的是，那该死的少女身体里的东西。 　　他想要，是因为那东西代表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可现在，大主教不得不的认真思考，当这东西成为敌人的助力时，他又该如何应对？ 　　忽然，西奥多动作一停，抬眼透过琉璃色的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天空。 　　一只又一只不同的飞鸟正快速冲向不远的地方。 　　“看来我们的小兔子不仅调皮，还狡猾。” 　　他垂眼，转身走进手边的房间。 　　西奥多转动小拇指上的银色晶石，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荡开，佩戴银质眼镜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板，您叫我。”布达佩斯单膝跪地，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似乎上次的伤还没好全。 　　西奥多望向不断远去的、已经几乎看不见影子的飞鸟说，“把所有从宫廷放飞的信纸鸽全部带回来。” 　　信纸鸽 　　布达佩斯微微偏头，身形如同一捧白雾般散开。 　　快速滚动的云朵绕着宫廷的天空旋转，日光灿烂，只有一小部分人抬头注意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奇景。 　　没过多久，布达佩斯回到了房间内。 　　他摊开手掌，一堆被施放过伪装的信纸鸽扑簌簌落在地上。有很多第一次来参加夏日典礼的小贵族们，对皇室的一切都激动万分，无论看见什么震撼的，都要用信纸鸽和家里联系。 　　这东西廉价又好用，所以就算是一只 　　西奥多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布达佩斯立刻会意，准备一一开始检查。 　　“那位连续不断破坏我们计划的魔女，现在就在这里。”大主教背手而立，“我们在宴席上见面了，她看见我，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 　　布达佩斯讶然抬头，“那这些信纸鸽？” 　　“受了委屈或者被欺负的孩子，第一想的肯定是回家找妈妈吧。”西奥多的眼神沉沉的，“虽然迟早要送那些麻烦的女人们去见神主，但不能在这里，那一位已经开始对我不满了。” 　　今日的宴席，突然出现的循者就是最好的证明。 　　帝王在敲打他。 　　西奥多回忆起父亲在位的最后那一年，在他们以为最后一步即将可以开始施行时，一群不速之客却忽然在这片大陆挑起了推翻皇室的战争。 　　领头人名叫德恩·雷蒙德，而他手里最锋利的刀，被称为循者。 　　那是一帮强大到根本不像人类的家伙，精通黑魔法的父亲兵败的速度超乎想象，当时的皇家骑士团在循者面前犹如纸糊。 　　西奥多用了这么多年坐上现在的位置，但一直只敢率领黑月亮成员做一些小动作，也只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在那位帝王的循者面前暴露。 　　一个又懒又平庸的德恩，西奥多一直不明白，帝王到底是如何让循者死心塌地的？ 　　“不需要担心，西奥多。”突然，一道奇怪的声音在大主教耳边低低的响了起来。 　　如果菲依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一定能认出那道声音里伴随着蓝星上才存在的、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有关那些循者的，我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我们的计划，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下来。” 　　西奥多紧绷的面孔终于舒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检查信纸鸽的布达佩斯，“愿我们终将得偿所愿。” 　　之前的所有布置全被打乱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解决掉制造麻烦的家伙们，他完全可以在重新来过一次。 　　他可是这片大陆上最尊贵的大主教，没有任何人能违抗他！ 　　突然，西奥多别在白袍上一枚漂亮的金色棱晶倏的亮了起来。 　　那是皇家修院的通讯道具。 　　他看了眼布达佩斯，后者立刻带着所有信纸鸽隐进了扭曲的空间。 　　“有什么事？”西奥多轻点棱晶，对面出现了熟悉的僧侣。 　　“主教大人，”那人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命令您，立刻来一趟议事厅。” 　　* 　　菲依遵循神主断断续续的意识，直直奔向了4层。 　　相较于1层拥挤的人群，4层简直安静的可怕。 　　她大概看了几眼，发现这一层主要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籍。 　　用珍珠扣搭着的小皮鞋，在地面上踩出有节奏的声响，菲依打了个响指，“安静无声——” 　　声音顿时消失。 　　少女这才兴奋地搓搓手，望着眼前比棺材还要厚的、一排排延伸过去的书架，用意识沟连体内的“金手指”问，“到你发挥了神主大人，你的一部分在哪里？” 　　可神主却寂静无声，似乎刚刚那一句话耗尽了祂意识的活性，祂需要修养。 　　菲依：“……”你们住天上的都这么不靠谱么？最烦说话说到一半就晕过去的了！ 　　怪不得两周目只有你两次都被拆成了渣渣！ 　　好在这一周目菲依喜欢的导师们没一个是因为神罚死去的，否则她难以想象自己如今对这颗心脏会是什么态度。 　　少女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 　　她不确定这里有没有检测道具或魔法，所以只敢在小范围内使用魔力。 　　一本本藏书自动飘浮出来，这些经过多年沉淀后的古书上，很多都带着遥远时代逐渐累积下来的奇异的能量。 　　如果有人愿意踏上第四层，幸运的抽到一本，并静下心来研究，或许能从书本里得到这片大陆神奇的馈赠。 　　但现在菲依没有时间了。 　　她检查不到熟悉的气息，立刻将书塞回原位。 　　终于，在倒数第二排的最角落。 　　当黑色的雾气抽出落满灰尘的一本薄皮书时，菲依清晰的感到体内的心脏颤动了一下。 　　“就是你了！” 　　她谨慎的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驱使魔力先快速检查了一下书本表面。 　　快要掉渣的封皮，因为落了太多灰尘而显得灰扑扑的书页。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只在背面左下角的位置，刻有一个不甚明显的圆轮似的符号。 　　菲依盯着那枚符号看了好几秒，又用魔力将整本书覆盖，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管了。 　　黑色的雾气缓缓流进书的内部，一点点将封皮掀开。 　　然而菲依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一道半透明的刺眼金光忽然从书里射了出来，直接将她笼罩！ 　　下一秒，年轻的少女倏然消失。 　　高高的书架下方，重新回归空荡荡的一片。 　　作者有话说： 　　请假条上说是收尾，不是这章就结局了呀宝宝们，我还有好几个部分没写呢（捂脸），只是主线在慢慢收尾了，因为请假条只能写50个字，所以顺手写上去了QAQ抱歉抱歉。女主现在二学年刚结束，后面还有三学年四学年，还有番外呢啊。哦对了，番外你们都想看什么？可以现在说说，我记一下。这章是补更，晚上八点还有正常更新 第56章 “但你不一样，只有你能够做得到。” 　　还是这间图书馆, 陈腐的气味飘荡在鼻尖。菲伊来回看了看身体，没有受伤。 　　奇了怪了，那刚刚那道光又是怎么回事？ 　　她刚打算重新捡起那本书看看, 耳边忽然传来压抑的念咒声。 　　扫过已经空了的书架, 菲伊很轻的拧了下眉, 悄无声息朝着声音来源处靠近。 　　在层层书架最深处的位置, 有一名身穿僧袍的人，正一边低声念叨着什么，一边在地上画古怪又熟悉的魔法阵。 　　菲伊探出脑袋时，魔法阵最后一笔重重落下。 　　“伟大的大罪魔女萨利拉！我在此用我的灵魂作为祭品, 召唤您！” 　　菲伊：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冲天的黑雾拔地而起。蛇类滑腻的嘶鸣在逐渐扩大，优雅的黑色裙摆缓缓落地。 　　萨利拉导师苍白的面容出现, 猩红的唇勾起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 　　那名僧侣瞪大眼睛跪了下去，“真的出现了……魔、魔女……能满足人类一切愿望的魔女！” 　　他急切跪着上前几步, “我、我想要金币！很多很多金币！对了，还有女人，要像你一样漂亮的女人！还有权力！凭什么德恩能占据半个大陆？我也要，我要至高无上的王权！” 　　细密的蛇缠上萨利拉的腰，从后颈伸出无数颗倒三角形状的蛇头，阴恻恻地盯住眼前人。 　　“你能付出些什么？”蛊惑的声音落在地面，激起了僧侣的疯狂。 　　“任何东西！我的命，我的灵魂！你们魔女不是最喜欢人类的灵魂么？等我过完这一生, 你随便把我的灵魂带到哪里去都行！但我要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 　　萨利拉摸了摸蹭过来的小蛇, 眼底的讥讽一览无余。 　　“我是很喜欢灵魂, 但你的灵魂可配不上那么多东西。3000金币或一把能让你成为皇家战斗法师团一员的武器, 是你罪恶灵魂唯一值得的价格。” 　　“你玩我？！”僧侣忍不住大喊, “才3000？！还有什么破武器，我要军中的权利！直接给我战斗法师团总管的位置！” 　　“要交易，还是拒绝”蛇头齐刷刷转向僧侣，吐出的信子犹如冰凉的箭矢，看的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书架后面，菲伊捂住嘴巴。 　　大发了！这是萨利拉导师没错，但又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萨利拉导师，脸上的表情和眼底酝酿的情绪完全不同！什么情况？ 　　她看见那个男人愤怒质疑，但又不敢真的在魔女面前动手，最后欲/望占领高地。 　　“我、我要武器！”僧侣扯着自己的头发，“战争一触即发，只要我能赢得战争，我就能在费曼大帝面前拿到军功！到时候金币全都是我的……全都是！” 　　黑雾升腾，一柄被黑气包裹的法杖从虚空掉了出来。 　　菲伊认识那东西，只有30级的普通法杖，连技能槽都只有一个，垃圾的一批。 　　僧侣却欢天喜地接过，连魔法阵都来不及擦掉，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人走后，菲伊明显看见萨利拉导师眼底闪过的不耐烦。 　　“今天似乎收获并不怎么样呢！”银白色的头发从高高的书架上垂落，另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菲伊头顶。 　　“莉莉丝，”萨利拉转过身体，“闭上你的嘴。” 　　“这么好的混乱年代，每天只能面对这些杂鱼，萨利，运气真差呢。”莉莉丝嘻嘻一笑，下一秒，蛇群瞬间冲到了她脸上。 　　白发狂舞，蛇头劈里啪啦碎成几段。 　　“你很闲？”萨利拉终于正眼看看向高高的魔女，“怎么？你姐姐终于舍得让你出来了？现在这样悠闲，不担心我的魔力会超过你然后杀掉你吗？ 　　“萨利在嫉妒我的强大吗？”莉莉丝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但遗憾的是，恐怕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了呢！这可是战争啊！” 　　莉莉丝的眼睛亮极了，“这种时候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真正的‘丰收季’吗？想要兵权的骑士，妄图获得进入政权顶层办法的法师，对金钱无比渴望的猎手，希望将一切都变成自己眷属的召唤家……这个世界越乱，我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萨利听见黑暗蔓延的声音了吗？不得不说，费曼还真是位优秀的大帝呢！” 　　“别叫我萨利，很容易联想到什么奇怪的家伙。”萨利拉的视线移开，轻轻按住胸腔，缓缓微笑，“但你说的没错，战争，这的确是个美好的时代。” 　　“不过，还是希望我们不要再碰面了，你应该回去找你姐姐，那才是莉莉丝的归宿，不是么？魔女可不是群居的种族。” 　　黑雾消散，魔法阵与魔女一同消散的干干净净。 　　莉莉丝觉得无趣，发丝涌动，刚要瞬移时，菲伊冲了上去。 　　“莉莉丝校长！” 　　然而她就像一捧虚无的烟雾，撞到莉莉丝时倏然散开，莉莉丝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直接消失了。 　　徒留菲伊一个人有点懵。 　　她都听见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时间？ 　　菲伊当机立断跑出图书馆，外面荒凉的景象像再放一场老旧的电影。 　　行色匆匆的行政官、执令官奔跑在广场上，那栋金色宏伟的修院还没修建起来。 　　形色肃穆的骑士军团正一批一批前往城门的方向，各个职业组成的战斗编队同样肃杀冷漠。 　　那些人从菲伊身上穿过去，然后走向远方。 　　我回到了第一周目？ 　　魔力运行没有问题，除了无法攻击到别人，她对自己施展是完全正常的。 　　那其他的呢？ 　　菲伊尝试着呼唤，“别西卜·奥德莱奇·维托·普利斯特利。” 　　无应答。 　　那么，“小世界？” 　　仍然安静。 　　意识沉入胸腔，金色的心脏依然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好吧，这里不会是神主的记忆或者那些无法摒除的妄念之类的吧？ 　　“所以，你又想告诉我什么？”菲伊转动变形帽，变成苍鹰，一跃飞入茫茫白云之间。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德恩刚刚打算挑起全面战争之前，因为费曼的黑暗统治，大陆各地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战斗，无数野心勃勃的人都想在混乱的时代里分上一杯羹。 　　菲伊看见手无寸铁的居民家中被暴徒闯入，留下一地尸体，只剩一口气的小女儿睁着无神的眼睛，向魔女许愿。 　　黑雾笼罩，魔女赐予她复仇的魔力，新的灵魂缠上魔女的胸腔，新的争斗拉开序幕。 　　血与火交簇燃烧，政府公馆如同虚设。圣洁的法师们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无视她们的神主，和森林之母、狩猎之神、许许多多其他职业联合抓捕魔女，只要她们的心脏。 　　“看，这是历史，也是真实。”菲伊展翅掠过大地时，白蒙蒙的人影终于出现在她身边。 　　“你到底想说什么？”菲伊盯着祂，“人类的欲/望才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不是魔女。” 　　“是的，”人影俯瞰众生，缓缓说道，“所以当我只剩下这缕意识时，我才知道我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但有的故事，早已无法挽回。” 　　“好在，你还有机会。你从灵魂开始，就和我们、和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在这个世界，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在已发生的事实当中，唯独你不受世界线控制。” 　　菲依怔了一下。 　　“那时候你和我说魔女可以完成任何愿望，”人影伸出一只手，“现在，我能否以最后留在这世界上的力量作为代价，向魔女祈求一个最后的愿望？” 　　菲伊解除变形，落在高高的屋顶上。 　　她直勾勾看着浅薄的人影，“你说。” 　　“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入侵者，普通人永远也不会沦为被无数次杀死后又必须站起来的既定程序。”一双金色的眼睛透过雾气望了过来，“我希望，恶者将死，背叛与侵略永不发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雾气瞬间化成无数道金色的丝线，一圈圈缠进菲伊身体。心跳快的像要爆炸，一道清晰的声音出现在菲伊脑海之中。 　　“这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样东西，作为弥补，你将得到你想要的，顺便在我彻底消散之前，送你一份礼物。” 　　“放心，这是我的记忆，世界之主无法窥探。” 　　“最后，请替我说一声抱歉。为逝者，为世人。” 　　眼前的视角被猛然拉远，偌大的帝国大陆在这瞬间渺小的如同沙盘。菲伊感觉自己被高高的吊起来，像观察蚂蚁一般，以非人的速度观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大量繁杂的信息疯狂涌入思绪当中，但这一次，她不再感到难受近乎到崩溃的地步了。 　　两颗心脏合二为一，金色与黑色交缠相绕，最后彻底变成阴阳两极盘桓在她的胸口。 　　“原来是这样……神罚只有神的力量能够解除。” 　　现在，神明的一部分力量在她身体里，她当然可以做到。 　　眸中金光流转，菲伊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在皮肤下层，不起眼的神圣诅咒文字犹如锁链。 　　她垂下眼，把手覆盖在上面，接着轻轻一扯—— 　　无头战马狂暴的刚要发起最后一轮冲击时，对面惊恐至极的狩猎之神忽然发现，红发的战争魔女停下来魔力覆盖，猛地抬眼看向天空。 　　蛇群涌动，新的灵魂拆吞入腹，又一只偶人出现在面前时，萨利拉眉头骤然一拧，立刻用魔力掀飞房顶，逐渐亮起的天空就在她头顶。 　　站在尸体遍布血河中的莉莉丝，正在用魔力引/诱野生树人的盖亚，在隐居室给倒吊娃娃们做小衣服的夏普，用无数武具逼退深渊裂者的杰奎琳——所有魔女于同一时间齐齐抬头。 　　她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某种沉重的枷锁忽然从身上卸了下去。 　　但还没有结束。 　　菲伊不断放大记忆，快速搜寻着某个身影。 　　很快，她找到了想找的人。 　　还是孩童模样的西奥多，正站在父亲背后的角落里，看帝国的晚霞。 　　彼时费曼帝国已经到处是破洞，未来的覆灭早已窥探一隅。 　　少年手中捧着一本巴掌大小的书，书上只有两个字——祭典。 　　那时候，西奥多的瞳孔还是墨绿色的。 　　忽然，菲伊听见一道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响了起来。 　　“按我说的做，西奥多，你将永远把所有存在踩在脚下，你是唯一可以获得通往那个世界的人。无论是你的父亲，抑或是至高无上的神主，都只能成为你脚下的阶梯。今天的失败，都将成为你成功的基石。” 　　年轻的魔女如鬼魂般站在未来的大主教旁边，冰冷的视线落在西奥多后耳骨上。 　　那里有一枚圆形的、小小的、正在漂浮的芯片。 　　——是的，芯片，在蓝星时每一台智能机上都会搭载的芯片。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载物，居然出现在西奥多身上。 　　菲伊终于咧开嘴笑了，找到你了！ 第57章 神主的记忆 　　谁能想到, 陨落之后的神主的记忆，会化成破破烂烂的古书，藏在古书最多的皇家修院图书馆？这简直就是修改器可以查看目标命运的豪华版本。 　　她在这片空间里呆了很久, 记下了黑月亮组织里的每一张脸, 从头到尾把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组织看了一遍。 　　从他们第一次将蓝星的文字拓印出来编撰成书时, 就有一道隐隐约约的意识被他们留在了那本《祭典》里。 　　那是两个世界碰撞时, 不小心被撞出来的、蓝星的小一部分意识。 　　那道来自遥远星空的碎片意识一开始能量非常微弱，祂不是蓝星主体，只是很边缘的一小小部分。 　　然而却被黑月亮奉为圭臬和珍宝。 　　他们认为这是来自于神主国度的文字，只配让最顶尖的一批人研究。 　　于是一批又一批这个世界的强者加入。夜以继日的将所有心力扑在《祭典》之上。 　　他们的高亢的魔力、翻滚的情绪、生与死的交叠, 逐渐变成丰厚的养料，不断滋养的蓝星微弱的意识。 　　于是，在费曼那一代, 一个小小的光球从《祭典》之中漂浮出来了。 　　黑月亮所有人欣喜若狂。 　　那枚芯片保留了蓝星最发达的科技意志，祂赐予这群人“程序”的概念。 　　“想把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踩在脚下么？想去真正的神之国看看么？想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想要从未见过的财富和地位么？”芯片用特有的电流声毫无感情地说道, “那么，听从我的命令吧，我来构筑让你们彻底飞升的阶梯。” 　　但芯片虽然在这个世界呆了很久，但祂毕竟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的一切。 　　所以第一次尝试窃取世界时，祂失败了。 　　费曼的统治烂到根，臣民离心，在各地争端还未开始时，芯片就通过强大的计算能力算出费曼帝国将灭, 祂必须另找出路。 　　于是, 第二个计划诞生了。 　　祂让西奥多在各地制造魔女之祸, 诱使神主降下神罚, 引起神魔大战。 　　神明就此陨落, 碎成好几部分分散在世界各地。最后模糊的记忆，是一名叫德恩的年轻人，竖起了自己的旗帜。 　　菲伊挥挥手，这才从记忆空间脱离出来。 　　窗外太阳的位置和进去前没什么区别，这证明记忆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是和现实完全不同的，那是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 　　“菲伊！”小世界震惊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祂敏锐发现少女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祂不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还完全看不到有关神主的影子了。 　　原本在菲伊身体表面覆盖的淡淡金光，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融入了她的身体里。 　　黑色和金色平衡的盘桓着，稳定又和谐。 　　“是，祂把东西交给了我。”菲伊干脆的承认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也瞒不住。 　　“怎么可能？你的身体——”忽然，小世界的话一顿，“是刚刚那本书？” 　　神主的记忆是完全封闭的东西，小世界只看见菲伊拿起书倏然消失，剩下的什么都没看见。 　　祂刚急迫的寻找少女的身影，可下一秒她又出现了。……还是以完全和神主的心脏融合后的姿态。 　　女孩有了奇遇，是在祂根本无法窥探的特殊空间内，这是第二次了。 　　小世界忽然觉得委屈，但祂并不敢明说，祂害怕菲伊对祂更加讨厌。 　　于是，耳边再次沉默下来。 　　祂不说，菲伊更没有时间解释。 　　在神主的记忆了，她不仅获得了黑月亮的情报，还有另外一件事令人在意。 　　神主陨落，灵魂被魔女联合撕成碎片，散落在世界各地，被黑月亮收集起来培养博boss。 　　心脏压在了北境的圣雪山下，记忆则存储在皇家修院图书馆内，这两样现在都融进了菲伊身体里。 　　可在记忆里，还剩其他两部分，一个是神主的躯壳，一个是神主的神力。 　　神力目前不太清楚，但躯壳嘛…… 　　神主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雾蒙蒙的状态，唯一一次是在向她祈愿的时候。 　　透过雾气，菲伊看见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金色的瞳孔，她脑海里只闪过一个人拥有。 　　更何况在神主的记忆中，幼年期的西奥多，还是墨绿色的双眼。 　　原来大主教的仰仗在这里，那副受万人敬仰的身体，本来就属于神主。 　　菲伊揉捏着手指，离开了图书馆。 　　外面的空气清新而充斥着鲜花的香气，她穿过被花丛簇拥的广场时，听见整备官正滔滔不绝向着几名小贵族们，炫耀皇家这一次典礼的奇珍植物。 　　“这些不开放于这个时节的花朵与香草，都是由一种神奇的、只有皇家才配使用的新型生长药剂培育出来的东西。药剂配方？不好意思，配方来源于大陆的最边境，是早已隐居的某位大药剂师无偿提供的。除了皇家，其他人并没有那个资格。” 　　菲伊脚步停了一下，扭头看向花丛。 　　免费是绝对不可能免费的，菲伊可太了解那位药剂铺的老板了。小温纳斯完全继承了商人的狡猾与精明，一瓶药剂不可能卖的最贵，只可能卖的更贵。 　　下次回去，她一定要问问卖给皇室多少金币。 　　魔法喷泉里，由水组成的小鹿从最高处跳跃下来，瞬间沉入水中变成晶莹剔透的鱼群，跃出水面时会将嘴里的水柱喷出。 　　等在旁边观看的幸运者们，则会在接住水柱时获得漂亮的碎钻，这是来自皇家的赏赐。 　　菲伊也在旁边接了一捧，掌心里因此亮晶晶的，准备带回去送给希尔。 　　破除掉了神罚，知道了对手所有的底牌后，她忽然就不着急了。 　　施放在怀亚特休息室的魔法也没有被触动的痕迹，菲伊一边缓步走在宫廷内，一边好好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情。 　　她拥有心脏和记忆，西奥多手中的是躯壳，唯一还未出现的，是神主至高无上的神力。 　　关于那东西，菲依也有一点线索。 　　神力目前在这个大魔女全部死去的现在，最强大的力量。那应该也是西奥多非常想获得、并且在一周目一定得到了的东西。 　　——德恩目前的贴身护卫，循者。 　　所以西奥多一直不敢明着迕逆德恩大帝，只敢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明明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也并不会当着所有人面杀死她。 　　那几名循者，恐怕就是最后的神力。 　　很好，三足鼎立的场景出现了！ 　　所有的棋子已经落在了棋盘上，这一周目的故事，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菲依揉着太阳穴，意识到她和西奥多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当中。 　　但就这样看着大主教人模狗样的活下去，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她必须好好想想，决战之前还有什么遗落，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必须战斗，必须赢！ 　　穿过广场，进入宫廷偏殿内。 　　宽敞的长廊铺满厚实的地毯，地毯的底色是明媚的蓝，朵朵白云自动漂浮。 　　菲伊低头看了两眼，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在了其中一朵飘过来的云间之上。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蓝星，坐上了电梯。白蒙蒙的云朵托举着她，缓慢穿行在长廊中。 　　每隔几米远，漂亮的花架下方都会出现一个黄金打造的旋转拧把。 　　菲伊好奇转身，云朵自动停了下来。 　　“我该怎么做？”她像个真正的、第一次进入宫殿的腼腆少女，询问一旁路过的仆从。 　　仆从笑着帮她从花架上折下一朵金杯藤，金黄色的杯型花朵表面还覆着一层薄露。 　　“尊敬的小姐，您可以像我这样。”仆从将花朵放在拧把下方，转动拧把，清凉的奶白色液体汨汨流出。 　　菲伊吸了吸鼻子，是蜂蜜甜奶！似乎还加了清爽的香草汁！给希尔也接一杯！ 　　仆从贴心的递给她一个托盘。 　　看着能映出人脸的精致托盘，似乎只放两杯花有点太浪费了。 　　菲伊顿了顿抬头，礼貌问道，“请问现在还有加餐吗？” 　　刚刚的宴席只顾着和西奥多进行眼神杀，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既然都走到大决战这一步了，她多吃一点没什么错吧？如果到最后真的打不过，做个饱死鬼也不错。 　　几分钟后，菲伊顺利来到了厨房。 　　主食选了葱香面包和炙烤六脚鸡派，汤则是蒙多比比羊骨熬制的浓香羊汤，再拿一些酸甜的萄珍果当饭后零食，完美。 　　希尔紧张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同伴回来时，她甚至还举起了手。 　　“你打算暗/杀我？”菲伊放下托盘，被大小姐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我以为大主教要杀你！吓得我赶紧给导师们写了信！” 　　“他的确要杀我没错，”菲伊递给她一杯甜牛奶，“估计你的信也送不出去。他既然知道我是谁，我想除非他死，否则我们绝对走不出这个地方。” 　　对了！菲依忽然想到导师们带回来的情报。西奥多似乎….还有一个佩戴银制眼镜的优秀员工来着？ 　　既然还有时间，既然已经折断了大主教那么多臂膀，那在平衡之时，先从弱的那个揍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希尔忍住尖叫，一屁股坐了下来，“难道大主教知道我偶们的魔女身份了？他会不会马上带一队人杀进来？！不行，我们得快点做准备！天呐，菲伊，你怎么还在吃？！” 　　毕竟不想饿着上路。 　　这个想法在菲伊脑子里转了一圈，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安慰大小姐问题不大，她可以解决，西奥多也不会带人冲进来。 　　毕竟那货的屁股更不干净，只要他还能在德恩面前忍一天，她们，不，希尔，整个怀亚特家族至少在表面上就是安全的。 　　“对了，”忽然想起什么，菲伊问，“剩下的典礼，还有什么行程要走？” 　　虽然很气，但希尔还是尽心尽力地解释。 　　“有个夏日赏花会，品酒会，舞会，最后是斗兽活动。” 　　“斗兽活动？”菲伊扬了扬眉毛。 　　“是贵族内部非常受欢迎的活动，”希尔将典礼项目放到她面前，“帝国的勇士会直面凶猛的黑暗猛兽，也有想获得爱人芳心的小伙子，会借此机会进行战斗，赢家将在所有人面前获得祝福。甚至曾经还有人公开挑战过皇家骑士团的队长，赢家会获得帝王的加冕，成为新的管理者。” 　　斗兽。 　　菲伊的视线长久停在这两个字上，对于都想让对方死的她与大主教，那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吧？ 　　看来她得想办法，在斗兽活动之前，先把希尔安全的送出去。 第58章 绝对防御！ 　　菲依在房间里教了希尔一夜, 有关于如何使用变形帽和更高级的伪装魔法。 　　“宫廷的范围内不允许变形与伪装，你必须在踏出这里后才能使用。” 　　虽然希尔据理力争，不断向伙伴证明自己无比希望可以留下来和她一起面对。但最终在菲依一句“必须有人通知导师们这里的一切, 这是最艰巨最重要的任务”中败下阵来。 　　信纸鸽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飞到目的地, 但现在她们已经从白天等到午夜, 导师们仍旧没有出现, 希尔才明白，真的有人拦下了她的通风报信。 　　大小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从压抑的空气中，从大主教看向菲依的眼神中, 她也明白，有某些危险的事要发生了。 　　自己的实力的确无法为菲依提供更多帮助。 　　“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离开宫殿的，”希尔抹了一把眼睛, “有一名女仆，曾经因为一些小事差点被绑上火刑架, 是我救了她。我去找她，她一定、不，她必须还我这个人情。”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菲依打趣，“毕竟你是亚述帝国最年轻的女伯爵，没有之一。” 　　决定完毕，希尔躺下睡觉。她需要在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悄悄离开，夜晚会放大她的身影。 　　而菲依则悄无声息离开了房间。 　　强大的心脏让她的体力永远保持着更充沛的状态, 至少再也不会出现连续熬夜后会头疼晕倒之类的情况了。 　　月夜朦胧, 身穿铠甲的骑士犹如雕塑般在宫殿外站岗。 　　穿着黑裙的少女独自一人穿梭在寂静的长廊之上, 因为不想打扰希尔做最后的休息, 所以她打算找个没人空屋子, 好好适应一下新的心脏和力量。 　　白天在图书馆将神主的记忆与心脏吸收融合，还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试一试效果。 　　然而，似乎动荡的时代里，不少人都企图借着黑夜的掩盖密谋一些别的事。甚至还有耐不住寂寞的、早间时分在宴席上看对眼的小贵族们，都心照不宣的将暧昧种植在不同的房间中。 　　菲依一连找了无数个，都被门外的屏蔽魔法劝退了。 　　最后，她烦了，直奔宫殿的最高处——修院上那座象征着神主的金钟塔楼顶层。 　　这地方能来的不想来，不能来的连下方的大门都进不来。 　　但事与愿违，这里也并不是安静的。 　　“真是没想到的客人，”身穿圣洁僧袍的大主教就站在那里，整个人被月光笼罩，“欢迎，菲依·罗小姐。” 　　菲依注意到，在她露面后，西奥多耳后一道极浅淡的光晕迅速消失了。 　　少女不动声色爬了上来，站在了大主教对面。 　　“我也没想到，看起来我们还挺心有灵犀的，主教先生。” 　　“我以为修院不是魔女会喜欢的地方。”西奥多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她黑色的裙摆上。 　　“为什么不喜欢呢？”菲依直直的看了回去，“明明是魔女将高高在上的神主拽下神坛。我以为至此之后，都不会有人傻到去惹魔女了呢。但您看，有些人就是自不量力。” 　　西奥多上翘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魔女只是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某一种族而已，就算联合在一起曾做出过什么大事，那也永远无法跳出这个世界的规则。再强大的蚂蚁，也终究只是蚂蚁而已。” 　　菲依来了兴趣，“哦？那大主教认为，什么样的力量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呢？是你们奉为真理和目标的《祭典》么？一本记录了杂乱无章文字的书籍而已，又凭什么能将世界踩在脚下？” 　　西奥多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的金色瞳孔变得阴沉沉的，一只手搭在了另一只手上的戒面上。“看来，罗小姐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看起来，你拥有很多奇特的经历和伙伴吧。” 　　“但如果你知道……”西奥多缓缓转动银色的戒指，语气冷漠。“你就应该明白那是一本代表了怎样存在的书籍，那是绝对至高无上的国度才拥有的文字！没有任何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存在能配和那个国度相提并论！无论是魔女、帝王，还是神明、世界之主，甚至是可笑的魔法，在那个国度的眼中，都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哦？”菲依忍不住咧开嘴，虽然她大蓝星上下惯穿大数千年，但听到有人如此直白的夸奖，也实在是太令人害羞了吧？ 　　可另一侧的西奥多却会错了意。 　　“你，在嘲笑我？”大主教的语气彻底凉了下来，他终于按下戒面，一道扭曲的气流骤然出现在菲依脑后！ 　　银质的眼镜在月光下划出弧线，布达佩斯的掌心冒出刺眼的白光！ 　　一个个属于蓝星的文字在空气中浮现，璀璨刺眼的光芒疯狂变换，兜头朝菲依扑了过去！ 　　这绝对是比魔法更为强大的力量，是《祭典》赐予最忠诚的成员的力量，是被称为“程序”的存在，没有任何种族能在此文字下拥有反抗的机会！ 　　布达佩斯曾无数次印证过这一点，所以即使是老板曾跟他透露过，那名灰头发少女已经获得了神主的一部分后，他也仍然认为，这次攻击一定会把那名少女打一个措手不及！ 　　他会让老板再一次看到他的价值！他将证明《祭典》是这个世界永远无法赶超的存在！ 　　然而下一秒，一道声音却骤然响了起来。 　　菲依一边急速向后退去，一边低紧紧盯着半空中耀眼的文字。 　　“牢……笼？” 　　两个文字在刹那之间破碎成无数代码般的符号，转瞬之间竟然真的化成一道巨大的光之牢笼向她袭了过来！ 　　原来所谓的“程序”是这么回事。 　　在魔法的世界，科技构建的虚拟网络，终于有机会变成现实了吗？ 　　少女看了一眼惊愕的西奥多，忽然懂了为什么芯片要费尽所有力气，也要将这个世界做成游戏带回蓝星了。 　　但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既然她穿越了，那么不正确的事永远也不会再发生一次了。 　　蓝星会有无数种游戏，但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仅有唯一一个。 　　金色的纹路顺着心脏流入四肢百骸，少女张开双臂，巨大的金色巨轮轰然出现在她身后！ 　　齿轮转动，极致神圣的气息裹挟着最为纯正的黑暗魔力，瞬间化为最锋利的刀刃，以万千顷的力道疯了似的砍向牢笼！ 　　“砰！！” 　　从德恩登上王位起就修建的皇家修院，在那一晚宛若被无数从天而降的火球正面击中。 　　高高的塔楼轰然断裂，碎掉的石块砸在地面，砸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坑！ 　　黑裙翻滚出雷霆之势，少女悬停在半空，暗紫色的瞳孔内燃烧着冲天的火焰。 　　既然都动手了，不如就动的更加彻底一点。 　　她转头，毫不犹豫抬手，从天而降的雷鸣犹如发狂的海啸，排山倒海般对准西奥多的位置砸了下去！ 　　紫色的光芒将天地都撕开了一条幽深的缝隙，却在触碰到西奥多时，被一捧金光给彻底挡了下来！ 　　哦豁。 　　是绝对防御！ 　　布达佩斯半边身体都变得血淋淋的，他在菲依的两次攻击下差点灰飞烟灭！ 　　他还想往上冲，但一声历喝却遏制住了他的脚步。 　　“布达佩斯！”西奥多压抑着声音低低地吼道，“有人来了，离开这里！” 　　“可是老板——” 　　“快走！是陛下的循者！现在还不是时候！” 　　菲依看着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她一抬头，和一轮轮红日对上视线。 　　“…….”不愧是神主的神力化成的，连速度都快的如此离谱吗？ 　　西奥多好像跑出经验了，而经验欠缺的菲依自然被留在了当场。 　　“咳骇，”少女高举双手，面不改色胡扯道，“有人袭击了我，我是无辜的。” 　　于是，半夜，皇家治安官、骑士团团长、下属巡逻官等等一大串官员全部被惊动了。 　　他们不敢去叨扰睡眠浅的帝王，只能一群人将菲依团团围住。 　　“查她的身份！” 　　“是怀亚特家族的小姐！身份没有问题！” 　　菲依看见有人小跑着窜了出去，想必是把希尔叫起来进行认证。 　　更多的官员则劈头盖脸审讯她——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在修院乱晃？” 　　“是谁施放了大范围魔法攻击？是不是你？” 　　“夏日典礼上禁止使用魔法攻击他人！你将被逮捕入狱！” 　　“为什么不去问问你们最高贵的主教大人呢？”菲依皮笑肉不笑，直接卖了比她跑的更快的家伙，“明明是他约我午夜后相见于修院塔楼的啊。” 　　那一刻，所有的官员都震惊了！ 　　他们联想到第一天宴席时，主教大人似乎……的确……对眼前的少女拥有非比寻常的态度。 　　于是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一半人信了，并且思维发散的愈发离谱起来。 　　“应该立刻通知主教大人！” 　　“那样不等于我们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吗？我认为应该先把人打入监狱再说！” 　　趁他们吵吵的厉害，菲依兀自站了起来。 　　她背着手溜达到墙角，刚刚抓住她的循者就沉默的立在阴影当中。 　　一共4道身影，就将西奥多吓成了老鼠。 　　菲依眯了眯眼睛，这么强大的神力化身，并不算顶尖强大的德恩，又是如何控制的？ 　　可惜神主的记忆只到祂陨落后便戛然而止了，要不然还可以作个弊—— 　　恩等一下！菲依忽然一个激灵，她怎么把命运之轮修改器忘了！ 　　作弊的方式有那么多种，这种不行可以换一种嘛！ 　　等下次见到帝王的时候，她直接用修改器查看德恩的命运线！ 　　希望这一次命运之轮给力一点，给她看点浅显且有用的东西吧！ 第59章 杀死魔女 　　最后, 这场闹剧在西奥多大主教一句“只是误会”中解决了。 　　“我会在明天早上亲自向陛下解释，”大主教站在自己的休息室内，目光冷冷地看着门外的巡查官, “现在, 麻烦你让我有个舒适的睡眠。” 　　“好、好的, 尊敬的主教大人, 那么我们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巡查官战战兢兢道歉离开了。 　　门静静被关上，黑色月光泼洒进屋内，西奥多这才缓缓放下背在身后的胳膊。 　　白色僧袍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雷击烟尘，那是魔女用魔力造成的, 普通的清理魔法根本无法彻底清除。 　　西奥多的表情变得可怖又骇人。 　　“只是一个愚蠢的魔女……” 　　\"但她念出来了。\" 　　突然，一团小小的光球从大主教耳后飞了出来。 　　特有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午夜异常刺耳，“她念出来了, 我听见她在说‘牢笼，’” 　　“牢笼”的发音奇怪又顺滑, 根本不是这片大陆上的语言。西奥多小时候曾几次偷偷听见古老的祭典发出类似的发音，他知道那是来自至高无上的神之国度的语言。 　　现在，即便非常不想承认，但当祭典之魂亲口说出来时，西奥多脸上的表情终于僵硬住了。 　　“也许那只是巧合——”大主教揉捏着鼻梁，手掌遮住了眼底的阴霾。 　　离开自己的世界很多很多年，芯片在那一瞬间完全没反应过来。 　　直至现在，它才意识到那少女说了一句什么。 　　在这个落后肮脏、除了魔法毫无任何亮点的世界呆了这么久, 它终于遇到一个能说出熟悉语言的人。 　　那一刻, 芯片甚至想立刻飞到魔女身边去好好问问她到底是谁。 　　但还不行。 　　它最终的目的, 是带着这里的一切回到蓝星。 　　看着这帮人奋斗那么久, 即将成功之前, 它还不能在此时此刻拆掉舞台。 　　但它也必须搞懂那只魔女真正的身份。 　　淡蓝色的光球不断旋转漂浮，最终慢慢落在一张隐藏书架上。 　　芯片上悬停的碎光让书架渐渐显形，记录了蓝星文字的《祭典》静悄悄摆放在上面。 　　看着那本书，西奥多躁动的心终于慢慢恢复平静。 　　他一如曾经许多次做的那样，虔诚的朝书架和光球跪了下去。 　　“我会向您证明，我才是那个最具有飞升资格的人，我才是您唯一可以驱使的、最忠实的仆人！” 　　嫉妒之火在胸腔内熊熊燃烧。 　　如果说之前西奥多原本想慢慢解决魔女，至少也等到他彻底控制循者。但现在，那一个突然被宣之于口的词，就像一把大火，直接烧毁了他的所有计划和理智。 　　他不能等下去了，他绝对不允许祭典之魂的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 　　菲依·罗，必须死！ 　　* 　　菲依一直折腾到日光初显才成功脱离官员们的盘问。 　　果然，西奥多为了避免麻烦，会选择“默契”的帮助她解决这件事。 　　她顺利回到了休息厅，希尔已经在为逃离宫殿做准备了。 　　虽然后半夜被叫起来去接好友，但她的确拥有了充足的休息，现在魔力也在巅峰时期。 　　“你一定要等我带导师们回来，”希尔换上准备好的女仆装，严肃地握住菲依的手，“答应我，我会再次见到活着的你，对吗？” 　　菲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 　　一大早的赏花会，由皇室制作的巨型魔法花车会不断穿梭在偌大的宫殿之中，飞舞的精灵环绕在不同的花车周围，美丽的犹如真正的梦境。 　　宾客摩肩接踵，欢呼声、赞叹声一浪高过一浪，无与伦比的热闹充斥着宫殿内的每一处。 　　没人注意到希尔隐没在蚁群般的仆从中，低着头缓缓靠近高耸的围墙边缘。 　　夏日典礼的欢庆一直持续到晚上，在酒会结束后，更加激动人心的斗兽活动终于到来。 　　漫天的魔法烟花在宫殿上方绽放，人们的叫嚷声、呐喊声吵得要死。 　　唯独身穿黑色裙子的少女安安静静坐在伯爵之位上。 　　他们的座位按照地位高低划分，但不知是谁有意为之，菲依恰巧坐在了最接近斗兽入口的位置。 　　那里漂浮着一层层大型的禁制与屏蔽魔法，一旦凶兽进入斗兽场时，这些禁制便会解除。 　　绚烂的魔法光芒将少女的裙摆染成了奇异的颜色。 　　菲依看了两秒，毫不犹豫坐了下来。 　　在她上方，隔着三排的位置，是最尊贵的大主教。 　　被烟花炸的亮如白昼的天空，很好的隐藏了一切会发光的小东西。 　　芯片缓慢转动身体，透过西奥多的耳垂，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的魔女。 　　浅淡的薄光微微闪动，像是贪婪的眼睛，在人群喧闹中精准投射过来。 　　“砰！” 　　就在此时，最灿烂的烟花飞上天空！炸开的火星数度迸溅到了大主教面前，统统被金色屏障挡了下来。 　　更多人惊恐看了过来，芯片慢慢退了回去。 　　“菲依。” 　　小世界在她耳边低唤，“有点不太对劲。” 　　“我知道，”少女垂下眼睛，“西奥多已经忍不住了吧，刚刚好，我也不想继续拖下去了。” 　　希尔顺利离开，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拥有神明躯体，拥有绝对防御的西奥多，绝对不是导师们用常规办法就可以打败的家伙。 　　难道要再看一次多年以前的魔女联合么？ 　　不，她拒绝。 　　这一次，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死。 　　斗兽活动在帝王落座后正式开始。 　　礼仪官荣幸成为这次活动的主持人，他激昂的开篇彻底炒热了气氛，第一场开胃前菜是巨魔之王对战某男爵家的小儿子。 　　常见的争权，男爵小儿子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让父亲看到他的实力。 　　菲依平静地看巨魔之王从自己脚下的入口一步一步走出来，这东西模样吓人，再加上位置的原因，很像是黑裙少女将它召唤出来的一样。 　　但没有人注意到位置的细节。 　　很快，斗兽开始。 　　男爵的小儿子经过浴血奋战，最终还是赢得了这场战斗。 　　当恐怖的巨魔倒下之时，看台上的人们爆发出更猛烈的欢呼。 　　趁着热度飙升，礼仪官紧接着宣布第二场斗兽。 　　这一次，是八头蛇对战皇家的勇者骑士。 　　依然是激情满满，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闹声很快让坐在最高台的帝王疲乏下来。 　　德恩眯着眼睛扫过身侧。 　　“您已经累了么？”西奥多注意到了，顺从地低下头，“是否现在命人送您回去？” 　　“就那样做吧，今晚没别的事不要叫我了。”德恩被仆从扶起，在即将离开时，那已经慢慢弯下脊背的帝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主教。 　　“西奥多，”他的音量不高，但大主教仍然在吵嚷的声音中清楚听见了每一个字。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和你说过的话吧？” 　　帝王站在台阶之上，循者像影子一样沉默立在他身后。 　　大主教身形顿了一下，慢慢抬头，金色眸子里倒映着漆黑的天空。 　　在夏日典礼开始的当天，在西奥多于宴席上表现出对菲依的特别来之后，德恩曾把人叫道身前，进行了一次隐秘的谈话。 　　那天年迈的帝王撑着头，望着底下愈发强大的主教说道，“我允许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只因为你对帝国来说仍然有用。你可以依仗我给你的身份恣意妄为，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无视我定下的规则。” 　　“西奥多，”帝王的视线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不要把你私人的恩怨，闹到我的面前来。解决掉你的私事，没有任何人能与帝国的利益相提并论，无论是谁，还是其他人，你明白我的话么？” 　　“我怎么会忘记您的叮嘱？”斗兽场内，西奥多微笑着替帝王撩开金色王座的幔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他们胆大包天的去打搅您的安静。您会得到最好的休憩，一如您登王的每一天。” 　　德恩终于慢吞吞收回视线。 　　他已经很老了，他能预感到自己不断流逝的体力。 　　多年的征战让他明白，只要能好好活到死去的那一天，在那一天结束前，帝国的名字仍然写着他的，这一生就算圆满。 　　至于死后发生的事，帝国落入谁的手中，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这一生，已经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经历过了。没有神明的世界，充满谎言和虚伪的世界，他只想好好过完剩下属于普通人类的时间。 　　帝王带着循者离开了，斗兽场的热情丝毫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打击。 　　反而因为王的离去，更多的人变得更加疯狂起来。 　　主持人终于高声宣布，最后一场最为激动人心的压轴斗兽，即将拉开序幕！ 　　“今天将迎来的凶兽，绝对是大家从未见过的、最恐怖的黑暗怪物！”高高的音量响彻场馆，“相信我，各位绝对会因为今晚，而拥有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经历！” 　　“让我们邀请今晚的主角——恶魔之神佩摩里斯！” 　　“轰！” 　　无数层层叠叠的禁制魔法被打破，一头犹如山一样恐怖的巨型身影从入口一脚踏了出来！ 　　熟悉的黑色的角燃烧着滚烫的火焰，布满鳞片的身躯犹如恶鬼现身！ 　　菲依瞳孔骤然一缩，她看见本应死去的怪物自她脚下出现，那怪物的身体正中央，还镶嵌着一颗熟悉的人头！ 　　是暗黑大法师珍妮的头！ 　　所有人都被惊悚的恶魔震惊到了，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看台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然而就在此时，珍妮慢慢睁开了眼睛。 　　两轮黑色的月亮在眼眶内无声转动，半透明的异世界文字镶嵌在内。 　　菲依霍然起身！ 　　是【复活】！ 　　人造恶魔直勾勾看向一身黑裙的菲依，珍妮没有血色的嘴巴一张一合。 　　“为魔女，献上，最美妙的礼物。” 　　恶魔张开巨嘴，冲天的火焰瞬间爆裂！两侧看台上的民众瞬间被烧为齑粉！ 　　“魔女……？!” 　　“是魔女！那个穿着黑裙子的女人是魔女啊啊啊啊！” 　　“快跑！！有魔女降临了——！！” 　　“不要怕！”一声暴喝炸响在所有人头顶！西奥多，他们无比尊贵的大主教浑身冒出圣洁的金光，犹如神明转世般矗立在最高处！ 　　“我就在这里，”金色瞳孔落在菲依身上，他缓缓开口，“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不再被魔女的死亡侵袭！” 　　他要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杀死魔女！ 第60章 “灭世的魔女。” 　　所有人都在逃跑、尖叫。 　　人造恶魔佩摩里斯无差别盆着漆黑的火焰, 皇家骑士团永大剑撑出一道道光柱，绕着看台连成金色的防护阵，努力不让贵族们受伤。 　　皇家修院的法师们也动了起来, 他们拼命攻击着长满鳞片的巨型怪物, 各类型的魔法将黑夜映照成了瑰丽奇特的颜色。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镇定许多。“大主教从虚空中拿出耀眼的法杖, 飞扬的风把他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 　　在最接近斗兽场的位置, 魔女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因为结局早已注定。” 　　一片混乱之中，稳坐的魔女仰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黑影上。 　　佩摩里斯距离她不算远，火星飞溅, 她能够清晰看见珍妮的脸部。 　　那是一张僵硬的面容，类似程序一样的蓝星数字符号犹如缝合的线一般，缓缓出现在珍妮的眼球内。 　　菲依猜测, 这也许是芯片的一次不成熟的尝试。 　　现在被复活的人在恶魔和珍妮，连当初的傀儡都不如。 　　像是强行拼在一起、蹩脚的木偶玩具。 　　但如果接下来让芯片不断尝试呢？ 　　或许等这项程序成熟了, 那么有关于玩家和npc的复活，就正式实现了吧？ 　　不过，太遗憾了。 　　这一次，芯片绝对不会有机会实现它伟大的人生抱负了。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骄傲是难得的品质，但过于自负，却会加速你的灭亡！”西奥多眼神变得愈发狠厉，最高级别的法杖向天一举, 无数金色的光芒犹如地毯般瞬间铺开！ 　　那厚重的金毯疯狂卷向下方的魔女, 被光刺到的看台, 刹那之间灰飞烟灭！ 　　“可真够狠的, 起手就是满级技能。”菲依避开光照, 魔力涌动。 　　下一秒，少女原地消失，是瞬移！ 　　“只会逃跑的臭虫。”西奥多高举法杖，更加澎湃的能量如流星般散落在斗兽场各个角落。 　　早在斗兽开始之前，整座场馆都被他设下了禁制。 　　除非他死去，否则身上带有黑色魔力的人，永远无法离开斗兽场。 　　现在，只需要把人找出来。 　　拥有神主的躯体，身上带有神明的一部分力量。被他的光芒映照，没有任何隐形或伪装魔法可以释放。 　　很快，一道漆黑的阴影被逼至半空，盘旋着落到了佩摩里斯的肩膀上。 　　那只恶魔是不成熟的复活产物，没有自己的思想，只知道靠着本能无差别攻击。 　　西奥多一开始到用途就是用这只人造恶魔构建动手的理由。 　　在所有计划完成前，他还不能摒除大主教的身份。 　　所以，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刺眼的光毫不犹豫覆盖了佩摩里斯，中央镶嵌的假人头很快化为灰烬。 　　那捧黑雾却消失的更快，最终，菲依站在了看台边缘的栏杆上。 　　——这里是唯一几处没有被光芒笼罩的区域。 　　“你终于肯放弃逃跑了么？”西奥多冷笑，不断用言语刺激着少女，“我还以为在那些堪称最强大的魔女们死亡之后，这个种族终于堕落成只知道嘴上逞能的弱者了。” 　　“谁说的？”巨大的金光网铺在头顶，可菲依依旧平静。她歪了歪头，“我只是想知道你所使用的神主的力量，大概有多强，和我差了多少而已。” 　　这座斗兽场能够容纳数千人，面积非常大。 　　她仰头，看着包裹着整座场地的光，脑海里自动播放起关底boss的背景音乐。 　　这是最后的一个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了手。 　　恐怖的钟鸣发出震颤大地的嗡鸣声，犹如天神下凡般的巨大金色□□出现在菲依的背后。 　　来自遥远世界的使魔从后拥抱她的腰间，浮空的个人面板上显示出眼花缭乱的数字。 　　[世界线修正率：80%] 　　[个人等级：lv.85] 　　包括攻击力/血量在内的每一行数值上，后面都拥有一个金色的[+300000] 　　三十万，是神主的心脏带来的增幅。 　　而命运之轮修改器现在能够提升的，是将所有数值翻上800%倍。 　　狂风在少女的脚下平底而起，来自神明的馈赠彻底解除限制。 　　身后，使魔长出巨大的金色翅膀，圣洁的血液顺着胸腔流入四肢百骸。 　　西奥多感受到芯片的震动，他当即挥动法杖，布满天空的金光网一下子掉转方向，如导/弹般疯狂射向那片比他更加耀眼的存在！ 　　但——“轰！！” 　　黑色的雾气凝聚成比钢铁更坚固的盾牌！魔女缓缓转动眼睛，来自深渊最纯正的魔力硬生生遏制了金光网的攻击！ 　　“黑雾侵袭——！” 　　这是她第一个学会的古咒语，第一次释放时，只能晕出巴掌那么大黑雾。 　　而现在，漫天倾泻的浓雾犹如墨汁泼洒，一口吞噬掉如金色诡笼般的金光网。 　　大片大片的金色被黑色的风吹散后又聚拢，随即在被更汹涌的齿轮声绞碎碾压。 　　西奥多用力握紧法杖，下一刻，磅礴的金光网化成冲天的白鸽群。那些宛若天使的巨大白鸽拼命拍打翅膀，无比尖锐的喙狠狠咬住黑暗的一角。 　　但在鸽群背后，来自异世界的使魔高高举双臂，命运的齿轮瞬间分裂，变成一架架疯狂的金色战车，毫不犹疑朝鸽群碾压过去！ 　　拥有神圣心脏的深渊魔女，以一人之力搅动着两道完全不同的顶级力量。 　　阴阳两极般的光明与黑暗，神明与魔鬼，在这一刻，在她的身上，竟然达到了无与伦比的融合高度！ 　　风将碎裂的金光卷起，在少女头顶缠绕飞舞。 　　终于，西奥多的脸，青了。 　　因为他认出那是风在为她构筑出的冠冕的模样，是用他被搅碎的魔力在为少女铺就成神的冠冕！ 　　为什么？！ 　　神主爱她，魔鬼爱她，为什么现在连风也爱她？！ 　　“不、不可能！”西奥多眼睛变成了红色，他捏碎手指上剩下的所有戒指，下一瞬，菲依身后与侧方，眨眼间裂开好几道空间扭曲的闸口！ 　　几名黑月亮的高级成员凶恶的出现了！ 　　他们所有人的瞳孔都印上了蓝星的文字，【程序】缠绕在眼球之上。 　　菲依认出了那两个字——【绝杀】。 　　无论他们任何人，只要用武器触碰到菲依的本体，就可以利用程序，将少女一击必杀。 　　布达佩斯用完全超脱于他力量的魔法，勉力维持着空间的洞开，只为了将成员送至离魔女最近的地方。 　　红色的血沾染在衣领，银质眼镜碎了大半，但他第一次露出张狂的笑。 　　“魔女必死，新世界只有黑色的月亮能够踏足！” 　　现在少女所有力量都被老板牵制，根本不可能有更多精力来对付他们！ 　　“新世界？” 　　然而，更加清晰的声音在他们耳边低低的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恐怕你们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咔嚓！” 　　千钧一发之际，菲依胸前飞扬的紫色晶石“砰”的碎裂。 　　那里面，是恶魔契约时带来的最纯正的魔力。 　　万顷雷击在不到一秒的时间汇聚，随后轰然砸下！ 　　那雷暴宛如死神降临，又像巨大的激光铡刀，狠狠将每一个靠近的人劈进地底，连带着焦烈的土地，一同被切割成看不见底的深深沟壑！ 　　天空之上，阴云翻涌，过于强大的惊雷竟然将天都硬生生撕开了！ 　　布达佩斯眼中最后留下的画面，是被劈开的天地之间，一双冷淡的暗紫色瞳孔。 　　“这是……灭世的力量……” 　　这是，灭世的魔女。 　　西奥多的心脏剧烈收缩。 　　他竟然无法压制一个年轻的魔女？！连【程序】都在她面前无法使用出来！！ 　　那么—— 　　尊贵的大主教忽然撤掉所有能量，鸽群汇聚，在璀璨的法杖中融合，逐渐变成一柄极为锋利的大剑。 　　“如果魔法不行，那么，就走到她面前，杀死她！” 　　神主的躯壳拥有绝对防御的能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西奥多。 　　“我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够在这个世界打败我！”大主教一步踩在虚空之上，无数金色的云朵在他脚下凝结，直指浮空的魔女。 　　菲依冷冷地看着他，抬手，雷暴在西奥多身上炸裂。 　　淡淡的烟雾冒了出来，但金色的头发没有抖动一丝一毫。 　　西奥多笑了，他笑的癫狂又吓人。 　　“我说了，无论你再怎么努力，这个世界终究会变成我手里的玩物！我会成为比神主更强大的存在！我会将这个世界所有东西都踩在脚下！我要真正的飞升！我要成为那真正神明国度中的一员！” 　　他无视掉喷涌的黑雾，手持巨剑，急速向上奔跑。 　　只要能够杀掉这个魔女，挡在他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即将消失！ 　　帝王已经老了，已经离死不远，只要他死去，循者就一定会落入自己的手中！ 　　到时候，三位一体，所有的棋子全部摆在正确的点上，他将获得真正的成功！ 　　父亲，手下，黑月亮努力不知多少年的道路，终将在他手里实现！ 　　灰发的魔女近在咫尺，西奥多狂笑着挥出金剑。 　　但在剑刃即将砍断魔女的脖颈时，蛊惑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说的神明的国度，是指蓝星吗？” 　　蓝星，用蓝星的语言发出的音节。 　　芯片一下子从耳后飞出，金剑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西奥多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什么？” 　　菲依缓缓攥住剑柄，低声笑了一下。 　　只会带来绝望和死亡的魔女，轻轻眨了眨眼睛。 　　“我好像忘记和你说了？蓝星，是我的世界啊。” 第61章 黑色月亮终将被暗夜吞噬 　　西奥多完全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他只记得漫天雷暴之下, 是魔女一双充满讥讽的眼睛。 　　“你看不出来吗？我的灵魂是和你们完全不同的。” 　　“我来自蓝星，来自你一直无比渴望向往的那个世界，那里并非是神明的国度, 但那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的。” 　　她一点一点逼近大主教, 异世界的使魔在她背后张开翅膀。 　　金色羽翼飘落间, 虚幻的使魔第一次缓缓显现出真正的模样。 　　——那是蓝星上的罗菲依, 是24岁的罗菲依。 　　黑色的瞳孔，黑色的头发，卫衣简单拉起了一半拉链，牛仔裤下方是一双白色旅游鞋。 　　标准的网游宅女的打扮, 但却被最神圣的光芒包裹。 　　西奥多的脸孔在光照下不断变换，过于震惊、愤怒、疑惑、不甘和……不易察觉的一丝恐惧，让尊贵的大主教一瞬间变得呆愣而僵硬。 　　菲依没有浪费这短短一两秒钟的时间。 　　她很轻很轻的在西奥多手持的金剑上弹了一下—— 　　顶尖强者之间的战斗, 往往不需要太复杂的招式。 　　魔法显化只是魔力具象的一种体现，真正致死的是通过古咒语所发/射出来的纯粹的魔力。 　　就连最普通的微光现现, 如果持续加大魔力，依然会因为太过刺眼和不断攀升的高温而使人瞎掉、甚至被温度烧死。 　　所以当魔力已经彻底融入身体与记忆，当弹指一挥间就可以将无限魔力射出去时，冗长的古咒语就会自然失去作用。 　　比如现在。 　　趁着大主教心神震荡之时，菲依轻轻在金剑剑柄上弹了一下，她没有诵念任何古咒语，最高亢的魔力却自然而然顺着指尖倾泻而出。 　　西奥多只觉得余光闪过一道黑光，手腕剧烈一麻, 他的巨大金剑便“倏”一下飞了出去！ 　　紧接着, 那年轻的魔女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 眼底跳跃着爆裂的电光。 　　“抓到你了。”她低声说。 　　“那又怎么样？”西奥多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这使他看起来无比狰狞,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虚假的幻像，但我拥有可是神主的躯壳！除了神力，没有任何力量能让这附身体受到一点点伤害！” 　　没错！ 　　全都是假的！真正的神明国度怎么会是那副穷酸的打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是一个到处都被金子铺满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随心所欲，他可以成为说一不二的神！ 　　只要能够杀掉眼前的魔女……这一切都会重新回归正常的道路！ 　　他不退反进，想要利用神的躯壳直接把魔女撞开！ 　　但眼前的菲依却笑了一下。 　　“你的身体是无敌的，可你的灵魂呢？” 　　西奥多一愣。 　　下一刻，古怪又诡异的歌声忽然从魔女嘴里诵唱出来。 　　西奥多瞳孔骤然缩紧！他认出了那奇诡的音调，是来自于死灵歌者的音调！ 　　神主的躯壳里装着凡人的灵魂，躯壳无法撼动，但灵魂却依旧普通而简单。 　　逼出灵魂，禁锢灵魂，将灵魂做成眷属，这是死灵歌者的专业技能，也是菲依来到这片异世界后拿到的第一本技能书。 　　只不过现在的她，和10级的她已经完全不同了。 　　比汪洋更加浩瀚的魔力充斥在每一个音节里，那些叮叮咚咚的声音犹如一颗颗超大型的铆钉，一颗又一颗深深锲进西奥多的身体。 　　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双臂疯狂挣动，起图把自己从少女的手中抽出来！ 　　然而更加惊悚的事情出现了，他完全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雾气蛇一般缠上西奥多的四肢、肩膀、腰腹，从他的耳朵里、眼睛里、嘴巴和鼻子里钻里进去，慢慢拽住深埋在躯壳中的灵魂。 　　他拼了命的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当情绪真正被魔女左右的时候，这一场战斗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西奥多穷极一生希望完成的使命、目的，他联合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力量去铺就的道路，他的信念，坚持，呕心沥血做出的计划，在菲依一句“我来自你向往的蓝星”中被瞬间动摇了。 　　动摇等于犹豫，而在战斗里，犹豫才是最为致命的。 　　菲依创造了机会，并牢牢抓住了机会。 　　现在，西奥多像被蛛网缠住的幼蝇，根本无法挣脱出去。 　　“在我面前显现出你真正的模样，成为我的眷属，成为我的仆从，永生永世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 　　裹挟着幽冥之声的话语钻进大主教的耳膜，魔女言出法随。 　　西奥多疯狂嘶吼！ 　　他大张的嘴巴里，一束光冲破天际！ 　　属于西奥多本人的灵魂被无数漆黑的小手撕扯着、拖拽着，一点一点从神明的躯壳中拽了出来！ 　　“不！！”灵魂爆发出怒吼，“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来自于蓝星！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将把一整个世界作为礼物带过去！！这对你们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他剧烈抖动着，强烈的情绪清晰传进菲依的心脏，“你应该支持我！你应该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你难道不想回到蓝星吗？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个世界在蓝星里会变成什么样吗？！我们能够一起拥抱那样的未来，想想吧！这将是最伟大的壮举！你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利益！菲依·罗，你将得偿所愿！！” 　　大概吧。 　　菲依短暂思考了一下，《神魔大陆》的确是蓝星开天辟地的一款游戏，没有之一。 　　它开创了独特的游戏体验和程序框架，所有游戏厂商都在学习，但没有一家能够学到万分之一。 　　无数蓝星人涌入《神魔大陆》的世界，在里面获得的地位直接等同于现实当中的地位。 　　菲依凭借技术和代练，都能轻松实现财富自由，更何况《神魔大陆》真正的开发商。 　　那将是蓝星所有人的收入加起来都无法想象的巨额财富。 　　换句话说，在第一周目，实现梦想的西奥多恐怕真的已经过上了比神明还舒服的日子。 　　他可以在蓝星——文明和科技高度发展的世界里，为所欲为。 　　那里没有魔法，但那里有完全不输于魔法的现代科技。 　　“加入我！”灵魂嘶吼着，“我们能够一起开创一个新的世界！” 　　的确是很诱人的提议。 　　不过，“算了。” 　　菲依摇摇头，“我的未来不应该用一整个世界的人命来填。” 　　这一次，将不会再有《神魔大陆》，她也不会继续去做游戏代练。 　　也许她也会加入社畜大军，为仨瓜俩枣忙碌奔波，再也无法快乐且随心所欲的打游戏了，再也没有实现财富自由的那一天。 　　但有什么关系呢？她明明被很多人爱着。 　　菲依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抬手。 　　紧接着，魔女的魔力便毫无阻碍钻进了西奥多的魂魄之内。 　　他被包裹成了一颗黑球。 　　属于的菲依·罗的名字快速交织印下，漫长的时间过去，当藏起来的人们终于从废墟之中惊慌抬起头时，只看见灰发飞舞间，一只漆黑的死灵慢慢在魔女面前低下了头颅。 　　大主教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活力，从半空中急速坠落。 　　有人不小心尖叫出声。 　　然而高空的那道身影却速度更快。 　　菲依晃动空间手镯，毫不犹豫将神主的躯壳塞了进去。 　　死灵安安静静呆在原位，他周身萦绕着灰烬似的浮物，脸上只有一片虚无的纯黑。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西奥多·圣教了。 　　盘踞多年的黑色月亮，终于被深渊的暗夜吞噬。 　　[恭喜你！世界线修正率已提升至97%！] 　　一条新的提示跳进视野内，菲依眨了眨眼睛，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漂浮的芯片降落在她掌心。 　　“你来自蓝星。”电流声一顿一顿的，语调是肯定句。 　　菲依“啧”了一声，刚刚全神贯注，怎么把这货落下了。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魔力冲击后的斗兽场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空气中传来焦糊难闻的气味。 　　幸存下来的人们被骑士和僧侣用微弱的魔法保护着，他们惊惧不定地看着自己，又想立刻去报告帝王魔女降临，又因为她身上的圣光而犹豫。 　　撕裂的天空恢复原状，阴云翕动，菲依忽然意识到：她应该先跑。 　　西奥多死了，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帝王控制的循者虎视眈眈，修正率也没有像现象中的达成至百分之百。 　　故事没有结束，游戏还未到最后的大结局。 　　菲依冷静下来，一把将芯片拍进空间手镯，随后原地消失。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她用瞬移离开了宫殿。 　　天空中下起汨汨细雨，当少女出现在另一个城市时，熟悉的光晕突然自己从手镯里钻了出来。 　　“你是蓝星的。”芯片拦住了她的去路，平直的电流声硬邦邦地响了起来，“你不应该拒绝西奥多的提议，蓝星需要这个世界，蓝星需要魔法去填补空缺，这个世界的存在能让蓝星升维！” 第62章 “菲依，你在蓝星真的没有遗憾吗？” 　　希尔逃离宫殿的旅程虽然坎坷了一点（差点被骑士团逮住三次、被巡逻狼犬痛追）, 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她在入夜前终于踏出代表皇室的金白色大门，冲进角落, 浑身紧绷着拼命回忆变形帽的使用方式。 　　“专注, 坚定, 一鼓作气！”大小姐不断给自己打气, 闭紧双眼，努力让魔力勾连住帽子，然后慢慢将变形引导至全身上下每一寸。 　　第一次，只有头变成了毛茸茸的鸟头。希尔吓了一跳, 连忙解除魔法，重整旗鼓。 　　第二次，一只人类的脚上长满羽毛。 　　“该死！”希尔愤怒的低声叫道, “快点快点！菲依还在等我！” 　　第三次，她的视野终于出现了变化, 她成功拥有了鸟类的奇异视角，但因为过于兴奋而导致身体没有习惯飞行，大小姐撞在了墙壁上，眼冒金星。 　　但她很快爬了起来，用青了一只的翅膀乘上吹来的风，振翅高飞。 　　中央城拥有天然的屏障，这里是所有光明力量的大本营，深渊的通道不会在这个地方被打开, 她必须去离这里更远的地方。 　　难以言喻的恐惧充斥在希尔脑海内,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更加焦急。 　　到精疲力竭时, 她才愕然发现, 自己居然凭着本能回到了尼尼徽镇。 　　大小姐原本想直接从通道口回深渊学院，但在飞过药剂铺时，却意外看见了药剂铺空地上的一个男人。 　　那人拥有相当优越的外表，正坐在药剂铺最高的屋顶上俯瞰下方排队的人群，脖颈处一条圆形项链闪烁着点点碎光。 　　飞鸟身形一顿，当即决定调转方向，垂直俯冲。 　　她仍在半空时，下方的男人忽然抬头。 　　那是一双极尽漆黑的眼睛，他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揪住飞鸟的尾巴毛。 　　“你谁？这股魔力应该属于菲依的才对。” 　　一股恐怖的威压压了上来，希尔立刻解除变形，“请问是别西卜先生么？” 　　她曾在使魔召唤课上围观过菲依召唤这位大名鼎鼎的黑暗之子，此时此刻她顾不上别的，连忙抓住恶魔的衣角，“菲依出事了！大主教西奥多要在典礼上杀死她！他们就在中央城的皇室宫殿！” 　　下一刻，希尔眼睁睁看见，男人原本漆黑的人类眼睛，瞬间变成了凶兽般的竖瞳。 　　恶魔冲天而起，浓重的黑暗在它脚下展开。 　　“希尔小姐，您说什么？！”更惊诧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小温纳斯手中摆满美味佳肴的托盘“哐当”一下摔在地上，脸上是惊惧的难以置信。 　　魔女大人在离开前，照例来过一次。 　　那时候她就像往常一样，看看这个，叮嘱叮嘱那个，顺便和温纳斯介绍了脾气不太好的别西卜先生。 　　“最近很乱，他又是个呆不住的，让他在这里，尼尼徽镇会安全很多，他也没那么无聊。” 　　在北境时菲依已经彻底暴露，所以她的确非常担心焚夜集会的众人。 　　别西卜是最好的人选。 　　一开始恶魔并不愿意，暗绿色的大尾巴死死缠在菲依的脚踝上。 　　“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不会添任何麻烦，我保证，我3天不吃饭也没事。” 　　“我很好用的，没有人是我的对手，菲依——” 　　少女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恶魔的脊背一下子绷紧了。 　　“你们，你和这里的人，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菲依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可我只相信你，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保护好他们。可以请你帮我这个忙吗？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拜托谁。” 　　恶魔的呼吸一下就乱了，他慌里慌张别开脸，硕大的尾巴在菲依背后疯狂扭动。 　　“……你、你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菲依盯住乱晃的尾巴，上面的鳞片像海潮一样闪烁着奇异的光。 　　一股早已压制过的渴望再次涌了上来，恶魔的鳞片到底硌不硌？ 　　她只犹豫了两秒，就猝不及防伸出了手。 　　——一把抓住，然后趁其不注意悄悄揉搓两下，接着将尾巴好好在恶魔脚边的位置摆放整齐。 　　是很意外的手感，看着充满硬度的鳞片，摸起来居然和柔软的长毛地毯一样舒服，还肉乎乎的。 　　怪不得别西卜晚上喜欢抱着自己的尾巴睡觉。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本满足后立刻松手。 　　“那么就拜托你啦！小温纳斯一定会给你提供相当美味的食物。” 　　她认真和恶魔道别，“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就此之后，别西卜像旗杆一样，再也没有离开药剂铺的屋顶一步。 　　直至今天，希尔带着属于菲依的变形帽，从中央城飞跃而来。 　　黑暗只出现一瞬便消失了，恶魔的身影不在原地，可希尔的话却被更多的人听见了。 　　温纳斯撇下所有事情冲进日渐扩张的祷告室，小狮子一样撞进正在进行布道的玛丽安怀里。 　　“出事了玛丽安姐姐！希尔小姐带回了消息，说魔女大人在中央城有了生命危险！” 　　玛丽安脸上甜甜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一把攥住温纳斯的手。 　　“你说什么” 　　希尔却来不及和她们探讨更多，她以最快的速度利用通道冲回学院。 　　放假期间，几乎没有学生住在学院里，导师们清闲的忙着自己的事情。 　　希尔眼睛红红的，来不及一个个去找，直接给自己施放了[声音嘹亮]的古咒语，向着整座城堡大喊道，“菲依出事了——！” 　　一捧又一捧黑雾骤然将大小姐包围，属于高级魔女的联合威压仿佛瀑布冲击着希尔的身体。 　　拥有一头银白色头发的莉莉丝校长半蹲下来，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道，“慢慢说，菲依出了什么事，怀亚特小姐？” 　　希尔张了张嘴，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她让我告诉你们，她找到了背后的人，就是目前皇家最尊贵的大主教西奥多！菲依说他是一切的起始，是背后的那双手！” 　　“原来是这样，”萨利拉抚摸腕上的蛇形手链，视线转向莉莉丝，“在之前，神罚消失了，原来是菲依吗？” 　　夏普的目光罕见沉了下来，“那孩子……到底要背着我们努力到什么地步？” 　　神罚？什么神罚？希尔一头雾水，但仍然坚持把话说完，“我们去参加了皇室的典礼，她发现了大主教，大主教也盯上了她！她现在很危险！”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怀亚特小姐。”莉莉丝牵着希尔的手向城堡内带了带，她轻轻微笑，“还有些导师在外面没有回来，可以请勇敢的怀亚特小姐在这里等一等，等她们回来将这个消息带给她们吗？” 　　希尔下意识觉得校长的话有些古怪，但依旧急急的答应下来。 　　有更多的导师，菲依的安全就能多保证一些。 　　很快，导师们接二连三消失。城堡内，白色腐生花缓慢漂浮。 　　大小姐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难道高级魔女之间，连最简单的通讯水晶都没有吗？！莉莉丝校长是摆明了不想让她跟过去！ 　　长时间压抑的恐惧、对未来的担忧，终于在这一刻化为实质，从眼眶里齐齐涌了出来。 　　空旷幽暗的长廊上，希尔独自一人泣不成声。 　　* 　　斗兽场的那场战斗惊天动地，那已经不是以人类之力能够插手的战斗了。但奇怪的是，闹得那么大，帝王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 　　德恩只想睡个好觉，所以循者将他的寝宫全部封闭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动静传进去。 　　直至斗兽场上空，原本该东升的旭日，被更加深刻的黑暗一寸一寸按了回去，当真正的恶魔降临，当魔女联合出现在宫殿上方时，循者们才终于抬起了头。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于中央城内，此时此刻远在其他城市的菲依对此完全不知情。 　　她正拧着眉看向不断漂浮的芯片，“升维？你在说什么东西？难道你想用这个世界，去给蓝星升维么？” 　　一道旋风无声出现在芯片背后，但电子音无知无觉，依然用特质的语调平平的解释道，“是的，蓝星属于低维世界，依靠世界本身的力量永久无法提升。只有靠吞噬，才拥有一线机会。” 　　“这个世界的魔法本源之力是很好的营养补充剂，如果成功融合，蓝星将提升至高维世界。” 　　高维啊，菲依曾看过一点理论。 　　如果蓝星成功升维，那么蓝星的人们将拥有无穷无尽的空间，他们将不在局限于三维立体之内。 　　她可以一步从家里走到市区图书馆，她可以挥挥手，就在二十平方米的家中分割出七八个客厅、七八个卫生间，她甚至能够遵从自己的意愿，在短暂范围内操控时间。 　　到那个时候，生存压力将不复存在，蓝星上的居民会彻底从“人类”的范畴中脱离。他们能够像会魔法一样去瞬移、去在高科技时代成为呼风唤雨的顶级魔法师。 　　“你来自蓝星，你应该明白，这就和你们喜爱的‘电子游戏’一样，”芯片一闪一闪地说道，“你可以随心所欲创造低维世界，你，蓝星上的每个人都将拥有创造新世界的能力，所有人都会成为独一无二且最绝对的世界支配者。只要能完整的吸收掉这个世界，升维就可以彻底完成。” 　　“所以，你不应该拒绝西奥多的提议。”芯片悬浮在菲依面前，“你应该听从我的建议，把这个世界带到蓝星去。” 　　它直勾勾盯着她，“菲依，你在蓝星生活的时候，难道没有遗憾吗？你真的能接受未来平庸且无趣的平凡生活吗？” 　　“喂，”忽然，一道低低的声音在芯片背后响起，狂乱的风逐渐凝聚成一个看不面容的男人的模样。 　　菲依愣了一下，因为她认出，那是小世界的声音。 　　“从刚刚开始，就在别人的世界里自顾自说些什么东西，恩？”飓风呼啸，一巴掌狠狠甩在芯片脸上！ 　　“不要替她做任何决定！” 第63章 “让整片大陆，都开满魔女的花。” 　　芯片被狂风扇到了一边, 淡蓝色的电流快速亮起。 　　“你是这个世界的意志？”硬邦邦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为什么世界意志会出现在一个人类身边？\" 　　忽然，芯片转向菲依, “你的灵魂来自蓝星, 是偶然的巧合么？” 　　还没等到回答, 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数字字符忽然出现。 　　恍惚间, 菲依有种看着程序员在自己面前进行数据演算的感觉。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芯片的语调第一次有了不太平稳的波动。 　　“你的灵魂来自蓝星，你是这个世界的异数，你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任何一条时间线上都不应该有你的灵魂，为什么？” 　　“你话真的太多了。”菲依眉头很轻的皱了一下，她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先下手为强。 　　少女骤然张开手掌, 一道道精悍的雷击从芯片周围落下，形成充斥着强电流的牢笼出现了！ 　　但芯片的速度居然超出了想象！ 　　它比风还快, 倏然飞至高空。 　　“你拒绝了我，选择和这个世界站在一起，”芯片不断闪烁着强烈的蓝色光芒，电流音里居然带了一丝怒意，“愚蠢，你将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后悔。” 　　话音刚落，芯片用堪比光照的速度冲向高空，消失在层层云朵中。 　　菲依眨了眨眼睛, “打到最后, 居然让boss跑掉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 表情却平静极了。 　　“喂, 我说小世界先生, ”少女懒懒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身侧风流凝聚成的人影，“大家都是世界意志，你怎么不去拦住它？穿越者虽然是块砖，但你不能像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什么都靠着我吧？” 　　“你还没有选。”人影似乎笑了一下，声音一如既往温和，“菲依，我说过，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但想到什么，祂又变得有些落寞，“同样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选什么？选阵营么？”菲依一步步走出阴影，深夜的月光清晰的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浅淡的光晕。 　　“升维的确很诱惑啊，如果按照芯片所说的，就是上一周目那么发展下去了吧？” 　　《神魔大陆》这款游戏她玩了5年，5年之间蓝星的确因为一款游戏改变非常非常大。 　　不仅是高速带动的经济，更是所有人的生活已经逐渐和《神魔大陆》密不可分了。 　　那虽然表面只是一款游戏，但更多的，是连接了所有人的私生活，那是越来越多蓝星人的第二世界。 　　按照芯片所说，等蓝星彻底将这个世界吸收吞噬完毕后，升维才会彻底来临。 　　也许是10年？也许是20年？总之只要按照芯片的建议去做，菲依不仅可以取代西奥多成为蓝星第一首富，还能在升维降临后，成为第一批成功升级成高维生物的人。 　　这已经不仅仅是诱惑了，这简直是大饼，只要她咬下去，她未来的人生会变成真正的星光坦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弥漫着这个世界特有的草木香，用魔法制成的晶灯悬挂在街边家家户户的屋门上，晃晃悠悠在地面洒下一条银河。 　　这里没有金属堆砌的高楼大厦，也没有科技和人口爆炸增长后的拥挤忙碌。 　　但这里的一切都和蓝星上的一切一样，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 　　这里的人爱她，她也同样爱着这片大陆上的一切。 　　“我用了5年才把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看清楚，哪里舍得糟践这一切？” 　　她甩了甩头发，笑嘻嘻地看向身侧，“而且我不是答应过你，我会帮你将一切恢复原状，这不是我的主线任务么？” 　　风不断在她身边吹拂腾卷，小世界的声音低低落在耳边。 　　“菲依，谢谢你。” 　　世界升维的确需要能量，蓝星如此，魔法世界也是如此。 　　作为同样可以拥有机会升维的世界，祂深知祂所选择的少女到底放弃了什么。 　　不计较曾经祂犯下的错误，也不计较这个世界所发生过的黑暗的一切，菲依依然在最后毅然决然拒绝了蓝星的意志，选择保留两个世界的所有美好。 　　那一刻，小世界是惊讶的的。 　　不，应该说，每一次，祂都被菲依的所作所为震撼。 　　祂看过太多利益纠葛，也看过太多因为愿望所纠缠燃烧的命运线。 　　但每一次，菲依都能带给祂完全不同的风景。 　　她拯救了这个世界，不计前嫌的，不记恩怨的拯救了祂。 　　即使祂曾经做过一些错的事。 　　那自己到最后又怎么能自私呢？ 　　菲依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逃跑的芯片也是。同样的，这一刻，小世界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所以呢，那只光球怎么办？”菲依好奇地问，“就这么放任它在你的地盘上跑来跑去吗？这不太好吧。” 　　微风擦过她的头发，小世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菲依，等一切结束后，让你选择永远留在某一个世界，是否太过残忍了？” 　　“恩？”少女愣了一下，但很快，面前的风便吹散了，只留下小世界一声轻笑，“谢谢你做的一切，最后，我想送你一份礼物。有关循者，有关蓝星的意志。不过在那之前，我想你应该回一趟中央城了，你的……朋友们，真的很担心你。” 　　菲依倏然抬头，这才发现属于中央城方向的天空，几乎被纯粹的黑暗吞噬了。 　　体型膨胀无数倍的恶魔疯狂嘶吼着。 　　“……别西卜？”少女微微瞪圆了眼睛，身影骤然消失。 　　空旷的街道上，只留下一捧散落的微风。 　　* 　　皇家骑士团和修院的僧侣们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先是大主教和魔女毁天灭地的战争，好不容易活着熬了过去，还没等从废墟中钻出来呢，紧接着比噩梦中更加恐怖的巨型恶魔便出现了！ 　　他们忍不住哀嚎，这才是真正的恶魔吧！跟这只比起来，前面那只黑色的就像玩具！ 　　大主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都已经完全绝望之时，那只恶魔忽然一停，骇人的瞳孔死死盯住某一个方向。 　　人们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只看见先前那只搅动风云的魔女居然又回来了，就站在恶魔面前。 　　她仰起脸，将手放在暗绿色的鳞片上。 　　“都结束了，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一句话，震天撼地的恶魔犹如泡沫般消散，熟悉的人类形态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菲依！” 　　不远处的半空中，缠满绷带的安琪摸了摸下巴，“什么嘛！我以为出大事了，人这不是好好的？而且那老东西为什么比我们来的还快？” 　　“别西卜先生——”莉莉丝轻轻弹了一下诅咒魔女的脑袋，将所有同伴往后推，“行了，我们最优秀的学生看起来非常安全，剩下的时间就不要去打扰她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 　　校长扭头看了一眼废墟当中差点崩溃的恶魔，浅浅笑了一下，“等菲依忙完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听她讲述吧。” 　　红日升天，璀璨的阳光驱散黑暗，再一次照亮整个世界。 　　帝王的屋门终于打开了，德恩穿戴整齐，一踏出房间，外面便响起齐刷刷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 　　“陛下！主教大人他、他——” 　　“全毁了陛下！全毁了啊！魔女再次降临了！” 　　“陛下请您务必立刻下令绞杀魔女！像您当年做的那样驱逐黑暗！” 　　德恩坐在金色的椅子上，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终于将吵闹的谏言听完。 　　“原来是这样，大主教失败了。”他忍不住在暖洋洋的阳光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底下所有官员齐齐一怔。 　　已经年迈的老帝王擦了擦眼睛，扭头看向身后如柱子般的循者们。 　　紧接着，德恩才问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所以在那之后，魔女是否还有其他行为？” 　　“什么？”官员们愣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照实回答，“没、没有，所有的魔鬼全都离开了……就像他们从未来过。” 　　德恩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摆了摆手，“那就交给皇家修院去追查并实施抓捕吧。” 　　修院一地法师僧侣眼睛瞪的大大的，后背冒出冷汗。 　　“至于大主教之位，”帝王下了今天最后一道命令，“全国遴选。” 　　夏日庆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开始，在一片人人自危中结束。 　　没了西奥多在中间，监狱中的很多罪犯很快都查清了罪证。 　　帝国出现大批空缺职位，再加上即将开始的全国遴选，很快贵族们、有权有势的官员们，修院上上下下的总管与副主教们，全都将魔女降临的事抛诸脑后，全力以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权利更迭。 　　在得知魔女大人安全无虞时，玛丽安一把推开了亚尔维斯的房门。 　　“父亲大人，我认为我们之前实在太过安逸了。”一身黑色祷告袍的少女，眼底似乎涌动着沉沉黑雾，“我们必须尽快成为能够保护魔女大人的刀。” 　　“是的，”亚尔维斯也严肃下来，“之前我们受魔女大人庇护太久了，这一次政治权利大洗牌，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努力往上爬。我想，埃尔比勒城原昆西副主教的位置就非常合适——” 　　“父亲大人，您是否考虑更高的职位呢？”玛丽安微微歪头，无辜的大眼睛眨着，“比如，皇家修院顶层的位置，那个最为尊贵的大主教的位置。” 　　亚尔维斯呆住了。 　　无比美丽的少女呢喃着，用极尽蛊惑的声音缓缓说道，“父亲，我们本就弱小。难道您还想再有一天，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女大人陷入危机而我们什么也做不到吗？” 　　阳光泼洒，黑袍之下，玛丽安微微低头。 　　“我不想，所以爸爸，全国遴选，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焚夜集会唯一一次机会。” 　　“去成为最高掌权者吧，让整片大陆，都开满属于魔女的花。” 　　作者有话说： 　　正篇倒计时 第64章 有关第三学年 　　夏日典礼上发生的大事, 经过发酵后迅速传遍整片大陆。 　　轰轰烈烈的权利更迭下，是惶恐不安的普通民众。 　　但似乎所有风暴都被终结在了中央城的皇家之内，平静的几天过去, 日子似乎又重新回到正轨当中。 　　没有人在战战兢兢讨论有关魔女的事, 毕竟那黑色的浓雾完全没吹到普通居民家中。 　　也有越来越的人逐渐好奇起来, 魔女真的只会带来绝望和死亡么？但为什么, 又有那么多人想要召唤魔女，去完成自己的愿望呢？ 　　那沉寂在地狱中的存在，到底，是善还是恶？ 　　不过一切纷争都没有影响到学院。 　　新学年, 新气象。 　　空荡荡的城堡好似一眨眼，就再次被挤得满满当当了。 　　萨利拉这回随机挑选了两名幸运老生充当苦力，制作信纸, 书写入学通知书，再由大罪的魔女一位位前往邀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女多次降临的消息太过爆炸, 在年幼的小女孩心底埋下了好奇的种子。 　　这一届新生数量呈指数倍升高，突破了历年水平，达到了七十多人。 　　魔女学院到处都是小崽子们的惊呼和尖叫。 　　“看看她们！”路尼恩和几个同伴勾肩搭背趴在窗户上，兴致勃勃偷看新生入学，“想当初第一次踏足深渊时，我可比她们强太多啦！” 　　“什么？”同伴斜她一眼，“当初吓得三天没睡觉，最后熬不住晕过去的人是谁？” 　　“黛比！”路尼恩怒气冲冲挥动手臂, “给我长猪尾巴！” 　　“护盾！”名叫黛比的棕发少女灵巧躲开, 并迅速朝路尼恩施放了第二道古咒语, “头上开花！” 　　一簇猫尾花倏然从路尼恩头顶长了出来, 满是毛毛的猫尾花好像杂乱的扫帚, 周围的学生们哈哈大笑。 　　路尼恩更气了，扑上去想逮住讨厌的黛比进行物理攻击。 　　然而她追逐过程中冲出教室门时，一不小心和另一个要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路尼恩“哎哟哎哟”捂着头抬眼，瞬间和黑乎乎、看不见内里的兜帽对上视线。 　　“教室里不允许追逐打闹。”守则的魔女冷冰冰地说道。 　　路尼恩脸一绿，迅速变回乖宝宝。 　　“真的很抱歉，盖亚导师，但我想……呃……我们的新学年还未开始？” 　　盖亚平平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路尼恩·哈伯小姐，很遗憾的通知你，新学年——你们的第三学年，现在已经正式开始了。” 　　路尼恩还没等哀嚎出声，盖亚身后忽然冒出一个脑袋。 　　菲依笑嘻嘻的，“嗨！这太巧了，我才刚加了分！” 　　“为什么！”路尼恩难以置信！ 　　“因为菲依·罗小姐在你们打闹时，已经自觉帮忙安抚受惊的新生了。”盖亚走进教室，混乱的教室迅速变得安静下来，“我曾将这个任务发给过每个人，还记得吗？” 　　底下的学生们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想起来，好像第一天回到城堡，宿舍里还真的贴了新卷轴。 　　但新学期事情太多，谁还记得去看？ 　　什么事情那么多？当然是炸裂的新课程！ 　　听说九大高级魔女之首的莉莉丝校长，要亲自给学生们授课了！教授的不是别的，正是所有人都无比感兴趣的占卜！ 　　爱情占卜、运势占卜、事件占卜——光是课本，就发了5本！ 　　女生们叽叽喳喳，早就把魔药剂导师忘在脑后了。 　　不过这点小事，很快在更加繁重的课业冲击下迅速被忘却。 　　在这一学年，她们将迎来很多大事。 　　成年仪式，转职，制作出陪伴自己一生的武器，拿到中级魔女称号，和绝对不能不及格！ 　　枯枝在黑板下洋洋洒洒写下新魔药剂的配方表，要求背诵并在三天内独立炼制成功。 　　最低要求：优质级。 　　整整三面墙的新配方！ 　　学生狗们还没来得哭，接下来的深渊探索课便给了她们新的迎头痛击。 　　“相信上一学年大家都对深渊的黑暗生物了解很深刻了，”刚刚安排好新生的萨利拉导师风尘仆仆，但一举一动间依然优雅，“所以这一学年我们将开启新的冒险。” 　　“众所周知，魔女对于其他黑暗种族来说，是最好的补药。其他黑暗种族对我们来说，同样如此。所以这一学年，我们将开始认识并对战其他黑暗种族们——” 　　萨利拉在学生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说出这学年的课程任务：在深渊寻找黑暗种族，包括但不限于深渊裂者、死灵歌者、暗黑法师、巫咒骑士、独行家等等。 　　“可是……”有人小心翼翼举起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如果我们不小心失手干掉了他们，或被他们不小心干掉——” 　　“实战是最能磨砺人的，佩妮小姐。”萨利拉轻轻一笑，“龟缩在城堡的庇护内，可无法给予你们更多的帮助。不过，这只属于一种授课形式，相信我，我们这学年的重点，仍然是那些橙色或红色的黑暗生物区域。” 　　原来还是以打怪物为主啊，大家刚刚才松一口气，随即又呆愣在原位上。 　　什、什么？红色的危险区域？！红色？！！ 　　神罚不在，压在导师们身上的最后一丝束缚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导师们笑容之下不断涌动的……疯狂。 　　午饭后，是新生欢迎仪式。 　　菲依懒懒靠在椅背上，看新生们犹如小猫般小心翼翼走过。 　　不知道她们又会迎来怎样的新旅途？ 　　之后的黑魔法道具课暂时由贝罗娜导师兼上。 　　于是她们迎来了最痛苦的一个下午。 　　更复杂的道具识别与制作，再加上更高深的魔法显化，绝大多数人都出师不利，贝罗娜差点把每个人都变成呱呱乱叫火鸡。 　　好在新的占卜课为大家带来安慰。 　　莉莉丝校长风趣幽默，一点也没有校长的架子，也没有其他导师的严厉。 　　她姿态悠闲的把讲台当凳子，半坐着向学生们展示几片树叶和一盆九蓍草。 　　“这是非常神奇的植物，”莉莉丝校长向所有人展示九蓍草，“当你对前路感到不明时，注入魔力将其燃烧，烧完之后的灰烬能够帮助你拨开迷雾。好了，让我们看看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罗小姐，能否请你上来帮我一个小忙呢？” 　　菲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非常乐意，莉莉丝校长。” 　　她按照校长的指示，用魔力烧掉九蓍草其中的一片钱币一样的叶子，然后在心中不停默念，并用圆润的叶片接住落下的灰烬。 　　那些散落的灰烬果然组成了一幅幅奇异的图形。 　　校长夸赞了她标准的做法，“现在，按照你的第一感觉，向我们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菲依眨了眨眼睛，“我看见了不断扩张的黑暗，抵达了……不，甚至超脱于世界的边境……难以捕捉的强大气息在黑暗身侧围绕……” 　　“非常好！”明明是意味不明的描述，但莉莉丝校长却给予了大大的肯定。 　　“占卜都是这样，”校长笑着和学生们讲解，“不要放过占卜中的每一处细节，因为任何事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似懂非懂，但这并不影响学生们高涨的学习热情。 　　只是菲依在临下去时，莉莉丝校长用很小的声音靠在她耳边说，“孩子，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魔女。你的未来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强大，我真心实意为你感到骄傲。也衷心替我的姐姐、我的前辈们，那些已故的灵魂，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结束一天的课程，菲依照例像往常一样，提上一篮子美味食物，晃晃悠悠来到虚妄之海。 　　别西卜将滩涂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就为了和菲依一起吃饭。 　　他们坐在深渊幽暗的天空下，身边是缱绻的白雾。 　　跳跳鬼鱼们呆呆地跳过来，然后被一尾巴拍进滩涂里。 　　“菲依，”恶魔沉默干掉6盘热潮湖鱼，这才忍不住抬起头看她，“一切都结束了么？你不会再一语不发自己跑到其他、我找也找不到的地方了吧？” 　　“当然不会了。”菲依笑嘻嘻的安抚它，“其实已经算全部结束了——”西奥多死了，黑月亮没了，世界线修正了。 　　至于那颗蓝色芯片，同是世界意志，交给小世界没什么问题吧？ 　　然而话还没说完，手腕忽然被大力攥住。 　　菲依一愣，抬头对上了恶魔骇人又认真的竖瞳。 　　“菲依，我不是人类。我诞生于黑暗，我的三颗心脏充斥着嫉妒、贪婪和毁灭。我想我没有办法再看见你落在那样一个危险的境地……” 　　第一次，菲依吃掉金色心脏晕过去。第二次，菲依对上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大主教。 　　两次，别西卜都没有任何办法。 　　它的心脏揪成一团，却小心翼翼只敢碰到少女的手腕。 　　“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恶魔眼底的情绪浓烈而沉重，“受伤、死掉或永远消失，我想下一次世界毁灭，就会从我开始了。” 　　菲依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轻轻摸了摸恶魔的头，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忽然传来小世界低低的声音。 　　“菲依，德恩的时间快到了，关于循者那一份礼物，你或许得亲自去一趟。” 　　少女沉默了很久，久到恶魔快要压抑不住时，她才猛的开口，“那你想和一起去吗？” 　　暗绿色的尾巴一下绷紧了，恶魔的眼睛迸发出奇异的亮光，“去哪儿？不，去哪里都行！” 　　小世界这一次，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我一章能写完，但没有…..下章见吧 第65章 那是一条无比熟悉的蓝色通路 　　两人赶到宫殿, 刚巧赶上帝王逝去前的最后一幕。 　　数不清的精灵盘旋飞舞，所有官员跪了一地。 　　循者漠然平静的站立在身侧。 　　小世界送上了礼物。 　　“德恩与神之力缔结的契约，是那些精灵。” 　　作为山川河流湖海、作为万物的意志集成, 精灵拥有特殊的地位。这一种地位, 是被神力深深喜爱的。 　　神明爱世人, 同样也深爱这片大陆上的一切。 　　德恩发现了这个秘密, 并加以利用。 　　“现在帝王将死，他的契约精灵同样会自然死亡，神力将成为无主之力。”小世界低声在菲依耳边说道，“还记得拥有精灵的另一个人吗？找到他, 并用那些精灵作为契约，循者就会变成你的力量。” 　　菲依看了一眼身旁嘴角就没放下过的恶魔，毫不避讳地开口, “可我对成神没有兴趣。” 　　“我知道，”小世界像是叹了口气, 但很快恢复如常，“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但这是一份礼物，菲依。” 　　“想要捕捉到蓝星的意志，你必须站在和世界同等的位置上。神主的心脏、躯壳与力量，还有我属于的一半，吸收它们，再加上你身体里属于魔女的力量, 你才能与世界意志面对面。” 　　“喂喂, ”菲依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们都是世界意志, 那还是不完整的蓝星意志, 你自己应该也可以把祂吞噬掉吧？我还打算——” 　　“菲依，”小世界打断了她的话，只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一切都结束，最后，你想留在哪个世界？蓝星，还是这里？” 　　菲依顿住了，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蓝星是她的家，但这里也有她爱的人。 　　“我不想看你纠结难过。” 　　我也不想再也看不到你。 　　“所以我说了，菲依，这是一份礼物。”小世界用诚恳的声音轻声说道，“由你吞噬掉蓝星的意志，你才能拥有打开两个世界通路的钥匙。” 　　祂当然也可以借由那枚芯片，像第一周目那样算计着入侵蓝星。 　　同样的低维世界，祂们原本的起步线是一样的。 　　但小世界早已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现在一切恢复，坏人全部死掉，作为救世主的少女依然能在祂的世界里欢笑嬉闹，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菲依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忍不住问，“所以你才一直留着那枚芯片？” 　　“是的，菲依，芯片依靠了黑月亮持续不断的供养，才逐渐觉醒了意志。可是，黑月亮使用的，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能量。” 　　小世界说的隐晦，但菲依一下就听明白了。 　　芯片虽然同是世界意志，但祂本来就只有蓝星意志的一小部分，其中还有一部分活动能量是这个世界提供的。 　　那祂还怎么和这个世界较量抗衡？ 　　菲依忽然来了兴趣，如果拥有世界意志，那单单只开个穿梭通道什么的，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少女的心思很快活络起来，黑月亮和芯片把她上一周目的致富经搞没了，那这一周目赔她一个，不过分吧？ 　　但很快，她强行将这种膨胀的情绪压制下来。 　　无论设想的多好，都得先把那逃跑的小东西抓回来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 　　“谢谢你，小世界。” 　　隔阂在这一刻消失，祂像祂所承诺的那样，尊重了她的想法，那还何必持续责怪？ 　　小世界一直以来都不曾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过，祂游离在人类之外。祂最开始直接又任性，但后来是菲依教会了祂这一切。 　　祂感恩，感激，并永远喜爱。 　　眼瞅着德恩没有多少近气了，菲依连忙呼唤小世界。 　　“所以现在那位会长在哪里？” 　　“在你最熟悉的地方，和玛丽安正相谈甚欢。” 　　菲依：“？” 　　等她和别西卜瞬移回到尼尼徽镇，菲依才了解，自从那天谈话结束之后，会长一直在寻找菲依的势力。 　　抱着明确的目的，他没怎么费力，就和玛丽安接上了头。 　　那拥有比肩神明容貌的少女向会长展示她惊人的腹黑天赋时，会长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并且，我也没有想到，你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迅速瓦解了西奥多的全部力量。”会长坐在焚夜集会的会客大厅内爽朗一笑，“原本是只会带来绝望和死亡的魔女，却成了全世界的救世主。能亲眼见证这一切，是我的幸运。” 　　会长的眸底迸射出精芒，他和帝王一样，已然年迈。 　　他用小半生才打造出的佣兵协会，的确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焚夜集会，很不错，非常不错。 　　在混乱的现在，是新势力崭露头角最佳的时刻。 　　或许这一次，他可以把宝押上了。 　　“想要精灵？当然可以。”头发花白的老人神采奕奕起身，“这是对于你救了这个世界的谢礼。” 　　当时的菲依并没有意识到会长过于闪亮的眼神，她迅速和精灵缔结契约，带着精灵们一同回到了宫殿。 　　刚巧赶上德恩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位叱诧风云的帝王，永辞人世。 　　灵魂飘出的刹那，翻江倒海的黑雾瞬间将整个寝宫包裹。 　　别西卜负责拦住那些吵闹的法师和骑士么，菲依则快步走向循者。 　　精灵的翅膀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失去主人的红日缓缓抬起头。 　　黑雾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当惊惧警惕的官员们眼前重新变得清明时，他们这才发现，一直侍奉陛下身侧的循者大人们，竟然消失了！ 　　至此，神主的心脏，躯壳，与神力，全部都落到了菲依手中。 　　金色的心脏是锚点，命运之轮是通路，一半的世界之力是基底。 　　吸收与融合，变得容易又顺利。 　　魔力更加膨胀，包裹着至上的神力，终于在菲依体内彻底融为一体。 　　再次睁开眼时，她看见了身侧不断漂浮的气流。 　　是人类的形态，也是动物的形态，还是植被的形态，那才是真正的世界。 　　金色的光不断流转在暗紫色的眸子内，灭世的魔女，救世的神明。 　　菲依站在这里，就是这个世界最高的顶点。 　　没有人，没有神，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超越她的力量。 　　千万顷大陆在她脚下不断延申，头顶，红色的烈日高高悬挂。 　　所有人类纠缠的命运线浅薄的在她眼前铺开，回头，是恶魔犹如黑洞般的身体里，强大的三颗心脏。 　　恶魔同样游离在人间之外，唯有一条浓烈深刻的命运线，直指她自己。 　　菲依舔了舔嘴巴，将视野望向更远的地方。 　　山川湖泊尽收眼底，现在只要她想，她可以轻而易举捕捉到不断滚动的蓝色光球。 　　“去吧，菲依，”小世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为了组建新的势力，蓝星的意志可是已经努力很长时间了。” 　　“那我们可不能让祂等太久了。” 　　当魔女降临时，芯片还想逃跑。可凌驾于祂数倍的力量，轻而易举将祂圈在掌心。 　　“你到底在这个世界得到了什么？”芯片来回撞击着周围的禁制，僵硬的电流声起起伏伏。 　　“得到了很多东西啊，”菲依一点也不着急，像猫逗老鼠一样细细和芯片数着，“得到了波丽的头颅，名叫杰奎琳的高级魔女，克林福德负责人，暗黑大法师珍妮，还有西奥多……总之，还挺多的，数都数不完。” 　　芯片不跑了，祂的计算能力告诉祂胜算无限接近于负数，于是蓝色的光球悬停在半空。 　　“那你还想要什么？”芯片机械地问道，“你想回蓝星，尽管吃掉我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说这些？” 　　“因为我啊，不仅想要回蓝星。”菲依微微一笑，一下隔空捏住芯片。 　　属于世界的力量疯狂钻入，蓝色光球内部爆发出尖锐的声音。 　　她轻而易举找到了蓝星的意志，犹如海啸吞没小溪。 　　下一刻，一道轰然炸裂的声响钻入她的脑海。 　　如果不是神明的躯壳，她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办法承受。 　　菲依恍然抬头，在她的视野之内，一道无比熟悉的蔚蓝色通道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像天空开了扇门。 　　和蓝星相同的意志联系让她彻底打开了通路。 　　并且菲依能清晰感觉到，只要她的力量不灭，这条通路会一直存在。 　　“恭喜你！世界线修正率已提升至100%！” 　　熟悉的播报在眼前亮起，风卷起的气流不住盘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小世界绕着她询问，“想先回家看看吗？” 　　“是有这个打算，”菲依看了那条通路很久很久，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放松的伸了个懒腰，“但在那之前，我还有课没上完呢。” 　　她掰着手指头，“并且我还得先搜集一点东西。利用西奥多，不，整个黑月亮留下的尸体和遗产，做不出像《神魔大陆》一样的游戏，但做个简单的闯关类魔法游戏，应该不难吧？” 　　第一周目，西奥多将整个世界变成游戏程序。那第二周目，由他和手下的灵魂顶上，也算有始有终了。 　　毕竟，死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但被玩家逐渐玩坏，可并没有那么简单。 　　“希望他们不会怪我。”话音刚落，菲依骤然扭头。 　　别西卜烦躁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收回。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跟在菲依身边，看她融合神主的躯壳，看她吞噬乱晃的奇怪光球。 　　他什么也没问，压抑着恶魔的本性。 　　那一瞬间，菲依忽然想，先跟莉莉丝校长请两天假，似乎也不错。 　　“别生气，”菲依笑眯眯地看着目光移开、尾巴尖一直在原地画圈的恶魔，“我的事情全部解决完了。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那么，作为补偿，想来一次短途旅行吗？” 　　少女的眼底仿佛盛满星空碎光，她伸出手，笑意张扬，“去我的家乡，和我一起看看另一个世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这就是我一开始预构的结局。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宝宝。后期的时候我出了很多问题，支线展开不够，节奏过快，小世界人设ooc之类的，都是我的问题。我的确笔力不足，经验也不够，写到后期磕磕绊绊，很抱歉。好在我写到了这里，把我想写的都写出来了。关于问题，之后我慢慢写，慢慢去解决，希望下一次我们能在更好的故事里相见。 　　三学年四学年都会放在番外，感情线、现代if线也会有，明天开始更，大概会更到这个月末或者下个月初，三四万字左右的样子。如果喜欢可以挑着看看，防盗率只有70%。不喜欢也没事，总会再见，希望再见～ 　　最后，感谢，给宝宝们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