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懒懒の小兔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古境魑魅》 作者:佛心与凡情 ================= 第001章:几暮雨梨花寒 远古时代,天境无主,地界无皇,三界混沌。有一群善良淳朴的人族居住在浀江水岸之边,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靠捕鱼和打猎为生。 正值三月,又到了阴历十五了,下雨了,天没黑,竺漓的娘亲桑兰就提前把晚饭做好了,晚饭的时候,哥哥云耿把一只鸡上的两只鸡腿都夹给了妹妹竺漓,对她说道:“多吃点,路上才不会饿着自己。” 旁人见了场景,听了这对话,还以为竺漓时日不多了。 晚饭后,竺漓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脱掉外衫再上床睡觉,而是穿着衣服就爬上了床,因为今天是阴历十五,是一个和往常不同的日子。 竺漓躺在床上,瞪大眼睛,害怕自己睡着,可是天刚黑,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忽地就闭上了一双大眼睛,陷入了深度睡眠里…… 朦胧中,听见两个男子嬉戏的声音,竺漓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梨花林里,天还在下雨,梨花花瓣在飘落,她浑身湿哒哒的,心里不禁感叹:每次阴历十五天黑就会被妖怪抓到荒郊野外来,还好我命硬,妖怪不吃我,可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循着笑声走去,穿过一片梨花林,竺漓来到了一条清水江边,竟然看见了两个年轻男子在江水里沐浴,举止甚是亲密,大白天的,他们竟也不穿衣服,羞死人了,十四岁的竺漓从来没见过男子的身体,虽然只是看见了他们的背影,但也羞得脸上火辣辣的,慌地躲到了江岸边的老梨花树边。 “竺漓,你知道吗?这世间不光是男子与女子之间会产生爱恋,男子与男子,还有女子与女子,同性之间也可能会有爱恋……”竺漓忽然想起了好伙伴乌塔姐姐曾经告诉给她的悄悄话。 不是吧?难道他们是……竺漓想到这里,不禁又偷偷看了一眼那两个在江水中赤裸着身子嬉戏的男子,恰好看见一个男子背对着她,正捧着另一个男子的脸,像是在接吻。 看来乌塔姐姐说的是真的,还真有……竺漓又将脑袋缩回了大树后面,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滚烫的!竺漓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次好像被妖怪掳得太远了,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回家啊?竺漓抬头看了看天,大概是晌午了吧,回去晚了,哥哥和娘亲该着急坏了! 忽然,竺漓发现江岸上的嬉笑声停止了,难道他们走了?竺漓还想找人问问路,这荒郊野外,一时恐怕遇不上什么路人了,竺漓害怕他们走远了,忙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背对着江岸大声说道:“两位哥哥,我无意叨扰你们,只是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想向你们打听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离泗水村有多远?” 半天没人回应,竺漓鼓起勇气回头,眼神正好碰撞到身后那个长发白衣的男子的胸口,看见了他还未系好衣带的衣裳下胸口下茂盛的胸毛,她忙把脸扭到一边。 “哟!瞧这小脸红的,没见过男人洗澡啊?想问路,也不再好好叫声哥哥了?”眼前的男子诡笑着问道,系好了自己衣带。 “哥哥?你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竺漓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看着男子的眼睛问道,而她意识里的“姐姐”,其实就是在男子和男子的爱情当中,男子扮演的是“男”还是“女”,而这些“奇怪的知识”,都是好伙伴乌塔姐姐灌输给她的。 “哈哈哈!”男子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豪放而爽朗,那笑声贴着清澈的江水传到了神秘的远方。竺漓看着他鼓动的喉结,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昂头看着他的笑脸,那一对英气的剑眉,霸气的眼神,生得那么俊朗,如果是美丽的乌塔姐姐看见他了,又要痴看好久了,只可惜,他喜欢男人。 “没事,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我理解你们。”竺漓客气地回道,以为男子大笑是为了掩饰他自己内心的尴尬。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男子收住了豪放的笑,低眼看着发育不良的小竺漓的身板,低声问道。 “我叫竺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回家的路吗?”竺漓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话刚说完,就听见了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地叫声,竺漓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姓东丘,名平朔。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山上来了?”东丘平朔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轻声地问道。 “昨夜睡着的时候被妖怪掳到这里来的,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大树下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求东丘哥哥帮帮我,现在已经晌午了,我娘和我哥哥找不到我,一定急坏了……”竺漓瞪着水灵的大眼睛,看着东丘平朔诚恳而焦急地请求道。 东丘平朔听完小竺漓的话,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疑惑地问道:“妖怪?什么样的妖怪?” 竺漓摇了摇头,仰视着高大的东丘平朔,低声答道:“是的,妖怪,我哥哥和我娘亲都看见过它的模样,他们说是一只狼头人身的妖怪,从小到大,从我记事起,我就记得每个月的阴历十五,那妖怪就会来到我家,想尽办法把我掳走,每次都是趁我睡着的时候掳走我。” 东丘平朔看着小竺漓大眼睛里的委屈和无奈,心疼起了这个小姑娘,但是觉得她说的事情有些蹊跷,仔细推敲,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但是怕吓着小姑娘了,也没打算跟她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轻声说道:“走吧,我送你下山,下山后,你就找得到回家的路了。” “嗯,谢谢东丘哥哥。”竺漓看着东丘平朔道谢道,可是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几声,她实在是饿了。 走过梨花林,东丘平朔在草丛里挖了一株野山芋,在山涧清水里把野山芋洗干净了,递给了竺漓,对她说道:“吃吧,小芋头,吃饱了好赶路。” 竺漓接过了芋头,道完谢就开始大口地吃起了野山芋来,心里觉得这位英姿豪放的“姐姐”真细心,和乌塔姐姐一样好,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 “刚才和你一起洗澡的那位哥哥呢?”竺漓边走边好奇地问道。 “他是我师兄,我师父找他有急事,他上山去了。”东丘平朔轻声回道。 雨渐渐停了,起风了,梨花谢得更快了,漫天像是下雪了一样,只是这雪并不冰冷,还带着清幽的香气。风掀起了竺漓肩后的长发,东丘平朔看见了她脖子后像蔓延开来的血红色树根模样的古怪印记,皱了皱眉,忽然停住了脚步…… “嗯?东丘哥哥怎么不走了?”竺漓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东丘平朔问道,发现他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变得阴沉沉的,神情格外严肃。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脖子和背部?”东丘平朔看着竺漓清澈的眼睛问道,他明明知道他的这个请求太唐突,看脖子倒是无妨,可是要看一个姑娘的背部…… 竺漓吃惊地看着东丘平朔的眼睛,觉得自己遇到了“坏人”,就像乌塔姐姐告诉过她的一样,有些男人看起来对你好,其实是想骗你,想要欺负你……听了东丘平朔这个无礼的请求,她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大转变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走吧,我自己下山去,说不定我哥哥和我娘就在赶来寻我的路上。”竺漓看着东丘平朔冷静地说道,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不想得罪了他。 “哪,哪种人?你不是说我是‘姐姐’吗?再说了,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像个假小子,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么?”东丘平朔盯着小竺漓平平的胸部,邪魅地调侃道。 “哼!你无耻!”竺漓实在忍无可忍,她看着东丘平朔一脸的邪魅,生气地大声骂道,骂完转身就快步走远了,头也不回一下。 “小芋头,你跑慢一点,别遇到爱吃芋头的妖怪了,到时候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你了!”东丘平朔在她身后大声笑着喊道。 竺漓快步往山下跑着,也不敢再搭理这个怪异的大哥哥,只是心里暗暗叹道:哼,谁是小芋头?吃了你给的芋头,我就是小芋头了?乌塔姐姐说得对,男人大多是狡黠无耻的,给了你一点好处,就想从你身上立即讨回来,当然,除了我云耿哥哥以外…… 只是,跑了好半天,竺漓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片梨花林里了,心里郁闷:真是奇怪了!难道自己撞鬼了?可是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呢?难道是妖怪?是妖怪施了迷阵,不让我下山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眼看着天要黑了,又下起了毛毛雨,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暮雨纷纷,飘落的梨花落在指尖,好似飞雪一样冰凉,寒气从脚上往身上蔓延,衣服是干了又湿了,竺漓开始着急了,害怕了,跑了好久,发现自己跑着跑着就莫名其妙地又跑回到了这片梨花林里,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她跑累了,也知道自己是跑不出去了,咬了咬牙,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心里冷冷地叹道:不管是什么鬼怪,敢靠近我,我就拿石头磕死它! 第002章:骑上虎背下山 天黑了,雨还是淅沥沥下着,竺漓躲在老梨花树下,冷得蜷缩成一团,手里还紧紧握着石头,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在梨花林深处,一双闪闪发亮的绿眼睛在黑暗里向竺漓靠近着,竺漓吓得站了起来,她的哥哥云耿擅长打猎,她听哥哥说过,黑夜里行走的野兽的眼睛多半都是闪着绿光的。 竺漓记得云耿哥哥说过,如果夜里遇见了野兽,一定不要惊慌,不能大叫,那样只会更加刺激野兽,两条腿的人是很难跑过四条腿的野兽的,加上她已经跑了一天了,根本没力气了,好在从小跟着哥哥在山林里打猎,她个子瘦小,手脚灵活,跟着哥哥学会了爬树…… 眼看着那双绿莹莹的眼睛越靠越近了,竺漓扔掉了手里的石头,转身就往老梨花树上攀爬了起来,爬到了高高的树杈上,还没等她来得及喘匀气,那野兽已经跑到了树下,她借着夜色才看清树下野兽的模样,竟然是一只大白虎。 “下来吧,我送你下山。”大白虎竟然说人话了!竺漓抱着大树叉,惊讶地看着树下的大白虎,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别怕,我不是来吃的,我背你下山去吧,你一个人是走不出这片梨花林的。天色晚了,你再不回家,你家里人会担心你的。”大白虎昂着头看着树杈上的竺漓大声说道。 竺漓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会讲话的野兽都是妖怪变的,妖怪是会吃人的!她想了想,觉得这会说话的白虎一定是想将她从树上骗下来,然后吃掉她…… “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走开!”竺漓看着树底下的大白虎大声说道,双手紧紧地抱着梨花树的大树叉。 然而竺漓并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邪恶的,就比如她身后那条浑身长着白色花斑的大蛇,它已经待在老梨花树上看了她很久了,为了将竺漓赶下树去,它爬到了她双手抱的那支树杈上。竺漓从小不怕狼,不怕虎,可是唯独怕蛇,她专注地盯着树下的白虎,一只手不小心摸到了花斑白蛇的身上,摸到了又冰又滑腻的蛇身,她惊地一回头,看见了好大一条花斑白蛇,吓得尖叫了起来,惊慌中,从大树上摔了下去,人还没着地,就被吓晕过去了。 花斑白色用尾巴缠住了竺漓,将她护送到了白虎的背上,对白虎命令道:“送她下山去吧,务必送她到村口,看着她的家人找到她,你再离开。” 就这样,白虎背着竺漓下山了,把她送到了村口,将她放在了村口的大石头上,这一幕被早起上山打柴的水伯恰巧看见了,水伯是乌塔的亲爹,他看见了白虎背竺漓的那一幕,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可怕,决议回家以后严令禁止自己的女儿和这个怪异的小姑娘来往。 白虎没有注意到有人发现了它,只是躲到了村口的大树后面观察着睡在大石头上的竺漓,等着有人发现竺漓,送她回家,它也好回去复命。 水伯看见了被白虎放在了大石头上的竺漓,却当做没看见,走小路绕开了他们,也没打算上山去打柴了,而是小跑回家了。在山里头找了竺漓一天一夜的云耿精疲力竭地走回到了村口,天蒙蒙亮,他看见了村口大石头上的竺漓,疲倦的脸上刹那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跑了过去,伸手试了试亲妹妹的鼻息,妹妹还活着!他掐了掐竺漓的人中,竺漓醒了过来,看见了云耿哥哥,抱着哥哥恐慌地说道:“好大的花斑蛇,好大的白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和娘亲了!” 云耿拍了拍妹妹的背,心疼地安慰道:“竺漓别怕,哥哥在呢,哥哥背你回家……” 竺漓爬上了哥哥的背,跟哥哥讲述着她在梨花林里的怪异经历,云耿一边默默听着,一边纳闷,心里叹道:“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了,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爹上山打猎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妹妹提起的那片梨花林呢?难道真像村里头的老人家传说的那样,这附近有仙山,仙山里头住着仙人和仙兽……估计妹妹说的那白蛇和白虎并没有伤她的意思,是为了帮她,不然妹妹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呢?可怜竺漓,从小就受魔咒的折磨,每逢每月的阴历十五,她都要经历一场“劫难”,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 在哥哥厚实温暖的背上,竺漓感觉到无比踏实和心安,很快就睡着了,哥哥将她背回家的时候,她已经睡得很沉了,娘亲桑兰坐在家门口等了他们兄妹一天一夜了,看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欣喜叹道:“回来就好,老天保佑……” 桑兰给熟睡中的女儿竺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帮她把脸和手脚擦洗干净了,就给她盖好了被子了,她知道女儿这一天一夜一定经历很多磨难,看着她沉睡的模样,还有满鞋满脚的泥,她满心的无奈,默默祈祷着,希望那魔咒早点离开她的女儿。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了,她也老了,云耿为了照顾妹妹,二十岁了也没有娶亲,村里头二十岁的小伙子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中午的时候,桑兰在屋后的灶房里做午饭,云耿在院子里劈柴,桑兰对着院子里的儿子劝道:“耿儿啊,你已经二十岁了,村里头二十岁没有成家的小伙,除了余家那又憨又丑的傻大树,就剩下你了!你长得这么俊朗,还能打猎,人又孝顺又勤快,人家姑娘家托媒婆来说亲,你总是拒绝人家,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总不能让我们云家断了后吧?你这样子,叫我死后怎么去面对你九泉之下的爹啊?” 云耿默默听着娘亲的劝道,这几年,他听这话已经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了,他闷声狠狠地将斧头劈在了一根粗大的木柴上,低声回道:“竺漓还小,您的腿脚又不方便,我娶亲过日子去了,以后家里谁照顾你们啊?您又不是不清楚竺漓的状况,每月阴历十五她都会‘走一趟鬼门关’,没有我去找她去寻她,说不定哪天她就死在荒郊野外了。您别老拿死去的爹来压我,他生前最疼的就是竺漓了,死的时候还特地把我叫到床前,要我务必照顾好竺漓,娘,您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答应你,等竺漓的‘病’好了,我就给您找一个儿媳妇儿回来,让您抱上大胖孙子!” “你呀,就会哄娘开心!那,那万一漓儿一辈子都这样呢?”桑兰看着院子里云耿的背影,大声地问道。 “娘!您就不能说点好的!妹妹的‘病’一定有法子治的!我都想好了,我要带她去传说中的仙山找高人救她!”云耿回头看了一眼灶房里的娘亲,严肃地回道。 “仙山?这传说中的仙山只存在老人们流传的故事里,没有人真正见过,耿儿啊,你别执拗了,十四年了,她一直这样,恐怕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还是替自己多想想吧,早点娶亲生子,她有她的命,我们一家人已经为她牺牲太多了。”桑兰看着院子里的云耿苦心劝道。 “娘啊,好歹您也是她的娘亲啊!在这世上,她就只有我们两个亲人了,如果我们再放弃她,她该多可怜,您别劝我了,没用的。我一定会带她去上仙山,找到仙人救她,不会让她一辈子都这样。”云耿放下了手里头的斧头,转身看着灶房里的娘亲,认真地回道。 而他们的对话正好让走到院门口的竺漓听见了,原来一直都是自己拖累了娘亲和哥哥,她一向要强,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希望成为娘亲和哥哥的累赘,走到了院子里,对着云耿喊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照顾了,你还是听娘的话,早点娶媳妇吧,连乌塔姐姐都暗地里笑话你,她说我哥哥云耿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云耿转身看着妹妹,惊讶地看着她那一双大眼睛,看见了她眼底深处的泪光,心疼了起来,哭笑不得地回道:“我,我怎么会喜欢男人呢?别听乌塔那野丫头瞎说!哥哥只是现在还不想娶亲罢了。” “我都听见了,哥哥是不放心我,才迟迟不肯娶亲的。哥哥如果再不娶亲,我就,就自己离开这里,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竺漓仰视着高大的云耿哥哥,低声回道。 这样一番话,让灶房里头的桑兰听见了,愧疚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她没有想到女儿竺漓竟然会说出这番话,知道是自己说的话伤着这孩子了,只是为了云家的香火,她还是狠了狠心,沉默了。 云耿最知道妹妹的脾性,她从小性格倔强,一向说到做到,一旦妹妹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就算是他们拦着她,她也会想方设法地去实现,他气恼地回头看了看灶房里默不作声的娘亲,懊恼而无奈地看着她叹道:“娘,这下您满意了吧?” 第003章:人避之如瘟神 接下来的日子里,竺漓有事情忙了,那就是帮云耿找媳妇,她像发了疯一样,在村子里头打听未出嫁的姑娘,逮着一个就拉着人家姑娘的手,跟别人介绍自己的好哥哥,迫不及待地牵线搭桥,仿佛只有这样,她心底对哥哥的愧疚才会稍微少一点。 这一切都被桑兰和云耿看在眼里,他们也心疼了,劝她不要这样折腾了,有些人都在背地里笑话她了,她还是每天有空闲就出去替哥哥找媳妇,云耿实在看不下去了,既心痛,又懊恼,每天天没亮他就上山去打猎,到天黑才回家。 几天没见到乌塔姐姐了,竺漓想她了,自己找到乌塔家里去了,水伯出去打渔了,乌塔在家中的院子里缝补渔网,她看见是竺漓来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迎接她,而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又沉默着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了。 竺漓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像往常一样走到乌塔旁边,开始帮着她一起晾晒渔网,帮她一起缝补着渔网。 “听说你最近在村里头到处给你哥哥找媳妇儿?”乌塔看着竺漓的侧脸,低声问道。 “嗯,是啊,姐姐你愿意做我嫂子吗?我哥哥……”竺漓的“职业病”犯了,看着乌塔,竟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别!我才不稀罕嫁到你家去呢!”乌塔还没等到竺漓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说完还白了竺漓一眼。 竺漓自然是看得懂人的眼色的,她觉得乌塔今天的情绪怪怪的,她想了想,也没觉得哪里“得罪”了乌塔姐姐…… “你回家去吧,以后少来我家,我,我爹不让我跟你来往。”乌塔低声说道,也不好意思看竺漓的眼睛。 竺漓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了看乌塔,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识趣地朝门口走去了,要知道乌塔可是她最要好的伙伴了,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无话不谈,只是人心怎么忽然说变就变了呢?她失落地离开了,心想也许过两天乌塔姐姐心情好了,就会来找她玩了。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路上,竺漓遇见了瘸子余二狗,他一看见竺漓就挪快了脚步,巷子很窄,余二狗又胖又壮,一瘸一拐地凑到了竺漓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余二狗比竺漓小两岁,但是他爹是村里有名的“暴发户”,听村里说他爹几年前在山里捡到了值钱的宝物,拿出去卖了不少银钱,从此就过上了衣食无忧挥金如土的奢侈生活,十岁以前的余二狗又黑又瘦,这两年他家的生活突然好了,他爹娘把他养得又肥又壮,一个手臂有竺漓两只胳膊加起来那么粗。 “干什么?好狗不挡路!”竺漓瞪着满脸横肉的余二狗呵斥道,以前小时候他们打架,每次竺漓都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他撂倒,每次他都是哭着鼻子跑回家,可是没两天,他又会从家里跑出来跟着竺漓、云耿和乌塔屁股后面跑。 想来竺漓也愧疚,余二狗的腿还是竺漓打瘸的,那还是在她十岁的时候,余二狗八岁,他哥哥余大树十六岁。那时候余二狗知道大哥心里喜欢竺漓又不敢开口表露心意,就把竺漓骗到了他家院子里,想给大哥骗个媳妇儿回家,不料从小性格生猛的竺漓误会了言行笨拙本性木讷的余大树,以为他要欺侮她,动手打伤了憨直而不善表达的余大树,爬上了他家院子里的大树,翻院墙跑掉了。 刚跑出去,找到了余二狗,就对他进行一顿毒打,却不料下手失了轻重,把余二狗的腿打瘸掉了。余家找到竺漓的母亲桑兰,要她赔,竺家家境贫寒,自然是赔不起的,而憨直的余大树愈加喜欢这个性格泼辣的小姑娘,说竺漓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让他爹娘放过了竺漓一家。在山里打猎的云耿知道那件事后,就成天把妹妹带在身边,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那余家的俩兄弟会再意图欺负他的妹妹。 “嫂子别这么凶嘛,现在整个村子里,除了我们余家不嫌弃你不躲着你,还会有谁搭理你啊?”余二狗伸开双臂,挡住了竺漓,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说道。 “谁是你嫂子啊?别乱叫!小心我再打断你的另一条狗腿!”竺漓心里本来就憋屈,看见了一脸赖皮相的余二狗,更是窝火了。 “你还不知道啊?你娘今天早晨都答应了,把你许配给我大哥,礼金都收下了!呵呵,嫂子别这么凶嘛,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自从那年我把你关进了我家院子里,你打破了我哥的头,还爬树翻院墙跑掉了,我哥哥就发誓这辈子非你不娶了。”余二狗傻呵呵地笑着说道。 竺漓根本就不相信余二狗的话,因为他从小就喜欢撒谎,喜欢骗人,她更是不相信娘亲会背着她,把她许配给那个憨憨傻傻的余大树,她瞪着余二狗,狠狠地用双手推开了他,余二狗虽然壮实,但是瘸了一条腿,身体平衡性差,还是被竺漓一把就推倒了,竺漓绕开了倒在地上的余二狗,闷声快步往回家的方向跑去了。 刚跑到家门口,就看见了堂屋内的老木方桌上放着几盒大红纸包的聘礼,看到这一幕,竺漓就傻眼了,难道余二狗说的都是真的…… 竺漓站在家门口愣住了,忽然桑兰从房间里走到了堂屋里,她看见了女儿站在门口,低声唤道:“漓儿回来啦,快进来吧,娘亲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日子咱都定下来了,等你哥打猎回来了,我们一起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娘说的好亲事是余大树家吗?”竺漓站在家门口,委屈地看着她的娘亲问道。 “是啊,这么快你就知道了?余家可是咱们村的首富,他家的大儿子大树可是喜欢你很久了,你嫁到他家去,以后肯定是去享福的,他们家两个儿子,没姑娘,他们一定会把你当宝一样稀罕。”桑兰强颜欢笑道,她明明知道竺漓最讨厌的就是余家那俩憨包兄弟。 竺漓心里清楚,是自己连累了哥哥,害他都二十岁了,都娶不到媳妇儿,娘是想先把她嫁出去,再好方便给哥哥找媳妇,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嫁给余大树…… “娘,我不愿意嫁到余家去,可不可以换一家?”沉默了片刻,竺漓忍住了悲伤,站在家门口看着屋内娘亲的眼睛,低声地求道。 “漓儿进家来啊,别一直站在家门口,进来,听娘跟你细说……”桑兰看着女儿眼里的泪光,心疼了起来,看着她低声说道。 竺漓走了进去,桑兰拉着她坐在了方桌前,对她说道:“村里头有人看见了一只白虎背你回来,他们说你被白虎妖掳去一天一夜了,还能安然无恙地被它送回来,一定是做了白虎妻了,现在全村人都说你已经没了清白了,没人愿意要你做媳妇了,还说谁都不能靠近你,不然白虎妖知道了,会报复,会杀了他们。现在只有余家的余大树还愿意娶你。” “娘,根本没那么一回事,我是清白的。难怪就连乌塔姐姐都躲着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娘,如果您觉得我现在非嫁不可,那我可不可以选择离开这里,选择不嫁?”说出这样的话,眼泪已经涌进了眼眶,可是竺漓还是忍住了,自从她五岁那年爹爹死后,她就再也没哭过了。她真的不舍得离开娘亲和哥哥,可是她绝然不愿意嫁给余大树的。 “娘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是你的名声已经毁了,娘信你,可是别人不信啊。你不能走,你走了,耿儿一定会去找你,到时候我身边就没人了,你忍心看着娘亲一个人守着这老房子吗?你也知道娘的双腿患了很严重的风湿,每逢刮风下雨,就疼得不能行走,到时候你们兄妹都不在我身边,我怎么活啊?”桑兰看着竺漓难过地说道,她知道竺漓虽然性子烈,但是心地善良,不会忍心看着她受苦的。 竺漓看着娘亲眼里的无奈,低声问道:“那哥哥呢?哥哥同意了这门亲事吗?他也很讨厌余家两兄弟的。” “你哥哥天没亮就上山去打猎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漓儿啊,答应娘,等你哥哥回来了,你就告诉他,是你自己愿意嫁到余家去的,好吗?就算娘求你了……”桑兰双手抓着竺漓的手,哀求道。 竺漓看着娘亲额头的皱纹还有耳鬓的白发,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桑兰问道:“听余二狗说你们把日子都订好了,是哪天?” “下个月二十八。”桑兰答道。 竺漓想了想,对桑兰说道:“要我嫁过去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不要和余家的老小住一个屋,他们余家如果真的有诚意娶我,就到背面的山坳里再建造一间木屋,我和余大树就在新木屋里成亲,以后我们就住那木屋。反正村子里头的人现在都躲着我,我离开村子也挺好的。”竺漓看着桑兰坚定地说道。 桑兰仔细琢磨了一番,她心里清楚余大树有多稀罕竺漓,他们家富足,要在一个月左右建造一间新木屋,也完全不是问题,而且让竺漓离开村子,和余大树去背面山坳里过日子也好,这样云耿就很难发现竺漓不是真正愿意嫁到余家了,云耿最疼竺漓了,他如果知道妹妹是被逼无奈才把自己嫁出去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好,娘答应你,娘这就去余家提条件去。”桑兰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去余家了。 第004章:山野里皆魍魉 余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桑兰提的条件,傍晚的时候,云耿打猎回来了,他打到了一只白狐狸,晚饭的时候听说妹妹要出嫁了,立马决定让娘亲拿白狐皮毛加工在棉袄上,送给妹妹。 白狐狸的皮毛很珍贵,如果拿来换钱粮,可以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一个月,换在平日里,桑兰是万万舍不得的,但是为了让云耿开心,也为了讨好被她逼嫁的竺漓,她爽快地答应了。 夜里在院门口,云耿在和竺漓一起剥白狐狸,桑兰在一边帮忙,她一直盯着竺漓看,担心她会告诉云耿,她其实不愿意嫁到余家去。 “竺漓,你到一边坐着去,哥哥一个人来就行了,别让手上沾了狐狸血,这只白狐邪性得狠,今天在树林里,我追了它好久,感觉它是故意带我在林子里兜圈子,还好我对那片树林熟悉,箭法精准,不然今天就被它跑掉了。”云耿一边冷静地剥着狐狸皮,一边轻声叹道。 “哥哥,明天你带着我去打猎吧。”竺漓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认真剥着狐狸皮的云耿轻声说道,桑兰听了紧张地瞪着竺漓。 “你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别再成天跟着哥哥上山打猎去了,会被人家说笑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嫁到余家去了,你该在家好好跟娘学学为人妻为人母的妇道了。”桑兰看着竺漓紧张地说道。 “娘,我只是想跟哥哥多待一些时间,没有别的意思,等我出嫁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能再跟着哥哥上山打猎了,您就让我去吧。”竺漓看着桑兰低声恳求道,其实她只是想跟着哥哥上山去透透气,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躲着她,就连与她最要好的乌塔姐姐也躲着她…… “没事,哥哥带你去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规矩,就算你出嫁了,以后想去哪儿,哥哥也一样带你去,别听娘的那一套,谁说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永远都是哥哥的亲妹妹!”云耿看在竺漓大声说道,这样的话,让竺漓听了,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疼自己,是自己的幸运。 桑兰用怀疑的眼色看了看竺漓,拿着被剥了皮的狐狸到屋后的井水边开膛破肚,刚打开狐狸的肚子,就吓得脸色惨白,跌坐在了地上,这白狐狸肚子里还有一只小狐狸,云耿竟然打了一只怀了孕的白狐回来!在猎户眼里,这可是大忌讳! 心慌意乱的桑兰把地上的狐狸清理在一个篮子里,悄悄地拿到了山脚去葬了,还给狐狸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磕头一边祈求道:“求狐仙放过我家耿儿,他一定是无心的,不知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求狐仙饶恕他……” 葬完狐狸后,天也彻底黑了下来,桑兰独自走在回村子的路上,一股阴风从她身后直往她脖子里吹,冷得她打起了哆嗦,她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可是她没敢回头看,只是心里怯怯地叹道:该不会是那死去的狐仙找上来了吧?想跟着我回家去找耿儿报仇吗?不要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别被狐仙缠上了,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然而其实桑兰背后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夜里还做了一夜的噩梦。 清晨,竺漓就跟着哥哥上山打猎去了,谁也不曾料到他们的娘亲会自己把自己吓唬得一夜之间病倒在家里了。 每次哥哥在山林里追赶猎物的时候,竺漓就会爬上林子中最高的大树上,给哥哥吹口哨,提醒哥哥猎物逃跑的方向,这样哥哥打猎起来就可以事半功倍,哥哥打到猎物后,就会扛着猎物来大树下,将她从树上叫下来,林子里有野兽,哥哥离开她之前都会叮嘱她,没看见他回来的话,不许随便跑下树来。 中午的时候,竺漓站在高大的树上,看见哥哥追着一头麋鹿消失在林子深处了,她坐在树杈上啃着干粮,等着哥哥回来,可是直到傍晚还不见哥哥的踪影,她有些着急了,虽然哥哥以前也有晚归的时候,可是这一次她心里莫明地害怕,她爬上了更高的树杈,对着林子吹起了呼唤哥哥的口哨,希望哥哥能听见她的口哨,能快点回来。 可是天黑了,还不见哥哥回来,竺漓担心哥哥出意外,从大树上爬了下来,循着白天哥哥追麋鹿的踪迹,去寻找哥哥了。她摸着黑,一路找着哥哥,一路吹着口哨,林子里的夜鸟听见了她的哨音,也跟着叫了起来,而她却不知道她的哨音引来了狼群,三头狼就尾随在她身后,意图吃掉她…… 狼是最狡猾的动物,它们一路尾随着竺漓,直到确定她没有同伴,看着她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草丛的时候,才开始对她实施围堵,三头狼迅速将竺漓包围了起来。 竺漓看着周围的狼,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了,空旷的草丛里没有一棵树,爬树逃命也不可能了,她顺手从草丛里捡起一根木棍,只能做最后的抵抗了,反正不能倒下,倒下地就彻底完了。 可是身形瘦弱的竺漓哪里抵挡得住三头饿狼的围攻,很快就被头狼扑倒在地上,头狼抓伤了她的胳膊,张开大嘴,露出了满嘴獠牙,饥渴地咬向了她的脖子…… 突然,一只利箭射入了头狼的脖子里,一箭毙命,头狼死了,倒在了草丛里,竺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是云耿哥哥回来了,他双箭齐发,一晃眼的功夫,就把其他两头狼都射死了,竺漓知道哥哥打猎的手段了得,但是却从未见识过哥哥一个人对付三头恶狼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也顾不上胳膊和腿上的伤了。 “你受伤了!你怎么不待在树上等我?”云耿收好了弓箭,快步跑到了竺漓跟前,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着急地问道。 “天黑了,等不到你,着急,担心你。”竺漓看着哥哥答道,发现哥哥安然无恙,心里踏实多了。 云耿低头发现竺漓的腿上的裤子都被狼咬破了,鲜血直流,一把将她抱起,抱到了附近的大树下,在大树下升起了一堆篝火,在附近找来了草药用石头碾碎了敷在了她的胳膊和腿上的伤口上,竺漓忍着疼,一声不吭地看着哥哥,从小在她心底,哥哥永远都是那么高大神勇,好像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她的哥哥。 “哥哥,你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竺漓发现哥哥一整天了,也没打到什么猎物。 “今天在林子里遇见了一位高人,你的‘病’有救了。”云耿边在篝火上加了几根柴火,边轻声回道。 “哥哥,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每个月的阴历十五就会有妖怪把我掳走?为什么掳走我的妖怪却不杀我?哥哥看见过掳走我的妖怪的模样吗?”竺漓看着云耿的背询问道,她明明知道从小到大没人回答得了她的这些疑问,可是她还是想要知道答案。 云耿转过身来,坐在了竺漓身旁,看着林子里的萤火,叹道:“等我带你去找到那高人,那人会想办法救你的,以后你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天黑了,山路上野兽多,今晚就在林子里休息,天亮了我背你回去。” 竺漓轻轻应了一声,想到自己就要出嫁了,还是嫁给她最不愿意嫁的人,她闷声靠在树下,漠然看着地上的篝火,她心里清楚,娘是不会同意哥哥带她去远方找高人看病的,娘希望她早点嫁出去…… 云耿剥了一头狼,在篝火上烤着狼肉,他看出来了,他的妹妹有心事,小丫头长大了,不像小时候了,小时候有什么话都会告诉他,现在不了,开始学会藏心事了。 云耿思索了一会儿,一边烤着狼肉一边轻声问道:“漓儿,你真的愿意嫁给余大树吗?是不是娘逼你的?” 许久,也没见竺漓回答他,云耿一回头,发现竺漓靠在树边睡着了,云耿将狼肉架在了篝火上,走到了竺漓身旁,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了擦竺漓脸上的血迹,黯然叹道:“你长大了,学会骗哥哥了……” 云耿心里清楚自己妹妹的个性,他也没打算让妹妹嫁到余家去,他只是在等妹妹的真心话,可是他发现这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也学会藏心事,学会撒谎了。 云耿脱下了身上的外衫,盖在了竺漓的身上,想起白天他在林子深处迷路了,走进了一片轻烟缭绕的山坳里,遇见了一位神山模样的高人,他白衣翩翩,踩着清风立于树梢,俯视着他说道:“时候到了,该送她上山了。” “送谁上山?哪座山?”云耿昂头看着树梢顶端的神秘人,阳光太刺眼,他眯着眼睛,没看清树梢那人的模样。 “你不是一直想送她上仙山找高人救她吗?现在是时候了。”神秘人的声音在山谷里幽幽地回荡着。 “是,是!原来这世间真有神仙!那请问上仙山的路怎么走?”云耿激动地仰望着树梢的神秘人问道。 “哥哥!哥哥!”突然,轻烟缭绕的山坳里响起了竺漓的叫喊声,声音里满是惊慌和恐惧,云耿忙回头循声寻找妹妹的身影,可是这声音来得蹊跷,听起来离得很近,可是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等到云耿转身抬头再向那树梢望去的时候,那神秘人已经消失了,他无奈地转身,烟雾突然散去了,他一眼就认出了回去的路,就在烟雾散去的瞬间,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想到天黑了,竺漓还在树上等他,他忙往回去的方向快步奔去。 第005章:火焰里的姬魅 云耿看着篝火,脑海里全是与妹妹朝夕相处的旧时光,想到竺漓被三头狼围堵的场景就心有余悸。狼肉烤好了,云耿喊醒了竺漓,让她吃饱了再睡,竺漓半睁着那双迷离清澈的大眼睛,挥了挥手又倦怠地睡去了。 夜深了,林子里传来怪鸟的叫声,云耿坐在篝火旁守着他的妹妹,他不敢睡去,林子里的毒蛇猛兽多,他担心自己睡着后,会有野兽嗅到了竺漓身上伤口上的血腥味,会饥渴难耐,会伤害她。 忽然,篝火上红色的火焰越来越旺,起风了,像是风把火焰吹了起来,云耿看着越升越高的红色火焰,眨眼的功夫,那火焰竟然变成了一个红衣女子的模样,她披散着长发,在风中,在篝火之上,背对着他,幽幽地轻舞着,暗夜魅魅,星火纷飞,衣袂飘飘…… 云耿闭了闭眼睛,晃了一下脑袋,以为自己是太困倦了,出现幻觉了,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红衣女子还在他眼前,还在篝火之上幽幽地对月轻舞着,风轻轻地吹着,云耿在想,这大半夜的,难道是见鬼了? 云耿小时候听村里头的老人说过这世间鬼怪的故事,但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鬼魂,他看着火焰之上的女子轻声问道:“你是谁?是妖还是鬼魅?” 那女子没有回答他,依然背对着他在轻舞着,云耿坐在篝火旁,再一次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而那女子依然旁若无人地跳着舞。 也罢,既然那女子不想回答,他也不再追问了,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女子跳舞,月光皎洁,一切恍如一场神秘诡谲而又魅幻的梦境。 云耿站了起来,想要走到女子跟前去,想看清她的模样,只是还没等到他走到女子跟前,一阵狂风骤起,红衣女子就像一团曼妙的火焰,被风一下子就吹散了,只剩下一堆篝火和在狂风中细碎乱飞的星火。 忽然,竺漓在睡梦中咳嗽了一声,云耿转身走到了竺漓身旁,担心她被这夜风吹伤了身体,把她从树下抱到了篝火边缘,守着她,直到天亮。 清晨,天空打起了春雷,天也变得闷热了起来,看起来是要下雨了,竺漓醒了,云耿把篝火扑灭了,把两头死狼和一张狼皮用树藤捆在了一起,背起了竺漓,臂膀上挂着他的猎物,匆匆往下山的路上赶去了。 才赶了一半的路程,天空下雨了,云耿在林子深处采了一片巨型树叶,让竺漓顶在头上,只是雨越下越大,风也不停地在吹,大树叶也没能遮挡住山间的风雨,等到赶到村口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刚到村口,就看见桑兰站在村边的凉亭下,手扶着凉亭的木柱子,脸色苍白,她看见了云耿背着竺漓回来了,脸上露出了笑,举着伞拖着双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云耿身旁。 “娘,您自己把伞撑着吧,别管我了,一下雨,您的风湿又严重了,不该来这里等我们。”云耿看着他的老母亲桑兰说道,眼神里满是忧虑。 “没事,回来就好,天还没亮我就来村口等你们了,我,我真怕你们不回来了。”桑兰哽咽着看着云耿说道,她以为她的女儿竺漓把她逼迫她嫁人的事情告诉云耿了,以为云耿带妹妹走了…… “怎么会不回来呢?是我在树林里迷路了,耽搁了时间,把漓儿一个人丢在了林子里,害她差点被狼吃了,您摸摸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了……”云耿背着竺漓,边往回家的方向走着,边对桑兰说道,桑兰取下了他臂膀上挎着的死狼和狼皮,又伸手摸了摸竺漓的额头。 “呀!这么烫!脸色发紫……怕是中了狼毒吧?”桑兰焦急地叹道,努力地挪动着她酸疼至极的双腿,陪着云耿快步地往他们的茅草屋赶去。 云耿背着妹妹快步跑着,桑兰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跟在云耿身后,她默默想着:“中了狼毒就死定了,苦命的孩子,死了也许就解脱了……” 想到这里,桑兰又偷偷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心里暗自骂自己道:“呸呸呸!我怎么能这么咒自己的孩子呢?!哎,只是十几年来,我们一家子被她折磨得已经身心俱疲了,老天爷开开眼吧,让我们早点解脱吧!” 桑兰一抬头,发现云耿跑的方向不对啊,不是往他们的茅草屋的方向啊,她看着云耿的背影喊道:“耿儿啊,你这是要背着漓儿去哪儿啊?” “背她去找族长家找盲婆救她的命啊!她都烧得不省人事了!娘,你不要跟着我了,您腿脚不方便,回家等我们吧,等漓儿退烧了,我就带她回家了。”云耿大声地回道,雨越下越大,他穿着草鞋,快步地跑着,踩在泥泞里,裤腿上溅满了泥水。 桑兰实在追不上云耿了,村子里的泥土路又湿又滑,她撑着伞停了下来,对云耿喊道:“我在家等你。” 是的,桑兰说的是“等你”,而不是“等你们”,她心里笃定竺漓是中了狼毒了,必死无疑了。想到她的漓儿要死了,她苦笑着,在雨中慢慢行走着,叹道:“孩子啊,下辈子别这么苦命了。别怪娘,娘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娘不能同时失去你们两个……” 桑兰回到了家中,坐在门口等着。云耿背着竺漓来到了族长家,族长慕古四十岁了,年少英俊的时候爱上过一个异族的姑娘,后来被活活拆散了,就再也没动过情,任谁劝也不娶妻,是村里头的老光棍,家中有一位盲眼的七十岁老母亲,算是族里面最长寿的人了,她见多识广,通医术,甚至村里头还有人说她能通神明,村里头传言就是因为她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上天怕她泄露了天机,才在她年轻的时候,就把她变成了一个盲女。 “慕古大叔,盲婆呢?我妹妹被狼咬伤了,发高烧了,我想求她老人家救救我妹妹。”浑身湿透的云耿气喘吁吁地背着竺漓就走进了族长慕古家中。 慕古指引着云耿将他背上昏睡的竺漓放在了客房里的木床上,他侧目看了看竺漓身上的伤口和她的脸色,转而看着一身狼狈的云耿平静地问道:“是被狼咬伤的吧?” “是的,慕古大叔,盲婆呢?快救救她,她已经昏迷了,是不是真的中了狼毒了?还,还有救吗?”一向沉稳的云耿彻底慌乱了,抓着慕古的手,焦急地问道。 慕古用手翻了翻竺漓的眼皮,发现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瞳孔的颜色也淡了,皱了皱眉,对云耿叹道:“云耿啊,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请我娘来,不过依我的经验判断,我还是要告知你,你妹妹这个情况,多半是没救了。” 云耿听了这话,着急地抓着慕古的手不放,看着他的眼睛求道:“族长,您一定要让盲婆救她,只要你们救活她,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慕古将手从云耿的手里抽离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这样,冷静点,你在这儿守着她,我去请我娘来。” 话音刚落,盲婆就拄着拐杖摸到了房门前,边往房间里走边说道:“我都听到了,是哪家的孩子啊?什么急病,要嚷这么大声?人还有气儿吗?” 盲婆摸到了床边,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摸到了床上的竺漓的脸上,摸到了她的鼻尖下,试了试她的鼻息,又缓缓地坐到了床边,给竺漓把了把脉,长叹道:“没救了,背她回家去准备后事吧。” “哥哥……”就在这时,昏睡中的竺漓开口说话了,嘴里在喊着哥哥。 “这儿!哥哥在!”云耿抓住妹妹的手,难过而焦急地回道。 “火,火里面有女人在跳舞,她……”话还没说完,竺漓就又昏死了过去。 第006章:她可不是弃儿 “漓儿!”云耿见妹妹陷入了昏死的状态,大喊了一声。 盲婆拄着拐杖准备离开房间,却被云耿拉住了,盲婆无奈地面对着云耿摇头说道:“孩子,不是婆婆我不救她,是我实在无能为力,她中了狼毒,还是恶狼,没救了,活不了几天了,背她回家吧。” “求求你们,救救她!她还有气呢!”云耿跪在了盲婆面前,昂着头看着她满是褶皱的脸,大声地祈求道。 “拿去吧,熬成药汤喂她,一天三次,连服七天,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命了。”盲婆从怀里掏出一块灰黑色布料包住的草药递给了云耿,拄着拐杖离开了房间,虽然眼盲,但是她走起路来,看起来一点也不“瞎”。 云耿将盲婆给的草药放进了怀中的衣带里,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床前,对竺漓轻声说道:“哥哥带你回家,喝几天药就没事了。” 慕古递来了两件挡雨的蓑衣,看了一眼床上的竺漓,皱了皱眉,对云耿劝道:“没有人中了狼毒还能活命,你要节哀,你们穿上这遮雨的蓑衣吧,外面雨大。” 云耿双手接过慕古递来的蓑衣,一边给竺漓穿蓑衣,一边坚定地说:“我妹妹不是普通人,她不会死的,等她病好了,我让她亲自来你家道谢。” 给竺漓穿好了蓑衣后,云耿自己也穿上了另一件蓑衣,之后便抱起了竺漓,走出了慕古家的大门,走进了雨里,慕古站在门口目送着这对兄妹,春雨淅沥沥地下着,看着云耿抱着竺漓走在雨中的背影,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夏天,在漂泊大雨里,他无力挽回他最心爱的人…… 想起最心痛的一段往事,慕古的心口不禁疼了起来,此时,竺漓最要好的伙伴乌塔举着伞挎着竹篮来到了他家门前,看见慕古满脸愁容,满眼闪着忧郁的亮光,她猜到了,他一定是在想念那个已经不可能再回来的女子了。 “慕古大哥,你看,我在我家后山上采了好多蘑菇,盲婆最喜欢吃这种蘑菇了,我给你们送些来了。”乌塔满脸都是明媚清澈的笑,慕古年长她二十几岁,比她爹就小两岁,她却总是唤他大哥,她已经暗恋慕古两年了,而这件事就连与她最亲密的竺漓也不知道。 “不用了,我娘最近不喜欢吃蘑菇了,你拿回去吧。”慕古清楚这个小姑娘的心思,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借口看望盲婆来他家找他聊天了,只是他心里只有一个女子,装不下其他人,也不想耽误了这小姑娘的幸福。 “是吗?我记得前几天盲婆还告诉我说,她想吃蘑菇了呢。你看,下这么大雨,你就不请我进门去躲躲雨吗?”乌塔浅笑着看着慕古忧郁的眉眼,她觉得总有一天,她能够用她的热情融化这个男人内心的冰块。 “嗯,我娘休息了,你回去吧……”慕古看着眼前这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小姑娘,轻声回道,不是他无情,而是他懂得,既然不爱对方,就不要留给对方一丝幻想。特别是像乌塔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他不能因为一时不忍,而给了她任何错觉。 “我想盲婆了,让我去看看她。”说完,乌塔就挎着竹篮,准备收了伞往门内走。 “你的好伙伴竺漓被恶狼咬伤了,中了狼毒,估计活不了几日了,你还是去她家看看她吧,不然我担心你以后就看不到她了。”慕古挡在了门口,看着乌塔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乌塔脸上的笑刹那间就凋谢了,把放满了蘑菇的竹篮塞进了慕古的怀里,撑着伞转身就往竺漓家的方向跑去了。她与竺漓之间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若不是她爹爹最近越来越不喜欢她与竺漓来往,她也不会故意疏远竺漓。 乌塔一路小跑来到了竺漓家,古村民风淳朴,基本是家不闭户,竺漓家的大门是敞开的,她走了进去,来到了竺漓房间的门口,发现房门是关着的,她正准备敲门,却听见了桑兰的哭诉声,桑兰轻声叹道:“我们已经养育了你十四年了,你从小就被那个‘怪病’缠身,我们也没有想过抛弃你,当年你哥哥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就剩一口气了,浑身被冻得乌紫,是你爹拿狐狸皮去换了一头母羊回来,用羊奶把你养活了。可是自从你来到这个家后,灾难也跟着降临了,从那以后我们一家人一直被苦难折磨,如果你真的要去了,就去吧,别怪娘,娘这身子也活不了几年了,到时候娘就去地底下陪你,但是你不能再活着拖累你哥了,他是我们云家唯一的血脉了……” 无意中偷听到这一席话,乌塔很吃惊,她以为竺漓和云耿是亲兄妹,可是原来竺漓是捡来的…… 就在乌塔正犹豫着要不要即可敲门进去看看竺漓,云耿端着一碗汤药走来了,看见了站在房门口的乌塔喊道:“乌塔,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此时在房间内拿着枕头压在竺漓脸上的桑兰听见了云耿的声音,一下慌了神了,双手颤抖着,用力地按在了枕头上,企图用枕头将昏死中的竺漓闷死。云耿看着乌塔的脸色,发现这小姑娘有些不对劲,他推了推房门,发现房门被闩上了。 “娘!”云耿撞开了房门,看见了他的母亲桑兰的双手正按着枕头,桑兰双眼通红,看见云耿破门而入,惊地一下松开了双手,这一幕被门口的乌塔看在眼里,惊得目瞪可呆,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来面对曾经一向温柔善良的桑兰,眼前的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转身跑了出去,连放在门口的雨伞都忘了拿了。 云耿见母亲想用枕头闷死已经奄奄一息的竺漓,跑到床边,猛地掀掉了竺漓脸上的枕头,用手摸了摸妹妹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有气息了,他失望而心痛地看着呆坐在一旁黯然落泪的母亲,叹道:“您也下得去手!她已经是快死的人了!现在她真的走了……” “走了好,她一生下来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是个命苦的孩子,这会儿到了地底下,有你爹陪着她护着她。”桑兰面色苍白,看着床上没了呼吸的竺漓哭着叹道。 “胡说!她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她的亲生爹娘说不定还活着呢,我当年捡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血,他们一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劫难,她不能死,她还没见过她的爹娘呢……”云耿一边掐着竺漓的人中,一边情绪激动地对他的母亲回道,他是一个孝子,从来都没有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自己的母亲说话过,这一次,他的母亲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耿儿,你告诉娘,你这么在乎她,你是不是喜欢她?”桑兰看着儿子的侧脸,揣测道。 而此时的云耿根本顾不上去倾听桑兰的疑问,只是一边掐着竺漓的人中,一边摇晃着她的身子,紧张地喊道:“漓儿醒醒!醒来哥哥带你去看病,带你去找你爹娘!” 桑兰看着自己的儿子情绪失控的模样,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她也不再重复追问了,只是扶着椅子的边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房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轻声叹道:“冤孽,冤孽啊!孩子他爹,我们云家看来是要绝后了。” “咳咳咳……”忽然,云耿怀中的竺漓咳嗽了几声,又有了气息,人也醒了,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满脸是悲痛的云耿。 “醒了?!来,来喝药,喝药……”云耿喜出望外,端来药,一勺一勺地给妹妹喂药…… “哥哥,我梦见了一个在火海里跳舞的红衣女子,她要带我走,我跟在她身后走了好久,后来我听见你在大声喊我……”喝完药后,竺漓躺在床上看着云耿回忆道。 第007章:暴风雨的前夕 “漓儿,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哥哥带你走。”云耿看着竺漓许诺道,他本来之前还犹豫着,不放心母亲,没想到母亲却忍心闷死漓儿,他觉得漓儿不能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去哪儿?”竺漓问道。 “去找神医治你的病,医好你以后,你就可以做一个正常的人。安心睡吧,哥哥在你身边守着你。”云耿轻声回道,凝视竺漓的眼神里满是柔光。 “娘呢?我们都走了,娘怎么办?雨季到了,娘的风湿又要犯了,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她?”竺漓担忧地问道,她想起了桑兰之前对她的祈求,年幼的她并不明白,桑兰之前的托付和祈求是在利用她的善良,而云耿自然不用问就都明白,他沉默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己的妹妹,他想告诉竺漓,桑兰不是她的娘亲,告诉她桑兰刚刚还想拿枕头闷死她,可是话刚到嘴边,云耿又咽了下去,至少现在在竺漓的世界里,她是有爹娘疼有哥哥保护的,她不是来历不明的弃儿。 云耿心里想着:“漓儿还是个孩子,我现在不能让她知道她其实是个孤儿,她从小要强,这么残酷的现实,她怎么承受得住?等她再长大些,等我查到她亲生爹娘的线索,我再让她知道……” “别多想,走之前,我会安顿好娘的,快睡吧。”沉默片刻后,云耿轻声回道。 竺漓睡着后,云耿来到了坐在门口的桑兰身边,低声对她说道:“漓儿醒了,娘,您别再犯糊涂了,您心里清楚,她爱你,一直当你是她的娘亲,您真的舍得她离开我们吗?” “醒了?!中了狼毒还能醒过来,这丫头命硬,你去忙你的吧,娘不会做傻事了,很快就到了漓儿和余大树的大喜日子了。”桑兰看着云耿的眼睛说道,她在暗示云耿,他的妹妹已经定了亲事了,快出嫁了…… 云耿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冒着细雨出门去了,他来到了乌塔家,让乌塔不要把她在他家看到的事情告诉竺漓,乌塔点头答应了。 喝了几天盲婆给的草药,没几天的功夫,竺漓就痊愈了,最让她高兴的事情是乌塔又来找她玩儿了,不再躲着她了。 那天春光明媚,竺漓拿着族长慕古家的两套蓑衣,准备亲自送回去,还准备了一篮子的鸡蛋,想要答谢盲婆施药救她一命的恩情。这个去见慕古的好机会,乌塔自然是不会错过了,清早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兴高采烈地陪同着竺漓去了慕古家。 刚来到慕古家门外就听见了古琴的声音,琴声声声嵌入了乌塔的内心,她知道一定是慕古在谈古琴,他总是喜欢弹同一首曲子。 盲婆在家门前的柳树下晒太阳,她听见了竺漓和乌塔的笑声,心里叹道:“竺漓这小丫头竟然没死,看来传言多半是真的了……” 两个小丫头围着盲婆说笑了一阵,乌塔借帮忙放鸡蛋的机会走进了盲婆家里头,放好了鸡蛋后,她一身天青色的长裙,静静地立在慕古的房门前,偷偷地听着他抚琴,琴声凄然,她听得出抚琴人内心无限的惆怅,她竟黯然落泪了,也许是心疼他了,也许是被琴声感染了。 “丫头,马上阴历十五了,那天晚上你来我家可好?我给你做好吃的馅饼。”盲婆明明知道每月的阴历十五竺漓就会被禁足在家里,却要故意这么问,一个眼盲心深的老太婆,她所要盘算的事情岂是这两个小丫头能猜透的。 竺漓算了算,还有两天到十五了,她对盲婆回道:“要不就今天吧?明天也行啊!阴历十五,我娘和我哥不让我出家门的。”竺漓笑着回道,心里头还真惦记上了盲婆烙的馅饼。 只是这话正好被乌塔听见了,她比竺漓还兴奋,走到盲婆跟前笑着回道:“我也要来,我也想吃您烙的馅饼。” “那就阴历十五来吧,你和竺漓一起来我家。”盲婆对乌塔回道。 “我不……”竺漓刚开口想要拒绝,却被乌塔拉住了胳膊,乌塔对着她挤眉弄眼的,示意她千万别拒绝。 “来,我们一定来!”乌塔拉着竺漓的胳膊,灿烂地笑道。 忽然,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衣裳的慕古立在木门边,春风吹起他耳边一缕长发,他眼神冰冷,冷酷地回道:“都不许来,我娘上年纪了,招待不来你们两个疯丫头了。” “慕大叔,我们不来,我们回去了。”看着慕古一脸的严肃,竺漓连忙回道,拉着还不愿意离去的乌塔跑开了,乌塔被她一路拽着走,痴心的乌塔还边走边回头看站在门边的慕古,直到慕古漠然地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对男女之情感知迟钝的竺漓是万万猜不到乌塔此时此刻的心思,她怎么会想到乌塔这样美丽泼辣的小姑娘会爱上像慕古大叔那把年纪的男子呢。 “乌塔姐姐,去我家吧,你这么想吃馅饼,我让我娘做给你吃。”竺漓对乌塔诚心邀请道。 “我才不想吃馅饼……”乌塔推开了竺漓的手,心里有些难过,觉得慕古太无情太冷酷了,总是那样淡漠地拒绝她,她只是想找机会多看他一眼罢了。 “姐姐……”竺漓见乌塔忽然不高兴了,只觉得乌塔的情绪实在是变化无常,刚才还笑得那么灿烂,这会儿又是一脸阴霾了。 “回家去吧,下次去族长家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乌塔看着竺漓轻声说道,说完就回她自己的家去了。 竺漓点了点头,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却不料又碰见了余家老二余二狗,他看见了竺漓就高声喊道:“嫂子!嫂子!” “别乱叫,小心我再揍你!”竺漓看见肥墩墩的余二狗就来气,瞪着他威胁道。 “再过半个月就到了你和我哥大喜的日子了,我哥还在山坳里监工盖你们的新屋呢,你不是要一栋新的木房子吗?还特地要求建在后山那片没人居住的大山坳里,嫂子,你这要求好生奇怪啊!你是想着以后在那山坳里就你一户人家,你好欺负我哥么?”余二狗一脸坏笑,看着竺漓清澈的大眼睛说道,只觉得这“嫂子”凶起人来的时候,眼睛瞪得愈发地大。 “要你多事?!你再多嘴,我真揍你了!”竺漓扬起手来,对余二狗凶道。 余二狗忙后退着,抬起双手蒙在脑袋上,大喊着:“我知道错了!嫂子饶命!嫂子饶命!”他可是最知道竺漓的厉害了,他的一条腿就是被她打瘸的,他可不想激怒了他未来的嫂子,他可不想再被她打伤或者打残,他明白他哥哥最是护着她了,就算她将他打残废了,哥哥也不会怪罪她身上来。 “让开!”竺漓对余二狗呵斥道,余二狗忙给她让路。 看着竺漓走远了,余二狗才敢低声叹道:“这么凶悍泼辣的姑娘,以后我大哥娶了她,不被她欺负死才怪,人长得也算不上是泗水村最漂亮的,我们余家可是村里头最富有的,要什么样的姑娘不行,我哥不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眼睛,偏就非她不娶了……” 两天后,又到了阴历十五了,竺漓和云耿都习惯了每个月的这个“特别的日子”,而桑兰却异常地紧张,她心里清楚,熬过这一天,十几天后,竺漓就要嫁到后山那片廖无人烟的山坳里去了,他们家就可以“解脱”了,可万一今天出了什么岔子,万一竺漓出事了或者失踪了,云耿只怕是要寻她去了,她就会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两个孩子。 “把她绑起来吧,锁在房间里……”天快黑的时候,经过无数次思想斗争后,桑兰向云耿提出了这个请求。 云耿想起了九年前那个夜晚,摇了摇头,回道:“不能绑她,后果您是知道的。就由她去吧,您别太紧张,这些年我们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第008章:睡在新棺材里 比起云耿和桑兰,竺漓就淡定多了,她坚信,不管那妖怪将她掳得再远,她的云耿哥哥都会找到她,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哥哥不是在寻她的路上,就是在等她回家的路上。 天黑的时候,竺漓就像被无形的鬼魅催眠了一样,沉沉地睡着了,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睡在了山岗上的坟地里,她就躺在被挖开的新坟里面的一口新棺木里。 “挖坑!挖坑!”突然,坟地里一棵大树上有只猫头鹰发出两声苍老而鬼魅的叫声,天蒙蒙亮,从小就被吓唬习惯的竺漓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手心冒冷汗。她睁大眼睛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浑身又湿又冷。 竺漓感觉自己的手摸在了又冰又硬的东西上,自己也好像是坐在什么东西上了,猛地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下的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而她就坐在尸体之上,她吓得忙往棺材外面爬…… 这些年,每逢阴历十五,她都会在熟睡中被妖怪掳走,不是从荒山野岭里醒来,就是从水边或者山沟里醒来,只是这是她头一次从新棺木里的死人身上醒来。 竺漓爬过新坟的土堆,恐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立在土堆旁,看着眼前被挖开的新坟,还有新坟里面的新棺木,还有棺木里那具女尸,只觉得腿脚发软,摸过尸体后,她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着,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是谁把人家的新坟挖开了?难道是昨夜掳走我的妖怪么?为什么要把我放进睡着死人的新棺木里?”竺漓吓得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无助地猜测着。 看那棺木里死人的模样,那女子好像不是泗水村里的人,她一身红衣,年纪估摸着二十来岁,竺漓知道自己冒犯了死人,害怕招来冤魂的报复,忙搬着棺材盖往棺材上挪动,只是实木的棺材盖足足有好几十斤重,竺漓折腾了好半天才将棺材盖搬到棺材上。 站在土堆里低头看了看棺材里面脸色灰白,双目紧闭的女尸,竺漓心里念道:“我不是有意叨扰您的,您千万别怪罪我啊,我这就帮你把棺材盖盖上……” 竺漓双手推着棺材盖,棺材盖推到一半的时候,忽地一下,竺漓眼睛的余光好像瞥见了那女尸的眼睛睁开了,她猛地松开了双手后退了两步,被身后杂乱的土堆绊倒了,吓得双腿都麻木了。 竺漓双手撑地坐在土堆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已经亮了,听村里头的老人说,鬼魂白天不敢出现,可是她刚刚好像明明看见那女尸“睁眼”了,难道是诈尸了? 诈尸……竺漓想起了村里头老人家讲的那些诈尸的恐怖故事,老人们说那些“变活”了的尸体会吸人血,想到这里竺漓吓得忙往坟坑外面爬,她想逃,而那树上阴森的猫头鹰又大声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个老头在阴森森地大声喊着:“挖坑,挖坑!” 刚爬出坟坑,双脚好不容易踩实了,忽然脚下一滑,又一跟头仰躺着跌进了土坑了,整个人不偏不倚地跌进了棺材里,上半身落在了女尸身上,双腿还耷拉在棺材外面,在恐惧的刺激下,竺漓感觉自己不是跌落进棺材里面去的,而是觉得有“人”从她背后把她拉进棺材里面去的,她吓得尖叫了起来。寂静的山坡上除了猫头鹰苍凉恐怖的叫声就剩下竺漓恐慌的尖叫声…… 竺漓仰面躺在棺材里,心惊胆战地侧过脸去看了一眼女尸的脸,发现女尸的眼睛是紧闭着的,只是竺漓的双腿还悬在棺材边沿上,上半身又躺在了棺材里面的女尸身上,她想要爬起来,却很难使上力气来,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女尸身旁的棺材板上,用力支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可是好像是摔着腰了,一使劲就腰疼,她的上身又重重地落在了女尸身上,为了借力爬起来,她无意中狠狠地压了一下女尸的腹部…… 腹部收到了重物的挤压的女尸忽然“张嘴”了,一股尸臭从她的嘴里冲了出来,还伴有尸水从她的嘴角流出,竺漓惊恐地瞪着张着嘴吐尸水的女尸,大叫着:“哥哥!” 看来竺漓这次是真被吓着了,以前阴历十五也遇见过各种“状况”,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冷静应对,她一个人从天坑里爬出来,一个人从泥潭里挣扎上岸,一个人在雪天里找到回家的路……这一次她有些不知所措了,是被这一会儿会睁眼睛又一会儿会张嘴的女尸吓得六神无主了。 然而这荒郊野岭的,除了那诡异阴森的猫头鹰在树上鬼叫着,再没有任何声音回应竺漓,她闭了闭眼睛,冷静了一下,把双脚也收进了棺材里,整个人又都躺在了女尸身上,她屏住呼吸在女尸身上翻了个一身,趴在女尸身上,从棺材里麻利地翻了出去。 翻出棺材后,竺漓憋着一口气爬出了坟坑,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的路,心想着千万不要再跌进那棺材里去了…… “漓儿!”竺漓刚跑出坟地,就撞见了上山来寻她的哥哥云耿。 哥哥的身影仿佛是黑暗里的白光,让竺漓倍感温暖和安然,她像个孩子一样跑到了哥哥跟前,钻进了哥哥宽阔坚实的臂弯里…… 云耿轻轻地抱着妹妹,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捋着她肩上发丝之间的尘土,他知道妹妹一定是受了惊吓,才会这样像个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钻进他的怀抱里。 “哥哥,我看见死人了。”平静后,竺漓才从哥哥的怀抱里退出来,仰视着他的眼睛,害怕地回忆道。 “死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云耿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他担心妹妹所看见的“死人”会是她惹下的祸端。 “我看见她动了,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竺漓脑海里全是那女尸睁眼和张嘴的画面,后怕地对云耿说道。 “你看,太阳都升起来了,别怕,带我去看看。”云耿指了指山头升起的朝阳,轻声对竺漓说道。 竺漓带着云耿来到了那座被挖开的土坑前,刚走进却发现坑里面棺材里的女尸不见了…… “她真的‘活’了,诈尸了!哥!她晚上会不会来找我?!”竺漓彻底吓坏了,抓着云耿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惊恐地问道。 云耿轻轻拍了拍竺漓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太紧张,他则冷静地跳下了土坑,走到了棺材边,仔细了观察了一遍棺材的里里外外,他在棺材里发现了几根女人的长发。 “别碰!那是女尸的头发!”就在云耿准备弯腰捡起棺材里面落下的几根长发的时候,竺漓站在不远处大声地制止道。 云耿坚持捡起了棺材里的长发,高高举在阳光下,淡淡地笑道:“漓儿,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头发,你不会是在这棺材里睡了一晚上吧……” “我的头发?!我醒来的时候确实就是躺在那棺材里,只是当时我身下还有一具女尸。”竺漓看着正向她走来的云耿说道,她不时地观察着四周,她总觉得那棺材里消失掉的女尸就藏匿在附近,在暗地里细嗅着他们尾随着他们…… 云耿将从棺材里捡起来的长发卷了卷,捏在了手心里,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了绢帕,轻轻地擦了擦竺漓脸上的泥垢,淡淡地笑着说道:“你是吓坏了,产生了幻觉,别多想了,别吓唬自己,我们回家去吧,娘还在家里等我们呢,估计她又是一整夜没睡。” 第009章:鬼妻霸王条款 “哥,我真的看见死人了,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红衣服,我还记得她的模样呢……”竺漓一边跟着哥哥下山,一边低声回忆道。 “听哥哥的话,那只是你的梦境,不是真的,回去以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娘,知道吗?”云耿拉着竺漓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冰凉的,他知道这丫头一定是吓坏了,他相信妹妹的每一句话,他之所以这样否认女尸的事,是为了保护她,不希望她往后都活在恐惧里,能护她一时,他就尽量多护一时,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也会挡在她前面护着她。 “不是梦,娘说过,梦境里面看见的陌生人,梦醒后就会不记得她的模样,可是我还记得,记得……”竺漓一下子恍惚了,她竟忘了那女尸的模样了! 云耿看出来了,妹妹那神情,定是真忘了女尸的模样,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立刻严肃地追问道:“那你说说看,她长什么模样?” “我,我忘了,好生奇怪,我刚刚还记得的,怎么一下子全忘了呢?!”竺漓吃惊地反问道,她也开始怀疑自己在棺木里经历的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好了,别再想了,不记得了就对了,那本就是一个梦境而已。”云耿淡然而坚定地回道,竺漓也没再多问,只是精神有些恍惚,一声不吭地跟着哥哥下山回家了。 回到家后,桑兰给竺漓烧了热水,洗完热水澡后,桑兰就开始给竺漓量身做嫁衣了,熬过了这一夜,桑兰觉得心情豁然开朗,她想着很快竺漓就要嫁出去了,下一步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给云耿说门亲事了…… 夜里桑兰一边在油灯下做着针线活,一边对竺漓说道:“从明天起你就不要跟着你哥上山打猎了,你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就是别人的妻子了,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得收敛自己的孩子气,要学会相夫教子……” 桑兰絮絮叨叨地说着,竺漓虽然在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可是她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她那个可怕的“梦境”里,她总觉得那个“梦境”太真实了,想起那些恐怖的场景,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朝房门口看了看,害怕那女尸找上家门来。 云耿是一个好猎手,桑兰的风湿病要上好的中药医治,他必须用猎物从村里的大夫那里换取名贵的药材。自从父亲死后,养家糊口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肩上,他一向是早出晚归上山打猎,从四岁起,他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十几年了,死在他手里的飞禽野兽不计其数,这个外表温润俊朗却每天跟死亡和鲜血打交道的硬汉活得太匆忙,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内心。 大喜的日子来临了,清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余大树骑在一批深棕色的高头大马上,带着迎亲的队伍来到了竺漓家门前,长兄如父,云耿背着妹妹,将她送上了花轿,锣鼓声声,看着迎亲的队伍走远了,桑兰舒心地笑了,毕竟不是亲生的女儿,嫁出去了,她竟没有一丝的不舍得,而花轿里面的竺漓却在红盖头下偷偷地哭了,她好多年都没哭过了。 此时的云耿坐在堂屋里,喝着粗茶,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自己忽然丢了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一样,他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的,发现他最珍视的几样东西都在啊,父亲留给他的匕首还在,父亲留给他的弓箭也在,那么,到底是什么丢了呢?为何他的心里有如此强烈的失落感呢?他努力地思索着,实在想不到失落感的由来。喜宴上,他喝醉了,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无明的怒火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坐在床边,阴沉着脸,看房间里什么物件都不顺心…… “耿儿!”桑兰端了一碗加了“特殊配料”的醒酒汤站在云耿房门外喊道,云耿踉踉跄跄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在母亲的劝道下,他将那一碗“醒酒汤”一饮而尽,坐到床边没多久,就沉沉地倒在了床上睡着了,睡得死沉死沉。 “布谷,布谷!”山坳里传来布谷鸟的叫声,竺漓坐在新盖的木楼里的婚房里,衣袖里藏着一把刀。 天黑了,喜娘在房间里点了红蜡烛,走到坐在婚床边的新娘子竺漓身旁,贴着她的耳朵给她传授“周公之礼”,传授完毕后,喜娘就离开了,没多久,新郎官余大树就进婚房里来了,还把房门闩上了。 古有“结发夫妻”,男女皆是长发,在行“周公之礼”之前是要将新婚夫妻双方的头发的发尾交叉打一个“同心结”,此为结发夫妻,余大树走到了竺漓跟前,掀开了她的红盖头,看见的不是娇妻绯红羞涩的花容,而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余大树知道竺漓并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对着他娇羞地笑,他只是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她能爱上他,他轻轻挽起竺漓的长发发尾,同自己的长发发尾交叉着,正准备打一个“同心结”,却不料这女子从她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刀,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她一刀就斩断了她长发的发尾…… “谁要与你打同心结?!离我远一点!”竺漓拿着刀对着余大树的脖子冷酷地凶道。 余大树后退了一下身子,站了起来,看着竺漓轻声回道:“把刀放下来,别伤着自己了,你既不愿与我打同心结,那便不打同心结就是了,何必拿刀来相要挟呢?” “你出去!没有我叫你进来,你就不准踏进这房间半步!”竺漓看着余大树凶悍地说道, 余大树看了一眼他的新娘子,从床角扯走了一床棉被,抱着棉被就老实离开了房间,睡在了隔壁房间的空床上,他被自己的新娘子赶了出来,却并未觉得多憋屈。想起四年前那个盛夏,他不禁嘴角又挂起了微笑。 那时候他十六岁,在村边的溪水里游水,却不料腿抽筋了,河水很深,水底下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在将他往水里用力拽拉,在岸边的嬉戏的一群孩子里,有他的弟弟余二狗,还有竺漓和乌塔,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看见大哥哥快要淹死了,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河水太深,没人敢下去救人,余大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生猛胆大的竺漓跳进了深水里,一只手拽着大哥哥的胳膊,一只手游着水,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大哥哥拽到了浅水区里。自那以后,余大树就痴恋上了这个勇敢的小姑娘。 如今终于娶到她了,他知道她的脾性,将新婚夫君赶出婚房,倒也是她的作风,想起她那娇悍的模样,余大树又淡淡傻笑了笑,没一会儿就平静地睡着了。 婚房里的竺漓却早已自有打算,她握着刀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娘说了,如果我走掉了,哥哥一定会去找我,现在我不能走,等到哥哥娶亲了,有了家室了,我再瞧瞧地离开村子,那时候他有了娘和妻儿的牵绊,也就不会再一意孤行去寻我了,哥哥留在家里,娘就安心了。 深夜亮的时候,木屋大门外传来咚咚地敲门声,竺漓拿着刀摸黑走到了门口,余大树也被敲门声吵醒了,他提着油灯快步走到了大门前。 “别开!”竺漓正准备开门,被余大树制止住了。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很大,山坳里就只有他们一户人家,这深更半夜的,会是什么人在外面敲门呢? 竺漓看了看余大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止确实鲁莽了,她还以为她在泗水村的老家里头呢。 “谁?!大半夜的,是谁在外面敲门?!”余大树朝门外大声喊道。 第010章:心中鬼门外魂 “呼呼……”一阵大风从门缝吹进来,将竺漓和余大树身上的衣襟吹掀了起来,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除了风声,就连夜鸟的叫声也听不见了。 “你去休息吧,外面没人,以后夜里有人敲门,你自己别出来开门,有我在呢。”自从四年前那一次溺水事件,余大树越来越觉着这世上存在着鬼怪,他这么对竺漓说,是在怀疑深夜门外的“敲门人”并非是人,而是哪路鬼怪。 竺漓看了看余大树,转身准备朝房门的方向走去,却发现一个红衣长发的女子就在她眼前不远处背对着她…… “大树,她进来了……”竺漓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紧张地看着那红衣长发女子的背影,对着身后的余大树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转过身来,满脸的肌肤都已经溃烂,完全看不清她的五官,额头前还垂落着几缕长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容如此狰狞的“人”,竺漓吓得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余大树转身看见了那女子,吓得怔住了,换在平时他肯定是选择拔腿就跑的,可是他看了看被吓得后退到了他身前的竺漓,余大树自己壮了壮胆子,将竺漓拉到自己的身后,他独自面对着那女子,厉声问道:“你是人是鬼?半夜闯入我家中,有何所图?” “我来索命的……”女子血肉模糊的脸上裂开了一道黑洞洞的缝隙,从那缝隙里发出阴森森的回声,说完苍白的双手举了起来…… 竺漓从小跟着哥哥上山打猎,身手敏捷反应快,面对山间里袭击他们的野兽,最重要的保命要诀就是“先发制人”。听完那女子的回话,她握着刀从余大树的身后快速地跑到了女子的身后,狠狠一刀扎进她后背,刀尖从女子的身后穿透到她胸前,直击她的心脏,浓稠的血浆顿时沿着刀柄的地方流满竺漓的双手,血是温的。 红衣女子疼得大叫了起来,身子没有转动,脑袋却转了半圈,脸上裂开的缝隙越变越大,缝隙里露出了雪白的獠牙,脖子越伸越长,作出要咬人的模样,余大树彻底被眼前的女子吓呆住了,手里的那盏油灯也掉落到了木地板上,竺漓拔出刀来,准备刺向女子恐怖的脑袋,可是那女子好像被竺漓刺进心脏的那一刀伤着了,她叫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幽暗的屋子里,像一道黑影一样,窜进了窗户口,逃走了。 原来,木屋有一扇木窗户的木栓锁没有安装好,看起来是闩上的窗户,其实轻轻一碰就开了,想必那不人不鬼的红衣女子就是从那扇窗户窜进来的。 从余大树手里掉到地上的油灯将木地板点燃了,而他早已被吓呆住了,还没注意到脚下要起火了,竺漓一边踩着地板上的火苗,一边大声喊道:“大树!着火啦!” 余大树方才缓过神来,忙用双脚踩着火苗,两个人齐力把火扑灭了,竺漓实在看不上余大树这样木讷的男子,火扑灭后,她就独自回房间里了,也不管他是不是真被吓坏了,而余大树确实被吓得丢了魂似的,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直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吓得余大树坐在地板上一愣一愣的,瞪大眼睛盯着大门,也不敢起身,也不敢应门。 “开门!大树!漓儿!”云耿在门外边敲门边大声喊道,可是余大树好像根本没听见云耿的声音,他脑海里只有那恐怖的敲门声,天都亮了,而他的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竺漓从房间快步走到了大厅里,边给门外的哥哥开门边对大树说道:“还真吓傻了,胆子真小!” 门打开了,晨光从大门外铺洒到门内,竺漓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裙在门口跟云耿说话,那一抹俏丽的紫红在余大树眼前流动,他眼前才忽然多了许多明亮的颜色,他终于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给清早到访的哥哥沏茶倒水去了。 “哥哥,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坐在大厅里的时候,竺漓看着哥哥问道,按照村里的风俗,出嫁的女儿第二天要回娘家一趟,而不是娘家的人来出嫁的女儿家。 云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尴尬地笑了笑,回道:“我去山里打猎,路过这里,顺便来讨口茶喝。” 竺漓打量了一番哥哥,发现他并未有背弓箭,衣着也不像平时要出门打猎的时候要穿的那身行头,哥哥竟然对她撒谎了,谎言还这么不走心,他一向机警,今天这是怎么了? “今天我带竺漓回娘家的,大哥你还要去打猎?”余大树端着茶走了过来,看着云耿问道,竺漓瞪了余大树一眼,他吓得不敢多问了。 此时,云耿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弓箭,穿着一身灰色的棉麻衣裳,他又看了看一向聪敏的妹妹,知道自己刚才的谎言一定早就被她识破了,愈发觉得尴尬,笑着回道:“昨天我太高兴了,喝多了,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没醒过神来,这才想起来,我出门忘了带弓箭了,也忘了换衣服了,甚至忘了今天你们还要回去呢,我得赶紧回家准备去了。” 说完,云耿连一口茶都没喝,就起身匆忙离开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春光洒在他肩上,云耿不禁叹道:我这是怎么了?一定让漓儿看笑话了…… 回到家中,一进门就被母亲桑兰逼问:“大清早,脸也不洗,衣服也没换,这是急着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山坳的木屋里看她了?” “是,我担心余大树欺负她。”被桑兰连番逼问,云耿阴沉着脸,低声回道。 “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余大树是她的丈夫,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她昨天才过门,你今天一大早就去看她,你就不怕外人知道了会笑话你吗?你这个当大哥怎么如此没有分寸?”桑兰生气地训道。 云耿不想听母亲的训叨,想起刚才在木屋里对妹妹撒谎了,也一定被她看出来了,他一时也无颜面再面对妹妹,一会儿她就要跟余大树来家了,他也不想面对漓儿这样水灵聪敏的姑娘嫁给了憨直木讷的余大树的事实。 “娘,我去山里头打猎去了,一会儿漓儿他们来了,您就告诉他们,我有急事出去了,让他们不用等我了。”说完,云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行头,背着弓箭出门了。 来到深山里,云耿像发了狂一样猎杀山间的猎物,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团无明火,他必须发泄出来,当一只只活蹦乱跳的野兽在他眼前倒下,他仿佛才觉着内心痛快了些许。 傍晚时分,云耿背着猎物准备回家了,明明可以走小路快些回家,他偏偏绕路走到竺漓和大树的木屋所在的那片山坳,他没有下山坳里去,而是站在山坡上俯视着山坳里的那间独门独户的小木屋,木屋屋顶的烟囱里升起了炊烟。 夕阳西下,木屋屋顶飘着炊烟,晚风吹起他腮边的长发,云耿的内心莫明地失落,他朝那木屋望了几眼,闭了闭眼睛,朝回家的路走去了,只是内心暗自叹道:不知道漓儿可还习惯新的生活…… 天快要黑了,余大树又被赶到别的房间去睡了,竺漓不喜欢他,没有办法接受他。转眼阴历十五到了,竺漓有些担忧了,余大树并不知道她的秘密。然而余大树早就听说过竺漓每逢阴历十五就会被妖怪掳走的传言,为了护住自己的妻子,天没黑,他就把所有的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还把白天磨好的大刀背在了身后,这个胆小木讷的男人做好了誓死保护妻子的准备。 第011章:阴历十五命案 竺漓知道余大树胆小,她担心余大树看见来掳她的怪物会吓破胆,虽然不喜欢这个“假夫君”,但也不希望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了他的性命。竺漓趁余大树乖乖回到他的房间的时候,在他房门外上了把锁,将他锁在了里边。 然而竺漓不知道他的哥哥此时就守在木屋门外的一棵老树下,和以前一样,保护着她,只是如今,他只能在暗地里偷偷护着她。云耿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非要躲起来,他明明可以以大哥的身份走进那间木屋…… 天黑了,竺漓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林子里一块大石旁边,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自己双手满是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认出了这片林子,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在山涧里照见了自己的脸,脸上也到处是血,她慌忙洗干净了手上和脸上的鲜血,快步朝回木屋的方向跑去,虽然把余大树锁了起来,但是她还是担心他会出事。 半路上遇见了上山来寻她的云耿,等他们跑回家的时候,发现那房门依旧是锁着的,打开房门一看,那余大树还睡在木床上,只是走近一看,余大树的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是死了。 云耿碰了碰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余大树死了。竺漓觉得是她害死了余大树,心里顿生愧疚,想起平日里他对她的尊重和忍让,更是觉得自己欠了这个老实憨实的男子许多。 忽然,竺漓看见余大树身上盖的被子的被角在滴血,她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发现他的上半身是赤裸的,胸膛里面的内脏和肠子都被掏空了,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印刻在竺漓的双眼里,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身看了看房间里面唯一的那扇窗户,窗户是从里面被木板钉死了的,房门也是从外面锁起来的,而只有她有钥匙,想起自己从林子里醒来的时候,脸上和手上还沾满了血…… “难道,难道是我杀了他?”竺漓红着眼眶看着云耿,疑惑而恐慌地问道。 云耿也被眼前余大树的惨状惊得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拿起被子迅速盖上了余大树的尸身,快速地用床单和被子把余大树的尸体包裹了起来,扛在了背上,对竺漓说道:“漓儿,你别胡思乱想,你怎么会杀人呢?这一定是妖怪干的,我得把他背出去埋了。” 说完,云耿就背着余大树的尸体往门外走去,竺漓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你站住!如果他是被妖怪害死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把他背出去埋了?!他可是余家的大少爷,他死了,不应该先通知他的父母吗?难道哥哥是怕他们家里人把我抓起来?哥哥也觉得他是我杀的……” “不是的,不是的,漓儿,你等哥哥先把他埋了,再回来跟你解释……”云耿回头看了一眼竺漓,低声解释道,就背着余大树的尸体匆匆地走出了大门。 “哥哥!”竺漓快步跑上前追了过去。 “别跟着我!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云耿回头对竺漓说道。 竺漓坐在木屋门口等着哥哥,直到天黑,也不见哥哥回来,她锁了大门,走夜路回到了泗水村的家里,发现娘亲桑兰就坐在屋内的木桌前的油灯下,桑兰看见竺漓一个人跑回来了,看着她问道:“怎么是你?你哥呢?” “娘,哥有没有回来过?”竺漓不知道该不该把余大树死了的这件事告诉娘亲,她想先找到哥哥,听哥哥的意见。 桑兰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的夜色,叹了口气,背对着竺漓说道:“你哥哥昨天晌午出的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过,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竺漓不懂娘亲想说什么,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的脸认真地问道。 桑兰把到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沉默着摇了摇头,只是心里叹道:“我以为你哥哥带你走了呢……” “漓儿,你哥哥去找过你了吧?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去哪儿了?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大树呢?他没陪着你来?”桑兰看着竺漓的眼睛,疑惑地问道。 竺漓脑海里全是余大树胸膛被掏空的模样,越想越害怕,也不敢抬头看娘亲的眼睛,只是吞吞吐吐地回道:“我……我们……大树……” 桑兰盯着竺漓的脸色,她了解这个孩子的脾性,几年前她无意打断了余二狗的腿后也没见她这么紧张这么语无伦次过,这是她第一次发现竺漓变得这么慌张,看来是出大事了,桑兰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云耿跑去山坳木屋里想带走竺漓,受到了大树的阻拦,他们二人起了冲突,云耿意外将大树打死了…… 桑兰瞪了一眼竺漓,连忙将大门关上了,要知道这个村子里,平日天黑了,家家户户都不习惯关门的,因为民风淳朴,没有“梁上君子”。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关上大门后,桑兰拉着竺漓来到了她的房间,把房门也关上了,看着她的那双大眼睛着急地问道,心里却在暗暗埋怨:这个害人不浅的野丫头,把她嫁出去也还是不能安宁! 除了云耿,桑兰就是竺漓最亲最信任的人了,在她心底,桑兰就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她看着桑兰老实答道:“娘,大树死了,今天早晨我从林子里跑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他死了!肚肠都被掏空了……哥哥,哥哥背着他的尸体出去了,说埋了余大树后,他就回来。” 桑兰听完竺漓的回答,只觉得她的天都要塌了下来,脚下差点没站稳,好在竺漓及时扶住了她,她藏住了心中早就埋下的对竺漓的恨,只是轻轻地松开了竺漓搀扶她的双手,叹息着低声问道:“人是你杀的吗?” “我,我不知道,我没,没想杀人!”竺漓看着桑兰的眼神,害怕地回道,那一刻,她平生头一次觉得,娘亲的眼神是那样冰冷。 桑兰看着竺漓慌乱的眼神,知道这个孩子这一次是彻底吓得六神无主了,云耿这个时候又不在…… “又是你闯的祸!你在家老实呆着,我出去找你哥哥,听见没有?在家呆着!”桑兰瞪着竺漓说道,说完就出门了,拿了平时都不怎么用的大门锁,走到大门外的时候,她特地把大门锁了起来,将竺漓锁在了屋子里了。 桑兰往族长家的方向快步走着,想起十四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云耿和他爹一齐打猎回来,那时候六岁的云耿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那时候,桑兰已经怀孕七个月了,桑兰看着那女婴,觉得她可怜,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裹在她身上的衣服还是云耿的衣服,想必刚捡到的时候,是没有穿任何衣物的,在昏黄的灯下,桑兰拿出了她为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亲手缝制的小棉衣,小心翼翼给女婴穿上了。 只是,刚给女婴穿好小棉衣,桑兰的肚子就开始疼了,很快下身就出血了,她莫明觉得那女婴不详,想让云耿把她丢掉,云耿抱着捡来的女婴跑出去躲了起来,就是不愿意丢掉她。云耿的父亲忙去村里头找来了接生的老婆婆,孩子最后是生下来了,接生的老婆婆也安心回家了,桑兰生下的是个女儿,只是生下来没多久,孩子忽然全身抽搐,还没熬过那一夜就死掉了。桑兰哭得很伤心,她觉得是那个被云耿捡回来的女婴克死了她的亲生女儿。 清晨,云耿抱着捡回来的女婴从他家堆放木柴的柴堆里面爬了出来,才知道娘亲肚子里面的孩子没了,云耿的父亲心善,劝桑兰把那个女婴留了下来,就告诉村里头的人说那孩子就是他们亲生的…… 昨日云耿要去找竺漓,担心她阴历十五会出事,桑兰阻拦他,他竟和桑兰大吵了一架,二十年了,他从未冲撞过桑兰,这更是让桑兰加深了对竺漓的恨。 “你害死了我的女儿,现在又想害我的儿子,别怪我心狠,是你不给我留活路。”桑兰一边走着,一边暗自叹道。 第012章:死神给的判决 来到族长家后,桑兰竟哭了起来,直接跪在了族长慕古跟前,哭诉道:“族长,我教女无方,竺漓那丫头打死了她的夫君余大树,还把他的尸体偷偷埋了,求族长宽恕我的女儿,她犯下的罪过我愿意一人承担。” 而此时徘徊在慕古家门外欲偷偷看一眼她的心上人的乌塔正好听到了这段话,她开始是一惊,觉得事情蹊跷,她和竺漓从小在一起,竺漓虽然像个男孩子一样生猛胆大,但是却心地善良,绝对不会害人性命。 “你先别哭。据我所知,竺漓和余大树是新婚,竺漓怎么会杀了她的新婚夫君呢?你且说一说事情的由来,是看见她杀人抛尸了?还是她自己承认的?”族长疑惑地问道。 “是她自己承认的!”桑兰答道,她是想借这次机会,彻底结束了那个野丫头的性命。 “杀人偿命,族规处置!”一向不过问村里面的事情的盲婆忽然拄着拐杖走到桑兰和慕古跟前,冷漠而严肃地大声说道。 桑兰见状,心底暗喜,脸上却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哭天抢地喊道:“我可怜的漓儿啊!” 慕古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一边哀嚎的桑兰,又不解地看了看他那盲眼的老母亲,母亲为人一向仁善严谨,也很少过问族里面的事情,怎么这一次插手起这件命案来了?还仅凭一个人的言辞,就定了嫌疑者的死罪了…… “娘……”慕古想替竺漓说几句话…… “这件事你别管。”盲婆一脸严肃地打断了慕古的话。 “桑兰,你先回去吧,看好你的女儿,如果她跑掉了,你和你儿子就是同谋,一样都是死罪。”盲婆冷漠地说道,桑兰一边点头哈腰答应着会看好竺漓,一边起身忙往门外退去。 离开慕古家后,桑兰的戏也演足了,直起了腰板,乌塔躲在大树后看见了她冷漠的神情,还有她嘴角的一丝冷笑。自从乌塔上次跑到竺漓家无意间听到了桑兰对昏迷中的竺漓所说的那番话后,她就对这个小妹心生怜悯,只是她那天答应过云耿,不能把竺漓是孤儿的消息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不能让竺漓知道。 “好狠心的女人,毕竟她都喊了你十四年的娘亲了!竟然自己跑来揭发自己的女儿,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面推吗?我说竺漓怎么忽然愿意嫁给余大树了,一定也是她逼的……竺漓本性善良,她不会杀人的。”乌塔心里暗自叹道,悄悄地尾随在桑兰身后。 桑兰没有直接回家,她担心族长狠不下心处死竺漓,反正族长的母亲盲婆已经发了话了,她得趁他们还未改变主意之前,把竺漓“送上路“,于是她去了一趟余大树的父母家,把他们的儿子被竺漓杀害的消息告诉给了他们,一家人听得这个消息,大呼要竺漓偿命,桑兰自然是“同意”,他们家一行人随着桑兰来到了桑兰家门外,这时候乌塔发现桑兰她竟然把竺漓锁在了家里边,一定是担心竺漓趁她去告状的时候逃跑了。 “娘,您为什么把大门锁起来啊?”门开了,竺漓跑到门外看着娘亲桑兰问道,桑兰看着女儿的眼睛,忽然有一丝不忍,但这次她是下了决心的,她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只是默不作声地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不把你锁起来,你逃了怎么办?”余大树的母亲恶狠狠地瞪着竺漓回道,这时借着他们手里头的灯笼,竺漓才发现余大树家的人都来了。 “我没想逃……”竺漓看着余大树的母亲回道。 “杀人偿命!按照族规,必须沉江!”余大树的母亲厉声说道,接着指挥着她的几个兄弟用麻绳直接将竺漓绑了起来,拉着她来到了泗水江边。 很快,全村的人都相继奔来泗水江边看热闹了,盲婆也让慕古扶着她来到了江边,她是担心慕古临时救下了竺漓,她是来“监视”慕古的。 “你说,人是不是你杀的?”族里的审判者看着竺漓问道。 “不是,我没杀人。”竺漓回道。 “那余大树是谁杀的?整个山坳就你们两个人,除了你还有谁会杀他?”审判者逼问道。 “我昨天看见云耿也去了山坳木屋那边……”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道。 “云耿?是不是你哥杀的?!”审判者疑惑地问道,他更怀疑云耿才是杀人抛尸的凶手,因为都这个时候了,他最疼爱的妹妹都要被沉江喂鱼了,他却还未现身。 “不是!我哥没杀人!是,是妖怪杀的!妖怪还把他的尸身抢了去……”竺漓害怕连累哥哥,连忙回道。 “你是白虎之妻,上个月有人看见你被一头白虎背到了村口,一定是余大树娶了你,白虎怀恨在心,才会杀了余大树,那你也是罪魁祸首,你得偿命!”余大树的母亲刻薄地看着竺漓,高声辩道,人群里响起一片附和声。 大家都觉得竺漓该死,就算她没杀余大树,那也是她将妖怪引到村子里来的。 “你们……”乌塔想要站出来替竺漓说话,却被她的爹爹用力拉住了。 “不许插话!她就是白虎之妻!”乌塔的爹爹瞪着乌塔低声斥道。 “她该死!她必须死!”人群里面许多人在吆喝,却都是缩着脑袋,不敢站出来说话。 “你们谁敢杀她?杀了她,你们就不怕白虎来村里头报复你们吗?”乌塔着急了,推开了她爹的手,跑到人群前大声说道。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吓哑巴了,就连拉扯着竺漓的那两个人,也吓得松开了双手。 这个时候,桑兰着急了,心里无情叹道:“难道这样都不能将她置于死地,要不是担心耿儿记恨我,我早就……” “好了,既然大家都怕这个白虎之妻,那就由我盲婆来处置她吧,反正我这个老太婆子也是埋进黄土大半截的人了,不怕这个什么白虎妖来报复。不过我不杀生,大伙儿谁帮帮忙,在这杀人的丫头身上绑几块大石头,一会儿直接将绑着满身石头的她推进江底喂鱼就行了。”盲婆拄着拐杖平静地说道。 慕古被自己的娘这一举动惊着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娘亲突然变得如此残虐,竟然在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就轻易定了一个小姑娘的死罪,还要将她活活沉入江底…… “娘,您不能这么做!”慕古拉着盲婆的胳膊制止道。 “族里的事,这些年我管过吗?只是这件事我必须管,这丫头也必须死,不要问为什么,娘做的事情,娘自己担着。”盲婆冷冰冰地回道,满脸肃穆,那一刻她就像是全族里面主宰族人生死的死神。 “娘,我对不起您,这辈子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来世当牛做马还您的恩情。”双手被绑在了身前的竺漓跪在了桑兰跟前,磕了三个响头,高声对她说道,明知死到临头的她眼里却没有一丝畏惧和泪光,她很惊讶,她没有想到她最爱的这些人们竟然都希望她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但是她绝不祈求怜悯。 余大树的娘亲恐怕是除了桑兰之外,另一个最恨竺漓的人,竺漓几年前打瘸了她的二儿子的腿,如今又害死了她的大儿子余大树,她也不怕白虎来报复她了,搬来几块大石,用麻绳将大石头一一捆绑在了竺漓身上。只是,她也不敢将竺漓推到江里面去,她不是害怕传说中的白虎妖来报复她,而是她没有亲手去结束一个人生命的勇气,她没有那么重的杀虐心。 盲婆听着动静,知道没人敢推“白虎之妻”下江,她靠着灵敏的听力走到了江岸边的竺漓身旁,准备亲手将这个与她无冤无仇的年轻姑娘推进江里,让她沉入江底,活活淹死,变成江底虫鱼的饕餮大餐。 第013章:黑暗里的呼啸 盲婆将她苍老如枯树干的手伸向了竺漓的背,她低声叹道:“孩子,别怪我,怪只怪你命不好……” 竺漓根本听不懂盲婆在说什么,她回道:“不用你推我下去,我自己来……” 竺漓闭上了眼睛,准备往江水里跳,不是她真的接受了这命运,而是她已经解开了手上的麻绳,将被解开的那一端紧紧地拽在手心里,这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云耿就教给她的“绝活”。她清楚,只有跳进江水里,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她才能解脱,不,是娘亲桑兰和哥哥云耿才能解脱,至少那一刻,她是那么认为的。 桑兰站在江边看着她养了十四年的女儿,看着她瘦弱的小身板,还有她眼里的坚强.临死了,那孩子看她的眼神里也丝毫没有怀疑和怨恨,她不知道她的娘恨她,不知道是她的娘亲将她推向了死亡边缘。 在跳进江水之前,竺漓流连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村民,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们,她爱泗水村这个地方,可是,恐怕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回来了,就算真的想回来看看,也只能将自己乔装起来。 竺漓拖着身后被绑在她身上的几块石头,纵身跳进了江水里,江面溅起了好大的水花,她沉入水底的时候,迅速解开了自己手上的麻绳,又将绑在身上的大石头一一解开,从小在泗水江边长大的她,水性极好,她潜在江底,在黑夜里,顺着水流的方向游走了。 “漓儿……漓儿……”幽暗冰冷的江底隐隐约约传来阴森森的呼唤声,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女人。 黑夜里的江底下,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诡异的叫喊声在江底回荡,那像鬼魅一样呼啸的声音,听得让人后背直发冷。 竺漓浮出了水面,一边用双手划着水,一边对着死寂的江面大声问道:“是谁?!是谁在叫我?!” 忽然,那呼啸声停止了,转而变成了女人的哭声,竺漓只觉得这江水愈发地冰冷,直到自己游出离泗水村很远的地方了,自己安全了,就在夜色中找到了江岸的方向,游出了江水,上岸了。 在江边,竺漓从附近拾捡了一些枯木,在沙石堆里找来两块打火石,升起了篝火,就这样,在荒郊野外的江岸边,这个小姑娘冷静而胆大地烤起火来了,夜里冷,她脱掉了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裳,面对着江面,在篝火旁烘着衣服。 那从江里面传来的哭声还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地传来,竺漓一边烘着衣裳,一边叹道:“哭什么,我都没哭,是人还是鬼,都出来吧,别以为藏起来哭就能吓死我……” “漓儿……”忽然江底传出女子的哭喊声,一个女人边嘤嘤啜泣着边喊着漓儿…… 竺漓嘴上说不怕,可是心底还是被这哭声吓得打颤,她故作镇定地拿着衣裳在篝火上烘烤,压住了自己几乎要颤抖的声音,冷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衣裳还没干透,竺漓就忙将半干的衣裳穿在了身上,站了起来,手里举起一个火把,挺直了腰杆看着江面,她知道如果真是什么水鬼或者水怪缠上她了,这会儿靠两条腿是跑不掉的…… “漓儿,下来,来江里边来……”江底传来女人幽幽的呼唤声。 竺漓拿着火把后退了几步,心里想:我才不下去,我好不容易才从江里面游上岸…… “你是人是鬼?还是妖怪?我不会下江里面去的,江水太冷,我还要赶路呢。”竺漓举着火把看着幽暗的江面说道。 “漓儿……”那女子啜泣地喊道,忽然黑色的天幕里一声巨雷,又打春雷了,雷声很大,那江底的女子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竺漓站了一会儿,发现那声音真的被雷声吓没了,她不禁唏嘘:看来是水底的妖怪,村里头的老人说过,妖怪最怕打雷的声音了…… 手里的火把没多久就熄灭了,竺漓不敢再在江边待下去,而是跑进了树林里,坐在一棵大树下,又升了一堆篝火,她身上的衣裳也干透了,看着篝火上跳动的火苗,竺漓心里叹道:不知道究竟是谁杀害了余大树,也不知道哥哥到底背着余大树的尸身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我以后该去哪里,不知道…… 未来有太多的未知,而这个小姑娘太累了,她躺在篝火边的青草地上睡着了,从小就被噩梦和野兽围绕的她,此时并不了解这个世界,与其说她是勇敢的,不如说她无知才无畏,她还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幽暗比这黑夜还要黑暗还要漫长,她就像一株生长在石缝间的小树,哪怕周围的生存条件再苛刻,只要有一缕阳光、一滴雨露,她也要拼命生长,拼命活下去。 “漓儿,漓儿,醒醒……”睡得正沉的时候,竺漓听见有人在喊她,她睁开了疲倦的双眼,看见云耿哥哥就蹲在她身旁,四周还是那么幽暗,篝火也快熄灭了。 竺漓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睡了一觉后,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她看着云耿喊道:“哥哥,你去哪儿了?” 云耿没有回答她,而是双眼含笑的看着她,就在此时,竺漓看见余大树出现在了云耿身后,看着余大树被掏空的肚肠就暴露在外,还有他那苍白的脸色,竺漓吓得拉着云耿的手大喊道:“余大树活了!哥!” 话音刚落,余大树就从云耿身后用双手一下就将他的头拧了下来,从云耿脖子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了竺漓的脸上和身上,而云耿的头颅被余大树抱在怀里,看着哥哥这样惨死在自己眼前,竺漓也顾不得害怕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叫着冲向余大树,想要把哥哥的脑袋抢回来…… “哥哥!”竺漓大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篝火也早就熄灭了,她慌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四周,又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上。 没有血迹,竺漓长舒一口气,庆幸叹道:“原来只是一个梦,还好只是一个梦。” 才离开泗水村一晚上,竺漓就想回去看看了,明明那些人都怕她,希望她永远消失,可是她却眷恋着那里的一切,那个噩梦让她更加地担心起了云耿的安危,她想回去瞧一瞧,看看哥哥是不是回家了,哪怕只是躲起来偷偷地看一眼,只要确定哥哥和娘亲都安然无恙,她就悄悄地离开…… 为了不让村里边的人认出自己来,竺漓将自己的长发全部挽了起来,用路边的泥土将脸上抹黑,路过一个小村庄的时候,人生第一次当了一次小偷,把别人家晒在院子里的一件男子穿的衣裳偷走了,换在了自己身上,就这样,她一副脏兮兮的男儿打扮,来到了泗水村村口。 “哪儿?这是哪儿?难道是我走错地方了吗?”站在村口,竺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些站在村口就能看见的一排排木屋,那些走在村中小巷子里的人们,都消失了! 可是村口的那个形状酷似一只大蟾蜍的大石头还静静地“趴在”那里,而眼前却是一片空旷,泗水村似乎一夜之间蒸发了。 “娘!哥哥!乌塔!慕古族长!”竺漓跑到了空旷的荒地上大声地叫喊着,她不敢相信整个村子连带着村子里的人都消失了……但是竺漓清楚,她没有走错方向,除了村子不见了,周围的环境还是和以前一样,十几年了,每月的阴历十五她都要找一次回家的路,她再熟悉村子的方向不过了。 第014章:慌乱了的魂身 竺漓跑到了村后的山坳里,发现她和余大树的新木屋还在,整个泗水村一夜之间蒸发了,然而他们的独木屋还在,太奇怪了,她想起了那个噩梦,想起了“死而复生”的余大树把哥哥云耿的头颅拧下来的那一幕,山间雾气氤氲,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屋的大门,在屋子里寻了一圈,屋子里没人。 竺漓坐在大门边的门槛上,抬头看了看天空,满天的乌云遮住了太阳,那些低空中乌压压的东西,像乌云,更像是某股邪恶的阴霾,只听身后的木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竺漓回头一看,屋子里的木柱子开始断裂了,看样子这新建不久的木屋要倒了,她忙起身往门外跑,边跑边听见身后木屋倒塌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就连唯一可以让我暂时避一避风雨的木屋也突然倒塌了……”木屋彻底倒塌成一片废墟后,竺漓一边在废墟里拾捡着一些还可以用的衣物,一边黯然叹道。 将一些衣物整理在一个包袱里,竺漓背着包袱带着谜团下山了,在山野间走了一整天,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不明白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些离奇的事情的根源在哪里,傍晚时分路过一间破庙,准备在庙里凑合一晚上,刚走到庙门口,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婆婆在庙里的一堆篝火上熬煮着粥汤。 “饿了吧,姑娘?进来吧,我等了你好久了。”老婆婆看着门口的竺漓轻声说道,她的眼神那样阴冷平静,那一句“我等了你好久了”,不禁让竺漓内心打了一个寒战,还好天色虽暗,但天色也没有完全黑下来,不然,竺漓还以为自己是走在黄泉路上,以为自己遇见的是那黄泉路上的鬼婆婆。 “您……等我?”竺漓边走进破庙里,边疑惑地看着老婆婆问道。 “是啊,等了你好久了,姑娘,进来喝碗汤吧。”老婆婆面对着竺漓低沉着声音说道,苍老的声音里透着冰凉,好似从地底下发出来的鬼音。 “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走到这里来了,我也只是恰巧路过,我该赶路了。”竺漓警觉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老婆婆,说完话就准备转身离开,不想走进破庙里面去,更不想喝她熬的什么汤。 “走?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娘还有整个泗水村的下落了吗?”老婆婆看见竺漓要离开了,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问道。 竺漓停住了脚步,看来她是非留下来不可了,这个老婆婆知道她的事情,还知道泗水村…… 竺漓走进了破庙,坐在了篝火旁,看了看篝火上支着的那口石锅,里面熬得是野菜汤,闻起来还挺香的,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听听这老婆婆说道,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老婆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竺漓昂头看着老婆婆说道,门外天色渐暗,晚风吹进了破庙里,暮春了,温温柔柔的晚风吹在人的脸上,吹软了竺漓一身的疲惫,她忽然困倦了,对这个老婆婆的戒备也松懈了。 “姑娘别紧张,我一个老太婆,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只是知道你的一些事情罢了,如果你信我,我给你指一条路。”老婆婆拿着碗盛了热汤递到了竺漓跟前,低声说道。 “什么路?”竺漓看了一眼老婆婆手里碗中的热汤,虽然确实是饿了,但是也不敢轻易接受陌生人的施舍。 “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自小就被邪魔缠身,每逢阴历十五夜晚就会离奇失踪,有时候连你家里的人都找不到你的去向,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一回整个村子都莫明消失了,你只有上了忘尘崖拜师,学好了仙术再回来,才能查清楚这一切噩梦的根源,才能一一破除噩咒。”老婆婆边轻声说着边盯着竺漓的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拿着手里装满了野菜汤的碗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竺漓盯着眼前的碗看了看,顿时觉得疲倦不堪,饥肠辘辘,她竟抛却了所有的戒备,接过老婆婆递给她的那碗汤,大口大口地将汤喝完了,喝完后只是昂头看着老婆婆回道:“嗯,谢谢老婆婆,我在这歇息一晚,明天就去忘尘崖上拜师……” 话刚说完,还没问忘尘崖怎么走,竺漓就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一觉醒来,太阳都升起来了,竺漓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老婆婆早已不见踪影,而她自己…… “天啊,我的手,我的腿,怎么变成了狐狸爪了?!”竺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脚,虽然是“四只脚”踩在地上,但也一时差点没站稳。 竺漓的身子晃了晃,适应了一下“双手双脚”同时撑在地上保持平衡的状态,站稳后,捣腾了几下自己的“四条腿”,在原地转悠了几圈,好不容易适应了过来,忙往破庙外飞窜,跑得飞快。 树好高!野花好大朵!就连地上爬的虫子看起来都比平时大好多!大石头远看起来就像一座座光秃秃的山丘…… “完了,完了,我不会是变成了一只小白狐狸吧……”竺漓跑到了山间的湖边,在清澈的湖水漓照见了自己的新模样。 初见湖里面自己的影子的时候,竺漓被自己吓得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两条后退一曲,摔坐在了地上,心里慌乱地叹道:“天啊,真的是只小白狐……怎么办?怎么办?!一定是那破庙里的老婆婆,是她的那碗汤有问题,是她把我变成了小狐狸的……这个骗人的恶毒老婆婆,竟然把我变成了一只狐狸!” 竺漓呆坐在湖岸边的草地上,忍不住骂出了声,只是她说的已经不是人话了,她骂出来的话语听起来类似狐狸和狗的叫声…… 平静了一会儿后,竺漓又捣腾着四只脚走到了湖边,盯着水里面自己的倒影,看着水里面的那只小白狐,无奈叹道:“变成这副小身板了,还是招猎户稀罕的小白狐,万一被哪个猎户一箭射死,我岂不是死得太冤枉了,不行,我得跑远一点,得躲起来,在变回人形之前远离人群居住的地方……” 突然一下,湖面上冒出了一个人的脑袋,只是从小狐狸的视角看来,这人的脑袋显得异常地大,变成了小狐狸后的竺漓第一次看见人,看见脑袋巨大的人,吓得四脚失衡,慌乱地后退着,也不知道该先抬哪只腿,只觉得自己的四条腿在打架,咕咚一下,竺漓后仰着摔倒了,四脚朝天地摔倒在湖边的青草地里。 这下竺漓又犯难了,不知道怎么爬起来了,翻身啊,笨!可是还没适应这副皮囊的竺漓一时竟真的“手足无措”了,四脚朝天地仰躺在地上,着急得嗷嗷直叫…… “好笨的一只小狐狸,你是我见过的最笨的狐狸!”忽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高空传来,紧接着,竺漓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拧了起来,提到了半空中。 “我才不笨!”竺漓被那人提着举到了眼前,竺漓看着他的脸大声回道,他就是刚刚从湖水里面冒出来的“大脑袋”。 “呦!说你笨,你还叫唤,还来脾气了!”男子身上白衣胜雪,湿透的长发搭在如剑的眉间和肩上,笑着看着小狐狸说道。 竺漓看着眼前这个“巨人”,看他的装束,他的衣着,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再仔细端详他的模样,又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 第015章:忘尘崖遇故人 “大脑袋!放,放我下去!”竺漓瞪着眼前的男子大声说道,明明知道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言语,她却还是在努力想让对方了解她的情绪。 “还真凶,这么小一点儿就这么凶,走路都走不利索,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跟我回去吧,不然遇见野兽了,你会被吃掉的。”男子淡淡地笑着将小狐狸抱进怀里,轻抚着小狐狸的背和脑袋,温声说道。 “去哪里?我不去!”竺漓挣扎着四条腿,在男子怀里叫唤道,可惜他根本听不懂她的话语,而是将她抱得更紧,竺漓窝在他的怀里,小身板小脑袋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小狐狸在男子的怀里无力地交叫唤着,直到她自己都疲惫了,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地睡着了。 清风徐徐,花香漫漫,小狐狸睡醒了,闻见了淡淡的木香,小狐狸发现自己趴在了一个雕刻着花纹的木榻上,四周远远望去,白色帘幕轻轻柔柔地在风中飘扬着…… “这是哪儿……”刚睡醒的小狐狸一时忘了自己此时只是一个小狐狸身,朝木榻边走去,木榻离地的高度高出小狐狸身高的两三倍,她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惊吓伴着疼痛,让她惨叫了一声,看着自己白绒绒的四只脚,竺漓方才真正醒过来,清楚自己现在不是人了,而是一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小狐狸。 “真是只笨狐狸,睡觉都能从木塌上摔下来……”那将小狐狸带回来的白衣人从画着水墨兰画图的屏风后轻轻走了出来,看着地上摔得四脚朝天的小狐狸轻笑道。 小狐狸尴尬地瞪着白衣人,努力地想翻身爬起来,心里既着急又懊恼,她可不笨,只是一时还没适应过来这狐狸身,终于,费尽浑身的力气,小狐狸侧身趴在地上,快速地爬了起来,高昂着头盯着白衣人的脸,示意她不笨,她能自己爬起来。 “走吧,带你到外面去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忘尘崖,崖上全是有仙根的同门弟子,我师父闭关修行去了,你平日里不要乱闯,小心刚入师门的小徒弟误将你当闯进仙山的小妖怪给斩杀了,不过你别怕,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事。”白衣人步履洒脱,走到帘幕处,掀了掀白色帘幕,走到了帘外的世界。 小狐狸跟在了他身后,心里不禁喜出望外,暗自叹道:仙山忘尘崖?看来破庙里那位老婆婆真的没有骗我,她说过,我得上忘尘崖修仙学法术才能破除我遭遇的种种厄运,难道是她故意将我变成小狐狸,好助我上这仙山上来么? 一路寻思着,一路跟着白衣人的脚步,小狐狸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忘尘崖上的绝美仙境里…… 只闻清泉叮咚,昂头见白鹤在云间展翅翱翔,湛蓝的天幕里有片片洁白的花斑驾着清风在空中悠然悠然地旋转飘落着,低下头远望去,天河之上有一弯石桥,石桥上有位长发白衣人正潇洒飘然走来。 “南宫师兄,你怎么带只小白狐上山来了?”翩然走来的那位白衣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狐狸,只是那一眼对视,小狐狸认出了他,他就是那日在梨花林里戏谑她的东丘平朔,难怪初见带她上山来的这位白衣人的时候,觉得他与东丘平朔装束相似,原来他们都是仙山忘尘崖上的弟子…… “这儿就我们两人,不用称呼我南宫师兄,直接唤我的名字画雨就好。”小狐狸听见了身旁白衣人的回话,原来他叫南宫画雨,她昂着头怔怔地看着这师兄俩,显然小狐狸的个头太小,站在那位成年男子中间,就算是踮起后腿也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瞻仰他们的下巴,只是她看到的这一幕又将她惊得一时失了言语。 她站在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之间,看见他俩竟抱在了一起,还脸贴脸,貌似亲吻上了…… 想起在梨花林里初见东丘平朔时的情景,小狐狸猜到了,那位在江水中与东丘平朔一起游水,还在水中与其亲密拥吻的男子多半就是这位带她上仙山来的南宫画雨了。 “大白天的,当着一个姑娘的面亲吻,你们也不害臊!哦,不对,我现在不是姑娘了,是只笨狐狸!”竺漓低下头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她很清楚,不论现在她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 其实,东丘平朔并没有亲吻他的师兄南宫画雨,那次在江水里面,他们只是在相互给对方的脸上擦拭水滴,当时竺漓只是看到了他们在水中的背影,她不知道其实他们是从小就被带上仙山的好兄弟。 而这一次小狐狸的视角所“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误会”,其实是南宫画雨手搭在了东丘平朔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他告诉东丘平朔,他带小狐狸上山来,是想将它训练成仙兽,以后好协助他们抓妖怪,毕竟狐狸比人更容易接近那些妖怪,他希望在师父出关之前给师父一个惊喜,特地嘱咐东丘平朔要替他保密。 “带她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忘尘崖的环境,你这是要去山后的竹林练剑吧?”南宫画雨看着东丘平朔问道,此时,小狐狸才昂头仔细观察,注意到了东丘平朔挂在身侧的一把长剑,那长剑的剑鞘甚是精致,只是银白色的剑鞘好像透着寒光,让小狐狸莫明地心生畏惧。 “嗯,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竹林练剑,师兄你一看便知,要不带着小狐狸随我去竹林,我也有好一阵子没有与你切磋切磋了。”东丘平朔回道,南宫画雨又怎么会拒绝师弟的诚意邀请…… 来到竹林后,小狐狸趴在了一棵又粗又高的楠竹底下,看着东丘平朔和南宫画雨两人比剑,南宫画雨出门时没有带剑,不过让小狐狸惊讶的是,一支树条到了南宫画雨手里后,竟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剑,任凭东丘平朔怎样挥剑与其斗剑术,他手中的利剑也丝毫伤不到南宫画雨指尖的树条。 “我如果能学到南宫画雨一半的剑术,恐怕以后再也没有妖魔鬼怪敢靠近我了……”小狐狸从青草地上站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比剑,巴不得把他们比剑的时候使出的一招一式全都记在脑子里,看到精彩的部分,她只感叹自己只是一个狐狸身,若是原来的她,她一定捡起树枝即兴偷学着比划几招。 “在这忘尘崖上,除了师父之外,恐怕无人能敌得过师兄的剑术。这把断情剑可是师父赏给我的,纵我使出浑身解数,手中的剑也丝毫伤不到师兄手里的树枝,实在惭愧,我根本配不上这把宝剑,师父应该将它赐给你才对,赏给我这样的宝剑,简直是暴殄天物。”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斗之后,东丘平朔坐在从地上歇息,不禁长叹了起来。 “师父赏你这把宝剑一定有他的意图,你可要坚持努力练好剑术,别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且不能妄自菲薄。”南宫画雨把小狐狸抓到跟前来,温声对东丘平朔说道,而小狐狸基于对他俩的误会之上,如今是怎么看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在变着法子地“打情骂俏”,她在他们俩之间,仿佛都能感觉到他们师兄二人四目以对时,眼睛里对放出的情愫。 “哎,一个风度翩翩剑术高超,一个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却都是喜欢男子,真是可惜了……”小狐狸无奈叹道。 “咚!咚!咚!”忽然,三声清亮空远的钟声在竹林上空回荡了起来,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听得那钟声后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崖上的警钟响了,一定是灵虚宫出事了!”东丘平朔紧张地说道,南宫画雨则冷静地抱起地上的小狐狸,和东丘平朔一齐往灵虚宫的方向疾步奔去。 第016章:小狐狸闯祸了 南宫画雨并没有把小狐狸带到灵虚宫去,而是把她独自留在了他的仙苑里,他则随东丘平朔上灵虚宫去了。 小狐狸虽然很想跟着他们去看看那灵虚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她可不想违背了南宫画雨的意思,万一惹他不高兴了,把她赶下山去了,那她偷学剑术和仙术的美梦就都将成为泡影。 竺漓乖乖趴在南宫画雨的仙苑里的角落里,清风撩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南宫主人回来,她慵懒地睡着了。 忽地,起大风了,仙苑门口的白色帘幕全都被大风掀起,屋子里的一些轻一点的物件都被这带着一股妖气的狂风都吹卷到了地上来,东西落到了地上发出叮咚啪啦的声音,小狐狸惊醒过来,发现屋子的木板地上到处散落着物件…… 小狐狸刚站稳了,差点又被妖风吹趴在地上,她看着满地狼藉,担心地叹道:“这大风来得邪乎,把南宫主人的东西吹得满地都是,一会儿他回来了,该不会认为都是我捣的乱吧……好大的风,怪这副小狐狸的身板太小了,害得我差点都站不稳,我得趁南宫主人回来之前,收拾好这里,可是,可是我腿太短,手也太短了!” 终于,风停了,小狐狸赶紧小跑了起来,用小脑袋推着散落一地的物件,一件一件将他们推堆在一起,尽她最大的力量收拾满地的狼藉。 光忙着收拾地上的物件去了,小狐狸忽视了自己的四只脚猜到了泼洒在地上的黛青色墨汁,它发现书桌桌腿下有一幅画,忙跑了过去,冲得太快,两条前腿不小心踩到了画上,两只黛青色爪印落在了画面上。 一看画上的两只爪印,小狐狸才发现自己的四只脚全踩上了墨汁,仔细看那木色的地板,可以发现满地板都是她的小爪印,怎么办…… 小狐狸忙将踩在画上的两只前爪退到了地板上,用嘴小心翼翼地咬着画布的边缘部分,拖拽着那副画,直到将那副画拖到了地上的一堆白色绢帛之上,担心再起风,她又用嘴叼了一块干净的玉研压在了那副画上面。 地板好脏,小狐狸找来一块棉布,叼着棉布在门外找到了一池清水,她将棉布叼进清水池里,然后又将蘸满了清水的湿棉布叼回南宫主人的仙苑里,开始嘴脚并用地擦洗仙苑里的地板,棉布脏了,又叼着脏棉布去清水池里清洗,小小的身板,叼着棉布来回跑着,忙碌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小狐狸也不知道是第几回合叼着湿棉布从门外奔跑进仙苑的时候,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南宫画雨的身影,只是气氛好像不对,南宫画雨站在那堆小狐狸好不容易收拾在一起的物件前,一只手里拿着那副画,一只手里捏着玉研,脸色惨白,目光冷得像冰,嘴唇似乎在微微颤动,见此状,小狐狸吓呆住了,嘴里叼的湿棉布也啪地一下掉到了地板上,她站在门口,也不敢往里走了。 “小狐狸!”南宫画雨看着门口吓呆住了的小狐狸,冰冷地唤道,声音虽不大,但却让小狐狸更加害怕。那冷得让人发抖的眼神,足以让小狐狸陷入绝望,她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多半是要被南宫主人赶下仙山了。 小狐狸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她不叫唤了,因为她清楚她只是一只狐狸,就算她再怎样费力解释,南宫主人也不会明白她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弄脏这幅画?”南宫画雨冰冷地看着门口吓呆住的小狐狸,低沉着声音问道,小狐狸完全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压制住的怒火。 小狐狸摇了摇头,准备走到南宫画雨跟前解释解释,可刚迈开一只前脚,就听到了南宫画雨的一声命令,他冷冰冰地命道:“你别过来……” “我不是故意的。”小狐狸站在原地,昂着头看着南宫画雨解释道,明明知道他听不懂她的狐狸语,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奢望,希望他能给她一次机会。 “出去!”南宫画雨将手中捏的玉研扔向了门口的小狐狸,对她呵斥道,他再也压制不住他的怒气了,也许那副画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让他一时失了分寸,竟将手中足以伤及小狐狸性命的玉研砸向了小狐狸的小身板,小狐狸早就被吓傻了,竟然不知道躲闪。 玉研命中小狐狸的前腿,要知道南宫画雨能用内力驾驭树枝与人斗剑术,就算他只是随意的一扔手上的玉研,带来的杀伤力也足以取了一只小狐狸的性命。被玉研砸中前腿的小狐狸瞬间倒在了地上,那样的剧痛,她竟也不叫唤一声,鲜血顺着伤口溢出,很快在她洁白的狐狸身下蔓延开来,她斜躺在地,双眼盯着南宫画雨。 死在南宫画雨手下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换在平日,他也是不会心疼惋惜半分的,更何况是一只毁了他最心爱的那副画的小狐狸。 然而,就在小狐狸倒在血泊里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的时候,那对闪着泪光的黑色狐狸眼睛里流露出的委屈竟让他心疼了,他觉得这小狐狸的眼睛会说话,在无声地申诉,在告诉他,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南宫画雨将手中的画平平整整地放在了书桌上,朝小狐狸走了过去,抱起了地上的小狐狸,发现她的左前腿已经断了,除了内侧的皮毛还连着,被玉研击中的那部分连皮带肉跟骨头,彻底断掉了,断掉的那截前腿的骨头已经粉碎了。这可是竺漓的左手…… 小狐狸心里自然是委屈万分,可是奈何她只是只狐狸,她再疼再难受又能怎样,怪只怪自己太想讨好南宫主人了,太想学得一身好剑术,太想摆脱自己的噩梦般的人生,才好心办了坏事。 “很疼吧?你不是喜欢叫唤吗?怎么,这会儿哑巴了?”南宫画雨一边给小狐狸接腿,一边盯着她的眼睛跟她说话,他嘴上虽然说得轻薄,但是心底却生起无限愧疚,只觉得小狐狸的眼睛格外灵性,好似人的眼睛。 “骨头都碎了,只能用这株仙木代替你断掉的那截腿了,别嫌弃啊,等到接好了以后,只要三日的时间,它就会长进了你的皮肉里,仙木之上会生出和你身上一样的狐狸毛,那时候你的左前腿就彻底康复了,你将还是一只漂亮的小白狐。三日后,等你伤好了以后,我送你下山去吧,是我错了,不该带你上山来。”南宫画雨一边拿着一截发着淡绿色光芒的透明仙木接到小狐狸的短腿上,一边低声对她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你剑术精湛就了不起了啊?你想带我来就带我来,想送我走就送我走啊?哼!忘尘崖大着呢,你不留我,我自己走,找个山洞躲起来,每天偷偷看你们修仙术,偷学你们的本领!”小狐狸一声不吭地趴在南宫画雨的腿上,心里暗自盘算道。 南宫画雨在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极其温暖的,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小狐狸的伤恢复得很快,第三天的夜晚,他对小狐狸说道:“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下山去,你去找你的家人吧。” “破庙里的老婆婆说了,我只有上忘尘崖学得了仙术才能破除厄运,才能找回家人,我确实是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家人的,我的娘亲,我的云耿哥哥,以及整个消失掉的泗水村,学不到仙术,打死我也不会下山去的!”暗夜里,小狐狸心底独自叹道,她要趁夜里南宫主人熟睡的时候,偷偷地离开他的仙苑。 第017章:夜深妖魂索命 深夜里的忘尘崖有些诡异,小狐狸走在漆黑的夜里,盯着脚下的路,一路狂奔着,害怕南宫画雨醒来发现她逃跑了会追来…… 突然一下,小狐狸撞在了一堵黑墙上,又跌了一个四脚朝天,她慌地翻身爬起来,借着夜色看清楚了眼前这堵挡路的“黑墙”,这黑墙是半透明的,包围着一处宅院,宅院里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宅院上空笼罩着黑色的烟雾,有惨叫声从宅院里传来。 “救命!救命!”忽然,一个蓬头散发的男子从宅院的门口跑了出来,跑到“黑墙”前面,一头撞在了“黑墙”之上,他看见了半透明的黑墙外的小狐狸。 “我见过你,你是大师兄带上山来的小白狐,小白狐!快!快去找我大师兄来,妖魂设了迷阵,用妖气把新来的仙徒的宅院封锁了起来,他要杀光所有的新弟子!快……”那男子话未说完,就被背后一只黑色的妖掌击毙,小狐狸看见此番情景,吓得转身拔腿就跑。 “好可怕!妖怪太猖狂了,竟然连仙山都赶闯!我得去告诉南宫主人,让他来救人……可是,我这样跑回去,南宫主人不就知道我企图逃跑?哎……先救人吧!”小狐狸边往南宫仙苑奔去,边做着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找南宫主人去救那些无辜的新弟子的性命。 小狐狸只叹这妖怪也实在险恶狡黠,打不过道行深的大弟子,就专挑那些新入门的小徒下手,这样欺软怕硬滥杀无辜的妖怪也实在可恨,实在该死! 跑回南宫仙苑的时候,来到了他就寝的卧房,南宫画雨正睡得香甜,小狐狸在他床榻下叫唤了几声,也没见他醒来,情急之下小狐狸攀爬着床帏,好不容易爬到了南宫画雨的床边上,她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胸口前,大叫着:“起床啦!妖怪来了!妖怪杀人了!” 可是一只小狐狸的叫声对于沉睡中的人来说,真的不够大声,小狐狸急了,一爪就挠在了南宫画雨的脖子上,这下南宫画雨终于醒了,只是小狐狸没有料到自己那只刚痊愈的左前爪“威力”竟如此强大,竟把南宫画雨的脖子挠出了几道血痕。 南宫画雨疼得皱了皱眉,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得满手的鲜血,小狐狸也被自己的威力吓坏了,跐溜一下从床边蹦到了地上,可是一想到那些被妖怪封锁在“黑墙”之内屠杀的新弟子们,她也顾不上害怕南宫主人的愤怒和责罚了,只是着急地在地上大声叫唤,不断地转圈。 “你这是怎么了,小狐狸?”南宫画雨下床穿了鞋,穿上了外衫,看着地上情绪躁动的小狐狸问道。 小狐狸昂头看着南宫画雨大叫了几声,转身就往门外跑,边跑几步边回头看着南宫画雨叫唤几声,示意他跟上来。 南宫画雨跟着小狐狸来到了仙苑外,见不远处的天幕里一团黑压压的乌云,那不是一般的乌云,是妖气,他终于明白了小狐狸的意思了,弯腰捞起地上的小狐狸,朝着妖气萦绕的方向快步奔去。 小狐狸蜷缩在他的一只臂弯里,只觉着自己好似飞了起来,清风拂过她的脸庞,方才的不安和恐慌一下子都被吹散了。 很快,南宫画雨带着小狐狸来到了那堵半透明的黑墙之外,只见南宫画雨一只手朝着那堵黑墙轻轻一挥,黑墙立即破了一个大窟窿,眨眼的功夫,包围着整座宅院的黑墙瞬间瓦解,变成了黑烟,在夜空中消散了。 奔进宅院内后,一只浑身围绕着黑雾的妖怪正在用那弯刀般锋利的妖爪屠杀着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小仙徒,地上,集体床榻上,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卧房里近乎一半的小仙徒已经被妖魂杀死了,有的人的脑袋直接被拧掉了,有的人的肚肠被刨了出来,有的人胳膊腿都被卸掉了,场面惨不忍睹。 那妖怪杀了他们泄恨还不够,还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致死,实在是令人发指。嫉恶如仇的竺漓实在看不下去这歹恶的妖怪了,在南宫画雨与其打斗的过程中,她从南宫画雨的臂弯里一跃而起,怒而扑向了妖怪的身上,用那只刚痊愈也是刚挠伤了南宫画雨的左前爪狠狠地挠进了妖怪的脖颈里…… 妖魂惨叫着一把抓住了胸前正在撕咬他的小狐狸,准备将这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小狐狸塞进他的大嘴里嚼碎了吞食掉,南宫画雨此时着实被这小狐狸的生猛惊着了,不过他怎么会眼看着妖魂吞了这只如此有灵性又如此聪敏勇敢的小狐狸呢? 南宫画雨是不带剑的,地上有几把那些新仙徒掉落的剑,他就近拾起了一把剑,趁妖怪把注意力集中到小狐狸身上的时候,他一剑刺进了妖魂的胸口,长剑穿胸而过,妖魂再无反抗之力,狂啸了一声后,瞬间灰飞烟灭,被妖魂抓住的小狐狸顿时从半空中坠落,南宫画雨一个箭步,将小狐狸稳稳地托在了怀里。 此时,东丘平朔带着几个师弟拿着剑跑了进来,看着南宫画雨紧张地说道:“东边的那所寝院里的几十个小徒被妖怪袭击了,死伤惨重,我刚带着几个师弟斩杀了那边的妖怪,担心这边出事,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迟了,还是死了这么多人,师父还在闭关,他老人家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怪罪我们对新来的小徒弟保护不周。” “这些妖怪就是打探到了师父闭关去了,才敢肆意闯上忘尘崖来报复,几天前那几只闯进灵虚宫的妖怪被我们杀了,晚上他们的妖魂又来了,专挑这些刚入门的小仙徒下手,明明知道他们毫无抵抗的能力。这些小妖小怪恐怕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祸乱可能还在后头。”南宫画雨不安地叹道。 东丘平朔注意到了南宫师兄怀里的那只小白狐,好奇地问道:“师兄,这只小白狐现在就有能耐帮你抓妖了?你怎么带着她来了?就不怕妖怪吃掉她吗?” “她?别看她个头小,胆子可大着呢,刚才还帮了我的忙呢。”南宫画雨扔掉了手里的剑,摸着臂弯里的小狐狸的脑袋回道。 几个师弟点亮了灯盏,开始处理死伤的小仙徒,东丘平朔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了南宫画雨脖子上的血痕,伸手去碰了碰他的伤口,在小狐狸看来,他们这样的举止甚是暧昧。 “这就找借口摸上了,还当着这些小师弟的面,真的是真情至深不怕人笑话!”小狐狸暗自感叹道,扭过头去,不再看南宫主人和东丘平朔。 “没事,一点皮外伤,我们赶紧救治受伤的小徒吧。”南宫画雨把小狐狸放在了地上,开始和东丘平朔以及赶来的师弟们一齐救治受伤的小徒,处理那些已经死去的小徒的尸体。 就在他们忙着的时候,小狐狸知道自己逃跑的机会又来了,虽然她一时冲动帮了南宫主人一把,但是她之前还挠伤了南宫主人的脖子,她担心这个时候不跑出去躲起来,一会儿南宫主人忙完了就会带着她离开,将她送下山去。 小狐狸猫着四条腿轻悄悄地后退到了宅院门口,发现没人注意到她,赶紧转身准备跑…… “小狐狸,这大半夜的,你想去哪里?”忽地,背后响起一个富有磁性而响亮的声音,小狐狸停住了脚步,无奈地回头,发现叫她的人正是东丘平朔。 南宫画雨这才注意到了小狐狸,他看了看门口的小狐狸的眼神,思绪了片刻,精明的他一下子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走吧,跟我回去了,我不送你下山了。”南宫画雨走到门口,抱起地上的小狐狸,轻声对她说道,这下小狐狸安心了,乖乖地趴在他的臂弯里,眼睛却在盯着东丘平朔的脸,要知道,那可是她的“老朋友”,她担心哪天自己忽然变回人身了,会被他认出来。 第018章:仙山上的小偷 经过杀妖魂的那一战后,南宫画雨决议把小狐狸留下来,但是他觉得这小狐狸太调皮,怕她跑出南宫仙苑去外面惹出祸端,特地在她脖子上戴上了一个铜铃铛,小狐狸走到哪儿,铜铃就响到哪儿,到了夜里,铜铃还会发出橘黄色的光,不管小狐狸跑到哪里去了,只要南宫主人拉一拉手腕上的仙绳,小狐狸就会被铜铃带回到他身边。 这铜铃是关怀和保护,同时也是束缚和禁锢。竺漓从小被哥哥宠着惯着,性子又野又烈,自然是不习惯南宫主人对她实施的这种管教,一次她跑到忘尘崖上的一处大石上,观看那些仙徒集体练剑,正看在兴头上,不料脖子上的铜铃忽然箍紧了,嗖地一下她就被铜铃带飞了,飞回了南宫仙苑…… 啪地一下,小狐狸摔在了南宫画雨的书桌边,她也懒得爬起来了,她厌恨这种被人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生活,她趴在桌边,用下巴顶着桌面,瞪着一对黑闪闪的大眼睛看着南宫主人画着水墨画。 “小狐狸,我说过了,每次出去玩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就得回来,你今天又超时了,你的性子太野了,需要好好磨一磨才行啊。”南宫主人边提笔观赏自己的水墨画,边温声对竺漓说道。 小狐狸看着南宫主人的眉眼,无奈暗自感叹:“初见你还觉得你英气潇洒,一直崇拜你的剑术和仙术,也忍了你和东丘平朔之间的同性暧昧之情,你误会我,错手砸断了我的手也罢,我都原谅你了。只是,没想到你会用铜铃来限制我的自由……” 忽然,南宫画雨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一把抱起桌面上的小狐狸,托着小狐狸的身边,将它提到了眼前,双眼直视着小狐狸的眼睛,浅笑着说道:“看你的眼神,你是在怨我呢,怎么,是不是很讨厌脖子上的铜铃?” 原本是有一肚子的怨气,可是当南宫画雨直视她的眼睛的时候,一股狂流暖暖地涌上了竺漓的心口,她竟没了脾气了,只是呆呆地盯着南宫主人的笑颜。自那一刹那起,小狐狸迷恋上了南宫画雨的笑颜,有些情愫就在那猝不及防的时刻降临在灵魂深处…… 然而,一旦这种情愫扎根在心底,整个灵魂就变得忧郁了,变得不快乐了,懵懂的小狐狸并不知道自己变化的根源是什么。她忽然变得安静了,变得越来越听话了,每天跟在南宫主人身旁,看他画画,看他与东丘平朔比剑,看他去给那些新来的小徒弟教授仙术和剑术…… 竺漓只觉得南宫画雨认真起来的模样甚是迷人,好在她只是只小狐狸,她可以毫不避讳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南宫画雨一定没预料到这样痴迷的凝望是来自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而不仅仅只是一只小狐狸。 经过前几日的磨合,小狐狸和南宫主人终于和谐相处了下来。小狐狸也发现了忘尘崖的一个收仙徒的规矩,山上只收有仙根或者仙缘的男子,不收女子。竺漓知道这条规定后就更是明白了当初在破庙里偶遇的那位老婆婆的用心了,老婆婆若不将她变成小狐狸,估计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上仙山。 然而阴历十五这个特殊的日子又近了。 “我都到仙山来了,都变成小狐狸了,妖怪该不会还能找到这里来吧……”阴历十五的傍晚,小狐狸不安地趴在仙苑门口,暗自担忧着。 “小狐狸,你在想什么呢?天快黑了,你该回你的窝里休息了。”南宫画雨走到了小狐狸身后,将她从地上抓起,提到了眼前,盯着她的一对眼睛,温声说道。 “不对啊,我怕什么呢,南宫主人可是除妖的高手,万一今天那妖怪真找来了,正好,让南宫主人杀了它,以后我的生活就太平了……”一直活在谎言里的竺漓心底暗自天真地叹道,乖乖地窝在了自己的狐狸窝里等待着夜幕降临。 黑夜真的降临了,小狐狸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宽敞的宫殿里,天蒙蒙亮,宫殿里空荡荡的,宫殿高台上有一个又宽又大的雕花白石座椅。 竺漓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人身了,身上还穿着变成小狐狸之前的那身衣服,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身下发出了铜铃的声音,她撩开裤脚一看,原本箍在小狐狸脖子上的那串铜铃变到她的脚踝上了…… “糟了!如果天大亮后南宫主人发现小狐狸不见了,一定会拉动手腕上的仙绳,我就会被铜铃带回南宫仙苑……”想到这里,竺漓忙跑到了宫殿外,找了块锋利的石头,将脚踝上的铜铃绳割断了,她不能就这样被铜铃带回南宫仙苑,如果南宫主人发现小狐狸的真身是一个女子,一定会立刻送她下山,因为,山上不收女弟子,更不要说是会变成小狐狸的来历不明的女弟子了。 竺漓手里拿着铜铃,正思索着该将这铜铃藏到什么地方才好,忽地一下手里的铜铃猛地颤动了一下,竺漓被手里的铜铃带飞了出去,她害怕自己就这样被铜铃带回了南宫仙苑,忙松手放开了那串铜铃,眼看着那串铜铃在空中飞着,消失了。 “铜铃自己回去了,小狐狸却不见了,南宫画雨一定会出来寻小狐狸。恐怕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我了。”竺漓无奈冷笑着叹道,她知道忘尘崖的规矩,在忘尘崖上,没有谁会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算她女扮男装也不行,所有的仙徒都有名字在册,她是混不进仙徒之列的。 竺漓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大宫殿,宫殿的高门之上刻着“灵虚宫”三个大字,只可惜竺漓并不识字,她不知道那就是忘尘崖之上最神圣的地方,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何在阴历十五之夜来到了这个地方,还莫名其妙地又变回了人身。然而命运原本就是一个迷,只有大胆地往前走,才有可能一层层拨开谜团。 偷了一套仙徒的弟子服穿上后,竺漓走到了忘尘崖边境,天已大亮,她躲进了一个隐蔽的石洞里,这石洞是她几日前就物色好了的地方,她早就有准备,就怕哪天自己忽然变成了人身,会需要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地。 忘尘崖边境虽然隐蔽,竺漓躲在这里不容易被发现,但是环境也比较危险,经常有一些小妖小怪闯到边境来,甚至有个别仙缘深的人会靠自己的直觉走到忘尘崖来。 有一天清晨,石洞口忽然变得异常热闹,竺漓以为是崖上的仙徒路过,走进了石洞里。竺漓忙拿出一块绢帕系在了脸上,遮住了脸庞。 “石洞里有人!”带头走进石洞的一个年轻小伙看着女扮男装穿着仙山弟子服的竺漓大声说道。 竺漓知道再紧张也没用,她冷静地往石洞口走去,发现这一行人穿着各异,都是生面孔,不像是忘尘崖上的仙徒,再往石洞外看了看,原来是下雨了,这群人是进石洞躲雨来的。 “你们是……”竺漓看着领头的小哥哥问道。 “我们是看了忘尘崖贴在山下的公告后上山来参加入仙班的考试的。”小哥哥老实地答道。 竺漓听完这回答,心底暗喜,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忙回道:“我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可否让我与你们同行?” “好啊,小兄弟,那我们一起去,怎么称呼你啊?”那位领头的小哥哥憨实地笑着问道。 “云珞,叫我云珞。”竺漓答道,既然想好了要女扮男装混进忘尘崖,名字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哥哥叫云耿,她叫竺漓,她的“男儿身”就叫云珞。 “不行!谁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不能让他跟我们走!”突然,一个瘦瘦高高的大哥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看了看竺漓,厉声说道。 第019章:企图蒙混过关 “你们相信我,我们同村的一个大哥就在仙山上,你们看我这身衣服,这是仙山上的弟子服,是同村的大哥送给我的。山上的好多事我都听同村的大哥讲过,你们带上我不会吃亏的。”竺漓看着瘦瘦高高的那位大哥说道,这个人眼神带着一股戾气,让人不敢直视。 竺漓心里清楚负责收仙徒的南宫画雨的脾性,他办事严谨,明察秋毫,如果她单独上山,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但是如果她混在这一行人里一齐上山参加考试,就没那么容易被察觉有异样了。 “哎,就让他随我们一起去吧,云珞兄弟,我叫英奇,今年十七岁,你看起来年龄比我小,就叫我英奇哥吧,你跟着我,别看这瘦子比我高,他叫英飞,是我弟弟,我们家我说了算,他不敢把你怎样,你别搭理他。”领头的小哥哥咧嘴笑着看着竺漓说道。 “我们不欢迎他!”英飞皱眉怒声看着他的哥哥英奇说道,当着十几号人的面,他就敢这样大声顶撞自己的哥哥。 “欢迎不欢迎,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大伙儿也都听见了,这位云珞兄弟的同村大哥就在仙山上当仙徒,他只是想和大家结伴上山有个照应,大伙儿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带上他啊?”英奇看着大伙儿问道。 “带上他吧!没准还能帮大家过关考试呢!”那一行人有人附和道。 就这样,竺漓混在这一队人里面,“正大光明”地上山了。 “云珞兄弟,你干嘛一直蒙着脸啊?”英奇走在竺漓身旁,看着她问道。 “哦,咳咳……我前几日不小心得了伤风,病还未痊愈,怕传染给你们,所以才蒙上的。”竺漓连忙咳嗽了两声,撒谎道。 “诶,没事,听你的声音,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就别蒙着脸了,这样说话怪憋乎的。”英奇拉掉了竺漓脸上的布,憨直地笑道。 “兄弟,你这模样真像个姑娘!哈哈哈!”扯下竺漓脸上的布后,英奇大笑了起来。 “英大哥别笑话我了,我可是男子汉!”竺漓粗着嗓门一本正经地大声回道。 “对不起啊,我开个玩笑而已,云耿兄弟别计较啊!”英奇见竺漓较真了,连忙道歉道。 “嗯,这种玩笑以后可别开,仙山上只收男弟子。”竺漓看着英奇低声回道。 “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开这种玩笑!”英奇拍着胸承诺道,一对粗犷的八字眉架在他那一对圆眼睛上,一张大嘴,笑起来就露出满嘴白牙,看起来愈发憨实可爱。 然而英飞却狡黠地打量着竺漓,他不喜欢这个皮肤细腻白皙,说话声音也像女人的陌生人,总觉得他另有所图,说不定想害他们。 来到了灵虚宫宫门外,果然,负责招收仙徒的真的是忘尘崖的大弟子大师兄南宫画雨,竺漓站在人群中间,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南宫主人,心里竟莫明地紧张,手心都冒冷汗了。 “排队了!排好队掐完脉才能入灵虚宫大门。”忽然,东丘平朔带着两个师弟在灵虚宫宫门口支起了一个大栏杆,把来参加入仙门考试的一群人全部挡在了灵虚宫大宫门之外。 大伙儿纷纷排队好了,八字眉圆眼睛大嘴巴的英奇就排在竺漓的身后,竺漓让他排在前面,他拒绝了,说是他是当哥哥的,得让着年龄小的弟弟。 “英大哥,排队掐脉是什么意思?”竺漓看见南宫画雨和一个小师弟一起坐在栏杆边的木桌边,南宫画雨在给排在队伍前面的人一一掐脉,而坐在他身旁的小师弟则拿着毛笔在洁白的绢帛上做着笔记。 “掐脉甄别男女啊!听说负责掐脉的这位大师兄乃一神人,他只要掐一掐来人的脉搏就能辨别对方的性别。原本入仙门没有这档麻烦事的,但是听说以前真的有一女子女扮男装,过了入仙门的考试,还在灵虚宫上惹出了大的祸事,被灵虚宫的掌门师父一剑赐死了。自那以后,所有参加入仙门考试的人都要先排队让大仙徒掐脉。旁边那个拿着笔做记录的小徒弟估计是在登记过关者的姓名、出生地等信息。”英奇低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竺漓心虚地回道,觉得麻烦大了,万一南宫画雨一掐她的脉搏,发现她是女子,那她就只能被赶下山去了。 不过竺漓性子烈,不到黄河不死心,还是硬着头皮排在了队伍里,她想到了自己的左手并非是常人的手臂,之前被南宫主人用玉研砸碎了手骨,后来他用仙木接好了她的左手,一会儿南宫主人给她掐脉的时候,她就伸出左手来,看他能掐出她是男是女。 “放我进去吧!求求您了!”突然队伍前面传来一个姑娘的哀求声,竺漓探出身子循声望去,发现还真有和她一样女扮男装想混入仙班学仙术的女子。 “荒谬!你一女子,怎可入仙班!你女扮男装有辱师尊,看你年幼无知,就不责罚你了,还不自行离去?!”南宫画雨果然铁面无私,就算那姑娘跪在她跟前,梨花带雨般地苦苦哀求,他也毫不留情。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进仙班学仙术?!男女都是人,你们却独收男弟子,不公平!我不回去!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那姑娘跪在地上不起来了,大声问道。 “平朔!扔她下山去!”南宫画雨冰冷地命道,东丘平朔立马领命,让他手下的两个师弟动手驾着那小姑娘,将她拖拽到了灵虚宫门边的悬崖边,像扔一个累赘一样,狠狠地将那女子抛下了悬崖。 同样身为女子,竺漓自然是看不惯灵虚宫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可是她也只能默默忍着胸中的不快,只是惋惜地轻声叹道:“这样扔她下悬崖,不是草菅人命吗?她也没犯多大的罪过啊……” “哪能?她不会有事的!灵虚宫宫门边的那丈悬崖是通往山下的捷径,从那儿掉下去的人,会安然地落在山脚的林子里,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此时,站在竺漓前面的英奇听见了竺漓的唏嘘,回头看着她低声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没想到英大哥知道这么多山上的规矩。”竺漓看着英奇低声叹道。 “我也是四处打听来的消息,我太想入仙门学仙术了。”英奇一边低声回道,一边跟着竺漓和队伍往前走了几步。 “英大哥为何要学仙术,也是为了斩妖除魔吗?”竺漓好奇地问道。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如今,妖魔作怪,平常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听说上忘尘崖做仙徒学仙术可以远离人间疾苦,也没有妖怪赶闯来这里作恶……”英奇老实地答道。 竺漓点了点头,没有告诉他,其实前几天忘尘崖上就死了几十个新来的小徒弟,全部是被妖怪害死的,南宫主人为了不引起山下百姓的恐慌,封锁了消息。 终于,轮到了竺漓了,南宫画雨侧着脸,目光平视着远方,也不抬头看看竺漓,开始按照规矩给她掐脉,竺漓伸给他的是左手,那只接过仙木的左手。 南宫画雨掐着竺漓左手的脉搏,愣了一会儿,微微蹙了蹙眉头,抬头看了看站在眼前的竺漓,又平静地对坐在身旁做记录的小师弟说道:“可以了。” 小徒弟点了点头,看着竺漓说道:“报上你的姓名,生辰,出生地。” 竺漓收回了手,看了看南宫画雨平静的脸,将自己虚假的姓名以及她认为是真实的生辰和出生地报给了做记录的小徒弟。 所有过了掐脉这一关的人都被带进了灵虚宫排队,就在竺漓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准备跟着英奇走进灵虚宫继续排队的时候,她身后响起了一个冰冷而严肃的声音,那人喊道:“云珞,你过来一下。” 竺漓再熟悉这声音不过了,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南宫画雨,他的眼神看似平静,可竺漓知道他的脾性,他是一个喜怒都藏于心底的人。竺漓点了点头,跟在南宫画雨身后,随他走到了灵虚宫宫门口的那丈悬崖边。 第020章:比智勇斗心魔 “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我推你下去?”南宫画雨冷冰冰地看着竺漓的眼睛,低沉着声音问道。 听完这话,竺漓怔怔地仰视着南宫主人的脸,她心里直打鼓:难道自己的女儿身被南宫主人识破了?可为何当时又让我过关了?不对,之前那个女孩被识破后当场就被揭发了!难道,难道南宫主人根本掐不出我是男是女,才这样故意试探我? “我为什么要跳下去?我是过了关的弟子,我要参加考试,要进仙班学仙术。”竺漓硬着头皮,壮着胆子,看着南宫画雨理直气壮地回道。 南宫画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直叹:还真心机深沉,到这时候了,还这么冷静,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让我把不清的脉搏,辨不清男女,难道非得逼我不成…… “伸出你的右手来!”南宫画雨拉起竺漓的右手就开始给她掐脉,任凭竺漓怎样用力挣脱,他也不放手。竺漓觉得这下彻底完了,一定会被南宫画雨发现她是个姑娘。 不过情况好像没有竺漓想象得那么糟糕,她发现南宫画雨的脸色变得温和了起来,难道他还没能掐出她是男是女? 竺漓赶紧用力挣脱了南宫画雨的手,怒而问道:“你在干什么?!仗着自己是灵虚宫大弟子就可以这般欺侮新弟子吗?!” 南宫画雨没有再抓起竺漓的手掐脉,只是冷脸看着她说道:“你会后悔的。” 说完,南宫画雨就挥袖走远了,竺漓则跑进了灵虚宫内,跟着其他人领了新的弟子服,入住进了专门给他们准备的一处宅院里。 南宫画雨回到了自己的仙苑里,懊恼地捶了一拳他的书桌,他骨子里高傲,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因为他其实根本掐不出竺漓的性别,两只手都掐过了,也分辨不出她是男是女。他只能沉默,如果他承认了,他觉得整个忘尘崖上的弟子都会笑话他,会暗地里嘲笑他学术不精。 当然,南宫画雨也不能直接扒了竺漓身上的衣裳,虽然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来确认她的性别。可是,作为天下最大的仙门,用这等粗暴低俗的办法来甄别一个人的性别,传出去了,又会让人耻笑。他是大弟子,他的颜面就是整个忘尘崖上所有师徒的颜面,他不能失了分寸。 虽然竺漓靠着自己的烈性和强硬,躲过了南宫主人的掐脉辩性别,扛过了他布下的心理战术,最后真的让她蒙混过关了,但是她也从此被南宫画雨盯上了,一旦南宫画雨发觉她是个女子,她就会被南宫画雨秘密地清理出师门。 夜里,南宫画雨来到了那些参加考试的人的临时住处,让看管他们的师弟将他们召集了起来,第一关考验要开始了。 一共有五十七人参加考试,南宫画雨站在他们面前,严肃地说道:“今晚,我们要把你们五十七人送到忘尘崖的一个地牢里,地牢里囚禁着杀过人的妖怪,明天清早,能走出地牢的人就算通过了初试。” “杀过人的妖怪?那进去以后,还能活命吗?”这五十七个人当中有胆小者怯怯地问道。 “怎么了?怕了啊?!这就怕了啊?那赶紧下山去吧!以后降妖除魔,指不定哪天命就断送掉了,怕死的话,赶紧走吧!”东丘平朔最讨厌那些胆小怕死却还妄想入仙门学仙术的人,朝那人大声训斥道。 “把我们和妖怪关在一起,还要关一个晚上,那不是死定了?”英奇的那一对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看着竺漓低声叹道。 “别紧张,这里是仙山,他们不会让我们这些毫无仙术的人白白送死的,这只是在考验大家的胆量。”竺漓悄声对英奇说道,英奇听了这话,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英奇担心自己的弟弟英飞会被吓跑,不希望自己的弟弟错过了进仙班的机会,特地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悄声告诉他,让他千万别退缩,忘尘崖的仙徒将他们安排到关押妖怪的地牢,只是在考验他们的胆量,不会真的放妖怪出来伤害他们。 可是,当他们一行人被带到地牢的时候,地牢里的恐怖景象把一向胆大的竺漓都吓呆住了,地牢里满地都是骷髅,十几个囚笼被钉在了地牢的石墙上,囚笼里关着的都是似人似兽的妖怪,一个个面目狰狞,在笼子里撕裂着嗓门嚎叫着…… 不少胆小的人刚一进地牢就被吓哭了,有的人甚至被吓得尿裤子了,转身就想逃出地牢,可是地牢的门已经被锁上了,门口的仙徒都离开了。 竺漓知道南宫画雨不会真的弃他们不顾,他一定是在某个角落里监视着地牢里的一切。 突然,地牢里的火把一下子全都熄灭了,黑暗里,有妖怪的嚎叫声,有胆小者的哭喊声,甚至有人在大喊着救命,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竺漓摸到了一个角落里,安静地坐了下来。 “漓儿,你看看我啊,我是你的夫君,我死得好惨,好惨……”忽然,余大树惨白的脸出现在竺漓的眼前,竺漓吓得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不怕妖魔鬼怪,唯独怕面对余大树的鬼魂,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是她害死了余大树。 “大树,你,你怎么也在这儿?”竺漓慌张地盯着大树的脸,在黑暗里,余大树的脸白得瘆人,眼睛里只有一片灰白,不见黑色的瞳孔。 “漓儿,我在地底下,好冷,你摸摸,我的心脏没了,肚肠也被掏空了……”余大树用他冰冷的手死死地抓着竺漓的手,将竺漓的手塞进了他的空腹腔里。 竺漓颤抖的手摸进了余大树冷冰冰空洞的的腹腔里,忽然,余大树的腹腔越变越大,大得像一张能吞下竺漓整个人的巨嘴,黑洞洞的巨嘴里有一股刺骨的冷风吹出来,余大树的脑袋从那巨嘴里探了出来,他伸出双手猛地一下就将竺漓拽了进去。 “大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在黑暗里,竺漓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深渊里,她无助地大声叫喊着,叫喊着……黑暗里除了她的叫喊声和她的回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漓儿,别怕,哥哥在,别怕,相信我,大树不是杀的。”终于,在无底的黑暗里,竺漓听见了云耿的声音,她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眼前,竺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地牢的角落里,天亮了,阳光从地牢的门口照射到她身上和地牢的地上,她站来起来,发现墙壁上关押妖怪的囚笼根本就是空的,地上也没有骷髅头,五十七个人当中,有三十多人都被吓昏死了,一个个躺倒在地上,脸上的神情都是惊恐状的。 终于,地牢的门打开了,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带着几个师弟走了进来,登记了一下站起来的二十几人的姓名,让东丘平朔带他们出去了,南宫画雨则留在了地牢里,带着几个师弟救醒了昏死在地上的三十多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看起来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竺漓也随着东丘平朔离开了地牢,二十几人里面,东丘平朔唯独找她说话。 “回师兄,我叫云珞,我以前没见过你。”竺漓低声回道,装作从来都不认识东丘平朔。 “是吗?不对……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让我好好想想……”东丘平朔盯着竺漓的眼睛,疑惑地说道。 “你真认错人了!”竺漓有些心虚了,害怕被东丘平朔认出来。 东丘平朔一边盯着竺漓的眼睛看,一边带着他们一行人往灵虚宫的方向走,突然他盯着竺漓的眼睛说道:“我想起来了!” “想,想起什么?”竺漓吓得站住了,低着头轻声问道,不敢再让东丘平朔直视她的眼睛。 第021章:忘尘崖上赌誓 “小芋头!你好像是和小芋头同村,我看了你登记在册的记录,你来自泗水村,对吧?”东丘平朔笑着问道。 那一声小芋头,直把竺漓吓得手心冒冷汗,她还以为东丘平朔真认出她来了,她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回道:“没错,我是来自泗水村,但是我们村没有叫小芋头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小芋头,那是我给她取的外号,她叫竺漓,是一个机灵的小丫头,长得跟你很相似,你们不会是兄妹吧?”东丘平朔盯着竺漓的脸认真地问道,竺漓有些惊讶,没想到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东丘平朔却记得她的名字,还记得她来自泗水村。 “哦,漓儿,那是我的同胞妹妹,你见过我妹妹啊?”竺漓咕噜着一对大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东丘平朔问道。 “是啊,见过啊!看来我猜对了,你们还真是兄妹,难怪长得如此相像!”东丘平朔笑呵呵地说道。 “嗯,师兄好眼力!”竺漓看着东丘平朔赞道,心里只叹: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东丘师兄比南宫主人好对付多了。 “原本计划还有一场考验的,只是我大师兄在刚才那一关下的迷魂阵太严苛了,竟然一大半的人都被自己的心魔吓昏死了过去,我们商议后临时决定,直接把你们过了关的这二十一个人留下来。”东丘平朔对竺漓解释道。 “那太好了,那师兄现在是要带我们去灵虚宫吗?”竺漓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竟然过关了,被留了下来。 “是啊,去灵虚宫赌誓,赌誓过后,你们就正式成为忘尘崖的仙徒了,以后会由大师兄南宫画雨以及我带着你们学习仙术,新来的仙徒开始学的都是基本功,不识字的人得先学会认字。”东丘平朔带着他们往灵虚宫的方向走去,耐心地解释道。 “赌誓?”竺漓疑惑地看着东丘平朔,她不明白为何入仙门做仙徒之前还要赌誓。 “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每一个忘尘崖的弟子在正式成为仙徒之前都要赌誓,包括我师父。”东丘平朔耐心解释着,带着竺漓他们来到了灵虚宫大殿内。 来到灵虚宫大殿内,所有的弟子都肃穆地站成一长排,面对着大殿之上的一副石像,空气似乎凝固了,就连喜欢说笑的东丘平朔也一脸庄严,和新进的弟子们站在一排,面对着那尊白石像。 竺漓仔细地观察着那石像,石像的脸太模糊,辨不清模样,只能大致看出是个男子,竺漓猜测,他可能是灵虚宫真正的主人,可能已经仙逝了,灵虚宫的弟子才会将他的模样雕刻成一尊石像,让所有的弟子都来膜拜他。 一阵静默之后,南宫画雨走进了大殿,站在那尊石像前面,面对着所有人,严肃地说道:“做忘尘崖的弟子最大的禁忌就是放不下儿女私情,放不下情欲、贪欲。触犯了禁忌,轻者会受到严酷责罚,重者会被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上忘尘崖。今天,你们就当着师尊的面赌誓,如果触犯了禁忌,将失去忘尘崖仙徒的身份,失去最心爱的人。” “这是什么规定?我已经有心上人了,非要赌誓,这仙徒不当也罢!”一个书生模样的新弟子听完南宫画雨的话,不解地大声说道,说完就挥袖下山去了。 “好!走得好!还有人要走吗?不走的话就要当着师祖的石像赌誓了!”南宫画雨一脸肃穆,看着竺漓他们冷漠地高声说道。 “如何赌誓?”有人提问道。 “看我示范给你们:我,东丘平朔,愿以忘尘崖仙徒的身份和最心爱的人的性命赌誓,从此以后谨遵教诲,一生摒弃儿女私情,以护天下苍生太平为己任,穷其一生修炼仙术,斩妖除魔,妖魔不除,绝不贪恋私情!”东丘平朔神情庄严地高声示范道。 只是东丘平朔示范后,还是没人敢带头赌誓,这样的誓言,没有足够的决心,恐怕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赌誓。 “我,云珞,愿以忘尘崖仙徒的身份和最心爱的人的性命赌誓,从此以后谨遵教诲,一生摒弃儿女私情,以护天下苍生太平为己任,穷其一生修炼仙术,斩妖除魔,妖魔不除,绝不贪恋私情!”竺漓带头高声说道,她太清楚自己为何要上忘尘崖入仙门了,她也不怕赌誓,她觉得,第一,她没有私情,第二,她恨妖怪,确实愿意穷其一生致力于斩妖除魔。 有人带头,很快大伙儿都纷纷开始赌誓,赌誓结束后,十几个老仙徒也来到了灵虚宫大殿。 为了避免之前新仙徒集体被妖怪屠杀的惨案,这一次南宫画雨决定将二十个新进仙徒分别指派给几个师弟,让他们跟仙术精湛的大仙徒生活在一起,这样可以更好地教好这些新弟子,还可以随时保护他们的安全。 “你们自己挑选师父吧。”赌誓过后,南宫画雨看着二十个新弟子命令道。 大家纷纷开始选自己的师父了,这些新来的弟子哪敢挑师父啊,与其说是徒弟挑师父,不如说是师父挑徒弟…… “云师弟,你跟我吧,我教你仙术和剑术。”东丘平朔浅笑地看着竺漓说道。 竺漓看着东丘平朔一脸灿烂的笑,心里直叹:谁愿意要你做师父了?我虽然没有见识过你的仙术,但是你的剑术我可很了解,你比南宫主人的剑术差远了,我才不要跟你学…… 只是,竺漓又怎么好当着众仙徒的面拒绝东丘平朔呢?她看了看站在一旁背对着她的南宫画雨,他高大的背影那么冷,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怎么?你还嫌弃我啊?”见竺漓半天不回话,东丘平朔自己觉得尴尬,还是硬撑着笑脸问道。 “我……谢谢师兄,我怎么会呢,我是太高兴了,我愿意跟着师兄学习。”竺漓看着东丘平朔的笑脸,低声回道。 “云珞,你过来……”忽然,南宫画雨转过身来,用冰冷的眼光看着竺漓喊道。看见大师兄将自己刚收的小徒弟叫了过去,东丘平朔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他没有想到,从来不收徒弟的大师兄会忽然跟自己抢徒弟。 “他是我的徒弟。”东丘平朔跟着竺漓走到了南宫画雨跟前,他看着南宫画雨较真地说道。 “二十个新师弟里面,你随便挑谁都行,就他不能跟你,他得跟着我。”南宫画雨一张冷脸对着竺漓,霸道地对他的师弟回道。 “那我不要徒弟了!”东丘平朔有些恼了,他弄不明白为何从来不收徒弟的大师兄会突然跟他抢徒弟。 “东丘师兄,您愿意收我做徒弟吗?”忽然,英奇的弟弟英飞走到东丘平朔跟前,一脸谄媚的笑,恭敬地请求道。 “去去去!一边去!我不收徒弟!”东丘平朔把自己的怒气全发泄在了英飞身上,厌嫌地看着他回道,说完就负气挥袖离去了。 英飞自然不服气,觉得这忘尘崖也不是什么圣地,两师兄弟争抢一个徒弟就算了,他谦卑地来求师,却遭到如此羞辱,他将内心的嫉恨全都嫁接到了这个叫云珞的师弟身上,发誓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将他驱逐出忘尘崖。 然而,南宫画雨要收竺漓做徒弟,绝对不是因为他有多欣赏这个小师弟,而是他觉得这个小师弟来历不简单,怀疑他特意用诡异的法术掩盖住了自己的性别,猜测他一定有阴谋,说不定他就是一个道行高深莫测的老妖怪,他不希望这么危险的一个人物留在他师父最喜欢的徒弟东丘平朔身边,万一东丘平朔有个什么闪失,师父出关后,一定会责怪他这个大师兄没有照顾好师弟。 第022章:不愿做你的奴 东丘平朔负气先行离去了,最后只剩下英家两兄弟没有找到师父,原因是在忘尘崖上,除了南宫画雨之外,没人敢收被东丘平朔拒绝过的弟子,而英奇是哥哥,在弟弟没有找到师父之前,他是不会独自找个师父自己去修仙术的,就这样,他们俩都没有找到师父。 “你们两个去跟着东丘师兄学仙术,如果他问起,你们就说是大师兄安排的,他断不敢再拒绝你们。”南宫画雨对英家两兄弟安排道,他们连忙感谢,按照吩咐去找东丘平朔去了。 竺漓跟着南宫画雨来到了南宫仙苑,竺漓再熟悉南宫仙苑的环境不过了,因为曾经还是只小狐狸的她,在仙苑里生活了小半月。 “师父,我给您沏茶。”走进仙苑后,竺漓恭敬地说道,说完就径直走向了仙苑里的老树墩打磨而成的茶几旁,她清楚南宫画雨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喝什么样的茶。 “别叫我师父,我从来不收徒弟。”南宫画雨冷眼看着竺漓,漠然回道,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师弟是诚心来学仙术的,又怎么会愿意真正收他做徒弟呢,更不要说教他仙术了,恐怕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也只是为了进一步监视他。 “不叫师父?那,叫您师兄。”竺漓沏好了茶,双手将茶端到了南宫画雨跟前。 南宫画雨接过茶杯,看着竺漓冷冰冰地说道:“也别叫我师兄,你叫我南宫主人吧。” 竺漓沉默了,她明白了,南宫画雨一直在怀疑她,在排斥她,不让她叫他师父,也不让她叫他师兄,就是没有接受他做忘尘崖的弟子,要求她叫他南宫主人,就是只当她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奴。 “南宫主人,您尝尝我给您沏的茶吧。”竺漓内心虽然有些失落,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为了学到上乘的仙术和剑术,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南宫画雨抿了口茶,觉着这茶汤浓淡相宜,喝完唇齿留香,味道还不错,又尝了一口,然而温暖的茶汤远不够融化他心底对眼前这个小师弟的芥蒂。 “戴上这串铜铃。”南宫画雨从衣袖里掏出一串铜铃,要求竺漓戴上。 看着南宫画雨手里的那串铜铃,竺漓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以后还是会像以前的小狐狸一样,失去自由,像个奴隶一样,被南宫画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铜铃?”竺漓装作对这铜铃一无所知的模样,疑惑地看着南宫画雨,也不愿接受他的“馈赠”。 “戴上它。”南宫画雨霸道而冷漠地命道,竟也不屑解释。 竺漓摇了摇头,想要拒绝,不料却惹怒了南宫画雨,他一把抓起竺漓的左手,硬是将那串铜铃戴在了竺漓手腕上。 “你!”竺漓瞪着南宫画雨,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怨气。 “我告诉你,只要你人还在这忘尘崖上,你就得时时刻刻戴着它,如果我发现你摘下过它,就是违背师命,我可以随时将你赶下忘尘崖。”南宫画雨冷漠地看着竺漓的眼睛,严苛地说道。 竺漓默然接受这霸道无理地“馈赠”,心里哀叹:你就是怀疑我,又没有证据揭穿我,又顾及自己的颜面,怕承认你掐脉没能辨出我性别的实情,怕忘尘崖的弟子甚至天下人耻笑你的仙术不精,你就是想监视我,想逼我放弃,逼我自己漏出马脚……恐怕我不能如你所愿! 然而,馈赠铜铃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南宫画雨根本没打算教竺漓任何仙术和剑术,就连进竹林练剑,也不带上竺漓,而是将她留在仙苑里练字,借口很简单,他说竺漓不识字,必须先学写字和认字…… 每次南宫画雨出门之前,他都会给竺漓布置超量的写字任务,当他忙完了事情回到仙苑,竺漓的任务还没完成,他常常故意刁难竺漓,要求她每天必须学会几十个字,学不会就不许休息,不许踏出仙苑半步。 几天后,东丘平朔独自来到了南宫仙苑,他一进仙苑就看见竺漓站在书桌边练字的模样,清风吹起竺漓身上的白衣,东丘平朔只觉得这师弟模样像极了那个机灵的“小芋头”,越看他越觉得心里欢喜。 “云师弟,好几天都不见你了,原来你在刻苦练字啊。”东丘平朔笑着走到竺漓身旁,看着她笔下的字。 “是啊,南宫主人让我留在仙苑里把字练好。”竺漓一边埋着头认真地在绢帛上练着字,一边低声回道。 “你的字已经练得够好了,该休息了,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我师兄他人很古板的,你和他待在这里,一定很无趣吧?”东丘平朔看着竺漓的眼睛,微笑着问道。 “我不去,我得先把今天的字练完。”竺漓拒绝道,抬头看了一眼东丘平朔,看见了他脸上温暖的笑,之后又忙着埋头练字了。 “不练了!我说不练了,跟我出去走走吧,如果我大师兄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硬拉你出去的!”东丘平朔夺过了竺漓手中的笔,看着她的脸,笑着说道。 竺漓怔怔地看着东丘平朔,看着他满脸温暖的笑,心里疑惑道:难道东丘平朔移情别恋了?他不再爱南宫主人了?转而喜欢上我这个云珞师弟了?我可不是男人……咦!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我不去。把我的笔还我。”竺漓一边伸手去夺东丘平朔手里的毛笔,一边低声拒绝道。 “不给,就不给!”东丘平朔邪笑着将手里的毛笔藏到了背后,竺漓无奈地弯腰伸手去他的背后夺毛笔…… 这样一幕正好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南宫画雨看见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竺漓训斥道:“云珞!你在干什么呢?跟师兄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竺漓忙站直了身子,双手背到了身后,她知道不论自己如何解释,南宫主人也不会真正原谅她,她还不如省点说话的力气,待会儿才有精力练字。 “师兄!你是打算培养一个书童吗?一天到晚地逼着云师弟习字练字!本来挺机灵的一个小师弟,现在都被你教成了一个呆子了!”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埋怨道,他如此稀罕这个小师弟,全是因为他是小芋头的亲哥哥。 “我教训师弟,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了?你成天游手好闲的,好好练剑了没有?!你是师兄,要给新来的众师弟做榜样,懂不懂?!”南宫画雨严肃地看着东丘平朔训斥道。 “我?我……你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动不动就对我发火?我只是担心你再这样对待这个小师弟,他哪天真会变成一个呆子!他可是你的入门弟子,他变成了呆子傻子,忘尘崖的所有弟子只会笑你教不好徒弟。你别忘了,马上到了忘尘崖一年一度的剑术比赛,你这呆子徒弟打得过谁?”东丘平朔实在忍无可忍,觉得南宫画雨最近的脾性确实变得有些古怪,无奈对他指责道。 “你出去!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南宫画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直接对师弟下了“逐客令”。 “走就走……”东丘平朔还是忌惮南宫画雨的,看他脸色不对,也不敢再激怒他,把毛笔塞到了竺漓手里后就无奈地挥袖离去了。 竺漓拿着毛笔蘸了蘸墨汁,默不作声地开始继续练字,南宫画雨觉得她在利用东丘平朔,越看她,他心里越愤懑,他没有想到这个师弟如此沉得住气,越是这样的敌人,越是可怕,可是他真的错了,竺漓又怎么会是他的敌人呢?她顶多是他的奴。 第023章:原来是女儿身 “别写了!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南宫画雨一把夺过竺漓手里的毛笔,抓着她的手腕,怒目瞪着他的脸,问道。 “企图?企图就是学忘尘崖上最好的仙术和剑术,斩妖除魔。”竺漓直视着南宫画雨的双眼,一字一顿大声答道。 “如果让我发现你图谋不轨,我会杀了你。”南宫画雨用他左手掐住了竺漓的脖子,满眼都是杀气,冷漠地看着她警告道。 竺漓看着他的双眼,也不挣扎不求饶,只是低声地回道:“我相信,忘尘崖的大弟子南宫画雨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南宫画雨看着竺漓清澈的大眼睛,听着她不卑不亢的话语,忽然有些惭愧,莫明觉得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眼神,他松开了手,将视线转移到书桌上绢帛上,看见了竺漓新写的字。 竺漓的字是越认越多,越写越好了。南宫画雨看得出来,她很用心,也很努力,有那么一刹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是不是误会这个小师弟了,但是直觉总让他觉得,这个小师弟的目的不纯,来历不简单。 可能南宫画雨自己也不清楚,他对这个小师弟的抵触,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他的出现让南宫画雨尝到了挫败感,他掐脉竟然掐不出这位小徒弟的性别,这对他的仙术是一种侮辱,想要逼迫小徒弟自己漏出马甲,可这小徒弟却如此沉得住气,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种挫败…… 然,女儿身终究是女儿身,十四岁的竺漓面临着她人生的初潮,清晨她起床,发现身下的白衣染了血迹,最懂女儿家的事情的乌塔姐姐也不在竺漓身旁,娘亲也不在身边,仙苑里还住着一个时刻想揭穿她真实身份的南宫画雨,要躲开一个大男人的监视,还要对付这来得不是时候的初潮,这就很尴尬了。 好在南宫画雨近日比较繁忙,经常不在仙苑里,她有时间去处理她的尴尬。南宫画雨虽然一直怀疑她的身份,但是从来不会过多监视她的私生活,这是他作为忘尘崖大弟子独有的气度。 刚扛过了初潮的折磨,眼看着阴历十五要到了,竺漓又开始担心了,上一个月的阴历十五,她在灵虚宫醒来,发现自己从小狐狸变回了人身,这一次阴历十五,又不知道会有什么怪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万一被南宫主人发现了她的异常,觉得她是妖,说不定她就会被南宫主人一剑刺死。 庆幸的是,阴历十五平安度过了,虽然第二天她清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忘尘崖上的竹林里,但是她趁在南宫主人醒来之前,及时赶回了仙苑里。就这样,她侥幸地夺过了这一劫。 夏日的天气变得愈发闷热了,黄昏的时候,东丘平朔带着他的两个师弟英奇和英飞来到了南宫仙苑,对南宫画雨和竺漓邀约道:“今天天气太闷热了,我们一起去绝月湖边洗澡吧,听说其他的弟子都去了。” 南宫画雨不喜欢热闹,但是他看了看竺漓的神色,竺漓好像很怕跟师兄师弟一起去湖边沐浴,他竟一口就答应了师弟东丘平朔的邀约。 “走吧,你愣在这儿干什么?”南宫画雨看着杵在一边的竺漓问道。 “我近日有些伤风,不便去湖边沐浴。”竺漓找了托词,拒绝道。 “那可不是普通的湖水,你伤风了,下湖水里泡一泡,没准病就好了,走吧。”东丘平朔边把竺漓往外拉,边笑着说道。 “我不去,不去……”竺漓忙推开东丘平朔,脚步不断往仙苑里退。 南宫画雨看着这一幕,心里叹道:莫非她是个女子?我竟把一个女子留在了忘尘崖! 此时,心里早就排挤着竺漓的英飞觉得他报复的时机到了,他觉得这个叫云珞的小师弟如此抗拒去湖边和大家一起沐浴,一定是有他的难言之隐,他偏要让云珞难堪! “走吧!小师弟,难道你害羞?!我扛你去湖边……”高高大大的英飞一把抡起身材瘦弱的竺漓,将她扛在了肩上,朝着忘尘崖上的绝月湖快步奔去。 “英飞!你放我下来!我不去!”竺漓尴尬地使劲捶打着英飞的背部,极力想从他背上挣脱。 “走吧,别害羞啊,大家都是男子,你怕什么?”东丘平朔笑着跟在英飞身旁,英奇和南宫画雨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绝月湖的方向走去。 竺漓发现没人愿意帮她,她懊恼地看了一眼东丘平朔,都怪他硬是要邀他们去湖边洗澡,她挣扎着,难过地看着南宫画雨冰冷的脸,她明白,南宫画雨也不会帮她…… 很快,来到了绝月湖,一帮光着膀子的男子聚集在湖里洗澡,竺漓硬生生被英飞扛到了湖边,湖里面有些师兄弟连裤子都没穿,谁会料到忘尘崖之上会有女人呢。 竺漓恼羞地闭着眼,实在痛恨这个硬扛她来湖边的英飞,她瞪了一下眼神冷漠的南宫画雨,她再也忍不住她内心的恼怒了,紧闭双眼吼着英飞:“你放我下来!再不放我下来我可要打你了!” “哎哟,你还闭上眼睛了?!大家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英飞扭头看着背后肩上的竺漓,狡黠地笑着。 竺漓彻底发怒了,啪地一下狠劲地扇了英飞一个耳刮子,骂道:“混账!放我下来!” 那一巴掌扇得英飞半天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哥哥英奇忙劝着弟弟英飞说道:“弟弟,你还是放云师弟下来吧,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放我下来!”竺漓又扇了英飞一巴掌,她怒视着南宫画雨,那一巴掌里有多少怒火不是冲着英飞,而是冲着她的南宫主人,她怒了,打人就是打人了。 英飞被竺漓打了两巴掌,更是恨她恨得牙痒痒,东丘平朔看这一幕看傻了眼,只是觉得这小师弟的个性倒是像极了他的妹妹小芋头。 “好,我放你下去!”英飞一脸邪恶,黑着脸,举着竺漓,一把将她扔进了绝月湖里面,扔进了那群在湖里半裸或者全裸的师兄弟中间…… 竺漓水性好,她恼羞地在水里扑棱了两下,整个人都湿透了,头发也全部散落了下来,她害怕周围有人看出她是女儿身,迅速地潜入了湖底,很快就游走了,远离了这帮她讨厌透了的师兄弟们。 在湖底里游了很久,直到游到了一片幽静的湖岸,竺漓才潜出湖底,上了岸,坐在了湖边的一片树林里,身上从头到脚全湿透了,长发湿哒哒地散落在她肩上和背上,她独自哽咽着心里的委屈,开始疯狂地想念曾经在泗水村的生活,她想念她的云耿哥哥,想念她的娘亲,想念乌塔姐姐…… 突然,一件白衣裳从半空飘到了她跟前,像是有人特意将那件干净的白色弟子服扔给她的,她捡起了那件衣裳,遮挡在自己身前,朝衣服飘过来的方向低声而警觉地问道:“谁?” “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就下山去吧。”从树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竺漓听出了他的声音,是南宫画雨。 “我不能下山。”竺漓知道南宫画雨一定发现了她是女儿身,可是在没有学到上乘的仙术和剑术之前,她是死也不愿放弃的。 “你是女子,灵虚宫不收女弟子,你自己下山去吧,别逼我打你下山。”南宫画雨站在茂密的树荫里,背对着竺漓,无情地回道。 “我不下山,打死也不下山。你打吧,反正,你又不是没打过我,我的手被你打折过,难道你忘了吗?”竺漓忍着眼泪,倔强地回道。 第024章:你是妖还是人 “你说什么?我何时将你的手打折过?”南宫画雨吃惊地问道,他打过的妖怪,杀过的妖魔,不计其数,他以为竺漓是他打过的某一个妖怪,只是他实在想不起是谁。 “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画,你拿玉砚砸断了我的左手,后来你拿仙木帮我将断掉的手重新接上了……南宫主人,我说了这么多,你想起我是谁了吗?”竺漓难过地问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之所以想告诉南宫画雨她就是小狐狸,是希望南宫画雨能念在往日与小狐狸的主奴关系上,能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继续以云珞师弟的身份留在忘尘崖。 南宫画雨沉默了,他当然记得了,那只他亲自抱上忘尘崖的小狐狸,当初在山下抱起小狐狸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发觉小狐狸身上有任何妖气,可为什么小狐狸忽然变成了一个小姑娘了,而他在给小姑娘掐脉的时候,也丝毫没发觉她身上有妖气…… “小狐狸,你到底是妖还是人?”南宫画雨低声问道,他终于明白,为何他掐不出她的性别,那是因为那根仙木已经融合进了她的骨骼和血肉你,仙木是没有性别的,是那根仙木扰乱了他的判断。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他每次与她对视的时候,总觉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识,原来,她就是他的小狐狸。 “我,我是人。我娘是人,我爹也是人,我哥哥也是。南宫主人,请你相信我,我考入仙门真的没有什么企图,我只是想学好仙术和剑术,我想要杀掉害我的妖怪,我想查出泗水村消失的真相,我想找回我的亲人和朋友,你要相信我。”竺漓听南宫画雨的语气缓和了些,忙趁机求道。 “修仙学术,是为了斩妖除魔,庇佑苍生。岂能像你这样,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你不适合做忘尘崖的弟子,你下山去吧。”南宫画雨无情地回绝道。 “我不懂南宫主人所说的那些大道理,我知道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连自己的亲人和家人都保护不了,何以庇佑苍生?”竺漓高声回道。 南宫画雨沉默了片刻,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倔强但却如此果敢有主见的小姑娘就是他当初亲自抱上仙山的小狐狸。如果,她永远只是一只小狐狸,那么他绝对有能力庇护她一世安稳,可奈何,她是个人,还是一个小姑娘,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宫画雨希望自己能够像处置那些女扮男装企图混进忘尘崖仙班的女子一样,将竺漓扔下山去,可是他却下不了决心。他已经被身后的这个是妖非妖,是人非人的女子扰乱了心绪,变得优柔寡断了。 “你不下山也罢,继续以云珞师弟的身份留在忘尘崖也罢,不过,我不可能教你仙术和剑术,你也不要再回南宫仙苑了。如果师父出关后,发现了你的女弟子,他老人家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吧。”南宫画雨说完话就离开了。 竺漓没有接受他特地送来的衣裳,她默然坐在树下,直到头发和身上的衣服全部干透,这时候,天也快黑了。 竺漓看了看手腕上的铜铃,心里哀叹:这铜铃是南宫主人的东西,既然他不要我这个徒弟了,我得把东西还回去,还有他送来的衣裳,我也不要。 回道南宫仙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仙苑的门是敞开的…… 竺漓摸黑走了进去,发现整个南宫仙苑里面都是一片漆黑和寂静,竺漓不知道是南宫画雨还没有回来,还是他忘了点灯,忘了关门。 “把铜铃放到书桌上,我就走……”竺漓心里暗自叹道。 走到书桌前,竺漓刚摘下铜铃,忽然听见了南宫画雨的声音,他冷冰冰地问道:“谁让你回来这里的?” 竺漓慌地循声望去,看见南宫画雨就站在角落里的窗户前,背对着她。 “主人,我是回来还东西的,我这就走。”竺漓将铜铃和白衣裳搁在了书桌上,就朝门口快步走去,她不明白为何南宫画雨对她如此冷漠,想当初,她还只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南宫主人还经常对着她温暖地笑,如今,却只能看他那冷若冰霜的脸。 “你站住!谁让你摘下它的?给我戴回去!我说过,只要你人在忘尘崖上一天,你就必须时刻戴着它,除非你要下山去了,从此不再做忘尘崖的弟子!”南宫画雨对着已经走到了门口的竺漓冷言斥道。 “南宫主人不要小狐狸了,小狐狸就不再是主人的奴了,小狐狸没有必要再戴着这串铜铃了,我会去给自己找新的师父。”竺漓站在门口,转身看着南宫画雨平静地回道,虽然她看似平静,可是内心多半是酸楚的,可是这偌大的忘尘崖,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她心中的酸楚呢? 然而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触动了南宫画雨看似冰冷异常的心,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串铜铃,又走到竺漓身前,漠然地看着她问道:“你要去找谁当你的新师父?东丘平朔吗?他已经有两个徒弟了。” “如今您不要我了,整个忘尘崖又有谁敢收我做徒弟?恐怕只有他会考虑收我做弟子,肯教我仙术和剑术了。”竺漓低声回道,她求过南宫主人留她下来,不会再求第二次。 “你小心点,如果让他发现你是女儿身,他会杀了你的,他身上的那把断情剑就是师父赐给他斩妖除魔的,他最恨的就是像你这样乔装成人的女妖。”南宫画雨低声警告道。 “我不是妖。东丘平朔不会杀我的。”竺漓压制住内心的彷徨和失落,低声回道,南宫主人没有逼迫她下山,她已经很感激了,她不奢望他会念在往日的主奴情分上,将她留在南宫仙苑,更不奢望他会教她仙术和剑术。 其实,南宫画雨是想将她留在身边,既可以保护她,也可以监视她,可是他清楚这个女子已经让他失了方寸,他不敢再留她,他害怕自己会一错再错,是的,他也会害怕,堂堂忘尘崖第一大弟子南宫画雨也会害怕,然,他只能用冰冷的外表来掩藏他内心深处的慌乱。 竺漓天生也不是喜欢求呵护的女子,从小跟着云耿进山打猎的她,性子里有着男儿的烈性和果敢,南宫画雨不留她便不留,纵然她内心眷恋着他曾经那温暖的笑容,她绝不摆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求他留她。 竺漓看了看南宫画雨冰冷的脸,便朝门外径直走了出去。 “戴上它!”南宫画雨疾步追了上前,抓住了竺漓的左手,将那串铜铃再一次戴在了她手上。 “何必呢?踏出这仙苑,我不再是你的狐,更不再是你的奴,我会守规矩,会听新主人的话,我已经不需要这串铜铃。我不要。”竺漓盯着南宫画雨的眼睛,漠然拒绝道。 南宫画雨也不知道为何此时他非让竺漓戴上这串铜铃不可,竺漓说得很有道理,既不是你的狐,也不是你的奴了,为何还要带着铜铃化作的枷锁?凭什么? 然而,整个忘尘崖恐怕也只有竺漓敢这样拒绝南宫画雨,偏偏面对这女子的拒绝,他南宫画雨又无可奈何,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无可奈何,只觉得这女子实在可怕,难怪师父定下规矩,不让女人上山修仙术。 竺漓扯下手上的铜铃,塞进了南宫画雨的手心里,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竺漓走后,南宫画雨就再也没关上过仙苑的门。 东丘平朔自然是肯收竺漓做徒弟了,还当着她的面将英飞教训了一番,警告英飞不准再欺负竺漓,在东丘仙苑里,竺漓跟着英家两兄弟一起在东丘平朔那里学仙术,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一天傍晚,东丘平朔将英家两兄弟支出去打水了,他和竺漓坐在仙苑门前的一棵老松树上聊着天。 “云珞,你的妹妹竺漓背上是不是有一片像血色树根纹络一样的胎记?她的具体生辰是哪天?”他看着竺漓认真而严肃地问道。 “原来你刻意接近我,是为了打听我妹妹漓儿的事。”竺漓故作淡定地笑道。 第025章:暗自生长的根 “什么叫故意接近?话别说得这么酸涩!我是认真地打听你妹妹的事,你可要详细地跟我说说。”东丘平朔笑着看着竺漓的眼睛,认真地回道。 “我也不知道她背上胎记的事,她是女孩子,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可能盯着她的背部看?她的生辰和我的一样!我们是龙凤胎,一天出生的!”竺漓看着东丘平朔撒谎道,不过对于她背上的胎记,她记得小时候,那胎记还很小,她越长大,胎记越多,那红胎记好像是小树根在不断生长和蔓延。 “一天出生?你确定?”东丘平朔一脸狐疑地看着竺漓。 “嗯。”竺漓应道。 “真的?那你让我看看你的背!”东丘平朔话刚说完,就开始扒竺漓的衣服。 竺漓忙躲闪,东丘平朔仍旧不肯罢手,一边拉着竺漓脖子后的衣裳,一边笑着说道:“都是男子汉,你有什么好羞涩的?!” “你放手!”竺漓无奈怒打着东丘平朔的手,两人纠打着从树上摔了下去,竺漓摔在了东丘平朔怀里,两人的嘴唇不偏不倚地对上了,就这样,竺漓少女时期的初吻不明不白就没了! 东丘平朔双手还抓着竺漓背后的衣裳,他自己也傻住了,没想到自己初吻竟给了一个男子!可为什么,他感觉怪怪的呢? 正在此时,南宫画雨刚巧来到了东丘仙苑的门前,他撞见了竺漓趴在东丘平朔身上“亲吻”他的那一幕。 看着东丘平朔傻愣住的模样,而他的双手仍旧抓在竺漓的背后,竺漓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怒气,啪地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骂道:“无耻!放开我!” 这一巴掌扇得甚是响亮,刚打水回来的英家两兄弟也看见了,纷纷嗔目结舌,心里直叹:我的娘!云师弟竟然连东丘师兄都敢打! “成何体统?!”南宫画雨朝着草地上那两人怒斥道。 竺漓这才看见南宫画雨来了,英家两兄弟也回来,他们都“见证”了这一幕,东丘平朔被她扇了一巴掌后,方才“如梦初醒”,忙松手,竺漓从他身上快速爬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局面,转身就跑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来到树林后,竺漓坐在了山涧边的岩石上,脑海里全是摔在东丘平朔怀里的那一幕,还有南宫画雨撞见那一幕后,他眼神里的惊愕和怒火。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动手打了东丘平朔,她的脾气还是太暴躁了,而且那一幕让南宫主人和英家两兄弟都看见了。 竺漓不知道回到东丘仙苑后该如何面对东丘平朔,虽然平日里他只是让他们三个徒弟直呼他师兄就行,但是她的仙术和剑术确实都是他教授给她的,徒弟怎可动手打师父。 “回去跪下认错?不行,是他先无礼扒我的衣裳的!不回去了?那还能去哪儿?才学了点皮毛功夫,难道就这样放弃,下山去?”竺漓懊恼地挣扎着,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天黑了,夏夜的萤火虫在四周飞舞着,竺漓躺在岩石上犹豫着,懊恼着,夜深人倦怠,山涧边凉风阵阵,她也不管不顾了,就那样躺在大石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整个泗水村都被一场大火烧没了,全村的人都被那魔火烧死了,没一个人逃出来,包括她的娘亲和哥哥。 “娘,哥哥……”竺漓在梦中哭泣着。 “云师弟,你怎么睡在这儿了?跟我回去吧。”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东丘平朔找到了竺漓,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竺漓从大石上坐了起来,她知道如果她就这样负气离开了忘尘崖,凭她学会的那点仙术和剑术,她是不可能查出泗水村消失的真相,她必须留下来,她看着东丘平朔低声说道:“师兄,我,我今天不该打你,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是我鲁莽了,你跑掉后,我师兄就将我痛骂了一顿,说我举止轻浮,没有为人师表的模样……你,怎么哭了?我刚刚听见你在梦中喊娘和哥哥,你还有哥哥?”东丘平朔看着眼前这个小师弟,轻声询问道,他也不知道何时起,竟对这小师弟心生了许多的疼惜。 “师兄你听错了,我做恶梦了,说胡话罢了。”竺漓擦干了眼角的泪,低声回道。 “是吗?我听错了?”东丘平朔怀疑地低声问道,风吹起了竺漓脖子后的长发,刚睡醒了竺漓没有注意自己上身的衣带有些松散了,后颈部暴漏在了东丘平朔地视线里,东丘平朔看见了她后颈部那树根模样的胎记…… 回想着当初英飞扛她去湖边洗澡的闹剧,还有白天他要扒她的衣裳,她的那份誓死不从的抗拒,以及此时此刻看见她暴漏在外的颈部,前面颈部没有男儿的喉结,后面颈部有着和小芋头一模一样的胎记…… “难道云师弟就是竺漓?不可能!他是大师兄亲自挑选的弟子,如果他是女儿身,大师兄早就将他扔下山去了,可是……”东丘平朔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趁竺漓不留神的时候,他一挥手,将她头上的男子发髻打散了…… “你干什么?!”竺漓忙用双手挽起头顶垂落至后背的长发…… “你就是小芋头。”东丘平朔盯着竺漓的眼睛,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不是!”竺漓重新了盘好了发髻,跳下了大石,快步走远了。 “还狡辩,难怪我说你和她怎么那么像,身形、模样,就连脾气也那么相似!难怪英飞师弟扛你去湖边洗澡,你会那么反感,还打他,难怪今天死活不肯让我扒了你的衣裳看你的背部,还打我,还骂我……你告诉我,你是怎样瞒过我大师兄混进灵虚宫的?他知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东丘平朔追上竺漓,挡在了她身前,一副终于真相大白的模样,逼问着竺漓。 竺漓躲闪着东丘平朔咄咄逼人的眼神,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倒映着一个人影,看来有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竺漓明白,再这样被东丘平朔逼问下去,一定会让那个偷听的人抓到把柄,也不知道他居心何在。 “你够了!明天你陪我下山,我带你去找我妹妹竺漓,到时候你就知道你今天的猜疑是多么幼稚愚蠢!”竺漓看着东丘平朔大声说道,边说话边用眼神和手指按时那棵大树的方向。 东丘平朔表面上轻浮浪荡,却身负师命,一直在秘密调查十几年前的一桩惨案,这件事就连大师兄南宫画雨也不知情。他在竺漓的暗示下看见了那黑影,知道有人在偷听…… “明天不行,师父要出关了,忘尘崖所有弟子都必须待在仙山等他老人家出关,一个都不能少。不过,我量你也不敢骗我。”东丘平朔不再逼问竺漓,而是盯着那黑影说道。 当他们试着靠近那棵大树的时候,躲在树后面的人迅速逃离了。回到东丘仙苑后,东丘平朔不准备再让竺漓和其他几个师弟睡在同一间寝舍,又担心借口不够充分,会引人猜忌。 “你今天竟敢动手打我,我罚你去忘尘崖绝壁上的忘情楼思过,将那儿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必须一尘不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回来。”东丘平朔找了一个理由,将竺漓罚到了忘情楼,那里可是忘尘崖上最清冷偏僻的地方,只有犯了罪过的弟子才会被关到那里面壁思过。 竺漓连夜收拾了简单的包袱就上绝壁上去了,她是犯了过错的弟子,没人敢送她,她本来想带点干粮上路的,可是连伙房里的师兄弟都不敢拿出干粮给她。 夜深风大,她独自攀上绝壁,来到了清冷幽寂的忘情楼里,刚推开木楼的大门,一阵幽冷的风扑面而来,风里透着淡淡的花香。 楼里一片漆黑,竺漓将随身带着的火种吹亮了,在暗淡的火光的照耀下,她大概看清了这忘情楼的布置,一张木床,一个屏风,一张书桌,几张木凳子,她的手触碰到了身旁的凳子上,摸了一手的尘埃。入夏了,可这绝壁上的忘情楼里到处透着一股阴寒。 第026章:尘埃里开出花 “这么厚的尘埃,这里是有多久没人来过啊……”竺漓用手按了按凳子上的尘埃,不禁暗自感叹道。 竺漓走到了书桌前,在桌下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截蜡烛,她点了蜡烛,将蜡烛捏在手里,发现满桌子都是厚厚的尘埃,就连桌上的老竹笔筒里也是满满一笔筒的尘埃 一阵大风吹了进来,满楼的尘埃在风中旋转,蜡烛也被吹灭了,尘埃太厚太浓,竺漓不得不紧闭双眼和嘴,用衣袖捂住了鼻子,风停了,她还半天不能睁开眼睛。 鼻子里呛进了灰尘,竺漓咳嗽了几下,睁开眼睛再一次点亮了蜡烛之后,再一看眼前的书桌,奇怪了,书桌上的尘埃全都消失了,那老竹笔筒里满满的尘埃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株绿芽。 满屋子死气沉沉,愈发衬托得这老竹笔筒里的绿芽稀罕,竺漓端着蜡烛,将蜡烛的烛光凑了过去,弯腰低头仔细端详着笔筒里的那株绿芽。 “好鲜活的一株绿芽,没想到这样死寂的地方竟也会生长出这样可人的活物……”竺漓忍不住用她那纤细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笔筒里的绿芽,忽地一下,那绿芽开始疯长,一眨眼的功夫,绿芽的茎蔓就高出了笔筒。 这样忽然疯长的绿芽,着实吓着了竺漓,她慌地收回了手,端着蜡烛后退了两步,怯怯地远看着笔筒里那株疯魔一样狂长的绿芽,很快,绿芽的叶子一层层散开,变大,绿芽顶尖长出了花蕾,花蕾迅速地开出了花,一朵白色的花。 竺漓怔怔地站在不远处,双眼盯着那朵白色的花,她没有见过这种白色的花,也不敢再靠近这一刹那间疯长的白花,她面对着那朵白花,双脚后退到了屏风后,将屏风后的木床收拾干净后,她便坐到了床头,靠着床背,也不敢躺下去睡觉,只觉得那老竹笔筒里突然开出的白花太邪性,说不定是妖怪变的,她担心妖怪会趁她睡着后将她活吞了…… 只是竺漓不知道,有个人就在忘情楼门外,他依靠着楼外的木柱,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明月,默默守护着楼里面的人。 天亮的时候,竺漓闻见满楼里的花香,她下床来到了书桌前,看见那白色的花安静地开放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楼里面来,竺漓嗅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看着白色花瓣上晶莹剔透的水珠。 “这样洁白,这样清香的花,就算是妖怪,也一定是一个善良纯洁的好妖怪。”竺漓看着那朵白花轻声感叹道,她觉得若是恶妖,夜里早就现原形杀了她了,不会这样安静地绽放了一整晚。 竺漓开始打扫楼里的尘埃了,在打扫书桌下的抽屉的时候,在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卷书卷,书卷里白色的绢帛已经泛黄,绢帛上面写满了字句,竺漓小心翼翼地将那书卷擦拭干净,放在了枕头下,准备闲下来的时候再细细品读。 忙了一上午,终于将忘情楼里里外外地打扫得干干净净了,她在附近的小树林里采摘了一些野菜和野果,吃饱后,竺漓困倦了,靠在床上,拿出了枕头下面的那卷书,开始细读。 只是竺漓发现开头的一句话里就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字,她又看了看接下来的几句话,几乎每句话里都有那个字。她大致翻阅了整卷书,发现从头到尾,她几乎能辨认出所有的字,唯独只有那个字,她不认识。 “我不信因为一个生字,我就读不了这卷书了。为何南宫主人几乎教我认识完所有的字,唯独不教我认识这个字?!”要强的竺漓心里暗自决意,她一定要看懂这书卷,一夜未眠,还忙碌了一上午的她,本来已经困顿不堪,可是偏偏就是那一个生字,让她有了一定要立刻读懂读完那卷书的欲望。 反复细读那书卷,竺漓终于猜到了那个字的意思,原来是个情字。 “不为情生,却为情死……”书卷开篇语便是这句话。 竺漓自然是不懂得情为何物,只是在这卷书卷里,她读得,情能致死,看来它比毒药还毒。 再细读一遍这书卷,竺漓似乎懂了写书人的悲痛,她感觉自己好像懂了情为何物,卷尾那一句:若有来世,负了天下人,也绝不要再负你。 竺漓不禁唏嘘:看来写这卷书的人是负了他最爱的人,估计他多半是动了情,乱了心性,惹怒了师父,才被罚到这里来思过,也不知道写这书的人到底是谁,是否还活着…… 竺漓收好了书卷,用她随身携带的白色绢帕将书卷包好了,将其放回了书桌抽屉里便回到床榻休息了。她太累了,这一觉,她睡得太沉,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小姑娘,也躺在她身旁,安静地陪了她一下午。 “你是谁?!”竺漓醒来后,发现身旁躺着一个小姑娘,惊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发现这小姑娘模样甚是可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如雪如凝脂一样的肌肤,衣裳的颜色也很特别,上半身的衣裳是洁白的,下半身的衣裳的颜色渐变成了淡绿色,脚上穿着一双干净的深绿色的布鞋。 “你是谁?”小姑娘学着竺漓的样子,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浅笑着看着竺漓问道。 “你怎么学我说话?你到底是谁?!”竺漓忙穿鞋下床,站在床边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姑娘。 “你怎么学我说话?你到底是谁?!”小姑娘也学着竺漓下床的模样和说话的样子,连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也是在模仿竺漓。 竺漓诧异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傻乎乎却满眼都闪着灵气的小姑娘,发现她身上散发着清幽的花香,那花香的味道和书桌上老竹笔筒里开出的那朵白花散发出来的香味是一样的。 “该不会是那朵花妖吧……”竺漓心里惊讶地叹道,快步走过屏风,来到了书桌前,发现笔筒里生长的那朵白花不见了。 “你……”竺漓惊地一转身,看见那小姑娘正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她又在模仿竺漓的表情,一张精致干净的脸全是惊愕。 “你叫什么名字?”竺漓看着她认真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立马模仿着她的神情和语气,同样问道。 竺漓知道了,自己不用再问这个小姑娘了,她就像刚出生的婴孩,对自己,对这世界,一无所知,不过她是聪敏且已经长大了的“婴孩”。 接下来的日子里,竺漓可有得忙了,她要照顾这个“大孩子”,好在这孩子异常聪敏,学习能力超乎竺漓的想象,所有的话语,所有的事情,只要竺漓示范一遍,她就会了。 几天后,小姑娘终于不再模仿竺漓了,她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言语,不过她格外地依恋竺漓,基本上竺漓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竺漓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唤她栀儿。 一天傍晚,竺漓带着栀儿在忘情楼的一片瀑布下洗衣裳,栀儿淘气,跳进了瀑布下的水潭里打水花,还用双手将水推洒到竺漓的身上,竺漓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在栀儿的影响下,她也跳进了潭水里,很快,两人就在瀑布下的潭水里嬉戏开了。 忽然,不远处飞来一根柳条,柳条如剑神附身,不偏不倚地直刺入了栀儿的胸口,就那样,栀儿在竺漓的眼前骤然倒下,倒进了潭水里,身上胸口的血在水里蔓延开了,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和她身体四周清澈见底的潭水。 第027章:剑指南宫画雨 竺漓顾不上去看是谁在暗中拿柳条刺杀栀儿,她嘭地一下双膝跪在了潭水里,双手将栀儿从水里托了起来,借着潭水的浮力,将她拖到了岸上。 “栀儿,你忍住,姐姐给你止血,止血……”竺漓紧张地拿双手按在栀儿胸口的伤口上,可是鲜血还是不断地从竺漓的指缝里溢出。 “姐姐,我疼……”栀儿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她躺在草地上,痛苦地看着竺漓,低声说道。 “是谁?!是谁要杀我的栀儿!”竺漓发怒了,朝着林子里大声怒吼道。 “她是妖,必须死!”忽然,南宫画雨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冷酷无情地看着竺漓回道。 “是你!她哪里得罪你了?!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为何要杀她?!”竺漓跪在地上,双手按在栀儿的胸口,怒视着南宫画雨,激愤地怒斥道。 “她是妖,该死!你不好好在忘情楼里思过,却在瀑布之下和一个女妖嬉戏,若是让其他师兄弟看见了,恐怕到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你,不仅是她会被杀死,你也会被赶下山去。”南宫画雨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竺漓拉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冰冷地回道。 “人尚且分善恶,妖魅乃外物生灵所化,也分好与坏,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杀了,你这样滥杀无辜,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又何分别?”竺漓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着南宫画雨胸前的白衣襟,仰视着他的眉眼,痛斥道。 “只要是妖,都该杀。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师父无礼。”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睛,看见了她眼睛深处里的愤怒和悲痛。 “师父?你何时认我这个徒弟了?!我没有师父!你救她,今天你必须救活栀儿!”竺漓怒视着南宫画雨,紧紧地攥着拳头,拳头里揪着南宫画雨的衣襟,她恨不得让他也尝尝长剑穿胸而过的痛苦,只可恨她没有那个能耐,也狠不下心来。 任凭竺漓如何怒斥他,如何撕扯他胸前的衣襟,南宫画雨他仍旧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神情冰冷地看着竺漓。 “若我今天不救她呢?”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而暴躁的小姑娘,低声而冰冷地问道。 竺漓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内心无法接受他杀掉栀儿的事实,看他的神情,他似乎丝毫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你若不救她,我会替她报仇。”竺漓松开了双手,绝望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奄奄一息的栀儿,转而仰视着南宫画雨的眼睛,愤恨地回道。 “好一个孽徒,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南宫画雨漠然点了点头,看着竺漓骂道。 竺漓捡起地上的树枝,使出了东丘平朔教给她的剑术,南宫画雨双手背到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每次都轻而易举躲闪过了竺漓的攻击。 尽管竺漓用尽她所学的招数,手中的树枝却连碰到南宫画雨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替栀儿报仇了。 天快黑了,竺漓恼怒着想尽办法去刺杀南宫画雨,打斗的过程中,她的头上的发髻全散开了,被愤恨冲昏了头脑的竺漓甚至忘了这一天是阴历十五,当夜幕将天地遮掩得一片漆黑的时候,竺漓没有像以前的阴历十五那样,魔怔地迅速闭上眼睛,陷入死沉的睡眠里,而是继续在攻击着南宫画雨。 突然一下,竺漓犹如剑神附体,手中的树枝直指南宫画雨的心脏口,竟刺到了他的胸口,南宫画雨疾步后退着,不让这孽徒将树枝刺得太深,没想到竺漓真的想要杀了他,追着他,用力将树枝刺深进他的胸口。 “你果然是妖孽!”南宫画雨惊叹道,他看着眼前长发乱舞的竺漓,她虽没有化身妖魔,可浑身散发着妖魅的杀虐之气。南宫画雨挥起一只手,将刺进胸口的树枝折断了,反掌一推,一掌便将竺漓打飞了出去。 南宫画雨眼看着被他一掌打飞出去的竺漓快要撞到身后的大树干上,他冰冷坚硬的心忽地疼了一下,忙疾步追了过去,试图接住她,可是还是太迟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竺漓要撞到树上的那一刹那,懊恼而悔意占据了他原本冷漠的心。 好在赶来探望竺漓的东丘平朔出手及时,用身体挡在了大树前,双手环抱着飞行他怀里的竺漓。 只是竺漓小小的身板哪受得起南宫画雨的那一掌,只在东丘平朔怀里说了一句话,她看着东丘平朔哀求道:“我不是妖孽,救我的栀儿。” 话刚说完,她便昏厥了过去。 “小芋头!”东丘平朔跪坐在地上,抱着竺漓,难过地喊道。 “她是女子,你放下她。”南宫画雨看见东丘平朔接住了竺漓,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算是沉下去了。 “你既然知道她是女儿身,又怎能打得下去手?!”东丘平朔怀抱着竺漓,仰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南宫画雨责问道。 “她是妖,还是女妖,她刚才还想杀了我,你想想,你的剑都近不了我的身,为何她拿着树枝却能刺进我的胸口……”南宫画雨看着东丘平朔说道,看着竺漓躺在师弟的怀里,他的心莫明地不痛快。 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胸前的血迹,他根本不相信竺漓是妖,他看着南宫画雨生气地说道:“你是什么意思?我的剑术是大不如你,难道我的徒弟的剑术就一定要比我差才正常吗?小芋头天资聪颖,刻苦好学,你不肯教她,我来教她,她能刺伤你,说明她平日里一定苦心钻研了剑术。你是不服气啊还是看不惯一个小姑娘竟能拿树枝刺伤你忘尘崖第一大弟子南宫画雨啊?!” “荒谬!你如此护着她,该不是对她动了情吧?她不能再留在忘尘崖了。”南宫画雨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再做解释,只是漠然地对东丘平朔说道。 “动情?师兄你懂情为何物吗?我和小芋头只是好朋友,我喜欢她,难道就是一定是对她有情吗?大师兄你一向沉稳仁智,怎么如今变得如此轻浮暴虐?”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责问道。 “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也来教训我?”南宫画雨也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很乱,也实在看不下去竺漓躺在东丘平朔的怀里,但是他又弯不下他的腰去拉开东丘平朔的手,身为忘尘崖第一大弟子,他背上的“包袱”太重,他是不能轻易“折腰”的。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救活那小花妖?!”东丘平朔着急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 “救她?为何要救一个妖?”南宫画雨拒绝道。 “你打伤了小芋头,她是女儿身,你我都不便近她的身,只有救醒了那小花妖,让她帮忙给小芋头看看胸口的伤,让她在忘情楼里帮忙照顾小芋头。再说了,你若不救活那花妖,恐怕就算小芋头醒了也还是会找你理论,她是个倔脾气,谁都不怕,师父快出关了,万一事情闹大了,让师父知道了你我竟收了一个女弟子,到时候事态就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住的。”东丘平朔无奈又着急地催道。 “我可以答应她,救活小花妖,但是等她醒来后,她必须带着花妖立即离开忘尘崖。”南宫画雨严肃地看着东丘平朔说道。 “好,我答应你,等她醒来后,就命她带着花妖下山!”东丘平朔承诺道。 南宫画雨用仙术救活了花妖,带着竺漓回到忘情楼后,他与东丘平朔守在忘情楼外,楼内,小花妖给竺漓的胸口上了药,而躲在黑暗里的一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幕幕…… 第028章:灵虚宫的审判 几日后,竺漓的伤痊愈了,东丘平朔亲自来到了绝壁上的忘情楼,让她带着小花妖栀儿离开忘尘崖。 然而,竺漓又岂是那听凭人安排自己去留的女子呢。她打过东丘平朔,还敢剑指南宫画雨,恐怕他们当中谁命她下山去,她都是不会听从的,她有自己的方向,她是一匹烈马,一旦她认准了方向,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咽血哽泪,也不会轻易回头。 “我不下山,师父不是要出关了吗?我要问问他老人家,为何就不能收女弟子。我还要问问他老人家,为何只要是妖怪就该死。像栀儿这样善良单纯的妖怪就不能和我们做朋友吗?”竺漓打理着书桌老竹笔筒里的那枝白花,倔强地看着东丘平朔说道。 东丘平朔淡淡一笑,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轻易答应下山去的,他故作严肃地说道:“这可是大师兄的命令,你也敢违背?” “大师兄再厉害,那也得听师父的安排。我现在不找他,也不求他了,我等师父出关。”竺漓一边给那白花浇水,一边固执地回道。 “这是什么花?它不会就是那小花妖变的吧?”东丘平朔也不再拿大师兄吓唬竺漓,他已经清楚,竺漓现在也不怕大师兄,心里直叹,好一个烈性丫头! “是,你说话小声点儿,她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这花的名字,我给花妖取名为栀儿,那我们就叫这花为栀儿花吧。”竺漓眼睛盯着那娇艳的白花,低声对东丘平朔回道。 “栀儿花?要不叫栀子花吧,同‘知子’,懂你的意思。”东丘平朔拿起毛笔一边在书桌上的绢帛上写下“栀子”和“知子”思个字,一边提议道。 “栀子花,‘知子’?好啊,这名字好,以后就叫她栀子花。”竺漓欣然笑着回道。 东丘平朔看着竺漓的笑颜,他知道她留在忘尘崖就是想学仙术和剑术,他低声问道:“我来教你仙术和剑术可好?” “真的?你还肯教我?”竺漓喜出望外地看着东丘平朔问道。 “当然,你比英家两兄弟有天分多了,我自然是愿意教你的。”东丘平朔笑着回道。 “谢谢师兄愿意教我。”竺漓感激地看着东丘平朔,随着他来到了绝壁之上的一片树林里的空地上,跟着东丘平朔学起了剑术和仙术,东丘平朔虽然剑术和仙术远不及南宫画雨,但是他却是全身心投入地教竺漓,把他所知道的一切技巧和诀窍都传授给了竺漓。 东丘平朔观竺漓舞剑时候的专注神情,他明白这女子骨子里有着男儿的血性和烈性,悟性也极高,她超越他,是迟早的事。不过,他却也甘心情愿将他所学全部传授给她,只要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看着她感激的眼神,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没有南宫画雨心系天下苍生和顾全大局的胸怀气度,他只想随心而活。 他们在树林里,在红花绿叶之间自在比剑,可是,要知道东丘平朔还收了两个徒弟,他这样厚此薄彼,难免让英家两兄弟心里不平衡,特别是弟弟英飞,他小气善妒,本来就一直不喜欢竺漓,得知东丘平朔每天都上绝壁上去找竺漓练剑后,他更是嫉恨竺漓。 虽然东丘平朔知道竺漓是女儿身,虽然绝壁之上荒凉偏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东丘平朔还是叫竺漓师弟,竺漓也还是穿着弟子服,一副男儿打扮。 傍晚时分,练了一天剑了,竺漓和东丘平朔坐在石崖边吹风,竺漓对东丘平朔说道:“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明天见。” 忽然,英飞带着几十个师兄弟来到了绝壁之上,他们正朝着东丘平朔和竺漓走来,光看那群人的一副咄咄逼人的神色,就知道来者不善。 “师兄,有人向我们举报,说云珞师弟是个女子,您怎么能教一个女子仙术和剑术呢?我们必须赶她下山去!”英飞带头说道,眼睛斜视着竺漓。 “谁举报的?给我站出来!”东丘平朔气恼地站了起来,看着几十个师弟大声问道。 “有人匿名举报的,他将云珞师弟是女子的消息写在了绢帛上,分别丢到了我们的寝院里,难道东丘师兄没有收到这个举报消息吗?”一个与东丘平朔几乎同年上忘尘崖的仙徒严肃地看着他问道。 “故一阁,你都是忘尘崖的老人了,你竟也跟着这群师弟瞎起哄,还不带他们回去?!”东丘平朔看着故一阁严厉地斥责道。 “大家都是男儿身,如果此事纯属造谣,为了不让大家误会这位云珞师弟,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当众自己证明他是男儿身。”故一阁走到人群前面,看着竺漓和东丘平朔说道,一副主持正义的英雄姿态。 竺漓从石崖边站了起来,东丘平朔将她拉到身后,皱着那对剑眉看着故一阁和那些师弟们呵斥道:“荒谬!这里是忘尘崖仙山!岂能容你们亵渎?当众证明男儿身?亏你是他们的师兄,你也能想出这个馊主意!你们都给我回去!” “师兄,您不要再护着云珞师弟了,如果他真是男儿身,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呢?您当初说是罚他上绝壁崖思过,可是您最近每天都来绝壁崖教他剑术和仙术,难道您是知道她是女儿身,才故意让她待在这儿,好掩人耳目?”英飞看着东丘平朔猜忌道,他这么一问,那些师兄弟们个个都悄声点头附和,这场面让东丘平朔感觉十分尴尬。 “你!”东丘平朔怒视着英飞,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弟子竟是这种奸佞小人,他恨不得一脚将英飞踢跪在他跟前,可是他明白,此时如果他发怒了,这些在场的师兄弟更是会捕风捉影妄加猜测,到时候不仅是他的名誉,就连竺漓的清白名声也全毁了。 “好好的,都跑到绝壁崖上来做什么?都想被罚到这里来思过吗?”南宫画雨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冷傲,走到众师弟跟前,低沉着声音看着他们责问道。 英飞表面上对东丘平朔是敬畏的,心底实则一直对东丘平朔当初在灵虚宫里拒绝收他为徒的那件事情耿耿于怀。而对于南宫画雨,英飞是真的怕他,见他亲自来了,他忙走进了人群里,低下了头,他可不想惹怒了这个冷血无情的南宫画雨。 “师兄,大家都接到匿名举报,说这云珞师弟实则是女儿身。这可不是小事,师父要出关了,若是他老人家知道此事,一定会责罚我们这些当师兄的没有做好表率,竟让一个女子混进了仙班里偷学仙术。”故一阁看着南宫画雨毕恭毕敬地说道,他的模样和语气都看似没有丝毫针对南宫画雨的意思,然而他的言语里,却处处在暗暗指责他,指责他仙术不佳,或者是故意让女子混进了灵虚宫。 南宫画雨自然是听得出师弟故一阁的言外之意,他淡定而漠然地底眼看了看故一阁,淡淡然地回道:“师弟,你不是一直在自己的仙苑里辟谷修炼吗?怎么忽然就和这些新来的小师弟们混在一起了?你竟然也相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难道你也怀疑我的仙术?” “师兄言重了,师弟不敢。只是此事关乎整个忘尘崖师徒的颜面,如果真的让一女子混上了忘尘崖,天下人知道了,一定会耻笑我等修仙之人,希望师兄能当众彻查此事,也好还这位云珞师弟一个清白。”故一阁对南宫画雨作揖回道,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第029章:小花妖大能耐 “什么不敢?我看你们什么都敢!还不都给我都滚下山去!云珞师弟本就是清白的,这件事纯属以讹传讹!”东丘平朔不耐烦地回道。 “今天如果没把这件事查清楚,我们就不会离开。”故一阁看着东丘平朔低声回道。 此时,天快黑了,忘情楼里的小花妖醒了,她跑来找竺漓了,远远地就看见了这群人,她躲在林子里的树荫里,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花妖栀儿踮起脚尖,随手抓了一把青翠的树叶,用她的小嘴对着手心一吹,几片树叶飞进了半空里,在空中围成了一个圆圈,圆圈不断旋转着,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周围所有树上的绿叶全都卷到了半空中…… 栀儿用她的双手一推,一个巨大的带着旋风的绿叶组成的圆球在半空中轰隆隆地飞向了人群,圆球在他们的头顶炸开,无数的绿叶铺天盖地在空中飞快旋转,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妖气!有妖怪!”故一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惊呼道。 那些没学到什么仙术的小师弟吓得忙抱头往地上蹲,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都猜到这是小花妖栀儿搞的鬼,知道她是想保护竺漓,因此并未打算出手驱妖,而故一阁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快速地拔出了他背后的长剑,一剑劈向了头顶的绿叶屏障,将绿叶魔障劈裂开了一道缝隙。 栀儿见状,也毫不示弱,又在地上抓了一把青草,对着手心的青草一吹,青草飞向空中,旋转着围成圈,将地上所有的青草都吸附到了空中,巨大的草球砸向了故一阁,将他手中的长剑也撞飞了出去,草球碾压着故一阁,将他往石崖边沿推。 眼看着故一阁就要被那草球推向悬崖了,南宫画雨实在担心小花妖栀儿会一时胡闹不知轻重害了师弟故一阁的性命,才出手将草球打飞,将几乎要坠入悬崖的师弟故一阁拉住了。 故一阁被吓得脸色惨白,当南宫画雨拉住他的时候,他双腿都吓得发软,差点没站稳,要知道从绝壁崖上掉下去可是会粉身碎骨。 “还不带着这些师弟回去?”南宫画雨平静地看着故一阁,冷脸问道。 故一阁心里暗叹:看来传言多半属实,这云珞师弟多半是个女儿身,不仅是个女子,还有妖怪在这绝壁崖上助她,好大的胆子,师父出关在即,他们竟敢将一个女子藏在忘情楼里,还放纵妖怪在这里作怪,等师父出关了,我向他老人家揭露此事,看南宫画雨如何担责! “走,回去。”故一阁看着英飞和其他师弟说道,说完便拂袖而去。其他师弟也见势纷纷撤离了绝壁崖。 等到所有师弟都离开之后,南宫画雨严肃地看着东丘平朔说道:“我警告过你,不要老往绝壁崖上跑,你就是不听,你一共收了三个师弟,却唯独有心教一个人,你让其他人心里怎能不对这师弟有猜忌和妒意?从今天起,不许你再来这里!” “不关他的事,是我求他来教我剑术的!”竺漓走到东丘平朔身旁,看着南宫画雨回道。 “我还没教训你呢,你就着急站出来了承认错误了?我警告你,好好看着那个小花妖,她刚刚差点就将故一阁推下了绝壁崖,你可知道,一旦摔下绝壁崖,必将粉身碎骨。若不是我出手拉住了他,这小花妖就害人命了。我暂时可以不杀她,但是如果她害人性命了,我一定会立刻结束了她的性命,绝不给她活命改过的机会!”南宫画雨看着竺漓告诫道,神情漠然,眼神冰冷。 此时,躲在树林里的栀儿走了出来,她害怕南宫画雨,看他站在离竺漓不远的地方,她又想靠近竺漓,只好在南宫画雨身后绕了一大圈才来的竺漓的身旁。 “别怕他,有我在,他不敢再伤你。”竺漓对栀儿轻声说道,栀儿怯怯地看了一眼南宫画雨,忙低头抓住了竺漓的胳膊,不敢吭声。 “妖就是妖!天性野蛮嗜杀!”南宫画雨朝着栀儿高声呵斥道,栀儿吓得缩到了竺漓背后。 竺漓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神,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恨妖怪,她也不想再惹恼了他,担心他再伤了栀儿。 “栀儿,我们回忘情楼去,月儿要升起来了,萤火虫都亮了,绝壁崖的夏夜是极美的,我们应该回避,如此良辰美景,应该最适合这师兄俩并肩赏月论剑不过了。”竺漓对栀儿说道,此话看似说给栀儿听的,实则是说给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听的,竺漓认为南宫画雨爱着东丘平朔,可是东丘平朔总往她这儿跑,南宫画雨定是吃醋了,才会几次三番亲自来绝壁崖发脾气…… 然而,南宫画雨听了竺漓这番话,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带着栀儿远去的背影。 “师兄……”竺漓带着栀儿走远后,东丘平朔看了看天边的明月,又看了看崖边的萤火,他倒是懂了竺漓的意思,因为竺漓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时候,就误以为他们俩是有“情”的。 “嗯?”南宫画雨应道,他的眼睛还盯着竺漓背影消失的那个拐角处。 “她让我们俩好好在这儿并肩赏月论剑呢……”东丘平朔忍着笑,看着南宫画雨说道。 南宫画雨转脸看着东丘平朔的脸,看见他嘴角的一丝邪笑,严肃地问道:“什,什么?和你并肩赏月论剑?” “嗯。”东丘平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宫画雨将双手背于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闷声快步朝着回南宫仙苑的方向走去。他只觉得自己这个东丘师弟是越来越顽皮了。可其实,他还是没明白为何竺漓会说这番话,他根本不懂。 东丘平朔看着师兄南宫画雨的背影,又想了想竺漓方才说的那番话,还有她说那番话的时候的古怪神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也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了。 夜深了,绝壁崖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栀儿,以后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就算你再生气,也不要伤人性命,知道吗?”夜里,竺漓和栀儿躺在一张床榻上交心,她看着栀儿单纯清澈的眼眸,低声叮嘱道。 “那人实在可恨,他想害你,我讨厌他。他死了,就没人伤害你了。”栀儿单纯地说道。 “他是想害我,但你也不能把他推下悬崖啊,这世间,总会有人不喜欢我们,甚至想害我们,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而伤人性命。你的妖术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伤害别人的。懂了吗?”竺漓耐心地解释道。 栀儿撅了撅嘴,侧身看着竺漓,摇头回道:“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你,有人要害你的话,我一定会出手帮你,伤着想害你的人,我也不后悔,谁让他欺负你的!” “你这小丫头,怎么就是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你是妖,万一你错手杀了人了,南宫画雨和整个忘尘崖的弟子都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把你抓起来,把你囚禁起来,甚至会杀了你,你知道吗?”竺漓担忧地对栀儿说道。 栀儿看着竺漓一脸严肃的模样,竟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被他们杀掉,你怕我死了。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你快休息吧。” 竺漓看着栀儿精致的脸庞,轻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花香,很快就睡着了。 咚!咚!咚! 天刚亮的时候,灵虚宫里的大钟响了,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竺漓被钟声惊醒,忙洗漱,此时栀儿已经睡着了,化作了一朵白栀子,静卧在竺漓的枕边。 竺漓担心她离开忘情楼去灵虚宫后,栀儿会出事,她叫醒了熟睡中的栀儿,让她变回一支白栀子藏于她的衣袖里,警告栀儿在没听到她叫她出来的话,千万别跑出来。 第030章:小狐三问师尊 来到灵虚宫宫门外的时候,竺漓看见几乎所有忘尘崖的弟子都到了灵虚宫大殿内集合了。 灵虚宫高台上的那个雕花石座上坐着一位仪态庄严肃穆的尊者,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不过忘尘崖上仙术高的尊者是很难让人从外表辨出他的真实年龄,有的人可能有几百岁了,但模样还是很年轻。 “人都到齐了吗?”那位尊者看着底下大殿内的弟子们问道。 “师父,还有一位新来的弟子,在绝壁峰忘情楼里,不知道他此时赶过来了没有。”还未等到南宫画雨回话,故一阁就抢先对那位尊者禀道。 竺漓心想:原来这位尊者就是师尊啊,我得赶紧去拜见师尊! 竺漓刚走进灵虚宫大殿内,准备朝殿前走去,就被东丘平朔拧到了角落里。 “谁让你下来的啊?”东丘平朔担忧地看着竺漓,低声问道。 “我听见警钟响了,就下来了啊。原来是师尊出关了,我得去拜见师尊,你别拉着我。”竺漓甩开了东丘平朔的手,想走到殿前去。 “别去,小心他看出你是女儿身,把你丢下忘尘崖去。”东丘平朔低声吓唬道,又拉住了竺漓的胳膊。其实他是担心一会儿故一阁在师尊面前揭露绝壁峰上有妖怪帮她的事,师尊虽然严禁女子上忘尘崖学仙术,但是他更痛恨人和妖混在一起。 “昨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故一阁师兄被草球推到了悬崖边,现在恐怕就算我和栀儿躲在忘情楼不出来也是逃不过师尊的眼睛的。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想学仙术救自己的家人罢了。我这就亲自去向师尊解释,求他收下我这个女弟子,也请求他给天下的女子一个上山学仙术的机会。”竺漓看着东丘平朔冷静而认真地解释道,说完就挣脱开了东丘平朔的手,一路小跑到了师尊的座下。 “小芋头……”东丘平朔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只见竺漓扑通一下跪在了师尊的雕花白石座下。 “师尊,弟子就是云珞,今天终于等到师尊出关了。弟子最近遇到很多困惑,想求师尊帮忙。”竺漓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师尊说道。 南宫画雨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心里既惊讶,又担忧,他想不到这小姑娘竟如此胆大,敢闯进灵虚宫直面师尊,他又担心她拿捏不住自己的脾气,会说错话,会惹师尊生气…… “什么困惑?你说吧。”师尊平静祥和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竺漓,淡然问道。 “弟子想问师尊,终生是否平等?”竺漓问道。 “嗯,天下苍生,本就不分尊卑贵贱。”师尊微微颔首,回道。 “那男子与女子,人和妖,可分尊卑?可分贵贱?”竺漓挺直腰杆,仰视着师尊的脸,严肃地问道。 “男子与女子,人和妖,都是苍生所化,自然是不分尊贵卑贱的。”师尊耐心地答道。 “既然如此,那弟子就更加困惑了。”竺漓皱了皱眉头,一副困惑不堪的模样,看着师尊说道。 此时灵虚宫内鸦雀无声,所有灵虚宫的弟子都被大殿前这个小师弟的“妄言”镇住了,谁都不敢吭声,都等着看师尊如何一一给他答疑解惑。 “哦?更困惑了?那你说说,你为何困惑?”师尊淡淡然一笑,问道,他没想到一个新弟子,小小年纪竟如此有胆魄,当着众师兄弟的面,说话也丝毫不胆怯,直视高高在上的师尊的时候,眼神里却满是淡定和从容。 “弟子困惑啊,师尊也说了,终生平等,男子和女子以及人和妖都不分尊卑贵贱,那为何忘尘崖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弟子?为何忘尘崖的师兄弟都说妖怪该死,见到妖怪就拔剑相向?”竺漓认真严肃看着师尊地问道,说完话又偏过头看了看站在她不远处的南宫画雨。 南宫画雨也正在看着竺漓,他们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他看她的眼神是温柔的,是诧异的,他惊叹她的胆量和气魄,还有她骨子里的刚烈。而竺漓看他的眼神,他自然是懂了其中大半的意思,竺漓的眼神里有委屈有懊恼,他知道,她是在怪他,怪他屡次三番想撵她下山,怪他差点杀死了小花妖栀儿…… 师尊听完竺漓的提问,顿时整张脸都变得严肃冰冷了起来,刚才满脸的慈祥和蔼一下子都消失了。 东丘平朔看了看师尊的神情,心里不禁叹道:“呀,这小芋头,好大的胆子,竟敢拆师尊的台,师尊也是,喜欢说一套做一套,看你现在如何回答小徒弟的问话,千万别本末倒置,贻笑大方了。您若解不了这小丫头的困惑,恐怕她只会瞧不起您,到时候可不是您要不要逐她下山的问题了,而是她考虑要不要认您这个师尊了。” 南宫画雨看了看师尊的脸色,心里更加不安了起来,看着眼前跪在地上一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小姑娘,心底暗暗叹道:“世间事又岂是你都能问明白能想透彻的?你这样冒然公然责问师尊,万一触怒了他,万一让他发现你是女儿身,发现你与妖怪来往,一剑杀了你可怎么办……” 师尊沉默着,方才开始仔细端详着跪在他座前的这个小弟子,看着他的眉眼,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的眉眼和谈吐像极了他的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他又仔细看了看她的模样,发现她的一只衣袖里散发着妖气,凝神一看,是朵白花藏在了她的衣袖里。 “师尊,您为何不回答我?”竺漓的问题打破了灵虚宫里的沉寂。 “大胆孽徒,休得无礼!前几日有人揭发你是女子,昨日你在绝壁崖与妖怪勾结,险些害我性命,今日你又闯进这灵虚宫来捣乱,你到底是人是妖?混进忘尘崖仙班有何目的?”故一阁鄙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竺漓,责问道,他看见了师尊的脸色,以为师尊生气了,以为自己的“时机”到了,想接此事问责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好让他顺利晋升为忘尘崖的第一大弟子。 “我是女子,没错,可如果我不伪装成男子,又怎能上得了这忘尘崖?又怎么会有机会面见师尊?我从小每逢阴历十五夜晚就会被妖怪掳走,每次醒来不是在荒郊野外就是在泥潭水坑,或者是坟地棺材里,前不久我的新婚夫君莫明惨死在家中,后来我的哥哥也失踪了,紧接着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泗水村整个村子都一夜之间都消失了。我来到忘尘崖,就是想学这世上最好的仙术和剑术,希望以后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能够斩妖除魔,能够解开这一切魔咒般的谜团。敢问师尊,我哪里错了?我有什么罪过?忘尘崖的弟子为何要驱逐一个想学好仙术,一心想斩妖除魔的小女子?师尊,终生真的平等吗?”竺漓跪在地上,看着师尊说道,她忍着内心的悲苦,不让眼泪涌入自己的眼眶。 “原来如此……难怪她那么刻苦地练剑术,难怪她的眼睛里比我初见她时多了几分哀愁。可是,她怎么就有夫君了?”东丘平朔惊讶而心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小姑娘。 此时的南宫画雨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原来背负着如此大的痛苦和无奈,回想她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她总是喜欢一声不吭地待在他身旁,看着他画画,看着他练剑,想不到那样安然可人的小狐狸竟是一个这样的女子,他打伤她,拿铜铃禁锢她,怀疑她,驱逐她…… “师尊,此事错在我,是我带她上忘尘崖来的。我愿意替她受过,希望师尊能帮帮她,就算不愿收她为弟子,也请师尊派几个弟子下山去查一查泗水村失踪这件事,毕竟关乎整个村的人的性命安危。”南宫画雨怀着愧疚走到师尊跟前,替竺漓求情道。 第031章:奉师命抓妖怪 师尊站了起来,看着底下的所有仙徒严肃地说道:“今日寅时,我出关之时,站在忘尘崖的制高点,观天象,见漠北方向有妖星作祟,我怀疑泗水村消失一事与此妖星有关。平朔对山下的环境熟悉,以前也经常下山捉妖,斩妖星和查出泗水村下落的事就交给平朔负责。平朔可以从众仙徒当中挑两个人,同你一起下山协助你。” “是,师尊,弟子谨遵使命。”东丘平朔回道。 “我也要下山去,希望师尊能够同意,让东丘师兄带上我,他不认识泗水村里的人,我认识,我可以帮他更快找到他们的下落。”竺漓请求道。 “好,你随他去吧,如果你能助他办好此事,我就考虑破例收下你这女弟子。”师尊承诺道。 “谢师尊。”竺漓感激地叩谢道。 “师尊,我恳求师尊让我随师弟一同前往漠北捉妖。”南宫画雨请求道。 师尊摇了摇头,对南宫画雨说道:“你从小就待在忘尘崖,未在山下久住过,也不曾与山下的人打过交道,忘尘崖这些弟子还需要你来悉心教导,你就留在忘尘崖教授这些新弟子剑术吧。平朔的剑术和仙术虽比不上你,但他在山下带过一段时日,他的脾性接近山下的人,他也比你更了解那些人。” 南宫画雨向来对师尊惟命是从,师尊坚持让他留在忘尘崖,他也不敢再违背师父的意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竺漓,心里隐忍着不舍和担忧,还是看着师尊回道:“是,师父,弟子谨遵师命。” “如今天下,妖星作祟,魔魂蠢蠢欲动,人间多灾难,此次为师出关,亲自传授仙术和剑术给众弟子,最终从你们所有人当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九人组成九方仙阵,来修炼忘尘崖仙尊留下的独门降魔剑法。众弟子一定要刻苦修炼仙术和剑术,争取被选入九方仙阵之列,将来为师驾鹤仙归之日,尊位也将传授给九方仙阵里的一位仙徒。”师尊看着底下的众弟子说道。 师尊如此一说,大殿内的众弟子多少都暗暗摩拳擦掌,为了提高自己的仙术和剑术,好被师尊选入九方仙阵里,大部分人都做好了废寝忘食日夜修炼的准备,野心勃勃的故一阁更是暗自盘算着如何被师尊选入九方仙阵里。 “还有谁愿意跟我下山去漠北杀妖星?”东丘平朔看着那些师弟们问道,没人回应他,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他去,都想着留在忘尘崖跟着师尊和南宫画雨修炼剑术和仙术,学好了剑术和仙术,才有机会被选入九方仙阵。 东丘平朔尴尬地笑了笑,转身面对着师尊,也不想再多问,领着竺漓跟师尊辞行后,就准备回仙苑收拾包袱下山了。 就在东丘平朔和竺漓正肩并着肩离开灵虚宫大殿的时候,南宫画雨无法再保持沉默了,他追了上去,本来想和竺漓道别,可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他又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对东丘平朔说道:“你准备好后,记得下山前来一趟我的仙苑,我有东西要给你。” 竺漓看着南宫画雨看东丘平朔的眼神,还有他脸上那阴郁不舍的模样,心里不禁笑道:“师尊不让你跟他一起去,你难过了吧,舍不得他了吧,还要他临行前去一趟你那儿,要给他东西?是要给他一个拥抱还是一个吻啊?看你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谁能想到忘尘崖的第一大弟子南宫画雨竟然痴恋着自己的师弟啊……” 竺漓心里默然叹着,嘴角也情不自禁露出了一弯无奈的浅笑,被南宫画雨看见了,他看着这女子嘴角的浅笑,看着她眼里淡淡的黯然,他想叮嘱她:此去漠北杀妖星,万万要小心……可他终究是开不了口说这关怀的话的,竺漓也没幻想过他会那般关怀她。 东丘平朔收拾好包袱后和竺漓在东丘仙苑门外汇合,他带着竺漓来到了南宫仙苑,走到南宫仙苑门外的时候,竺漓停住了脚步,对东丘平朔说道:“南宫师兄是要见你,不是我,我在门外等你就行了。” “一起进去啊,你以前在这儿住过一阵子,难道你不想进去看看吗?”东丘平朔不解地问道,他没猜到,竺漓是想着给他和南宫画雨留一个相拥道别的机会,她进去了,岂不是妨碍着他们了? 竺漓看了看南宫仙苑门口的白帘幕,想着仙苑里面的那个人,违心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想,他是要见你,你进去便是了,快去吧,我在门外等你。” “好吧。”东丘平朔回道,背着包袱,拿着他的剑,走进了南宫仙苑里,他以为竺漓之所以不愿意陪他进去,是因为她心底还在责怨着大师兄南宫画雨,责怨他曾经赶她下山,责怨他差点杀死了栀儿…… 南宫画雨看见东丘平朔一人走了进来,心里有些失落,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时再能见面,他是想见她的,可是她却…… “她呢?”南宫画雨看着东丘平朔问道。 “谁?”东丘平朔明知故问。 “云珞师弟。”南宫画雨回道。 “她不叫云珞,她真名叫竺漓,师尊都知道她是女子了,你该改口了,还叫她师弟?”东丘平朔坐在了桌边的木椅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起来,在大师兄这儿,他一向随意。 “竺漓,她在哪儿?”南宫画雨看着正在喝茶的东丘平朔问道。 “就在门外,你要见她?我去叫她……”东丘平朔放下手里的茶杯,准备起身出去叫竺漓。 “不,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南宫画雨阻止道。 “怎么?不敢面对她?是心里愧疚吧?”东丘平朔坐稳了,喝着茶,笑着看着他的大师兄问道。 “之前是我多疑了,以为她是什么妖魔的傀儡,混上忘尘崖是别有所图。我曾经还打伤过她,她不愿意见我,多半是心里在怪我。”南宫画雨站在仙苑内,脑海里尽是打伤小狐狸后,小狐狸看他的眼神…… “你说的是在绝壁崖上,她刺伤你,你还手将她一掌打飞的事吧?你也是,下手那么重,那一次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她就撞到那棵树了,不死也残废了。”东丘平朔回忆道,他并不知道曾经南宫画雨身边的那只小狐狸就是竺漓。 南宫画雨没有告诉东丘平朔小狐狸的事,而是看了看白色帘幕外,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影,压制住了内心的怅然,故作淡漠地说道:“此去漠北捉妖,那妖星暴虐狂躁,又诡计多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她是女儿身,你切记不要糊涂了,与她同行,一定不要像在绝壁崖上那样,与她走得太过亲近,她是女子,你别毁了她的名声。还有……” 东丘平朔听着大师兄絮絮叨叨的念着,笑着回道:“放心吧!我都被她打过,她那么凶,我怎么敢招惹她啊!你还有别的事要交代没?没有的话,我走了!” 说完,东丘平朔就起身了,向门口大步走去,南宫画雨从衣袖里掏出一直玉笛子,追上了东丘平朔,对他说道:“拿这只玉笛子给她,不要说是我送的,就说你给的,这玉笛子遇到妖魔的时候会自己化成长剑,可助她,也可护她。” 东丘平朔接过南宫画雨手里的玉笛子,恍然大悟,心里想:“师兄该不是喜欢上小芋头了吧?男女私情,这可是忘尘崖上的大忌啊。这小芋头又凶又倔,不过她,她……” 东丘平朔暗自叹着,自问自答着,到头来发现他自己的问题…… 第032章:荒漠里的恶徒 东丘平朔拿着玉笛子来到了门外,南宫画雨也送到了门口,他看着竺漓跟着东丘平朔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了。那玉笛子可是师尊赏给南宫画雨的宝物,他竟将如此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一女子。 无法释放的怅然让南宫画雨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他告诫自己,他可是大师兄,他必须抛却那些不安的情绪,他必须做好表率,而他并不清楚,情根暗生,岂是他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下山后,东丘平朔带着竺漓赶路,直到天黑才找到一家客栈住下,东丘平朔就住在竺漓的隔壁房间里,他将拿玉笛子交给了竺漓,告诉她妖魔出现的时候,这玉笛子会变成长剑,可以助她杀妖。 但是,东丘平朔并没有按照南宫画雨的意思隐瞒竺漓,而是直接告诉她,那是大师兄让他转交给她的,是大师兄送的玉笛子。东丘平朔虽看似轻浮浪荡,但却光明磊落,他不愿意借用别人的东西来讨好他喜欢的女子。竺漓双手握着玉笛子,想不到南宫画雨会将如此珍贵的宝物赠与她。 “他为何要赠与我如此珍贵的礼物?”竺漓问道。 东丘平朔愣住了,内心挣扎了一番,想了想,撒谎答道:“他,他是怕你拖累我,这玉笛子是宝物,关键时刻能救你,万一我们和妖怪打起来了,有玉笛子助你,我就用不着分心保护你了。” “我不要这玉笛子也不会拖累你!”竺漓听了东丘平朔的回答,将玉笛子塞到了他手中,不快地回道。 “收下吧,你是不会拖累我,你拿着它杀妖怪保护我!”东丘平朔像哄小孩一样,一边将玉笛子塞到竺漓手里,一边认真地说道,说完就转身走了。 夜深了,竺漓双手放在胸口,手里握着冰凉的玉笛子,想一想这玉笛子是南宫画雨的随身宝物,仿佛这冰冷的玉笛子上有他的气息,她握着玉笛子安然地入梦了。 竺漓不会骑马,也不愿意与东丘平朔共一匹马,无奈之下,东丘平朔雇了辆马车,他驾着马车,竺漓坐在马车里,就这样他们踏上了奔往大漠北的征程。 花妖栀儿一天当中要喝一次水,否则就会陷入休眠状态,只是越往北走,水源越难找,偏偏又逢夏日干旱季节,到了北边一座小城的时候,不要说花妖栀儿没水喝了,当地的居民也要步行好几十里地才能勉强找到水源。 在小城里找到家客栈落脚歇息后,竺漓就开始给栀儿找水喝,她将白栀子藏在衣袖里,不让阳光直射它,也害怕风会吹干了它,客栈里的水太贵,他们身上的盘缠有限,根本买不起客栈里的水,只能在太阳下山的时候,骑着马去郊外找水源。 北漠荒凉,人烟稀少,东丘平朔在小城里打探到,北漠中心有一个小国,叫屠巨国,是北边最繁华的一个小国,到了那里安定下来后就可以对北漠妖星展开搜寻,为了尽快赶到北漠中心的屠巨国,东丘平朔带着竺漓连夜就起程了。 莽荒之地多匪徒,夜深马车行至沙漠边缘的时候,遇见了一队劫匪,仙术是用来对付妖魔的,剑术不精的东丘平朔和竺漓打不过那几个蛮夷之地的悍匪,身上的盘缠、干粮,还有他们的马车,都被劫匪抢了去。 在打斗的过程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一刀差点削掉了竺漓的脑袋,还好她反应快,躲闪开来了,只是头上的束发带被那弯刀削断了,瞬间一头长发披散在她肩上和背后…… “原来是个女人!”那位悍匪邪恶地笑道,竺漓女扮男装的身份被揭穿了。 随即那个粗鲁的悍匪就欲轻薄竺漓的身子,竺漓抵死反抗,一脚狠狠地揣了一下他的命根子,疼得那悍匪惨叫得像头被宰了一刀的野猪。 其中有两个悍匪见状,气势汹汹地走来,几个人粗暴地将竺漓按在了沙地里,东丘平朔的双手双脚被劫匪捆绑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粗汉在撕扯竺漓身上的衣裳,他只能无力而愤怒地咒骂着那几个畜生,也恨自己也没有好好学剑术。 竺漓拼命地挣扎着怒骂着,对那两个劫匪又是踢又是挠,激怒了劫匪,惹来一顿毒打,由于缺水,小花妖栀儿已经休眠了,她藏住竺漓的衣袖里,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竺漓的衣裳被那几个悍匪三下两下就扯烂了,白栀子从她的衣袖里掉落进了沙地里,被竺漓藏在了怀里的玉笛子也掉了出来。 两个欺侮竺漓的劫匪看见了玉笛子,知道自己发现了宝物,立马丢开了竺漓,开始争抢那玉笛子。他们在争抢玉笛子的时候,竟相互拉扯打斗了起来,竺漓也顾不上身上被扯烂的衣裳了,她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浑身是伤,也跑不动了,扑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玉笛子,看见白栀子就在不远处,她又伸出一只手将白栀子抓进了怀里,一手死死地握着玉笛子,一手紧紧地抓着白栀子…… 那两个欺侮竺漓的悍匪看见笛子被她抓在了怀里,又不打架了,一齐走到竺漓身前,块头大一点的那个劫匪一把就将竺漓从地上扛起,扛在了他肩上,竺漓双手紧握着玉笛子,早就没有力气挣扎和叫唤了,大块头的劫匪将她往不远处的马匹那儿扛去,她盯着被另外几个劫匪控制在沙地里的东丘平朔。 “放下她!”双手双脚被捆住了的东丘平朔彻底失控了,虽然师尊教导过,仙徒不许杀人,可是他也顾不上了,他迅速地弯腰用嘴咬住了地上的断情剑,猛地一抬头,双唇紧咬着长剑,狠狠一下,一剑杀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劫匪,可是劫匪人多,他很快就又被几个劫匪再次按在了沙地里。 被杀掉的那个劫匪好像是另一个劫匪的亲弟弟,那个死了亲弟弟的劫匪怒而举起弯刀,一刀就捅进了东丘平朔的背部,东丘平朔趴在地上,嘴里溢出了鲜血,他看了竺漓最后一眼,看见她被那劫匪扛上了马,他看着她满是绝望和哀伤的眼睛。 “还看!”那位捅了一刀东丘平朔的劫匪一脚踩在他的头上,不让他看竺漓,只是那一脚太狠,直接将东丘平朔踩得昏死了过去。 竺漓被劫匪扛上了马,像一只猎物一样被那劫匪绑在了马背上,她浑身疼得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她看见不远处沙地里的东丘平朔昏死在了沙地里,身下的鲜血在沙地里蔓延开来…… 竺漓平生第一次觉得,人比妖魔更残暴更可怕。 劫匪骑上了马,他们绑着竺漓,带着她离开了那片沙漠,他们抢走了东丘平朔的宝剑,把他的尸体扔在了沙漠里。 “杀什么妖魔,还没找到北漠妖星,就要死在了一群劫匪手里,不知道师尊和南宫画雨有没有料到我们会遭遇这样的劫难,真是可悲又可笑,你们教忘尘崖的弟子如何杀妖如何降魔,却唯独不教他们如何对付那些暴虐恶毒又贪婪的人,还不让仙徒取人性命,如今,东丘平朔生死未卜,不知道这些人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如果小花妖栀儿能醒过来就好了,她就能施展妖法救我了,我要水,水……”竺漓心底哀叹着,忍着浑身的剧痛,手里紧攥着白栀子和玉笛子,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颠簸的马背上努力地呼吸着,期望着能在自己遇害之前接触到水,让小花妖苏醒过来…… 第033章:屠巨国的夷盟 那队劫匪带着竺漓穿越沙漠,一整夜的时间,竟也不给水竺漓喝,也不给东西她吃,马背上的颠簸,加上沙漠夜里极冷,竺漓没熬多久就昏迷了过去。 在梦里,竺漓梦见了一大片水源,她兴奋地跳进去,潜到水深处痛快地喝着清凉甘甜的水,忽然她只觉得自己的脚碰到了水底下的石头,疼得从美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头顶的屋棚是圆的,颜色很漂亮,迷糊着眼看着,好像五颜六色的花朵开在了那深绿色的屋棚上。 “你是谁?!”竺漓发现床边有一个老妇在给自己脚上的伤上药,她收回了脚,看着她问道。 “我是他们找来的大夫,你身上有伤,得上药。”老妇人看着竺漓答道。 “他们?那群劫匪?”竺漓问道,忙看自己的双手,玉笛子和白栀子都不见了,她忙摸自己衣裳里的口袋,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干净漂亮的衣裙。 “不是,他们不是劫匪,你是他们从劫匪手中救出来的。”老妇人答道。 “我的东西呢?!”竺漓忍着疼爬了起来,着急地看着老妇人问道。 “什么东西?”老妇人一脸诧异,问道。 “我的玉笛子,我的白栀子!”竺漓答道,欲下床去找她的东西。 “你等等,你身上的东西都在这里……”老妇人拉开了床边雕花木柜子的抽屉,竺漓她的玉笛子和白栀子就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这是哪儿?”竺漓拿到了玉笛子和白栀子,将它们握在手里,看着老妇人问道。 “这里是屠巨国,你是被一个商队从土匪手里救下来的,他们都是男子,不方便照顾你,就特地在草原上找到了我,让我来替你换衣服,替你上药,照顾你到痊愈。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还刚亮,你睡在这床上,身上的衣裳都被撕烂了,到处是伤,人已经昏迷不醒,手里还紧紧拽着玉笛子和那朵干枯的白花。”老妇人答道。 “谢谢你,我要水,有水吗?”竺漓看着老妇人问道,老妇人随即起身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碗水,端到了竺漓跟前。 竺漓接过水大喝了两口后,就将白栀子放进了剩下的那半碗水里,只见那白栀子萎缩的白花瓣瞬间就在碗中的清水里舒展开来了。 在老妇人的照料下,几天的时间,竺漓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老妇人让竺漓喊她卓玛姑姑,竺漓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了这位善良慈悲的卓玛姑姑,她走出了那五颜六色的圆屋棚,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正值夏季,草原上的青草一直延绵到天际。 茫茫的草原之上蜿蜒着一条清澈的河,竺漓来到了一个周围没有人迹的草坡后的河水边,从衣袖里掏出了白栀子,将白栀子放在了青草上,对着她轻声喊道:“栀儿,你醒醒。” 栀儿苏醒了过来,坐在了竺漓身旁,竺漓对栀儿讲述了她和东丘平朔在沙漠里的遭遇,她告诉栀儿,她迟早要找到那队劫匪,夺回东丘师兄的宝剑,还要替他报仇。 竺漓和栀儿坐在草坡后聊着天,栀儿很难过,怪自己不能及时醒来保护好竺漓,心底也埋下了对那帮劫匪的恨,心底暗暗发誓,等竺漓找到他们后,她一定要杀光他们。 竺漓怕忽然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回去,会引起卓玛姑姑的怀疑,在回去之前,她让栀儿又变回了一朵白栀子,藏在了她的衣袖里。 刚一掀开门帘,走进那五颜六色的屋棚里,就看见了一位留着胡须的大哥坐在屋棚里面的凳子上,竺漓发现他的长发竟是卷曲的,眼窝很深,鼻梁很高,瞳孔的颜色是浅棕色的。 “姑娘,听卓玛说你叫竺漓,来自南方,这里有一些盘缠,你带在身上,一会儿我安排你跟去南方的商队一起走,你跟在他们回家吧。”那位大哥看着竺漓温声说道,将一小袋盘缠递到了她手中。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可是这盘缠我不能收,我现在也还不能回去,我还有事没办完。”竺漓退回了那袋盘缠,对男子回道。 “竺漓姑娘还有什么事要办,不防告诉我,我也许能帮到你。”那位大哥善意地问道。 “不,不用了,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知道屠巨国的王宫在哪个方向,我要去那里等一个朋友。”竺漓问道,她想起之前东丘平朔在客栈里交待她的话,东丘平朔说过,如果万一走散了,记得每天傍晚时分要到屠巨国的王宫大门外等他。 “这里是屠巨国的郊外,你随卓玛姑姑去屠巨国国都吧,她会将你带到王宫门外,只是没有令牌的话,你是进不去王宫的。”那位异族模样的大哥看着竺漓说道,在不知道这位远方姑娘的来历之前,他也不便向她透露太多。 “好啊,谢谢大哥。”竺漓感激地道谢道。 “不用,我还有差事在身,先走了。”那位大哥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竺漓跟着卓玛姑姑走过草原,来到了一个繁华热闹的国度里,竺漓发现屠巨国的整个国都都是五颜六色的,房屋都是五颜六色的,长街两旁的花丛也是五颜六色,就连街上的行人的衣着也是五颜六色的,整个屠巨国国都就像一个盛开着姹紫嫣红花朵的巨大花园。 “竺姑娘,前面那座城中最高最华丽的城堡就是我们屠巨国的王宫,不知竺姑娘的那位朋友什么时候来与你会面?如果天黑了,你还没有见到的自己的朋友,就来我家吧,我有个女儿,和你年纪相仿,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住下。”卓玛姑姑看着竺漓微笑着说道。 竺漓也不确定到底哪天能在屠巨国王宫门外与东丘平朔会合,也许他已经死在了那片荒漠里…… “我怎么好意思再叨扰您……”竺漓只觉得屠巨国里的人好善良,甘愿如此热心地帮助一个陌生人。 “竺姑娘远道而来,就是我们屠巨国的客人,我理当照顾姑娘。我家就在这条街的最东边,你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东走,看到一排爬满了红色蔷薇的栅栏,栅栏里的那栋房子就是我家。如果你天黑了还没有等到你的那位朋友,你就来我家吧,我给你把晚饭留着。”卓玛姑姑轻声对竺漓说道。 “好,谢谢您!”竺漓感激地应道。 卓玛姑姑回家了,竺漓穿过长街,欣赏着这座北漠中心最美丽的城堡,竺漓发现街上每个行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安然恬静的,想必他们的生活一定很安逸很美好,他们的国王一定治理有方,竺漓只觉得奇怪,这么美丽祥和的地方怎么会有妖怪呢?不会是师尊算错了吧? 来到了王宫大门外后,竺漓坐在了大门外的一个花坛边,耐心地等待着,她观察到王宫大门内侧两旁都是穿着铠甲的守门战士,他们列队站立着,表情严肃,竺漓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眨一下眼睛,乍一看还以为是两排酷似活人的雕像。 傍晚的时候,那两列队的守门战士终于挪了挪脚步,原来是到了守门换班的时间了,原来的两队守门战士列队走了,换了一拨新的守门护卫。 天黑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变得稀少了,每家每户门前挂的红灯笼亮了起来,然而竺漓还是还不见她要等的人的踪影。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竺漓背后传来,她一回头,看见王宫的守卫士兵列队走出了大门,在前面开路。阵势浩大,听路人议论,好像是他们的国王和他的夫人要出王宫去郊外参加一年一度的大型篝火祭祀活动。 只见一个戴着金色王冠,穿着镶了金丝边的紫红色长袍的男子和一位穿着一身同样镶嵌着金丝花边的孔雀蓝华贵长裙的年轻女子一前一后从大门内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男女侍从。 第034章:屠巨国的夷盟 竺漓被开路的士兵挡在了人墙之外,可是当她看清那屠巨国国王的模样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国王的模样竟和她的云耿哥哥一模一样! “哥哥……”竺漓吃惊地低声喊着,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脚步早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大街上的行人,跟着国王和王后的队伍走向了郊外。 恰巧队伍也是沿着东街走,路过卓玛姑姑家的院门外的时候,卓玛姑姑正和她的女儿一齐站在院门口瞻仰国王和王后,卓玛姑姑看见了竺漓,连忙拉着女儿雅若来到了竺漓身边。 “竺姑娘,竺姑娘!”卓玛拉着女儿走在竺漓身旁喊着她,可是连喊了两声,竺漓却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位容貌酷似云耿的国王身上。 自从那一别后,多少次在梦里,竺漓梦见了她的哥哥,她也曾幻想过无数种他们重逢的画面,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蛮荒之地以外的一个姹紫嫣红的国都里遇见一个和哥哥长得如此神似的人,他竟然还是万人簇拥的国王。 来到国都郊外的草原后,篝火祭祀活动开始了,竺漓一路目不转睛地盯着国王的脸看,跟着人群痴痴地走着,到了草原上后,人群都自觉遵守规定留在了篝火祭祀场外围,而竺漓却公然地走进了祭祀场内,试图走进屠巨国国王,近距离看清楚他的容貌,卓玛姑姑试图制止她,可是她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卓玛的劝阻。 “大胆!这里是王族的祭祀场,你怎如此不懂规矩,怎可胡乱闯入?!”突然一声雷响般的怒斥声,将竺漓从恍惚而悲凉的梦境里吓醒了,两个拿着大弯刀,穿着盔甲的士兵拉着竺漓,将她扔到了祭祀场外面。 竺漓摔在了祭祀场外的草地上,卓玛和雅若忙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卓玛看着竺漓问道:“竺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敢擅闯王族的祭祀场?” “哥哥,我看见我哥哥了……”竺漓语无伦次地答道,说完,她看了看卓玛姑姑和她身旁那个十几岁花容月貌的异族姑娘雅若。 卓玛惊讶地问道:“你是说你的哥哥是屠巨国的王族,如此说来,你也是王族女子了?” “不是,我不是,我来自遥远的南方小村里。”竺漓的眼睛又转向了祭祀场内那位带着他的夫人虔诚地祭拜着天神的屠巨国国王。 “你是在看我们屠巨国的夷盟吧?”美丽可人的异族姑娘雅若看着竺漓的眼睛轻声问道。 “夷盟?”竺漓不明白。 “夷盟就是国王的意思。”雅若解释道。 “哦,这位夷盟是从小就生活在屠巨国吗?”竺漓看着雅若问道,那位夷盟太像云耿哥哥了,她甚至怀疑那位夷盟就是她的哥哥。 “嗯?什么?我们屠巨国的夷盟当然都是从小就生活在屠巨国啊,这位夷盟的父亲生前就是屠巨国的夷盟,是他将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他的名字叫阿尔衲,他英俊年少,城中许多姑娘都倾慕他,希望能被选入王宫,做他的夫人。”雅若看着祭祀场内的他们的夷盟浅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独有的暧昧流光。 竺漓看着夷盟身旁的那个高贵貌美的年轻女子,看着雅若问道:“那位高贵美丽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你们的夷盟的夫人吧?他都已经有夫人了,为何别的女子还想做他的女人?难道爱人也可以同别人一起分享吗?” “他是夷盟,万人敬仰的王,又年轻又俊朗又霸道又柔情,若能得到他的垂怜,和别的女子一同服侍他又有何不可呢?”雅若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的夷盟看,话语里流露出满满的爱慕。 “如果是我,绝不愿意和任何一个女子分享自己心爱的人。不过,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谁。”草原上的夜风掀起竺漓肩后的长发,她淡淡而坚定地说道。 卓玛姑姑听了竺漓的感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对她说道:“一辈子?你才多大点儿啊,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你知道一辈子要遇见多少人吗?孩子啊,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之后,你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时候你就会觉得今天说的话有多可笑多荒谬。” 竺漓似懂非懂,只是忧伤地看着对着一堆高高的篝火祭拜天神的屠巨国的夷盟,心里黯然感叹:太像我哥哥了,真的太像了,不知道哥哥现在是生是死,人在哪儿,我们到底何时才能重逢…… 竺漓太想念哥哥了,从小就没离开过哥哥和娘亲,也没有离开过泗水村,如今身在他乡,看见长相神似哥哥的人,就更是难以控制内心的情绪。 祭祀活动结束后,王族的仪仗回王宫了,夜深了,竺漓也跟着卓玛和雅若回家了。 夜里竺漓和雅若同睡一张床,雅若问竺漓:“你不是说你看见你哥哥了吗?你又说你不是王族,难道你哥哥是王宫里的侍卫?能不能托你哥哥把王宫里的消息传递给我们呢?我想知道夷盟所有的事……” “没有,你想多了,我哥哥不在王宫里,我只是认错人了。”竺漓冷静下来了,面对着雅若侧身躺着,看着她回道。 “啊?害我心里白高兴了一晚上!”雅若有些失望地叹道。 “快睡吧,已经很晚了。”竺漓轻声说道,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希望在梦里还能回道曾经的泗水村,回到那间飘满饭菜香的茅屋里,回到娘亲和哥哥身边…… 天一亮,竺漓就跟着卓玛姑姑和雅若赶着他们家的牛羊去草原了,她不好意思待在卓玛家白吃白住,她也不知道东丘平朔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到屠巨国与她会合,只能努力先让自己适应新的环境。 为了不吓到雅若和卓玛,竺漓只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将栀儿带到水边喝水,又悄悄地将栀儿放回衣袖里,不让栀儿跑出来。 傍晚时分,赶着牛羊回到屠巨国国都内后,竺漓就一路小跑来到了王宫门外,坐在王宫门外的花坛边等待着东丘平朔。 日复一日,竺漓每天几乎都是这么重复地进行着,没有等到东丘平朔,也丝毫察觉不到北漠妖星的踪迹。有时候雅若也会来王宫门外陪着竺漓一起坐着聊天,雅若知道竺漓每天傍晚都要来王宫门外等人,只是不清楚她到底等的是什么人。 几天后的傍晚,竺漓像往常一样坐在花坛边等着东丘平朔,忽然屠巨国的夷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王宫门内出来了,身后只有几个同样骑着马的随从,这一次竺漓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看一看这个面容酷似她哥哥的夷盟的模样了。 长久地别离故乡和故人,忽然在异族他乡看见一个模样像极了自己亲人的陌生人,竺漓无法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她快步冲到了屠巨国夷盟的马前,面对着高头大马之上的夷盟,目不转睛地仰视着马背上的夷盟的脸。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马不断前行,竺漓不断后退,马背上的夷盟担心马会撞到这个冒失的小姑娘,特意勒了勒缰绳,看着马前的竺漓温声说道:“小姑娘,快让开,别挡住了孤的去路。” 听着屠巨国夷盟的声音,竺漓与其四目以对,太像了,声音、神态、长相都和云耿哥哥一模一样!只是他好像不记得竺漓了。 “哥哥……”竺漓仰视着夷盟,不禁轻声喊道。 “快让开!”突然,夷盟身后的士兵骑着马来到了竺漓跟前,握着马鞭看着她呵斥道。 竺漓忙意识到自己冲撞了夷盟,忙后退到路边,可是当夷盟骑着马走远的时候,泪涌入她的眼眶,她觉得夷盟就是她的云耿哥哥,因为实在太像了! “哥哥!”竺漓一边跑着追着夷盟的马,一边高声喊道。 第035章:流光逝盼重逢 可是尽管马上的夷盟听见了身后那个小姑娘的叫喊声,他也没打算停下马来,他以为是哪家爱慕他已久的小姑娘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他连夜带一队轻骑出城,是因为他有要事在身,必须亲自出城去处理。 竺漓看着夷盟的马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她抬头看了看灰白色天幕中升起的圆月,还没来得及心酸惆怅,就猛然意识到阴历十五又到了…… 竺漓可不想吓着卓玛和雅若,她快步地朝城外跑去,想趁天黑之前跑到郊外没有人烟的草坡上。 刚跑到郊外的草坡,天彻底黑了下来,竺漓像瞬间被灌了迷魂药一样,倒在草地上就睡着了。 虽然不再有云耿去寻找被妖怪掳走后的竺漓的踪迹,但是好在竺漓身边有一个小花妖在暗地里保护她,天亮的时候,竺漓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离国都不远处的一间废弃的草棚里,她不知道,其实是栀儿将她背回来的。 回到卓玛家中后,卓玛姑姑开着一身狼狈的竺漓关心道:“竺姑娘,你昨晚怎么没回家?” 竺漓在跑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理由了,撒谎说道:“昨天傍晚我看见街上有个人的身影像我等的那位朋友,我追了上去,一路追到了草原上,后来在草原上迷路了,走了一晚上,才找到回来的路。” 卓玛看着竺漓的眼睛,也不再多问,只是对她说道:“你今天不要跟我们去郊外放羊了吧,你的脸色很不好,今天就在家休息,我和雅若去就行了。” “不,我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竺漓坚持说道。三人又像往常一样,赶着牛羊来到了郊外的草原上。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每个诡异的阴历十五之夜,都是栀儿在天亮时分将竺漓背回屠巨国。三个月过去了,竺漓每天傍晚都会去屠巨国王宫大门外等东丘平朔,风雨无阻。 可是,却始终不见东丘平朔的踪影,竺漓也有些害怕了,怀疑东丘平朔死在了那片荒漠里,那她自己该怎么办?她找不到北漠妖星,就算找到了,凭她现在那点能耐,恐怕也伤不了那妖星一分一毫。 “漓儿,你看见街上的告示了吗?王宫里招仆人,我想去,可是我娘不同意我去,她不放心我,要不你陪着我一起去吧?那样我娘就放心了,至少我们两在王宫里有个照应。”一天,竺漓和雅若坐在草坡上喝着羊奶,雅若看着她商量道。 “我没看到那个告示,不过我可以跟你一起进王宫去,只要你娘同意。”竺漓想了想,回答道,她也想进王宫,想接近那个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夷盟。 “我这就求我娘去!”雅若起身就朝正在赶着羊群的卓玛奔去,竺漓远远地看着雅若在她娘亲身边撒娇,没多久卓玛姑姑就点头答应了。竺漓浅笑着,羡慕地远看着他们母女俩,心底莫明地失落,从小到大,她只跟哥哥撒过娇,使过小脾气,还从未跟娘亲撒过娇,每次她想窝进娘的怀抱的时候,娘总是有意避开她。 第二天,雅若就拉着竺漓来到了屠巨国的王宫门外排队,等着王宫内负责挑选新奴的大管事将他们选进王宫内为奴为婢。 “是否是玉女?是否已婚配?你会什么?”基本那位五十岁上下的大管事都是问这三个问题。 “是玉女,未婚配,会跳舞,会唱歌。”轮到雅若回答问题的时候,她自信乖巧地回道,雅若生得貌美,又年轻,自然顺利过关了。 轮到竺漓回答问题的时候,她进王宫只是想做个普通的小奴,只要有机会看见屠巨国夷盟就够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她便如实地回道:“是玉女,有过婚配……” “等等。”那大管事还没等竺漓回答完问题,就打断了她。 “什么?”竺漓问道。 “你有过婚配,是玉女?是怎么回事?”大管事鲁阿达看着竺漓,大声问道。 “新婚夫君死了。”竺漓低声答道,羞于解释这个问题。 大管事同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下竺漓,觉着这丫头模样还算清秀可人,倒也实诚,一般人像她这种情况都会撒谎隐瞒过去,他继续问道:“你会什么?” 竺漓知道那些被选进去的姑娘,不是能歌就是善舞,她从小跟着哥哥打猎,她总不能回答她会打猎吧,她得有一样大多数姑娘没有的本事,才有可能被这挑剔的大管事选入王宫做小奴,竺漓想了想,雅若不识字,雅若还告诉过她,基本上除了王族里面的人,其他屠巨国的普通百姓基本都不识字,她看着大管事答道:“我会识字,我能写字。” “哦?你识字?”果然,大管事仿佛眼前忽然一亮,惊讶地看着她问道。 “回大管事,是的。”竺漓谦卑地答道。 大管事随即让手下的人拿来了绢帛和笔,竺漓提着笔在白色的绢帛上写下了几个字:家给人足,民康物阜。 “嗯,不错,字迹娟秀轻逸,落笔干净利落。关键是这几个字写得深得吾心,寓意甚好。”大管事严苛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浅笑,竺漓并不知道这位大管事虽然是奴,但是他与屠巨国夷盟阿尔衲的关系情同父子。他最期盼的就是屠巨国能够“家给人足,民康物阜”,那样他最疼爱的孩子阿尔衲就可以少一些犯愁,多一点快乐。 “谢谢大管事夸奖。”竺漓忙回道。 “你也随他们进去吧,晚点我会亲自安排你们的去处。”大管事收住了脸上的浅笑,对竺漓吩咐道。 跟着一行人走进屠巨国王宫大门内后,竺漓发现王宫内部的模样和她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她以为外部五颜六色华丽绚烂的王宫内部应该也是到处都是鲜艳亮丽的颜色,可是眼前的王宫里,除了白色的高墙,就是黑色的高塔大楼,还有黑白相间的地砖,偌大的王宫里竟没有一点绿色植被,更是没有开得鲜艳的花朵。 人走在王宫内的深巷里,仿佛走在一个阴森冷寂的巨大迷宫里,心里不由地紧张和不安。 雅若如愿被安排到了舞姬楼里,每天跟在楼里的姐妹们排练歌舞,负责给王宫里的王族献歌跳舞。竺漓被大管事安排进了藏书楼里当小奴,每天负责打扫藏书楼,还负责归整一些被送进藏书楼的书卷。他们两人各司其职,各有住处,王宫太大,新奴没有太多自由,他们基本从此就分开了。 傍晚时分,竺漓借了出宫门贴告示的机会,又来到了屠巨国王宫的大门外等着东丘平朔,她还是没有等来东丘平朔,而是等来了一场暴雨。 暴雨一直下到天黑,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竺漓躲在王宫门外的金色大柱子下,想等着雨变小了,她就回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暴雨密织的天幕下,四处一片灰蒙蒙雾茫茫。狂风卷着雨雾在灰色的天幕里肆意咆哮,尽管竺漓躲在了大金柱后面,也还是避免不了被雨雾打湿衣裳。 忽然,一个带着斗笠,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人出现在竺漓的视线里,他朝竺漓一步一步走来,只是他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布,就连双眼也是藏在了面布之下,面布上只留两条缝隙用来看路。 “跟我走。”那人对竺漓说道,声音阴沉,好像是故意压着嗓门在说话,只能大概分辨出说话的人是个男子。 “你是谁?为何故意用面布遮掩自己的容貌?”竺漓面对黑衣人问道,远看着他靠近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东丘平朔,可是当她面对这神秘人的时候,她又迷惑了…… 第036章:黑色神秘王宫 “跟我走!”蒙面人一把将竺漓拽进了雨里,拉着她朝大街上走去,漂泊大雨里,竺漓浑身很快就湿透了。 “你是谁?!”竺漓伸手想要扯下神秘人脸上的黑布,却被他先后抓住了两只手。 “我不走!”竺漓看不见来人的模样,心里很不安,不敢跟他走。 “走!”那神秘人抓起竺漓的手就往大街上拖。 竺漓看了看王宫大门口淋着雨站岗的将士大声呼道:“士兵大哥救我,我是王宫里的小奴!” 几个士兵看见竺漓在呼救,冲出了门外,那神秘人见状忙松开了竺漓的手,逃进了雨里,钻进了大雨中的小巷里,消失了。 竺漓连忙给几位士兵大哥道谢:“谢谢你们!谢谢!” “你每天都要来大门外等人,刚才那个人不是你要等的人吗?”一位士兵认出了竺漓,好奇地问道。 “我在等一个和我走散的老朋友,刚才那个人不像他,他没有蒙着面来见我。谢谢兵大哥帮我,我得回藏书楼干活儿了。”竺漓回道,说完就转身跑进了王宫里。 暴雨中的屠巨国王宫内更是显得阴森鬼魅,雨水顺着黑色的高墙墙壁上流下,雨雾里,远远望去,像是黑色的血流在高墙上蔓延。 竺漓一路小跑回到了藏书楼,楼里和她一起干活的几个小奴都回各自的寝房里休息了,她推开了藏书楼的大门,发现楼里一片漆黑,白天和她一起干活的几个小奴好像都已经离开了。 “有,有人吗?”竺漓走进了藏书楼里,砰地一声,一阵风将藏书楼的木门吹关上了,没有人回答竺漓。 “干什么去了?!”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竺漓身后,发出低沉的声音。 竺漓惊地一回头,一张苍白冷漠的脸悬在她眼前,她屏住呼吸仔细一看,原来是藏书楼里掌事的大姑姑阿多惹,她手里端着一只烛火,翻着白眼瞪着竺漓,乍一看,着实像极了女鬼。 “按您的吩咐出宫门贴告示了,回来的路上遇到暴雨,耽搁了,大姑姑,他们几个人呢?”竺漓低声问道,刚看见那大姑姑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他们都回卧房休息了,我也要回去了,今晚你留在藏书楼里值夜,天亮的时候,会有人来替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回你的寝房休息。”阿多惹翻着大白眼瞪着竺漓,冷冰冰地回道。 “我一个人吗?”竺漓觉得这夜里的藏书楼里阴森森的,她虽然胆大,可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总希望能有个人陪着她,漫漫长夜,陪着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没有!就你一个人!”阿多惹冷不丁地回道,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模样。 “嗯,大姑姑,我可不可以先回我的寝房换身衣服吗?”竺漓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身上全湿透了。 “你回去换衣服了,那谁来看管这里?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我得走了!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待在这里,直到天亮有人来替你以后,你才能离开这里。”管事的大姑姑严苛地说道,说完就打开了藏书楼的大门,离开了。 竺漓看着掌事的大姑姑端着烛火离开后,走到藏书楼门前,将大门关上了,藏书楼的大门是没有锁的,夜里也不能锁上,这是藏书楼的规矩,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有王宫里的王族派来的小奴来藏书楼里取书。 竺漓在她干活的书桌上的盒子里找到了烛火,点燃了一根烛火后,她黯然坐在书桌旁,开始抄录掌事大姑姑白天命她抄录的书卷。偌大的藏书楼里,她认真地抄录着书卷,想起了在忘尘崖上南宫仙苑里的习字的时光,那时候至少还有南宫画雨在她身边教导她,而如今,暴雨夜里,只有一盏清冷的烛火和无尽的黑暗陪着她。 “姐姐!”忽然,藏在竺漓衣袖里的小花妖栀儿化成人形跑了出来,站在竺漓身旁,笑着看着竺漓喊道。 “栀儿。”竺漓将手里的毛笔轻轻地搁在了墨研上,侧身看着站在她跟前的栀儿,小姑娘笑得那么灿烂,那样温暖纯粹笑容,一下子让竺漓觉得心里暖和了许多。 “你冷吗?需要我帮你生一堆篝火吗?”栀儿是花妖,擅用树木造火,她话刚说完,就在地板上变出一堆干柴,拿起桌上的烛火就准备去引燃那堆柴火。 “别!”竺漓忙起身拉住了差点好心办了坏事的栀儿,夺过了她手里的烛火。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给你生一堆篝火啊?你衣服都湿透了,下暴雨了,天也变凉了,你这样坐一整夜,会受不了的。”栀儿不解地问道。 “这里是藏书楼,忌用明火,就连点蜡烛,也是有限制的,你没看见这么大的藏书楼,这么漆黑的夜晚,我只独独点了一支烛火吗?”竺漓将手里的烛火再一次小心地立在桌上,坐回到书桌前。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又不会有人看见,我们先生火烘干衣服,然后再将火熄灭了。”栀儿一心想生堆火给竺漓烘干衣服,坚持提议道。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我说不行就不行,还有,我好像没有叫你出来,你就这样擅自跑出来了,万一这藏书楼里还有人没有走呢?如果有人看见了你,一定会把你当妖怪抓起来的。”竺漓严肃地看着天真淘气的栀儿说道。 “我听见了,听见那位阿多惹说了,人都走了,就留你一个人在这楼里值夜,还不给你回去换身衣服。”被竺漓责怪了,栀儿只觉得心里委屈,她是心疼姐姐。 竺漓看着栀儿满眼的委屈,又担心万一有人一推开藏书楼的大门就看见栀儿,王宫里的陌生人可是会被抓去关起来拷问的。 “好了,我懂你的心意,我身体底子好,不冷,你乖,听话,快躲到我的衣袖里边来,别让坏人发现了你,将你抓走了。”竺漓轻轻地拉着栀儿的手,哄着她安慰着她,轻声说道。竺漓就剩下栀儿这个伴儿了,可不想再失去她。 “好吧,我就藏在姐姐的衣袖里,陪着姐姐。”栀儿一脸不情愿,撅了撅嘴低声应道,变回了一朵洁白清香的栀子花,回到了竺漓的衣袖里。 “有你这样陪着我,就足够了。”竺漓浅笑着轻轻地拍了拍衣袖,对衣袖里的栀儿说道,说完继续拿起笔,开始认真地抄录书卷了。 “想不到这看起来也没多大的屠巨国每年会新增这么多牛羊和马驹,哪家哪户上供多少牛羊和马都记录在册,还要备份书卷,以防原卷册遗失或破损。”竺漓一边抄录着记录屠巨国每年新增的牛羊和马的产值和详细产地,边默默叹道。 夜深了,雨停了,竺漓衣袖里的栀儿也熟睡了。竺漓身上的衣裳也半干了,她倦怠了,那笔的那只手的胳膊也快提不起来了,只觉得浑身酸疼难耐,她靠在书桌前睡着了,手里的笔落到了桌边的白色绢帛上…… 竺漓做噩梦了,梦见藏书楼起了大火,她站在藏书楼外,听见藏书楼里有人在大叫着,她想冲进去救人,可是怎么也走不出脚下的半尺地,整个人好似被禁锢在了原地,梦中,眼前的火势很大,可竺漓却被身后的冷风吹得打起了哆嗦。 “好冷啊……”竺漓从那梦境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睡着了,几乎燃尽的烛火差点就烧着书桌了,她忙续了一支新的烛火,将原来的烛火吹灭了。 当竺漓准备拿起笔继续抄录书卷的时候,她发现笔落在了桌边的那张白色的绢帛上,而原本一片空白的绢帛上出现了两个大字:救我。 第037章:阴森楼书卷魂 字迹粗犷豪放,看起来像是出自男子之手。竺漓看了看藏书楼的大门,是关着的。她不知道是谁故意留了这两个字在她身旁的绢帛上,是人,是妖,还是鬼魅? 暴雨后的北漠深夜,天冷得让人发抖,竺漓穿着那身被雨淋湿透了的衣裳,在清寒的夜里独坐着,虽然她身体底子好,但还是没扛过这次折磨,她发高烧了,浑身发烫,意识也变得恍惚了。 竺漓发高烧了,她担心自己昏昏沉沉睡着后会忘了注意烛火,她将桌上唯一的一盏烛火吹灭了,趴在了桌上,等着天亮。 精神恍惚中,竺漓看见一位白衣散发的男子从藏书楼的一排高高的书架后走了出来,只是楼里太黑,加上竺漓在发高烧,她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样,只能大致看出位年轻人。 “你是谁?为何这般模样就出现在王宫的藏书楼里?”竺漓坐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白衣散发的男子问道。 “你竟然能看见我?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小奴吧?”那男子坐在了书架下的木阶上,声音沉郁,但是很透亮,整个藏书楼都回荡着他低沉的声音。 “我是新来的小奴,你是谁?” “我?你叫我阿森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竺漓,你可以叫我漓儿。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么晚了,披头散发的,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见到鬼魅了。” “我就是鬼魅啊!” “啊?” “你怕吗?” 竺漓沉默了,坐在桌前,不敢起身去看清那男子的模样,以为自己烧糊涂了,做噩梦了,使劲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可是怎样都清醒不过来。 “怎么,不说话了?是害怕了吗?”男子的长发垂落在身前,竺漓只能看见他模糊的侧脸。 “这绢帛上的字是你写下的吗?” “嗯,你看得见那两个字?” “看得见啊,这么明显的两个大字,我怎么会看不见呢?” “其他人都看不见,你竟然看得见。” “你为什么要留这两个字,救你?你已经是鬼魅了,如何救你?” “哎……”男子长叹一声,好像有很多的难言之隐。 “你好像很难过。”竺漓听见那男子的叹息声,顿时觉得整座藏书楼都变得愈发寒凉。 “听你说话的口音,你好像不是屠巨国的人,你为何要进王宫做小奴?”那鬼魅低声问道,他是不敢轻易托人帮忙,想先试着接触这个小奴,等了解透了,再将自己的心事告诉她。 “我和我的朋友路过沙漠的时候遇到几个沙漠里的游匪,他们抢了我们的财物和车马,还将我的那位朋友打昏死了过去,我被他们打得浑身是伤,他们将我绑在马背上,也不给我水喝,我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草原上的一个圆棚屋子里,是屠巨国里的好心人救了我。我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之前我的那位朋友说过,万一我和他走散了,我们就在屠巨国王宫的大门口会合,所以我每天都会去王宫大门口等他。正好碰见了王宫里招收小奴,我在这儿无依无靠,想找个容身之所……”竺漓回道,只将事情的一半真相告诉给了这个忧郁的鬼魅。 阿森看了看不远处的竺漓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他不想太快将自己的故事告诉给这个小姑娘,担心会吓坏了她,半年了,这藏书楼从来没有人能看见他听见他,难得有个人能看到他,还不怕他,愿意跟他聊天。 “漓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了,你呢?” “二十了,你家在哪里?有哪些亲人?” “家?没了。我有个哥哥,和你年纪一般大。” “哦?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哥哥是猎户。” “猎户,猎户挺好,长相如何?可有婚配?”阿森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只是不提自己的事。 “我哥哥的长相?你见过你们屠巨国的夷盟吗?” “见过!当然见过!我和他可是好兄弟!” “是吗?你和夷盟是好兄弟?我告诉你,你也许也不会相信,我哥哥的长相和你们屠巨国夷盟的长相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阿森看着竺漓吃惊地问道。 “我说我哥哥的长相和你们屠巨国夷盟的长相一模一样!”竺漓大声重复道。 阿森看着竺漓的眼睛,冷静了一下,故意笑道:“原来你是来王宫认亲来的啊。” “不,不是,他不是我哥哥,他见过我,完全不认识我了,他不可能是我的哥哥,我哥哥最疼我了,他若看见我了,一定会带我回家,不会让我独自流落在外。”竺漓肯定地回道。 “是吗?也许他失忆了呢?或者被什么妖邪附体,忘了你呢?”阿森的眼神变得阴冷了起来,只是竺漓看不清他的脸,看不见他的神情。 “不可能的,半年前他还在山上打猎呢,怎么会转眼变成了屠巨国的夷盟了?如果他真是我哥哥,那么原来真正的夷盟去哪儿了呢?整个王宫里面的人都发现不出他们的夷盟是假的吗?” “因为整个王宫都被邪魔控制了……” 听了阿森这句话,竺漓惊讶地站了起来,如果阿森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师尊夜观天象算出北漠有妖星也是确切的。 “谁是妖魔?” “我不知道,夷盟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妖魔所化,包括夷盟他自己,也有可能就是妖魔。” “你不会就是真正的夷盟吧?你是不是被妖魔害死的?”竺漓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快步走向了坐在木阶上的阿森。 竺漓走到了阿森跟前,弯腰将脸凑到他眼前,终于看清了这鬼魅的模样,还真的和云耿哥哥很像!阿森看着眼前这个机智过人的小姑娘,没想到自己稍微点拨提示,她竟就猜出了事情的梗概。 “没错,我就是屠巨国真正的夷盟,我叫阿尔衲。”阿尔衲直视着竺漓的眼睛,冷静地答道。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可是他为什么不认我?!”竺漓的情绪有些失控,难过地坐在了鬼魅阿尔衲的身旁。 “刚刚还一副冷静机智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又忽然犯迷糊了呢?他不记得你了,肯定是被妖魔附体了或者是被妖魔封住了他所有的记忆。他又不是故意不认你,你又何必难过?”阿尔衲凄然淡笑道,竺漓看着他那张苍白而又酷似云耿的脸,心底不由地对这个鬼魅升起了亲切感。 “哥哥他还活着就好,我一定会等到东丘平朔,我们一定会找出北漠妖星,会让我哥哥恢复记忆,我要找回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竺漓喜极而泣,觉得她终于稍微拨开了眼前的一层迷雾,终于找到哥哥了。 “怎么就,就哭了呢?”鬼魅阿尔衲用他那冰冷苍白而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擦了擦竺漓脸上的泪。 可是他的手指太冰冷了,正在发着高烧的竺漓被他冰凉的手指冰得打起了寒战,本能地后仰着,避开了他的手。 鬼魅阿尔衲吃惊地看着自己那只碰到了竺漓的脸的手,心里直叹:我竟能碰得到她?半年了,我都触碰不到这藏书楼里来我的所有人,她的脸,她的泪,竟如此滚烫…… “你是怎么被害死的?看清了害死你的人的模样了吗?”竺漓看着阿尔衲惨白的脸,疑惑地问道。 “这藏书楼啊,半年前失过一场大火……”鬼魅阿尔衲叹道。 “你是被烧死的?” “不是,我是先被害死在这藏书楼里,后来害我的人又纵火烧了这里,趁乱的时候将假的夷盟从藏书楼里抬了出去,而我的身体则被妖邪吞了。按照常理来说,被妖邪吞了身体的鬼魅,是永远走不出死亡之地,也永远无法接触到真实世界里的人和物。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就可以看见我?”阿尔衲看着竺漓的眼睛,只觉得这女子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 “听她的描述,他们兄妹的感情至深,或许我能利用她……”鬼魅阿尔衲内心独自盘算着计谋。 第038章:他活在谎言里 “醒醒!醒醒!”竺漓只觉得有人在使劲地推搡着她的胳膊,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睡在了藏书楼里的地板上,藏书楼掌事的大姑姑阿多惹在用脚踢她的胳膊。 竺漓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发了整晚高烧的她站起来后,脚下是飘忽的。 “怎么就睡地上了?!叫了你半天,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阿多惹恶毒地瞪着竺漓骂道。 “对不起,大姑姑,我昨夜发高烧了,烧迷糊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竺漓忙认错道。 “回你的寝房去休息吧,今天晚上还是你值夜。”阿多惹只觉得这小姑娘还算命硬福大,因为半年来,只要是在藏书楼里值夜的小奴,第二天就会病倒,有的甚至疯掉了。 “好,谢谢大姑姑!”竺漓想到终于可以回寝房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再美美地睡一觉,心里就欢喜起来。 下午的时候,竺漓也休息够了,为了傍晚能得到阿多惹的批准,能让她出宫门外等东丘平朔,竺漓提前来到了藏书楼,抢着帮阿多惹干活,讨好了阿多惹,她又有了机会到王宫大门外活动。 傍晚时分,竺漓没有等到东丘平朔,而是又等来了那位黑衣蒙面神秘人,竺漓远看着他走了过来,拔腿就往王宫大门内跑去,她不希望自己又被这来历不明的人拽到大街上去。 天黑后,竺漓往藏书楼的方向赶去,她特地绕路去屠巨国夷盟的寝殿那边,远远地就看见她的哥哥云耿穿着紫红的王袍,戴着金色的王冠,陪着那位高贵美艳的夫人在王宫外的大树下肩并肩坐着赏月亮。 “真没想到他真的是云耿哥哥,半年不见,他竟变成了北漠屠巨国的夷盟,也不知道鬼魅阿尔衲会不会恨哥哥,哥哥一夜之间占有了阿尔衲的一切,如果换做常人,一定会对哥哥恨之入骨。不知道阿尔衲内心作何感想……”竺漓立于一座假山后,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心中思虑着。 “是谁躲在假山后面呢?出来吧。”夷盟的正夫人阿兰娜长着一对浅棕色的眼瞳,听觉比常人灵敏,她听见了假山后有动静,知道有人在偷看她和夷盟。 竺漓没想到自己藏得那么好,还会被发现,慌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给夷盟和正夫人行礼,卑恭地回道:“小奴竺漓拜见夷盟,拜见夫人,小奴无意叨扰夷盟和夫人赏月,只是恰巧路过,被夫人的美貌惊艳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希望夷盟和夫人饶恕小奴的不敬。” “呵,你是新来的小奴吧?这么不懂规矩,不知道我和夷盟赏月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吗?”阿兰娜冷傲地轻笑着,低眼看了看跪在她跟前的竺漓。 “夫人赎罪,小奴确实是新来的,小奴以后再也不敢偷窥您的美貌了。”竺漓跪在地上,低着头卑恭地回道。 “阿兰娜,就饶过她吧,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你看她一直跪着,连头也不敢抬一下,一定是知道错了。”夷盟轻声劝道,不希望自己的夫人因为一个冒失的小奴而扫了赏月的雅兴。 “我教训一个新来的小奴罢了,怎么了?夷盟您心疼她了?”善妒的阿兰娜误解了夷盟的心思,傲娇地看了看夷盟,负气地问道。 “我都没见过她,又怎会心疼她?我是担心她扫了夫人赏月的雅兴。”夷盟温声浅笑答道。 “抬起头来!”阿兰娜多疑善妒,夷盟越是解释,她觉得他是在掩饰什么,尖声对竺漓命道,用她留着细长指甲的手指捏住了竺漓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 夷盟看见了竺漓的脸,觉得在哪儿见过她,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了那天在大街上挡在了他马前的小姑娘,原来是她,这屠巨国爱慕他的姑娘太多了,个个都想方设法接近他,他以为竺漓接近他,是想获得他的恩宠。 阿兰娜看着竺漓的脸,冷笑道:“这姿色,哪里比得上我?” “小奴愚钝凡庸,怎可跟夫人您媲美。”竺漓卑恭地回道,阿兰娜捏着她的下巴,她丝毫不敢动弹,她可不敢得罪了这美艳善妒的夫人,她在藏书楼里干活的时候,就听那些小奴私下说过,哪位小奴如果不小心惹怒了夫人,夫人可是会要了小奴的命。 “算你还挺机灵,下去吧。”阿兰娜终于放开了竺漓的下巴,竺漓忙站起来,朝阿兰娜和夷盟行了个礼,就卑恭地后退着离开了。 夷盟平静地看着竺漓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只知道自己半年前在藏书楼的大火里受了重伤,失忆了,身边的四位夫人和所有的大臣都在帮他“恢复”治理屠巨国的能力,他被动着接受这一切,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出生,所有人都尊他为屠巨国的夷盟,他不知道其实他活在一个被人设计好的谎言里。阿兰娜的父亲是屠巨国的肱股之臣,她仗着家族的威望,在夷盟面前独享盛宠。 竺漓来到了藏书楼里值夜,藏书楼里还剩一个小奴在等她,她走进藏书楼就看见鬼魅阿尔衲坐在她的平日里抄写书卷的那张桌前,手托着腮,在盯着她的脸,而在一旁的书架前整理书卷的另一位小奴却是真的察觉不到鬼魅阿尔衲的存在。 阿尔衲拿起桌上的一卷书朝那小奴的脚边扔了去,那小奴吓得忙往门外跑,头也不回地对竺漓说道:“你自己留下来值夜,我明天早晨来替你。” 竺漓关上了藏书楼的大门,走向了阿尔衲,看着他责问道:“你身为屠巨国真正的夷盟,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吓唬人呢?” “真正的夷盟?谁在乎?举国上下都膜拜你的哥哥,将他当做屠巨国的夷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夷盟早就被人害死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囚徒,不论白天或是黑夜,都走不出这栋藏书楼。”阿尔衲站了起来,无奈地叹道。 竺漓坐了下来,开始抄录书卷,藏书楼掌事大姑姑阿多惹安排的任务,她可不敢怠慢。 “我见到我哥哥了,还有他的夫人。”竺漓一边抄录着书卷,一边低声对阿尔衲说道。 “哪位夫人?是阿兰娜吗?”阿尔衲坐在了竺漓身后的木阶上,低声问道,竺漓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的黯然。 “是阿兰娜,她很美。”竺漓答道。 “她竟然也没有发现那个夷盟是假的,我们可是从小在王宫里一起长大的。她是大苏勒的千金,大苏勒是屠巨国最受人尊敬的老臣,阿兰娜她从蛮任性,后来长大了,我父王在世的时候,为了巩固政权,将她指婚给我。”鬼魅阿尔衲对竺漓讲述道。 竺漓听着鬼魅阿尔衲的讲述,忽然低声问道:“如果你有机会走出这栋藏书楼,你会杀了我哥哥吗?你是不是很恨他?是他占有了你的一切,你的王位,你的女人,你的江山……” “我为什么要恨他?我在这藏书楼里被禁锢了半年,我看了这半年来有关屠巨国的民生和民情的所有卷宗,你哥哥是一个好夷盟。不过他挺可悲的,活在谎言里,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怎样的,不知道他真正的亲人和爱人是谁。”阿尔衲看着竺漓背后的长发,轻声叹道。 “我会让他清醒过来的。”竺漓边写着字,边回道。 “没有我帮你,你估计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能让他清醒过来呢?”阿尔衲冷笑地叹道。 “你帮我?”竺漓提着笔,回头看了看坐在她身后木阶之上的鬼魅阿尔衲。 第039章:是鬼是魅是魂 “当然!没有我帮你,恐怕你以后都只能待在藏书楼里做小奴,这样你是没有机会接近你哥哥的,你今天应该见识了阿兰娜的脾性了,只要她身体无恙,基本夷盟空闲的时间都是属于她的,她在夷盟身边的时候,你就算多看夷盟一眼,都会被她视为眼中钉,更不要说找上机会和夷盟说话了。”阿尔衲躺在了地板上,双手枕着后脑勺,看着天花板,心里谋划着…… “你说得没错,阿兰娜确实占有欲很强,还善妒。那你告诉我,在这王宫内,我要怎样做才有机会接近我哥哥,才能和他说上话?”竺漓放下了手里的毛笔,转身看着仰躺在地上的鬼魅阿尔衲问道。 “首先你要忘了他是你哥哥,你得当他是屠巨国真正的夷盟,你得敬他,像仰视天神一样膜拜他,你得爱他,像那些想方设法走进王宫里的小姑娘们那样爱慕他,然后你要使出你献媚的绝活儿了,让他真正注意到你,让他主动愿意靠近你……”阿尔衲看着天花板答道。 “他是我哥哥,我自然是敬他的,这和他是不是屠巨国的夷盟无关。至于爱慕他,那不可能,我做不到,我们是亲兄妹。而且,我没有献媚的本事,我骨子里就是个汉子,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弹琴,我就能认点字,所以才会被大管事鲁阿达安排到藏书楼里来干活。”竺漓转身继续拿起笔,继续抄录起书卷来。 “不会可以学啊!谁天生下来就能歌善舞了?”阿尔衲偏过头看着竺漓的背影大声回道。 “跟谁学?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哪里有机会去外面找人教我唱歌跳舞?有别的方法让我可以接近我哥哥吗?”竺漓觉得阿尔衲的计划一点也不靠谱不实际。 “我精通音律,你跟我学啊!你只要找来一件乐器就行。至于跳舞,你自己白天有空的时候,去找一个舞姬教教你就行了。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要让自己的哥哥清醒过来,现在遇到这点困难就想放弃了?我指给你的这条路可是捷径!”阿尔衲盯着竺漓的背部,面无表情地回道,眼神里暗藏着阴谋,当竺漓转身看他的时候,他又忙转脸看向天花板,不让竺漓直视他的双眼。 竺漓想了想,雅若会跳舞,就在王宫里做舞姬,她白天有空的时候可以去找雅若教她跳舞,她又放下了手里的笔,从衣袖里掏出了南宫画雨让东丘平朔转交给她的那只玉笛子,拿着玉笛子看着地板上的阿尔衲问道:“这玉笛子算乐器吗?” “拿过来,我教你。”阿尔衲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竺漓说道,心里暗喜,觉得这小鱼儿要上钩了。 竺漓拿着玉笛子起身走到了鬼魅阿尔衲身旁,阿尔衲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双臂环拥着她,准备手把手教她吹笛子。 “你干什么?”竺漓对阿尔衲如此亲昵的举止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我能干什么?我在教你吹笛子啊!专心学!”阿尔衲一副无辜的老好人模样,继续将竺漓拥在他冰冷的怀里,手把手地教着她识音律,吹笛子…… 白天,竺漓回自己的寝房休息半天后就去找雅若学跳舞,傍晚她会在王宫大门口等东丘平朔,天黑后她就来到藏书楼干活儿,干完活儿后就跟着阿尔衲吹笛子,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一天竺漓学会了一首曲子,她吹给了阿尔衲听,觉得自己终于“出师”了,可阿尔衲频频摇头,他并不满意,说竺漓吹得太平庸,那音律根本入不了夷盟的耳朵,因为夷盟每天享受的音律是整个屠巨国最顶级的音律师演奏的。 转眼阴历十五到了,竺漓害怕自己躲在藏书楼会惹出祸端,撒谎告诉藏书楼的管事阿多惹说自己有急事,实在不能去值夜,阿多惹念在她平时听话,批准她晚上不用去藏书楼值夜。 竺漓天黑之前跑到了屠巨国王宫内最偏僻的一所宅院里,那里满屋子都是蜘蛛网和灰尘,正好适合她藏住自己,小花妖栀儿也跑了出去,她根本不知道阴历十五她会失去意识的真相,一直认为是有可怕的妖怪在这一天来到身边控制她,当栀儿提出要守着在她身边的要求时,她断然拒绝了,她担心妖怪会伤了栀儿,命她藏到她的衣袖里,不要出来。 栀儿心疼竺漓,跟竺漓的哥哥一样,不愿告诉竺漓阴历十五的真相,她先听竺漓的话,藏进了竺漓的衣袖里,等竺漓失去意识后,她又跑了出来。有栀儿在,竺漓又平安地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天黑后,竺漓仍旧没有在王宫大门外等到东丘平朔,她怀疑东丘平朔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那个想拽她走的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东丘平朔?可如果是他,他为何又不肯告诉她呢?她越想越迷糊,不知不觉走到了藏书楼。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刚走进漆黑的藏书楼里,就听见了阿尔衲的声音。 “有急事,不能来。”竺漓回道。 “我帮你写了首曲子,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吹下来。”阿尔衲将一张写满了曲谱的绢帛丢在了竺漓怀里,漠然地说道。 竺漓抓住了飞入她怀里的那张曲谱,将它叠进了衣袖里,点起一盏烛火后,便坐在桌前开始抄录书卷,干她的活儿。忙完之后,她拿出了曲谱,认真地练习了起来。 “不错,细节的地方处理得还不够好,还需要多练习几遍,你得把这曲谱熟记于心。”鬼魅阿尔衲一副慵懒的模样,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严苛地对竺漓说道。 三天后,竺漓已经完全能脱离曲谱,随时随地都能将那首曲子完美地吹奏下来。夜里,阿尔衲听过竺漓吹奏的那首他亲自写的曲谱后,总算满意了,准备正式开始施行他的计划了。 “明天辰时末,你到王宫内的正宫大殿东边的那弯长廊外的柳荫里吹这首曲子,记住,是辰时末,别去太早,也别去迟了,你哥哥一定会从那里走过,你记住,如果他停了下来,你就边吹着笛子边从柳荫里走出来,他身边一定后随从,你千万别擅自靠近他,你要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主动靠近你。”阿尔衲出谋划策道。 果然,辰时末,夷盟刚在正殿里和大臣们议事完,朝着东边的长廊走来,准备回他的寝殿,笛声悠悠,杨柳依依,夷盟果然在停在了长廊里,仔细地听起了那低声,竺漓化了淡淡的桃花妆,一身白衣,青丝在晨风中轻扬,吹着玉笛子从柳林里走了出来,她没有正面对着夷盟,而是侧身对着他,装作根本没有看见他,这些细节也是阿尔衲教给她的。 “你们都退下。”果然,夷盟被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吹笛人打动了,他屏退了身旁的侍从,朝着竺漓走去。 一曲吹罢后,竺漓转身看见了身后正驻足聆听她吹笛的夷盟,她差点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哥哥。 “哥……小奴参见夷盟。”竺漓握着短笛,给夷盟行了一个礼。 “又是你,起来吧,告诉孤,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夷盟平静地看着竺漓,轻声问道。 竺漓一时懵住了,是啊,她都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阿尔衲的曲谱上也没有曲名,他也不曾告诉过她这曲子的名字,看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竺漓看着夷盟的眼睛,看着他的脸,不禁低声叹道:“似是故人来。” 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突然被她眼底某种情愫所触动,看着她的脸问道:“似是故人来?这曲子叫‘似是故人来’?” “嗯,是。”竺漓难得能和夷盟走得这么近,她凝望着他的脸,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她在心底不停地重复叫着哥哥,多么希望哥哥能想起她,能想起过去的一切。 第040章:孤灯下的独舞 “告诉孤,你叫什么名字。”夷盟看着竺漓的脸,轻声问道。 “回夷盟,小奴是在藏书楼里当差的竺漓,我哥哥和娘亲都喜欢唤我漓儿。”竺漓答道。 “漓儿?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夷盟只觉得这名字好熟悉,又想不起是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好像是在梦里…… “夷盟,您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竺漓试探着问道。 “孤很忙,改天吧。”夷盟越看竺漓的脸和眼神,越是觉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她,可是他怎样都想不起来,他头痛欲裂,找了个理由转身就离开了,回到了他的寝殿。 夜里,夷盟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梦境里全是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很多景象都是模糊的,唯有那张脸是清晰的,半夜的时候,他从梦中醒来,再无睡意,他穿好衣服,也不让随身伺候的小奴跟着他,独自提着灯走向了藏书楼,去见那一位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姑娘。 而此时,竺漓正在藏书楼里的孤灯下练习白天雅若教给她的那支舞,鬼魅阿尔衲正躺在藏书楼地板的正中央,静静地欣赏着竺漓曼妙的舞姿,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 然而夷盟看不见地板上躺着的阿尔衲,他提着灯默然地站在门口,欣赏着在孤灯下翩翩起舞的竺漓,半年来,他看过不少艳丽的舞姿,唯独没见过在黑暗里在孤灯下寂静起舞的女子,那样温婉安然,让他疲惫的心一下子就找到了停靠的彼岸。 丢失记忆后当上了屠巨国夷盟的云耿,再一次猝不及防地爱上了他的妹妹竺漓,那个他从荒郊里捡回家的小女孩。有些爱便是如此,纵然遗失所有曾经美好的记忆,一旦再次碰见,还是会毫无征兆地深陷其中。 阿尔衲看见了门口的云耿,他看着云耿的神情,同样身为男子,他自然懂得那神情里包含的情愫,阿尔衲心底窃喜,觉得的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实在是太顺利了。可他并不知晓,其实云耿和竺漓并非亲兄妹,而云耿对竺漓的那份深情,早就刻在了他灵魂深处,这一次的深陷,绝不是他阿尔衲计谋促成的,而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情劫。 “竟然爱上自己的亲妹妹,看你们如何逼疯彼此……”阿尔衲心底窃喜着讽刺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靠在角落里的书架旁,准备看一场好戏。 竺漓身着一件白色舞裙,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她的脸庞,她的身姿,显得格外温婉动人,看醉了那位手提灯笼的夷盟。他可是屠巨国的夷盟,这王宫内的女子,包括整个屠巨国的女子,只要他喜欢,他随时可以带回自己的大殿内宠幸。 可是,不知为何,夷盟远远地看着竺漓,心里却莫明地心疼和恐惧,他也不懂为何自己会有这种如此奇怪的感觉。其实,喜欢一个女子,心里会欢喜会愉快,而真正爱上一个女子,则会心疼,心疼她的所经历的孤独,心疼她所饱受的沧桑,会恐惧,会害怕失去她,害怕自己不能给她幸福…… 竺漓婉婉回眸,看见了立于门口的夷盟,忙收住了舞步,看着没有戴王冠的夷盟,竟一时又犯糊涂,脱口而出地喊道:“哥哥。” 不过在屠巨国的草原上,姑娘们也会称呼自己心仪的男子为哥哥,夷盟以为竺漓是在喊他“情哥哥”,他淡淡地笑着,将手中的灯笼搁在了门边,朝竺漓一步步走去。 竺漓看了一眼站在书架后的阿尔衲的脸,发现他鬼魅的双眼里闪着一股寒光,阿尔衲的眼神和竺漓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他忽地像只做了坏事的老鼠,忙将自己藏了起来,不敢再出现在竺漓的视线里了。 “漓儿,你刚才是在叫我哥哥?”夷盟一身王者风范,面对心仪的女子,在如此寂静清幽的书楼里,他自然毫不避讳,双手将竺漓纤手握于掌心,温柔地轻声问道。 听见哥哥喊自己漓儿,竺漓以为哥哥想起自己来了,高兴地笑着回道:“是啊哥哥,你记起漓儿来了?” “当然记得,那日你在王宫门前,挡住了孤的去路,还叫了我一声哥哥,草原上的女子多半如你这样勇敢,不过还没人敢为了向孤表露爱慕而直接冒然冲撞孤的快马。漓儿,你是有多想让孤记住你呢?”自我陶醉的夷盟边浅笑着温声回道,边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一把将竺漓拉入他的坐怀里。 竺漓听完夷盟的回答,才知道自己是空欢喜一场,哥哥根本没有想起她,只是将她当成爱慕他已久的小姑娘。 “夷盟,我其实不是草原上的女子,我来自遥远的南方。”竺漓躲闪着夷盟饱含深情的滚烫的眼神,从他怀里挣脱出,站在他身旁,卑恭地回道。 夷盟觉得自己又不懂这女子了,明明一次次故意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这会儿落入他的怀中了,却又要挣脱出去……难道是害羞了?夷盟觉得也许是自己太鲁莽了,他就算想宠幸这女子,也至少先给她一个名分吧,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将她拥入怀中,毁了她的清白。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还是叫孤哥哥吧,孤喜欢听你叫孤哥哥。你跟孤讲讲,你家乡的事情吧。”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轻声说道,他静静地观赏着眼前的女子,像是在欣赏一副完美的画卷。 “是,夷盟。我家乡是一个叫泗水村的小村庄,村庄坐落在南方的一条名为泗水江的江岸边,我和哥哥云耿从小在泗水村长大,哥哥从小擅长打猎,有一次他带着我……”竺漓站在夷盟身边,看着他的脸,讲述着她和云耿从小到大在一起的经历,希望以此唤醒他的记忆。 “听起来,你哥哥云耿应该很疼你,怎么会离开你?”夷盟完全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听完大部分故事后,竟还提起问题来。 “我哥哥不会离开我的,他一定是被坏人或者被妖怪控制了,他一定是忘了漓儿了。”竺漓看着夷盟的眼睛,难过地回道,字字句句都在点醒夷盟。 然而夷盟丝毫没有领会到竺漓的意图,听完竺漓的故事,只是心底更加地心疼爱怜起这个坚强果敢的小姑娘,心里竟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让她过那孤苦无依的日子,发誓要给她爱和幸福。 “你每天晚上都要在这清冷幽暗的藏书楼里守夜吗?”夷盟心疼地看着竺漓,轻声问道。 “回夷盟,是的。”竺漓答道,她多想告诉他,他就是云耿,可阿尔衲警告过她,如果夷盟自己没有想起自己是谁,她冒然与他相认,很有可能会被夷盟抓起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这儿太清冷了,也没有地方让你好好休息,走吧,跟孤回孤的寝殿,以后就留在孤的身边。”夷盟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着竺漓的手,轻声说道。 竺漓将手从夷盟的大手里抽了出来,后退了几步,她慌神了,心想:深更半夜的,夷盟要带她回他的寝殿,莫不是……这可怎么办?哥哥啊,我是你亲妹妹! “跟他去啊!去啊!留在他身边,你才有机会查出谁才是控制一切的妖魔!”躲在书架后的鬼魅阿尔衲连忙高声对竺漓催道,反正夷盟也听不见他的鬼叫声,他担心竺漓会拒绝夷盟。 夷盟看着竺漓脸上的尴尬,以为她是不愿意没名没分地就跟他回他的寝殿,忙解释道:“跟孤回去,你睡在孤的正殿,孤今夜睡偏殿。” “去啊,跟他去啊!留在他身边,你才有机会接近妖魔,你忘了你进王宫的目的了吗?!别犹豫了!”鬼魅阿尔衲急迫地高声地催道。 第041章:邪魅狂狷的魂 “回夷盟,今夜我得留在这藏书楼值夜,如果我跟您走了,这里就没人看管了,藏书楼收藏的全是屠巨国重要的文献书卷,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忽略了自己的职责,更不能仗着夷盟的宠爱而忘了自己的身份,希望夷盟能够理解我,待我明日跟藏书楼管事的大姑姑说明您的圣意,她自然会再安排新的小奴留在藏书楼值夜,到时候我亲自去夷盟的寝殿服侍夷盟。”竺漓卑恭地回道,她自己也有有些失了方寸了,想让自己先冷静冷静,想一想自己到底该如何让哥哥恢复记忆,她暗暗觉得阿尔衲教给她的这法子有问题,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时态会发展到极度尴尬而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好办,孤随便再安排一个小奴来藏书楼替你值夜便是了。”夷盟看着竺漓说道,他完全不懂得竺漓到底在犹豫什么。 “夷盟,王宫里的小奴都是各司其职,已是深夜,您是高高在上的夷盟,没错,您可以随意调遣任何一个小奴,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他们有的白天干了一天的活儿了,有的夜里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着,再说了,藏书楼里的活儿细碎而繁杂,不是随便哪个小奴就能接替得了我的工作的。”竺漓绞尽脑汁婉拒道。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孤也不再勉强你了,时候不早了,孤要走了,你一个人在这藏书楼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夷盟是王者,他也有他的尊严和气魄,面对一再拒绝他的女子,他怎好再屈尊挽回,他爱这女子,自然也不希望用王者的霸道强迫她。 夷盟走到门口,提起了灯笼出去了,竺漓目送着他离开后,边关上了藏书楼的大门。 “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为什么不跟他回寝殿?!”真正的王者阿尔衲气愤地从书架后走了出来,瞪着竺漓责问道。 “你到底想干嘛?跟他回寝殿?他只当我是爱慕他的女子,他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暧昧和情意,你让我现在跟他回寝殿?你真当我是小姑娘,真不懂男女之事吗?!”竺漓瞪着鬼魅阿尔衲恼羞地反问道。 “你竟敢忤逆我?!我才是屠巨国真正的夷盟!”阿尔衲掐着竺漓的脖子,想将他半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愤懑发泄在这无辜的女子身上。 “你掐死我也没用,除了我,恐怕在这王宫内,还没有别的人能看见你能听见你,我如果死了,就没人能帮你了。”竺漓双眼直视着阿尔衲的眼睛,被他掐得涨红了脸,也不挣扎。 阿尔衲冷静了下来,放开了竺漓,对她漠然说道:“他已经爱上你了,我是男人,在一边看得很清楚。你今晚不跟他走,恐怕他明天天一亮就会命人来宣你入殿。你等着吧。” 竺漓看着此时此刻阿尔衲的眼神,方才明白过来,阿尔衲恨她的哥哥,是真的恨他,之前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说假的!是为了让竺漓相信他,让竺漓走入他的圈套! “我哥哥是无辜的,你恨错人了,你会为你最近做的事后悔的。”竺漓盯着阿尔衲的双眼,冷漠地回道。 “我阿尔衲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他爱上你了,你有能耐就逃啊,离开屠巨国啊!男人是狼,他心爱的女人就是他的猎物,只要他嗅到了猎物的味道,他就会不惜一切穷追不舍。你如果真有能耐就逃离这里。”阿尔衲满眼是嫉恨,看着竺漓讽刺道,他明明知道竺漓在“找回”哥哥之前,是不会离开屠巨国的。 “你以为我逃不了吗?你真以为除了你以外,我就孤立无援了吗?我现在就走。”竺漓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决议暂时远离王宫,去王宫外打听东丘平朔的消息,或者直接回忘尘崖找师尊师兄帮忙。 说完话,竺漓就朝门口大踏步走去,阿尔衲彻底恼怒,从地上飞起,伸手抓住了竺漓的后脖子,像扔一个物件一样,轻轻松松地就将她抛向了半空中,将她砸在了书架上,书架倒了下来,将竺漓压在了地上,倒下的书架砸在了竺漓的后脑勺上,她昏迷了过去。 阿尔衲看见躺在书架和书卷之下的竺漓不再动弹了,担心她死了,那他的计划就全泡汤了,他飞过去伸手试了试竺漓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 突然,被巨响声吵醒的栀儿从竺漓的衣袖里跑了出来,她看着鬼魅阿尔衲,又看了看昏迷在地上的竺漓,朝着阿尔衲怒声责问道:“你竟敢打她?!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是谁?是鬼是妖?”阿尔衲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从竺漓衣袖里冒出来的小女孩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你敢打她,你就得死!”栀儿怒视着阿尔衲,和他打了起来,一个鬼魅,一只小妖,在藏书楼里打了起来,整个藏书楼被掀得天翻地覆。 可是小花妖栀儿还是没能打得过一个满心都是戾气和仇恨的鬼魅,她被阿尔衲打昏死了过去,阿尔衲发现她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曾经尝试过附身在人身上,但没有一次得逞过,他试着上小花妖的身,竟然成功了。 附身在小花妖身上的阿尔衲狂笑着,朝藏书楼的大门口走去,双手一推,门打开了,他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他对王宫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走在漆黑鬼魅的王宫高墙内,他像重获自由的野兽,疯狂地寻找着他藏身的巢窝…… 而那个回到寝殿后的夷盟像丢了魂魄似的,他独坐在正殿之内,想不通为何竺漓一开始要苦心接近他,等到他的心被她俘获了,她又要刻意疏离他,半年来,他见过不少女子,没有一个女子是她这样的,他想不通,他彻底失眠了…… 候在正殿门外的大管事鲁阿达隔着门都听见了夷盟的叹息声,天蒙蒙亮的时候,夷盟就带着鲁阿达和十几个小奴,备好了封夫人用的宫袍和赏赐,来到了藏书楼门外。 远远地,夷盟就看见了藏书楼的大门是敞开的,楼里的地上满是狼藉,他意识到藏书楼出事了,快步跑了进去,命所有的随从帮他找人。 终于,在一堆杂乱的书卷和书架之下,夷盟找到了竺漓,看着满身都是血迹的竺漓,他心痛地将她抱进了怀里,抱起她就往他的正殿跑去,也忘了去议政大殿与众臣商议国事的事情了。 大夫看过竺漓的伤后,告诉夷盟,她身上的伤多半是皮外伤,只有背部被书架砸到了,伤了筋骨,需要好好调养,一个月内不能下床活动。 夷盟一直守在竺漓的床边,直到正午的时候,竺漓醒了过来,他高兴地端来了早就熬好的汤药,亲自喂竺漓喝药。 “夷盟!出大事了!您怎么还在这儿伺候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奴?!”突然,正夫人阿兰娜直接气势冲冲地走进了夷盟的正殿内,看见他正在给竺漓喂药。 “漓儿她不是小奴,她是孤的夫人。你如此无礼,直闯孤的正殿,所为何事?”夷盟一边继续给竺漓喂药,一边背对着阿兰娜问道。 “夷盟您的母亲不见了!”阿兰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竺漓,对着夷盟高声回道。 “什么?!”夷盟放下了手里的药碗,起身站在看着阿兰娜惊愕地问道,他是个孝子,从小就是,就算他失去所有记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本性里还是一个孝子。 “夷盟您还是亲自去母后的寝殿看看吧……”阿兰娜看着夷盟严肃地回道。 第042章:谁是妖魔化身 夷盟跟随阿兰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殿,竺漓背后的筋骨受伤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竺漓发现自己是身上的衣服被换掉了,她平躺着翻着自己的衣袖,发现栀儿不见了…… “你们把我的衣服放哪儿去了?我衣袖里有朵白花,你们看见过没有?”竺漓看着床边伺候她的几个小奴着急地问道。 “回夫人,这是您的玉笛子,您的衣物已经送去洗了,没有看见白花。”一个小奴低声回道。 “夫人?谁是夫人?麻烦你扶我起来……”竺漓只觉着背后疼得她无法动弹,她收好了玉笛子,担心栀儿是掉在藏书楼里了,或者是掉在路上了,她得去找回来。 “夷盟说过,您是他的夫人,等你伤好后他会择日补办婚礼迎娶你,让我们好好伺候你。大夫说了,你的脊背伤着了,一个月内都必须静卧养伤,您还不能起身下床。”那位小奴低着头回道。 竺漓无奈地躺在豪华宽敞的床榻上,心底全是忧虑和懊恼,她担心失踪的栀儿的安危,担心如今身为屠巨国夷盟的哥哥不能及时清醒…… 天黑后,伺候竺漓的小奴都退到正殿之外去休息了,偌大的寝殿里,豪华而冷寂,她害怕哥哥会一错再错,决议只要夷盟再来找她,她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不管他信不信,总之她不能再任由哥哥这样糊涂下去。 夜深了,夷盟没有过来看她,她安心地睡着了。只是,子时末的时候,夷盟回来了,他轻轻地走到竺漓的床前,看见她正在睡梦中,不忍打扰她,只是悄悄地用他的唇在竺漓的额头上扣了一个吻,帮她捏了捏被子,便离开了。 这一夜,夷盟又失眠了,他的母亲坤朵伊忽然失踪了,他亲自带着将士在王宫内外找了一整天,还是查不到母亲失踪的蛛丝马迹。 好在天刚亮的时候,来禀报的将士告诉夷盟,在郊外的树林里找到了坤朵伊,人毫发无损,已经回到她的寝殿休息了。 夷盟高兴地去了坤朵伊的寝殿探望了他的母后,见母后气色甚好,便彻底心安了,并且告诉母亲,他又要娶夫人了。 “是哪家贵族的千金啊?”那位满头银丝面容却甚为年轻的坤朵伊看着夷盟问道。 “回母后,是藏书楼新来的小奴,叫竺漓,孤已经将她接到孤的正殿了,择日举办婚礼正式迎娶她。”夷盟轻声回道。 “新来的小奴?你查清楚她的来历了吗?你身为屠巨国的夷盟,怎可如此草率地就决议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奴娶作夫人?你的正夫人阿兰娜她知道这件事吗?”坤朵伊看着夷盟问道。 “只是一个命苦的小姑娘罢了,不劳您费心了,孤心意已决,已经按照正夫人的规格封赏了她宫袍和珠宝,择日就通告举国臣民,正式迎娶她。”半年来,夷盟从不违背母亲坤朵伊的意思,只是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听人摆布了。 “夷盟这是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奴忤逆您的母后吗?”坤朵伊脸色阴沉,瞪着夷盟责问道。 “母后您好好休养身体,这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儿臣不打搅您休息了,先行退下了。”夷盟只觉得往日温厚慈悲的母后这会儿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他觉得一定是她昨夜失踪后受了惊吓,所以情绪不太稳定。 夷盟去了议政大殿处理完政事后就直接来到了他平日就寝的正殿看望竺漓,他坐在竺漓的床边关心着她的起居,问她身上的伤是否还疼,饮食是否吃得习惯,竺漓看着他的脸,心里既难过又无奈,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的夷盟,眼窝深陷,眼睛却是清亮的。换作别的少女,哪受得起英俊霸气王者如此深情的凝望和呵护,然而竺漓心底只把当亲哥哥,又怎会心领他的痴情。 傍晚的时候,阿兰娜的贴身侍女亲自来请夷盟去阿兰娜的寝殿用晚膳,夷盟拒绝了,这让趾高气昂的阿兰娜很生气,她从小霸道刁蛮,最恨别人跟她抢心爱之物,她觉得自己论姿色论出身都远胜于竺漓这个小丫头,她不服气。 天黑的时候,夷盟屏退了正殿里的侍奴,穿着睡袍躺在了竺漓身旁,竺漓吓得忙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动。”夷盟侧身用他的臂膀将竺漓轻轻按在了床上。 “哥哥,我们不能这样……”竺漓害怕地看着夷盟深情的眼神,她决定今夜就告诉夷盟,他们其实是兄妹。 “别害怕,孤累了,睡在你身边才能安心,你睡吧,孤不会碰你的。”夷盟看出了竺漓眼底的恐惧,他松开了手,平躺在床上,轻声安慰道,说完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竺漓看着夷盟的侧脸,犹豫了片刻后,轻声说道:“哥哥,其实我们是亲兄妹,你的名字叫云耿……” 而一直被恶魔监视着的夷盟,此刻已经熟睡了,他实在太疲惫了,竺漓的这番话没有让他听见,却让躲在正殿门口的小奴偷听了去,她听到竺漓这番话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忙碎步快速退下,去找她真正的主人禀报她偷听来的惊人消息。 “哥哥……”竺漓看着夷盟的侧脸,发现他没有回应她,原来是睡着了,才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他竟睡着了,看来她的那段话都白说了。 夷盟睡得沉,他又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梦见了自己与竺漓在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但他以为那些只是梦而已,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清晨的时候,阿兰娜的贴身侍女又来到了夷盟的正殿,她告诉夷盟他的正夫人阿兰娜有了身孕了,这可是夷盟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高兴万分的,穿戴好王冠王袍后,便兴奋地去阿兰娜的寝殿探望她了。 竺漓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感慨万千,她既替哥哥高兴,又替哥哥担忧,她犹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哥哥,告诉他其实他不是屠巨国的夷盟,他只是一个猎户,可是如今他都要当父亲了…… 如果夷盟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个猎户,那么他该怎样面对他现在的妻儿,是走,还是留?竺漓想到这里,就替哥哥难过痛苦了起来,她迷茫了。 阿兰娜怀孕了,更是恃宠生娇了,只要夷盟一有空,她就让贴身的侍奴来请夷盟去她那儿陪她,而怀有身孕的她的借口总是颇多的,让夷盟无法拒绝。 竺漓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哥哥天天有空就去陪着阿兰娜,她就可以喘喘气了,她害怕直视哥哥看她的眼神,太深情太滚烫了,她根本承受不起。 转眼阴历十五又到了,竺漓最害怕的日子又来了,夷盟这些日子都去陪阿兰娜了,那些服侍竺漓的小奴以为竺漓失宠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细心照料她了,傍晚的时候,趁那些小奴不在的时候,她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跑了出去,跑到了王宫内那个废弃的荒宅里躲了起来。 让她意外的是,栀儿竟然就在那处荒宅里,只是栀儿看她的眼神有些冷,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栀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些天你为什么不回去找我?”竺漓看着栀儿关心道。 “我又不是你的奴隶,为什么一定要天天跟着你?”栀儿冷眼看着竺漓回道。 “栀,栀儿,你这是怎么了?”竺漓惊讶地看着突然性情大变的栀儿,完全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变成这般模样。 此时天已经黑了,竺漓的话音刚落,人就直接倒地昏睡了过去…… 被阿尔衲的魂魄附体的栀儿看着倒在地上的竺漓,冷笑道:“怎么了?为了躲着你的情哥哥,竟跑到这里来了?怎么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栀儿弯下腰刚准备推醒竺漓,却不料被突然睁开眼睛的竺漓吓得后退了几步,因为此时醒来的竺漓的眼睛里的眼白全变成了黑色的,整个眼珠子都是黑色的,还发着幽幽地血色的光。 虽说阿尔衲自己也是个鬼魅,但是他也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鬼怪的新鬼,他附在栀儿身上,忙后退着,眼看着竺漓如神兽附体,迅捷灵敏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遁进了门外的夜色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043章:你是孤的女人 竺漓消失了,栀儿的妖魂在身体里和阿尔衲的魂魅又对抗了起来,这让阿尔衲很痛苦,附身在这小妖身上,让他很难抵抗得住小妖的妖魂的排斥,他这些天也干不了一件他想干的“大事”。 “你出去!”栀儿的妖魂在大声地催赶着自己身体里的阿尔衲。 “不出去!”阿尔衲的魂魅高声拒绝道。 栀儿为了尽快赶走身体里的阿尔衲的魂魅,好去找竺漓,她竟朝着一堵墙冲了过去,试图用这种方法将阿尔衲的魂魄撞出自己的身体。 栀儿的头在墙上撞破了,流血了,终于,阿尔衲的魂魄被撞出了栀儿的身体,栀儿发怒了,也顾不得头上还在流淌着的鲜血,这些天被阿尔衲的魂魄附体,这种被控制被俘虏的恨让她的妖性大发…… 阿尔衲看着瞳孔变成绿色的栀儿,又看见她的双手十指变成了蜿蜒细长的棕色树根模样,知道这小妖多半是要发狂了,吓得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逃进了身后的那堵墙里。 天快亮的时候,栀儿在草原上的一条河边找到了竺漓,刚试着将她背回屠巨国国都,竺漓就醒了过来,栀儿将自己在这几天的遭遇告诉给了竺漓,竺漓心疼地抱着栀儿,也将自己的心事和苦恼都倾诉给了栀儿。 就在他们两人坐在小河边聊着天的时候,几条大狼犬朝他们跑了过来,在他们身后大声地叫唤着,竺漓和栀儿惊讶地站了起来,远望去,才发现夷盟亲自带着一对人马赶来了,狼犬是他们特地带出来寻人的,趁他们还未靠近,栀儿慌忙变成了一朵白栀子,钻进了竺漓的衣袖里,竺漓叮嘱她千万别出来。 “漓儿,你为何要趁夜偷跑出王宫了?跟孤回去。”夷盟坐在马背上,看着站在河边的竺漓问道,此时那几只狼犬还不听地盯着竺漓的衣袖使劲叫唤,像是在提醒夷盟,竺漓的衣袖里有妖怪。 竺漓看了看还在围着她叫唤的几只狼犬,担心衣袖里的白栀子会掉下来,会被这狂叫的狼犬叼了去,她忙紧了紧衣袖口。 “王宫里太闷,我想出来透透气。”竺漓不敢直视夷盟的眼睛,撒谎回道。 “你衣袖里藏着什么?”忽然,夷盟身边的带刀护卫卡达里察觉到了竺漓衣袖里有猫腻,因为那几只狼犬是他训练出来,他们绝不会无故叫唤。 “没什么。”竺漓后退了一步,看着留着粗犷胡须的卡达里回道。 “我的狗一直在盯着你的衣袖叫,你一定在衣袖里藏了危险的东西,为了确保夷盟的安全,你必须让我搜身。”卡达地下马后,走到竺漓跟前,厉声说道,竺漓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彪悍的草原汉子,本能地又后退了两步,脚崴了一下,差点就跌进了身后的小河里。 “你走开。”竺漓忍着脚上的疼,站稳了后,瞪着卡达里说道。 夷盟看着竺漓心虚的模样,也开始怀疑起她了,他将在宫门初遇竺漓的情景和最近在王宫内他们相遇的情景都联想在一起,忽然觉得这女子一直是在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但是又不愿意做他的女人,难道她另有阴谋? “卡达里,你退下。”夷盟看着卡达里命道,自己亲自下马来,他倒是要亲自看看这女子衣袖里到底藏着什么,难道会是把尖刀利刃?又或是关在匣子里的毒蛇毒蝎? “夷盟……”竺漓看见夷盟朝她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猜忌,但神情还是淡然的。 “来,让孤看看你这衣袖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夷盟轻轻地捏住了竺漓的胳膊,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袖里,他温暖的手指触碰到了竺漓手臂上微凉的肌肤,他摸到了那朵白栀子,将其捏在指尖,轻轻嗅了嗅。 “还给我!”竺漓扬起手,欲从他手里夺回那朵白栀子,夷盟会心地笑了起来,将手臂抬高,不让竺漓从他手中夺走那朵开得正艳的花,他还以为这女子藏着什么阴谋,原来只是朵清香洁白的花。 “这花叫什么名字?我们屠巨国好像没有这种花。”夷盟笑着将那朵花举到鼻前细嗅,竺漓踮起脚欲去抢那朵白栀子,不料此时心中正暗喜的夷盟用另一只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叫栀子,是我从南方带到草原上来的,你还给我。”竺漓被夷盟粗壮的臂弯禁锢在怀里,她仰着头看着夷盟索要道。 “栀子?这么洁白清香的栀子花,你怎么要将它藏于衣袖里,孤给你戴上,以后每天你都必须给孤戴着它,这是孤的命令。”夷盟一边亲自将手中的白栀子别在了竺漓发髻上,一边温声笑着说道。 “夷盟放开我,这么多人在看着……”竺漓尴尬地看着夷盟说道。 “孤宠你,无需顾及旁人的眼光。走吧,跟孤回去。”夷盟拉着竺漓的手,霸道而温柔地说道,扬起一只手示意他的随从牵一匹马来给竺漓。 夷盟接过那侍从手里的缰绳,将马的缰绳递给了竺漓,他没想到竺漓竟拒绝了,看着他说道:“夷盟,我不会骑马。” “哦?你竟不会骑马?作为孤的夫人,你怎么可以不会骑马?今天天气不错,择日不如撞日,孤今天就在这片草原上亲自教你骑马,保证你一天就能学会。”夷盟朗声笑道,说罢,便将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握着竺漓的手,走向了广阔无垠的草原。 “夷盟,您今天还有要事要回王宫处理……”夷盟的贴身带到侍卫卡达里跟着他身后提醒道。 “卡达里,孤命你带着他们先回去,有什么事等孤晚上回去再说。不要扰了孤的兴致,孤已经很久没有痛快地在这草原上骑过马了。”夷盟侧身对着卡达里命令道,说完又转身继续朝草原走去,卡达里知道夷盟的脾气,不敢再多做劝阻,带着狼狗和那行人先回王宫了。 来到了一片没有人迹的草原上后,夷盟将自己的那匹马放在了一边吃草,便开始教竺漓骑马,竺漓骑上马背后,他帮竺漓牵着马,教她如何把握身体的重心,如何控制平衡,如何掌握方向…… 傍晚的时候,草原上的夕阳美得让人仿佛置身在仙境当中,竺漓胆大心细,在夷盟悉心地教导下,她学会了骑马,高兴地在夕阳西下的草原上策马狂奔着,她发现原来骑马是一件如此畅快的事情,风呼呼地吹过耳边,所有的烦恼好像在那一瞬间都被抛向了云霄之外,心底满是对哥哥的感激。 夷盟骑着马追上了竺漓,担心她初学骑马兴奋过头了会拿捏不好缰绳而导致失衡落马。 “漓儿,你慢一点!”夷盟一边追着竺漓,一边担忧地高声喊道。 “哥哥,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竺漓丝毫没有放慢马速的意思,回头看了一眼夷盟,灿烂地笑着回道,继续策马急奔。 夷盟追上了竺漓后,跟她并排骑着马,自豪地看着这个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女子说道:“你就该是孤的女人。” 此言一出,竺漓骑马的兴致瞬间全无,她下了马,夷盟也随之下马,他牵着两匹马,带着竺漓来到一片开满各色野花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夷盟从他的马背上取来两个水袋,他将一只水袋打开,开始开怀畅饮,又将另一只水袋递给了竺漓,竺漓打开水袋的盖子,抱起水袋喝了一口,发现里面装的根本不是水,而是又酸又冲鼻子的马奶! 竺漓实在咽不下这味道奇怪的马奶,皱着眉将嘴中的马奶全吐了出去,心里直叹:太难喝了! “怎么?这可是屠巨国最好的马奶酒,只有至高至尊的王族才配享用,你怎么全吐掉了?”夷盟诧异地看着竺漓说道。 “马奶酒?是酒啊?太难喝了。再尊贵的饮品,若是不合我胃口,在我看来,那还不如一盏清茶珍贵。”竺漓将水袋的盖子塞了回去,看着夷盟叹道。 “哦?那孤呢?孤是你的马奶酒,还是你的清茶?”夷盟走到竺漓身旁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第044章:栀妖血解百毒 竺漓看着夷盟深情的眼眸,不忍说出绝情的话伤他的心,但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事实,她发现四周一片空旷,没有人跟着他们,她何不就在这个时候告诉夷盟,其实他们是亲兄妹。 “哥哥,其实,我们是亲兄妹。”竺漓看着坐在他身旁饮着马奶酒的夷盟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夷盟笑着看着竺漓问道,他根本不相信竺漓的话,以为她是在跟他说笑,可看她的眼神,她好像是极认真地说笑。 “我们是亲兄妹,是从小一起在泗水村长大的亲兄妹,你叫云耿,是个猎户,我们的娘叫桑兰,你半年前失踪了,哥哥,我们都不属于这里。”竺漓看着夷盟的眼睛,再一次极度严肃地回道。 夷盟脸上的笑霎时凝固了,他看着竺漓的那双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他今日来梦见的那些梦境,确实有条清江经常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还有一个小姑娘经常在他的梦里盈盈地笑着…… 如果眼前这女子说的全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是亲兄妹,那么夷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灵魂深处对漓儿的那份爱…… 就在夷盟怔然看着竺漓发愣的时候,一队蒙面杀手出现在他们四周,个个手里都握着闪着寒光的弯刀。 这些人举着弯刀从四面八方奔来,他们的刀直指竺漓,而没有人敢拿刀对着夷盟,显然这些蒙面杀手是冲着竺漓来的。 还没等到竺漓和夷盟发觉他们,一个杀手就抢先一刀从他们背后偷袭,一刀砍向了竺漓的脖子,好在夷盟反应快,用手掌擒住了那弯刀,顿时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夷盟一把将竺漓从草地上拽起,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她,另一只手徒手打倒了近身来刺杀竺漓的那个蒙面人,随即夺了他手里的刀,拿着弯刀以一敌十的气势将扑来的杀手杀得片甲不留。 “是谁派你们来的?”夷盟活捉了一个杀手,问道,可那杀手宁愿咬舌自尽,也不肯说出幕后指使的人是谁。 夷盟扯下了那些杀手的面布,发现有几个竟是王宫里的侍卫,看来想杀竺漓的人就在王宫里。他知道,母亲坤朵伊不喜欢竺漓,正夫人阿兰娜也一直嫉妒着竺漓,难道是他们当中的谁下的杀手? “哥哥,你受伤了。”竺漓扯了衣裙上的一截棉布,给正在思虑当中的夷盟包扎起他手掌上的刀口。 夷盟正忧虑着,觉得王宫对于竺漓来说,已经不安全了,忽然胸口一阵剧痛,鲜血奔涌到他嘴里,他吐了一口鲜血,倒在了草地上,竺漓吓得跪在了他身旁,才发现他手上的伤口上流出的血变成了黑色的,哥哥中毒了…… “哥哥!”竺漓着急地看着仰躺在草地上的夷盟难过地喊道。 “你快跑,王宫里有人想杀你,你不能再回去了。”夷盟看着竺漓轻声说道,说完就吹了一声口哨,将他那匹在打斗中被吓跑掉的马又唤了回来。 “哥哥跟我一起走!”竺漓看见夷盟的马回来了,一边用双手拉着夷盟,一边对他说道。 “孤不能走,他们不会杀孤的,毒是他们下的,他们自然有解药。你快走!等孤伤好后,孤就去找你。”夷盟推开了竺漓的双手,对他说道。 “我这次不会再听你的了,上一次你背着大树的尸体走了,你说你会回来找我,可是你没有。哥哥,我不要再离开你。”竺漓难过地说道,从头上取下那朵白栀子,她打算让花妖助她。 “你怎么会是孤的妹妹……”夷盟仍旧不相信他心爱的这个女子会是他的妹妹,他握着竺漓的手放在胸口,无奈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竺漓喊了声哥哥,可是夷盟已经昏迷了过去,她只能求助于小花妖栀儿了,她对着掌心的白栀子说道:“栀儿,我哥哥中毒了,你有没有办法救他?” 栀儿化为人身,与竺漓一齐跪在了夷盟身旁,她没有回答竺漓,因为她也不能确定她到底能不能救醒夷盟,她捡起地上的弯刀,朝自己的手腕划了一刀,将刀口对着夷盟的嘴,让昏迷中的夷盟喝她的血。 “栀儿,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的血能解我哥哥身上的毒?”竺漓心疼地看着栀儿问道。 “我也不确定,我是忘尘崖上一株吸取了天地间灵气的白栀子,我的血应该能解毒,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了。”栀儿低声答道,竺漓看着栀儿手腕上伤口里溢出的鲜血在不停地往夷盟的嘴里滴落。 竺漓发现夷盟的脸色好转了,手掌黑色的伤口也变成了血色的了,她看着栀儿感激地说道:“栀儿,你的血真的可以解毒,我哥哥看起来好多了……” “嗯……”栀儿侧脸看了一眼竺漓,微笑着应道。 夜深的时候,栀儿还在不停地将鲜血喂给夷盟喝,竺漓中途阻止她,可她执意一定要救醒夷盟,天快亮的时候,栀儿突然一下倒在了竺漓的肩膀旁,昏睡了过去,变成了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栀儿!”竺漓捡起草地上的栀子花,对着她大声叫道,可是栀儿好像很累,睡得太沉,根本叫不醒。 竺漓难过地捧着白栀子,心疼的泪在她眼里打转,这个时候,夷盟醒了,在花妖的鲜血和体内的毒药的双重冲击下,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那些零碎的梦境全部连贯地连在了一起,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竺漓眼底的泪水,以为她是在替他难过。 “傻丫头,别哭,孤不是醒了吗?”夷盟从地上坐了起来,将竺漓抱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 “哥哥……”竺漓靠在夷盟宽大的胸怀里,心底满是对栀儿的感激和歉疚。 而此时想起了一切的夷盟却并没有打算跟竺漓相认,那一夜他赶回来的时候,得知竺漓被沉江了,他独自跑到江边跳入江水里寻她,等他心灰意冷地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目睹了村子里的那一场劫难…… 恢复所有记忆的夷盟更是决议要娶竺漓,如果说以前的云耿对竺漓的爱是懵懂而深刻的,那么现在的夷盟对竺漓的情则是真挚而炽热的,他更是明白为何身为夷盟的他会那么快就被这姿色才情并不是很出众的女子俘获王心,原来他早就爱着她了。 “走,跟孤回王宫,孤倒要看看是谁如此恶毒,想要置你于死地。”夷盟从地上站了起来,拉起了竺漓,拿起她手心的白栀子,帮她将白栀子戴在了她的发髻上,拉着她上了他的马,将她拥入怀里,两人共骑一匹马往回城的方向奔去。 “哥哥,你想起来了吗?我们是兄妹。”竺漓在疾驰的马背上,回头看着夷盟严肃冷峻的脸问道。 “漓儿,你认错人了,孤从小在这草原上长大,从来没去过什么泗水村的地方。别糊涂了,回王宫以后,乖乖地待在孤的身边,孤会比你的那位云耿哥哥更爱你更疼你。”夷盟一边挥鞭策马,一边对竺漓说道。 为了护她,也为了爱她,他打算一辈子都让她活在谎言里,如今他知道了是有人有意将他推为屠巨国的傀儡夷盟,他打算亲手杀了那个人,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夷盟。 “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来?娘没了,乌塔姐姐没了,慕古族长也没了,整个泗水村都没了!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国,成了这个小国的夷盟?我们真的不能成婚,我们是兄妹,哥哥……”竺漓在夷盟的环抱里大声而绝望地问道,她真的累了,害怕了,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答案。 夷盟心疼地看了看怀里这个被命运折磨得满眼都是困惑和伤痛的女子,心底暗暗发誓:孤再也不要失去你,再也不要你受伤害,孤要护你疼你一生一世,你不需要知道那些罪恶而恐怖的真相,孤只要你任性而快乐地活着。 第045章:王者的复仇路 当他们的马奔向屠巨国王宫大门的时候,竺漓又看见了当初想拉她走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他站在竺漓平时习惯站的那个角落里面对着她和夷盟共坐的那匹马。 竺漓一直盯着那个人看,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下马走上前,拉下那人的面布,看清他的模样,看看他到底是谁,会不会是东丘平朔…… 马驰骋进王宫大门后,夷盟就和竺漓下马了,守门的将士接过了夷盟手里牵马的缰绳,竺漓对夷盟说道:“夷盟,门外那个黑衣蒙面人我见过,他想带我走,能不能让您的将士出去抓住他?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夷盟立即对守门的几个将士命道:“出去,将门口的那个黑衣蒙面人给孤抓进来,要活的。” 十几个将士领命跑了出去,只听门外几声惨叫,夷盟让竺漓留在门内,他亲自带着几个将士走了出去,发现刚才派出去的那十几个将士已经全部死在王宫门口了,而那个黑衣蒙面人已经逃得无影踪了。 竺漓走到王宫门口,看见了地上死尸的惨状,她瞬间断定了那蒙面人不是东丘平朔,因为东丘平朔不会滥杀无辜。 “下次再见他出现在王宫门外,一定要来给孤禀报!没有孤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夷盟看着满地死相惨烈的将士的尸体,气恼地命道,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猎户云耿了,手中的权杖和心中的欲望让他渴望拥有至高的权利和能力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乃至整个屠巨国的命运。 从这天起,夷盟就连睡觉也是将一把弯刀挂于床前,他派了最精锐的将士日夜守护在给竺漓特意准备的寝殿外,原本他要竺漓跟着他睡着正殿,可竺漓坚决不同意,他也只好作罢。 夷盟给坤朵伊下了禁足令,撤了她身边的所有带刀护卫,只留两个侍女伺候她,衣食住行全在夷盟的监视之下,因为他查出那天给竺漓下杀手的人就是坤朵伊。 怀着三个月身孕的阿兰娜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是觉得往日仁孝的夷盟好像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觉得是竺漓这个野丫头蛊惑了夷盟的心智,觉得下一个被禁足的人可能就是她了,她告诉自己,她不能这么被动。 而躲在黑暗里的鬼魅阿尔衲早就忍无可忍,他自己的女人竟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对夷盟云耿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他只是一个鬼魅,还是一个新鬼,他害怕接近金属物件,而王宫里的王族随身携带的配饰或者宝物多是金属之类,他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竺漓来自南方小村,又在忘尘崖待过一些时日,骨子里淡然清澈,不喜好佩戴那些夷盟赏赐的金银珠宝,这就无疑给了阿尔衲接近她的机会。 夜里,竺漓穿着白纱睡裙窝于床榻,躲在屏风后的鬼魅阿尔衲突然心生邪恶,心底愤恨地叹道:你占了我的王位,睡了我的女人,幽禁了我的母亲,那我就强暴了你最心爱的女人,让你尝一尝什么叫痛苦…… 阿尔衲邪念横生,可他看见了竺漓枕边的那朵白栀子,又胆怯了,他可是见识过发狂之后的栀儿的妖力,他又不敢靠近竺漓了。 “栀儿,你好好休养,等你休养好了,一定要醒过来告诉我,我好安心。”竺漓以为寝殿里没人了,悄声地对枕边的栀儿说道。 这话让藏在屏风后偷窥竺漓的阿尔衲听去了,他顿时邪恶地笑了笑,摩拳擦掌走向了竺漓的床边。 竺漓睡得朦朦胧胧的,感觉床边有股冷风直往自己脖子上吹,她睁开了眼睛,看见阿尔衲的鬼魂披头散发地立在她床边,她吓得忙起身,一把握住了枕边的栀子花,害怕阿尔衲会趁栀儿休眠的时候毁了栀儿。 “那位假夷盟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如此美人,竟留她独守空房,简直是暴殄天物,既然他不碰你,就让我阿尔衲好好感受感受你这温柔乡里的快乐……”阿尔衲冷笑着扑上了床,将竺漓按倒在他冰冷的魂魄身下。 任凭竺漓挣扎,她也终不是这个戾鬼的对手,她的嘴被阿尔衲用布团堵住了,身上薄薄的白纱裙很快就被阿尔衲扒掉了,她的双手被阿尔衲一只冰冷的大手禁锢在头顶,双脚也被阿尔衲冰块一样沉重的下身压得不能动弹。 “你敢碰我,我一定会将你的魂魄撕成碎片!”竺漓在心底怒吼着,双眼怒视着阿尔衲,扭着身子,无力地躲闪着阿尔衲那只邪恶之手的玷污。 这一夜,是竺漓一生中最羞辱最痛苦的一夜,她的清白之身,她高傲刚烈的灵魂,通通在一夜之间被阿尔衲的魂魄夺去了,天快亮的时候,强占了竺漓的阿尔衲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这个原本是至尊无上的王者尝尽了孤魂野鬼的落寞和侮辱,终于,这一夜,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夺回了王者的霸权,可是当他心满意足地用他冰冷的魂魄压着身下这个浑身温暖嫩滑的女子之时,他有那么一刹那竟也在鄙视自己的龌龊,他觉得他原本可以是高贵的。 夷盟清晨抱着一竹篮的野玫瑰悄然来到了竺漓的寝殿,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刚踏步走进去,便看见了浑身赤裸,面色苍白,满目绝望的竺漓,她的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臂死气沉沉地垂在床边,长发已然扫落在地…… 他手中的竹篮瞬间掉落在了地上,满满一竹篮盛放着的鲜红的野玫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堆残破的鲜红的花瓣。 “漓儿……”夷盟只感觉自己的世界都炸裂了,他狂奔至竺漓的床前,心痛地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他感觉到竺漓的身子好冰好凉,她的整个身子就像那刚离了树的柳条,失了主骨,失了依靠,任凭他怎样用他坚实的臂膀去支撑她,她也丝毫直立不起身子。 “漓儿……你说话啊!说话……”夷盟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忍着悲痛,紧紧地抱着竺漓,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可是竺漓除了还有游丝般的呼吸,整个人就像失了魂的柳絮,夷盟抱着她,却感受不到她生的气息。 “是谁?!谁?!”夷盟云耿从未见竺漓如此绝望过,他再也忍不住胸中的痛苦和愤怒,抱着怀中已然心死魂去的竺漓,恼怒地问道。 夷盟扯了丝被盖在了竺漓身上,他看见竺漓黯然失神的双眼里满是绝望,任凭他怎样安抚怎样关怀她,她也不回一声,门口的小奴听见了夷盟的怒吼声,吓得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求着夷盟饶命,这些可怜的小奴,他们以为是自己哪里怠慢了竺漓,才惹怒了夷盟。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出去!”夷盟对着跪了一地的小奴怒斥道,小奴们吓得纷纷退了出去。 毋庸置疑,阿尔衲这一次的确重创了夷盟云耿,竺漓从那一夜后就彻底失语了,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纱帐里,拒绝见任何人。而夷盟发了疯一样盘查着伺候竺漓的那些小奴和守卫她的那些将士,可是还是查不出任何头绪,他万万没有想到害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的那个禽兽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屠巨国真正的夷盟的鬼魂阿尔衲。 夜里,夷盟守在竺漓的床边,阿尔衲的魂魄就倚靠在屏风边,竺漓能够看见他,而夷盟看不见他。 阿尔衲看着竺漓的那双眼睛,那双曾经那样干净清澈的大眼睛,此刻却满是绝望和伤痛,他忽然没有了报复夷盟后获得的那份痛快,他开始深深地鄙视自己一时冲动而做出的龌龊肮脏的行为,他不敢再直视这女子的眼睛,他灰溜溜地扭头离开了。 第046章:恩情深情难负 阴历十五的时候,在夷盟的紧密监护下,竺漓安然度过了这一夜,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竺漓阴历十五到底会发生什么。 初秋了,栀儿还未苏醒。夷盟杀了那一夜在泗水村出现的那位陌生人,他以为他就是幕后主使,可是他错了,那个人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夷盟为了让竺漓早日振作起来,特地查了查她进王宫之前都和谁来往,得知她与王宫里的舞姬雅若之前是好朋友,就特批雅若来竺漓的寝殿陪伴她,雅若自然是再情愿不过了,因为夷盟每天一有空就会来看竺漓,雅若就每天都有机会看见夷盟。 雅若为了夷盟注意到她,每天变着法子逗竺漓开心,她也不知道竺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竺漓的情绪稍微好转,夷盟就会赏赐雅若。 心底的爱一旦暴露,一旦有了机会,就难以克制。夷盟的眼里再也放不下别的女子,秋夜微凉,他卧在竺漓床边,看着竺漓安静冰冷的侧脸,忽地一下侧身将她拥入怀里,霸道地深吻住了她…… “哥哥,不要。”竺漓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还咬破了夷盟的嘴唇。 “漓儿,别再将自己封闭起来,孤不在乎你的身子是否清白,做孤的女人,让孤来照顾你,忘了过去,忘了泗水村。”夷盟吻着竺漓的脸颊,在她耳边难过地说道,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恨自己这么多日竟查不出到底是谁害了她。 “哥哥,看来你是醒不过来了,我再在这儿待下去,只会酿成大错,你放漓儿走吧,漓儿不想待在这王宫里,漓儿想娘了,想家了……”竺漓心灰意冷地轻声叹道,眼角滑过两行绝望的泪。 夷盟好些年没有见过漓儿哭了,看着漓儿眼睛里的泪水,他心痛地捶了捶胸,又紧紧地将竺漓抱进怀里,十几年没有哭过的云耿,也落泪了,他想告诉竺漓,那一夜他回到泗水村家中后,娘亲桑兰承认是她亲自害死了竺漓,并且用性命威胁他,不让他去江底救漓儿,可是漓儿到现在还在想念娘亲。 “别回去了,家早就没了,娘也不是你的娘,你是孤从树林里捡回来的弃儿,孤不要再做你的哥哥,孤要做你的夫君。”夷盟在竺漓耳边轻声哽咽道,他知道告诉竺漓这个残忍的现实,又会对她造成伤害,可是为了留下她,为了让她甘心接受他的爱,他只能让她知道一部分实情。 而躲在屏风后偷听着他们对话的鬼魅阿尔衲此时如五雷轰顶,他失算了!他没有想到云耿和竺漓竟然不是亲兄妹!他以为让云耿错爱自己的亲妹妹,再让云耿的亲妹妹活在痛苦中,如此这般折磨云耿,就是对云耿最彻底的报复,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云耿早已经恢复了记忆,更让他吃惊的是,他们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你说什么?”竺漓看着附身在她身上的夷盟,诧异地问道,她根本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夷盟从床上坐了起来,背对着竺漓说道:“那年冬天,入夜了,下着雪,我跟着我爹走在林子里,我爹背着猎物走在前面,我紧跟在他身后,忽然,我听见林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我爹也听见了,但是他觉得那哭声来得蹊跷,他不让我回头,让我跟着他下山,假装没听见,我本想听爹的话,假装没听见,可是那哭声越来越大,听起来让人心疼,我向前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了去……” “这么说,你早就想起来你是谁了?”竺漓下床了,站在夷盟跟前,哀怨地看着他问道。 “孤只想让你知道,不管孤是谁,是猎户还是屠巨国的夷盟,孤都会爱你护你,孤以前一直瞒着你,是不想让你知道自己是个弃儿,如今瞒着你,是不想让你知道你声声喊着的娘其实是最恨你的人。”夷盟无奈地回道。 “娘为什么恨我?”竺漓看着夷盟忧伤的眼睛,继续追问道。 “我在林子里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连件衣裳都没有,浑身是血,肚脐上的脐带还没打结,我脱了自己的衣裳,将里边贴身穿的暖棉袄脱了下来,用带着体温的暖棉袄包住了你,再穿上了自己的外衫,我爹给牲畜接生过,他见你肚子上的脐带没打结,就给你打上了。他心善,见我紧紧地抱着你,也不忍心再让我将你扔在冰天雪地荒山野岭里,只是带你回家后,我娘就流产了,也是个妹妹,自那以后,她就埋下了对你的恨,觉得是你索了妹妹的命。”夷盟云耿看着竺漓的眼睛,难过地回忆道。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竺漓站在夷盟云耿身前,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 “不要再问了,听孤的话,留在孤身边,孤只会比以前更加疼你。”夷盟哀伤地看着竺漓的双眼,看着她眼底的泪光,心疼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你相信这世间有鬼魂吗?”竺漓甩开了夷盟的手,忍着眼泪看着他低声问道。 “有吧,只是孤还未曾见过。”夷盟不明白竺漓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既然你也怀疑这世间有鬼,那你为何恢复记忆后还能安然做着屠巨国的夷盟?难道你就不怕死去的真正的夷盟的鬼魂找回来报复你?你占有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还让他的夫人怀上你的孩子,试问这世间哪一个男子能受得了此等屈辱?!你知不知道我们兄妹其实不属于这里?你为何还要我留下来?我得走,你也必须走。因为,真正的阿尔衲已经回来了,他就躲在某个角落里,一直偷窥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竺漓看着夷盟云耿的眼睛,气愤地说道。 夷盟恍然彻悟,终于知道是谁害了竺漓,难怪防守那么森严也无济于事,难怪他怎样调查也查不出是谁,原来是鬼魂阿尔衲干的…… “原来是阿尔衲的鬼魂欺侮了你,你怎么不早说?你能看见他?他在哪儿,让孤杀了他!”云耿站了起来,拔出悬挂于床前帷帐之上的大弯刀。 “这是报应……”竺漓没有回答云耿,只是落着泪,哀叹道。 “孤也是在草原上中毒后才想起自己是谁来的,之前孤也不知道我其实不是夷盟,孤不是有意要占有阿尔衲的一切的,他不该报复在你身上!你喊他出来,让他来对付孤!”云耿知道真相后,发了狂一样大声吼道。 “他如果能直接对付你,恐怕他早就找你去了。哥,我们不属于这里,我要走了,你走还是不走,你自己决定。”竺漓低声说道。 竺漓感觉哭出来以后,心里的郁结都解开了,她忽然释然了,她欠云耿太多,云耿欠阿尔衲太多,阿尔衲找她报复,她只是替云耿还债,她还能恨谁,还能怪谁?反正她也在忘尘崖上赌誓过,不能动情欲,她的清白毁了也罢,留着清白之身又能怎样呢,还能许给她恋着的男子不成? 竺漓看了一眼云耿深情的眼眸,心底的悲凉刹那间席卷而来,如此恩情,如此深情,她又如何承受得起,她根本不爱他,她宁愿他们永远都只是兄妹,可惜,一切都不能回头了。她将那朵白栀子还有那支玉笛子收拾进了包袱里,准备离开了。 “别走,你走了,这偌大的王宫对孤来说就毫无生趣了。”夷盟一把将竺漓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哀声说道。 躲在屏风后的阿尔衲听了他们的对话,怅然若失地靠在屏风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他伤害了一个纯洁善良的小姑娘,他不该利用她,那一夜更不该那样欺侮她,他忽然累了,在心底凄然嘲笑着自己:都已经死了,就算赶走了这位假夷盟又能怎样?除了这小姑娘能看见我,整个屠巨国的人都看不见我,难道我还能再做回屠巨国的夷盟不成?阿兰娜都有了他的骨肉了,他若是真走了,以后屠巨国的夷盟谁来做?谁来收拾这残局? 第047章:我不属于这里 竺漓手里的包袱掉落在了地上,她使劲想掰开夷盟云耿的双手,可是他抱得太用力,竺漓根本掰不开他的双手,她无奈地哭着说道:“纵使你我不是亲兄妹,我也不会做你的女人,你死心吧。” “不做孤的女人也行,只要你肯留下来,你想怎样都可以,你要什么孤都答应你!”夷盟死死地抱着竺漓,情绪失控地大声说道。 “我想走,要离开!”竺漓倔强而无情地回道,使尽浑身的力气,拼命要挣脱夷盟云耿的禁锢。 夷盟涨红了脸,眼里心痛的泪一滴一滴滑落在竺漓的手臂上,他死也不肯松手,他知道竺漓的倔脾气,可是他真的不愿意放手,他是真的爱她。 “孤不放你走……”夷盟闭了闭眼,滚烫的泪再一次涌出他的眼眶,他知道他留不住竺漓了。 “我不属于这里,你也不属于这里,你可以跟我离开。”竺漓回头看着夷盟的眼睛,难过地说道。 “孤不能走,孤还有很多事没办完。”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轻声回道,眼角的泪不停地在滴落。 “那你就松手,让我走。”竺漓红着眼眶看着夷盟说道,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从小叫到大的哥哥竟对她用情如此深。 夷盟一把将竺漓按在了双腿上,抱着她就强吻住她的唇,竺漓捶打着他,想要挣脱,可根本无济于事。 “你当初将我从林子里捡回家,就是为了今天能这样占有我吗?”竺漓忽然松开了双手,不再挣扎了,心痛地说出了比利剑还锋利的话。 夷盟听见了这句话后真的就放开了竺漓,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自私多粗暴,当年见捡她回家,全是一颗悲悯之心在驱使他那么做,只是奈何他后来会爱上她…… “不愿留下来也罢,何苦说这样的话呢?孤要想占有你,又何须等到今天?你走吧,孤不强迫你了。”夷盟靠在床边坐着,闭着眼睛说道,悲伤的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情深至此,也只能如此了,放手也疼,不放手也疼,只能闭上眼睛,不再看她狠心离去的身影。 竺漓捡起地上的包袱,挎在身上,朝门口走去,走在幽暗的长巷里的时候,鬼魅阿尔衲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竺漓冷漠地看着阿尔衲说道。 “别走啊,你看你的哥哥伤心成什么模样了!你也忍心?”阿尔衲故作寡淡地冷笑道,实则内心是愧疚的。 “是的,他很伤心,我也很难过,你满意了?报复成功后,你心里很痛快吧?你应该都听见了,他不肯走,他也不怕你,若你能杀他,那便杀吧,看看你们两个鬼魂谁能当屠巨国的夷盟。”竺漓看着阿尔衲的眼睛,冷漠地讽刺道。 “你这女人,说话带刀子的,句句直插心口。前段日子见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还以为我要害了你的性命呢,整日担心你死了以后变成了鬼会撕碎我的魂。哪成想今天忽然又生龙活虎了,这下我就放心了。怎么?你这就真要走了?就这么放过我了?我可是毁了你的清白。你也不打算找那个北漠妖星了?”阿尔衲冷嘲热讽道,心底却愧疚难当,希望用这激将法,将竺漓留下来。 竺漓从包袱里摸出南宫画雨送的玉笛子,狠狠一下将那玉笛子插入了鬼魅阿尔衲的脖子,将他的魂推到了墙根上,咬着牙对他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只是还没那个能耐,等我学到了上乘的仙术,我撕碎你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阿尔衲只轻轻一退,就挣脱了玉笛子的禁锢,他飘到了竺漓的身后,冷笑着回道:“这玉笛子是什么破玩意儿?还想拿它杀我?简直可笑,就跟挠痒痒似的!” 突然,黑色的天幕里飞下一个白衣人,他双脚踩在一把长剑之上,飘然落在了竺漓身前,下地之后,他将剑放进了背后背着的剑鞘里。 竺漓一眼就认出了他,心想,他是修成了绝顶的仙术了,竟能御剑飞行了,怔怔地仰视着他喊道:“南宫主人……” 阿尔衲看见了御剑飞行的白衣人,知道真的“降魔人”来了,他可不想成为这“降魔人”的剑下魂,赶忙逃遁了。 “东丘平朔呢?”南宫画雨看着竺漓平静地问道,几月不见,再重逢第一句问候竟是打听东丘平朔的下落,竺漓只觉得这人的心对她太凉薄。 “几月前在沙漠里遇到游匪,那些人夺了他的剑,将他打成重伤,我也被他们掳走,后来被好心的商队救了,只是从此没有了东丘师弟的音信。”竺漓看着南宫画雨的眼,低声回道,淡淡的哀伤在她心底肆意蔓延。 “原来如此,我会找到他的。我来这里三日了,发现这屠巨国王宫上空笼罩着妖气,特别是夜里,妖气更甚,我就趁夜御剑在上空观察,希望能发现妖魔出没的踪迹,没想到看见了你和一个鬼魅纠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屠巨国王宫里?”南宫画雨漠然看着竺漓淡然问道。 竺漓只觉得他的眼神是那样冷那样淡,一别多日,他的眼神里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也是,他们之间的情谊本就是寡淡的。 而将一切心事深藏心底的南宫画雨此时看着眼前的竺漓,不禁心中黯然叹道:才几月不见,你的眼底又增添了许多的哀伤,不知道这些日子,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主人,我找到我哥哥了,他就在这王宫里,可是他不愿意离开这里,也不肯告诉那一夜泗水村到底发生了什么。”竺漓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轻声回道,在他跟前,她只能悄然将自己的心深埋。 南宫画雨看着眼前这个消瘦了的竺漓,观察入微的他竟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看见泪痕,他默然暗自轻叹:你哭过了,那样刚烈倔强的小狐狸竟也会哭,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惹得你落泪…… “哦,是吗?那你应该很高兴吧。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呢?”南宫画雨淡淡然浅笑,心底却暗潮涌动,他想问她为何哭过,但终究问不出口。 “我等不到东丘师兄,这王宫,我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想回忘尘崖,找,找……”竺漓低声回答着,话说到一半又吞回了回去。 “找什么?”南宫画雨平静地看着她,轻声问道,而他明显发现这次再见到的竺漓,已经变了不少,发现她的眼睛里少了曾经的锐气和稚气,多了许多黯然和无奈。 “找师尊下山帮忙查东丘师兄的下落。”竺漓撒谎道。 “师尊是不下山的,你和东丘平朔下山有些时日了,师尊见你们走之后便杳无音信,担心你们有什么不测,特命我来寻你们,助你们斩杀北漠妖星。”南宫画雨看着眼前的竺漓说道。 他心里只叹:为何不是找我?难道我在你眼里真就是那凉薄寡义之徒么? “你来了就好,东丘平朔之前交代过我,如果我们走散了,就在屠巨国王宫门外汇合,让我每天傍晚在门外等他,以后换你等他了,我恐怕不能留下来继续等他了。”竺漓黯然地低声说道。 想起夷盟临别前的眼泪,竺漓既心痛又无奈,她知道,如果她继续留在屠巨国,他一定不会死心。她只奈何命运捉弄人,本来是好好的哥哥,怎么此时变成了和自己毫无血缘的男子了,怎还能对她有了情? “你要去哪儿?”南宫画雨不知道竺漓到底是怎么了,不明白为何曾经斗志满满的她此时变得这般沮丧。 被南宫画雨这么一问,竺漓倒还真回答不上,去哪儿呢,她能去哪儿呢,泗水村消失了,师尊交给她的任务她也没有完成,她是没有颜面再回忘尘崖的,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哪儿。 第048章:画雨画风画魂 “去找我娘。”竺漓不敢直视南宫画雨的眼睛,侧脸看了看脚下的青石路,低声回道,刚刚得知自己是哥哥捡来的弃儿的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娘在哪儿呢?她只是不想在冷漠孤高的南宫画雨面前显得太落寞。 “你娘?你知道消失的泗水村的下落了?”南宫画雨疑惑地低眼看着竺漓的侧脸问道。 “嗯,我还要赶路,南宫主人你还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说了,我走了。”竺漓低着头低声撒谎回道,背着包袱朝着王宫的大门走去。 “你……”南宫画雨还有话想问竺漓,可是还未等他开口,竺漓已经漠然从他身旁走远了。他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幽暗的夜色下,她的背影是那样渺小而孤单。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来说,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挫折,让她一时无法承受,她没有想到她最爱的娘亲竟一直都恨着她,希望她死,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刚被亲娘生下来就被遗弃在树林里的弃儿,下着雪的荒山野岭,是哥哥用贴身穿的棉衣裹住了她赤条条的身子,让她得到了降临到这人世间的第一次温暖,也给了她生的契机。只是她无法面对如今这样的哥哥。 当竺漓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夷盟云耿骑着马追了出来,疾驰的骏马从南宫画雨的身旁跑过,他站在原地看着夷盟追到了王宫大门口。 追到了竺漓后,夷盟下马来,猛地将准备跑出去的竺漓抓进了怀里,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要走,孤改变主意了,孤不放你走,孤真的不放心你就这样离开。” “堂堂屠巨国的夷盟,怎可出尔反尔?我去意已决,你何苦强留?”竺漓看着夷盟布满血丝的双眼,漠然回道。 南宫画雨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夷盟就那样霸道地将竺漓揽进了怀里,他只觉得他背后的剑一下子变得沉了许多。 “孤就是出尔反尔了!孤不许你走!”夷盟的情绪显然早就失控,他蛮横地将竺漓按在了怀里,站在高墙之下的夜色中,强吻住了竺漓,也不管守门的将士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也顾不上身后不远处的那位陌生的男子正诧异地在观察着他们…… 竺漓挣扎着,哭着喊着要夷盟放开她,她眼睛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南宫画雨,他竟能无动于衷地木然站在那里看着她被强吻,好冷好冷的一个男人,明明看见她在苦苦挣扎,竟也不上前来救救她,比一个路人还要冷漠。 而南宫画雨岂是真的冷血无情?他只是一下子被惊呆了,他在仙山上长大,几乎不食人间烟火,他第一次看见一个男子竟可以这样公然强吻一个女子,他是该回避呢,还是该出手救下那女子?他只觉得心底又酸又疼,恨不得拔出背后的剑,一剑刺过去,可是师尊教导过他,仙剑不能见人血,只可崭妖魔。 竺漓在心底深深叹道:你怎可如此无情冷漠?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小狐狸,虽然已变回人身,但也有过一段情缘,你好薄情。 挣脱不开已经发了疯的夷盟的怀抱,她又恼又恨,恨夷盟的霸道和执拗,更恨那个眼睁睁看着她被强吻的薄情人,她忽然不挣扎了,微微张开了紧闭的嘴,闭上了双眼,任凭夷盟深吻着她,她的泪不停地滑落,在还没得及体验爱之前,她就已经尝到了恨。 突然,天雷巨响,暴雨倾盆。南宫画雨只觉得有人在他心上刺了一刀,他浑身湿透,就那样木然站在雨里,眼睁睁地看着宫门口城墙之下的竺漓和夷盟,看着竺漓深陷在夷盟的怀抱里,看着他们纠缠着拥吻着,他想离开,可是他发现他挪不动自己的双脚,也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走上前一剑劈开他们,可是他发现他的手也僵直了。一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人,平生第一次乱了手脚,为情所困,尝到了妒忌的滋味。 忽然变得顺从的竺漓,让夷盟误以为她放弃了逃离,愿意随了他的心意,长长的拥吻后,他抱起了竺漓,打算一路将她从宫门口抱回他的寝殿去…… 大雨中,夷盟抱着竺漓从南宫画雨身边走过,竺漓满眼是泪地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南宫画雨心底满是恼怒,脸上却一副漠然,可是当他看见竺漓眼睛里的泪水和悲痛的时候,他朝着已经走过他身旁的夷盟的背影大声喊道:“放下她!” 雷雨声太大,淹没了南宫画雨的叫喊声,夷盟的心是狂乱的,情欲早就让他丧失了理智,他没听见南宫画雨的声音,继续抱着竺漓走在黑暗而湿滑的青石路上。 南宫画雨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师尊的教诲:画雨啊,你仙根极深,仁善敦厚,潜心修炼,必成正果,必将光散福泽于天下苍生,只是你凡根尚在,切记莫要动了凡心,一旦动了情欲,生了爱恨,必将前功尽弃。 可是很快,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竺漓和夷盟拥吻的画面,还有竺漓眼睛里的泪水和伤痛,他的心彻底乱了,冲上前去,伸手就是一拳砸在了夷盟的肩膀上,他功力深厚,一拳就将夷盟砸得连退几步,抱着竺漓跌坐在青石路上。 竺漓从夷盟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看见他怒视着南宫画雨,从地上爬了起来,守门的将士们看见有人打他们的夷盟,纷纷拔刀冲了过来,将南宫画雨团团围住。 南宫画雨一身狼狈,在雨里伫立着,看着竺漓的眼睛,慢慢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竟出手打人了。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偷袭孤,将他拿下,关进大牢!”夷盟对着将士们下令道。 两个将士走上前将南宫画雨擒住了,他竟也不反抗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竺漓,师尊教导他们不能动手打人,他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倒这些将士,可想起师尊的训导,他又作罢了。 将士擒拿着南宫画雨,将他强行推到了夷盟跟前,夷盟看着他问道:“你是到底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袭击孤,不想活了是吗?!” “哥哥,他是忘尘崖的仙徒,是他带我上忘尘崖,我才有机会学仙术的,你放过他吧。”竺漓看着夷盟说道。 “不要叫孤哥哥!你没有哥哥,要叫就叫孤夫君,不愿意的话,就叫孤夷盟。”夷盟显然已经恼怒,冲着竺漓大声回道,他已然将自己视为一国之君王。 “原来你就是漓儿一直要找的哥哥,你竟这样轻薄她,难怪她那么难过,想要离开,你根本不配当她的哥哥!”南宫画雨看着夷盟厉声训斥道。 “这是孤跟漓儿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孤不是轻薄她,孤是要照顾她保护她一辈子。你们忘尘崖仙宫也只是浪得虚名罢了,如今天下妖魔横行,你却在这里插手普通百姓的家事,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夷盟自然看出来眼前这个男子多半是对竺漓动了情,才会不顾身份出手打了他,这让夷盟更是害怕漓儿离开,害怕漓儿会爱上他以外的男子。 “漓儿是忘尘崖的弟子,仙尊钦点的除魔人,她有师命在身,怎可与你在此地儿女情长?今天我找到她,就是要助她完成师命,斩杀北漠妖星。你既是他的哥哥,又怎可阻挡她修仙除魔之路?”南宫画雨直视着夷盟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回道。 “这里是屠巨国,不是忘尘崖,漓儿只是一个女子,孤不允许她走上修仙除魔之路,过上刀光剑影的日子。”夷盟霸道地回道。 “她有凌云之志,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你若真心疼她,就该成全她,尊重她,让她自己抉择。”南宫画雨毫不畏惧夷盟的威严,与他理论道。 夷盟心里清楚竺漓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但是想到刚才她在他怀里服从他的那一温柔瞬间,他又抱着一丝奢望,看着竺漓问道:“漓儿,你是跟孤回去,还是跟他走?孤见过你的亲生娘亲,你若愿意跟孤回去,孤就将你娘亲的事告知与你。” 第049章:空坟冢护婴狐 “我娘亲?”竺漓看着夷盟问道。 “是的,跟孤回去。”夷盟拉起竺漓的手,在夜幕下的大雨中轻声说道,将士拿来了遮雨的布棚,撑在了他们头顶。 “漓儿,你忘了师尊出关那天,你信誓旦旦在灵虚宫里说的那些话了吗?”南宫画雨看着竺漓严肃地提醒道。 “哥哥,我娘还活着吗?”竺漓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南宫画雨,又转而看着夷盟问道。 “跟孤回正殿,孤跟你细说。”夷盟不肯直接回答竺漓,一再要求她跟他回去。 “夷盟,你怎可将贵客留在这大风大雨里,还不快请他进王宫内来?”忽然,坤朵伊的在侍奴的陪伴下,端庄地走了过来,看着夷盟轻声教导道。 “贵客?何来贵客?”夷盟不解地问道。 “请问这位可是从忘尘崖远道而来的客人?”坤朵伊看着南宫画雨问道。 “正是,在下南宫画雨,请问您是?”南宫画雨拱手作揖回道。 “我是屠巨国夷盟的生母坤朵伊,请问南宫仙徒的师父可是那忘尘崖大弟子姜尘漷?”坤朵伊追问道。 “在下的师父确实是姜尘漷师尊。”南宫画雨回道。 “许多年不见,没想到他已经是忘尘崖的师尊了,阿尔衲,这位可是我们屠巨国的贵人,你可不能怠慢了他。”坤朵伊若有所思,看了看南宫画雨,又转而对夷盟嘱咐道。 南宫画雨本想拒绝坤朵伊的邀请,但是听她提起师尊的名号,想必她与师父是故知,请他进王宫,也许是有要事相商,他也不再推辞…… 夷盟不知道被他软禁在寝殿内的坤朵伊是如何突然跑出来的,他也不希望当着竺漓的面忤逆这位外表端庄仁慈的老妇,只是点头答应了她,将南宫画雨迎进了王宫内。 走进王宫中心最豪华的大殿内,南宫画雨只觉着周围妖气氤氲,只是又看不出妖魔藏身的准确方向,他被安排入住进了最东边的一处清雅的宅院里,他拒绝让小奴服侍,让小奴都不要留在宅院里,因此整个宅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竺漓一心想从夷盟那里探知生母的消息,自然就跟着他回到了正殿之内,夷盟刚坐下来,竺漓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他跟前看着他问道:“我娘真的还活着?她长什么模样?在什么地方?” 夷盟直视着竺漓的眼睛,他根本没打算告诉竺漓有关于她生母的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沉默着…… “你告诉我啊,你怎么不说话?”竺漓着急了,看着夷盟追问道,她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雨声停了,可夷盟仍旧不说话,仍旧只是深情地看着她的脸。 就在此时,南宫画雨暂住的别院内来了一位穿着大斗篷戴着斗篷帽的神秘人,她用斗篷帽檐遮住了脸,神秘兮兮地敲开了南宫画雨别院的门,对给他开门的南宫画雨说了一句话,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我儿子阿尔衲半年前就已经死了。”神秘人坐在南宫画雨对面,摘下了斗篷帽,看着他低声地说道,原来坤朵伊早就发现现在的夷盟是假的。 南宫画雨看着她问道:“你知道夷盟是假的,为何不揭穿他?” “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这个夷盟比我儿阿尔衲更适合做屠巨国的夷盟,我儿阿尔衲生性骄横,玩物丧志,半年前我发现从大火中被救出来的阿尔衲性情大变,变得乖巧好学,知书达理,还胸怀天下,对我这个母亲也是敬爱有加,只是前几日突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奴将我软禁,我想那女子估计是他真正的爱人吧。”坤朵伊低声分析道。 “你深夜乔装至此,恐怕不只是为了将这件事告知与我吧。”南宫画雨只觉得屠巨国真假夷盟这件事非同一般,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顺藤摸瓜下去,说不定就能查出北漠妖星的身份。 “自从我怀疑这个夷盟是假的那天起,我就暗地里安插了一个小奴在他身边监视他,前几日那小奴偷听竺姑娘与夷盟的夜话,跑来禀报于我,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兄妹,只是这个夷盟好像被什么妖魔封锁住了以前的记忆,他不记得这个竺姑娘了。说来惭愧,在得知这位姑娘是来认亲,还试图唤醒夷盟的记忆的时候,我对其暗下了杀手,夷盟护着她躲过了追杀,也查出了幕后主使就是我,就将我软禁了起来。”坤朵伊叹道。 “你为何要杀竺漓?既然你被夷盟软禁,今天又怎么跑出来迎接我进城的?谁在帮你?”机警睿智的南宫画雨差不多断定,操控真假夷盟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北漠妖星。 “他是一个好夷盟,甚至比我儿阿尔衲还要孝敬我,我害怕那姑娘真的唤醒了他的记忆,让他发现我其实不是他娘亲,我更害怕的是他会想带着那姑娘离开屠巨国,一旦他走了,屠巨国就没有了夷盟了,而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妖魔就会寻找新的傀儡……帮我的不是人,是我儿阿尔衲的魂魄,他入夜的时候来找我,跟我认错,还让我务必将这个夷盟和竺姑娘留下来。”坤朵伊满眼忧虑和困惑,低声哀叹道。 “这王宫内妖气暗浮,特别是夜里更盛,你如此明察秋毫,应该知道那妖魔大致藏身何处吧?”南宫画雨低声问道,开始担心竺漓的安危,因为现在的夷盟是妖魔的傀儡,他随时都可能被妖魔控制丧失理智…… “本来找到了,他就附身在夷盟贴身老奴大管事鲁阿达身上,一直在暗地里引导夷盟按照他的计划做事,他藏得很深,只是我比那妖魔更了解老奴鲁阿达,他还是在我面前露馅了,为了确认他的身份,前不久,我深夜亲自跟踪鲁阿达到了城外的草原,发现他站在夜幕下,变成了一堆黑色蠕动的蛆虫……”坤朵伊低声讲述道,眼神里全是森然的恐惧。 “鲁阿达在哪儿?”南宫画雨起身站了起来,准备去除魔。 “已经被夷盟杀了,他记起那一夜被妖魔封住记忆前的事,以为暗杀了他就能除掉那妖魔。后来我派人去郊外挖开了鲁阿达的坟冢,坟是空的……”坤朵伊满脸愁容,叹道。 就在南宫画雨通过坤朵伊了解屠巨国的恐怖秘事的时候,在夷盟的正殿里,竺漓和夷盟又闹腾开了。 “说话!你一直看着我,却又不回答我,是什么意思?!”无论竺漓怎样追问夷盟她娘的事,他都不肯开口回答她,只是一直黯然地直视着她的那双大眼睛。 “孤十四年前在林子里看到你的时候,看见了一只狐狸,她就藏在离你不远的枯草丛里,她看我的眼神,和你此时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当时我没有告诉我爹附近有只狐狸,担心他射杀了她。我想,遇见了猎户还不知道逃跑的狐狸,还死守在婴儿身边的狐狸,多半就是那婴孩的娘亲吧。”夷盟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他难过地看着竺漓,被这个小姑娘折磨得束手无策。 “你骗人,我娘怎么,怎么会是狐狸?!我……”竺漓无法相信夷盟说的话,但是想到之前在破庙里遇见了那怪婆婆后就莫名其妙变成一只小白狐的事,她又无话可说了。 “孤不在乎,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你是人还是妖,孤只求你给孤一个机会,让孤来照顾你。只要你答应孤留下来,你要怎样都行!”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大声对她说道。 “难怪他一直不喜欢我,一直怀疑我是妖,也不肯教我修仙之术,看来我错怪他了。”竺漓低着头,沮丧地叹道,觉得自己错怪了南宫画雨,觉得忘尘崖不可能收下她这样的弟子了,她怀疑师尊当时在灵虚宫就看出她是妖,故意给了她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除魔任务,让她知难而退,再无机会上忘尘崖拜师。 第050章:推动谜团的手 “他是谁?你好像很在乎他。”夷盟心底醋意横生,竺漓根本不回应他表露的深情,反而看起来特别在乎那个“他”对她是妖还是人的看法。 “夷盟,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娘是只狐狸。”竺漓不愿面对自己是狐妖之后的事实,含着泪看着夷盟求道,也不回答夷盟的提问。 “十四年了,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孤的心底,连孤的爹娘都不知道你的身世。今天是你逼孤告诉你的。你放心,孤会一直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夷盟心疼地看着竺漓,轻声许诺道。 “后来,你还见过我娘吗?”竺漓继续追问道,她的疑惑太多了,可是她清楚哥哥既然一个秘密能隐瞒这么多年,一定不会再轻易解答她更多的疑问。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孤还要处理一些政事,有位政客在孤的书苑里等着孤。”夷盟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竺漓的脸,轻声回道。 “这深更半夜的,还有政客等你?你又骗我,你就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竺漓还是不肯罢休,站在夷盟跟前大声说道。 “如果你愿意伺候孤更衣就寝,孤也可以不去见他。”夷盟低声对她说道。 竺漓看着夷盟眼神里的迷离和深情,知道自己再在他眼前晃下去,估计又会惹得他失了分寸,她拿起被夷盟放在了桌上的包袱背在了身上,转身就要离开。 “别闹!”夷盟见竺漓又想走,起身站了起来,追上她就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抱着她,将她放在了他的床榻上,亲自给她脱了鞋,盖好了被子。 “别害怕,孤不碰你的身子,孤有的是女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你温柔比你妩媚。你好好休息,就算一定要走,也应该跟你的那位师兄一起走,至少路上有个照应。”夷盟按住了竺漓的双肩,轻声对她说道,示意她不要再挣扎。 夷盟走到了正殿门口,命守门的将士打起精神来,不要让任何人走进去打扰他的夫人休息,违者格杀勿论。而他自己则走向了东边的书苑,那是他平常看书卷的地方,他没有骗竺漓,书苑里确实有个人在等着他。 “说吧,你有什么计谋可以助孤……”夷盟走进书苑里,看着眼前这个行踪飘忽的白面道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人近日一直称自己是梵涅仙尊,能助夷盟成为人界的帝皇。 “你乃仙界白虎与蛟龙之子的转世,你肩负着庇护人族以及福泽苍生的重任,只要你按照我教授的方法广施恩泽,假以时日,人族将迅速繁衍昌茂,你将受到所有人族的膜拜,将被封为人王。夷盟有如此帝王之命相,只是不知夷盟可有称霸之雄心。”梵涅轻挥手中的拂尘,看着夷盟兴致勃勃地说道。 “孤只是一个猎户,不相信什么命数。”夷盟半信半疑地回道,他自然是有王者天下的雄心。 “猎户?难道你真认为你杀野兽无数却能安然无恙是因为你命大,山野中的毒蛇猛兽近半数以上都是还在修炼中的妖怪,你当了十几年的猎户,死在你手里的妖怪不计其数,整个泗水村被妖魔吞噬,而你却能阴差阳错躲过此劫,成为了人界第一国屠巨国的夷盟,难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偶然,是你的运气吗?天命所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才对。”梵涅一副圣尊模样,看着夷盟反问道。 “孤暂且信你,那你说说看,你要如何助孤?”夷盟内心有了一丝触动,但还是冷静地看着梵涅问道。 此时,在南宫画雨居住的偏苑里,坤朵伊正在和他紧张地讲述着半年来屠巨国内发生的一些离奇诡异的事件。 南宫画雨越听坤朵伊的分析和疑虑,越觉得那妖魔就潜藏在夷盟的身边,这夜是静不下来了,他在担忧着跟着夷盟回了正殿的竺漓,担心夷盟会欺负她,担心潜伏的妖魔会突然出现…… 就在南宫画雨心神不宁的时候,坤朵伊的一句话让他立刻又回过神来,她低声对南宫画雨说道:“你们忘尘崖还有一位弟子我也见过,好像是叫东丘平朔。” “你见过他?什么时候?”南宫画雨看着坤朵伊紧张地问道。 “你得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他的下落。”坤朵伊盯着南宫画雨的眼睛,阴声回道。 “什么忙?你又如何让我确信你所说的都属实?”南宫画雨看着坤朵夷怀疑地问道。 “这东西你应该见过吧?”坤朵伊从衣袖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南宫画雨跟前。 南宫画雨仔细一看,一眼就认出了那阙玉,那是东丘平朔的贴身之物,上面系着的黑绳带,还是他亲手编织好后送给东丘平朔的,上面的平安扣也是他特地加上去的,他们师兄弟从小就要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看来这位心机深沉的坤朵伊真的见过东丘平朔。 “他在哪儿?”南宫画雨伸手欲从坤朵伊手里拿回那阙玉,却不料坤朵伊猛地收回了手,将那阙玉紧握在手心里,不打算将它还给南宫画雨。 “你答应帮我一个忙。”坤朵伊阴沉着脸,看着南宫画雨说道,看来说了一个晚上,她最终的目的还是来请南宫画雨帮忙的。 “你说吧,什么忙?如果能帮到你,我一定帮。”南宫画雨无奈回道,为了找到师弟,他也只能先答应这位狡黠而神秘的老妇人的请求了。 “帮我将那位竺姑娘带走,她不能留在王宫里。”坤朵伊阴阴地盯着南宫画雨的眼,低声说道。 “为何不能留她?她哥哥不就是夷盟吗?”南宫画雨本来觉得这个忙倒是不难帮,但是他更疑惑,为何哥哥的王宫里不能容下亲妹妹。 “他们不是亲兄妹,她是夷盟小时候从树林里捡回家的孤儿,夷盟早已经爱上了这位竺姑娘,一直想娶她为夫人,还为了这个女人将我软禁了起来,你必须答应我,带走她。”坤朵伊面露怒色,低沉着声音回道。 南宫画雨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今夜会在王宫门口的青石路上碰见竺漓,为何夷盟会那样不顾尊面地追了出来,还那样霸道地强吻她,明白了她的眼里为何多出了许多的悲伤和无奈…… 南宫画雨只觉得心间顿生一阵悲凉和疼痛,他轻轻皱了皱眉,对坤朵伊回道:“她是我忘尘崖的弟子,我是她大师兄,她从忘尘崖来,我自然要带她回忘尘崖,这件事不用你求我。” “这样最好,等你带她离开屠巨国的时候,我自然会将你师弟东丘平朔的下落告知与你。”坤朵伊低声回道,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坤朵伊离开后,南宫画雨也再无睡意,夜已深,他的脑海里全是竺漓,从他们初相识,那时的小狐狸,再到忘尘崖上选仙徒的初试,一幕幕都印刻在他的灵魂里,忽然知道了她的身世,更觉得自己往日对她太凉薄,她总是那样安然地凝望他的眼,而他总是那样漠然地躲闪开她的注望。 天快亮的时候,南宫画雨来到了夷盟的正殿外,他跟守在门口的将士说,他要见夷盟,将士去通报后,夷盟本来在书苑里休息,却故意穿着睡袍绕小径来到了正殿里,批头散发地斜卧在正殿的坐榻上,做出一副刚从竺漓的床上下来的模样,让将士去宣南宫画雨来觐见。 还在睡梦中的竺漓听见了夷盟的声音,从床榻上了坐了起来,穿着一身睡裙,下了床穿了鞋就循声走到了屏风外面,看见夷盟穿着一身睡袍,就那样披头散发地斜卧在屏风外的坐榻之上…… 正好此时,南宫画雨听宣走了进来,看见竺漓和夷盟同时散着长发穿着睡袍,同时出现在寝殿内…… 那一刹那,南宫画雨只觉得自己的鼻喉都被一股邪气堵住了,他喘不上气来,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扭头往外走。 “不是要见孤吗?怎么又要走了?”夷盟一脸冷傲,对着南宫画雨的背影懒声问道。 第051章:王宫里的套路 刚睡醒的竺漓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睡裙,有根衣带还是松的,她忙转身快步走到了屏风后,将自己藏了起来,悄然穿好了衣裳,边对镜梳妆,边听见夷盟和南宫画雨在屏风外说着话。 “不知道夷盟还未起床,冒昧打扰了。只是这正殿附近妖气很重,我是想问问夷盟,最近可有收留奇怪的陌生人或者灵性的动物?”南宫画雨回头看着夷盟问道。 “你可有开眼见鬼之术?可有杀妖降魔之能?”夷盟看着南宫画雨高声问道。 “我自幼修仙练剑,身为忘尘崖第一大弟子,开眼见鬼,降妖除魔自然都不是难事。这王宫内有一股强大森然的妖邪之气,希望夷盟能允许我进殿内四处搜寻,好找出藏匿起来的妖魔鬼怪,将其斩杀,以保屠巨国太平。”南宫画雨看着一脸傲气的夷盟,卑恭地回道。 “孤命你找到藏匿在这王宫内的鬼魂阿尔衲,将他一剑杀死,只要你能帮孤杀了阿尔衲,孤赐你王族最高的令牌,王宫内外任你自由进出。”夷盟眯着眼睛看着南宫画雨说道,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 “鬼魂乃三界内最卑弱的生灵,乃死者留下的怨气所化,我师尊教导我们,如果碰见并未犯下大过错的鬼魅,最好放他们一条生路,给他们一个转世投胎重新为人的机会。不知这阿尔衲到底犯了什么罪过,使得夷盟如此痛恨他?”南宫画雨询问道,他知道阿尔衲是死去的真正的夷盟,也是坤朵伊的儿子,如果没有查清楚阿尔衲犯下的罪过,他是断然不敢轻易杀了他的魂魅的。 “如果孤能看见他,他早就死在孤的手上了!哪还用得着你?孤不是在求你,孤是在命令你!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就告诉孤,你杀他还是不杀他?!”夷盟从坐榻上下来了,站在地上,怒视着南宫画雨,厉声问道。 夷盟本就看着这位仪表堂堂又风度翩跹的仙徒不痛快,记恨着他在宫门口打他的那一掌。见这白衣道士如此婆婆妈妈,他的怒火又上来了,阿尔衲的魂魅因为想报复他,欺侮了他的最心爱的女人,他又怎么会将这实情告诉外人?他是有苦难言,有恨难泄。 “夷盟若不能举出阿尔衲魂魅的罪证,我是不会杀他的。”南宫画雨觉得夷盟之所以想杀阿尔衲,是害怕阿尔衲暗地里加害与他,因为毕竟是他占有了本该属于阿尔衲的一切,他这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最恨阿尔衲魂魄的人其实是竺漓,她只是没有杀掉阿尔衲魂魅的本事,不然那魂魅早就被她撕碎了,穿好衣裳,梳妆完毕后,她听见南宫画雨如此护着那鬼魅,心底的怨一下子涌上喉咙。 “你不肯杀他就出去!不要在这里讲你那些迂腐不堪的大道理。”竺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愤然看着南宫画雨高声说道。 南宫画雨怔然看着竺漓,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怒她了,他只是在和夷盟谈论他杀鬼的原则…… “难道阿尔衲犯下的罪过与她有关,看她眼神里的愤恨,多半是阿尔衲欺负她了,她又奈何不了阿尔衲……”南宫画雨人虽古板克制,但心思缜密,看着竺漓和夷盟的脸色,他也大概猜到了些缘由来。 “夜里阴气最盛,适合追踪鬼魅,今夜戌时,我来正殿捉鬼,告辞。”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睛,低声回道,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别院。这对兄妹不愧是自幼一起长大,发起脾气来,一个比一个火爆,但是南宫画雨性格太冷,就算内心翻起多高的涟漪,他的脸上从来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此话让候在正殿门口的小奴听了去,那小奴是坤朵伊安排在夷盟身边的眼线,他在天黑之前借着去干差事的空档,偷跑到了坤朵伊那里,将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全部禀报给了她。 “你为何这副模样出现在我的寝殿里?”南宫画雨离开后,竺漓看着衣衫不整还蓬头散发的夷盟问道。 “你的寝殿?你终于肯当这里是你的寝殿了?”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黯然笑着问道。 “不,不是我的寝殿,是我暂时睡觉的地方。你说,你为什么要这副模样出现在我睡觉的地方?你让别人看来会这么想我们?”竺漓看着夷盟责问道。 “别人?这里除了侍奴还有别人吗?莫不是刚才那位榆木脑袋的道士?你好像很在乎他……”夷盟低眼盯着竺漓的眼睛,他心底醋意横生,轻声问道。 竺漓看着夷盟的眼神,方才醒悟,从小哥哥就能轻易地猜出她的心思,看来他是看出什么来了,今天才会故意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南宫画雨面前,他就是想让南宫画雨看明白,看明白竺漓是他夷盟的女人。 “你是故意的。不过你真没必要这样,南宫画雨一直都很讨厌我,我混上仙山的时候,差点被他赶下了山,你以后别这样了,你这样只会让他看你的笑话。”竺漓也猜透了夷盟的心思,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道。 夷盟盯着竺漓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心里直叹:好个伶俐的丫头,孤这点心思全被你猜着了,既然你都懂,为何还要躲着孤,孤的心里全是你…… “既然他讨厌你,你就不要再回忘尘崖学仙术了,留在孤身边,孤能保护好你。”夷盟看着竺漓轻声说道,他希望竺漓能给他一个机会,能留在他身边。 “我之前都说过了,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留在这王宫里。”竺漓绝然回道。 “竺姐姐!”忽然,雅若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裙,婀娜地从门口缓步走来,看见夷盟后,浅笑着给他行了一个礼。 夷盟看见雅若后,忽然脸色变得严肃不堪,转身就走了,随身服侍他的小奴也忙跟了过去,竺漓只觉得夷盟表现得有些古怪,他好像在躲着雅若。 雅若陪着竺漓在正殿里谈天,午饭的时候,雅若只咬了半片羊肉,半开始恶心呕吐,竺漓以为她是着凉了,忙让小奴去请王宫里的大夫,却被雅若拦住了。 “竺姐姐,你要帮我。”雅若拉着竺漓来到了四处无人的内阁里,抓着她的双手,哀声求道。 “你怎么了?”竺漓完全不知道雅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有了夷盟的孩子,可是他好像并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雅若难过地看着竺漓,低声回道。 竺漓愕然沉默了,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现在的云耿哥哥了,也越发不了解男人了,她平复了一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扶着雅若坐了下来,看着她轻声问道:“夷盟他知道你怀孕的事吗?” “他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他,那天他喝醉了,我给他送了碗醒酒茶,没想到他……他……”雅若一脸无辜地低头叹道。 “不是有专门伺候夷盟更衣就寝的小奴吗?为何你……你,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竺漓一直知道雅若爱慕夷盟,她也不打算揭露这个满腹心机的小姑娘的计谋。 “他现在见到我就躲,还让舞姬楼里的领舞姐姐安排我离开王宫,原本我也死心了,知道他对我没有情意,可是我发现我怀了他的骨肉,在这王宫里,我无亲无故,我就只能求你帮忙了,你念在我娘当初救过你的份上,你救救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吧。”雅若说着,就跪了下来。 “你起来!别这样,我会帮你的。”竺漓忙拉着雅若,对她承诺道。 “谢谢你。”雅若含泪感激回道。 “你回去好好歇息,我会劝说夷盟,让他给你一个名分。”竺漓看着雅若轻声说道。 “嗯,谢谢你。”雅若感激地点头应道,起身离开了。 雅若走后,竺漓询问了几个小奴,才知道夷盟在书苑里会见一个重要的政客,命令看门的侍卫不得让任何人擅自闯入,竺漓只觉得夷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敢作敢当有血性的云耿哥哥了,她忍着愤懑,坐在书苑门前的石阶上等待着夷盟谈完政事,她再进去问个究竟。 第052章:王族的驱逐令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竺漓坐在石阶上,靠在膝盖上,差点就迷糊睡着了,夷盟才从书苑里走了出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坐在石阶上背对着他,脑袋耷拉在膝盖上,像是要睡着了。 夷盟一眼就认出了那背影,夕阳洒在她身上,那一刹那他忽然无比满足无比感动,以为竺漓想他了,才会乖乖坐在门外等着他,他甚至幻想,以后每一天都能看见她等他的背影。 夷盟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地走到竺漓身后,将他的衣袍盖在了她身上,弯腰顺手将她从石阶上抱起,就像小时候他抱着在外贪玩睡在了野外的她回家一样,将她抱起,准备抱回他的正殿…… 被抱起的那一刹那,竺漓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夷盟满是幸福微笑的脸,她像条忽然被捞上了岸的鱼,狂蹦乱跳地从夷盟温暖的怀里挣脱了下来,还生气地将他的衣袍扔在了他身上。 “又,又怎么了?”夷盟抓住竺漓扔过来的衣袍,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小姑娘问道。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人?!”竺漓怒目对着夷盟,难过地高声骂道,说完就一头钻进了夷盟的书苑里,她可不想当着门口侍卫的面来揭露夷盟的真面目。 “怎,怎样的男人?”夷盟追了进去,一边追着竺漓的脚步,一边无奈地问道。 “你竟然想始乱终弃!我告诉你,雅若有身孕了,你必须给她一个名分!”竺漓走进书苑的大厅里,看着夷盟恼怒地说道。 夷盟终于明白这小姑娘为何如此暴怒了,他坐在了身后的座椅上,脑海里想起了那一夜,他被竺漓拒绝后就独自喝了闷酒,喝醉后被小奴扶回正殿休息,迷糊中看见雅若穿着竺漓第一次在藏书楼跳舞的时候穿的那身白色舞裙,在他的床榻前翩翩起舞,他酒后乱性,将她抱上了床…… “这个女人太有心机了,不能留在王宫里。”夷盟没有打算跟竺漓解释,只是漠然地对她说了这一句话。 竺漓和雅若相处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她的心机,但她还是觉得夷盟太过滥性无情,怒视着他说道:“你既然毁了她的清白,就应该对她负责,她再有心机也罢,如今她怀着你的骨肉,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怕了一个有心机的女人不成?”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如此有心机,将来指不定在这王宫里掀起什么风浪,孩子,她这样的女人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阿兰娜虽然刁蛮,但本性纯良,她绝对斗不过雅若这样的女人。再说,阿兰娜都快生了,保不齐雅若为了自己的地位和肚子里的孩子会对阿兰娜做出什么来……”夷盟看着竺漓解释道,而竺漓听了他的解释,更是觉得他是一个没有胆魄没有担当的男人。 “你的意思就是,就算雅若怀了你的骨肉,你也一样会将她赶出王宫了?”竺漓失望地看着夷盟问道,同为女人,就算雅若再也心机,也是因为太爱慕夷盟,如今怀了他的孩子,却只能落得被驱逐的下场,竺漓为她感到心寒感到难过。 “孤会命人送碗打胎药给她,再命人赏她黄金,将她送出王宫。”夷盟冰冷地回道。 “你好狠的心!你再也不是我的云耿哥哥了!”竺漓对夷盟失望透顶,看着他冷酷的眉眼,难过地说道。 “以前的云耿死了,孤现在是屠巨国的夷盟,将来还会是整个人族的帝皇。为了孤的霸业,牺牲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夷盟冰冷地回道。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一定要打掉雅若肚子里的孩子,再将她驱逐出王宫吗?”竺漓瞪着一双满是悲愤的大眼睛,直视着夷盟高声问道。 “是的,这是孤的决定。孤敢保证,在你还没来得及走回正殿之前,孤的命令就已经传达到舞姬楼。孤劝你别自作聪明。”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漠然地回道,他太了解竺漓,知道她会不惜一切阻拦,他劝她不要白费力气。 “好!”竺漓失望透顶,高声回道,猛地扭头就往书苑门外跑去,一路直奔舞姬楼,她倒是要看看夷盟是如何对自己的骨肉下毒手。 竺漓一路奔跑,没有注意到南宫画雨就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看见了她的身影,南宫画雨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担心她闯祸,便悄声跟在了她身后。 当竺漓赶到了雅若的住处的时候,发现雅若正被两个小奴按住,她们在强制给雅若灌打胎药,竺漓冲了上去,猛地一下将那碗汤药打翻,拉着被吓坏的雅若,挡在她身前,指着那两个小奴高声斥道:“谁敢碰她一下,我就卸了谁的胳膊!” “这是夷盟的指令。”站在一旁的老奴低声对竺漓说道。 “我知道!”竺漓毫无忌惮之色,看着老奴回道。 “夷盟竟然想害死自己的孩子……”雅若难过地哭着叹道。 南宫画雨站在门口,看见竺漓拉着一个年轻姑娘,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只是他看那姑娘的面相,印堂虚白,两颊无光,唇色暗淡,一看就是至阴致寒的体质,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 “姑娘,能否让我替你把把脉?”南宫画雨缓步走了进去,看着雅若低声问道。 雅若看了看竺漓,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不肯让南宫画雨给她把脉,竺漓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让他瞧瞧,看看你的胎象稳不稳,有没有被吓着……” “不出我所料的话,这位姑娘根本没有身孕,竺漓,你别忘了师尊交给你的任务,你整天围着这王宫里的人转来转去,难道你是忘了你在忘尘崖之上赌誓了?”南宫画雨看着竺漓漠然地说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拆我的台?我只是想嫁给夷盟。”雅若知道自己的谎言要被揭穿了,也知道夷盟是铁了心不打算收了她,她将心底的怨愤发泄在了南宫画雨身上。 竺漓万万没有想到雅若会这样骗她,她忽然觉得这女子既可怜又可怕。 此时,夷盟大步走了进来,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挥了挥手示意小奴将雅若带下去,至于带到哪儿去,竺漓也猜不到,她只是记得雅若被带走的时候的眼神,雅若看夷盟最后一眼的眼神里全是恨和怨。 “以后像这样毫无分寸故意接近孤的小奴,一律当作冲撞王族的罪奴处置。”夷盟对着身后的侍奴下令道。 “遵命,夷盟。”侍奴吓得纷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 “怎么还瞪着孤?你被别人利用了,你知道不?”夷盟走到竺漓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对她说道,小时候每次竺漓闯祸,都是他替竺漓收场,也喜欢摸着她的头安稳她教导她。 竺漓倔强地后退了两步,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哥哥有点陌生有点可怕。 南宫画雨看见了竺漓抗拒夷盟的眼神,又想起坤朵伊对她的厌恨,他以大师兄的身份对竺漓教导道:“你下山已经这么多时日了,今夜就随我一起找出藏匿在王宫内的妖魔,斩杀妖魔后,就跟我上山复命。你是忘尘崖的弟子,你应该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师尊他老人家这么快就答应收下我啦?”竺漓走到南宫画雨跟前,喜出望外地问道。 “没有,师尊只是在灵虚宫许诺过,只要你能助忘尘崖的弟子杀了北漠妖星,他就破例收你为徒。不知道你还是否像当初一样,渴望成为忘尘崖的弟子,毕竟你此次北漠一行,遭遇了如此多的变故。”南宫画雨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当然!我当然还想成为忘尘崖的弟子。我本来就要走的,我不想待在这里。”竺漓看了一眼夷盟,转而看着南宫画雨回道。 夷盟听了竺漓的回答,只觉得这女子无形间在他心口插上了一刀,他堂堂屠巨国的夷盟,能给她一切,却也敌不过一个傻道士不着边际的许诺。 第053章:南宫授伏魔曲 “好,那就随我来,戌时快到了,你拿出那只玉笛子,我教你如何使用它逼出暗藏在附近的妖魔。”南宫画雨对竺漓说道。 竺漓从衣袖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玉笛子,递到了南宫画雨手里,南宫画雨拿起玉笛子,吹了一段音律给竺漓听,之后又将玉笛子还给了竺漓,开始手把手地教她练习那段音律。 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夷盟,只觉得胸中怒火闷烧,南宫画雨每碰一下竺漓的手指,夷盟就觉得胸中怒火又升高了一丈…… “记下这段音律,这是师尊教授给我的‘伏魔曲’,你学会了它,以后就可以助我杀妖伏魔,马上戌时到了,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南宫画雨耐心地教导着,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夷盟的脸色。 夷盟再也看不下去了,竺漓以前最依赖最信任的人是他,可如今,竺漓不再亲近他了,而是去信赖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傻道士。 “如果今夜你抓不到你所说的北漠妖星,明日孤就定你的死罪,看你还如何再招摇撞骗!”夷盟冷傲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他想伸手拉走竺漓,可他明白,竺漓不可能跟他走了,他不想再在南宫画雨面前丢了面子,说完话就傲然离去了。 南宫画雨平静地看了看夷盟离去的背影,心里只是叹道:她既不愿留下,你又何苦执着?我南宫画雨又岂是你想杀就能杀得了的人? “别怕他,他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估计是被藏匿在王宫内的北漠妖星蛊惑了,戾气太重。”竺漓看着南宫画雨安慰道,担心南宫画雨会在意夷盟对他的刁难和无礼。 “没事的,他是夷盟,有点脾气很正常,倒是你,不要再冲撞他了,我看得出来,他异常地在乎你,也只有在你面前,他才会失态。不过,你好像懂音律,这么快就记熟了这段‘伏魔曲’。”南宫画雨淡然地说道。 “阿尔衲教过我音律……”竺漓低声回道,回忆起在藏书楼里灯下吹笛练舞的时光,只是没想到那一切都是阿尔衲为了报复夷盟而设下的圈套。 “阿尔衲?你能看见鬼魂?”南宫画雨有些惊讶地看着竺漓,低声问道。 “嗯,能看见,可是我伤不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竺漓低声回道,双眼里充满了仇恨,她忘不了阿尔衲对她的侮辱。 “只怕他已经逃出去了……”南宫画雨低声叹道,伏魔曲响起,却听不见鬼魅的惨叫,他就料到阿尔衲的魂魅已经逃遁了,多半是坤朵伊的眼线偷听到了白天夷盟下的杀掉阿尔衲的命令,及时催促阿尔衲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竺漓问道。 “你我已经吹了好几遍完整的‘伏魔曲’了,如果阿尔衲还在这王宫内,早就现形了。此时此刻,一丝动静都没有,恐怕他已经逃离屠巨国了。”南宫画雨看着黑色诡异的天幕,轻声叹道。 “这‘伏魔曲’真有那么厉害?”竺漓看着南宫画雨问道,忽而觉得自己学了一项大本领,心里直叹,还是南宫主人能耐大本领多。 “当然,马上戌时了,我带你上这王宫的至高点,你站在至高点上,俯瞰整个屠巨国王宫,吹响‘伏魔曲’,我没有让你停下来,你就不要停下来,再厉害的妖魔也受不住这往复循环的‘伏魔曲’,到时候,必将露出原形,待我将其斩杀,你我就能回忘尘崖复命了。不过,得在回去之前找到东丘平朔的下落。”南宫画雨泰然地回道。 好像一切困难,在他眼里都宛若浮云一般,只要他轻挥衣袖,一切苦恼都会即刻烟消云散。修仙之人的气度和胸襟也许就是高于凡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嗯,谨遵南宫主人指令。”竺漓只觉得南宫画雨果然不愧为忘尘崖大弟子,什么妖魔在他跟前,都无所遁形。 “叫我师兄就行了。”南宫画雨温声对竺漓说道,虽然眼神还是有点冷,但是这要一句话,足以让竺漓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 “嗯,谢谢师兄!”竺漓按捺住内心的小激动,看着他感激地回道。 “走,我带你飞上这王宫的顶端。”南宫画雨拔出背后的剑,将长剑抛至半空,拉起竺漓,就踩上了那长剑之上,御剑飞至了王宫中心最高楼的楼顶。 站在王宫的至高点俯瞰整座屠巨城,发现这夜色中的北漠小国处处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除了王宫四周和上空弥漫着黑色的云雾,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祥和和安宁。 晚风吹起竺漓和南宫画雨的衣襟和长发,南宫画雨指了指竺漓手中的玉笛子,示意她可以开始吹“伏魔曲”了,竺漓拿起笛子吹了起来,南宫画雨静静地站在身边。 很快,他们发现王宫上空的黑色乌云开始一点一点聚拢,像是恶魔张狂的魔魂在被这曲子驱逐,迫使它们不得不团集在一起,才不至于被这曲子驱散殆尽。 “看到没有?那团乌云沉落到了夷盟就寝的正殿以北,你在这里继续吹‘伏魔曲’,我下去斩了那北漠妖星,你记住,在我还没有回来之前,你不要停止吹这首曲子……”南宫画雨盯着竺漓的眼睛严肃地嘱咐道,确定她点头领会之后,便御剑飞了下去。 南宫画雨在挥剑斩妖魔,天空中旱雷阵阵,雷声盖住了北漠妖星的惨叫声,竺漓独自站在高高的楼顶,只看见一团白影追着一团黑色的烟雾在王宫的青石路上狂窜…… 只是不知为何,竺漓忽然感觉五脏六腑好像被什么怪异的力量在撕扯,她感觉腑脏开始生生得发疼,有热流在胸口里面暗自涌动,她忍着疼,不停地吹着玉笛子。 此时,夷盟听见笛声循声走到了高楼脚下,他高昂着头看见了楼顶端上吹着玉笛子的竺漓,雷声阵阵,他担心天雷会劈到竺漓,朝她大声唤道:“漓儿!你怎么爬那么高的地方去吹笛子?快下来,上面太危险了!” 竺漓听见了夷盟的呼喊声,她不能停下来,这是南宫画雨第一次交给她的重任,她只是低眼看了看高楼之下的夷盟,忍着脏腑里蔓延扩散开了的疼痛,继续吹着“伏魔曲”。 楼脚底的夷盟看见竺漓的脸色不对劲,他心急如焚,只恨没有楼梯通向那那高楼的顶端,他只能着急地站在地面上,目不转睛地注意着竺漓的动静。 竺漓发现,她越是用心用力去吹奏“伏魔曲”,她的腑脏就愈发痛如刀绞,她稍微用轻一点儿力气,身体里的疼痛就稍稍减轻了一些,也许停下来不去吹这曲子,她就不疼了,可是这可是南宫画雨第一次交给她的重要任务,她想她如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好,那么南宫画雨一定会对她失望…… 嘣地一声,巨雷响彻云霄。鲜血从竺漓的嘴角溢出,一滴一滴鲜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滑落,滴落在她胸前的白衣襟上,夷盟站在地面上仰望着她,看见她雪白的衣襟上不断地开出了一朵朵一串串鲜红的花。 笛声依旧没有停下来。 “漓儿,别吹了!快下来!是谁把你弄上去的?!是不是那个臭道士?!你怎么那么傻?!宁愿信一个认识不久的傻道士也不信孤?!快下来!”夷盟看见了竺漓衣襟上的鲜血,又急又气,无奈而狂躁地大声对她喊道。 第054章:孤独坠落的狐 突然一股鲜血从竺漓的胸口奔涌至她的嘴中,她猛地呛了一口鲜血,大量的鲜血从她的鼻孔和嘴中喷出了,她再也无力坚持了,站也站不稳了,像被抽走了魂骨的空壳,从高空中坠落了下来。 夷盟见状吓得伸出了双手,双脚不安地在地面上徘徊,希望能够接住竺漓,可是他还是差了一步,竺漓后仰着掉在了青石路上,她将玉笛子紧握在胸口,那样笛子才不至于被摔碎。 看着落在自己脚下的竺漓,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斑斑的血迹,还有她胸前白衣襟上的片片血迹,他只觉得他的世界都炸开了,他双膝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双手不敢去抱起地上血泊里的竺漓,他害怕万一他一碰她,她就碎了…… 笛声停,雷声止,整个屠巨国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竺漓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只是眼珠子还在转悠,她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夷盟,张嘴微弱地喊了声“哥哥”,声音细小如游丝,夷盟继续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通过她的嘴型辨出她在喊哥哥,要知道他可是听她喊了十几年的哥哥。 “漓儿……”夷盟心痛地附身用手去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和嘴角的血渍,哽咽着喊着她的名字。 此时,南宫画雨从远处踩着他的长剑飞了过来,他借着夜色远远看见了地上的竺漓,吃惊得一分神,差点从他的剑上落了下来,来到她身边后,他冷静了下来,收起了剑,单膝跪在地上,给她把了把脉…… “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她为何好好地要跑到这高楼之上吹笛子?为何吐血了还不肯停下来?臭道士,孤告诉你,如果孤的漓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孤会将你五马分尸!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夷盟用沾了竺漓鲜血的双手抓住了南宫画雨的衣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吼道。 南宫画雨面露愧色,一声不吭地看着地上的竺漓,谁又能知道他此时的心疼呢? “你是妖。”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双眼,低声叹道。 竺漓盯着南宫画雨的眼睛,她连点头或者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说她不是,可是她知道,她的娘亲是狐…… “你才知道她是妖?是妖又怎样?!”夷盟怒视着南宫画雨高声反问道。 “妖是不能听这‘伏魔曲’的,更不要说亲自吹奏它了,它摔下来伤了筋骨,我可以用我的仙术治好,可是她的魂骨被‘伏魔曲’所伤,我无能为力。”南宫画雨难过地看着竺漓,对夷盟低声回道。 竺漓觉得自己再无希望做忘尘崖的弟子了,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伏魔曲”会伤了自己,并且让自己是妖魔后人的身份在南宫画雨面前暴露,她只觉得她与南宫画雨之间隔了永生都无法逾越的山川河海。 “是你叫她一直呆在上面吹这破曲子的,是吗?”夷盟仇视着南宫画雨斥问道,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副要将他杀掉的模样。 南宫画雨漠然平视着夷盟满是怒火的双眼,低声回道:“我没有想过要害她,地上凉,带她进寝殿吧,我可以把她的摔伤治好。” 说完,南宫画雨弯腰欲抱起地上的竺漓,却被夷盟一把猛推开了,夷盟瞪着他问道:“你方便抱她吗?” “我……”南宫画雨一时语塞,是啊,他一个道士,怎能伸手去抱一女子?可是,为何他想都没想,就准备抱起她呢?可能是以为她还是那只小狐,小狐受伤的时候,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将它抱在了怀里。 夷盟小心翼翼地将竺漓抱在了怀里,用脸贴着竺漓的额头,一路往正殿大步走去,他想起他当年在冰天雪地里捡到满身是血迹的小竺漓,他也是这么百般呵护地将她轻抱在怀里,渴望着她能活下来。 而南宫画雨就那样黯然地跟在夷盟身后,换在往日,如果一个妖受了伤,他绝不会生一丝的怜悯,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姜尘漷就告诉他,世间所有的妖都是罪恶的化身,都该死。可是,看着被“伏魔曲”所伤的竺漓,他明显感觉到,他的心在生生地疼。他猜想到,竺漓一定是忍着疼痛在按照他的叮嘱吹着“伏魔曲”,到了实在再无力气吹曲子的时候,她才无奈无望地从那高楼顶端摔了下来,好傻的一只狐。 南宫画雨用仙草治好了竺漓的外伤和内伤,可是她的魂骨被“伏魔曲”重创,导致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人也变得痴痴楞楞,好像傻了一般。 原本就在休眠中养魂的花妖栀儿,在竺漓的衣袖里又被那段长长的“伏魔曲”所伤,更是难以再清醒过来。 北漠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几天大风过后,整个草原就都被冷风吹得萧瑟了起来,南宫画雨不知道那日被他一剑刺中的北漠妖星到底最后是死了,还是逃遁了。眼前让他困顿烦闷的倒不是北漠妖星的事,而是竺漓,他曾许诺坤朵伊,一定会带竺漓离开屠巨国,可是如今他才知道竺漓是妖魔之后,他是万万不能再将她带上忘尘崖了,不带她走,坤朵伊也不会将东丘平朔的下落告知他,这倒是其次,他可以靠自己来找东丘平朔,可是他实在狠不下心抛下竺漓。 每每想起竺漓看他的眼神,他就莫明地难过,感觉心底有股醇烈如浓酒般的东西在蔓延。堂堂忘尘崖的第一大弟子困惑了,是带她走,还是不带她走,他不能决断了。 傍晚的时候,夷盟来到了南宫画雨的别院,蔑视着他说道:“你走吧,漓儿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念在你杀了北漠妖星的份上,孤暂且饶你一命。” 南宫画雨明白,夷盟这是在赶他走了,他若再待下去,就显得不知礼数了,他身为忘尘崖的大弟子,也没有理由将一个妖魔之后带在身边,他平静地看着夷盟蔑视着他的眉眼,轻声回道:“北漠的冬天来了,再不走,怕是风寒雪大,就走不了了。” “什么风寒雪大走不了?你不是能耐着吗?不是能御剑飞行吗?什么风雪能挡得住你的去路?走吧,趁孤没有怪罪你之前。”夷盟蔑视着南宫画雨,催促道。 夷盟看得出来,竺漓很在乎这个傻道士,他甚至想,漓儿变成如今这副寡言痴呆的模样,也挺好,至少不会吵着要离开屠巨国,他要趁早赶走南宫画雨,不能让他想到了法子治愈竺漓,到时候,漓儿又要离开他了。 “夷盟莫催,今日天色已晚,风寒路远,且容暂住一晚,明日清晨我就离开。”南宫画雨淡然看着夷盟的眼睛,轻声回道。 “好,孤明日清早有政事要议,就不送你了。”夷盟冷眼看了看南宫画雨,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了。 南宫画雨立于窗前,窗外寒风呼啸,阴沉沉的天,好像是要下雪了,他正思索着要不要亲自去找一趟坤朵伊,诚心诚意地请求坤朵伊告诉他东丘平朔的下落,没想到,坤朵伊竟先来找他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带她走了。”坤朵伊消息灵通,她穿着一身斗篷长袍,一进门,什么都没问,就阴沉着脸,盯着南宫画雨的眼睛低声说道。 “她不能跟我上忘尘崖,我带她走,也不知道将她安置在哪儿,她如今变得痴痴呆呆,留在夷盟身边,至少他会保护她,会照顾她。”南宫画雨轻声叹道,他脸上一副淡然,内心却极度纠结。 “她是妖魔之后,不能留在这王宫里,你堂堂忘尘崖大弟子,怎能言而无信?之前许诺过老身,要带她离开屠巨国的。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东丘师弟的下落了吗?”坤朵伊狡黠地看着南宫画雨,低声问道。 第055章:心头下了场雪 “你一直在跟踪我们……”南宫画雨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外表端庄的妇人说道,他听出来了,坤朵伊已经知道竺漓是妖魔之后,那天竺漓从高楼上落下,除了夷盟和他,是没有其他人在场的。 “为了夷盟,为了屠巨国,派人跟踪你们,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既然能躲开夷盟的监视跟踪你们,就有一千种办法避开他的视线杀掉那个已经痴呆掉的小姑娘。”坤朵伊面露杀气,盯着南宫画雨的眼睛说道,她老谋深算,也早从南宫画雨的眼里看出了他对竺漓的情义,尽管南宫画雨一再用冷漠掩饰自己已经方寸尽乱的内心。 “她如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说些简单的词句,就只记得她的哥哥和娘亲,痴呆如幼童,你身为夷盟的母后,应当悲悯子民,怎可滥杀无辜?”南宫画雨的内心乱了,他害怕眼前这个老妇真会杀了竺漓。 “她不是屠巨国的子民,她是妖魔之后!老身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明天你不带她走的话,她就会死在这王宫之内。”坤朵伊漠然瞪着南宫画雨,低沉着声音说道。 南宫画雨只觉得无奈,他没有说话,而是掩藏着内心的恐慌,平静地看着坤朵夷眼里的杀光,他想起之前对竺漓承诺要带她上忘尘崖的事,如今,他却因为发现她是妖魔之后的身份而暗自决定一个人走,将她留在这杀机暗藏的屠巨国王宫内……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坤朵伊将脸凑到南宫画雨的跟前,近距离地盯着他的双眼低声问道。 南宫画雨立即转身背对着坤朵伊,他闭了闭眼睛,违心地答道:“不在乎,我堂堂忘尘崖第一大仙徒,怎会在乎一个妖魔之后的生死……不过我劝你在杀她之前考虑清楚,夷盟那么聪明,早就知道你想杀了竺漓,如果竺漓出了意外,他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你,他已经知道你不是他的亲娘亲,以他的脾性和他对竺漓的情义,他一定会将你杀之而后快。” “我儿子阿尔衲被妖魔害死,你以为我苟且活着,是因为贪生怕死吗?我是为了屠巨国而活着,这个女人是妖魔之后,蛊惑了当今夷盟的心,我除掉她,是在为屠巨国除害。我敢来找你,就做好了被你揭发的准备,就算你去夷盟那里告诉他我的企图,我也不怕,我死了,竺漓也还是会死,我手底下有死士。如果夷盟要杀我泄恨,我正好抛却这副皮囊,变成鬼魂去寻我儿阿尔衲的魂魅。阿尔衲听说你们要杀他,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坤朵伊走到南宫画雨的跟前,再一次瞪着他的双眼回道。 “收起你一副假仁假义的嘴脸,你儿阿尔衲欺侮了竺漓,才会让竺漓和夷盟对他怀恨在心,他变成了鬼魂还如此混账,你却要这般护着他,而竺漓本性善良,如今又痴呆如幼童,你却誓要置她于死地。你恨这女子便是恨,不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南宫画雨见过太多心机诡异的妖魔,却不曾想一个人也可以如此卑劣虚狂。”南宫画雨鄙夷地看着眼前的老妇,直接揭露了她的真面目。 “我恨她?我为何要恨她?”被揭露了真面目的坤朵伊有些心虚了,竟不敢再咄咄逼人地直视南宫画雨的眼睛了,只是低声地问道。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南宫画雨冷然回道。 坤朵伊开始惧怕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的道士,她心里直叹:难怪姜尘漷要选他为第一大弟子,他果然机智聪慧,还如此沉得住气,明明对那女子有情有义,却能如此克制冷静,丝毫不乱方寸,再跟他对聊下去,恐怕他连我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都能猜出一二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该说的我话,我都跟你说明白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外面的天看起来是要下雪了,我就不跟你多聊,我得回去了。”坤朵伊低声说道,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坤朵伊走后,南宫画雨坐在窗前的书桌前磨墨,调好了墨汁之后,提起笔开始画画,每次他心绪乱掉的时候,他都会强迫自己坐下来画画,只有投入到作画当中,才能让他慢慢平静下来,他珍惜自己画的每一幅画。 夜深了,他的画也差不多完成了,可他并无睡意,这一次就连画画也没能让他彻底冷静下来。窗外传来风雪声,南宫画雨沏了一盏茶,将滚烫的茶汤倒入杯盏之中后,他起身推开了窗户,借着屋内昏黄的烛火,他发现屋外还真下雪了。 北漠初冬的雪下得着实磅礴大气,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风冷得让人不敢用力呼吸,南宫画雨却不愿再关上窗户,他就等着这冰冷的寒风吹灭他内心的烈火,他轻蹙着眉头,无奈暗自叹道:为何这一整夜,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难道我是被这妖魔之后蛊惑了心智了?不,不对,她从未刻意靠近过我…… 一阵从窗户外吹了进来,落雪也随风飘了进来,风将桌上的画吹到了半空中,碎雪围绕在那副画四周旋转,南宫画雨惊地一回头,发现他画中的人竟是竺漓,他明明记得自己画的只是一只小白狐,怎会忽地就变成了一身白衣的竺漓? “妖!”南宫画雨一手抓住半空中的画,看着画中的竺漓不禁惶恐地叹道,要知道,他是从来不画女子的画像的,想不到他竟鬼使神差似的,画下了竺漓,他觉得一定这女妖魅惑了他,让了乱了心智。 南宫画雨为了斩断自己烦乱的心绪,欲撕掉手中的那副画,他最珍惜自己的画了,想当初小狐狸无意弄脏了他的画,他差点将她赶下山去,可这一次,他竟想要亲手撕掉自己的画。 南宫画雨双手将画着竺漓的画像的绢帛举在眼前,正准备发力撕了它,可看着画中竺漓的眼神,他又心软了,他闭了闭眼,将已经被寒风吹干了墨迹的画叠好后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他像偷藏了什么禁物一样,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害怕有人发现,可他明明知道,这偏苑里就只有他一人。 这一夜,南宫画雨无心入睡,他吹灭了烛火,独坐到天亮。他还是狠下心来,决议不带竺漓走。纵然他有千般万般地不舍和不忍,但是他还是忍痛割舍下了她,因为她的身份是妖魔之后,他从小受师尊的严厉教导,在师命和私心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推开门,屋外已经白雪皑皑,南宫画雨背着自己的剑,怅然若失地走在王宫内满是积雪的青石路上,天寒地冻,然而他的心头更冷…… 走过一座高塔,就能看见王宫的大门了,原本南宫画雨可以直接御剑飞离屠巨国的,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一个人走出这屠巨国,也许对于来说,慢一点离开这王城,就能慢一点离开她,因为他心里清楚,此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死别。 忽然,高墙之上传来了笛声,南宫画雨一听那笛音,就分辨出是他的那支玉笛子发出的曲音,低声清婉凄凉,他不敢回头仰望那高墙之上的吹笛人,只是默默地伫立在雪地里,闭着眼睛,克制着内心骤然狂涌的疼痛,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带着疼痛,他是在心疼那高墙之上吹笛目送他的人。 第056章:且于雪中取火 天空又飘起了雪,南宫画雨闭着眼睛伫立在雪中,静静地倾听着笛声,他不明白,为何与她相识不到一年,却对她如此眷恋不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这一回头,就注定了他这一生的错乱。 远远望去,那高墙之上的竺漓,她梳着屠巨国王族女子的头饰,带着雪狐毛制成的白冠,耳鬓后编织的一排排小长辫子垂在她的肩后和胸前,她穿着浅蓝色长袍,衣领是洁白如雪的狐狸毛,衣襟和裙裾是宝蓝色的真丝,在白雪的映衬下闪着幽幽的蓝光。 雪在天空中飘洒着,竺漓还在高墙之上看着青石路上的南宫画雨,在南宫画雨看来,她朱唇轻扣在玉笛之上,安安静静地听雪吹笛,已然在那里站成了一幅画,一幅美得让他惊骇的风雪美人图。 只是,竺漓看他的眼神,让他愧疚不堪,他答应过带她离开的,他食言了。尽管他的理由看似很充足,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在离弃她。他忽然又觉得,她若还是当初那只小白狐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将她留在身边,可奈何她是妖魔之后,而且魔根深藏,她的爹娘当中一定至少有一位是魔道的至尊,不然她不会挨得过“伏魔曲”那么久的摧残。 南宫画雨再一次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私情,凄然地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准备走向王宫的大门。 眼看着南宫画雨要走到王宫大门口了,忽然,竺漓拿着笛子从高墙之上沿着石阶跑了下来,石阶被冰雪冻住了,青石路上也满是积雪,距离虽不远,可路却特别湿滑,竺漓一路小跑着,一路摔跌着,每次摔倒后又快速爬起来。 南宫画雨听见了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猛然回头,发现竺漓已经朝他跑了过来,她身上的衣裙上还沾着白雪,南宫画雨看见了她的眼神,害怕地转身快步朝门口大步走去,他害怕他会临时改变主意…… 他们都以为竺漓变得痴呆了,其实他们都猜错了,竺漓只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思维反应也比平时慢了许多倍,但是她的思想是清晰的,她知道南宫画雨要放弃她了,不再愿意带她上忘尘崖了。 突然又一次,竺漓摔在了雪地里,为了护住手里的玉笛子,每次摔在地上,她都是用手关节撑地,而不是用手掌撑地,因为她一只手里紧握着那支南宫画雨送她的玉笛子。 南宫画雨听见了身后的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摔在雪地里的竺漓正一声不吭地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的眼神里满是倔强,就像当初的小狐狸,尽管被他打伤了,趴在了地上,却仍旧倔强地望着他,不祈求一丝的怜悯。 同样的眼神,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心境,此时此刻的南宫画雨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他不能像当初抱起小狐狸一样去抱她,只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故作冷漠地看着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她离他那样近,他再也走不动了,转身看着竺漓朝他一步一步走来,她走到他跟前,忍着内心深处的哀伤和无奈,将那玉笛子推到了南宫画雨的面前,嘴里只是吐出了一个“给”字。 南宫画雨明白了,她是要将玉笛子还给他,她还是当初那个脾性,她觉得既然南宫画雨不愿带她走了,厌弃她是妖魔之后的身份,那她就应该将他馈赠给她的宝物还给他,她绝不贪恋一个离弃自己的人的任何馈赠。 南宫画雨抬起手臂轻轻地将玉笛子推回到竺漓怀里,忍着内心的疼痛,看着她摇了摇头,示意竺漓,他不要这玉笛子了。 竺漓忍住了眼泪,一手抓起南宫画雨的手掌,狠狠地一下,将玉笛子塞到了他的掌心里,转身就头也不回地朝王宫深处走去了。 雪还在下,南宫画雨看着竺漓倔强的背影,那一抹淡蓝,在雪地里越飘越远,他只觉得她方才抓他的手的时候,她冰凉的小手在微微颤抖,此时握在手心里的玉笛子,是那样冰冷,就像南宫画雨面对竺漓时伪装出的眼神,冷得让人不禁打颤。 等到竺漓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南宫画雨才怅然地转身,走出王宫大门后,他便御剑飞离了屠巨国,他终归是理智的,克制得住内心的私情,真不愧是师尊最器重的忘尘崖第一大弟子。 回到忘尘崖后,南宫画雨先是前往师尊的仙阁,将他斩杀北漠妖星的经过禀报给了师尊,但是他并未提及竺漓被“伏魔曲”所伤的事,他只是告诉师尊,竺漓找到了自己的哥哥,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了,不回忘尘崖了。 师尊询问东丘平朔的下落,南宫画雨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说找不到师弟的下落,他不愿提及任何有关于竺漓的人和事,东丘平朔的失踪与竺漓有关,他自然也不愿与师尊细说。 师尊只觉得弟子南宫画雨的情绪很低落,满脸都是疲倦,以为他杀北漠妖星耗尽了心力和体力,便不再多问东丘平朔和竺漓的事,让他回他的仙苑休息去了。 回到南宫仙苑后,南宫画雨就好似病了,无心练剑,也无心修炼仙术,整日将自己关在仙苑内,不见任何人,他害怕闭上眼睛,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竺漓看他的眼神,那样倔强的凝望,让他更是心结难解,他甚至倒希望竺漓能愤恨地看着他,或者哀婉地求他,但那个性格刚烈的女子偏不。 是啊,竺漓只觉得他南宫画雨又不欠她什么,他是仙山的大弟子,而她是妖魔之后,他不杀她,就已经是万幸了,她为何要怨恨他呢。当然,竺漓并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辱,沙漠里的劫匪是人,但比妖魔残暴贪婪,栀儿是妖,却天真烂漫,就算她自己就是妖魔之后,那又怎么了,你南宫画雨嫌弃也罢,竺漓我绝不求你怜悯。 竺漓回到了王宫的寝殿里,默然坐在窗户边的坐榻之上,仰着头看着窗外的雪花,夷盟将她的生活照顾得很周到,心疼她如今这副痴呆迟钝的模样,也不再强迫她嫁给他。 夷盟安排在竺漓的身边的小奴将竺漓清晨去高楼之上吹笛送别南宫画雨的事情禀报给了他,他当时正在阿兰娜那里陪着她,阿兰娜怀胎六个月了,总是吵着要夷盟陪着她,陪她数着孩子的胎动。 可当夷盟知道竺漓送别南宫画雨的事情后,他心底的醋意又顿时泛滥了起来,起身就离开了阿兰娜的寝殿,走进屋外的大雪里,直奔竺漓的寝殿,侍奴跟在他身后,欲帮他撑伞,也被他赶走了。 雪越下越大,屋外的风冷得刺骨,可夷盟的心底却火辣辣的,他一路大步走着,一路上心底直叹着:漓儿不是痴呆了么?不是只记得哥哥和娘亲了么?怎么还知道去送那臭道士?还知道还他笛子?难道她故意装傻的?为什么要骗孤?为了逃避孤对她的示爱吗? 刚走进竺漓的寝殿,夷盟就看见了竺漓独坐在窗前仰头观赏窗外雪景的背影,她那样安静,那样孤独,看着她静谧落寞的背影,夷盟胸中原本已经奔涌至喉咙的怒气一下子都被空气里弥漫的凄冷冻得凝滞住了。 他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到了竺漓身后,正准备唤她一声,却发现她的侧脸上有新鲜的泪迹,忽然,他如鲠在喉,心里直想:看来她真是喜欢上那臭道士了,竟然偷偷地哭了。 竺漓反应有些迟钝,直到夷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身旁有人,她转身看着夷盟的眼睛,缓缓地张嘴,正要开口喊哥哥,却不料夷盟竟一把将她抓进怀里,吻住了她。 夷盟霸道着将竺漓禁锢在他的怀里,一边强吻着她,一边心里直恨叹道: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怎么可以! 第057章:你留下的烙印 竺漓语言能力和肢体协调都太迟钝,她有话讲不出,想要抗拒夷盟,却推不开他的怀抱,眼看着夷盟愈吻愈癫狂,抱起她就往床榻上走,就在夷盟褪去了王袍准备临幸她的时候,她用尽她能使出的极限力量,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夷盟疼得大叫了一声,放开了她,看了看肩膀上的两排齿痕,还有从齿痕里面不断溢出的鲜血。 “你竟敢咬孤!”夷盟穿上王袍,手捂着肩膀,怒视着床上的竺漓叹道,此时门外的小奴以为夷盟出事了,因为他的那一声惨叫太大声了。 闯进来的两个小奴看见了夷盟手捂着肩膀,脸色苍白,肩上银白色的王袍上渗出了鲜血,又看了看床上情绪激动的竺漓,大致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纷纷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不知道是该上前去帮夷盟止血好,还是该掉头退下回避。 “滚出去!”夷盟对着擅自闯进来的两个小奴怒声斥道。 小奴被夷盟吼得直打哆嗦,忙退了出去,将门又掩上了,不过他们其中有一个小奴是坤朵伊的人,她一出门就奔往了坤朵伊的寝殿…… 竺漓看见哥哥肩上渗透过衣袍的鲜血,心疼至极,咬伤他实属是无奈之举。她恨这捉弄人的命运,明明好好的哥哥,怎么忽然就不是亲生的哥哥了?明明可以上忘尘崖学仙术的,可偏偏自己变成了妖魔之后…… 家不再是自己的家,亲人也不再是自己的亲人,就连认过的师兄也不再是自己的师兄。竺漓心里清楚,自己的命都是哥哥捡回来的,从小到大,也是哥哥最疼爱她,如今哥哥爱她,这份爱却像大山一样,太沉太重,压得她几乎窒息。 “你哭什么?还在思念那个傻道士吗?”夷盟看见竺漓从床上坐了起来,缩到床角,靠在床背上,看着他在流泪。 竺漓摇了摇头,她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她却说不出口,她只能用抗拒和倔强的眼神告诉夷盟,她不喜欢他这样对待她。 夷盟看着蜷缩着坐在床角的竺漓,望着她眼里的惊慌和悲伤,忽而意识到自己错了,漓儿都已经变成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了,他还要刺激她,他心疼地将竺漓抱进怀里,轻声对她说道:“孤错了,孤以后再也不勉强你了。你别怕,别难过了。” 安抚好竺漓的情绪后,夷盟便离开了,回到了他自己的正殿里,让王宫里的大夫给他处理了一下肩上的咬伤,那一口咬得也实在狠力至极,大夫边给夷盟包扎伤口边低声说道:“这不像是常人咬的,倒像是狐类咬下的齿痕……” “你敢对第二个人说这种话,孤就让你永远都闭嘴。”夷盟阴冷地瞪着大夫警告道,大夫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吓得忙认错,给夷盟处理完伤口后,就怯怯地退下了。 夜里,阿兰娜忽然肚子疼,夷盟担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冒着风雪赶去了她的寝殿里陪着她,宣来大夫查看她病因。 坤朵伊知道夷盟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了,立即对竺漓杀了暗杀令,她豢养的死士领命后便开始实施杀人计划。 尽管竺漓寝殿外的守卫都是夷盟精挑细选的高手,但是还是被早就预谋好要杀掉竺漓的坤朵伊钻了空档,她不需要让死士杀进寝殿夺人性命,只是让那小奴在送衣饰的盒子里藏了只毒甲虫…… 竺漓夜里换好睡裙后就上床入睡了,那毒甲虫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嗅到了竺漓身上的睡裙的异香,沿着床沿爬上了竺漓的手臂,咬了一口熟睡中的竺漓,这种毒甲虫有剧毒,一旦被它咬过,片刻的功夫,被咬的人就会浑身僵硬,无法动弹,顷刻间窒息而死。 然而坤朵伊失算了,竺漓长期与花妖白栀子朝夕在一起,就连睡觉,她也是将白栀子放在衣袖里,当作最贴身的宝物来看待,灵妖栀儿的花瓣花汁能解毒,如果长期与白栀子待在一起,身体受花妖散发的清香熏染,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对毒物产生抵抗力。 没多久,暗地里观察她的那个小奴走到她床前,试了试竺漓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断气了,她以为竺漓死了,抬头朝屋顶学着夜鸟吹了一声口哨。为了以防万一,坤朵伊早就命几个死士悄悄爬上了竺漓寝殿的屋顶,他们听见口哨后便迅速揭开了寝殿的屋顶上的砖瓦,从屋顶上吊着绳索下来,将竺漓的尸体吊上了屋顶,装进了马车里,带出了王宫。 坤朵伊担心夷盟会不惜一切让竺漓重获生机,早就给死士下令,不管人是否已经死掉,只要将她带出了王宫,找到了偏僻的地方,就立即用大火将她烧成骨灰,就算夷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一堆骨灰重获鲜活的生机。 好在竺漓在颠簸的马车里醒了过来,她还未睁开眼睛就听见马车里两个守着她的杀手的对话,听出来了,他们是要带她去草原上用火烧她,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竺漓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硬逃命只会白送死,她闭着眼睛继续装死,努力思索着自救的办法,她闻到了衣袖里栀子的清香,这个时候除了栀儿,还会有谁能救她呢? 马车颠簸着,车里面的人都被颠得前仆后仰,竺漓借机翻趴在了衣袖上,悄悄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希望自己的血能唤醒栀儿,鲜血流在了衣袖上,很快就渗透进了衣袖里,白栀子被鲜血染红了,期望着被“伏魔曲”所伤的栀儿能从昏苏醒过来。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夜色中,竺漓被一个死士扛下了马车,他们早已在荒凉的草原雪地里准备了一堆柴火,用火油浇在了柴堆之上,竺漓眯缝着眼睛看见了这情形,看来栀儿是醒不过来了,再不抵死反抗恐怕就要葬身火海了。 就在他们将竺漓扛到了柴堆之上的时候,竺漓从柴堆里爬了起来,吓得那些死士以为是诈尸了,有两个的死士竟吓得大叫了起来,带头的那位倒是镇定,大吼了一声:“别慌!管她是人是鬼,只要一把火烧了她,就没事了!” 竺漓言语迟钝,也跑不快,被死士抓了起来,绑住了手脚,又被他们扔在了柴堆上,夜色中,草原上的白雪闪着蚀骨的寒光,竺漓一边喊着栀儿,一边在柴堆上挣扎,眼睛盯着一个死士手里点燃的火把…… 就在那死士准备将手里的火把扔到柴堆之上的时候,远处飞来一把剑,一剑刺过那位死士的手臂,将他手中的火把打落。 紧接着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马背上坐着一个人,死士们知道有人来救竺漓了,害怕任务不能完成,几个人冲过去与马背上的人打了起来,受了剑伤的那位死士也顾不上手上鲜血直流的伤口,捡起地上的快要熄灭的火把就狠狠地扔向了柴堆。 马背上的那位人下马来与那些死士厮杀了起来,浇透了火油的柴堆瞬间就被飞来的火把点燃了,很快,竺漓就被火海包围了,夜色太暗,她看不清是谁拼了命在就她,原本就中了虫毒的她,再被浓烟再一熏,整个人就恍惚飘忽了起来,好似看见了死亡。 忽然,栀儿醒了过来,她站在火堆之上,穿着一身血红的衣裳,对着火堆吹了吹,妖风四起,卷起草原上的积雪,积雪飞落至火堆之上,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栀儿解开了竺漓双手和脚上的绳套,竺漓面对着栀儿,心里欢喜着,没想到栀儿真能醒过来,又救了她一次,只是竺漓注意到,栀儿那原本清秀干净的脸上多了一块红色的印记,就在她的额头中央,一块酷似一片花瓣模样的血色印记。 第058章:聚散不安天命 在栀儿的助力下,那位来救竺漓的恩人杀光了那几个死士,当竺漓走到他跟前的时候,终于认出他来,她万万想不到是东丘平朔,只是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伶牙俐齿的竺漓了。 “东,东丘……”竺漓惊讶地看着东丘平朔沾了血迹的脸,半天喊不全东丘师兄这几个字。 “我知道,知道你要叫东丘师兄,别勉强了,我懂。”东丘平朔心疼地看着如今这个变得痴痴呆呆的竺漓,轻声回道。要知道他可是了解这女子的脾性,曾经的她是那样活泼伶俐,如今却连一句完整的东丘师兄都叫不清楚。 “你,你……”竺漓想问东丘平朔为何失踪了这么久,又为何会忽然出现,可是心里再急切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嘴里还是半天表述不出来。 栀儿沉默地站在竺漓身旁,闷声用她的纤指弹落着竺漓衣服上和发丝上的白雪。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你们赶快跟我上马车吧,我带你们离开屠巨国,带你们上忘尘崖。”东丘平朔快速地回道,栀儿听了他的话,就按照吩咐扶着竺漓往马车那边走去。 “南,南宫……不……”竺漓被栀儿往马上推着,她扭头看着身后的东丘平朔着急地说着,想要告诉东丘平朔,南宫画雨不让她上忘尘崖,她们不能跟他回忘尘崖。 “南宫画雨不带你上忘尘崖,我带你去就行了,你安心跟我走就对了,别有顾虑。我东丘平朔担保你上忘尘崖以后没人敢赶你下山来。”东丘平朔还是以很快地速度回复了竺漓,竺漓很惊讶,他竟然全都猜对了她想要表述的意思,她更惊讶的是,东丘平朔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不再畏惧他的大师兄南宫画雨。 竺漓被栀儿推拉着进了马车里,东丘平朔用三匹马拉着马车,他独坐在马车外,驾着马车,行驶在夜色茫茫寒风凛冽白雪皑皑的北漠草原之上。 竺漓忽然觉得东丘平朔变得有些怪怪的,她不安地坐在马车里,拉着栀儿的手,栀儿看着竺漓安慰道:“别担心,你不是一直希望能上忘尘崖吗?他承诺带我们去,我们就安心跟他走。南宫画雨做不到的,他能做到,我们应该相信他,感激他。” 竺漓看着栀儿的双眼,她发觉栀儿也变了,不但额头多了块血色花瓣印记,就连眼神里也多了些许冰冷的东西,以前的栀儿满眼都是甜甜的笑意,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天真地看着竺漓,而如今,栀儿的眼神看起来多了些许复杂的东西。 马车穿过了雪域草原,进入了沙漠里,竺漓实在是困顿了,可是上次在沙漠里遭遇劫匪的事还刻在她脑海里,她害怕再一次遇见危险,一对大眼睛忽闪着,强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 “安心睡吧,有我在呢。”栀儿看着竺漓倦怠的双眼,轻声说道,说完便用双臂抱住了竺漓,让竺漓靠在她怀里入睡。 天快亮的时候,马车顺利地穿越了沙漠,来到了北漠边境的小城,找了家客栈歇息。 而此时,刚从阿兰娜寝殿里离开的夷盟,回到了竺漓的寝殿,才发现寝殿的屋顶被人揭开了,雪花正从屋顶上飘洒下来,而他挚爱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坤朵伊已经将所有夷盟能查到的蛛丝马迹抹得干干净净,还在王宫内放开了传言,说是夜里值夜的小奴看见了有妖怪从竺漓寝殿的屋顶将她掳走了…… 为了顾全大局,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夷盟强忍住了内心的失落和痛苦,他心里清楚,竺漓一直想离开他,虽然派出了一队人马出去寻她,但他也做好了找不回她的心理准备。 两天后,东丘平朔带着竺漓和栀儿离开了北漠,来到了南边,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之后,他们又赶着马车继续奔走在上忘尘崖的路上。 夷盟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深情的心,两天了,派出去的人马都回来了,果然如他所料,他们没有寻到竺漓的踪迹,原本他还抱着一丝幻想,这下彻底破灭了。 夜里,夷盟坐在竺漓平日里睡的那张床榻之上,拿着酒壶喝酒,人越喝越醉,越醉越是痛苦,脑海里全是那女子的身影,从第一次在冰天雪地里抱起满身是血啼哭不停的她,到最后一次抱她吻她,从小到大,他最清楚她经历的所有磨难,在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桑兰很多次都想丢掉她,可是她太乖了,乖巧得让人心疼,别人家的婴孩不是夜里啼哭就是闹脾气要人哄着抱着,可是竺漓却从来没有闹过桑兰,从云耿带她回家的那一天起,每天夜里她都是乖乖地睡在桑兰身边,从不哭闹,白天也是自己睡在小床上咿咿呀呀,不哭不闹,如果饿了,就使劲地啄自己的小手,有时候桑兰不想喂她,可是见她独自睡在那里使劲地啃着小手吞着口水,她又心疼起这可怜的孩子了…… 因为知道竺漓的身世,云耿自小就惯着她宠着她,他觉得,如果连他都不疼她不护着她,这世间恐怕再难有人爱她了。可是如今,他的漓儿好像并不想接受他深沉而抵死不悔的爱,她有心上人了,她走了…… 夷盟越想越难过,举起酒壶,将酒壶的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倒酒,却发现酒壶里的酒又被他喝光了,他心底的痛无处发泄,就拿这空酒壶撒气,狠狠地一下将铜酒壶扔在地上,门口伺候他的小奴听见了动静,跑了进来,却被他怒声赶了出去。 他抓起床榻上竺漓消失之前穿过的衣裙,将衣裙捧在了自己的怀里,嗅着衣裙上残留的体香,闭上了双眼,忍着泪,忍着心痛,幻想着她还在他的怀里…… “夷盟这是何苦呢?一个半妖半人的小女子而已,何以将堂堂的草原之王折磨得如此痛苦不堪?整个草原,甚至整个北漠,所有的女人都是你的,你又何苦放不下这女子。”自称是老道仙的梵涅手持拂尘,着一身灰白色的道衣,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满脸都是痛苦的夷盟低声叹道。 “你一个修道之人,你懂什么?你爱过一女子吗?”夷盟见是梵涅来了,收住了自己的情绪,冷静了下来,鄙夷地看着梵涅问道,自从知道漓儿喜欢上了南宫画雨之后,他再看任何修道之人,都觉得心里是不痛快的。 “老夫老矣,红颜乃祸水,老夫只一心修道,望成仙之后,解救苍生于水火。夷盟是天命所归,将来必成大业,切莫被这儿女私情扰乱了心绪。”梵涅漠然看着夷盟,低声劝道。 “别净给孤扯这些破道理,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帮孤算算,孤何时还能再见到她,你如果算不准,孤就治你一个蒙骗君王的死罪!”夷盟一手握着竺漓的衣裙,一手指着梵涅老道高声说道。 “夷盟这就是在为难老夫了,老夫怎可……”梵涅正想推搪,不愿回答夷盟。 “你住嘴!别跟孤废话!你现在就算,算不出,或者算不准,孤就杀了你!”夷盟怒声打断了梵涅的话,他正窝着一肚子的怒火,这梵涅老道这回是撞到了火焰山的喷口了。 梵涅也不曾料到这夷盟的脾性如此狂躁,动不动就要杀人治罪,与平日里那个沉稳智谋的夷盟差距甚大,看来那女子真是他的心病。 梵涅沉默了片刻,看着夷盟满眼的怒火,低沉着声音答道:“天境要下雪的时候,她就会再次出现在你身边。” “哦?是吗?天境是什么地方?”夷盟终于得到了答案,心里稍许安慰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一点,只是他并没有听明白梵涅的意思。 第059章:狐外婆的谎言 “天境乃三界至圣者才能到达的地方,如果天境要下雪了,便是你们重逢之时。夷盟大醉,老夫就不叨扰了。”梵涅轻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低声回道。 “好,你退下吧。”夷盟不想再刁难这老道,闭了闭眼,宣他退下。 梵涅离开后,夷盟便闭上眼睛倒在了床榻上,侧身背对着寝殿的门口,怀里抱着竺漓的衣裙,他心里清楚,这世间未必真有梵涅所说的“天境”,就算有,那“天境”也未必会下雪,梵涅这样回答他,就算是故意骗他,他也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日暮时分,东丘平朔驾着马车途径一座荒山,北风呼呼地吹,南方的冬天虽不比北漠严寒,但深山里的风也还是如冰刀一样刮过马背和东丘平朔的脸。 忽然,山路拐角处的一颗老榕树下出现一个黑影,马匹已经感知到了危险,停在山路上不敢继续向前行,只是不安地嘶鸣着…… 东丘平朔拔出了自己的宝剑,跳下了马车,站在路中央,看着老榕树下的黑影高声问道:“何方妖孽,竟敢挡我忘尘崖弟子的去路?” 那黑影没有回应东丘平朔,而是朝他们的马车走了过来,边走着边掀开了蒙在脸上的黑布,东丘平朔才看清她的模样,原来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这位仙徒的马车里坐着的可是狐妖之后,好像还有一位花妖……”老婆婆走到东丘平朔跟前,昂头看了看他的眼睛,又嗅了嗅马车里飘出来的栀子花的清香,低沉着声音对东丘平朔说道。 “看来你是有意挡在这道上,想见马车里的人。”东丘平朔漠然看着老婆婆诡异的眼神,猜测道,将他斩妖除魔的宝剑横在老婆婆身前,不让她靠近马车。 “我的小孙女在你的马车里啊,我是来看我的小孙女的。”老婆婆并没有要冲撞东丘平朔的意思,她只是伸着脖子张望着马车,对东丘平朔平和地回道。 “谁是你的孙女?”东丘平朔狐疑地看着老婆婆问道。 “小狐狸啊,以前我听见过她的养父母唤她漓儿。”老婆婆张望着被帘幕遮掩得密不透风的马车,对东丘平朔回道。 马车里的竺漓听见了老婆婆的声音,她只觉得这声音好熟悉,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那日泗水村消失后,她一个人奔走在山野间,路过一间破庙的时候,饥肠辘辘之时,那破庙里给了她一碗热粥汤的老婆婆好像说话也是这样的声音。 竺漓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栀儿也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将身子探出马车外,看着被东丘平朔挡在剑下的老婆婆,果然就是她。 “漓儿,我是你外婆。你可还记得我?”老婆婆看着竺漓浅笑着问道。 也许是血缘的感应,从破庙偶遇她,轻易就信了她,喝下了她递上的那碗热粥汤,再到这次相遇,老婆婆慈爱地看着她,唤着她的小名,她深信这老婆婆就是她的至亲,是她的外婆,她激动地扶着马车,要跳下马车去见自己的外婆。 老婆婆看着竺漓笨拙的动作,发现竺漓与往日不同,当她走向竺漓,拉住她的双手的时候,她触摸到了竺漓的脉象,终于明白,漓儿的魂骨受伤了,才会变得如此迟钝,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漓儿,你信我吗?”老婆婆心疼地看着竺漓轻声问道,竺漓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这人是谁啊?她说她是你外婆,你就信了啊?”东丘平朔将老婆婆与竺漓拉开了,看着竺漓问道。 “信。”竺漓仰视着东丘平朔的眼睛,坚定地答道。 “她是一只老狐狸。”花妖栀儿能感应到妖怪的类别,她看着东丘平朔说道。 “对,我是老狐狸,还是漓儿的亲外婆,你们应该都知道漓儿的魂骨受伤了,变成如今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我有办法治好她,你们如果信我,就赶着马车随我来。”老婆婆又拉住了竺漓的手,看着东丘平朔和栀儿坦白道。 “就信她一次吧,有我和你在,量她这只老狐狸也不敢耍花招,万一她真是漓儿的亲外婆呢?”栀儿自然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医治好竺漓的机会,她看着东丘平朔说道。 “好吧,如果你敢骗我,我保证你会死在我的断情剑下,连死后做鬼魅的机会都不给你。”东丘平朔严肃地看着老婆婆警告道。 “她是我的小孙女,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护她周全。”老婆婆淡然一笑,拉着竺漓走进了树林里,东丘平朔和栀儿赶着马车跟了进去。 来到了一个山洞口,老婆婆转身对东丘平朔说道:“你就在这山洞外等着吧,我要给漓儿治病,你一个男子,不方便进去观看,让这位小花妖跟着进来就行了。” 东丘平朔无奈地看了看他们,站在了山洞口,背靠着马车,手里握着他的宝剑。 栀儿紧跟着老婆婆和竺漓走进了山洞深处,发现山洞深处别有洞天,洞外已是寒冬,山洞内却长满了喜阴的花草,还有天然会发光的萤火聚集在透明的花瓣之上,是萤火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远远望去,那聚集着萤火的透明花瓣,像是一盏盏赏心悦目的小花灯。 “孩子,躺下吧。”老婆婆慈爱地笑着,指引竺漓躺在一片红木床榻上,给她端来一小盏香茶,喂她喝下后,便扶着她,让她躺在了木塌之上。 竺漓急切地希望自己能恢复起来,她想问外婆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可是刚吞下那盏香茶,人一落床,便死沉沉地睡去了。 “小花妖,你得答应我,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告诉竺漓。如果她问起,你就说外婆去找她的娘亲去了,你记住了吗?”老婆婆看着小花妖栀儿轻声地嘱咐道。 “你要做什么?”栀儿看着老婆婆问道。 “你先答应我。”老婆婆淡然地看着栀儿说道。 “只要你能治好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栀儿回道。 “好。”老婆婆淡然地笑了笑,轻轻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用忽然长出了锋利的妖爪的右手轻松地一下就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淡然笑着将自己胸中的魂珠掏了出来,像喂孩子吃糖一样,浅笑着将血淋淋的魂珠塞到了酣睡当中的竺漓的嘴里。 栀儿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想到外婆所说的救治竺漓的方法,就是拿她自己的魂珠喂给竺漓吃下…… 忽地一下,外婆吐了一口鲜血,她怕血会溅到竺漓的身上,忙转身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倒在了竺漓的床榻边,头歪斜地靠在床沿,苍白的脸上挂着凄然的笑。忽然,外婆变成了一只老白狐,一只咽了气的老白狐。 栀儿被外婆感动得落泪了,她抱起地上死去的老狐狸,将她埋在了山洞一片兰草之下,擦干了地上的血迹,忍着心中的悲痛,静静地守在竺漓的床边,等待她醒来。 深夜的时候,竺漓醒了,东丘平朔也被栀儿叫到了山洞里,竺漓发现外婆不见了,看着栀儿和东丘平朔问道:“我外婆呢?外婆去哪儿了?” “你外婆去找你娘去了。”栀儿忍着心伤,看着竺漓撒谎道。 “是吗?外婆为什么还没等我醒来就着急走了?我娘在哪儿?”竺漓看着栀儿着急地问道。 东丘平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出了几分,为了帮助栀儿撒谎,他对竺漓说道:“你外婆就是担心你醒来后会缠着她,她才趁你睡着的时候走的,她希望你上忘尘崖学上好的仙术,将来可以改变狐族的命运。” 竺漓想起了曾经在破庙里第一次遇见外婆的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外婆就在暗示她,一定要上忘尘崖学仙术,想到这些,竺漓相信了东丘平朔和栀儿的话。 “是不是等我上忘尘崖学到了上好的仙术,成为了狐族的骄傲,我就可以再见到我的外婆和娘亲了?”竺漓认真地看着东丘平朔问道,东丘平朔看着竺漓的眼睛,心疼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回自己的宝剑的?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还那么及时地救了我……”竺漓看着东丘平朔急切地问道,她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这会儿终于可以畅快地问出来了。 第060章:东丘兄的叛逆 “病刚好,话就这么多,上了忘尘崖,你可要牢记,不要让其他弟子看出你的妖魔之后的身份,我能保你上忘尘崖拜师,但未必能保你不受那些榆木脑袋的师弟们的排挤和陷害。”东丘平朔用右手食指弹了一下竺漓的额头,看着她严肃地说道。 “南宫主人知道我是妖魔之后,他都不能带我上忘尘崖,你凭什么敢自作主张?”竺漓皱了皱眉,摸了摸额头,看着东丘平朔问道。 东丘平朔冷笑着挑了挑眉,笑道:“我倒要看看,看谁敢阻拦我带你们上忘尘崖……” “你变了。”竺漓看着东丘平朔脸上的冷笑,低声回道,栀儿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说话,栀儿心底对东丘平朔产生了一丝的好感,她喜欢东丘平朔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 “什么变不变的,你才认识我多久……”东丘平朔冷笑着叹道。 “漓儿,你不是一直想做忘尘崖的弟子吗?既然东丘平朔承诺了一定带我们上忘尘崖,我们就相信他便是了。”栀儿拉着竺漓的手劝道。 “这山洞里面温暖如春,我们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天亮继续赶路。”东丘平朔手握着宝剑,靠在了一块礁石边轻声说道,栀儿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他冷峻的侧脸。 “栀儿,我外婆还留了其他什么话没有?”竺漓茫然地看着栀儿,突然相认的外婆,还没有等她亲口喊声外婆,就这样分别了。 “上忘尘崖修炼仙术,改变狐族的命运。”栀儿看着竺漓撒谎道,其实外婆临死前并没有这样交代她,也许她老人家只是希望竺漓能快乐自在地活着,然而栀儿希望竺漓能够跟东丘平朔上忘尘崖。 竺漓点了点头,对栀儿的话深信不疑,因为曾经第一次与外婆相聚在那破庙的时候,外婆就跟她说过类似的话语,还刻意将她变成一只小白狐,机缘巧合之下,被南宫画雨带上了忘尘崖…… 天亮后,他们就起程上忘尘崖了,忘尘崖地势高,山路崎岖,为了防止妖魔随意闯入修仙重地,姜尘漷师尊出关后新设了仙阵,只有道行高深的仙徒才能顺利破解仙阵,寻得上山的途径。当然修炼高深的妖魔也有可能破除仙阵,闯上忘尘崖。 来到忘尘崖后,东丘平朔也不再让小花妖变回栀子藏起来,而是带着他们两个妖族,堂而皇之地领着他们去面见师尊姜尘漷,山上的几个仙徒看见了东丘平朔回来,还大摇大摆地带着两个女子上山来了,一个个嗔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三个人,谁也不敢言语,因为东丘平朔的脸色太严峻,他的脾性比较乖张狂躁,仙徒们不敢招惹他。 师尊的仙居名为逸生阁,是历代忘尘崖的至尊仙尊平日所居住的仙址。来到了逸生阁,东丘平朔让竺漓和栀儿在门外候着,他独自先走进了逸生阁里,在内阁书屋里见到了师尊姜尘漷。 “师尊,我找到她了,十年前你交给我的任务,让我下山打听一个背上有红色树根模样胎记的女孩,您说她是狐族的后人,我经过多方查证,确认了她的身份,她现在就在门外候着。”东丘平朔看着还在书桌旁写心经的师尊,严肃地禀报道。 师尊皱了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着东丘平朔训道:“我知道你从小顽劣,但也算是一个守规矩的孩子,怎么如今做事如此莽撞?我只是让你寻她,没有说过让你带她上忘尘崖来。她是妖魔之后,十几年前,狐族与我忘尘崖结下血海深仇,你如今冒然带她上忘尘崖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还一心想上忘尘崖学仙术,您也曾答应过她,如果她助我们忘尘崖的弟子除掉了北漠妖星,您就收她为女弟子,当时整个忘尘崖的弟子可都听见了您对她的许诺。她为了吹‘伏魔曲’助师兄杀北漠妖星,险些丢了自己的小命,还有她身边的小花妖,也功不可没,我今天带她们上忘尘崖,就是让您兑现承诺的。”东丘平朔丝毫不畏惧师尊的教诲,反而话里带刺,教训起了师尊姜尘漷。 “听你的意思,你说的那个狐族之后就是上次在灵虚宫里承认自己是女子的竺漓吧!你还让她带着花妖一起回到了忘尘崖?我还以为她在除魔的路上死了呢!想不到她还活着,想不到你竟如此任性妄为!”姜尘漷怒了,扔下手中的毛笔,瞪着东丘平朔训道。 “原来师尊果然无意收她为徒,当初许她跟我下山除魔,就是估摸着她会丧命途中,我也想不到您竟是这样言行不一的人。如今她们就候在门外,您如果拒绝收她们为徒,不愿兑现承诺,也不愿承担自己曾经犯下的罪错,那我东丘平朔也不再稀罕做忘尘崖的弟子,我会选择带她们下山去投靠魔道。”东丘平朔冰冷地看着姜尘漷,威胁道。 “大胆!竟敢威逼为师!你信不信我杀了你们?!”姜尘漷大怒,朝着东丘平朔怒斥道。 东丘平朔漠然看着姜尘漷说道:“师尊若想杀了我们,以此来掩盖您的罪行和假仁假义,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三个对付你一人,就算打不败你,保命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只怕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让大师兄知道了真相,让整个忘尘崖的弟子都知道师父您老人家的过去,到时候就不是杀了我们三个就能掩盖您的污点这么简单了。” “我的过去?你知道些什么?”姜尘漷对如今这个心性大变的徒弟东丘平朔很是失望,没想到他此次下山除魔,妖魔倒是没杀掉一个,他自己却好似入了歧途。 “师尊的过去很精彩。”东丘平朔盯着姜尘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回道。 姜尘漷扭头不再直视东丘平朔的眼睛,看了看门外的两个人影,冷静了思虑了一下,无奈叹道:“你这个孽徒,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带你上山了。” “是么?你后悔了……”东丘平朔冷冷地问道。 姜尘漷看了看东丘平朔冷冰冰的眼神,无奈地闭了闭眼,忍住了胸中的怒火,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不语。 可东丘平朔并未打算就此罢休,而是继续冷眼看着姜尘漷追问道:“你这一生,除了后悔带我上山,还做过别的后悔的事没有?” “逆徒!我可是养育了你二十多年的师父!”姜尘漷实在忍无可忍,无奈瞪着东丘平朔斥道。 “那就恳请师父收下门外的两位女子为仙徒。”东丘平朔不依不饶地回道,言语中虽然措辞是用的恳求,可他的眼神却是咄咄逼人的。 可奈何这东丘平朔还真就是姜尘漷的软肋,他闭着眼睛,强韧怒火,对东丘平朔说道:“忘尘崖一百多年前是收女弟子,我答应你,按照一百多年的老规矩收下门外的两个女子为徒弟,但是你千万不要让其他弟子知道他们两并非人族,不然我忘尘崖的声誉就全毁于一旦。” 此时,南宫画雨听闻几个弟子说东丘平朔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女子去找师尊了,便疾步赶到了逸生阁,刚走到门外不远处,便看见了竺漓和栀儿,此时已是傍晚,忘尘崖上的冬天也是极度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吹着,栀儿和竺漓相互在给对方的手哈着暖气,在淡淡地谈论着些什么。 南宫画雨忽然像见到了他最惧怕又最想见到的人一样,他竟站到了身旁的一株老树后,静静地看着竺漓的身影,心底的狂潮骤然翻滚了起来,他暗自叹道:没想到你还活着,没想到还能在这苦寒的忘尘崖之上再见到你,你竟能好好地与人说话了,病竟然也好了,不知道你看到我后,会不会怪我当初弃你而去…… 第061章:推动命运磨轮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姜尘漷怒声看着东丘平朔反问道,他虽然拿东丘平朔无可奈何,但还是想教训这逆徒几句,门外的竺漓和栀儿,包括树下的南宫画雨也听见师尊的怒斥声。 南宫画雨忙从树后走了出来,朝逸生阁门口走了去,他努力不让自己内心的波动显露于神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漠一些。 竺漓看见了从树后面走过来的南宫画雨,曾经对他的怨气在她看到他那一刻起,竟徒然消失得不剩一丝一毫了。 栀儿对南宫画雨是心存愤恨的,他们之间有“一剑之仇”,但是栀儿注意到了竺漓看南宫画雨的眼神,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欣喜一丝期盼,长期与竺漓朝夕在一起,虽然多半的时间里,她只是藏在竺漓的衣袖里休眠,但是她还是通过竺漓的眼神感应到了,竺漓喜欢这个冷傲刻板的忘尘崖大弟子南宫画雨。 忽然,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南宫画雨靠近的时候,竺漓看着他喊道:“南宫,南宫主人……” 她一时激动,差点喊成了南宫师兄,可她是记得的,他知道她是妖魔之后,断然不肯再认她做师妹的。 只是竺漓没想到南宫画雨竟然没有回应她一声,只是漠然地从她们身旁走过,笔直地走进了逸生阁里,竺漓黯然地看着南宫画雨淡漠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怅然。 栀儿看见了竺漓眼里的失落,轻声劝道:“你干嘛搭理他?他比那蛇族的妖邪还要冷血无情。下次不要再喊他了,东丘平朔担保他能将我们留在忘尘崖,你又何苦再去巴结这个冷酷的人呢。” “她一定是嫌弃我们的身份,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至少我叫他的时候,他会回应我。”竺漓低声叹道,细雪在北风里飞旋着,她和栀儿紧紧地站在一起,候在逸生阁门外。 “师弟,你怎么一回来就惹师父生气?”南宫画雨走进仙阁当中,看着东丘平朔责问道,因为他发现师尊的脸上还满是怒气,他从来没见过师父生这么大的气。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弟?在北漠屠巨国,你都不打听一下我的下落,就独自回到了忘尘崖,好在我命硬,不然指望你去救我,那就只能等死了。”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怨道。 “看来师弟你此行吃了不少苦,也遭了不少罪,怪我没早日去找你们。”南宫画雨心平静气地对东丘平朔说道。 “你弃我不顾就算了,连助你斩杀了北漠妖星的竺漓,你也不管不顾了,自己一个人跑回忘尘崖来邀功,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没有邀功,当时事出有因,我不得不先回来。”南宫画雨淡漠地解释道。 “什么事出有因?你不就是嫌弃竺漓是狐妖之后吗?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去救她,她就被杀手放火烧死了。你果然继承了师尊的衣钵,跟他一样自私冷酷无情!”东丘平朔横眉冷对着南宫画雨怒斥道。 南宫画雨静静地看着东丘平朔,也不愿再多做解释,东丘平朔这样目无尊长地教训他,他甚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底有些感激他,感激他在关键时刻救了竺漓,然而南宫画雨是不会让人看出自己内心的情绪。 “你这个孽徒!你以为你大师兄跟你一样没大没小还不识方寸啊?!他一定是知道竺漓是妖魔之后,才没有将她带上忘尘崖来,你倒好,给我把人直接领到门口来了。”姜尘漷忍着怒火,瞪着东丘平朔训道。 “外面下雪了,风大,两个姑娘虽是妖族,但没多大法力,怕是抵不住那寒冷的风雪天,师尊要怎样处置他们都好,先让他们进来吧。”南宫画雨温声说道。 观人入微的姜尘漷看了看南宫画雨的眼神,心里不禁暗自揣测:画雨平日最憎恨的都是妖族,想不到今天竟会对两个妖族的女子求情,该不会是跟那姑娘一起合力斩除北漠妖星的时候,被那姑娘迷惑了吧…… “下雪了?我去请他们进来。”东丘平朔等不及师尊下令了,一听下雪了,忙转身走向门口,自作主张地去请竺漓和栀儿了。 东丘平朔走到门外,一手就拉起了竺漓的手,栀儿跟着竺漓身旁,看见东丘平朔拉着竺漓的手,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怪怪的滋味,甚至想伸手去拉开他的手。 竺漓想挣脱开东丘平朔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硬是被他生生拉着手拽进了逸生阁里,南宫画雨敏感至极,他一眼就看见了东丘平朔拉住了竺漓的手,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无明火。 姜尘漷不希望在两个妖族面前失了颜面,他压制住了内心的怒气,看了看眼前的竺漓,心里直叹:难怪第一次在灵虚宫里看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像一位故人,原来是她的女儿,眉眼真是像极了她,姿色还胜过她几分,我这两个徒儿明里暗里都在护着她,如果真留下她,不知道她将来会在这忘尘崖之上掀起多大的风浪…… “竺漓见过师尊,这是我妹妹栀儿。”竺漓虽然心虚,知道自己和栀儿都是妖族,但还是努力表现得沉静乖巧一些,希望师尊能不计较她们的出身。 姜尘漷看着竺漓微微点了点头,心里直叹:像她,太像她了,清澈得好似天境圣水的眼眸,姿容更是天下无双,魂骨里透出的妖魅,这姑娘胜过她狐母的那几分姿色是沾了父亲血骨里的仙气,不知道又会是谁将为之颠倒为之疯魔…… “画雨,你带着平朔和这位栀儿姑娘去后边的茶阁去沏一壶热茶,我要与竺漓单独聊一聊。”姜尘漷对南宫画雨吩咐道。 东丘平朔却不愿听从,拉着竺漓的手也不肯松开,看着姜尘漷说道:“有什么话非要支开我们才能对她说?师尊该不会是想趁机赶她下山吧?还是直接想掩人耳目杀了她?” “你!你这个孽徒!为师是那样的人吗?”姜尘漷气得脸色发青,瞪着东丘平朔斥道。 “那可说不定。”东丘平朔翻了翻白眼,低声回道。 “师弟,你这是多虑了,师尊怎么会杀她呢?她助我斩杀北漠妖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师尊介于她的出身,不愿留她在这忘尘崖之上,这门外风大雪大,就算要请她下山,也至少要等到雪停了天晴了以后。”南宫画雨看了看姜尘漷,转而看着东丘平朔说道,其实他也担心师尊太在意竺漓是妖魔之后的身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逐下山去,他的这一番话明面上是说给东丘平朔听的,实则是在试探师尊的本意。 栀儿也不相信姜尘漷,她虽然惧怕姜尘漷和南宫画雨,但是还是鼓足了勇气对姜尘漷说道:“漓儿在哪,我在哪,我不会离开她半步。” “怎么?你们都认为我要杀了竺漓吗?我真要杀她,难道还会藏着捏着不成?我姜尘漷的剑在要出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犹豫,更不需要躲躲藏藏!平朔,你此次回来,性情大变,该不会是在山下受了哪位心怀不轨的妖魔的蛊惑吧?为师念你此番下山受了诸多苦难,暂不罚你出言不逊,目无尊长,可你不能太放肆了!画雨,你还不听为师的吩咐,带平朔和这位栀儿姑娘下去?”姜尘漷的脸已经铁青,眼神里透着杀气,对着东丘平朔和南宫画雨厉声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相信师尊。”竺漓对栀儿他们说道。 “不要叫我师尊,按辈分算,你应该喊我师叔,我跟你爹是同门师兄弟,他曾经是忘尘崖最出类拔萃的仙徒。”姜尘漷看着竺漓坦言道。 第062章:夕嫣与牧天风 “我爹?师,师尊您知道我爹娘的事?”竺漓激动地看着姜尘漷问道,用力推开了东丘平朔的手,这一细节被南宫画雨看见了,他明白了,竺漓并不喜欢东丘平朔这般对她。 “走吧,既然竺漓是忘尘崖仙尊的后人,师父一定会厚待她的,你别多虑了,涉及竺漓的家事,我们不便在一边旁听,随我下去吧。”南宫画雨推了推东丘平朔的手臂,又看了一眼栀儿,温声说道。 “去吧,栀儿,别担心我,我没事的。”竺漓看着栀儿满是忧虑的眼睛,对她轻声安慰道。 南宫画雨带着东丘平朔和栀儿下去沏茶了,姜尘漷望了望门外越下越大的雪,走到了门口将木门虚掩上了。 “你叫我师叔就好,你娘是狐族灵女夕嫣,你爹是上古仙尊牧天风,原本狐族居于深山幽谷里,与外界毫无交集,他们本性纯良,牧天风在与上古魔尊青沙决斗的时候,受了重伤,落入到了狐族居住的幽谷里,掉进了一条江里,身体被江水里的浪潮推到了一条溪岸上,当时狐族灵女夕嫣正在溪水里洗着长发。夕嫣在附近采来灵草,用灵草捣成的药泥救醒了昏迷中的牧天风,牧天风隐瞒了自己是仙尊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人族里的打鱼人,打渔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雨,翻船了,人落入了江水里,被狂流卷走了。夕嫣悉心地照料着牧天风的伤,在朝夕相处的时光里,情窦初开的夕嫣爱上了眼前温润如玉的牧天风。狐族灵女是狐族里面最圣洁最貌美的玉女,是由狐族长老挑选出来的狐族首领继承人,肩负着繁衍狐族和守护狐族的使命,可她偏偏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外族男子动了情,一心想着跟他远走高飞。牧天风虽然对夕嫣也动了私情,但却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在夕嫣大胆向他表示爱慕之情后,他决意离开,尽管他的伤还未完全痊愈。初春暮雨,满山坡的梨花地里,夕嫣追到了试图不辞而别的牧天风,跑上前就抱着天风大哭了起来,身上的轻罗裳早已被雨水打湿透,她倔强而温柔地强吻了牧天风,心碎地说道:‘天风,你若不爱夕嫣,就一掌打死夕嫣,夕嫣是妖,只要活着,就要追你到天边。’仙尊的心在那一刻彻底乱了,他是爱夕嫣的,漫天的暮雨和飞花下,他像着了魔一样放纵了自己的情欲,初尝男女之欢后,两人便一发不可收拾,在爱的魔窟里越陷越深,直到牧天风的身份被狐族长老看破,知道了他是仙尊之后,便聚集狐族,将他驱逐出了山谷。夕嫣愿意舍弃灵女的身份,只求牧天风能将她带在身边,可是牧天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知道仙妖相恋是大忌,他抛弃了夕嫣,独自回到了忘尘崖。” “我爹好狠的心,我娘那么爱他。”竺漓不禁含泪叹道。 “夕嫣爱得太深,愿意舍弃一切,也愿意为了爱摧毁一切,牧天风走后不久,夕嫣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为了上忘尘崖找牧天风,被魔尊青沙蛊惑,入了魔道,修炼妖术之时走火入魔,但是还是清醒的,可当她闯上忘尘崖的时候,仙尊牧天风为了三界太平,对入了魔道的夕嫣下了射杀令,当时的忘尘崖仙徒个个都是斩妖除魔的高手,射杀令一出,纵然夕嫣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她一路逃亡,心底的爱已经被恨取代,心中的魔根也越扎越深,冬天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嗜血嗜杀的狂魔,她一路逃亡一路滥杀无辜,最后被牧天风用神箭一箭射中,她穿着血红色的长袍,牧天风并未看出她身怀六甲,她早已不记得牧天风是她最爱的人,她奋起抵抗,在被牧天风一剑刺穿胸口的时候,她也用妖魔之力一掌将牧天风打落至悬崖之下。夕嫣命在旦夕,在弥留之际,她拼命用最后一点力气产下了你……”姜尘漷看着竺漓的双眼讲述道,发觉她的眼里已经泛滥起泪水,便停了下来。 “我爹太狠心了,我也恨我爹。后来的一些事,我大概知道,我哥哥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了浑身是血,脐带也没打结的我,把我抱回了泗水村。”竺漓流着泪说道,无比心疼自己的娘亲。 看竺漓这样伤心,姜尘漷也不打算再继续讲述下去了,他本来犹豫着想讲一点他与夕嫣和牧天风相识的一些往事,但还是作罢,不愿让年轻人知道他的往事。 “你找到哥哥和泗水村了吗?”姜尘漷低沉着声音问道,不愿再提及竺漓爹娘的往事,免得让她太过伤心。 “只找到哥哥了,哥哥在北漠,不愿回来了。”竺漓还沉浸在爹娘悲伤的往事里,低声对姜尘漷回道。 姜尘漷看着竺漓清澈的泪眼,想起许多年前的夕嫣,也曾那样悲伤黯然地看过他,只是他却未能帮她从痛苦里解脱出来,姜尘漷忽然心软了,决定将竺漓留在忘尘崖,也算是替故去的夕嫣照顾她唯一的孩子。 “别难过了,以后忘尘崖就是你的家,明日我就广开仙门,让天下的女子都有机会上忘尘崖学仙术,我和画雨好好商议商议,在忘尘崖设立一个女子仙班,到时候你就可以跟新来的女弟子一起学仙术了。”姜尘漷看着竺漓的泪眼温声说道。 “嗯,谢谢师叔。”竺漓感激地回道。 “不谢,叫我师父吧,以后我亲自教你仙术。”姜尘漷淡淡一笑,越看竺漓越是怀念他的故知夕嫣,只是期盼眼前这孩子能走正途,千万别随了夕嫣入了魔道。 “竺漓拜见师父。”竺漓感恩地双膝跪地,看着姜尘漷大声谢道,她没有想到姜尘漷会愿意收她为徒,还愿亲自教她仙术。 这一跪,被在后阁中喝茶的那三人听见了,纷纷跑了出来,看见了竺漓跪地拜师的那一幕,东丘平朔没觉得有多意外,只是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竺漓,这一幕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栀儿内心是在替竺漓高兴着的,因为上忘尘崖拜师一直都是竺漓的心愿,而南宫画雨却是一边替竺漓暗喜,一边又在害怕什么,他知道自己动了情,他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她,又害怕越是离她近了,越是陷得太深,那副被他藏在衣袖里的她的画像,一直是他最惶恐被人发现的珍稀之物。 “起来吧,跟你东丘师兄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晚些去东丘仙苑附近的那处小宅院里歇息,那里是空着的,你跟你身边的小花妖一起住在那里再合适不过了,暂时切记千万别让山上其他的仙徒看出你们的身份来。”姜尘漷拉起跪在地上的竺漓,温声嘱咐道。 “走吧,我带你们去,现在就去,一会儿雪该越下越大了。”东丘平朔拉起竺漓的手,对着她和栀儿说道,南宫画雨看不下去东丘平朔动不动就拉竺漓的手,背过身去,一语不发,不再看他们。 东丘平朔拉着竺漓和栀儿走了出去,姜尘漷看着南宫画雨阴郁的脸色,轻声问道:“画雨啊,你怎么不高兴了呢?难道不希望师父收下这姑娘?” “不,不是。我是担心东丘师弟,他这次回来以后,脾性都变了,还随意拉姑娘的手,我担心他会犯错。”南宫画雨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师父看出了端倪,忙冷静了下来,低声回道。 “平朔他从小就任性妄为,这次在北漠吃了不少苦头,回来后才会故意这样气我,你别太在意,他和那姑娘没事的,倒是你啊,为师最担心的是你……”姜尘漷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低声叹道。 第063章:风雪中的注望 “我?我挺好的,师父为何要担心我?”南宫画雨深藏自己的心绪,平静地看着姜尘漷问道。 “自从你从北漠回来后,你就经常将自己关在你的仙苑里,也不与其他的师弟来往,也不像以前那般勤修仙术,你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平朔心底有情绪就会直接发泄出来,而你却将自己藏了起来,为师不担心他,反而更担心你。”姜尘漷忧虑地叹道。 “我没事了,明天起我开始继续教师弟们练剑术。”南宫画雨忙回道,害怕师父会看出他的心事。 “忘尘崖下雪了,林子里很快就会被雪覆盖,让那些仙徒歇息一些时日吧,为师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姜尘漷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对南宫画雨说道。 “不知师父有何吩咐?”南宫画雨看着姜尘漷问道。 “为师打算将竺漓和她身边的小花妖留在忘尘崖,但是如果忘尘崖上只有他们两个女弟子,未免引来天下人的猜疑,为师决议广开仙门,开设女子仙苑,让天下有仙根和仙缘的女子都有机会上忘尘崖来学仙术和剑术,这件事为师就全权交给你去办理了。”姜尘漷对南宫画雨解释道。 “弟子领命,弟子这就去准备。”南宫画雨是姜尘漷手下最得意的弟子,从来都是为师命是从。 两天后,女子仙苑正式开设,南宫画雨向天下广布告示,并打开了仙山的仙阵,好让那些上山参加入仙门初试的女子能顺利上山来。 仙阵一开,各路妖魔便有了可乘之机,他们世代与忘尘崖结下仇怨,必将借此仙阵大开之际混上仙山作恶作乱。为了防止妖魔乘虚而入,南宫画雨带着几个弟子在仙山脚下搭建了临时的草屋,他们对每一个准备上仙山参加初试的女子进行排查。 几天的时间里,山下风雪不断,可丝毫挡不住那些求仙问路的女子的兴致,南宫画雨和几个师弟从早到晚,不分昼夜地守在草屋内,又累又乏,却丝毫不敢懈怠,其他的几个师弟还轮流歇息过,南宫画雨深知责任重大,在打开仙门的那几日里,他不曾合眼歇息过。 风雪里的劳累和坚守,几个师弟都有些扛不住了,陆续患上了伤寒,南宫画雨让他们回山上治病休养了,竺漓听那些回到山上的得了伤寒的师弟提及山下的情况,她担心南宫画雨将自己累倒下,便准备了一些食物和酒,在栀儿的帮助下偷偷地溜下了山…… 夜深了,草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烛火,竺漓撑着伞,挎着装满了食物和酒的竹篮,走向了那草屋,发现南宫画雨还在灯下画画,他脸色苍白,人也憔悴了不少,竺漓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刚准备收伞走进草屋…… “你来做什么?谁批准你下山来的?”南宫画雨冷冰冰地看着草屋门口的竺漓问道,吓得竺漓不敢再迈腿走进去。 “我给你送食物和酒来的,喝点酒扛风寒,我担心你……”竺漓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低声回道,话还未说完就被南宫画雨打断了。 “我不用你担心,你回去吧,擅自下山会被师父责罚的。”南宫画雨漠然拒绝道。 竺漓黯然地望着南宫画雨的眼,将手里的竹篮放在了草屋门内,撑着伞落寞转身准备上山…… “你等等……”看着风雪夜色里竺漓落寞的背影,南宫画雨又心软了,走出了草屋,追上了竺漓。竺漓转身抬头看着他的脸,风雪吹乱了他的发,她踮起脚将伞高高举到南宫画雨的头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在意他,担心他冷了饿了孤独了。 “收下这玉笛子,上山的路凶险难测,今夜风异常地大,我担心是有妖魔在附近潜伏,如果有妖魔近你的身,这笛子能化成长剑助你一臂之力。”南宫画雨从怀里掏出那只玉笛子,递到了竺漓的跟前,踟蹰了一下,拉起了竺漓的手,将玉笛子塞到了她手里,他碰到她的手的那一刹那,才发现她的手已经凉透了,他竟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一时忘了放开。 “谢谢师兄,我没事的,栀儿就在山脚的石洞里等我,我再走几步路就能看见她了。”竺漓手心握着玉笛子,而她那只握着玉笛子的手正被南宫画雨握在掌心里,她只觉得他的手很大很暖,他握着她的手的那一刹那起,周围的风雪都跟着变得温暖了起来。 “以后千万别擅自下山来看我了,妖魔随时都可能潜伏在山脚,你下山来万一碰到他们了,就危险了,栀儿只是一只小花妖,她没那么大的能耐对抗妖魔。”南宫画雨在竺漓的伞下轻声对她嘱咐道。 “有师兄你在这儿把关,妖魔怎么敢靠近?早就吓得躲了起来了。师兄回草屋里去吧,外面风雪太大,我跟栀儿这就回去了,你别担心。”竺漓仰视着南宫画雨的眉眼,说着暖心的话,让南宫画雨更是不忍放开她冰凉的手,甚至有一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那种渴望拥她入怀的冲动,让南宫画雨心底不禁惶恐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乱了方寸,忙松开了竺漓的手,不再直视她清澈动人的眼睛,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夜色里,对她轻声说道:“快回去吧,路上当心点。” 竺漓点了点头,撑着伞转身走远了,南宫画雨站在暗夜的雪地里,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山脚的鬼魅石林里。 回到草屋里,南宫画雨拾起地上的竹篮,拿出了竹篮里的那壶酒,小酌了一杯,脑海里全是前一刻在伞下紧握竺漓的手的感触,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动了情欲,自感惭愧不已,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她,可是越是可以回避对她的相思,越是陷得无法自拔,只能又贪了一杯酒,希望冰冷的酒入喉后能冰封住他胸膛里涌动着的拳拳深情。 竺漓走到了山脚的石洞口朝里面喊了一声栀儿,可是却听不见栀儿回应她,她只觉得蹊跷,担心栀儿出了什么意外,她准备踏步走进石洞里去看看,突然听见石洞里传来栀儿朝她大叫道:“别进来!” 突然一下,一团黑影迅速从石洞里飘了出来,栀儿被黑影用手掐住了脖子,竺漓看着黑影的脸,发现他脸上带着灰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了双眼和嘴唇,身上穿着厚重的黑袍,眼神冰冷而凶狠。 “放开她!”竺漓朝黑袍人大吼道,随着黑袍面具人的靠近,她手中的玉笛子忽地一下变成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竺漓知道了眼前的黑袍人是妖魔,握住了长剑,用长剑指着他的胸口。 黑袍人显然丝毫不惧怕眼前拿剑指着他的女子,他掐着栀儿的脖子,对竺漓威胁道:“带我上山去,不然我杀了这只小花妖。” “看来你破不了山路上的仙阵,没办法自己上山,你连区区仙阵都破不了,还要上山去?就算我带你上山了,你也是去自寻死路,山上的仙徒杀你易如反掌。”竺漓看着黑袍妖魔高声回道。 “你们都是妖族,为何你们去得而我去不得?”黑袍妖魔怒声问道。 “因为你是魔,而我们只是小妖,此次的仙阵是专门用来屏蔽妖魔的,我们两个法力太浅,就算带上你,也不能帮你破仙阵,你还是放了这个小花妖吧。”竺漓毫不胆怯地看着黑袍妖魔劝道。 黑袍妖魔犹豫了片刻,觉得这小姑娘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可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转了转眼珠思索了一下,心里想:这忘尘崖素来不与妖族来往,怎么这会儿却愿意收了两个妖族?难道她们与那姜尘漷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能就这么放了她们…… 第064章:妖魔大闹仙山 “放了她?你以为我傻吗?”黑袍妖魔不但没有放掉栀儿,还单手打掉了竺漓手里的玉剑,意图连她也抓起来。 黑袍妖魔来势汹汹,竺漓慌乱地后退着,连栀儿都打不过他,她心里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放肆!”南宫画雨忽然出现在竺漓身后,只见他伸手在空中接住了几片雪花,弹指一挥,那雪花竟顷刻间变成了冰刀玉剑,嗖嗖地飞向了黑袍妖魔的头颅,一招就将黑袍妖魔置于死地。 竺漓深深折服于南宫画雨的本领和气魄,看着那黑袍妖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她忙去拉住了栀儿,问栀儿有没有受伤,栀儿摇了摇头,看了看对她出手相救的南宫画雨,之前对他的仇恨忽然间消失了许多,妖的爱恨一向就如此简单。 “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擅自下山来了。”还未等到南宫画雨教训她们,竺漓就拉着栀儿走到他跟前,向他认错了。 南宫画雨根本就没有要责怪她们的意思,他说过夜风异常地大,多年除妖魔的经历让他有种直觉,感觉四周潜伏着妖魔,是竺漓和栀儿的出现,将那潜藏起来的妖魔引了出来。不过为了让竺漓长记性,他并没有打算安稳她,而是严厉地回道:“知道错了就好。” 说完,南宫画雨扛起了地上死去的妖魔,边上山边对竺漓说道:“跟紧我了,我要背他上山去给师父瞧瞧,看看他到底什么来历……” 上山后,南宫画雨为了安全起见,再一次封住了上山的路,那些陆续走到山下期望上山拜师学仙术的女子也只能在山脚苦等仙路再通了。目送竺漓和栀儿回她们的住处后,南宫画雨将黑袍妖魔的尸体背到了逸生阁里。 姜尘漷摘下了那黑袍妖魔的面具,惊讶地后退了两步,皱了皱眉叹道:“画雨,你可知你今夜杀的这位是谁?” “弟子不认识他。”南宫画雨摇头回道。 “他是魔窟邪尊的亲弟弟,你杀了他,他的哥哥一定会找上忘尘崖替他报仇的,看来忘尘崖即将面临一场劫难了。”姜尘漷看着地上死去的黑袍人的脸,低沉这声音长叹道。 “妖魔作祟,不杀何以安天下?师尊一向嫉恶如仇,为何要惧怕他们?我们忘尘崖弟子的使命就是斩妖除魔,纵然魔尊闯上忘尘崖,我也不会畏惧他半分,必将拼尽全力让他有来无回。”南宫画雨一脸正气地回道。 “你不了解他……也罢,是祸躲不过。”姜尘漷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叹道。 “这妖魔的尸身如何处置?”南宫画雨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看了看地上已经死去的妖魔,对师父问道。 忽然,狂风骤起,逸生阁的窗户瞬间被狂风都吹开了,狂风里卷着乱舞的雪花,逸生阁内的白色帘幕被风掀起,在半空中狂舞着,姜尘漷拿起了他那把已经多年未出鞘的宝剑,边朝门外逆风走去,边背对着南宫画雨说道:“他来了,他寻他的弟弟来了,不要管那具尸体了,再不出去救人,恐怕我忘尘崖的弟子大部分都将成为尸体。” 南宫画雨这才醒悟,随着姜尘漷御剑飞入忘尘崖半空,只见深夜的忘尘崖上哀嚎一片,魑魅横行,魍魉霸道,许多睡梦中的仙徒还未来得及拿起他们的剑,就被妖魔活活咬死,魔尊破了山下的仙阵,不但自己亲自来到了忘尘崖复仇,还带上了他手下那些嗜血嗜杀的妖魔鬼怪,似乎准备屠尽忘尘崖的师徒。 姜尘漷飞入妖魔当中,狠绝地挥着他的剑,拼了命似的与那些嗜杀成狂的妖魔死战,南宫画雨也在竭力与其他的仙徒一齐并肩作战对抗邪魔,而此时的魔尊还未出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忘尘崖最高的一座仙苑的顶端,冷峻的眉眼,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额前一缕长发从脸上一直垂落到衣襟下,他闭着眼睛,微微抬起脸,细嗅着寒风中雪花的冷寂,听着遍地的厮杀声,好似在聆听一曲动人婉转的魔音仙曲,他似乎不屑出手,觉得他随便带来的一群妖魔就能将整个忘尘崖夷为平地。 东丘平朔护着竺漓带着栀儿也已经陷入了紧张血腥的战乱中,一头妖兽狂魔用大刀砍向了东丘平朔的手,为了不连累东丘平朔,竺漓松开了他的手,让他及时避过了那凶险的一刀,栀儿被几个魔魂困住,也脱不开身来保护竺漓,纷乱中,竺漓只能靠着手中那把玉笛子化成的长剑,还有她从东丘平朔那里学来的剑术来对抗那些杀人如麻的妖魔。 可是这些妖魔实在太凶残太暴虐了,而且个个妖术了得,忘尘崖上那些还未倒下的弟子,包括姜尘漷,经过长达两个时辰的厮杀后,他们洁白的道袍上沾满了斑斑血迹,有的是妖魔溅出的血,有的是他们自己的血…… 姜尘漷为了护住南宫画雨,护住忘尘崖最后的希望,他用身体挡住了南宫画雨背后的那一刀,自己身受重伤,南宫画雨看着师尊为了救自己而命悬一线,悲愤不已,护着师尊的身体与妖魔对抗着,最后活下来的十几个仙徒被一群妖魔团团包围,犹如群狼围捕已经精疲力竭的猎物…… 魔尊仍旧不屑地闭着眼,听着脚下的动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里嘲讽道:“好多年过去了,我不来找你们,不是因为我怕了你们,而是当年那一战后,我确实乏了,不屑再与你们厮杀,可你们却杀了我在这世上仅剩下的唯一的亲人,这就怪不得我了……” 竺漓手里的长剑已经沾满了鲜血,妖魔浓浓的鲜血完全包裹住了长剑,长剑已钝,变回成玉笛子,竺漓也失去了防身之物,她盯着手心里的玉笛子,看着身旁的师兄弟已经被恶魔团团包围,还有满身都是伤的南宫画雨、东丘平朔和栀儿,她拿起了玉笛子,吹起了“伏魔曲”,此曲一出,妖魔有如万箭穿心,纷纷疼得嘶吼狂叫,局势一下反转,南宫画雨带着活下来的忘尘崖弟子齐力将围堵他们的妖魔全数杀死…… 屋顶的魔尊听着那“伏魔曲”,也听见了他手下的妖魔倒下暴毙的声音,他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冷傲地看了看远处那个吹笛人,他有些惊讶,心里暗暗叹道:这么多年了,忘尘崖上都不再收女弟子,怎么这吹笛人竟是一位小姑娘?好狂妄的小丫头,看我如何捏碎你的脖子…… 杀念即起,魔尊从屋顶飞向了竺漓,南宫画雨反应敏捷,看见了半空中飞来的魔尊,忙将竺漓拉到了自己身后,挥着手中的长剑,与那魔尊厮杀了起来,东丘平朔担心身负重伤的南宫画雨打不过魔尊,速上前助他一臂之力。 万古魔尊,哪是他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能对付得了的呢,只见魔尊飞至高空,单手在半空中吸了一把飞雪,轻握魔拳,再摊开掌心,掌心里的飞雪已经变成了一团烈焰,他掌心朝上,将手心里的烈焰朝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挥去,他们二人被烈焰击中,坠落至雪地里,倒在地上,再无反抗之力。 “本尊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敢对我吹‘佛魔曲’……”魔尊双手背于身后,冷傲地朝竺漓走去,他行至哪里,哪里便翻滚起黑色的云雾,那云雾萦绕在他身后,似散未散,满是杀气和戾气。 “别杀她!”栀儿为了护住竺漓,奋不顾身挡在了魔尊的身前,魔尊单手抓住了她的脖颈,只轻轻一捏,黑暗里便响起清脆的骨裂的声音…… “栀儿!”竺漓痛苦地大叫道,看着栀儿在她眼前倒下。 第065章:仙与魔的界线 竺漓捡起地上的一把剑,不管不顾地刺向了魔尊,她此举简直是以卵击石,躺倒在地的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觉得竺漓这一次是死定了,纷纷不忍直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当剑快要刺入魔尊胸膛的时候,魔尊抬起右手欲一掌打死竺漓,可当他看清竺漓的脸的时候,他抬起的那只手臂竟顷刻间变得无比沉重,他竟没有对竺漓作出任何抵抗,只是吃惊地看着她的脸,任凭她将长剑刺入他的胸口…… 她的剑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他却伸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躺倒在地的南宫画雨以及东丘平朔和姜尘漷同时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夕嫣……原来是你……”魔尊将竺漓紧紧地抱在怀里,忍着胸口的疼,在竺漓耳边哽咽着柔声唤道,那一剑纵然刺得再深,对于魔尊青沙来说,都是无比痛快的,因为在他的心口已经为了那个女子结了一层厚厚的伤痂,那心上的一层伤痂,让他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欢殇冷暖,而这一刻,他分明感觉到了疼,还有欣喜。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竺漓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青沙的胸膛,她被他紧紧地禁锢在胸怀里,几乎快要窒息,只能无力地挣扎着对他喊道。 “都是我的错,你恨我,你杀我,都是应该的。是我的错……”青沙神情恍惚地紧抱着竺漓,低声哽咽着说道,冰冷孤傲的眼睛里竟泛起了泪光,是如论如何也不愿放开怀里的竺漓。 “你认错人了!”竺漓昂着头看着魔尊青沙满是深情和忏悔的双眼,对他高声说道。 “夕嫣,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再去找牧天风,你原谅我吧。”此刻的魔尊青沙已然像一个受挫的痴情人,与前一刻那个杀气腾腾冷傲孤高的魔尊简直判若两人。 竺漓听出了他的意思,原来是自己的模样像极了娘,才让他认错了,看着他的眼眸,那深深的忏悔,那轻柔的呼唤,那死死的拥抱,还有那眼底滚动的泪水,让竺漓深受震撼,她能看出来,这个魔尊一定曾深爱着自己的娘亲…… “我不是夕嫣,夕嫣是……”竺漓仰视着满目伤情的魔尊,正要跟他解释,忽然,姜尘漷从地上爬了起来,趁魔尊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从他背后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只是姜尘漷好像连青沙怀里紧抱的竺漓的死活也不顾了,他的剑正进一步深入,刺穿了青沙的身体,刺入了竺漓的胸口,竺漓疼得皱了皱眉,无助地看着青沙痴情的眼。 青沙为了不让剑刺伤竺漓,不舍地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推了出去,被两把长剑一前一后分别刺穿了身体的青沙嘴角溢出了几滴鲜血,他忍着疼,单膝跪在了地上,没有回头去看是哪个小人偷袭他,而是双眼注望着竺漓的脸,再一次忏悔地低声说道:“夕嫣,我错了,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看见你还活着,我真开心……” “夕嫣早就死了,你也随她去吧!”姜尘漷手里的剑狠狠地刺穿过青沙的心脏…… 竺漓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堂堂的忘尘崖仙尊竟然会从背后偷袭,而看似杀人如麻的魔尊此刻却满眼只剩下深情和忏悔,仙与魔,难道真的有分明的界线吗?还是他们本就是混沌不清的? 竺漓以为身受两剑的魔尊死定了,谁知他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振臂一挥,胸中的长剑飞了出去,一把剑直击姜尘漷的胸口,剑气将他击倒在地,他口吐鲜血,另一把剑飞落至远处的雪地里。 “本尊看见故人,心情大好,本来想绕了你们一命,没想到你们这么不识好歹,竟敢偷袭本尊,那就别怪本尊狠毒了。”青沙走向了正强撑着伤痛从地上相互扶持着站起来的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两只手分别抓起了满身鲜血的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准备将他们抛飞出去。 “你别杀他们!”竺漓惊慌地追了上去,在青沙身后大声呼喊道。 青沙原本堆满了杀气和怒火的脸一下子又沉静了下来,他抓着已经无力挣扎的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回头看了看竺漓,哀怨地问道:“你还不放不下这群臭道士?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抛弃你的吗?又是哪些人驱逐你追杀你吗?” 竺漓明白,青沙是把她当成了她娘亲夕嫣才会如此对她,如果她告诉他其实夕嫣已经死了,估计他会彻底发狂,会撕碎忘尘崖所有的弟子,竺漓酝酿了一下情绪,对青沙劝道:“青沙,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不恨他们了,也不恨你了,求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你放过他们吧。” “你不恨我了?真的吗?”青沙紧攥的拳头一下子就松开了,将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扔在了脚下,转身欣喜若狂地奔向了竺漓,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这个时悲愤时狂喜的魔尊,让竺漓觉得他有些可怜,看似狂傲霸道血腥暴虐,其实内心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柔软。 然而竺漓并不是太清楚娘亲和青沙之间的恩怨,为了救忘尘崖上幸存下来的那几个仙徒,她只能将错就错,继续撒谎哄骗眼前这个被忏悔和相思迷惑了双眼和心智的魔尊,她看着他痴狂的眉眼,低声回道:“你放过他们,我就原谅你。” “真的?你肯原谅我?”青沙竟高兴得红了眼眶,泪在他眼底徘徊,他含泪笑着将竺漓抱入了怀里,好似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是真的,他又更用力地抱了抱怀里的女子,感受到了她真实的存在,才肯安然地将他高傲的下巴搁在她的香肩上。 竺漓看着地上的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对青沙微微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青沙到底曾经对娘亲做过什么,如今才会这般害怕娘亲还在怨恨他,青沙对竺漓低声说道:“走,跟我走,只要你愿意跟我,我再也不滥杀无辜了。” 说完,青沙便拉着竺漓的手,带着她御风而行,风雪中,为了不让竺漓受寒,他将她揽入怀中的衣袍里,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竺漓看着地上南宫画雨的眼神,心里难过地叹道:你们一定要活下来,我会想办法逃脱的。 青沙带着竺漓来到了魔窟,在他黑色的大殿内,他拉着竺漓的手坐上了人骨拼接镶嵌而成的床榻上,一手搂住竺漓的脖子,一手按住她的后背,正欲吻她,以解他压抑在心底的十几年的相思之恨…… “我不是夕嫣,我叫竺漓,夕嫣是我娘。”竺漓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坦白了,希望青沙念在她是夕嫣的女儿的份上,能饶恕她。 已经将唇凑到了竺漓鼻尖前的青沙突然停住了,松开了双手,脸上的柔情一下子被冰冻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态模样酷似夕嫣的女子问道:“你果真不是夕嫣?” “不是的。”竺漓看着他眼里燃起的愤慨,有些害怕地答道。 “我知道,你还是恨我,刚才在忘尘崖上,你为了救那群臭道士,故意撒谎骗我。”青沙仍旧不相信竺漓的话,这么多年,他一直无法面对夕嫣当年的死。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骗你的,我娘才是夕嫣,你念在我娘的份上放过我吧。”竺漓看着青沙的眼睛回道。 青沙根本不愿意听竺漓的这番实话,自从夕嫣死的那日起,他就差不多疯掉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多半的时间都是独自坐在黑暗的大殿里苦苦忏悔。 “别这样对我,夕嫣,我真的知道错了……”青沙闭上了双眼,痛苦地摇着头,疯魔一样将竺漓再一次抓进怀里,一边狼吻着她的脖子,一边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裳。 第066章:害怕认贼作父 “我娘在十五年前的冬天就死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来了我,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玷污她唯一的女儿,我想她不但这一世不能原谅你,来生来世,她也不会原谅你!”竺漓知道自己挣脱不开魔尊的禁锢,只能难过地对他说这番话,这是她最后的筹码。 青沙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竺漓的锁骨,他记得他曾经用魔族之血在夕嫣的锁骨处烙下过一个吻痕,只有道行深的仙尊和魔族才能看见那个特殊的吻痕,然而竺漓的锁骨上并没有那个特殊记号。 青沙忽然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真的认错了人,还差点欺侮了夕嫣的女儿,他松开了竺漓,愧疚地背过身去站了起来,对竺漓说道:“本尊只是太想念夕嫣了,你的模样和神态都太像她了,本尊才会如此对你,希望本尊没有吓到你。” “你终于肯面对我娘已经死去的事实了,你放了我吧,这里太可怕了,到处都是骷髅和死人骨架,就连床榻和坐榻也都是用骨头拼接而成的。我要回忘尘崖。”竺漓把肩上被魔尊青沙拉下来的衣服整理好了后,下了床榻,站在青沙背后,对他说道。 “有本尊在,没人敢伤害你,忘尘崖不一定比本尊这里安全。”魔尊青沙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冷傲地回道,他虽看起来是接受了夕嫣亡故的事实,但是他的内心却还煎熬在痛苦中,他希望能替夕嫣守护她的女儿,这样他才能找到些许安慰,以此弥补他对夕嫣的歉疚。 “我师父和师兄他们,还有小花妖栀儿,都被你打成重伤,我得回去照顾他们。”竺漓坚持回道。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娘的事情吗?留下来,我跟你讲一讲你娘生前的事。”魔尊青沙看着竺漓的眼睛,低声说道。 “我师父也知道我娘的事,我可以回去问他。你放我回去吧,我真的不想待这儿,我担心他们。”竺漓仰视着青沙冷峻的眉眼,低声哀求道。 看着竺漓的眼神,青沙竟没了脾气,要知道他的世界里,没人敢拒绝他的,除了夕嫣,除了眼前这个神似夕嫣的小姑娘,只是青沙没有想到,夕嫣的女儿竟也那样向往忘尘崖,为了让竺漓打消回忘尘崖的念头,他看着竺漓冰冷地说道:“你娘的死和忘尘崖的那帮臭道士脱不了干系,你竟然还想着回去救他们。” “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是我爹与我娘之间的纠葛,我不能将我娘的死怪罪到忘尘崖弟子的身上,是我爹,我爹负了我娘,害死了我娘。还有你,你为何这般害怕我娘不能原谅你?你又对她做了什么?我要回忘尘崖,你必须放我回去。”竺漓盯着青沙冰冷的眉眼,逼问道。 青沙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心里暗自感叹:你倒是比你娘清醒机智多了,你娘当年如果有你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被我利用,也不至于惨死…… “你的模样像极了你娘,可你这倔脾气倒是和你爹一模一样,还好,你不像你娘那般痴傻。”青沙盯着竺漓的眼睛,冷笑道。 “我娘才不傻!我娘是太爱我爹了,才会走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她的世界里只有我爹,可我爹却可以离弃她。是我爹配不上她的深情!你不许再说我娘的坏话!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当年到底对我娘做了什么!”竺漓瞪着青沙回道,丝毫不惧怕他。 “这脾气,真的和牧天风一个德行。”青沙冷笑道,心底却无比悲凉。一向藐视三界苍生的魔尊青沙忽然被一个小姑娘大呼小叫,却并未觉得失了尊面,而是愈发地打心底喜欢这个小丫头,因为在她的身上,有他的两位故人的影子,自从夕嫣和牧天风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后,他就觉得这世上再无爱人可爱,也再无仇敌可恨了。 “你不要再笑了!我没时间跟你聊你的往事,我要回忘尘崖!”竺漓懊恼地看着青沙回道,她实在太担心忘尘崖上的人的生死安危,说完话就往大殿门口跑去了。 可是刚跑出大门,竺漓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这魔窟是悬于黑暗的半空中的,她刚踏出门槛,脚下便是黑色的云雾,她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青沙缓缓地走到竺漓身后,竺漓执意要上忘尘崖的这一幕,又让他回忆起往事,那时候夕嫣也是不顾死活地非要离开魔窟,要去忘尘崖找牧天风,往事拥挤在心头,如刀割着他的心脏,他忍着心中的悲痛,淡淡地对竺漓冷笑道:“怎么了?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停下来了?” “你送我回去!”竺漓皱了皱眉,看着青沙命令道。 “当年你娘要离开这儿,我当时不让她走,她可是直接就从你站的地方跳了下去,你怎么不跳啊?”青沙忍着心痛,冷笑着看着竺漓问道。 “我娘一定是极度厌恶你,才会宁愿跳下去,宁愿死,也不肯留在你这儿。我才不会跳下去,我要你送我回去!”竺漓倔强地瞪着青沙,大声地回道。 竺漓的句句话都戳中青沙心底的伤痕,包括她的眼神,她的神态,也许对于青沙来说,是竺漓的存在让他又重新感觉到了疼痛的滋味。 “你又错了,你娘直到死都不知道恨我,我倒是希望她恨我,或者爱我,可她的爱恨都给了牧天风,一丝一毫也不愿分与我。”青沙凄然笑道,靠在了门边,一副慵懒的模样,看样子好似不打算送竺漓回忘尘崖救人。 人命关天,竺漓着急了,看着青沙说道:“你送我回去!” “我送你回去,顺便解决了他们的小命。”青沙盯着竺漓清澈的大眼睛,无赖地回道。 “你!你这人真可恨!你就待在这儿吧,可别再回去杀他们,你不帮我算了,我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竺漓觉得青沙是有意在取笑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自己站在门口,看着脚下的万丈云烟,焦急地想着办法。 青沙瞥了一眼竺漓的双脚,担心她情绪一激动,一失足跌落了下去,忙伸手拉住了她的一只胳膊,盯着她问道:“小丫头,你平时就是用这个态度求人帮忙的吗?” 竺漓发现这个冷血的魔尊青沙好像是吃软不吃硬,为了能回忘尘崖,她收住了自己的倔脾气,看着青沙低声说道:“麻烦您送我回去吧,青沙尊上?” 青沙看着忽然服软的竺漓,只觉得这小丫头甚是机灵有趣,看着她说道:“不要叫我尊上,你若愿意叫我一声亚父,我便帮你。本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被忘尘崖的弟子杀死了,你若愿意做本尊的干闺女,本尊就帮你的忙,还答应你,不再追究他们杀死我弟弟的事情。” “你为了报仇,都杀死了那么多忘尘崖的弟子了,还嫌不够吗?我都不知道你和我爹娘到底有什么恩怨,你让我冒然喊你亚父,万一我认贼作父了可怎么办?”竺漓无奈而懊恼地问道,别的事都可以委曲求全,可是认亚父的这件事,岂能草率?然而竺漓并不知道魔界的一条规定,如果魔尊认了魔族以外的人作亲人,那么就是他自动放弃了魔尊的尊位。 青沙淡淡地笑了笑:“你还真不傻!还担心自己认贼作父了!不过你若不肯认我做亚父,我是不会送你回去的,以后再见到忘尘崖的弟子,也不敢保证我不会杀他们。” “你这人真的挺讨人厌,难怪我娘当年宁愿从这里跳下去也不愿意求你,不愿意留下来,你就喜欢强人所难,喜欢别人求你!”竺漓无奈又着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真认了这魔尊做亚父。 第067章:五方神器之谜 “本尊肯让你叫声亚父,全是看在你娘夕嫣的份上,你这丫头,跟你爹牧天风一样不通情理不识好歹!”青沙松开了竺漓的胳膊,看着她训道,他不是真的在意竺漓说他的坏话,而是他又想起了夕嫣当年对他的决绝,心底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你刚才骂我娘傻,现在又骂我爹,我才不要你这样的亚父!”竺漓也实在忍无可忍了,顺势推开了青沙的手,高声回道,脚下一滑,不幸跌落至万丈云烟里。 青沙见状,恐慌一下子占据了他的灵魂,当年夕嫣跳下去的时候,他没有飞下去接住她,这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如今仿佛旧梦重演,他惊地一下,紧张地飞了下去,接住了竺漓。 “不认亚父也罢,干嘛真跳?!真想学你娘?!”青沙抓住了竺漓的胳膊,带着她飞上了云霄,看着她的眼睛,惊慌地斥道。 “我才没想跳,我是脚下滑了一下,不小心掉下来的。亚父,你送我回忘尘崖吧,算我求你了。”竺漓看着青沙眼底紧张的神情,还有他抓住她胳膊的时候的力量,恰到好处,不轻不重,抓轻了,怕她再掉下去,抓重了,又怕弄疼了她,竺漓似乎感受到了真实的父爱,才决意喊他作亚父。 听得一声亚父,青沙内心的冰山和伤痛一下子好像全融化了,他淡淡笑了笑,对竺漓许诺道:“亚父这就带你回忘尘崖,从此三界再无魔尊青沙,只有亚父青沙。” 将竺漓送到忘尘崖后,青沙带走了自己弟弟的尸体,他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放下了对忘尘崖的仇怨,实则他并未放下,就像他并未忘记他一生唯一爱着的女人夕嫣,爱与恨始终是纠缠在一起的。 半月后,姜尘漷的外伤好了一大半,平日靠修炼来治疗内伤,他将忘尘崖幸存下来的十几名弟子叫到了他的逸生阁里。 “为师被魔尊青沙重伤,唯有聚集天下五方神器,集聚神器灵气,才能治愈为师的内伤,不知道你们这些在这场腥风血雨里幸存的下来的弟子当中,有哪些人愿意替为师下山去寻找五方神器。”姜尘漷看着眼前的十几个弟子问道。 “师父,我愿意去。”南宫画雨随即应道,其实他的外伤虽已痊愈,但是内伤还在恢复当中。 “我也愿意去。”东丘平朔看着姜尘漷回道,看来他内心深处还是很在乎师父的安危。 “忘尘崖的两大弟子都下山了,不能没有人留下来照顾师父和师弟们,我虽然也很想下山去寻五方神器,但是我实在不放心师父和师弟们。”顾一阁深藏心机,低声回道。 “师父,如果南宫师兄和东丘师兄不嫌弃我,我也愿意下山去寻找五方神器。”竺漓鼓起勇气对姜尘漷说道。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栀儿看着竺漓说道。 “你们四个人下山去吧,一阁留在山上打理山上的事情,负责招收新弟子的事宜。一阁带着他们下去吧,我有事情跟他们四人交代。”姜尘漷若有所思,淡淡地吩咐道。 顾一阁恭敬地回了声:“是,师父。”带着弟子们离开了。 “平朔,你去把大门关好。”姜尘漷一脸严肃地看着东丘平朔吩咐道,东丘平朔走到大门前关好了大门,还将门闩上了,他知道师父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交代他们,不然不会大白天的,还要他去关好大门。 “你们随我来。”姜尘漷带着南宫画雨、东丘平朔、竺漓和栀儿来到了逸生阁里面的书阁里,移动了他书架上的几卷书卷,书架便转动了,一间幽深的密室瞬间呈现在他们眼前。 姜尘漷带着他们四个人走进了密室,从墙上的一幅画后面拿出了一个古旧的盒子,打开盒子后,拿出了一副兽皮画,画上画着五件神器的模样,姜尘漷一边指给他们看一边讲述道:“接下来我告诉你们的内容,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看到这串朱红色的老菩提子没?它取自上古天境石桥边的一棵千年菩提树,一串菩提子一共有一百零八颗,每一颗菩提子在关键时刻都能化成一位英勇的神兵,只有它的有缘人才能驾驭它,它不怕烈火焚烧,也不会被任何重物击碎,但是它害怕三界苍生的眼泪,一沾眼泪便化成烟尘。” 姜尘漷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他们四人,继续讲道:“还有这块深棕色的石头,它叫神女石,别看它模样平庸,满是斑驳和棱角,这是上古时期天地初开之际,神女练石补天之时剩下的最后一块石头,在暗无天日的蛮荒之境,它会发出七彩亮光,它变大时可以立于天地之间,堵住天荒洪涝,变小时可以藏于你的眼睛里,让你即刻获得窥探他人的心机秘密的读心术。它不怕水,也不怕火,当然能藏于人眼,自然也不怕泪水,可它怕主人的鲜血,一旦接触到它的主人的鲜血,它就会融化成泥水,再不会复原。” “你们再看这画上的兽皮袋,它是乾坤袋,乾坤袋,顾名思义就是关键时刻它能够偷天换日扭转乾坤,此物乃上古第一神兽的兽身所化,可浴火飞行,内藏乾坤,此物最为特殊,只是听过它的传说,尚未有关于它出现过的记载,因此有关于它的禁忌还未可知。还有这颗碧魂珠,它通体通透,仔细端详,可以看见魂珠中心有一缕白丝,好似一缕残魂被囚禁于珠内,它可造狂澜之势,也可起死回生,不过这碧魂珠的每一样异能都只能使用一次。”姜尘漷指着兽皮画上的几样神器,一一介绍道。 “这只虫子是什么,师父?难道它也是五方神器之一?”东丘平朔指着兽皮画上那只灰蓝色的毛毛虫模样的虫子,好奇地问道,虽然明摆着这是最后一件还未被介绍的五方神器之一,但是东丘平朔还是不敢相信,竟然是只虫子。 “它可不是普通的虫子,它叫蓝血蚕,两百年前人界遭遇了一场瘟疫,三界无人能解救患了瘟疫的人族,是这只蓝血蚕的主人将它放进了一口井当中,让它在井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之后让患了瘟疫的人去喝那口井里的水,瘟疫便祛除了。没有它,人族在两百年前的那场瘟疫里就灭绝了。不过它天性喜好极寒的环境,它的主人是雪妖,它平时都是跟着主人待在雪山之巅,偶尔随主人来到人界游玩,它也只会寸步不离地待在主人肩上,因为雪妖主人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冰冷无比的,最适合它栖身不过了,如果将它单独至于高热的环境里,它会很快死去。所以一般人就算得到它,也拥有不了它。”姜尘漷严肃地解释道。 “那我们就算找到它了,把它带回来了,春天一到它岂不是就死了?”东丘平朔问道。 “有两个办法,第一种办法是找到冰窖,冬天将它带下山藏于冰窖之中,第二种办法是说服它的主人,让它的主人带着它一起离开雪山,随你们来到人界为苍生谋大计。”姜尘漷看着他们四人说道。 “为苍生谋大计?让我们四人下山寻五方神器的真正目的就在此吧?师尊果然不是为了自己……”南宫画雨冷静地回道。 “老夫老矣,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让你们下山去聚集五方神器呢?此去凶险难测,那魔尊青沙打碎了我的魂骨,老夫命不久矣,恐怕也不能助你们一臂之力。这是师父交给你们的任务,也是遗愿。本来为师是想多教授一些本领给你们,等到往事具备的时候,再带你们下山去寻五方神器,可是世事难料,你们四人谨记为师的教诲,一定要聚集五方神器,魔尊虽然为了竺漓摒弃了魔道,浪迹天涯去了,但是另一股妖魔之气一直在蛮荒之境聚集,蠢蠢欲动,大灾即将降临。只有收集齐了五方神器,才能有希望化解天灾。”姜尘漷埋头低声叹道。 第068章:给你盖个印章 “师父一定要等我们回来,等我们聚齐了五方神器,师父就有救了。”南宫画雨担忧地看着师父说道。 “你拿着这张兽皮图,一路从南往北走,它感应到了神器的存在就会发出亮光来给你们暗示,为师一定会撑住等你们回来。”姜尘漷将那副画着五方神器的兽皮图郑重地交给了南宫画雨,对他们嘱咐道。 交代清楚后,姜尘漷便让南宫画雨他们几人离开了,他自己则留在了那间密室里…… 收拾好包袱后,四人就起程下山了,傍晚时分,他们就近找了一处山洞歇息,栀儿拉着东丘平朔去附近找柴火和猎物,南宫画雨坐在山洞内的石头上研究着那张兽皮图,竺漓在生火烤干粮。 “那天,青沙把你带走后,没有欺负你吧?”忽然,南宫画雨打破了山洞里的沉寂,看着竺漓轻声问道。 竺漓很意外,没想到冷若冰霜的南宫画雨会忽然关心自己,她心内窃喜,想故意捉弄一下这个高冷的师兄,于是一副委屈模样地回道:“有啊,他欺负我了。” “怎么欺负你了?”南宫画雨放下手中的兽皮图,紧张地看着竺漓问道。 竺漓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南宫画雨跟前,看着他一脸认真而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弯腰将脸凑到了南宫画雨面前,在他耳边呼着热气轻声回道:“他要做他的……” 话说一半,竺漓就停住了,南宫画雨着急了,后仰着抬眼想看清竺漓的表情,却不料鼻尖碰到了竺漓的香冷的唇,那一刹那,他只觉得时空完全静止住了,他愣了一会儿,看见竺漓在笑他,便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正后仰着尴尬地问道:“他要你做他的什么?” 竺漓压低了身子,继续将脸凑到南宫画雨眼前,笑着看着他说道:“你好像很在乎我,难不成你喜欢我?” “胡闹!”南宫画雨眨着眼睛慌乱地后仰着,害怕太近距离地凝视竺漓的双眼…… “既然不喜欢我,你躲闪什么?你在害怕什么?”竺漓盯着南宫画雨的双眼,低声追问道。 “你大胆!”南宫画雨竟手足无措了,自己仰着身子后退,可竺漓却不依不饶地压低身子看着他的双眼,他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了。 漆黑的夜,幽冷的山洞,跳动的烈火,也许是萌动的情欲鬼使神差让竺漓有些恍惚了,她竟狂妄地不知廉耻,也丝毫不惧怕此刻已经恼羞成怒的南宫画雨,竟直接果断地吻了一口南宫画雨的唇,从未这般触及过女子的南宫画雨,被自己心底眷恋着的女子霸道地夺走了初吻,那种肌肤相亲和唇齿相扣碰撞出来的悸动,让他一下子就乱了醉了慌了。 他试图推开竺漓,可当他的手碰到竺漓的身体的时候,他发现他又使不上力气了,竺漓也意外地沉浸在这个吻里,原本她只是想故意挑逗一下这男子,没想到吻到他后,身体里触发的欢愉让她沉醉不已,她不愿离开了,企图更深层次的交涉,情欲那一刻彻底泛滥开,她才十五岁,不懂得什么叫克制,只是贪婪地恋着那种最初的懵懂的悸动,她抱住了南宫画雨的脖子,闭上了眼睛,温软而笨拙地继续湿吻他…… 南宫画雨清楚,如果再贪恋在这样的纠缠里,他必将铸成大错,尽管他全身心的欲望全被他爱着的这女子霸道的吻唤醒了,他还是狠下了心,想咬疼她的唇舌,将她驱逐开来,却又不舍得伤她,只能用双手抓住她的双肩,狠狠地将她从他身上推离。 “休得放肆……”南宫画雨的脸早已爬满潮红,可还是压住了满心沸腾的欲火,只是一副冰冷模样看着竺漓轻声训道。 竺漓站直了身子,方才醒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荒唐的事情,她一声不吭地走到柴火边,心里五味杂陈,只是暗自喟叹:原来吻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内心竟是这样的狂喜和慌乱…… 南宫画雨站了起来,走出了山洞,独自靠在山洞口静静地看着寒冬黑夜里的荒野,刺骨的冷风吹过他的脸颊,尽管他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脑海里身体里全是方才那一吻留给他的感觉。 “师兄,这么冷的天,你干嘛站在外面?”东丘平朔一手提着两只野兔,一手抱着一捆干柴,和栀儿肩并肩朝站在洞口吹冷风的南宫画雨走去。 南宫画雨眼神迷离,躲躲闪闪,像偷吃了禁果一样,觉得自己配不上作为忘尘崖弟子的表率,他吞吞吐吐地回道:“我,我吹会儿风就进去。” “啊?吹风?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喜欢吹风?那下次你负责捡柴火和找食物吧。”东丘平朔觉师兄有些怪怪的,一边冷笑道,一边往山洞里走去。 栀儿盯了一眼南宫画雨的脸,也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敢靠近这个高冷的大师兄,默不作声地跟着东丘平朔进了山洞。 东丘平朔和竺漓还有栀儿坐在山洞里的篝火边烤着野兔,聊着天,南宫画雨独自靠在山洞口的岩石边,他还没有平静下来…… “我师兄今天怎么了?太不正常了!山洞外的冷风跟冰刀子似的,他却像中了邪似的,站在洞口吹冷风。”东丘平朔一边烤着野兔,一边低声叹道。 竺漓心里暗自感叹:没想他是这样的男子,这是在生我的气躲着我呢,还是害羞了不敢面对我了?他之前的孤高冷傲都跑哪儿去了? “我去喊他进来。”竺漓起身朝洞外面走去,来到外面的时候,发现天又下起了大雪,南宫画雨已经不在山洞口了。 竺漓站在风中,听着风雪声,还有风中的舞剑声,她循声走了去,发现南宫画雨在林子里的大雪中独自舞剑,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棵老树后面看着夜色下在飞雪中舞剑的南宫画雨。 “是谁?!”南宫画雨听得了大树后的动静,拿剑指着那棵大树厉声问道。 竺漓从大树后走了出来,朝南宫画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南宫画雨看着眼前步步逼近的竺漓,他只是看着她的脸,还有她脸上那张吻醒了他身心深处的情欲的唇,他竟忘了将手中的剑放下…… “怎么?我吻了你,冒犯你了,你打算一剑杀了我来抹去我对你的羞辱吗?”竺漓走到剑峰前,看着南宫画雨问道,她与他只有一剑之隔。 南宫画雨这才意识的自己手里的剑还对着竺漓,他放下了手里的剑,不敢直视竺漓的脸,故作冷漠地瞥着身旁的飞雪,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这么大的雪,你还不回山洞去?” “来陪你吹风看雪舞剑啊。”竺漓大步走到南宫画雨的跟前,仰视着他棱角俊美的侧脸,低声回道。 “不用你陪!”南宫画雨扭头看着竺漓高声回道,却不巧眼神碰撞到了竺漓凝视他的那双眼睛。 “师兄,我喜欢你,尽管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东丘师兄,可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欢你。”竺漓看着南宫画雨冷傲的双眼,轻声表白道,还未等南宫画雨回话,她又踮起脚狂妄地吻住了他的唇,她觉得他一定会拒绝她,她要趁他开口说出冰冷的话语之前堵住他的嘴,她不想听那些…… 南宫画雨又猝不及防地被眼前这个娇蛮的女子强吻住了,他只觉得浑身都酥散了,他无力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剑也掉到了脚边的雪地里,可竺漓还是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闭上了双眼抱住了他,不肯放手,不肯松开嘴唇…… 第069章:谨记你的身份 南宫画雨抬起了双臂,缓缓地抱住了竺漓,这一微小的举动,让竺漓内心翻起一阵狂潮,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南宫画雨正凝视着他的双眼,他的眼里分明有柔情,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更深一层地沦陷在他怀里,她觉得他是爱她的。 “你们干什么?!”东丘平朔突然出现在不远处,朝着他们怒声大吼道。 南宫画雨听得东丘平朔的怒吼声,慌忙推开了竺漓,也许因为他太惶恐,一时没掌握好力度,一把将竺漓推倒了,竺漓坐在雪地里,双手撑地抬头看着南宫画雨阴沉的脸…… “漓儿!我……”南宫画雨愧疚而心疼地看着摔坐在雪地里的竺漓,想要解释,却欲言又止,想伸手去拉她起来,却又打消了念头,他看见东丘平朔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过来。 “你起来!给我回山洞里去!”东丘平朔双手拉起摔在雪地里的竺漓,看着她呵斥道。 竺漓看着东丘平朔满眼的怒火,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喜欢彼此,我不在乎你们的关系,我就是喜欢他,我不怕你对我发脾气。” “谁说我喜欢他了?!我们只是师兄弟!你别忘了你在灵虚宫里的赌誓!我的断情剑就是专门用来惩罚动了私情的忘尘崖弟子的!”东丘平朔瞪着竺漓呵斥道。 “借口,只许你喜欢他,就不许我对他动情了?”竺漓看着东丘平朔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了?!”东丘平朔愈发地生气,扬起手来狠狠地扇了竺漓一耳光,这一幕被赶来的栀儿看在了眼里,可她并没有走上前去阻拦。 “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教训我?凭什么打我?!”竺漓的烈性脾气也爆发了,瞪着东丘平朔问道。 南宫画雨彻底心疼了,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女子敢爱敢恨,他走到竺漓跟前,看在她说道:“我们都是有师命在身的人,希望师妹你能时刻谨记师父的教导,等完成了师命,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好,我等着。”竺漓倔强地看了一眼东丘平朔,转而看着南宫画雨回道,说完话就朝他们栖身的山洞的方向走去了。 刚走出林子便碰见了栀儿,栀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跟着竺漓回到了山洞里,在篝火边,竺漓将自己的心事都倾诉给了栀儿。 “你为何打她?”竺漓走后,南宫画雨怒视着东丘平朔责问道。 “我今天不打她,让她醒悟自己的过错,以后她就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你还兴师问罪来了!你为何要抱她?为何吻她?你忘了你的身份吗?你想害死她吗?”东丘平朔彻底发怒了,瞪着南宫画雨高声责问道,雪越下越大,深夜的林子里寒气逼人,可两人的怒火越少越大。 “你爱她吗?所以你才会如此生气。”南宫画雨看着东丘平朔满眼的怒火,冷声问道。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我不能看着她走上她亲娘的那条不归路。”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心痛地坦言道。 “原来你是她的亲哥哥,可你也不该动手打她,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南宫画雨恍然大悟,但还是心疼竺漓,看着东丘平朔问道。 “她的娘亲就是爱上了忘尘崖的仙尊才会遁入了魔道,最后彻底丧失了理智,嗜杀成狂,被我们的爹牧天风亲手打死了。你自己是忘尘崖的大弟子,你应该知道忘尘崖最大的禁忌是什么,你这样放任她,总有一天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会害死她的。我是太着急太担心她了,才会动手打她,我心里比谁都难过……”东丘平朔坐在了雪地里的一个老树桩上,哀叹道。 南宫画雨坐在了东丘平朔身旁,看着眼前飘洒的大雪,听完了东丘平朔讲述的夕嫣和牧天风的故事,沉默了片刻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东丘平朔承诺道:“她不是夕嫣,我也不是牧天风,有一天,天下太平了,我愿意舍弃忘尘崖的仙位,愿意放弃自己的修行,带着她隐居在这山水人间,做一对平凡夫妻。” “你想得还真远!还想跟她做夫妻!你问过我这个当大哥的同意吗?!”东丘平朔看着身旁的南宫画雨高声问道,两人的头发和肩上已经有了积雪。 “难道我还配不上你的小芋头妹妹?”南宫画雨看着雪,淡然低声问道。 “我可警告你,以后不许碰她!她还是小姑娘,你可别毁了她。”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低声警告道。 “那你就不了解她了,是她,她……”南宫画雨低声回道,但并未打算将话说完,只是想起竺漓娇蛮的强吻,心底不禁又泛起一丝丝悸动。 “是她强吻你?!这姑娘太野性了!哪里像平常人家的闺女?这简直就是一汉子!”东丘平朔也猜出了南宫画雨没有讲完的那一部分话,瞪着眼睛,无奈地叹道。 南宫画雨只是淡然一笑,不再回话,心底虽然替夕嫣和牧天风的故事感到悲凉,但是知道了东丘平朔是竺漓的亲哥哥,心底替竺漓高兴着,至少她在这人世间还有至亲在。 “你还笑?!你告诉我,你有多喜欢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东丘平朔认真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只小狐狸……”南宫画雨淡淡地回道,眼神里溢满温暖的流光。 “小狐狸?难道就是你曾经带上山的那只小笨狐狸?后来又莫明消失了!”东丘平朔吃惊地看着南宫画雨问道,他还不清楚竺漓之前还变成过一次狐狸。 “嗯,就是她。当时没发觉她是一女子变的,想必那助她变成狐狸身的妖怪道行一定很深。”南宫画雨淡然回道。 “哦,想起来了,多半是她外婆。其实你们早在之前就见过,只是当时你我在湖中游水,她躲在了梨花林上的一棵老梨树后面,后来你有急事上忘尘崖了,没看见她,可她看见我们俩了,一直以为我们是一对……”东丘平朔笑着回忆道。 “原来如此……”南宫画雨低声长叹道。 东丘平朔站了起来,拉了拉南宫画雨的衣袖,对他说道:“走吧,回去吧,这雪越下越大,我们的伤才刚痊愈不久,再这样一直在这深夜的雪天里一直坐下去,恐怕要得风寒了……” 南宫画雨若有所思,他并没有起身,而是稳坐在树桩上,沉思了片刻后,对东丘平朔说道:“要不我们将错就错,就假装是一对吧?好让她彻底死心……这样我们才能专心地去收集五方神器。等这件事办好了以后,我们再找个机会跟她解释。” “让她彻底死心?好啊!她最好不要爱你!你哪里配得上我妹妹!”东丘平朔欣然附议道。 “嗯,我配不上她……”南宫画雨凄然一笑,起身拍了拍东丘平朔肩上的雪,两人一路商量着如何扮演一对“恋人”,一路踏雪回到了山洞里。 竺漓看着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搂搂抱抱地走进了山洞里,有些无法忍受那画面,倒在了篝火旁的草席上背对着他们假装睡着了。 东丘平朔知道竺漓肯定没睡着,他一边吃着烤熟的野兔子,一边还撕着烤肉喂南宫画雨,还说着亲昵甜蜜的话语,栀儿也忍不可忍了,学着竺漓躺在篝火边的草席上装睡了…… 夜深的时候,竺漓和栀儿真的熟睡了。忽然,在幽暗的山洞里,南宫画雨衣袖里的那副兽皮图发出了幽幽的绿光,他连忙取出了那幅图,紧张地将图放在膝盖上展开来,发现图中的蓝血蚕在发着光亮,看来很可能是雪妖带着蓝血蚕在附近出没了。 第070章:雪妖的冰与火 “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一趟。”南宫画雨对东丘平朔低声嘱咐道,说完就起身拿着发着光的兽皮图快步走出了山洞。 在林子里快步搜寻着,南宫画雨发现往朝北的方向走,兽皮图上的蓝血蚕发出的亮光会增强,他御剑而行,飞至茂密的丛林深处,听见有雪熊的咆哮声,循声而至,发现一个通体发着有蓝色亮光的白发女子在与一只体型庞大的雪熊搏斗,而她肩上趴着的那只闪着蓝光的雪蚕,就是五方神器之一的蓝血蚕。 南宫画雨注意到地上还有几头雪熊的尸体,看来这位雪妖已经连杀了好几头雪熊了,她看起来有些精疲力竭,银白色的长发在风雪中飞扬着,白皙的双手的指尖全是冰刀一样晶莹锋利的妖爪。 仔细观察后,南宫画雨发现她的十指当中有几根手指的长指甲已经断了,手指头在流着深蓝色的血液,看来是跟雪熊搏斗的时候伤到的。 最后剩下的这只雪熊格外难对付,它咆哮着挥着双臂朝雪妖撞去,一副誓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模样,雪妖交叉着双手在身前,想要抵挡这只已经彻底发狂的雪熊,南宫画雨担心这只雪熊冲上去以后会撞死雪妖,压碎了她娇小的身子,包括她肩上的那只珍贵的蓝血蚕。 南宫画雨飞至雪妖身前,挡在她前面,一剑劈向了雪熊,雪熊头被长剑劈成两半,倒地而死。 雪妖看着身前这个白衣翩翩剑术惊人的男子的背影,她知道若不是他及时出手相助,她这一夜恐怕是要死在这雪熊的手里了,因为她真的已经没有体力与这最后一只雪熊搏斗了。 南宫画雨收起了剑,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雪妖,才观察到她如雪的冰肌,还有深蓝色的眼眸和灰白色的嘴唇,这雪妖有一张绝美的脸,却是满头银丝,她的那双大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救命恩人。 “你没事吧?”南宫画雨轻声问道,雪妖只觉得这男子不但相貌俊俏,就连声音听起来都是那样温暖醇厚。 雪妖忽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她轻轻地蹙着白色的一字眉头,坐在雪地里,撩开了自己满是冰花的白袍裙摆,露出了一只正流淌着蓝色鲜血的小腿,原来她的小腿受伤了,看着伤口的模样,好像是被熊爪从小腿上挠掉了一块皮肉。 “都伤成这样了,你竟然刚才还能站住……”南宫画雨看着雪妖小腿上的伤口,惊讶地叹道。 “我们雪山的妖族,就算是死,也只能站着死,化成冰雕,屹立于天地之间。”雪妖抬头看着南宫画雨回道,她眉宇间透露出的刚烈和倔强,让南宫画雨一下子想起了竺漓。 南宫画雨的目的还是在雪妖肩上的那只蓝血蚕身上,他心里清楚,这蓝血蚕是雪妖贴身的宠物,如果不是她自愿将蓝血蚕赠与他们,恐怕他们是很难用别的方式得到它,如果强行杀人夺物,那有和强盗劫匪有何分别。 “我叫南宫画雨,是忘尘崖仙山的第一大弟子,奉师命下山来收集五方神器,以稳固三界太平,不知道姑娘你能否将你肩上的蓝血蚕赠与我。”南宫画雨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历,他并不懂得如何怜香惜玉,他的刹那温柔也只会留给他唯一的心上人。 “叫我冰鸾吧,原来你救我是为了我的蓝血蚕。”雪妖冰鸾黯然地仰视着南宫画雨冷峻的脸,低声回道。 “也不是,就算你没有蓝血蚕,我如果恰巧碰见了今天这一幕,也一样会救你。”南宫画雨如实回道。 “救我?我是妖,你是仙徒,你会救一只妖?”雪妖冰鸾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漠然地问道。 南宫画雨的脑海里又浮现了竺漓当初在灵虚宫里三问仙尊的画面,他彻底被那女子改变了,满心都是她的神态和言语,他学着她的那套言论,对冰鸾答道:“人尚且分善恶,妖自然也分好坏,听说过你曾经用你的蓝血蚕治好了人界的瘟疫,你如此菩萨心肠,我怎么会见死不救。” “我又不认识你,怎么确定你就是仙山的大弟子?万一你是企图骗走我的蓝血蚕的恶人呢?”冰鸾一边撕了一块裙角包扎自己腿上的伤口,一边漠然地问道。 “我可以带你上仙山去,见了我师父,你自然就相信了我的身份。”南宫画雨答道。 “我这样子恐怕走不了了……”雪妖冰鸾看着脚上的伤,低声叹道。 “我可以带你御剑上仙山一趟。”南宫画雨回道。 雪妖冰鸾已经有八百岁了,她自然是阅人无数,看着满脸正气的南宫画雨,还有他清澈纯净的眼神,她本不想再为难他了,可是她出于私心,又想与他多待一会儿。 “好啊,我还从未御剑而行过。”冰鸾扶着身旁的大树站了起来,淡淡地一笑回道。 南宫画雨立即拔出背后背着的长剑,抛至雪地里,用了仙术将长剑变长变宽,让冰鸾站了上去,他也随后站到了长剑之上,御剑飞至高空中…… 在黑色的天际里,在漫天的风雪里,冰鸾本能地抓着南宫画雨背后的衣裳以此保持平衡,南宫画雨肩后的长发轻轻地飘打在她的脸上和胸前,她以为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子,可在那一刻,她分明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冰鸾很清楚自己的心,在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南宫画雨的时候,一阵悲怆便袭上的她的心头,她对南宫画雨黯然地说道:“可以了,停下来,掉头往北走,送我到雪山脚下,我将这蓝血蚕赠你。” 长剑停了下来,悬于半空中,南宫画雨转身看着冰鸾问道:“怎么了?很快就到仙山了。” “不用了,我信你,只是我的腿伤得不轻,你送我到雪山脚下吧,到了那里,会有妖族接我上山,我答应你,将蓝血蚕送你便是了。”冰冷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轻声回道,她爱过的人都死了,她不想离这男子太近,她害怕自己又跌落进情欲里不能自拔。 “好。”南宫画雨御剑掉头直往北行,天快亮的时候,来到了雪山脚下,只见冰鸾在雪山脚下朝着雪山之上挥洒了一把蓝盈盈的雪花,很快,几个白发蓝眼睛的雪妖就出现在了山腰上,朝他们飞奔而来。 “拿去吧,要记得它喜阴寒怕温热。我再赠你一只冰匣子,这冰匣子只要不靠近火源,就会四季不化,你可以将这蓝血蚕关在里面保存。不过它害怕孤独,你空闲的时候,记得打开匣子,让它透透气,最好你能跟它聊聊天,它是能听懂人话的。答应我,除了你自己以外,不要将它交给任何人保管。”冰鸾单手朝上,在掌心里变出了一只刻满冰花的精致小巧的冰匣子,将肩上的蓝血蚕轻轻地放进了冰匣子里,又轻柔地将匣子交到了南宫画雨的手里。 “好,我答应你,多谢你。”南宫画雨双手接过冰匣子,感激地回道。 “好了,你走吧。”冰鸾看着南宫画雨轻声说道,南宫画雨说了句保重,边御剑离开了。 南宫画雨离开后,冰鸾身旁搀扶她的小妖奴看着她说道:“公主,你赠他冰匣子是何意?蓝血蚕一旦被关在冰匣子里,它的药性和灵性也会被冰封住,而且你还能通过这冰匣子听到保管它的主人的声音,难道你爱上这男子了?” “扶我回冰雪国吧。”冰鸾高傲地藐视了一眼那个话多的小奴,对她身旁的几个小奴吩咐道,小妖女看见她的脸色不对,纷纷低下头,有的拿身体托着她,有的双手抬着她,谁都不敢多嘴了,捧着她朝雪山之巅快速地飘去。 第071章:蚀骨的冰匣子 天亮的时候,南宫画雨带着冰匣子回到了山洞里与东丘平朔他们会合,竺漓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地关心道:“上次魔尊将你打成重伤,也不知道你的内伤痊愈了没有,昨夜一夜的风雪,你顶着彻夜的风寒去寻蓝血蚕,你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恐怕还没等到我们聚集五方神器,你就先倒下了。” “昨夜情况特殊,以后我会注意的。”南宫画雨看着竺漓温声回道,只是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好似真的染了风寒了,他试着深吸了一口气,不禁疼得咳嗽了一声。 “你看,你都咳嗽了。”竺漓丝毫不掩饰她对南宫画雨的关怀,紧张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叹道。 “我没事,只是呛着了,我们该起程了,不知道下一个神器什么时候能出现。”南宫画雨轻声回道。 “他死不了的,你别一直盯着他看。”东丘平朔走到竺漓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看着她说道。 “哼!”竺漓还记着东丘平朔扇了她一耳光的仇,白了他一眼,陪着栀儿收拾好了行李后上到马车里去了。 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一齐坐在了马车前赶着马车,竺漓掀开马车的门帘对着南宫画雨说道:“你进来马车里面坐吧,你脸色不好,昨夜又奔波了一夜,让东丘师兄一个人驾马车就好了,反正他有的是力气。” 东丘平朔听出来竺漓的话里带刺,还是在气他打了她,他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笑着回道:“南宫师兄就喜欢跟我待在一起,所以你别自作多情了。” 南宫画雨无奈地瞥了一眼东丘平朔,淡淡地说道:“漓儿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大碍,晚点进小城以后找出客栈休息一下就好了。” “漓儿也是你叫的?你应该叫她师妹!”东丘平朔瞪了南宫画雨一眼,对他说道。 “又要你管闲事?我就喜欢南宫师兄叫我漓儿,听着亲切极了。”竺漓对东丘平朔厌烦地回道。 “他是我的人,就得跟我在一起。”东丘平朔背对着竺漓,挤眉弄眼地笑着,故意回道。 竺漓盖上了马车的门帘,坐在马车里忍着心底对东丘平朔的怨愤,低声叹道:“就你最讨人厌。” 马车驶过白雪覆盖的原野,进了一座小城,东丘平朔观察到南宫画雨的脸色过于苍白,匆忙找了家客栈,让大家入住客栈休息。他特意只要了两间厢房,一间让竺漓和栀儿一起住,一间是他和南宫画雨的。 “师兄,你该不会是真得了伤寒吧?你可是有仙根护体,我从小到大跟着你,还没讲过你得过伤寒。”东丘平朔看着平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南宫画雨问道。 南宫画雨只觉得衣袖里那只关着蓝血蚕的冰匣子散发出的寒意在一丝丝渗透进他的肌肤和骨骼里,他闭着眼睛轻声回道:“可能是我太累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南宫画雨这一觉睡得实在久了点,两天后也没醒过来,东丘平朔知道师兄这次的“病”不简单,普通的郎中大夫怕是治不好他,他只能想办法回一趟仙山找师尊,可又放心不下竺漓他们。 “师兄怎么了?这两天都没见过他。”晚饭的时候,竺漓着急地看着东丘平朔问道。 “他有事不在客栈,你别瞎操心。”东丘平朔撒谎道。 “你可别骗我。”竺漓盯着东丘平朔闪烁的眼神低声说道。 夜深了,竺漓还是无法入眠,她让栀儿悄悄潜入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的房间去探个究竟,栀儿变成了一朵栀子从窗户里飘进了他们的厢房,看见了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的南宫画雨闭目躺在床上,东丘平朔坐在他身旁唉声叹气。 “师兄,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你若再不醒来,我只能带着你还有竺漓和栀儿回忘尘崖了。”东丘平朔无奈地低声叹道。 栀儿听了这话,忙轻悄悄地从窗户缝飘回了竺漓的房间,她可不愿回忘尘崖,她看着竺漓说道:“东丘平朔果然骗了你,南宫画雨已经在床上昏睡了快三天了,我看见了他的脸色,跟死人差不多。” “真的?!”竺漓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穿衣穿鞋,一边往门口走去,打开房门就直奔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的厢房。 “东丘平朔,开门!”竺漓瞧着房门喊道。 东丘平朔听见了竺漓的叫门声,听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就猜测到了,这深更半夜的,忽然来敲门,估计是她发现了什么,以她那倔脾气,恐怕是不敲破房门看个究竟,是绝不会罢休的。 “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敲男人的房门,你好意思么?”东丘平朔开了房门,堵在门口,看着竺漓问道。 “你让开!”竺漓猛地一把,双手推开了东丘平朔,一进房门就看见了床上的南宫画雨,栀儿也跟了进来,东丘平朔关上了房门,一转身就看见竺漓不管不顾地坐在了床边,双手抓着南宫画雨冰冷的手。 “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带他看大夫?他都病成这样了!”竺漓怒视着东丘平朔责问道。 “你把手拿开。”东丘平朔冷声对竺漓说道。 “我不!”竺漓倔强地看着东丘平朔回道,心痛地趴在了南宫画雨的胸口,听见了他微弱的心跳声。 “起来!他是男子,你是姑娘,你这样贴在他胸口,抓着他的手,你还知不知道害臊了?!”东丘平朔恼怒地抓着竺漓的胳膊,想将她从南宫画雨的身上拉开,竺漓死活不肯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南宫画雨的手,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突然从南宫画雨的衣袖里掉出了那个冰匣子。 竺漓蹲在了地上,捡起了冰匣子,将冰匣子打开了,看见了里面那只已经睡着的蓝血蚕,她盯着蓝盈盈的血蚕说道:“也许这救过无数人性命的血蚕能够救他,我试试……” “糊涂!”东丘平朔一把夺过竺漓手里的冰匣子,朝她怒斥道。 “我要救他!”竺漓站了起来,想夺回冰匣子,可是东丘平朔将冰匣子高举过头,竺漓纵然踮起脚尖也碰不到东丘平朔的手。 “师兄是为了这冰匣子才生了这场怪病的,这是五方神器之一,三界仅此一只,岂能随便拿它治病,万一有什么闪失,让它死掉了,恐怕就算你救醒了师兄,他也断不会领你的情。”东丘平朔严肃地对竺漓说道。 栀儿注意到南宫画雨的眉头动了动,连忙对竺漓和东丘平朔说道:“你们别吵了,他好像要醒了。” 竺漓转身看着南宫画雨,又坐到了床边上,用力抓着他冰冷的手喊道:“南宫画雨,你醒醒!” 竺漓感觉到了南宫画雨的手指动了动,她握得更紧,盯着他的脸,发现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竺漓眼底的泪光,转而看向了东丘平朔。 “把冰匣子拿来,雪妖让我承诺过这东西只能由我来保管。”南宫画雨看着东丘平朔低声说道。 东丘平朔将冰匣子递到了床前,不料被竺漓一把夺去捧在了手里,她看着南宫画雨说道:“这东西一直在散发着刺骨的寒气,我捧着它,就直觉得浑身开始发冷,你都病成这样了,再将这冰冷的东西揣在身上,岂不是更加重了病情?你好好养病,我帮你保管这冰匣子,等你病好了,我还你便是了。” “拿来,雪妖肯将如此珍贵的东西给我们,是相信我们能言而有信,我答应她了,必须信守承诺。”南宫画雨看着竺漓低声说道,他虽然没多大的力气说话,但是眼神却是冰冷而坚毅的。 竺漓看着他冷峻的眼神,紧抱着那冰匣子从床边站了起来,倔强地回道:“哪有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宝物?什么宝贝冰匣子非要你来保管不可?我怀疑那雪妖在这冰匣子上施了什么高深的妖法,想要毒害你!” 第072章:妖女手段高明 “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雪妖乃雪山妖族的公主,落落大方,知进退守方寸,还菩萨心肠,怎会害我,你将冰匣子拿来给我,不然我让东丘师弟罚你。”南宫画雨看着竺漓严肃地说道,虽然话语是冷酷的,可他看竺漓的眼神却是温和的。 “我是小人?你才认识那雪妖多久?她将只虫子给你保管几天,你就将她捧上天去了。我就不还给你!你有能耐你自己起来跟我抢啊!”竺漓又气又恼,死死抱着冰匣子,看着南宫画雨回道。 “我……”南宫画雨扶着床沿竟然还真坐了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那冰匣子离开他的身体后,他竟恢复得如此神速,他开始怀疑竺漓的分析有可能是对的。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竺漓一直抱着这冰匣子,岂不是危险? “拿来。”南宫画雨直立着上身,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看着竺漓严肃地命令道。 “不给!”竺漓抱着冰匣子就往门口大步逃去。 “平朔,拦住她!”南宫画雨朝东丘平朔命道,东丘平朔一个箭步冲到了竺漓跟前,挡在了她身前,竺漓一时没反应过来,撞在了东丘平朔怀里。 “小芋头别调皮,听话,师兄让你交出这冰匣子。”东丘平朔看着撞在了怀里的竺漓,浅笑着对她说道。 “你们竟然都不相信我。”竺漓失望地仰视着东丘平朔,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下床的南宫画雨。 “拿来,小芋头要听话。”东丘平朔看着满眼都是委屈的竺漓,放低了声音,轻声对她说道。 突然,竺漓双手举起冰匣子,猛地一下,将手中的冰匣子摔在了地上,冰匣子碎了一地,蓝血蚕也被巨响声惊醒,在满是冰渣的地上不安地爬动着…… 竺漓被自己这一鲁莽的举动吓愣住了,她根本没有想要摔这冰匣子,可是刚刚好像有一股魔力驱使着她那么做。她看了看南宫画雨几乎冰冻住的表情,还有东丘平朔和栀儿吃惊的模样,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忙蹲下来,准备用双手捧起地上那只被吓坏了的蓝血蚕…… “你别碰!”南宫画雨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竺漓拉到了一边。竺漓脚下猜到了冰渣,滑倒了,双手撑地后仰着摔坐在了地上,手掌被冰屑割破了,可她根本没感觉到手上的疼,比起手上的伤,她的心更难过。 “平朔,去找一个小匣子来。”南宫画雨弯腰看着地上的蓝血蚕,对东丘平朔吩咐道,好在是大冬天,蓝血蚕只要不接触温热的物体就不会有事。 栀儿看见了竺漓的手在流血,忙跑过去将竺漓扶了起来,她实在很难真正喜欢上南宫画雨这样冷酷的男子,她看着竺漓说道:“他为了那只虫子,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不顾,又怎么会顾及你的感受呢?这是他第几次弄伤了?你还记得吗?” 南宫画雨冷傲地偏脸过去看了一眼竺漓的手指,白皙纤细的手指上在滴着鲜血,想起当初他拿玉研砸碎了小狐狸的前腿的事,心里不禁疼了起来,可是没有像当初对待受伤的小狐那样,去帮她处理伤口,而是故作漠然地转过身,接过了东丘平朔找来的小匣子,将碎冰块装进了小匣子里,再用一块冰托起了地上的蓝血蚕,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了匣子里。 “以后你不要管他的死活,他倒是没事,你看你自己手指上的伤,只怕以后会留下疤痕了。”东丘平朔看见栀儿在给竺漓包扎手指上的伤口,走过去心疼地叹道,说完转脸白了南宫画雨一眼。 “不用你关心我。”竺漓越来越不喜欢东丘平朔,从小到大,她都没被娘亲和哥哥打过耳光,反而被这个结实不到一年的师兄扇了耳光,她只觉得委屈至极,莫不是看在他是师兄的份上,她真想回他一耳光才解恨。 “瞒着你他的病情,就是担心你会做傻事。你瞧瞧你自己,砸坏了冰匣子,等春天了,这蓝血蚕岂不是要等死了?”东丘平朔看在竺漓的眼神低声教训道。 “我不是故意的。”竺漓望着东丘平朔回道,她知道自己就算自己再怎样解释,都没有人相信她真的是无心砸碎那冰匣子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顽固任性了?犯了错还狡辩?”南宫画雨将装着蓝血蚕的小匣子放进了衣袖里,走到竺漓跟前,盯着她手指上的伤口,漠然地轻声问道。 “你们都不相信我。栀儿,你信我吗?”竺漓看着栀儿问道,栀儿看着她,先是摇头,后又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在北方的雪山之巅,水晶宫般晶莹闪亮豪华的雪妖大殿内,冰鸾正妖娆地侧卧在她的坐榻之上,看着手中冰球里面的场景,那个冰匣子将南宫画雨身边发生的一点一滴都映射到了她手中的冰球里,冰匣子虽然在她的妖力的控制下,被竺漓摔碎了,但是还有一部分碎片残留在地上,一部分碎片被南宫画雨放进了那小匣子,蓝血蚕和南宫画雨他们几人的动态,她可以一览无余。 “看这小姑娘的眼神,我猜她一定深深恋着南宫画雨,还有南宫画雨看她的眼神,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冷漠,但是他背过身去的时候,眼底却溢满了疼惜。这对仙徒还想修仙?还想聚集五方神器?简直就是笑话!我劝他们早日弃仙道入凡尘,成亲生子算了。”冰鸾一手托腮,一手托着冰球,翘着兰花指,冷笑着讽刺道,可言语和神态里却夹杂着嫉妒。 “冰匣子的碎屑沾了那女子的血,我们已经在根据冰匣子投递过来的血印追查到她的身世了,她不是凡人,而是上古仙尊和狐族灵女的后人。”冰鸾身边的侍奴小妖对冰冷回禀道。 冰冷沉默了片刻,脸上的冷笑戛然而止,低声叹道:“有意思,忘尘崖竟敢收妖族之后为徒,尽管她有一半的血脉是仙尊的,但是忘尘崖自古就有门规,所有仙徒仙尊都不可娶亲,不可动情欲……这姑娘分明就是仙魔相恋遗留下来的孽根,忘尘崖不除掉她,反而留下她,有点不像姜尘漷的作风。” “公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妖奴低声问道。 “接下来等南宫画雨来找我啊!不出三天,他就会来到雪山脚下寻我,到时候你们就按照我的计划,去‘迎接’他。”冰鸾蜷缩了一下修长白皙的腿,妖娆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笑着回道,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狡黠。 果然,两天后,小匣子里的蓝血蚕就奄奄一息了,爬都爬不动了,南宫画雨担心它会死掉,孤身一人御剑飞行至雪山脚下,向两位守在山脚的小妖奴打听冰鸾的消息,说是有急事相求。 “公主与这蓝血蚕生死相依,蓝血蚕病危,公主也倒下了,还在雪宫大殿内修养呢。公主如此厚待你,竟愿意将她贴身养了五百年的蓝血蚕赠与你,该是有多喜欢你啊?”小奴按照冰鸾教给她说的话,对南宫画雨说道。 “姑娘你多虑了,公主她深明大义,为了聚集五方神器稳固三界太平,才将她的挚爱宝物交给我,绝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南宫画雨的回话也是早在冰鸾的意料之中,不过她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不是的,我告诉你一件秘密,你可千万别让公主知道是我透露给你的。我家公主这几天都在找雪宫里的画师画你的模样,将你的画像放于枕前,每天都会拿出来端详好多遍。小奴议论公主私生活可是死罪,你千万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只是心疼我家公主,才冒死将这件事告诉你。”小奴认真而忧虑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不愧是公主身边的妖奴,深藏的狡黠丝毫不输给她的主人。 第073章:雪妖的擒与纵 南宫画雨听了小奴的那几番讲述后,羞涩地低眼看着脚下的雪地,轻声叹道:“我只怕是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片深情了。这蓝血蚕是她的宝物,是我太冒昧,不该索要了她的宝物,害这蓝血蚕命悬一线,也连累公主病倒了。” “公主知道你们忘尘崖的规矩,她说过,她没有幻想过你会为了她而背弃仙道,她根本没想过让你知道她的心意,所以你别有包袱。我带你去见公主,她有办法治好这蓝血蚕。”妖奴按照设计好的套路,对南宫画雨说道。 为了完成使命,南宫画雨随着妖奴上雪山了,来到了雪宫大殿内,看见了穿着半透明的冰雪长袍的雪妖虚弱地躺在她的宝座之上,双眼紧闭。 见南宫画雨朝公主的卧榻走去了,那些伺候公主的小妖奴都一个个自行退下了,偌大的雪宫大殿内,只剩下南宫画雨和冰鸾。 “公主,很抱歉,我没有守护好你赠与我的蓝血蚕,它生病了。”南宫画雨远看着坐榻之上冰肌玉骨的雪妖公主,愧疚地回道。 “不要叫我公主,叫我的名字,冰鸾。”冰鸾睁开了眼睛,侧着身子看着南宫画雨轻声说道。 “冰鸾,你可有办法医治这蓝血蚕,三界的稳固太平,就要劳烦你出一份心力了。”南宫画雨不敢直视雪妖冰鸾的身子,因为她的衣裳是半透明的,身姿里的曲线和沟壑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拿过来吧。”冰鸾一副体弱无力的模样,看着南宫画雨已经羞红了的脸,轻声说道,朝她伸出了她的玉臂。 想来这也实在难为了从未见过女子身体的南宫画雨,他拿出了衣袖里的匣子,低着头看着脚下冰光闪闪的地板,一步一步挪到了冰鸾的卧榻前,边将匣子递给她,边愧疚地说道:“冰匣子被我不小心打碎了,真的很抱歉,没有守护好你的宝物。” 冰鸾伸长了手臂,竟用她的玉手抓住了南宫画雨的手,那一刹那,南宫画雨“吓得”手抖了一下,后退着,忙躲闪,雪妖接过他手里的匣子,顺带着还摸了摸他的手背和手指,南宫画雨匆匆地躲开了她,慌乱中看见了她半透明衣裳下的身体,羞涩得脖子和脸都红透了。 “你好像很怕我。”冰鸾侧卧着面对着南宫画雨,轻轻地打开了匣子,也不责问他为何没有照顾好的她的蓝血蚕,只是用左手的食指轻轻地挑起匣子里已经昏睡的蓝血蚕,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愧于面对你。”南宫画雨再也不敢抬起头来,只是低头看着地板,低声回道。 “抬起头来,不然今天你就别想再带走我的蓝血蚕。”冰鸾冷傲而多情地看着南宫画雨,对他说道。 南宫画雨无奈地抬起了头,看见蓝血蚕正趴在冰鸾裸露的左肩上,它已经醒了,还咬破了冰鸾的肩膀,在吸食着冰鸾肩上溢出来的蓝色鲜血。 “它在吸你的血……”南宫画雨愕然地看着冰鸾说道。 “没办法啊,你没有照顾好它,再不让它喝点我的血,只怕它是要丧命了。这才几天的时间,你要让我如何才能放心将它交给你?”雪妖冰鸾盯着南宫画雨的眉眼,轻声质问道。 “是我对不起你,真的很抱歉……”南宫画雨无奈地致歉道,也不再敢轻易做承诺。 “我真的不敢再将如此珍贵的蓝血蚕交到你的手里了,因为你不但没有信守承诺,还对我撒谎了。”冰鸾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说道。 “我……”南宫画雨心虚地低下了眼睛,不敢直视冰鸾的双眼。 “你如实告诉我,我的蓝血蚕是如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还有那冰匣子确实是你打破的吗?你不要骗我,我的妖奴刚刚已经下山去调查此事去了,她们总有办法打探我想要知道的事。”冰鸾故意试探南宫画雨的诚意,对他说道。 “实不相瞒,是我的一个师妹,她担心冰匣子的寒气伤了我的身体,才错手将它摔碎了,希望你不要责怪她。”南宫画雨如实回道,知道自己再撒谎下去,只会让精明老练的雪妖冰鸾对他越来越失望。 “你如此偏袒她,为了她,竟敢欺瞒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冰鸾狡黠地盯着南宫画雨的脸,轻蔑地问道。 “没,没有。”南宫画雨再一次撒谎道,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虚伪震惊到,没想到他竟为了竺漓一再撒谎。 “哦?是吗?”冰鸾只觉得眼前这男子可悲又可笑,故意为难他,继续追问道。 “是。”南宫画雨回道,声音低得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那好,我告诉我们雪山妖族的族规吧,若有人伤害到了雪山神物蓝血蚕,必须将其囚禁在雪山上的冰牢里,受五百年的冰寒折磨。如果你能秉公助我执行族规,我就再信你一次,将这蓝血蚕赠与你,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下山去吧,以后别再想从我手里索要走我们的雪山圣物蓝血蚕。你只需回答我,能不能做到,我不想听你为你的小师妹找的任何脱罪的理由。族规在此,我不能坏了规矩。”冰鸾故意刁难南宫画雨,对他刻薄地要求道。 “我答应你,不过,可否让我替她受过?”南宫画雨皱了皱眉,无奈地请求道。 “不行,必须是她本人来受过。”冰鸾毫不犹豫地回道,她内心醋意更是翻腾了起来,她没有想到南宫画雨对竺漓用情已经如此深刻,竟愿意替她受五百年的冰寒折磨。 南宫画雨冷静地思索了片刻,将此事的前后都连贯地思索了一遍,忽然觉得这雪妖冰鸾好似在故意刁难他,据他所知,雪妖天性纯良,当年为了祛除人界的瘟疫,是自愿拿出自己的血蚕救人的,他觉得这雪妖定是在考验他,他万不可为了私情武断抉择,让这雪妖瞧不起他,不再愿意将血蚕赠与他。 “师妹确实顽劣了点,你若真要罚她,我亲自去将她带上山来交给你。”南宫画雨一番深思后,对雪妖冰鸾回道。 冰鸾冷眼看着南宫画雨说道:“不用你去了,我的妖奴已经去‘请’她来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就直接按照族规处置她了。” 冰鸾的回答,让南宫画雨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她还真将竺漓抓到了雪山上,他有些担忧了,难道这雪妖真的要处置竺漓? “把她带出来!”冰鸾冷声命道,两个妖奴便应声押着竺漓从大殿内的一扇屏风后走了出来,原来竺漓从南宫画雨走进这大殿起,就一直被两个人妖奴押着藏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屏风后,妖奴对她施了妖法,让她无法发声。 竺漓难过地看着南宫画雨,对他说道:“你竟然可以为了讨好这女妖,为了得到她的虫子,而让我去坐五百年的冰牢,你知道五百年又多久吗?到时候,只怕我早已经是一堆白骨,可能连白骨都被这雪山的冰寒之气冻碎掉了!” 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里的悲伤和失望,他想解释,可又怕被冰鸾看破,只好将错记错,故作冷漠地回道:“为了三界苍生的太平,牺牲你一个人的性命,并不可惜。” “好!说得好!押她下去!”冰鸾站了起来,冷傲地瞥了一眼竺漓,对她的妖奴命令道,竺漓不再做任何反抗,只是最后再看了一眼南宫画雨的眉眼,心里直叹,与你如此深情,奈何深情错付。 第074章:冰牢里的热火 冰鸾为了考验南宫画雨的决心和定力,在竺漓被押去冰牢后,她对南宫画雨邀请道:“可否陪我下盘棋,你若赢了我,我就将这蓝血蚕赠给你,从此再不过问它的死活。” 南宫画雨强忍内心的疼痛,漠然地回道:“好。” 这一盘棋,足足下了四个时辰,南宫画雨果然定力不凡,他的每一步棋都落子干净利落,尽管冰鸾想与其斗智斗勇,最后还是输给了他,她心里不痛快,为了见识这个男子到底能有多狠绝,为了师命和天下苍生到底能做出怎样的牺牲,她竟邀请南宫画雨一起随她去冰牢探望竺漓。 当冰鸾带着南宫画雨来到了寒气蚀骨的冰牢外的时候,隔着坚硬的冰柱子,南宫画雨看见了已经被冰牢里的寒冷冻得躺在冰牢的地上不能动弹的竺漓,看见她全身从头到脚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层薄薄的冰霜,唯有那双含泪的眼眸,似乎还有一丝生气,在无力地看着他…… 南宫画雨难过得闭了闭眼,不忍再看那冰牢里的竺漓的模样,只是转身看着冰鸾问道:“现在可以将你的蓝血蚕给我了吗?” “拿去吧,临别前你就不需要进牢里去与你的小师妹道别吗?”冰鸾被南宫画雨的坚忍和定力打动,决意将蓝血蚕交给他,她用自己上千年的法力变出一个精致的冰匣子,这次的冰匣子遇火不化,更不会被摔碎或击碎,她将蓝血蚕关进了冰匣子里,交给了南宫画雨。 南宫画雨接过冰匣子,握在手心里,看着冰鸾问道:“她会死吗?你这样关着她,她能撑多久?” “怎么?后悔了?她能活多久,都看她自己的造化,我可说不准。”冰鸾故作冷血地回道。 “我有话要单独跟她说,不知公主可否愿意给我们一点时间……”南宫画雨终究不够狠绝,他怕竺漓撑不过去,很快就会死在冰牢里。 冰鸾看着南宫画雨眼底的落寞和无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轻声回道:“没问题。” 说完,冰鸾就打开了冰牢的大门,之后就离开了。南宫画雨走进了冰牢里,双手抱起了地上的竺漓,他坐在一块冰石之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难过地喊着竺漓的名字,可是竺漓的全身早已被冻僵了,嘴唇都张不开了,只是眼睛还在闪着亮光。 “你要撑下去,等我聚齐了五方神器,我就来替你求情,如果公主还是不肯放了你,我就在这冰牢里陪着你,你要等我。”南宫画雨忍着悲伤,在竺漓耳边轻声地说道。 “你是爱我的……”竺漓心底暗自叹道,眼角溢出的泪水顷刻间被冻得凝固在脸庞上,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泪,更是心如刀割。 “等我……”南宫画雨只恨自己身不由己,他看着竺漓的双眼,低声地对她说道。 竺漓努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南宫画雨懂了她的意思,她是答应了会等他。他看了看四周和冰牢外,所有的妖奴都已经离开了,他终于肯放肆一回,附身吻住了竺漓的冰冷的唇。 这深情的一吻,瞬间就化开了竺漓唇上的薄冰,很快,竺漓全身的薄冰都融化了,她轻轻地抬起双臂,试图去攀附南宫画雨的身体,试图索要更深的吻,她醉在了这冰冷地牢里热烈的拥吻里…… 可南宫画雨在她最渴望得到更深的回应的时候,将她推离了自己的怀抱,因为他知道,再这样缠绵下去,他就要铸成大错了。 这是竺漓第一次得到南宫画雨主动的拥吻,她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肯罢休,她扑在了南宫画雨身上,倔强而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唇,向他索要爱的激流,她一手搂着南宫画雨的脖子,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她心里想:能够得到你的爱,坐五百年的冰牢我也甘愿……” 南宫画雨终究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有着仙根的凡人,在爱欲的折磨和勾引下,他无法再克制自己,为了防止闯进来的妖奴看见了他们的缠绵,他只手朝天使出了仙术,瞬间,红色的峦嶂将他们二人包围了起来,他抱着竺漓,将她翻至身下,放肆地给了她最刻骨的温柔…… 等在冰牢大门口的冰鸾看着手中冰球里面的南宫画雨和竺漓,忽然冰球里面的人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红色的阴影,她看不到冰牢里面的情况了。 “公主,那南宫画雨不会是施了仙术,将那女子带走了吧?”冰鸾身旁的小妖奴紧张地揣测道。 “这是忘尘崖的天障术,他们还在地牢里,只是他不愿让我们看见……”冰鸾大致猜到了冰牢里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怅然,虽然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当中。 可是她算错了,南宫画雨并未彻底发泄他的情欲,他只是深吻了竺漓,然后将自己体内一半的仙元传给了她,让她能依靠体内的仙元在这冰牢里多撑一些年月。 离别前,在红色的屏障内,南宫画雨看着竺漓说道:“等我离开仙道,我一定十里红妆娶你,等我回来。” 南宫画雨离开了,竺漓守着最后那段温暖的回忆,竟无怨无悔地待在了冰牢里,不做任何的挣扎。 “又一个牧天风。”冰鸾得知南宫画雨已经离开雪山之后,她坐在她的雪宫大殿内,冷笑道,她认为南宫画雨与竺漓最后会像牧天风和夕嫣一样,走向爱恨两难,最后生离死别。然而她错了,南宫画雨真的不是牧天风,在他陷得最深的时候,他克制住了私欲,没有解开竺漓的衣裳,而竺漓,更不是当年那个痴情苦执的夕嫣。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东丘平朔和栀儿终于盼回了南宫画雨,他们二人看见南宫画雨的第一句话都是在问他竺漓去哪儿了。 南宫画雨知道东丘平朔的火爆脾气,还有栀儿对竺漓的忠诚,如果他们知道竺漓被关在了雪山的冰牢里,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救她,到时候必定会闯下大祸,耽误了正事。 “她是狐族的后人,有一方神器被狐族守护,我让她去游说狐族交出神器,等她得到了神器之后,就会去忘尘崖等我们会合。”南宫画雨看着东丘平朔和竺漓撒谎道。 “嗯?你让她单独行动?她行吗?”东丘平朔只觉得有些蹊跷,疑惑地问道。 “狐族领地如今不许生人闯入,闯入者都是有去无回,竺漓身上淌着狐族的鲜血,他们是三界最团结的妖族,不会伤害自己的族类,我们去了反而会妨碍她,你就放心吧。别小看她的能耐。”南宫画雨继续编织着他的谎言。 “她怎么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栀儿也觉得有些太突然,低声叹道。 “兽皮图突然显现异象,情况特殊,我与她也是临时做的抉择。她让我传达她对你的期望,希望你耐心跟着平朔寻找其他神器,也许将来有一天,立下功劳,也能获得仙位。”南宫画雨的谎言越编越像真的了。 “她让栀儿跟着我?她就不怕我吃了这香甜的小花妖吗?”东丘平朔看了一眼可人的栀儿,对南宫画雨调侃道。 “你敢吗?你不怕她回来拆了你的骨头?”南宫画雨忍住内心所有的黯然和悲伤,故作轻松地看着东丘平朔反问道。 “那可不一定。”东丘平朔一副浪荡的模样,嗅了嗅栀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栀子花香,轻笑着回道。 终于让东丘平朔和栀儿完全相信了自己的那一套谎言,南宫画雨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了,可是夜深的时候,他却难以入眠,脑海里全是竺漓趴在他怀里给予他的千般温软万般柔情,而他却不能放肆地去爱她,想着冰牢里的极寒和寂寞,他又心疼了起来,不知道哪天才能放下自己肩上的使命,去与她共赏人间的烟火。 第075章:魔道无头双煞 兽皮图沉寂了整个冬天,南宫画雨有些沮丧,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担心冰牢里的竺漓的安危,可是他不能再去看她了,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时间漫流如长风,看不见它的源头,也抓不到它的结尾。岁月如刻刀,一刀一刀刻在了南宫画雨的内心深处,深夜无人在旁的时候,他时常会偷偷拿出那副他私藏在衣袖里的竺漓的画像,难过地将画捧在怀里,忍泪哽咽着…… 四年的时间,他们游走在人间,寻不到剩下的四件五方神器的蛛丝马迹,为了维持生计,南宫画雨在小城里开了一间医馆,救死扶伤的同时,也能集赞一点过日子用的钱财,东丘平朔和栀儿都成了他的帮手。 北漠草原的春天,还是有些寒凉,四年未见到竺漓的夷盟云耿,已经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对她的思念,一天傍晚,他让那位自称是得道高人的梵涅帮他算算竺漓的下落。 梵涅拒绝帮他,他大怒,再也听不进他的劝说,拿着他的宝刀指着梵涅的脖子逼问道:“告诉孤,她在哪儿?!孤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她在哭,她说她很冷,孤要去寻她!你再不肯说实话,孤就一刀隔断你的喉咙!” 梵涅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对夷盟云耿说道:“夷盟把刀放下,我好好帮你算算,你千万别杀了我。” “快点算!”夷盟云耿拿开了刀,看着梵涅高声说道。 梵涅闭上了眼睛,掐指回道:“雪山之巅,冰牢之下。”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夷盟云耿焦急地崔问道。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她已经被囚禁在雪山上的冰牢里四年有余了,可能你们从小生活在一起,有了心灵感应,你才会常常梦见在她在哭在说她冷,这雪山的冰牢,常人如果被关进去,是活不过半日的,她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她身体里流淌着狐族和仙尊的血液。”梵涅如实地回道。 夷盟听到这个消息,皱着眉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上,沉思了片刻,对梵涅说道:“孤要你帮孤去雪山冰牢救她出来。” 梵涅为难地回道:“夷盟这可真的是强人所难了,那雪山之巅住着千年雪妖,她既与妖魔结缘,又与仙山上的几代仙尊都有过来往,还是人族的大恩人,她一定是得罪了那千年雪妖,才会被囚禁在冰牢里,你让我去雪山救人,实在难于登天。” “孤不管!孤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她!”夷盟云耿霸道地回道。 “不惜一切代价?难道夷盟连我们秘密进行的那一项巨大的工程也不管不顾了吗?”梵涅冷静地盯着夷盟云耿的双眼,问道。 “暂时不管了!孤要去救她!你不帮忙的话,孤就自己率领军队去雪山!孤现在就去清点兵将!孤一天都等不了了!”夷盟云耿说完话就起身往宫殿外走去。 “没想到平日里沉稳智勇的夷盟会一时间为了那女子彻底乱了方寸,难道你为了这女子可以不顾屠巨国将士性命的安危?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你带着那些将士去雪山劫冰牢,恐怕所有的人都是有去无回。人与妖界对抗,有如以卵击石 。”梵涅在夷盟背后失望地大声说道。 夷盟云耿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梵涅失落地问道:“那你说,孤该怎么办?孤不可能不救她。只要你能帮孤救出她,孤什么都听你的!” “想与妖对抗,只能与魔为伍,然而凡人想讨好魔界,就好似与虎谋皮。这就要看夷盟你的胆识和气魄了,我只能给你指路,无法替你犯险,我虽离开仙山多年,但一直恪守仙道,绝不与魔为伍。”梵涅看着夷盟云耿平静地回道。 “与虎谋皮就与虎谋皮,孤自幼在山上打猎,当了十几年的猎户,又不是没猎杀过老虎!你且告诉孤该如何与魔界取得联系,孤要跟他们借兵攻打雪山妖族。”云耿狠绝地看着梵涅,做好了孤身赴魔界借魔兵去攻打雪山妖族的准备。 “你是屠巨国的夷盟,此去一定要速战速决,其实与魔界沟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灵魂交给魔界通道上的无头双煞,只要你愿意交出自己的灵魂,他们就会愿意帮你的忙。”梵涅心机深藏,看着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夷盟云耿说道。 “交出自己的灵魂?那孤不是就死了吗?”夷盟云耿诧异地问道。 “不是的,放心,你不会死的,魔界里的死人已经够多了,他们不会要了你的性命的。”梵涅低沉着声音答道。 “那交出自己的灵魂后,孤还知道自己是谁吗?还记得漓儿吗?”夷盟云耿有些担忧地问道。 “放心吧,你不会失去任何记忆,反而会得到魔界赐予你的新的力量,那力量足以让你抵抗千年雪妖。”梵涅阴冷的眼神里泛着寒光,低声回道。 “好!快告诉孤,怎么找到魔界通道?”夷盟云耿迫不及待地问道。 “难道夷盟你就不怕自己入了魔道后,再也无法回头?”梵涅故作忧虑地问道,他明明知道夷盟为了竺漓已经失去了理智。 “孤不怕!你别废话,别浪费时间,孤要救她!你快告诉孤,魔界通道在哪里?!”夷盟云耿有些迫不及待了。 梵涅内心一阵冷笑,脸上却一副肃然,他看着夷盟说道:“你闭上眼睛,释放你内心深处杀戮的欲望和对你心爱的女人的情欲,彻底地释放它们,不要顾及世俗的任何枷锁,很快,你就会在黑暗里看见一条长长的阴冷的通道,你控制自己的意识,朝里面走去,你就会遇见魔界通道里的无头双煞……” 每个人内心都深藏着一头恶魔,从小屠戮野兽的夷盟云耿更是不例外,他虽本性善良,但内心对竺漓积压已久的思念和情欲,让他潜意识里早就越陷越深,离魔道只有一步之遥。 很快,为了竺漓,云耿遁入了魔道,在魔道中遇见了无头双煞,是两个没有头颅的恶鬼,恶鬼身上衣衫破烂,一男一女,男无头鬼的下半身是裸露的,女无头鬼的一对丰满的胸部暴露无遗,破布遮掩着她的下半身,双腿之间的草原和沟壑若隐若现。 “你可否愿意让我们二人一人咬你一口?”无头双煞面对着夷盟云耿同时问道,他们虽然没有脑袋,可仍旧能够在黑暗里发出恐怖阴森的声音。 “没有脑袋,如何咬我?”夷盟云耿诧异地问道。 “你就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无头双煞恶狠狠地回道。 “愿意。”夷盟云耿回道。 “好……”话音刚落,夷盟云耿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像是被两头恶狼一前一后咬住了脖颈,剧痛无比,他疼得失去了知觉。 当夷盟云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屠巨国王宫的大殿内,而梵涅还在他眼前,只是他不知道他自己的额头已经多了一道恶魔之焰,这是被魔界刻上了印记的凡人的特有的标识。 梵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着夷盟云耿说道:“去吧,雪山之巅,有你最爱的人在等着你。” 夷盟云耿眨了一下眼睛,转身便朝门外飞速移去,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顷刻间便在梵涅眼前消失了。 梵涅终于邪恶地笑了起来,心里直叹:跟着你四年了,好不容易才说服你动用举国人力建造地宫,原来计划地宫完工之日,再按照预谋引你入魔道,没想到那小丫头竟然被千年雪妖关了起来,惹急了未真正相信过我的你,让你这次彻底听了我的指示,真是天助我也…… 第076章:倾覆雪山妖族 夷盟云耿来到了雪山之巅,抓起一只小妖便怒声问道:“地牢在哪里?” 小妖惧怕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地牢的方向,她只是新来不久的小妖奴,可云耿却像捏碎雪球一样,将小雪妖的脖子捏断了,不远处的几个小雪妖看见了这一幕,忙飞至雪宫,告知冰鸾外面发生的事情。 “哪来的狂徒?!竟敢杀我的妖奴!”冰鸾从坐榻之上愤怒地坐起,双脚腾空而起,飞至雪宫门外,看见云耿正杀气腾腾地朝她走来。 “你就是那千年雪妖?!放了孤的漓儿!”夷盟云耿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看着雪妖冰鸾大声呵斥道。 “你是谁?”冰鸾看了看云耿手里那把萦绕着黑色魔烟的弯刀,又看了看他额头上的黑色火焰的标识。 “孤是漓儿的夫君!你还不放了孤的女人?!”夷盟云耿高声回道。 “漓儿?竺漓。她不是忘尘崖的女弟子吗?她的大师兄南宫画雨已经默许我关押她了,她四年前伤了我的蓝血蚕,这是她必须承受的惩罚!”冰鸾看着满眼杀气的云耿,冷傲地回道,不过,她低估了眼前这个男子的能耐。 “谁都没有资格关押孤的女人。孤最后问你一次,你放还是不放?!”云耿看了看手里的弯刀,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脱俗的千年雪妖高声问道。 “不放,难道你能杀了不成?”高傲而自觉不凡的冰鸾瞪着云耿的眼睛讽刺道。 “孤从来不会亲手杀女人!看来今天要破例了。”云耿挥起弯刀,狠绝地朝冰鸾砍去,冰鸾急速后退着,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躲得过这一刀,却没有料到这个她从未听闻过的小魔,竟然法力惊人,魔刀散出的杀伤力远远超过了她的意料,她被魔刀砍中了手臂,瞬间,蓝色的鲜血从她的冰晶一样的肌肤上流淌而出。 冰鸾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对手了,提高了警觉,并且召唤了雪山之上所有的妖族,齐心与这个来历不明的狂徒做抗争。 几百只雪山小妖很快就聚集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向云耿杀来,雪地上翻起滚滚白色的尘埃,云耿高举弯刀,狠狠地劈向来势汹汹的小妖们,瞬间,大地开裂,那些小妖有的被刀光杀死,有的掉进了脚下裂开的缝隙里,有些小妖躲闪过了刀光和裂缝,来到了云耿周围,将他团团围住,对他进行攻击。 这些小妖满嘴都是冰刀一样的獠牙,双手的十指犹如刺刀一样锋利,他们前仆后继地扑向云耿,拼了命地撕咬着云耿,哪怕咬到或者挠到云耿后,瞬间就会被云耿的大刀砍成两段,身首异处, 厮杀了半日后,云耿已经杀到了冰牢大门外了,他的脚下堆满了雪山妖族的尸体,他全身也已是伤痕累累,从脸上到身上,手臂上,手指上,几乎全身都是血痕,已经很难看出他原来的模样了。 冰鸾的腹部也被云耿砍了一刀,整个雪山上尸横遍野,冰鸾眼看着雪山上的妖族几乎要被云耿屠戮殆尽,她后悔当初答应了她那个老朋友的秘密请求,帮忙找个理由关押住竺漓,如今才四年,就给雪山妖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别打了!再打下去,我上千年修行的雪山妖族就要被灭绝了!让他去冰牢带走竺漓!”冰鸾捂着腹部不断流着鲜血的刀伤,无力地看着最后剩下的那十几个小妖说道。 小妖听令后,纷纷不再抵抗云耿,云耿只觉得额头和发髻里渗透下来的鲜血模糊了自己的双眼,他拿刀屠杀抵抗者的姿势已经僵硬住了,只听见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让睫毛上的血滴顺利滴落到眼睑下,再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脚下的路。 云耿大步走到了冰牢外,用他的魔刀一刀砍断了冰牢的牢门,看见了已经陷入了昏死状态的竺漓躺在冰牢里的石床上,他扔掉了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的魔刀,奔至竺漓身前,双膝重重地跪在她身旁,双手将她从地上抱起,紧紧地抱在怀里,难过地一边轻轻摇晃着她冰凉的身子,一边用已经嘶哑的嗓子努力喊道:“漓儿醒醒,孤来救你了,孤带你回屠巨国。” 云耿眉间伤口上渗出的鲜血滴落到了竺漓的脸上,滚烫的鲜血落在她冰冷的肌肤上,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这个满脸都是伤痕和血迹的人,吓得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想要挣脱这个恐怖的“陌生人”的怀抱,却不料他将她抱得更紧。 “漓儿,漓儿不怕,是孤,你看……”云耿看着怀里满脸惊恐的竺漓,一边只手抱着她,将她贴在怀里,一边用另一只手努力地擦着脸上的血迹,可是他手上的鲜血更多,越是用手擦脸,脸上的血痕越是恐怖,竺漓越是难以辨认他的模样。 竺漓还是无法辨认出云耿来,因为模样和声音都不像,他脸上的伤痕太可怕了,到处都是血迹,身上和双手也是,声音也是嘶哑的,竺漓只觉得他的眼神很亲近,她伸出一只手去触摸云耿的眉眼,疑惑地轻声问道:“你是哥哥吗?” “是!是!”竺漓终于认出了自己,云耿再次用双手将她抱进怀里,那一刹那,他觉得身上所有的伤痛都不疼了。 “哥哥,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是谁将你打成这样的?”竺漓昏睡太久,意识有些模糊,看着云耿满身血淋淋的伤痕心疼地问道。 “孤没事,一些想阻拦孤来救你的小妖而已,已经全部被孤杀掉了。走,跟孤回屠巨国。”云耿抱着竺漓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再捡地上那把弯刀了,他担心将弯刀带在身上,会不小心硌到他怀里的竺漓。 当云耿抱着竺漓来到了冰牢之外的世界时,竺漓看见了满山坡堆积着妖族的尸体,白色的雪地都已经被死去的妖族的尸体里流出的鲜血染成了深蓝色的了。 “哥哥,他们都是你杀的?”竺漓看着云耿血淋淋的侧脸问道。 “孤也不想杀他们,是他们挡了孤的路,不让孤带你走。挡我者死!”夷盟云耿霸道回道。 “哥哥,你不该杀他们,我是自愿待在冰牢里的。”竺漓无力地躺在云耿的怀里,看着他低声说道。 云耿踏着雪山上的积雪,抱着竺漓,一路轻飞至山脚下,看着怀里的竺漓问道:“为什么你要自愿待在冰牢里受折磨?” “南宫师兄说过,他会回来说服雪妖公主,让她放了我,你如今为了救我,杀了这么多雪妖,我担心以后他们会将这段仇怨归于忘尘崖……”竺漓回道。 “又是他……他如果让你死,你是不是也心甘情愿?”云耿忍着胸中的怨火,看着怀里的竺漓问道。 “不会,我不会为了他去死。”竺漓果断地回道。 “孤可以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孤不要你待在那个冰冷的地牢里,孤要你奔跑在开满鲜花的草原之上,孤要你……”云耿凄然浅笑着,看着怀里的竺漓,深情地说道,可忽然被竺漓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唇。 “谢谢哥哥。”竺漓不愿再听下去,她害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心动,会心疼,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设想进云耿为她编织的美梦里,因为云耿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所有的喜好,这样好的男子,可为何偏偏不是她的亲哥哥,而是一个青马竹马的情郎呢?偏偏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再腾出一片空地来珍惜他的这份深沉厚爱。 在竺漓用纤指堵住云耿的嘴唇的时候,云耿猛地将她的细指轻咬在了嘴里,满目情欲地看着她,竺漓只觉得一阵激流从云耿的唇舌传递到她自己的指尖,又瞬间传遍她的全身,她吓得慌地一下将手抽离出来,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第077章:谎言下的婚礼 “不要再拒绝孤了……”云耿忧伤地看着竺漓的眼睛,轻声哀求道,他似乎已经预测到她将要跟他说什么了。 竺漓沉默了片刻,云耿的心思,她全都懂,可她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和兄妹情谊,没有男女之情,她难过地低声问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做一对兄妹吗?” 夷盟心痛地闭了闭眼睛,他就知道漓儿会对他说这种话,他思虑了一下,对她轻声说道:“随孤回草原去住一阵子吧,现在你连站起来的体力都没有,等你养好了身子,你想去哪儿都行。” “我不要回屠巨国。”竺漓低声对云耿说道,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忘尘崖,她答应过南宫画雨要老实在冰牢里等他来,可是她却被云耿从冰牢里救了出来。 “那你想去哪儿?忘尘崖吗?”云耿无奈地问道。 “送我回冰牢吧。”竺漓思来想去,最后凄然地淡笑道。 云耿怒了,对竺漓说道:“你知道孤将你从冰牢里解救出来付出了什么代价吗?你竟还想回那比死人呆的地方还要阴寒的冰牢?!你从小就任性,从小孤就惯着你,这次孤决意不再由着你了!” “自从你摇身一变成为了屠巨国的夷盟后,你就不再是以前那个云耿哥哥了。”竺漓看着云耿低声说道,她的筋骨已经被地牢的寒气侵蚀,大半身都是瘫痪的,只能无力地躺在云耿的怀里,连抬手都要费尽力气。 “孤不是你的哥哥!孤要娶你,今天回去就成亲,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你说什么都没用。”云耿被竺漓惹怒了,抱起她就脚踏乌云,飞在了高空中,朝着北漠草原中心的屠巨国飞去。 “你可以娶我,如果你不在乎娶到只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看着云耿眼神里的决绝,竺漓知道这次他不会再妥协了,她心里只有南宫画雨。 云耿不再回应竺漓的话,只是在心底暗暗感叹:总有一天你会爱上孤,会明白孤到底有多在乎你。 回到屠巨国后,云耿让侍女伺候竺漓洗浴更衣,给她上红妆穿嫁衣,他命手下的心腹将士亲自办理婚礼的相关事宜,之后宣来了梵涅,对他说道:“孤今天要娶她,你要你办好两件事,一件事是让孤的身上和脸上的伤在今天晚上成亲之前痊愈,另一件事是调理好她的身子,让她能够跟孤行礼。” “是。只是,夷盟啊,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调理好她的身子,她有了力气站起来,她会不会逃跑?”梵涅阴阴地盯着夷盟额头中间那个恶魔之焰的黑色标识,低沉着声音问道。 夷盟怒视着梵涅,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瞪着他命道:“那就想办法让她不想逃走,她如果逃走了,或者做了什么轻生的傻事,孤要你偿命!” 梵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夷盟,发现入魔道以后的他真是性情大变,已经丧失了部分的理智和人性,动不动就想杀人。虽然引云耿入魔道一直都是梵涅计划当中的事情,但是他看着此时的云耿,又有些担忧,担心他入魔道太深之后,会不再听他的指挥,甚至会杀了他,他在想,他得替自己找一道“护身符”。 梵涅用仙草加邪术,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治好了云耿身上和脸上的伤,云耿大喜,让他赶快去按照吩咐治好竺漓的“病”,梵涅来到了竺漓的寝殿内,给她奉上了一碗汤药,竺漓不肯喝,被他强制灌了下去,喝下汤药后,竺漓就神志不清了。 “我要给她施仙术,你们先下去吧。”梵涅屏退了寝殿内所有的侍奴。 侍奴都退下后,梵涅看着卧在床榻上的竺漓轻声问道:“我是谁?” 竺漓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海像被什么洗空了,可又时而突然闪现起一些奇怪的画面,她下意识地去捕捉那些画面,可是却引来蚀骨的剧痛,她只能放任那些画面从自己的脑海里一点点流失…… “你是谁?”忽然,竺漓竟忘了眼前这个一脸阴谋的道士是谁了,呆滞地看着他问道。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叫我梵大夫吧,你大婚在即,却忽然得了恶疾,是我医治好了你,今夜你就要嫁给你最心爱的男子,他是屠巨国的夷盟,你将成为夷盟的夫人,成为整个屠巨国的女人们都羡慕的女子。”梵涅盯着竺漓的眼睛灌输道。 竺漓看着梵涅发着寒光的眼睛,她记得自己深爱着一男子,可是却不记得他的模样,更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心里有个人影,独坐在一角,背对着她,而梵涅对她施用了一种极阴暗的邪术,可以在她半清醒的状态下,将一些虚假的事情植入她的脑海里。 “我,我是谁?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不记得他的模样了?”竺漓看着梵涅着急地问道。 “你叫竺漓,与夷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生爱慕,半年前你生了一场大病,高烧难退,是我用仙药保住了你的性命,你昏睡了半年,可能因为刚醒来,你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了,夷盟是你最爱的大英雄。”梵涅继续“催眠”着竺漓,虽然他也不敢确定竺漓多久能清醒过来,可能一会儿大婚的时候就会醒悟,可能要到与夷盟“行礼”的时候,也可能更久以后醒来。 “哦,我好像记得是有个男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叫他哥哥……”竺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努力地回忆道。 “是。在屠巨国,哥哥也是情郎的意思,你刚醒来,不要太着急去回忆以前的事,不然你会生头疼病的,让小奴给你换上嫁衣画上红妆吧,吉时快到了。”梵涅有些紧张,他担心竺漓很快就想会想起一切来,他用的邪术好像对竺漓的作用不大。 “嗯,谢谢梵大夫的救命之恩。”竺漓恭敬地回道。 梵涅出去了,命侍奴们不要乱说话,让他们赶紧给夷盟的准夫人换上嫁衣,给她打扮上…… 入夜的时候,大婚开始举行了,竺漓与夷盟的婚礼仪式空前绝后地隆重,让正夫人阿兰娜看了都嫉妒不已,她带着四岁的儿子,坐在宴席中最靠近婚礼仪式举行的地方,夷盟的每一个眼神,她都看在眼里,她看得出来,夷盟很爱竺漓,一种悲凉忽然袭上她的心头,她想起来了她与阿尔衲的婚礼,她看了看身旁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爱着的到底是阿尔衲,还是模样神似阿尔衲的夷盟云耿,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有孩子就够了。 仪式的尾声,新人要喝交杯酒,夷盟端起酒杯递给了竺漓,自己又端了杯酒,看着眼前美艳如朝花的竺漓,他的心已经醉了,只是他发觉竺漓的脸色不对,虽然红胭脂遮掩了她苍白的脸,但是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整个人都是飘忽忽的,夷盟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她会在隆重而热闹的婚礼现场昏倒。 果然,交杯酒刚举至唇边,竺漓就生生闭上了她那双满是星光的眼睛,手中的酒杯也掉在了地上,酒洒了一地,引来周围宾客的一阵唏嘘声,在屠巨国,婚礼上洒了交杯酒,是大忌,预示着新人日后会分离。 夷盟已经顾不上周围人的眼神和议论了,他一只手将晕倒的竺漓揽抱进怀里,一只手就近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然后用双手将竺漓拦腰抱起,抱着她走到了已经被布置得十分喜庆的正殿内,将她轻轻地放在铺满红色野玫瑰的大床上,夷盟发现漓儿的衣袖里还收藏着那支玉笛子,他将那玉笛子取了出来,私藏了起来。此时,在婚礼现场目睹了竺漓昏倒的梵涅早就自觉地跟了过来。 “孤让你确保她能顺利与孤举行婚礼,可你都看见了,她连酒杯都端不稳,现在又昏迷不醒了,你希望孤如何治你的罪?!”夷盟心疼地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竺漓,背对着梵涅低声而气愤地责问道。 梵涅作出一副恐慌的模样,低着头卑微地问道:“是我大意了,不过希望夷盟在责罚之前先想清楚,是要我用药将她从昏睡中救醒过来,还是就这样让她睡着,今天可是你们的大婚日,她如果醒过来了,万一什么都记起来了,你确定她还会愿意嫁给你吗?” 第078章:大霸王硬上弓 夷盟猛地回头,厌恶地怒视着梵涅说道:“亏了你还是修仙之人!她已经是孤的妻子了,孤当然希望她能醒过来,难道你认为孤会趁她昏睡的时候强占她的身子吗?我看你是越来越自作聪明了!” 夷盟这一声怒斥,吓得梵涅后仰了一下身体,他看见了夷盟额头被修饰掩盖住的魔界黑焰的印记发出了幽幽的红光,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一动怒火就入魔…… “哥哥……”忽然,竺漓竟醒了过来,可能是夷盟的怒斥声太大,将她惊醒了过来,夷盟又转而看向了躺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之上的竺漓,一种原始的欲望在冲击着他的身体,他朝身后的梵涅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出去。 梵涅看着夷盟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冷笑,他退下了,将寝殿的大门关上了,对门口侍候的小奴吩咐道:“不论听见了什么,都不要冲进去,更不要说出去,否则你们会搭上自己的小命,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小奴纷纷点头哈腰,示意领悟了梵大仙的意思,梵涅挥了挥手中的拂尘,扬长而去,心底好不自在舒畅,准备着隔岸观火,看一场好戏。 “漓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夷盟轻轻摸着竺漓的脸,看着她灵动的双眼,轻声问道。 “我没事,只是刚刚在喝交杯酒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些事,可当我努力去回忆它们的时候,我突然头疼欲裂,就昏了过去,现在好多了,只是我又忘了刚记起来的一些事。”竺漓看着夷盟的脸,轻声回道。 “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夷盟忽然严肃地看着竺漓说道,他害怕竺漓会想起所有的事。 “为什么?”竺漓觉得很奇怪,哪有夫君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的? “孤,孤是担心你又昏了过去,今夜可是你我的大婚之夜,孤可不想守着一个睡美人……”夷盟急速地转移话题,开始用手指拨开竺漓脖子上的衣扣…… 竺漓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现实,她用双手抓住了夷盟正在给她解衣扣的大手,可是夷盟并未停下来,欲火攻心,已经不是理智能够得住情欲的时候了,加上他已渐入魔道,只会越来越背驰最初那个善良温厚的自己。 “哥哥……”竺漓双手试图推开已经朝她压下来的夷盟云耿,可是夷盟嗅着竺漓的体香,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竺漓看着他额头中间的火焰之印变得越来越红,看起来像是有团火在他的双眉间燃烧。 虽然记不起往事,虽然已经糊涂地嫁给了夷盟,但是竺漓本能地觉得她还没有准备好,她拼力地抗拒着,可最后还是被夷盟脱光了衣裳,魔道中人,最受不了情欲的折磨,除了寻求对的途径彻底释放欲望的魔火之外,别无太路可寻…… 床榻四周的大红的帷帐在不停地摇晃,红嫁衣和红肚兜被夷盟扔出了帷帐外,床榻边缘有花瓣不断被震落到地上,一片又一片血红的野玫瑰花落在了一件被夷盟扔出帐外的苍白的内衫上…… 竺漓的挣扎和呻吟都是徒劳的,这些无力的挣扎和狂乱的呻吟声只会愈发催发一个入了魔道的男人内心挤压已久的原始欲望。 当上屠巨国的夷盟后,云耿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临幸了太多女人,除了阿兰娜以外,他还有十二个夫人,都是这几年他陆续娶进来的,竺漓算是他的第十四个女人,然而却是他唯一爱着的女人,他第一次尝到,原来得到自己最爱的女人的感觉和得到其他任何女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在他得到了竺漓后,他觉得那一刻,他才是一个真正的王,一个真的可以得到天下的王。 对于夷盟来说,爱一次是远远不够的,已经彻底沦陷掉的竺漓也不再做无力的挣扎了,婚礼也举行了,人也彻底被他占有了,再挣扎下去,也实属荒唐,因为她根本想不起来她为何要挣扎,到底是为了谁在抗拒…… 夷盟在竺漓的身上驰骋了一整夜,天亮时分才大汗淋漓地躺了下来,将竺漓抱在臂弯里,疲倦而香甜地睡去了。 竺漓侧身面对着熟睡着的夷盟,脑海里全是这一夜他缠绵在爱欲里狂傲的模样,她想起了婚宴上,那十几个姐姐看她的眼神,她想,夷盟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女人,却还这般宠溺她,对她的情应该是真切的,她不再刻意去试着回忆起往事了,而是安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平静地睡了去。 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夷盟专宠竺漓一人,夜夜泄欲贪欢,冷落了其他十三位夫人,他也曾想到过这样做,会给竺漓招来妒忌,可是自从新婚之夜得到了竺漓之后,他再也没有办法勉强自己去临幸其他的女子。他更害怕竺漓独处的夜里会出现“意外”,对于夷盟来说,他再也无法承受竺漓的忽然失踪,他也害怕漓儿会想起往事,他夜夜守着她,用放肆而霸道的爱宠溺她,让她没有机会没有余力去坠落进寂寞里溯寻她的记忆。 晚春时节,野蔷薇开得正盛,竺漓已经习惯了与夷盟朝夕相处的日子,可这一日,她在盛开着野蔷薇的花架下的秋千上等了夷盟一整天,却等不到他的身影,天黑了,她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里,脑海里全是两个月来夷盟留给她的幸福片段,当她开始习惯被他宠爱时,他却忽然消失了。 这一夜,竺漓寝殿里的灯一夜未熄,她独坐在灯盏前,等到了天亮,天亮后,也不见夷盟的踪影,她将贵重的金簪打发给了一个伺候她的小奴,让小奴去外面打探夷盟的消息。 晌午的时候,那小奴回来了,她告诉竺漓,说夷盟昨日清晨去议事殿处理国事的时候,接到了紧急情报,屠巨国草原的边境来了一股悍匪,总共有几千人,扬言要杀了夷盟,然后自立为王,他们在周边的牧民村落里烧杀抢掠,辱骂当今屠巨国的夷盟只会沉迷于女色,是个废物,夷盟大怒,率领兵将去惩戒那群恶贼了。 “给我备马……”竺漓听完小奴的叙述,有些着急,担心夷盟会出现意外。 “备马?漓儿这是要去哪儿啊?”突然,寝殿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竺漓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夷盟回来了,她转身便看见夷盟穿着盔甲,手里拖着偷窥,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他凝望竺漓的眼睛里却满是温暖的亮光,嘴角的微笑刹那间就融化了竺漓的心。 看见夷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竺漓惊喜地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跑了过去,扑在了夷盟的怀里,笑着看着他说道:“夷盟,我等了你一整夜,以为你去了其他姐姐那儿了,不想要漓儿了,难过了一整夜,刚打听到夷盟是去杀流匪了,担心你,想要骑马去找你。” 夷盟看着欢喜地扑在自己怀里的竺漓,内心狂喜不已,他知道了,他的漓儿已经彻底爱上他了,离不开他了,这比得到她的人还要让他欣喜,他将手里的头盔递给了旁边的小奴,示意小奴出去,小奴双手托着头盔,退出了寝殿,并将门关好了。 “孤在草原的边境的战场上拼杀了一天一夜了,杀了他们贼兽,打散了流匪,就骑快马直奔你这儿了,孤专宠你都怕爱不够你,又怎么会再去碰别的女人呢?”夷盟抱着竺漓,温暖地笑着,看着她的眉眼,轻声地回道,说完就将她揽腰抱起,走向了那张他最眷恋的床榻…… 此时的夷盟,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他身下温柔深情的漓儿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空前绝后的幸福感,然而他忘了,这个女子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的爱只是一场梦魇。 第079章:无法独享的爱 转眼入夏了,午后夷盟在一丝不苟地处理政务书卷,竺漓安然地睡在屏风后的竹榻上,忽然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夜色中的大雪纷飞的林子里,与一位白衣男子拥吻…… 忽然,竺漓醒来了,她不知道其实那不是梦境,她只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很爱夷盟,却为何做梦梦见自己竟吻了别的男子,她坐在竹榻上,穿着冰蚕丝睡裙,呆呆地仰望着窗外的蓝天。 “坤达,我娘生病了,您可以去看看我娘吗?”忽然,屏风后传来一个男童稚嫩的声音,听声音,这孩子很难过,是在祈求他的亲爹爹去看望他生病的娘亲。 竺漓穿了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那孩童正是阿兰娜和夷盟的儿子葛儿,竺漓看见他站在夷盟身旁,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父王,他有一双和夷盟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天真可爱。在屠巨国,夷盟的孩子都唤自己的父王为坤达,意思通父王。 “你娘病了?”夷盟放下手中的毛笔,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葛儿轻声问道。 “嗯,病了好几日了,娘说她想您了,我就偷偷跑来找您了,坤达,您好久都没有去看过我和我娘了……”孩子稚嫩的声音在哽咽着,大眼睛里闪着泪光,仰着小脸,满目都是哀伤和祈求。 “孤,孤还有政事没处理完……”夷盟看了看桌上的书卷,又看了看站在屏风前的竺漓,愧疚地看着葛儿,轻声地回道。 “坤达,算葛儿求您了,去看看我娘吧,娘不让我来找您,是我偷跑来的。”葛儿眼里的泪花在打转,他双手抱着夷盟的胳膊,一边轻摇着他的胳膊,一边哽咽着哀求道。 竺漓看着葛儿的眼神,方才彻然醒悟,原来自己一直独占着夷盟的宠爱是一件极其自私的事情。她只有夷盟,可夷盟却不只是拥有她,夷盟还有其他十三个女人,除了阿兰娜为了生了一个儿子以外,另外一位夫人前不久生下了一个女儿,还有两位夫人怀着孕。 葛儿哀怨地看了一眼竺漓,她才明白,自己的自私和贪婪竟无意间伤害到了这个无辜的孩子,她不敢直视那孩子的眼睛,只是轻声地对夷盟说道:“你去看看她吧,别伤了孩子的心。” 说完,竺漓便转身走到了屏风后。 夷盟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在孩子的哀求下,他彻底心软了,牵着葛儿的小手去看阿兰娜了。 天黑了,竺漓的寝殿里静悄悄的,夷盟没有再回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她忽然很失落,一想到自己以后要与十几个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子,她就心如刀割,她守着灯盏一直痴痴地等着夷盟,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心生了一丝恨意,想着夷盟像对待她那般的温柔地对待别的女子,她就心痛得攥紧了拳头,不断用拳头捂着自己的胸口…… 忽然,她又想起了白天午休的时候梦见的那个梦境,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在寂寞的灯盏下,她放肆地去回味那个梦境,回味着梦境中她与那白衣男子拥吻的时候的悸动,好像在梦里,她已爱他深至骨髓。 天亮的时候,她终于睡着了,她又做梦了,又梦见了那白衣男子,他带着她,在青山绿水之间御剑而行,天地是那样宽广,她快乐地如同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鸟雀。 中午的时候,夷盟终于来看她了,夷盟观察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挑起她的下巴,想要吻她,她明明是渴望着这吻的,可是当夷盟将唇凑到她的脸前面时,她好像嗅到了他身上的别的女人的体香,她只觉得喉咙里一阵作呕,她退了退身子,低下头看着床沿,沉默地拒绝了。 夷盟知道竺漓一定是吃醋了,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坐到她身旁,拉起她的手轻声说道:“是不是待在这寝殿里闷得慌,晚上我带你去草原看萤火吧?今晚,孤要与你一同睡在星天下,广阔无垠的草原就是你和孤翻滚缠绵的无边床榻。” “我不去了,你让姐姐们陪你去吧,我身子不方便。”竺漓失落地拒绝道,夷盟离她越近,她越是能够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别的女子的体香。 “你不去,那孤也不去了。”夷盟将竺漓抱进了怀里,他有些紧张了,他担心竺漓真的生他的气了,他了解她的脾气,一旦真恨起谁来,那是很难再改变态度的。 “别抱着我,我难受。”竺漓漠然地看着夷盟说道,夷盟紧张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黯然,他感觉得到,她真的伤心了。 “孤说了孤不去,你要让孤去,孤现在回来了,你却这般冷漠地对待孤,你既然不愿意孤去,何苦说那违心的话?!”夷盟不肯放开怀里的竺漓,看着她的眼睛难过地说道,他害怕一旦放开了她,他又将彻底地失去她。 竺漓低下了头,忍着内心的痛苦,轻声回道:“我说了,我身子不方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想再睡会儿,你走吧。” “回夷盟,大将军有急事要找您商议,在您的书苑内候着。”忽然门口的小奴对着屏风后面的夷盟禀报道。 “可能是边界的流匪又来滋事闹事了,孤去去就来,你好好休息。”夷盟心里放不下屠巨国百姓的安危,明知道竺漓是真的伤心了,可他还是选择先去处理紧急军务,他不愧是屠巨国百姓爱戴的好夷盟。 深夜了,久藏于龌龊阴暗里的阿尔衲出现了,他没有料到,竺漓竟心甘情愿地做了云耿的妻子,她还自以为自己很纯洁,不记得她曾被他侮辱的往事。在黑暗里积蓄了四年多的戾气,如今的鬼魅阿尔衲内心里早已经集满了邪恶和肮脏。 竺漓为夷盟亮着的那盏灯忽然熄灭了,她起身准下床去续灯火,却不料被一个冰冷的人影挡在了身前,借着夜色,她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她诧异地看着他问道:“夷盟你走路怎么没声音?门是关着的,你怎么进来的?” 阿尔衲有好几年没有再听见有人唤他夷盟了,看着竺漓温柔地喊着他夷盟,他仿佛一刹那又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屠巨国的夷盟阿尔衲。 “你睡得太沉,没听见孤推门走进来的声音。”阿尔衲阴冷地看着竺漓,低声回道。 竺漓看着阿尔衲的眼神,听着他的声音,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感觉眼前这人只是模样像极了夷盟,她警觉地后退了几步,看着阿尔衲试探性地问道:“你傍晚时不是告诉我你今夜去阿兰娜那里了吗?怎么来我这儿了?” “阿兰娜?孤爱的人是你……”阿尔衲眼神飘忽,低声回道。 竺漓知道了,眼前这人绝不是夷盟,夷盟傍晚根本没有和她说过要去见阿兰娜……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竺漓低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才发现,他没有影子,原来是个鬼魅,她听说过,鬼魅最怕的就是金属利器。她冷静地走妆台前,正准备拿起那根金簪子,却还是慢了一步,阿尔衲一把从她背后将她抱起,将她扔在了床榻上。 “大晚上去妆台那里干什么,孤就喜欢你不施粉黛的模样,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也是在这张床上,孤是如何临幸你的……”阿尔衲阴邪地看着竺漓,粗暴地将她按在床榻上,开始撕扯她身上的睡裙,他心底发誓他得不到的王位和女人,云耿也休想安享。 第080章:终于醒来的梦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竺漓双手推着阿尔衲问道,阿尔衲解开了她的衣裳,正欲轻薄她,却被一股强大的仙力弹开了,他又试着触碰竺漓的肌肤,可还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他竟碰不到这女人的身子了,他又气又恼。 “我是谁?看来你真的是忘了,让我来告诉你,我是谁,你是谁!”近不了竺漓的身子,阿尔衲也不愿放过摧毁她的机会,他将竺漓曾经在屠巨国的所有精力以及他所知道的一部分关于竺漓和云耿的过去都告诉给了竺漓,最后还添油加醋地将自己当初如何利用她又如何欺侮她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阿尔衲所说的一切,竺漓几乎不敢相信那一切是真的,可她能够在记忆的碎片里找到符合阿尔衲所说的一些事情的场景,曾经她以为那些只是梦境。 “我不相信你!”竺漓怒而将床上的玉枕砸向了阿尔衲的魂魅,朝他吼道,没想到那玉枕竟顷刻砸碎了阿尔衲的魂魅,他竟在她眼前魂飞魄散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能用玉器打散了阿尔衲的魂魄,她不记得南宫画雨曾经在冰牢里将他一半的仙元都传给了她。 竺漓独坐在黑暗里,脑海里全是阿尔衲跟她讲述的那些可怕的“事实”,她试着努力地去回忆往事,可越想越头疼,她渴望想起一切,为了麻痹剧烈的头疼,她狠狠地将头撞在了床上的另一个玉枕上,额头被撞出了血,鲜血一滴一滴渗落在她的衣袖和手臂上,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晕了过去,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终于,她想起了一切…… “是谁干的?!孤不是命你们看好她寝殿的大门的吗?她怎么受伤的?!”夷盟的怒斥声将沦陷在梦境里的竺漓惊醒来,她睁开眼睛看见夷盟在给她擦拭额头伤口上的鲜血,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床前的小奴跪了一地。 “让他们起来吧,我这伤是我自己撞的。”竺漓看着夷盟云耿轻声说道。 “你,你自己撞的?为何?!”夷盟不解地问道。 “你先让他们起来,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要对你说。”竺漓看着夷盟的双眼,低声说道,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神里的决绝,觉得大事不妙了,他朝跪在地上的十几个小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小奴离开后,竺漓瞪大眼睛盯着夷盟怨恨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和那梵涅串通起来骗我?你明知道我不想嫁给你,明知道我并不爱你,你却要那道士骗我,说我们很相爱,你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你为何要骗我?!” 竺漓怨恨地捶打着夷盟的胸口,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夷盟知道她已经想起一切了,他难过地看着竺漓发泄情绪,可是竺漓这一次好像真的对他失望透顶了,她一直在打他,一直在怨他,而他不明白竺漓最怨恨其实是她自己,她竟在这场被编排好的梦境里彻底爱上了夷盟,醒来的她无法面对这一切。 夷盟怎样安抚竺漓的情绪,她都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心痛不已,无奈之下,他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放进了竺漓手里,看着她低声说道:“竟然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就杀了孤,可是孤告诉你,孤不后悔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你。” 竺漓手握着匕首,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短暂地深爱过的男子,看着他眼里滚烫而抵死不悔的深情,她下不去手,只是紧握着匕首,终于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划过她苍白的脸。 夷盟好多年没见过他的漓儿哭了,他知道这女子一定是陷在了爱恨里无法自拔,才会如此痛苦,如果她单单只是恨他,她手里的匕首早就刺进了他的胸口,可她只是紧握匕首却下不去手,多半是还爱着他…… 夷盟一边给竺漓擦着眼泪,一边捧着她的脸,霸道地吻着她,尽管竺漓手里的匕首就顶在他胸前,他赌这女子已经爱上他,不会狠心刺下去,他确实赌赢了,一个愿意拿命去赌一个女人的爱的男人,彻底俘获了这女子的心,在一阵深吻过后,竺漓被夷盟放倒在了床上,她的手酥软地搁在了床榻上,而那把匕首还静卧在她的掌心里。 可当夷盟脱去了衣裳正欲拥竺漓入他的胸怀的时候,竺漓看见了他臂膀上的齿痕,两排细细的齿痕,还有虎牙落下的印记,一看就知道是阿兰娜咬的,因为她有一口细密的牙齿,还有一对明显至极的虎牙,那齿痕还是新鲜的血红色…… 竺漓想象得到阿兰娜缠绵在夷盟身下的时候,在情不自禁的时候咬了一口夷盟的臂膀的场景,因为她自己也曾那样咬过他,只是她不舍得太用力咬他,竺漓突然又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拿起匕首就指着夷盟的胸口,对他说道:“放开我,离我远一点!” 浴火已经烧满全身的夷盟并不明白竺漓这突发的状况又是何意,他忘了他手臂上的那个齿痕……他猛地抓起了竺漓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用力将她的手按在了她的头顶,以为强攻下去就可以让她再一次沦陷,可他错了,当他俯身下去的时候,竺漓在无法挣脱开他的禁锢的时候,她用手握住了匕首的刀刃,她恨自己,任凭掌心里的刀刃深深地割进了自己血肉里。 她的眼泪也许不能让夷盟的欲望冷却,可是她的鲜血却着实吓坏了夷盟,他停了下来了,想要夺走这个已经疯掉的女人的手心里的匕首,可是她握得太紧,他也不敢使劲拉刀柄,害怕再深一层地伤着了她的手。 “你松手!再这样下去,你这只手就废了!”夷盟恐慌地抱起竺漓,看着她绝望的眼神,紧张地大声叫道。 竺漓从他怀里挣脱,光脚站到了床边的地上,用另一只手拿过了手心里的匕首,拿着匕首指着夷盟决绝地对他说道:“让我走,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说完,竺漓就将锋利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绝地看着夷盟。夷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已经服软的竺漓突然就发怒了,他焦虑地看着她,轻声地劝道:“你别激动,你要去哪儿,孤陪你去!” “别跟着我!”竺漓一手紧握匕首,打着赤脚转身就跑向了大门,拉开大门一路往王宫的宫门的方向跑去,夷盟穿了衣裳随即追了出去,追到宫门口的时候,他没抓住竺漓的手,只是抓到了她的衣襟,竺漓一回头,用匕首斩断了那截被夷盟抓住的衣襟。 “漓儿……”夷盟看着竺漓狠绝心碎的眼神,知道这次这女人是彻底要离开他了。 “你我在此宫门口割袍断义,从此恩断义绝!”竺漓倔强而狠绝地看着夷盟说道,手里紧握着匕首,另一只手在滴着鲜血,夷盟见她情绪过激,不敢再刺激她,只是站在离他一步距离的地方,难过地望着她苍白的脸。 “你这是要与孤诀别吗?”夷盟看着竺漓低声问道,王宫门守门的将士都不敢看此时披散着长发,穿着睡袍的夷盟,他平日里微风霸气沉稳内敛,此时却为了他的第十四位夫人落得如此尴尬狼狈。 “为何如此狠心?刚才不是好了吗?”夷盟还惦念着竺漓握着刀却甘心被他推倒在床的那一刹那的温柔,他不明白为何她突然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了。 “你刚从阿兰娜那边过来的,你臂膀上有她咬的齿痕,我不要与任何人分割你的爱,我不要!再也不要了!你一直都在骗我,得到我之后又去爱别的女人,我恨你!恨你!”竺漓用匕首指着夷盟,发泄着内心的痛楚。 第081章:此生不复相见 “孤与她已经生活了快五年了,我们的儿子葛儿四岁多了,我不可能弃他们不顾。”在太阳底下,夷盟的魔性被强光驱散至最阴暗的地方,此时的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羁绊还有抱负的屠巨国夷盟,他看着竺漓无奈地低声回道。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你从他们母子身边抢走,我们之间变成今天这样,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不可能再认你做哥哥,我也不会再要你这样的夫君,你最清楚我的脾气,所以你不要挽留我。今天再此诀别,此生不复相见。”竺漓忍住了泪水,紧握着匕首,狠心地对夷盟说道,说完就跑到宫门口抢了一批守门将士的快马,将匕首咬在齿间,骑上马狠狠地挥了挥马鞭,策马疾驰而去。 夷盟让侍卫速去牵来了一匹快马,上马正欲去追竺漓的时候,葛儿跑了出来,跑到了他的马前,用娇小的身子挡在了马前面,昂着头看着云耿说道:“坤达,十四娘不要您了,可您还有我娘亲和葛儿啊。葛儿不能没有坤达,坤达说过,等我再长高一点,您就会教我骑马射箭。” 孩子的眼神和话语总是让人容易动容,夷盟心里不但装着他的漓儿,还装着他的江山和他的家国。他下马了,将马交还给了侍卫,牵着葛儿的手走在灿烂的阳光下,回到了王宫大殿内。 夜里夷盟睡在了阿兰娜身边,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妩媚乖巧而温柔的女子,自从有了孩子,这些年,她变了许多,变得越来越体贴,越来越知道拿捏分寸,从不给夷盟增添任何忧愁,可是半夜醒来,夷盟还是起身离开了,走到了殿外的月光下,怅然哀叹,他命人找来了梵涅,与梵涅在月光下喝酒谈心,梵涅告诉他,说竺漓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跑再远终究都会回来,夷盟听了这话后,心底释然了几分,虽然他知道竺漓的倔脾气,但也抱着一丝希冀,希望她有一天能够回心转意。 竺漓骑着马来到了草原,用衣带上镶嵌的玉佩换了衣物和鞋,穿着屠巨国牧民姑娘的衣着,蒙着面纱跟着一队准备横穿沙漠去南方做贸易的商队顺利离开了屠巨国。 来到南边的一座小城后,竺漓便脱离了商队,准备去忘尘崖找师父姜尘漷解释她逃离冰牢的前因后果,期望师父能包容她的无心之过。她已经不再对南宫画雨抱任何幻想,可她即使再沮丧也不会忘记自己身上还带着使命,还有外婆的心愿。 远离北漠后,天气变得闷热了起来,竺漓独自走在小城的大街上,她已经步行了两天了,身上没有足够的盘缠,吃住都是在路上,没有住店,也没正经地吃过一顿饱饭。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心慌,竺漓只觉得胸闷,坚持走了几步,晕倒了在路边,引来了街上的路人围观。 “哎呀!这位姑娘晕倒了!有大夫吗?有大夫吗?”一位好心的大婶子手里挎着菜篮子,在竺漓身旁蹲下,大声对着围观的人叫道。 “大夫都在医馆里候诊,没事跑大街上来干嘛?你还是背她去那边城郊河边的南宫医馆吧,我听说那里有位大夫医术很高明,还是菩萨心肠,经常无偿帮人看病。”一位大爷看着大婶子建议道。 “好,你们搭把手,我这就背她去!”好心的大婶子在路人的帮助下,将昏迷中的竺漓背到了背上,朝城郊河边的南宫医馆快步奔去。 开医馆的正是南宫画雨,所谓的医馆其实是一间简陋的木屋,木屋建在一棵古老的大榕树下边,南宫画雨在屋前支起的草棚下正在给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把脉看病。 “大夫,大夫!快救救这位姑娘!”大婶子背着竺漓一边往木屋内跑,一边大声喊道。 南宫画雨匆匆地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那老妇背上的女子竟是竺漓,当他走进木屋的时候,老妇已经将竺漓放平在木屋内的一个简单的床板上了。 此时,引入眼帘的是一位面容憔悴浑身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子,看见她的模样的那一刻,南宫画雨无法相信那是竺漓,他以为她还待在雪山之巅的冰牢里,他以为有着他传授的一半的仙元护体,她会平安地熬过冰牢里的折磨,可他却想不到,她会以这样一副憔悴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她是?”南宫画雨以为这女子只是模样像竺漓,他疑惑地看着那位善良的老妇问道,坐到了竺漓躺着的那块木板边,开始仔细地给她把脉。 “我不认识她,她刚才晕倒在了街上,我听说这边有家医馆,就背着她奔来了,大夫,她没什么大碍吧?”老妇看着南宫画雨如实回道。 南宫画雨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竺漓,把了她的脉搏后,他确定了她就是竺漓,因为她体内有他传授的仙元,只是被一股邪气封住了,还有,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南宫画雨给竺漓把脉的姿势僵住了,哀伤在他心底肆意蔓延,他竟说不出话来,旁边的老妇急得大声问道:“大夫您倒是回答我啊?这姑娘没什么大碍吧?” 南宫画雨却好似听不见周围环境里的任何声音,他黯然地看着消瘦而狼狈的竺漓的脸,手指掐在她的脉搏上,感受着她身体里那个小生命传递给他的丝丝跳动,他只觉得有股悲痛在撞击着他的胸口,堵得他快要窒息。 “说话啊!大夫?!”老妇彻底着急了,以为竺漓要死了,没救了。木屋后正在劈柴做饭的栀儿和东丘平朔听见了动静,以为出人命了,纷纷跑了进来,看见了木板上的竺漓,两个人同时傻住了。 “漓儿!”栀儿跑到竺漓身旁,看着她激动地喊道,她也不敢相信,竺漓会这样地“回”到他们身边,东丘平朔也呆住了,他看着南宫画雨的眼色,知道一定出事了…… “这是我妹妹,大婶,您是在哪儿发现她的?”东丘平朔看着神情焦急的老妇问道。 “大街上,她晕倒在大街上了,她是不是快死了?这可和我没关系啊!我是好心救她,才背她过来的。你是她哥哥啊!那太好了,我还有事,我得回家了!”大婶慌忙地解释道,说完就忙门外跑。 “谢谢你,大婶!”东丘平朔追了出去,朝着已经飞跑出去的大婶大声道谢道,大婶以为要出人命了,怕晦气,只是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漓儿……”栀儿看着狼狈憔悴的竺漓,难过地哭了起来,坐在床板上,抱着她的上身,心疼至极。 东丘平朔将门外候着看病的几个病人打发走了,关上了木屋的门,走到了南宫画雨身旁,低声问道:“师兄,她怎么了?” “她,她体内有股阴寒的邪气,封住了她的仙元,伤了她的根基,她,她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南宫画雨难过地低声回道,他的声音是哽咽着的…… “身,身孕?不可能,她明明喜欢你,你……”东丘平朔一脸惊愕,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快救她吧,我不在乎她是否有身孕,我只要她活着!救醒她,她要修仙,我便陪着她修仙,她要入妖道,我便跟着她入妖道。”栀儿难过地抱着竺漓,看着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哭着说道。 “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孕在身,气血太虚,没有补充足够的元气,才会晕倒,我去给她熬碗米粥来……”南宫画雨起身朝屋后的土灶走去,要知道他的手平时从不沾柴火和米水的,可这一次,他竟如此主动要去熬粥,东丘平朔打来一木桶的河水,帮着栀儿给竺漓擦脸和手。南宫画雨独自生火熬着粥,当火生好了,粥在锅中煮沸的时候,他昂着头看着天,可泪还是落了下来。 第082章:你怎么不等我 栀儿给竺漓擦洗身子的时候,东丘平朔回避了,独自在屋外的大树下,他拔出了自己的宝剑,看着宝剑上的寒光,心中杀意四起,他发誓要找出那个害了竺漓的人,取了他的性命。 南宫画雨端着一碗米粥来到了竺漓身边,掐了掐她的人中,轻抚着她的侧脸,暗自又给她输送了一些仙元,竺漓清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栀儿和南宫画雨,一开始是欣喜地笑了起来,可忽然想到自己与夷盟那段纠缠,又忽地收住了笑脸,失落地回避着南宫画雨关切的眼神。 而她的一颦一笑全刻在了南宫画雨的眼里,还有她突如其来的黯然伤神也深深地烙在了南宫画雨的心底,他不想急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吹着手中碗里的米粥,吹到米粥变温后,便准备亲自喂她喝粥。 竺漓一手接过南宫画雨手里的那碗粥,用双手捧着碗,对南宫画雨低声回道:“不用你喂我,我自己能喝。”说完,竺漓开始埋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粥,连同她的泪水,一并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栀儿,你擅长采药,能辨识山野里的草药,我需要安胎药,你去帮我采一些回来。让东丘平朔陪着你去,山野里有妖兽出没,让他保护你。”南宫画雨对栀儿吩咐道,栀儿知道安胎药是为了竺漓采的,乖巧地听吩咐出门叫上了在大树下擦剑的东丘平朔。 竺漓一口气喝完了那碗热粥,将碗放在了一边的木桌上,南宫画雨忽然从衣袖里拿出灰白色的绢帕,给竺漓擦了擦嘴角,竺漓怔怔地看着此刻眼前这个温柔的男子,退了退身子,不敢再直视他充满怜爱的眼神。 “你,怎么不等我?”南宫画雨看着竺漓轻声问道,深藏自己内心的悲痛。 “我一直在等你。只是没有想到夷盟云耿会找上雪山,劫了冰牢……他怕我死在冰牢里了。”竺漓没有谈及自己被梵涅灌药催眠的事情,只是低声地回道,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无奈和伤痛。 “什么时候的事?”南宫画雨低声问道。 “半年前。”竺漓低声回道。 “你,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知道吗?”南宫画雨黯然地看着竺漓,低声问道。 竺漓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措手不及,她抬眼看了看南宫画雨关切的眼神,又慌忙低了头,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沉默了片刻后,低声回道:“半年前在屠巨国,我与夷盟成婚了,几天前离开屠巨国的时候,我与他恩断义绝了,我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他也不知道,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传出去,千万别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定会来找我……” “你有身孕,忘尘崖不可能收你了,你既然已经嫁给他了,现在又有了他的骨肉,你还是回到他身边去吧,你改改你的脾气,他不会亏待你的,我让平朔亲自送你回去。”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狠心地说道,他看似关切的话语,对竺漓而言却好似一把刀,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窝里,她好不容易跑出来,她不可能再回去。 竺漓沉默了片刻,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同了,忘尘崖不收她了,聚集五方神器的重任也不会再交给她了,南宫画雨恪守礼仪,更不会再亲近她了,与其求他们收留她,不如她刚烈洒脱地自己离去,她不需要怜悯,从不需要。 “嗯,不用你们送我,我自己能回去,谢谢你。”竺漓终于抬起了头来,苦涩地笑着,最后看了一眼南宫画雨,穿了鞋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了。 南宫画雨看着她的倔强而纤弱的背影,他没有克制住自己纷乱的心绪,起身跑上去从她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他闭着眼睛嗅着她的体香,哽咽着低声问道:“我不该丢下你,你是不是被什么妖孽蛊惑才糊里糊涂嫁给了他的?告诉我,你不爱他,是不是?” 竺漓转身推开了南宫画雨,看着他阴郁的脸,他们四目以对,她看见他红了眼眶,她低声问道:“爱?你南宫画雨将来可是要做忘尘崖仙班的仙尊的,你懂爱吗?我答应你待在冰牢里等你来带我走,等了四年多,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你在这医馆里替人看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还在冰牢里受折磨?如果不是因为心存信念,我恐怕早就死在了冰牢里了。夷盟救出我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整个人已经陷入半瘫痪的状态,是他找大夫救了我,虽然他自私地串通大夫让我短暂地失去了记忆,让我以为他是我深爱的未婚夫,我……” “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错,不该对你动了私情,他才是最在乎你的那个人,想必他杀到冰牢,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许你就该是他的人,现在又怀着他的孩子,这就是你与他躲也躲不掉的缘分。你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身子虚弱,等休养好了身体再走也不迟,让栀儿跟着你去屠巨国吧,路上也有个照应。聚集五方神器的事情,以后你就不要惦念了,有我和平朔师弟就行了。”南宫画雨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想听竺漓继续往下说,不想知道她是怎样投入到别的男子的怀抱,他决意就此斩断情根,以后不再与她纠缠。 “我没有你南宫画雨洒脱,没有你的胸怀,不需要你来替我安排我以后的路。栀儿跟着东丘师兄挺好的,我不要她跟着我,我从小命运坎坷,不想连累到栀儿,希望你成全我,让我趁他们还没回来之前离开这里。”竺漓看着南宫画雨狠绝地回道。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腹中的孩子会有危险的。”南宫画雨回避着竺漓的眼神,低声叹道。 “孩子既然来了,留不留得住要看它与我之间的缘分够不够深,有些人,就算你愿意为他画地为牢,也未必就能守得共白首的机缘。”竺漓哀伤地回道,南宫画雨自然是听懂了她话外的意思。 “既然你执意要一个人走,我就不强留了。你多保重。”南宫画雨黯然地回道,他害怕再多看她几眼,自己会作出不理智的行为来,这女子的眼神,这女子的话语,无一不像锋利的刀刃,在他的内心刻满了伤痕。 “珍重。”竺漓轻声回道,转身走了,刚走出没多远,南宫画雨就后悔了,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如论如何也过不了这道情关,一想到那老妇背着晕倒在大街上的她来找他救命的场景,他就心痛至极,他觉得这是上天将她带到他身边,让他来照顾她,他想要堕落进私情里,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宿命安排”的理由,好像这样,他才能稍微觉得心安理得。 南宫画雨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心,他竟悄悄地远远地跟在了竺漓身后,他发现竺漓并没有往北走,看来她根本没打算回北漠的屠巨国,她越是这样特立独行,南宫画雨越是心疼心忧,一路跟踪着她,直到傍晚,天空打起了雷,像是要下大雨了,而竺漓还走在荒凉的山路上,南宫画雨猜不出她到底是要去哪儿。 大雨倾盆而下,山路湿滑,南宫画雨越来越紧张,害怕竺漓会摔倒会伤了胎气,他不打算偷偷摸摸地跟着她了,直接走了过去,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竺漓怔然地看着他问道:“你跟我干什么?” “你这是要去哪儿?下这么大雨,你一个人走在山路上,就不怕遇见野兽吗?”南宫画雨看着竺漓问道,大雨打湿了他们的长发和衣裳。 “我不怕野兽,我就是野兽。”竺漓漠然看着南宫画雨,低声回道,雨水滑过她的眼睑,她倔强地站在大雨里,好似她真的就是一只野狐狸。 第083章:白虎兽乾坤袋 竺漓的话音刚落,林子里真传出了一声野兽的嚎叫声,她自幼跟着云耿在山野里打猎,一听声音便分辨出那是老虎的叫声。 “你被老虎盯上了,还不跟我回去?”南宫画雨看了看林子里,发现一只白虎正在看着竺漓,他拉住了竺漓的胳膊,紧张地看着她问道。 “老虎不可怕,女人才可怕。我劝你不要跟着我了。”竺漓看得出来,南宫画雨放不下她,可惜如今的她,哪配得上他的深情,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毁了他这一生的修行。 天黑了,雨越下越大,南宫画雨的心里全乱了,如果眼前这样女子不像此时这般漠然而决绝,哪怕她稍微依恋他一点,他就会彻底失了方寸。可这女子如此刚烈,从头到尾不祈求一丝的怜爱。此时,南宫画雨反而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了,在这女子面前,失了男子的气概。 “冰牢里的约定还作数吗?”南宫画雨看着眼前的竺漓低声问道,而那白虎正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当然不作数了。”竺漓漠然答道,看着朝她走来的那只白虎,只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它,她努力地寻着记忆的河流追忆着,她想起来,是那只梨花坡上的大白虎,那只会说话的白虎。 南宫画雨拔出了剑,竺漓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她走到了白虎跟前,看着它问道:“我们见过的,对吗?” “难得你还记得我,五年了,当初的小丫头如今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只是下这么大雨,你独自走在山路上,我担心你,所以一路跟着你,如果你要赶路,我可以背你。”大白虎真的开口说话了,竺漓怔然地看着它的眼睛,忽然觉得这白虎一定知道她的身世秘密,不然不会一直惦念着这么多年,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别相信这只虎妖,小心它会吃了你。”南宫画雨将竺漓拉到一边,悄声对她说道。竺漓忽然注意到南宫画雨的衣袖里闪着光亮,她指了指他的衣袖,南宫画雨才低眼看了看,忙伸手进去拿出了那张发着光的兽皮图,发现图上的乾坤袋在发光了,南宫画雨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时候,兽皮图竟然发光了,它可是沉寂了四年多了。 “这附近有神器,是乾坤袋!”竺漓盯着南宫画雨手里的兽皮图惊讶地说道。 “是啊,我先送你回医馆,再根据兽皮图的暗示去寻找乾坤袋。”南宫画雨盯着兽皮图,对竺漓说道。 “不用了,你快去找神器吧,白虎兄不会害我的,它如果想吃了我,几年前在梨花坡的时候,它就有机会那么做了,我相信它。”竺漓淡然地回道,转身走向了白虎,在大雨中,她潇洒地爬上了白虎的背,抚摸着白虎的虎背,在它耳边悄声说着话语,让它带她远离南宫画雨。 南宫画雨手握着兽皮图看着竺漓决然地骑在白虎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他手中的兽皮图上的亮光也在减弱,他担心再与那女子纠缠下去,会错失了寻得乾坤袋的良机,便没有再追去了,很快,白虎载着竺漓消失在了夜色中。 白虎带着竺漓来到了茂密丛林里的一个巨大的老树前,老树的树肚子张开着,在夜色里,像一扇门,白虎背着竺漓走进了树肚子里,里面空间足可以容得下大白虎和竺漓。 竺漓从白虎的背上爬了下来,坐在温暖干燥的树肚子里,背靠着老树,虚弱地看着白虎说道:“谢谢你带我离开他,谢谢你救了我。” 白虎并未完全明白竺漓的意思,它看着竺漓脸色苍白,整个人无力地蜷缩在一角,知道她一定是身子不舒服,或者是饿了,它低声对竺漓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林子里给你抓只小鹿来,给你补补身子。” “我没事,你别走,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五年前在梨花坡,你为什么帮我?还有那条大白蛇,你们为什么要接近我?”竺漓斜靠着身子,低声问道。 “我和大白蛇同是守护上古狐族的妖兽,自从上古狐族被上古仙尊封印之后,我和大白蛇就逃匿到了深山里,你是狐族幸存下来的后人,保护你是我们的职责。”白虎低声回道。 “为什么我从小阴历十五就会离奇梦游?和我的身份有关吗?四年前怎么又忽然好了?”竺漓追问道。 “那是你外婆在召唤你,当年狐族遭遇大难,她被打成重伤,侥幸逃了出来,却只能每月阴历十五才能变回人形,她知道你活了下来,每月的阴历十五借用狐族灵契召唤你,可是你不是纯血统的狐族,你的血液里有一半的仙源,导致她召唤到的时候,也没办法和你直接沟通,为了防止意外,我和白蛇时常在暗中守护你。后来,你外婆逐渐冲破了仙术的禁锢,也就不再需要用那种方式召唤你了。再后来,她彻底消失了,连我和白蛇都找不到她的踪迹了。”白虎如实回道,它大概猜到竺漓的外婆已经遭遇不测,但是不敢再告诉竺漓,怕她受不住刺激。 “原来外婆一直在想办法找我。可是外婆到底去哪儿了?这些年一点她的消息也没有……”竺漓低声叹道。 “可能是去找被封印的狐族去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抓只小鹿来,喝点鹿血补补元气。”白虎低声回道。 此时忽然树洞门口出现一条大蛇,大白蛇身上在流血,竺漓指着树洞门口的大蛇对白虎说道:“门外有条大蛇受伤了。” 白虎转身走了过去,发现那条蛇就是它的好搭档大白蛇,它看着大白蛇身上流着血的伤口,紧张地问道:“老白条,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老白条是大白虎给他取的绰号,老白条奄奄一息地叹道:“忘尘崖的人找到我了,我活不过今晚了,他们想要取走我这身皮囊,用来缝制乾坤袋,他已经朝这个方向追来了,你快带着小主人逃吧……” “乾坤袋?忘尘崖的人?他长什么模样?”竺漓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树洞口,手扶着树洞口的老树皮,看着卷在地上大白蛇问道。 “我认识他,他是忘尘崖的大弟子南宫画雨,我的皮囊能做成神器乾坤袋,他发现我了,一路追杀我至此地。”大白蛇迷糊着灰白色的蛇眼睛,吐着蛇信子,低声地回道。 “原来你就是师尊所说的上古神兽,你的皮能做成乾坤袋!”竺漓惊叹道。 “是啊,我已经两千多岁了,我之前是上古神兽,后来爱上了狐族一个灵女,甘愿为了她背叛了自己的神族,可那灵女根本不爱我,为了守护她,我自愿做了狐族的守门奴,老白头和我的经历也差不多,我俩都是你们狐族的‘奴隶’!”老白条低声叹道,临死的它,倒是泰然,带着调侃和讽刺的语气叙述着自己的过往。 “老白条,你别灰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南宫画雨取你性命的。”竺漓看着大白蛇轻声说道。 “‘老白条’也是你叫的?小丫头,我比你外婆还要年长几百岁。你现在病怏怏的,自身都难保,那忘尘崖的弟子向来冷血无情,你还是跟老白头逃命去吧。”老白条冷嘲热讽道,趴在地上动也不动,雨还在下,它的蛇脑袋搁在蛇身上,想是要睡着了。 “失敬失敬,那我该叫您什么?我就不信他的剑连我都不认……”竺漓背靠着大树,看着雨夜里的丛林,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寒光,低声叹道。 第084章:神兽交代使命 “我是跟你说笑呢,你是我和老白头守护的小主人,你喜欢怎么称呼我们都行,你还是跟老白头走吧,别再得罪了忘尘崖的人,留着小命复兴狐族才是你生下来便肩负着的使命。”老白头低声叹道,声音懒散而虚弱。 “复兴狐族的使命?我怎么不知道?”竺漓茫然地看着老白头和老白条,疑惑地问道。 “你出生的那一年,整个狐族都被上古仙尊封印了,就只有你和你外婆幸存了下来,如今你外婆也杳无音信,剩下你一个人了,复兴整个狐族的重担都落到了你肩上。你必须找出被封印的狐族,想办法破除封印,解救狐族,带着他们远离降魔人。”大白虎老白头对竺漓回道。 “为什么是我?我现在连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竺漓无奈地看着老白头问道。 “当年是你娘连累了狐族,而你爹又封印了狐族,你是狐族的罪人,也是狐族唯一的后人,你可以逃避这一切,我和老白条都不会逼你。可是你要想想,狐族上千条性命都无辜受到牵连,你能安然弃他们不顾吗?”老白条严肃地低声回道。 竺漓黯然地靠着大树,连老白条和老白头两位狐族以外的神兽都愿意为复兴狐族而费心劳力,可她却还想着逃避,也许是责任太大,前路一片迷茫,她害怕了。 “我该怎么做?”竺漓低声地问道。 “我和老白条会帮你的,只要你愿意担起这份责任。”老白头慈爱地看着竺漓,轻声回道。 忽然,白衣人南宫画雨手持长剑朝他们走来,南宫画雨看见了竺漓和大白虎,愕然地叹道:“怎么是你们?” “是啊,又是我,很不幸,你又碰上了我。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杀了这条大白蛇。”竺漓凄然笑着,看着南宫画雨轻声回道。 “看样子你是要和我作对了。”南宫画雨皱了皱眉头,强压内心的悲怆,漠然地看着竺漓说道。 “是,这一次就和你作对了。”竺漓站直了身子,不再依靠着大树,倔强地看着南宫画雨回道。 “妖还是妖,顽固不化。”南宫画雨故作冰冷地回道。 “是,我就是妖,大白蛇是守护狐族的神兽,我不会让你取了它的性命。”竺漓冷傲地看着南宫画雨回道。 “小主人,你到一边歇着,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个忘尘崖的刽子手。”大白虎老白头对竺漓说道,说完便张开了大嘴,露出满嘴獠牙,龇牙咧嘴地朝着南宫画雨嚎叫了一声。 竺漓强撑着身子,尽管走起路来的时候,只觉得双脚有些飘忽,但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南宫画雨的跟前,她直视着南宫画雨,冷傲地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老白条,老白头,这是狐族和忘尘崖之间的仇怨,也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让我自己来解决吧,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剑是怎样刺入我的胸口的……” 南宫画雨看着竺漓冷傲而倔强的眼神,他万万没有想到要阻挡聚齐五方神器的人竟是他暗自痴恋的女子,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忍着胸中狂涌的悲痛,低眼看着手中的剑,无奈地凄然笑道:“如果你今天打得过我,我就暂且绕了这条白蛇的性命,让它再多活些时日。” “好啊。”竺漓狠绝地回道。 “给,你拿我的剑,我用树枝就行了,如果你的剑能碰到我身体的任何部位,你就赢了。如果我的树枝点到你了,这条白蛇的命就是我的。”南宫画雨将手中的剑递给了竺漓,自己随手就近折了一支树枝,漠然地看着竺漓说道。 “你认为我拿剑也近不了你的身?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的剑术?”竺漓怒而瞪着南宫画雨问道,她觉得南宫画雨是在羞辱她。 “那你试试看……”南宫画雨强压内心的悲恸,故意蔑视着竺漓,低声回道。 竺漓怒而挥剑,退出了十几步后,使劲浑身的力气,挥剑飞奔至南宫画雨,一剑便刺中了南宫画雨的胸口,而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不躲闪也不还手,就让她拿剑刺伤他…… 这一剑刺得太狠,虽然没有正中要害,但南宫画雨却还是吐血了,可他最疼的地方应该是他的心。 竺漓慌乱地抽离了长剑,一手握剑,一手抓着南宫画雨胸前的被鲜血染红的白衣,难过地看着他的脸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还手?!你是想死吗?!” 而这一幕被老白条和老白头看在眼里,他们作为旁观者,已经明白,这南宫画雨看来是深爱着他们的小主人,才甘愿被她刺伤。 “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有道伤口,结着一层很厚的伤痂,让我时常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你这一剑刺下去,刺得好痛快,此刻我又感受到了自己鲜活的心跳了,原来我还是活着的。”南宫画雨嘴角滴着鲜血,凄然地笑着看着竺漓轻声回道。 “忘尘崖怎么会有你这样没有骨气的弟子……”竺漓忍着泪水,将手中的剑扔在了南宫画雨脚下,转身冷声讽刺道,走到了大白虎身旁,强撑着身体,爬上了大白虎的背。 “老白头,老白条,我们走,我不想看见这个人。”竺漓趴在大白虎背上,故作绝情地最后看了一眼南宫画雨,背过脸去,对大白虎和大白蛇说道。 老白头背着竺漓走进了丛林深处,老白条也慢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当走远了之后,终于,竺漓趴在老白条背上,默默地流泪了。 老白头和老白条都是过来“人”,明白此时说什么样的话都不顶用,只能默默地陪着小主人,希望她能自己想开,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他们找了一处山洞歇息,大白蛇身上的伤也止血了,蜷缩在一角呼呼大睡了,竺漓睡在了老白头的肚子上,大白虎的肚子又软又暖,是最舒服的大床,她听着大白虎肚子里的各种奇怪的声音,竟安然地睡着了。 深夜的时候,竺漓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南宫画雨死了,死在了她眼前,她哭着醒了过来,大白虎也醒了过来,她看着大白虎说道:“大白头,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他,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好吧,我这就去帮你看看。其实你没有刺到他的要害,他不会死的,你别担心,我去看完就跑回来告诉你。”大白头低声说道,说完走出了山洞。 天亮的时候,大白头还没有回来,大白条抓了只野兔,让竺漓生火烤了当早饭吃,竺漓心神不宁地坐在篝火旁烤野兔,忽然看见大白虎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丛林里,它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竺漓紧张地站了起来,看见大白头背上背的正是南宫画雨,他好像昏迷了过去,她没有想到这南宫画雨身子竟如此弱,一剑就能伤得他昏迷不醒。 在山洞口的篝火旁,竺漓用大白头从丛林里采来的止血草药敷在了南宫画雨胸口剑伤上,一边给他敷药,一边心疼地叹道:“这样你就倒下了,我如果再刺深一点,你岂不是没命了?” “小主人,他是伤心了,才会一蹶不振,还有啊,我背着他的时候,发现他体内的仙元很弱啊,据我了解,他的仙元仅次于忘尘崖姜尘漷,他现在的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之前将自己的仙元传授给了别人。而我背完你后,再背他,我发现你们二人体内的仙元很相似,他是不是跟你……”老白头耿直憨厚,看着竺漓轻声分析道。 第085章:话中人画中魂 竺漓这才明白了,当初在冰牢里,南宫画雨拥吻了她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体内多了很多鲜活的力量,她以为那是爱传递给她的勇气,让她熬过了冰牢里的折磨,原来是南宫画雨偷偷给她输送了仙元,好让她不至于被寒气折磨得太痛苦。然而她没有猜到,为了护住她的胎气,他在医馆里触摸她的脸的时候,又输送了一部分仙元给她。 “老白头,你干嘛背他回来?他如果死了,你和老白条岂不是都安全了?”竺漓看着昏迷中的南宫画雨,忍着眼里的泪,对大白虎说着凉薄的话。 “若不是怕他死了后,小主人你会伤心,我在看到他昏倒在树林子里的时候就咬断了他的脖子。小主人如果真的不在乎他的生死,我现在结束他的命也还来得及。”大白虎故意这样回道,想要看竺漓到底有多喜欢这男子,说完,它就走到了南宫画雨身旁,张嘴就要去咬他的脖子。 “别!别……”竺漓以为大白虎真想要咬死南宫画雨,紧张地忙用双手去推开它。 “你看吧,你就是舍不得他死,冤孽!你可千万别学你娘夕嫣!不然你的下场会比夕嫣还惨。”大白虎低声叹道。 “大白头,你就别瞎操心了,她还是个孩子,她要喜欢谁,那是她的自由,咱俩还是不要棒打鸳鸯了吧,都是什么岁数的妖了,走,跟我去林子里转悠转悠去,聊聊我死后的事……”大白蛇慵懒地看了看大白虎,倦怠地说道,说完就扭身爬向了林子里,大白虎也跟了过去,它们一前一后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竺漓脱下了南宫画雨身上被鲜血染透的衣裳,准备拿到附近的山涧洗一洗,她了解南宫画雨,他是一个特别爱整洁的人,她希望他醒来后可以穿上干净的衣裳。 竺漓在山涧里洗着南宫画雨的衣裳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南宫画雨的衣裳的衣袖里的一幅画,她拿出来打开后,看见了画上的人竟是她自己,画上还有一句话:情深深几许,漓人知不知。 竺漓看着画中的人和题字,回忆着在冰牢里南宫画雨对他的情不自禁,可却还是克制住了情欲,没有在她千般讨要情爱的时候占有她,那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不敢轻易亵渎,害怕给不了她一个现世安稳…… 竺漓将画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在清澈的山涧里洗着南宫画雨的衣裳,看着衣裳上的血迹,她悄然落泪了,想必她呆在冰牢里的那些年月,他也不曾有一日好受过,难怪她一剑刺向他的时候,他却不躲闪,还说出那样一段让人心疼的话。他的隐忍,他的无奈,他的深情,让竺漓没有办法去怨恨他平日里对她的寡淡和冷漠,反而让竺漓愈发地心痛。一个人若是爱了,却不能去表达,明明可以去拥抱,却要刻意保持距离,那也是一番煎熬和苦痛折磨。 竺漓晾晒好南宫画雨的衣裳后,回到了山洞里,坐在昏睡中的南宫画雨身旁,静静地痴痴地凝望着他的眉眼,光看还不够,她还伸手去触摸了他的眉眼和口鼻,用指尖感受着他低沉的呼吸…… 忽然,南宫画雨睁开了眼睛,眼神正好碰撞到了竺漓的眼光,竺漓像一个被逮了个正着的窃贼,慌忙地将手从他脸上拿开,却不料被他猛地抓住了手,他抓着竺漓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哀伤地问道:“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什么事?”竺漓用力将手从南宫画雨的掌心里抽离,不再直视他的眼睛,而是低眼看着地上,轻声问道。 南宫画雨看着她羞愧的模样,心底开始怀念几年前那个霸道蛮横的她了,曾经她是那样娇蛮地在他怀里讨要他的深吻,几年不见,一切好似都变了,他们也好像变得生分了许多。 “不要再闹脾气了,把那条大白蛇交给我,等我聚齐了五方神器,我就完成师命了,就可以安心地离开忘尘崖了。”南宫画雨卸掉了曾经的冷傲,低声下气地对竺漓说道。 “离开忘尘崖?你要去哪儿?”竺漓问道。 “去有你的地方啊……”南宫画雨凄然答道,竺漓听了这个回答差点哭出来,可还是强忍住了泪水。 “我不能让你杀掉大白条,它是无辜的。”竺漓忍住泪水,不敢抬眼看南宫画雨的脸,低声回道。 “为了聚齐五方神器,为了早日实现三界太平,总有些无辜者要付出牺牲的,这一次听我的,好不好?”南宫画雨伸手拉住了竺漓的手,低声说道,从小到大,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过,也只有竺漓能彻底击碎他所有的冷傲和孤高。 “聚齐五方神器,三界就一定能太平吗?万一不能呢?那大白条岂不是白死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话了,我之前听你的,乖乖地待在冰牢里,没有等到你,却等来了云耿,糊里糊涂地成为了他第十四位夫人,如今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爱你了,我累了,再也不想听你的话了。大白条的命是它自己,你不可以杀它。”竺漓难过而无奈地回道。 “你宁愿跟着两只妖兽流落在丛林里,也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一定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可我不能看着你沦落成现在这般模样,我想照顾你。”南宫画雨紧握着竺漓的手,心疼地看着她,低声回道。 “你误会我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照顾我。我不觉得跟着大白头和大白条有什么问题,他们俩比人好相处多了,我喜欢跟着它们!你醒了就回去吧,我去给你拿衣裳!”竺漓甩开了南宫画雨的手,说完就起身去取晾晒在山洞口的衣裳,将还未干透的衣裳扔在了南宫画雨怀里。 南宫画雨坐了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扶着山洞的石墙站了起来,穿好了衣裳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袖,两边的衣袖都摸过了,发现他的画不见了,他又低头在地上找了一圈,抬头看着竺漓焦急地问道:“我的画呢?” “什,什么画?”竺漓忙将双手背到身后,心虚地问道。 “是被你拿去了吧……”南宫画雨看着竺漓心虚的模样,猜到是她将画拿走了,他走到竺漓跟前,俯视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这本来就是我的画,你画的人是我,那这画就是我的。”竺漓后退着,倔强地仰视着南宫画雨认真的脸回道。 “强词夺理,这是我画的画,当然是我的。拿来!”南宫画雨紧逼着竺漓,又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严肃地说道。 “你,你这么凶干嘛?别靠我这么近!”竺漓已经退到了墙根,无路可退了,她看着眼前近距离瞪着自己的南宫画雨,慌乱地回道。 “拿来……”南宫画雨双手撑着石墙,双臂将竺漓叉在怀里,严肃至极地盯着她的脸,低声命令道。 竺漓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他越是在乎这副画,她越是懂得在他心底,他有多在乎她,想想自己曾经失忆爱上过夷盟云耿,还彻底迷失过自己的身心,如今醒来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她沉默了片刻,看着南宫画雨淡漠地说道:“你别忘了你是忘尘崖的大弟子,你没有资格去拥有儿女情长,我劝你不要再要回这副画,忘了我,好好做你的仙徒,将来飞升做忘尘崖上仙仙尊。” 南宫画雨黯然地盯着竺漓的脸,他有些发怒了,低沉着声音对竺漓嘶吼道:“拿来!” 这一声嘶吼着实吓了竺漓一大跳,她被吼得慌地颤抖了一下,本能地闭了闭眼睛,她没有想到这男子真生气了,也没有想到他生起气来会这么凶…… 第086章:会咬人的石头 “还给你就是了,干嘛这么凶……”竺漓不敢惹怒了他,乖乖将画从衣袖里掏了出来,还给了南宫画雨。 南宫画雨小心翼翼地将画叠好了放进了怀里,捡起地上的剑,正准备离开,恰巧碰见大白虎回来了,只见大白虎嘴里叼着一个斑白的皮袋,而大白蛇却不见了踪影。 大白虎将嘴里叼着的还在滴血的蛇皮放在了南宫画雨跟前,看着他漠然地说道:“大白条知道它的时辰到了,它不想为难小主人,自己撞死在了峭壁上,死之前让我帮它剥了它的皮,你拿去吧,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小主人,我会保护好她。” 南宫画雨捡起脚跟前血淋淋的蛇皮,看了一眼竺漓便大步走远了,竺漓难过地坐在了地上,她没有想到大白蛇为了不让她为难,竟然自寻短见了。 “大白条真傻!我说过只要我在,南宫画雨就休想杀它,它倒好,偷摸着自寻短见了!”竺漓懊恼地哭道。 “小主人别难过,它的魂魅还附在它的皮身上,这是它的宿命,乾坤袋确实是五方神器之一,如今时机到了,它也是时候走了。它走之前交代过我,让我务必告诉你,一定要替它找到被封印的狐族,解救狐族,带他们远离杀戮,这是它的遗愿。”大白虎看着竺漓轻声说道。 “好,我答应它,竭尽所能找到封印的狐族,解救狐族。”竺漓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承诺道。 “好,不愧是狐族的后人,有担当。”大白虎慈爱地看着竺漓,夸赞道。 “大白头,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被封印的狐族?”竺漓看着大白虎问道。 大白虎沉思了片刻,对竺漓说道:“小主人,你现在怀着身孕,暂时不用着急去操心这些事,等平安生下孩子以后,再考虑去寻找被封印的狐族吧。” “我没事,这孩子若是跟我有缘,自然就保得住,若是没有缘分,或是命薄体弱,就算我安静地待着,将它生下来,它以后也未必扛得过这世间的风吹雨打。你和大白条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一定查到了一些头绪,你不妨都告诉我,早日解救狐族,我好早日完成大白条的遗愿。”竺漓看着大白虎回道。 “看来大白条以前说得对,你是狐族的希望。实不相瞒,我和大白条两年前就找到了被封印的狐族的蛛丝马迹,他们好像被囚禁在了地宫里,只是那地宫的门被仙术极高的人设了一道封印,只有狐族后人的鲜血才能解开那道封印,那人以为狐族都绝迹了,才会设那样一道封印,以为那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小主人,你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狐族的灵血,倘若你真的不害怕,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那地宫的大门前,你放血打开封印,我助你解救狐族。”大白虎严肃地看着竺漓,低沉着声音回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竺漓一边往大白虎的背上爬,一边轻声对它说道。 大白虎背着竺漓奔跑在丛林里,从南一直跑到北,跑过森林,跑过原野,跑过荒漠,神兽的速度犹如天上的雷电,跑起来的时候,风景从竺漓眼前一闪而过,她紧紧地抱着大白虎的背,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半空中飞翔,飞过高山,飞过江河,飞入沙漠…… 来到沙漠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竺漓爬下了虎背,只觉得脚下有些飘忽,白虎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靠在白虎身旁,看着落日里的沙漠,眯着眼睛忍着沙漠里灼热对白虎问道:“大白头,这里可是沙漠,你是说地牢在沙漠里吗?” “是的,小主人,等到太阳下山,我们就可以找到地牢的入口了,我跑得太快了,来得有些早了,我带你去这附近的绿洲喝水吧。”大白虎淡然地回道,明显他对这一带沙漠很熟悉,看来为了探路为了寻找被封印的狐族的下落,他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嗯,喝水去……”竺漓又爬上了虎背,白虎四蹄踏沙而起,腾在空中,飞跑在荒漠之上。夕阳里沙漠的半空上,飞腾着一只大白虎,白虎背上趴着一个长发飘飘衣袂翩翩的年轻女子,这画面,让行在沙漠里的一个商队看见了,还以为是海市蜃楼。 很快,白虎载着竺漓降落在一片绿洲边,竺漓爬下虎背,跑到了水岸边,将双手伸进了清凉的水潭里,水潭里长满了翠绿的水草,竺漓掬了几捧清水喝过之后,才注意到水草底下有只闪着幽幽绿光的扳指,那深绿色的扳指被水底下的水草掩盖,只露出了一角,若不是有光从它身上折射进竺漓的眼睛里,她恐怕是很难发现这枚扳指。 “真精致!”竺漓将扳指从水草里捡了起来,捏在指尖,高举过头,对着夕阳,端详着玉扳指里的纹路,指尖的清水还未干,玉扳指借着清水滴露带来的微弱力量滑落至竺漓的大拇指上。 竺漓想要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来,可却发现那扳指越箍越紧,取不下来了,大白虎喝饱了水后,朝竺漓走了过来,见她在那里掰着她自己的手指,好奇地偏过脑袋去仔细观察,才发现她在试着掰掉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 “哪来的玉扳指?”大白虎好奇地问道。 “刚刚在水底下捡的,奇怪了,怎么掰不下来了?”竺漓一边使劲地掰着玉扳指,一边轻蹙着眉头回道。 大白虎看着那玉扳指的样式,发现是一个老物件,看颜色和纹路,应该是男子佩戴的扳指,竺漓的手指又细又长,按道理是戴不合这枚男子佩戴的玉扳指的,可是怎么就摘不下来了…… 竺漓在使着蛮力掰扳指,可扳指却越箍越紧,越紧越让竺漓觉得手指疼,越疼她就越是想用力将它掰下来…… “别掰它了!再掰下去,你的手指就会出血了!”大白虎观察入微,发现竺漓的拇指已经被那玉扳指箍出了血印。 “这扳指像是个活物,它自己滑落到我的拇指上,就越箍越紧了,好像会咬人的!”竺漓皱着眉头看着大白虎诉苦道。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也褪去了颜色,天色暗了下来,大白虎注意到竺漓手指上那枚玉扳指发出了五颜六色的亮光,仔细数了数亮光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气色亮光!难道这枚戒指正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神女石?!可是根据传说,它应该是块满身斑驳和棱角的棕色石头,怎么会变成了一枚精致的玉扳指了? “小主人,你遇到宝物了,这很可能就是上古神器,它叫神女石,与你有缘,就赖着你了,所以你就别掰它下来了,它有灵气,遇见自己喜欢的主人,它自然不愿意再离去了。”大白虎盯着竺漓拇指上的玉扳指轻声对竺漓说道,好像害怕声音太大会惊着了这枚发着七色光芒的扳指。 “神女石?莫不是那五方神器之一的神女石?我记得师父说过,神女石确实是如你所说,是一块满身斑驳和棱角的棕色石头!如果这是神女石,那南宫画雨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了,他手里可有搜寻五方神器的兽皮图!你说这玉扳指赖上我了,那南宫画雨又要问我讨要这神物了,我总不能砍了自己的拇指吧?大白条已经为了成全他而自杀了……”竺漓懊恼地看着大白虎说道,只觉得拇指上的这枚扳指不是什么宝物,反而是她的累赘。 说曹操,曹操就到。南宫画雨御剑飞至绿洲上空,剑上还站着栀儿和东丘平朔…… 第087章:硬闯地下迷宫 “他们来了……”大白虎首先看到南宫画雨他们,对竺漓说道,竺漓顺着大白虎的目光看了过去…… “真是冤家路窄!走哪儿都摆脱不了南宫画雨!”竺漓从地上站了起来,无奈地叹道。 “又是你……”南宫画雨手里拿着发着光的兽皮图走到竺漓的身旁,知道神女石就在她身上,因为兽皮图在靠近竺漓的时候,发出的亮光格外刺眼。 “走哪儿,你跟到哪儿,你这人真是没骨头,一天到晚跟着一个女子转悠。”竺漓漠然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 “漓儿!”栀儿见到竺漓,欢蹦着来到了身旁,拉着她的胳膊问长问短,东丘平朔倒是没有表现得有多惊喜,他也注意到了竺漓手上的那枚发着七色光芒的玉扳指。 “你手指上的这枚扳指可是神女石,你怎么得到它的?”东丘平朔抓起竺漓的左手,看着她手指上的玉扳指问道。 “刚刚在水底下捡的,真后悔,不该捡起它,现在它咬着我不放了,手指都快被我掰断了,可它死活不肯离开……”竺漓将左手从东丘平朔的手里挣脱开了,将手举到南宫画雨眼前,冷声说道,盯着南宫画雨的眼睛。 “取不下来?我不信,我看看……”南宫画雨抓起竺漓的手,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开始掰着她拇指上的扳指,可是确实掰不下来,那玉扳指好像长在了竺漓的拇指上,不管怎么使劲,它都纹丝不动。 “要不你把我这根手指头砍了去?反正大白条的命你都敢取,又怎么会在意这一根手指头?”竺漓忍着手指上钻心的疼,看着还在使劲掰扳指的南宫画雨冷声问道。 南宫画雨见竺漓的手指已经被他掰得发紫,知道她一定很疼,也就放弃了,只是看着竺漓霸道地说道:“要取大白蛇那身皮肉做乾坤袋就意味着要取它的命,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可是要得到你手上的这枚玉扳指就没那么麻烦了,从今天起,只要你跟着我,神女石就算是在我手里了。” “谁要跟着你啊?!”竺漓是个倔脾气,说完就从腰间掏出了那把从屠巨国带出来的匕首,准备砍了自己的大拇指,这一举动着实吓了大白虎和东丘平朔他们几人一大跳,纷纷来阻止她! “你是疯了吗?”东丘平朔一把夺过竺漓手里的匕首,高声呵斥道。 “你可别做傻事!”栀儿抓着竺漓的手,后怕地说道。 “小主人这是在恨南宫画雨害死了大白条呢……”大白虎暗自在心底叹道。 “你宁愿砍掉自己的手指,也不愿从此以后跟着我?”南宫画雨感觉自己又被眼前这女子刺了一剑,只觉得心底一阵抽疼,黯然地看着她问道。 “是,就不愿跟着你。”竺漓毫不犹豫地答道,她的眼神里满是决绝和倔强。 “不跟也得跟!”南宫画雨冷峻地看着竺漓说道,眼底有泪光闪过,拉起竺漓的手就准备带她走。 “放开我!我来这里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跟你走!”竺漓怒视着南宫画雨回道,使劲想挣脱开他的手。 忽然,沙漠上的夜空出现一道血红色的荧光,红色的光亮从天幕垂直泻落入沙漠里,大白虎紧张地说道:“小主人,我们的机会来了!那道血色荧光投落的地方就是地宫之门的位置。” “大白头带我过去……”竺漓推开了南宫画雨,爬上了大白虎的背,决议闯地宫解救被封印的狐族。 “那里妖气很重,你们别去!”南宫画雨焦急地对他们说道,可他哪里知道打开地宫解救狐族对于竺漓和大白头的意义,哪怕是豁出性命,他们也要搏一搏。 竺漓没有理会南宫画雨,趴在大白虎背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大白虎载着她腾入半空,飞快地跑向了那道红光。东丘平朔着急了,看着南宫画雨说道:“师兄,我要去帮她,她是我妹妹,纵然我们同父异母,纵然她的母亲是狐族,可我不能看着她送死。” “我也去!”栀儿看着东丘平朔说道。 “他们是要去解救狐族,狐族曾经是忘尘崖首当其冲要斩除的妖族,我们如果这次出手助她解救狐族,就是助纣为虐,是在忤逆师门,你我都是忘尘崖数一数二的大弟子,千万不能冲动,否则天下将无正邪可言,魔与仙私结,天下必定大乱。”南宫画雨眼看着竺漓在大白虎背上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克制住内心的焦虑,冷静地对东丘平朔说道。 东丘平朔眼看着竺漓已经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他着急地说道:“我不管,我必须去,哪怕受师父责罚,哪怕被逐出师门!” 说完,东丘平朔就御剑飞至空中,带着栀儿就朝那道红光飞去,执意要去助竺漓和大白虎一臂之力。 南宫画雨心烦意乱地立于绿洲水岸边,闭着眼睛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狂乱,他自然是极度担心竺漓的安危,他比谁都想救她,可他得替自己找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 南宫画雨忽然想到师父之前的叮嘱,他说过,神女石乃神女练石补天之时剩下的最后一块石头,在暗无天日的蛮荒之境,它会发出七彩亮光,它变大时可以立于天地之间,堵住天荒洪涝,变小时可以藏于你的眼睛里,让你即刻获得窥探他人的心机秘密的读心术。它不怕水,也不怕火,当然能藏于人眼,自然也不怕泪水,可它怕主人的鲜血,一旦接触到它的主人的鲜血,它就会融化成泥水,再不会复原。 怕血?如果竺漓受伤流血了,那么神女石就会被鲜血融化,他必须保护好竺漓,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也不让任何血光有机会接触到她,这样才能护神女石的周全,南宫画雨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出手救竺漓的“理由”,他立刻御剑而起,追了过去。 刚赶到竺漓他们身边的时候,就看见竺漓右手拿着匕首准备割开自己左手放血,他吓得抓住了她的右手,紧张地说道:“别胡来!” 竺漓看着脚下被红光映照出来的虚幻之门,阴冷地对南宫画雨说道:“打开这道门必须用上我的血,你最好别阻拦我,谁挡我,我杀谁……” “别让你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沾上血,否则它会化掉的……”南宫画雨轻声地对竺漓说道,他看着竺漓满脸的肃穆和决绝,也不打算阻拦她打开地宫之门,他自己也不清楚地宫之门到底是什么,但是他明白,如果他阻拦了竺漓,竺漓真的能拿刀剑对着他,这女子的狠绝,他是见识过的。 “哦,你放心吧,就算我化掉了,我也不会让你要的宝物化掉。”竺漓凄然一笑,低声许诺道,她原本以为南宫画雨是心疼她要割腕放血,原来不是,他最在意的是她手指上的神女石。 南宫画雨黯然地松开了竺漓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拿着匕首狠绝快准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他心疼极了,只能暗自哀叹,暗叹他不能代替她割腕放血。 只见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了她脚下的虚幻之门上,血迹像是被一股魔力附体,竟然像游蛇一样,沿着虚幻之门上虚虚实实的纹路迅速蔓爬着,很快,真实的地宫之门显现了,古铜色的方形大门之上爬满了细细的古旧黑色花纹,花纹之上悬浮着竺漓的鲜血。 咣一声巨响,那道地宫之门从中间裂开了,竺漓看着眼前顿时打开的地宫之门,惊得呆住了,南宫画雨扯了衣襟的一角在忙着给她包扎伤口,她已经顾不上自己手上的伤口了,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地宫内的诡异恐怖的景象…… 第088章:被封印的狐族 地宫内四周闪着忽明忽暗的鬼火,一些满身血迹蓬头垢面的男女老少有的被悬挂在地宫的墙壁上,有的被石柱钉在地宫的地上,一眼望不到地宫的尽头,无法估算这地宫里面到底囚禁了多少“人”。 大白虎是狐族的老忠奴,它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这一天,它等了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了时机,它带头走了下去,竺漓紧随其后,南宫画雨、东丘平朔和三人围在竺漓身旁,他们一同走进了那个恐怖诡谲的地牢之中…… 地牢里囚禁的那些人好似都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阴森的地牢里死气沉沉,血腥和腐臭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突然一下,他们身后的地宫之门重重地关上了。 东丘平朔警觉地跑过去推了推那道门,发现已经关死了,推不开了,他感觉不妙,跑到大白虎跟前问道:“这门都关死了,如何打开?一会儿我们如何从这里出去?!” “那道门不是出口,只能进,不能出。你小点声,万一吵醒了这些活尸,我们就有得忙了,他们一个个都嗜血如狂……”大白虎一边带路,一边低声对东丘平朔回道。 竺漓看着那些活尸,忽然在一堆被石柱钉在地上的活尸当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虽然她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半边脸庞,但是她还是认出了她,那个养育了她十四年的娘亲,她看着娘亲跪在地上,双腿都被石柱钉住了…… “娘!”竺漓情绪失控,看着被折磨得像鬼一样的娘亲,哭喊着跑了过去。 “别过去!”大白虎转身飞跑到竺漓跟前,挡住了她,紧张地对她说道。 “那是我娘,救我娘!”竺漓看着大白虎无助地说道,再刚强的人看见了自己的娘,也会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扛过了太多苦和疼,她想象过与娘亲重逢的无数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在这恐怖阴森的地牢里看见自己的娘亲,虽是养母,但对她来说却亲如生母。 “你冷静下来仔细看看,看看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泗水村的人?你别着急,我带你来,就是要救他们出去,现在千万别着急,这些人现在都被魔魂控制,一旦‘醒来’,都将是嗜血如命的傀儡,只有找到囚禁他们的妖魔,将那个妖魔杀死,才能让他们真正清醒过来。”大白虎看着竺漓轻声说道。 竺漓借着周围忽闪的鬼火开始一一端详地牢里的人,发现他们真的都是泗水村的人,很多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仅仅能从他们的衣着上来判断,竺漓在泗水村长大,太熟悉他们了…… “大白头,你说被封印的狐族,难道指的就是他们吗?”竺漓疑惑地问道,栀儿紧跟着竺漓,而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则在仔细地观察着地宫里的环境,他们担心这里有陷阱…… “我也不清楚,好像不是,他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大白虎茫然地回道。 “你不清楚?那你带她进来干什么?没有出口,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东丘平朔不安地看着大白虎问道。 “平朔稍安勿躁,这里妖气太盛,像是被控制了,我们要找到妖魔之气的源头,将其化除,才能让这些人真正活过来,这里如此阴寒,却有气流在涌动,一定是有出口的……”南宫画雨冷静地分析道。 大白虎一直带头走在最前面,地宫的深处越来越阴暗,也越来越寒冷,细心的南宫画雨担心怀着身孕的竺漓受不了这阴寒之气的侵蚀,又担心妖魔暗伏的地牢里随时会有危险,他抓住了竺漓的手,将自己体内剩下不多的仙元都输送给了她,而恰巧他抓的正是竺漓的左手…… “干什么?别抓着我。你放心,我不会让这神女石受丝毫损伤的。”竺漓侧身漠然地看着南宫画雨,冷声回道,挣脱开了他的手。 “是啊,师兄,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东丘平朔厉色看着南宫画雨说道。 南宫画雨默不作声地走开了,他不想解释,也不想撒谎,唯有沉默地隐忍,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深藏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那份情愫,他拿着剑走在大白虎身旁,警觉地观察着地宫里的异象。 可谁也没料到,这地牢其实是一个巨大迷宫,他们几人兜兜转转地在地宫里走了十几个时辰,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邪魔之源藏匿的痕迹,时间久了,反而发现走过的一些地方当中,有些位置好像一直在重复…… 连续是十个时辰没有喝水,栀儿已经支撑不住了,变回栀子花躺在了竺漓的衣袖里,大白虎实在没有料到地宫如此诡异深广,它体力好,十几个小时没有食物和水,也照样精神抖擞,可竺漓有些累了,要知道她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 大白虎抓来了地宫里的地鼠和蛇,东丘平朔剥了它们的皮,让竺漓吃下,好补充体力,可竺漓实在咽不下那些东西,刚凑到嘴边,就一阵作呕…… 两天的时间过去了,除了大白虎,竺漓他们三人的体力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了,无奈之下,南宫画雨用仙术控制了一堆地宫里的鬼火,他们三人坐在鬼火旁烤地鼠和蛇,围着鬼火取暖,可是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都知道,在鬼火边待久了,心神就会被邪气一丝丝侵蚀…… 两个月过去了,他们在阴寒的地下囚牢里挣扎摸索了整整两个月,可还是一无所获,人的意志已经到了极限,东丘平朔恼怒了,拿剑指着大白虎问道:“你到底什么来历?是不是想利用漓儿除掉我们忘尘崖的弟子?!” 此时,体内原本就失去大部分仙元的南宫画雨已经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他一直把能吃的地鼠和蛇悄悄地留给了竺漓和东丘平朔,自己撒谎说自己吃过了,他靠着石墙直立着上半身,低声对东丘平朔说道:“平朔你又糊涂了,我们都成这副模样了,它如果想害死我们,早就可以下手了……” “我相信大白头。”竺漓对东丘平朔说道。 “两个月了,再找不到出口,我们都要死在这地牢里。”东丘平朔无奈地叹道。 “不是找出口,是找被藏匿在地牢里的妖魔之源,找到它,化除它,出口自然就会出现,我猜测我们之所以走不出这里,是因为被一股强大的妖魔之气包围,现在所看见的一切,未必是真实的。如果真是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再一次利用小主人的血,让血奴引路。”大白虎看着坐在鬼火旁取暖的竺漓,低声叹道。 “那你不早说……不就是一点血吗?我有。”竺漓拔出匕首又准备割开自己的手,她撩起衣袖,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臂,南宫画雨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她拿匕首割脉放血……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在这阴寒的地牢里被困了两个月了,没有水,没有食物,靠着一点地鼠和蛇维持命脉,再让她放血,我怕她熬不住。”南宫画雨抓住了竺漓的手,制止她放血,万般无奈地看着大白虎问道。 “没有,我也一直在找别的办法,可是真没有。”大白虎低声回道,两个月来,它一直不停地在地牢里奔走,已经消瘦得只剩一副皮囊包裹着骨头架。 “我没事。”竺漓靠在石墙上,推开了南宫画雨的手,利落地一刀割开了自己的手,鲜血滴落到了地上,一滴一滴聚集起来,竟然变成了一个血色的小矮人,滋溜一下朝着地宫的深处跑了去。 “你们谁愿意随我去,助我一臂之力?”大白虎看着东丘平朔和南宫画雨问道。 “我去。”南宫画雨扶着石墙站稳了,低声答道,可刚走两步就倒在了地上,竺漓和东丘平朔忙扶起他。 “我去吧,快走吧,血奴已经跑远了。”东丘平朔走到大白虎身旁,对它说道,他决定跟大白虎一齐跟着血奴找到妖魔之源,助它化除魔障。 竺漓看着倒下去的南宫画雨,才醒悟,东丘平朔都没倒下,他却倒下了,一定是这些日子自己偷偷把稀少的地鼠和蛇让给了他们,一定是又偷偷将仙元输送给了她,她静静地看着他苍白而冷峻的脸,而他还在默默地埋头给她包扎着她手上的伤口。 忽然,也许是鬼火的阴邪蛊惑了竺漓的魂魅,她竟鬼使神差地俯身到南宫画雨的脸旁,闭上了眼睛吻住了他紧闭的双唇。 第089章:爱恨一念成灰 南宫画雨正在给竺漓包扎着伤口,忽然被这近日里一直对他冷若冰霜的女子强吻了,他有些惊讶,他怔然而温柔地看了看她迷醉的模样,转而继续包扎完了她的伤口,他紧闭着双唇,双手也不敢碰她的身子,黯然地看着身前这个正在娇蛮地向他讨要深吻的女子…… 竺漓达不到目的是不肯轻易罢休的,她扑在了南宫画雨的怀里,只剩下喘息的力气的南宫画雨无力地靠在了石墙上,温柔而黯然地看着怀里这个女子,仍旧紧咬双唇,不肯让她探尝他嘴里的酸涩和柔情。 竺漓睁开了眼睛,仰面看着南宫画雨的脸,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乞讨者,讨要了半天竟也讨不到他的施舍,她终于羞耻地放弃了,挪开了身子,背对着南宫画雨,坐在了鬼火旁,看着幽冷的鬼火,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不知廉耻。 南宫画雨静静地凝望着竺漓瘦弱的背影,还有她肩后的长发,他能想象竺漓背过身去的时候,她脸上的失落和悲楚,他知道她爱他,这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他的仙元几乎尽数输送给了竺漓,如果他张嘴深吻他,以他现在虚弱不堪的体质,他会自动从竺漓的体内吸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仙元,所以就算内心再渴望回应她,也只能拼死克制住自己内心狂乱的欲望。 竺漓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无颜再与南宫画雨独处,想要去找大白虎和东丘平朔,希望能帮到他们化解妖魔之源,早日解救狐族,离开这阴森的地宫,可是她身体太虚弱,刚站起来就眩晕得差点跌倒,她扶着石墙慢慢坐在了地上,背对着南宫画雨,闭上了眼睛。她做噩梦了,梦见南宫画雨为了救她被妖魔杀死了…… 东丘平朔和大白虎跟着血奴找到了地宫里妖魔之源藏匿的地方,他们与那妖魔之源所化的魔魂展开一场恶斗,东丘平朔身负重伤,差点被魔魂吞噬,情急无奈之下,大白虎为了化解魔障,竟与那妖魔之源所化的魔魂同归于尽了。 顿时,地宫之门大开,地动山摇,地宫好似要崩塌了,东丘平朔慌忙往竺漓和南宫画雨待的方向跑,地宫顶部裂开了,狂沙倾盆而下,那些被囚禁起来的泗水村村民全部苏醒了过来,竺漓的娘亲桑兰还有慕古族长和乌塔,所有人都复活了,乌塔扶着竺漓,东丘平朔背着南宫画雨,慕古带着村民们,他们一齐往出口的地方奔去,在地宫彻底塌陷之前,他们平安地来到了地面上。 回到沙漠里的地面上,盲婆就在慕古的搀扶下走到竺漓跟前,对她森然地说道:“你和你哥哥云耿都是狐族的罪人,你娘亲害了我们整个狐族,而你哥哥如今被妖魔蛊惑,助纣为虐,竟然在沙漠地底下建了监牢来囚禁我们狐族。” “你是说地宫是我哥哥建的?不可能!我哥哥不会关押泗水村的人的,再说,我娘亲也被关了进去呢。我哥哥不可能这么做。”竺漓扶着乌塔看着盲婆回道。 “你哥哥并不知道地牢里关着的是泗水村的狐族,他只是出了人力和物资来建地宫,从来没有进过地宫,是他身边有人蛊惑他这么做的。可是他不知道这地宫的位置乃三界里至阴致寒的地方,一旦我们被关押在里面超过一百天,我们所有人就算逃了出来,也还是死路一条,天一亮,所有人都会化成烟尘,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可地宫崩塌了,不逃出来就活不过今夜,逃出来也活不出明天清晨。”盲婆哀声回道。 “大白虎不是这么说的,大白虎说只要化解了妖魔之源就能解救狐族。为何大白虎认不出你们?它不是狐族的守护者吗?它已经为了救你们死掉了,大白蛇也死了,可为什么带你们离开地牢也还是无济于事?”竺漓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懊恼而彷徨地追问着盲婆,她没有料到这两个月来的坚持和努力都是徒劳的,最后狐族还是要面临灭亡。 “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自己是狐族,当年被封印的时候,所有关于狐族最原始的记忆都被牧天风抽离了,还给了所有人一副新的皮囊,以防逃遁掉的狐族守护兽白虎和白蛇发现我们的存在,可唯有老身的记忆是他抽不走的,好在他没有杀我灭口,只是夺走了我的双眼,让我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原本想将仇恨告诉给大家,可当我发觉大家失去那段记忆后生活得那般无忧无虑,我便放弃了,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牧天风和夕嫣的女儿,若不是村民们都传言你是‘白虎之妻’,我还察觉不到你的身份,那一夜想让你沉江喂鱼,却不料你活了下来。兜兜转转,我们狐族就是毁在了你和娘夕嫣的手里。你说你该不该死?!”盲婆情绪失控,说完就扬起手来,想用妖爪劈掉竺漓的脑袋,却被东丘平朔阻拦住了。 “你凭什么要让她死?她为了救你们,差点搭上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东丘平朔实在忍不可忍,瞪着盲婆斥道。 “孩子?你有身孕了?是谁的骨肉?”盲婆面对着竺漓问道,态度好似突然变了,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是云耿的。”竺漓难过地回道,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 “耿儿的孩子!好啊!云家有后了!这回我死也瞑目了。”站在不远处的桑兰一听见竺漓怀上了云耿的骨肉,激动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拉着竺漓的手,含泪笑着说道。 “云耿早就当爹了,他的儿子葛儿已经四岁了,娘。”竺漓忍着内心的悲痛,看着桑兰轻声回道,一听这话,桑兰更是高兴坏了,她忽然觉得死亡不再可怕了。 “你腹中的孩子可是狐族的后人,如果你真的对狐族有愧疚,请你务必保住这个孩子。”盲婆对竺漓低声说道,不再用恶狠的语言攻击她。 “我的孩子,我当然会拼命保护它。”竺漓无力地回道,眼看着天边的太阳要升起来,这些泗水村的村民都要消失了。 乌塔走到了慕古身旁,看着他凄然笑道:“都要死了,能不能让我死在你身旁,就算化成飞沙,只要能在风中绕着你,我也甘之如饴,别再推开我,就算你真的不爱我。” 天际出现亮光,慕古淡然笑着将乌塔拥入怀里,他们和泗水村所有的狐族都在晨光里化成了飞沙,沙漠里起了一阵狂风,顷刻间,全都被吹散了,沙漠里只剩下狼狈不堪的竺漓和伤口还在流着血的东丘平朔,以及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的南宫画雨。 没有食物和水,沙漠里的太阳越来越灼热,他们三人陆续昏厥在了沙漠里,梵涅晌午时分来探查地宫的动向,当他发现地宫已经塌陷,而竺漓和忘尘崖的仙徒就昏死在附近的沙漠里的时候,他也大致猜到了地宫多半是他们摧毁的。 梵涅看着昏死在地上的三个人,他们毁了他的大计,他恨得骨头疼,转身想走,觉得他们死了也好,可没走多远,他又转身回来了,将三个人拖进了他的马车里,一来他总觉着就这样让他们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二来他担心有过路的商队会救走他们,还不如他带他们回屠巨国,让他们在他眼皮底下自相残杀来得痛快。 回到屠巨国,梵涅还故意把昏死中的竺漓塞进了南宫画雨的怀里,他奸邪地笑了笑,亲自去请夷盟来到他的马车边,让夷盟目睹了竺漓躺在南宫画雨的怀里的情景…… 第090章:安魂药断情汤 当竺漓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屠巨国夷盟的寝殿里,眼前的一切,她再熟悉不过了,刚侧脸便看见了坐在了床边的夷盟,只见他面色凝重,好像有情绪。 “他,他们呢?”竺漓看着夷盟问道。 “死了。”夷盟阴沉着脸答道。 “死了?!”竺漓惊愕地扶着夷盟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夷盟的脸问道。 “嗯,在沙漠里发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夷盟低声回道,脸色阴冷。 “不会的,他们不会死的……”竺漓的泪一下子涌入眼眶里,不相信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就这样死了,她忽然想到了栀儿,可翻遍衣袖也不见栀子花的踪影。 “别找了,花已经枯死了,孤命人丢进火堆里烧了。”夷盟冰冷地回道。 “她没死!她只要一点水就可以活过来!你怎么可以烧掉她?!你是不是故意的?!”竺漓瞪着夷盟,怒而斥问道。 “孤只是做了对你有益的事情,你离开孤才两个月,就变成现在这副憔悴不堪的模样,那些人还有那只花妖,他们都只会给你带来灾难,死了更好,以后你就可以安分地留在孤的身边了。”夷盟看着竺漓泛着泪光的眼睛,冷声回道,竺漓看见了他眼底的恨意,可不明白他的恨从何而来。 “他们不会都是你杀的吧?”竺漓看着夷盟冰冷的脸,咬牙问道。 “是孤杀的又如何?孤听梵涅说,他们捣毁了孤的地宫,这是死罪。”夷盟盯着竺漓眼里的悲愤,低声回道。 “你知道地宫里关着什么人吗?!你这个魔鬼!助纣为虐的恶魔!你杀了我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竺漓愤怒地斥道,说完就推开了床边的夷盟,准备逃离眼前这个恶魔。 夷盟的脑海里早就被各种猜想占据,他看似冷静,可胸中的妒火早已在翻滚腾烧,只听见竺漓在说,他杀了她最亲最爱的人,最爱的人…… 他可是万人敬仰的屠巨国夷盟,这些年来,从来只有他不想要的女人,没有不想爱他的女子,他一把抓住了竺漓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床上,另只手端来床边的桌子上凉着的一碗药汤。 “喝下它,喝下它以后,我们又可以从头开始了……”夷盟抓着竺漓的脖子,强制给她灌下了那碗汤药。 竺漓红着眼眶,哽咽着喉咙里苦涩的药汤,脖子里也湿透了,她以为这又是一碗迷魂药,喝下后就会忘了过去,可并不是,她什么都记得,她厌恨地看着如此粗暴对待她的夷盟问道:“这是什么药?” 夷盟放下手里的空碗,一边轻轻地给竺漓擦着嘴角和脖子里的汤药,一边冷声回道:“打胎药。” 竺漓已经来不及发怒了,猛地趴到床边,使劲抠自己的喉咙,想要将喝下去的药汤吐出来,可还是迟了,她感觉自己的小腹在一阵阵地抽痛,她疼得脸色发白,绝望而无奈地看着脸色阴沉的夷盟。 “你真狠,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它都已经四个月了。”竺漓忍着疼安静地平躺在床上,再也不挣扎了,她不明白夷盟为何要这这般对她,滚烫的泪划过她苍白的脸颊,她绝望地看着夷盟,低声回道。 “别骗孤了,四个月的身孕的女人,孤见过,没有谁的肚子像你的小腹这样平坦,梵大夫替你把过脉了,你确实是有身孕,也就一个多月,我还请了别的大夫替你把脉,确诊你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孩子不是孤的,是那臭道士的。你怀有一个月身孕的消息在王宫内外不胫而走,都说你腹中的孩子是野种,大臣上书让孤处死你,孤思来想去,唯有去掉你腹中的孩子,然后昭告所有臣民,你怀孕的消息是谣传,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夷盟冷声说道,眼底泛着妒恨的寒光。 “你建的地宫里关着的全是泗水村的人,为了化解地宫的魔障,救出泗水村的村民,我们涉险入地宫,被困在里面足足两个月,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如果不是南宫师兄和东丘师兄把抓来的地鼠和蛇让给了我吃,我恐怕早就饿死了,你所见过的怀着身孕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她们当然比我有孕态。你要杀掉我和你的孩子,你尽管杀便是了,不要替自己找一个杀人的借口。你早已不是我的云耿哥哥了,我也不再是你最疼最信赖的漓儿了。从小到大,只有哥哥喜欢骗漓儿,漓儿何时骗过哥哥?漓儿就算干了坏事,也不会躲着藏着不承认!”竺漓闭着眼睛轻声诉说着,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淌过,一股股犹如她下身涌出的热流,她知道,她的孩子要没了。 夷盟听完竺漓这番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梵涅利用了,大声对门外候着的小奴喊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夷盟,梵大夫今天清晨忽然失踪了,找不到他了。”一个小奴进来禀报道。 “去找别的大夫来!要女大夫!快去!”夷盟方才醒悟,知道自己在妒恨中被阴邪之人利用了,后悔不及,害怕自己真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很快,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被小奴带了进来,只是太晚了,竺漓被灌下去的那碗打胎药药力太猛了,孩子没了,竺漓失血过多,昏死了过去,夷盟亲眼看见了她身下流出的那个死胎,已经成人形了,是个小王子,老大夫说看死胎的大小是有四个月胎儿那么大了,只是夫人身子瘦弱,小腹才会没有孕态…… 夷盟如雷轰顶,不忍再看那一团血淋淋的死胎的模样,大夫给竺漓止血后,他就让所有侍奴都退下了,夜深了,他默默地睡在昏迷中的竺漓身旁,轻轻地握起她的手,一边忍着心痛闷声轻抽泣,一边亲吻着她纤细的手指…… 竺漓醒了过来,看见睡在自己身旁的夷盟,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她大概也知道了,孩子真的没了,夷盟看见她醒了,起身命门外候着的小奴将药送了进来,可竺漓并不想喝药,小奴退下了,夷盟打算亲自喂药。 “我不喝,他们都死了,我活着跟死了又何分别?”竺漓闭上眼睛,无力地回道。 夷盟只觉得心如刀割,他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端着汤药喝了一口,将药汤含在嘴里,双手将已经失去了求生欲望的竺漓禁锢在怀里,嘴对嘴喂着她喝药,一口又一口,竺漓无力地挣扎着,他的泪滴落在竺漓的脸上,他知道,这个女人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她连睁开眼睛看一看他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抗拒地哽咽着被他强制送进喉咙里的药汤,他好害怕她会死掉,只要她活着,他可以给她自由。 可是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汤药,竺漓由于身体太虚弱,加上情绪过于悲伤,身子抽搐了,突然一下将药汤一口全部呕吐了出来。 夷盟发现要给一个没有求生欲望的人喂药,实在太艰难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对她说道:“他还活着,他们都活着,只要你好好喝药,养好身子,孤给你自由。”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竺漓终于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夷盟问道。 “是的,你好好喝药,养好了身子,孤带你去见他们,到时候你若决议要走,孤不强留你就是了。”夷盟神色凝重,对竺漓许诺道。这样痛心无奈的承诺,就好比要亲手掏空自己的心脏,他承诺的时候,也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做到。 第091章:挥不散漓人殇 “我要见栀儿,见到栀儿我就喝药。”竺漓不再相信夷盟的话,如果栀儿活着,她就相信南宫画雨和东丘平朔可能都还活着。 “栀儿在照顾你的东丘师兄,他受了重伤,在沙漠里昏死的时候失血过多,小花妖醒来后一直陪在他身边。你好好喝药,养好了身子,孤带你去看他们。”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低声说道,竺漓分辨不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拿药来。”竺漓看着夷盟布满血丝的双眼低声说道,不管夷盟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放弃自己了,想起自己的狐母夕嫣死之前拼尽最后一口气生下她,她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轻生。 半月后竺漓就能下床了,一月后竺漓差不多康复了。初秋时节,天才微微凉,夷盟就开始担心竺漓会受冷,亲自给她送来金丝绣花点缀的宝蓝色长袍,还将她的玉笛子还给了她。 “马车备好了,让孤送你一程吧。”夷盟准备带竺漓去见东丘平朔他们几人,他知道这一别,就难再到她了。 竺漓收好了玉笛子,跟着夷盟上了马车,车夫是位将军,他驾着马车离开了屠巨国的王宫,一路奔向了草原,来到了一户牧民家,却发现牧民家里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屋内的地上有打碎的药罐,那位驾车的将军走到尸体前摸了摸尸体的喉咙,发现人才死不久,夷盟告诉竺漓,这两个人就是照顾东丘平朔和南宫画雨的侍奴。 “为什么不带他们进王宫养伤?现在他们人呢?你不会又在骗我吧?”竺漓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疑惑地看着夷盟问道。 “除了梵涅,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孤以为他跑掉了,没想到……”夷盟轻蹙眉头猜测道。 “又是梵涅!我一定要杀了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王宫养伤?”竺漓看着夷盟追问道。 “他们如果待在王宫里,你还能安分地养身体吗?”夷盟忧郁地看着竺漓,轻声问道。 “他们一定是有危险了,我要去找他们!”竺漓担心梵涅会杀了他们,慌地跑向了草原,可看着辽阔的草原,她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寻他们。 “你冷静点,孤派人帮你找,屠巨国的狼犬最擅长搜寻,孤让将军骑快马去附近的驿站带几只狼犬来。”夷盟沉静地看着竺漓惊慌的双眼,低声说道。 驾车的将军领命骑马去附近的驿站找帮手和狼犬了,夷盟静静地陪在竺漓身旁等候着,他知道自己与竺漓相处的时间也许不多了,因此格外珍惜这时光,哪怕她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冰冷。 很快,将军带着一对人马和几只狼犬赶来了,狼犬嗅了嗅死去的牧民屋内的衣物,就朝草原的南边狂奔而去,夷盟骑上了马,他不放心竺漓一人骑一匹马,硬是将她拉上了自己的马背,拥她在怀里,骑着马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道:“你都要走了,就把最后的片刻时光交给孤吧,以后你愿意入谁的怀抱,都与孤再无瓜葛了。” 竺漓听了这话,心底忽地疼了一下,她也不明白这时的疼痛从何而来,只是看着马前狂奔的那几只狼犬,对夷盟回道:“这一世,不再贪恋任何人的怀抱。” 夷盟看了看怀里的竺漓,脑海里全是当年他在密林的雪地里抱起她的情景,他真的很不舍,很不放心,他觉得这世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照顾得好他的漓儿,奈何他这次彻底伤了她,她只怕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狼犬一路追踪到了草原里的一处山丘上,竺漓在马背上,远远地就看见了山丘上的一座新坟,栀儿和南宫画雨跪在坟前在给新坟立墓碑,竺漓发现东丘平朔的踪影不见了,难道是他…… 竺漓慌地下马朝那座新坟跑去,却见栀儿泪流满面跪在新坟前,南宫画雨面色苍白,身上的剑伤在流着血,染红了他的白衣裳,他正悲恸地在一块方木上刻着字,刻的是:东丘平朔之墓。 竺漓怔然地看着这一幕,她不敢相信曾经一向放浪而狂妄的东丘平朔已经躺在眼前的坟冢里了。 “还不跪下,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南宫画雨看了一眼竺漓,对她说道,说完继续低头用刀刻墓碑。 “哥哥?”竺漓不明白南宫画雨的话,只是悲伤而恍惚地跪到了新坟前。 栀儿将一封信递给了竺漓,对她说道:“这是平朔半年前写给你的信,他说,如果哪天他不幸离开人世了,让我务必将这封信交给你。” 竺漓接过了那封信,打开了写满了字的绢帛…… 漓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梨花坡见面的场景吗?那时候我正和南宫师兄在江水里沐浴,你一直躲在一株老梨花树后面,你说你迷路了,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心底就莫明地欢喜,心里想啊,哪里来的小姑娘,生得这般水灵俊俏,直到后来在忘尘崖再次遇见扮成男子混进仙班里的你,朝夕相处,让我更是想知道你的故事,你背上的印记和你的身世一样神秘,师父曾经让我去人间查找一个背上有红色树根印记的孤女,我怀疑他知道你的身份后,一直想杀了你,只是他不便自己出手。 是我太无能,在沙漠里弄丢了你,可你也许不相信,想杀你的人就是救了我一命的人,那个女人就是屠巨国夷盟的母亲坤朵伊,她是我的生母,也是最恨你娘亲夕嫣的女人,然而我们的生父都是牧天风,爹为了修道背弃了我娘,我娘嫁给了草原上的一个英雄,生下了阿尔衲。 我没有料到,带你去北漠其实就是送你去地狱,师父在看见你之后就认出了你,因为你和你娘长得太像了。傻丫头,以后千万别上忘尘崖了,一直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就是师父,所谓的北漠妖星只不过是一个潜伏在屠巨国内的魔魂而已。我们在沙漠里遭遇悍匪抢劫后,是我娘手底下的人在沙漠里找到了我。 傻丫头,那段你在屠巨国等我的日子,我一直就在你身边,只是我娘不让我靠近你,还一再软禁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想带你走,可你却没有认出我来,又跑回了王宫里,我就是那个黑衣人,之所以不敢露面,是怕我娘派出跟踪我的死士认出我来,怕他们拦截住我们,进而对你下毒手。 我娘答应过我,只要我安分留在屠巨国,她就放你一条生路,可是我生性浪荡,根本不习惯王宫里的日子。我娘得知夷盟要娶你后,就暗自安排死士计划要取你性命,那一天,还好我赶得及时,不然你就真会被她的死士杀害。 哥哥不是不认你,是没有颜面认你,我娘要杀你,师父也想置你于死地,只是他老人家好像也一直在杀你与不杀你之间犹豫。可我不能告诉你这些,他们一个是我娘,一个是养育我的师父,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为护你周全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是这也是我仅仅能为你做的。 漓儿,答应我,看到这封信后,再也不要上忘尘崖,再也不要跟忘尘崖的人有任何来往。 草木岁岁枯荣,梨花开了又谢,如果有来生,只愿竹马未老,青梅犹在,时光漫流,哥哥能护你一世安好。 “哥哥……”竺漓看完了信后,趴在新坟上泣不成声,那一声声的哥哥,听得夷盟心里一阵阵地抽痛,要知道,漓儿喊了他十几年的哥哥,他忽然凄然地设想,如果哪一天他死了,他的漓儿会不会也为他哭得这般心碎,他猜想也许她不会,因为他知道她恨他。 第092章:孤坟冢各天涯 “漓儿,别哭了,你刚恢复,别再哭伤了身子。”夷盟心疼地扶起趴在新坟旁哭泣的竺漓,哀声劝道。 “你别碰她!我听梵涅说,你竟然认为她的肚子里的骨肉是南宫师兄的,你竟然亲手灌她喝下了打胎药!你有什么资格再碰她?!”栀儿擦了擦脸上的泪,从坟前站了起来,蛮横地推开了夷盟,对他大声斥责道。 “孤是被奸人所惑,孤不是有意的,孤也悔恨莫及。”夷盟竟然对一个小妖低声下气地解释了起来,他的高傲,他的冷峻,已经全被他心爱的女人击碎了。 此时,南宫画雨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自己胸前的剑伤,走到了夷盟跟前,看着他低声说道:“我是忘尘崖的大弟子,有师命在身,还发过毒誓,一世不动私情,我与竺姑娘之间是清白的,你既娶了她,就该信她,爱她,何苦胡乱猜忌,伤了她也伤了你自己?” “清白?你敢发誓你从为给过她期待,从未碰过她的身子?你们忘尘崖的弟子全都是浪得虚名,包括你师父,我看也顶多是一个伪君子!”夷盟看着南宫画雨厉声讽刺道。 “你够了!你走!带着你的人马回你的王宫!”竺漓看着夷盟狠绝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恨意。 “漓儿,孤不是那个意思,孤相信你……”夷盟看着竺漓解释道,可发觉自己的解释是苍白的。 “我不听,你走。”竺漓悲痛地回道。 “孤不走,孤不放心你。”夷盟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着竺漓轻声回道。 南宫画雨故作沉静,漠然地看着竺漓和夷盟,凄然地转过身去,捂着伤一步一步走远了,竺漓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终于开始习惯了他的离开。 “你不走?你不走,我走!”竺漓骑上了附近的一匹马的马背,栀儿最后看了一眼东丘平朔的孤坟,化作了一朵栀子落入了竺漓的怀里,嵌在了她胸前的衣襟上。 夷盟眼睁睁看着竺漓骑马朝着南边飞快奔去,南宫画雨朝西走,她朝南走,而夷盟自己却只能留在北漠,这么多年了,这里有他的妻儿和臣民,他走不动了。 竺漓一路往南,在南方的海边开了一家茶酒肆,招待南来北往的人鬼蛇神,为了查出梵涅的下落,替哥哥东丘平朔报仇,竺漓隐姓埋名,和各路人鬼妖魔打交道,四处打听梵涅的踪迹,可是这个人就好似从三界蒸发了一般,没有谁知道他的消息。 而那个她想忘又忘不掉的人倒是一直活跃在三界之内,客栈里来往的妖族和鬼魅经常谈论起三界里一个狠绝冷酷的上仙,名为南宫画雨,说只要他所到之处,所有的妖族和鬼魅都会举族逃窜,因为只要是被他的长青剑刺死,就再无轮回的机会,不但妖身会死,妖魂也会消散,鬼魅就更是怕他了,只要听到他在附近的消息,就会立即逃命。 每逢初秋,栀儿都会去北漠的草原上看东丘平朔,会在他的坟头陪他几日,跟他聊天,每逢东丘平朔的忌日,夷盟就会来他的坟前祭拜他,夷盟以为竺漓会来祭拜自己的哥哥,可他并不知道,竺漓早就在心底发誓,要杀了梵涅,要提着他的人头,才会来坟前看哥哥。 一年又一年,东丘平朔坟头的栀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每一年栀儿都会来看他,每一年夷盟都会来坟前等竺漓,有时候栀儿也会将竺漓的一些近况告诉夷盟,但不会向他透露竺漓的去向,因为竺漓嘱咐过她,不要让夷盟知道她们的去向,栀儿是妖,来无影去无踪,夷盟也没有办法派人跟踪她。 转眼十年过去了,夷盟只能将相思抒于笔端,他写了一封信,在东丘平朔忌日那天,他在坟前等来了栀儿,将信交给了栀儿,让栀儿替他带给他的漓儿。 夷盟在信中写道: 漓儿,十年了,你到底有多恨孤,能狠心十年不见孤?葛儿长大了,十四岁了,能文能武,跟你十四岁的时候一样伶俐乖巧,孤想把王位传给他了,孤想你了,不知道明年秋天,你能不能同意让栀儿给孤带路,让孤去看看你? 孤的漓儿只知道东丘平朔的孤坟上的坟草年年岁岁荣枯轮回,可却不知孤心上的那座孤坟已经长满了坟草,坟草一年比一年更盛。那一年,孤为了能救你出冰牢,将自己的灵魂交给了魔界,孤死后恐怕不能安然地进轮回道了,怕是要被魔界的魔奴带走,你是孤这一生的遗憾,可是孤只怕没有来世可以用来补偿你。 孤做了十四年屠巨国的夷盟,十四年的风霜和繁华一并落在孤的肩上,孤扛下了屠巨国举国臣民的期望,却唯独不能扛住对你的思念,孤错了,孤当年不该骗你,更不该怀疑你,如果漓儿能原谅孤,再给孤一次机会,孤只求漓儿还能再愿意唤孤一声哥哥,只要一声,就够矣,哪怕只能远远地再看你一眼,孤也就能心安了。 漓儿,再深的恨,历经十年岁月风霜的掩埋,也应该浅淡了吧?孤近日里时常做噩梦,梦见当年在林子里捡到你的情景,梦见自己没有来得及抱起你,你就被饿狼叼走了,孤拿着箭矢追着那头狼跑了很远,雪越下越大,眼看着那头饿狼嘴里的獠牙已经刺进了你的脖子里,孤吓得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过来…… 原谅孤吧,孤是真的爱你,爱之深,才会心生妒念,那日见你衣衫不整地昏睡在南宫画雨的胸怀里,孤当时就差点拔剑杀了他,可孤心里清楚,如果孤真的杀了他,漓儿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孤。因为,如果有人杀了孤的漓儿,孤也会恨他至极,孤不夺漓儿所爱者的性命,也愿苍天怜悯孤的漓儿,让她不论身在何方,都能够喜乐安康…… 竺漓看完信后,只是忍泪凄然一笑,将信收了起来,放在了卧房妆台边的匣子里,掩饰着心底的忧伤,婉婉一笑,看着栀儿询问道:“他还好吗?是瘦了还是胖了?” “他没变多少,只是沧桑了些许,蓄起了胡须。”栀儿轻声回道。 “胡须?我还从未见过他蓄胡须的模样呢。”竺漓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宛然一笑,轻声回道,看着妆台镜子里的自己,发觉这十年来,自己也变了,曾经不施粉黛的她,如今也已经习惯浓妆淡抹来装扮自己,唇上的朱红色口脂能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很多…… “漓儿,我原来很厌恨夷盟,觉得他不该误信奸人,不该害死你们的孩子,可十年了,每年东丘师兄忌日的时候,我总能碰见在坟前忏悔的他,我都被他感动了,你要不让他见见你吧?万一哪天他真的死了,你会后悔的。”栀儿忧虑地看着竺漓劝道。 “死?”竺漓忽然恐慌地看着栀儿问道。 “是啊,这两年看见他在坟前祭拜东丘师兄,听见他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界,什么死了不能获自由,我在一旁听着,觉得挺瘆人的,他是不是太思念你,生病了?”栀儿担忧地问道。 竺漓忽然陷入了沉思,单手轻扶额头,闭上了眼睛,低声对栀儿说道:“栀儿,你去安排一下今天的夜宴,今晚我要跳的是‘醉胭脂’,你安排人把大堂的场地布置好,备好酒菜,今晚有贵客。” 第093章:妖魅的风十四 栀儿离开竺漓的卧房后,竺漓趴在了妆台前,又从匣子里拿出了夷盟的信,又看了一遍,两滴冰冷的泪滴落在了信上,她忽地擦了擦脸上的泪,不让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 换了身能完美勾勒出曼妙身形的舞裙后,竺漓又精心地给自己画了妖艳至极的魅妆,等她打扮好自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楼下客栈的大堂里已经响起一片喧腾,来自五湖四海过路的妖魔鬼怪集聚在客栈大堂内,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兴致勃勃地等候着名震三界的舞娘风十四来献舞,来的客人都想成为风十四的座上宾,然而风十四却是一个极为虚荣的女子,只有携带了三界内至宝的宾客,才有机会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才能私下与她把酒言欢,畅谈古今。 而这位三界内的所有风流驿客都想染指的风十四正是竺漓,风十四是她给自己取的别名,这十年她隐姓埋名,一方面与各路鬼神打交道,打探仇人梵涅的消息,一方面通过敛财聚宝的途径搜寻五方神器当中还未聚齐的最后两样宝物菩提子和碧魂珠。 竺漓站在楼上的帘幕后面,在自己的两只手腕上绕了一条长长的丝缦,那样可以让她一会儿在跳“醉胭脂”的时候显得更加妖娆迷人。 而楼下大堂内的那些三界名流已经看见了楼上帘幕后的伊人的倩影,一个个仰视着她的魅影开始议论开来了。 “风十四只爱权势和宝物,听说几年前有一蛤蟆精,巨丑无比,可他带了一件宝物,是一颗通体通透的珠子,好像是那只蛤蟆精从南海底下偷来的,这贼蛤蟆精竟然靠着偷来的宝物成了风十四的入幕之宾,前天他还在一家酒馆里吹嘘,说这风十四冰肌玉骨,床上的魅术了得,伺候得他欲仙欲死,可刚吹嘘完,出了酒馆后就真的死了。所以又有传言说,做了风十四的入幕之宾后必须守口如瓶,不能透露与十四娘的风流韵事,不然会被她手下的杀手灭口,还有另一种猜测,说是三界内有一狠绝的人物痴恋风十四,所有碰过她的妖魔鬼怪都会被他杀掉,也不知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不过还是有很多风流之士甘愿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来瞻仰她的妖娆风姿。”一位螃蟹精一边喝酒一边横着走在宾客间,饶有兴致地讲述道。 “十四娘可是三界罕见的尤物,只要能够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就算真赔上了性命,那也是风流鬼,光看她跳一支舞,就能连发十几日的好梦,就算碰不到她一根手指,能观赏到她的舞姿,我等也心满意足了。”一位风度翩翩的蛟龙妖文雅地坐在酒桌前,一边仰慕着风十四在楼上帘幕后的倩影,一边淡然笑着感慨道,眼神里却暗含着一丝晦涩的杀气。 “听说今天她要跳的是‘醉胭脂’,她可是好几年都没有跳过这支舞了,上一次还是五年前那蛤蟆精带了颗珠子来,点名要她跳‘醉胭脂’,为了得到蛤蟆精手里的宝物,她还真跳了,如今时隔五年,她再跳‘醉胭脂’,莫非是又有哪位鬼怪携了宝物来讨好她?五年了,老妖我至今还难忘她跳‘醉胭脂’的时候,那一副勾魂摄魄的妖娆模样,看了她以后,回家我都不想再碰自己的夫人了。”一位老蚌精风趣地侃道,他是风十四酒肆的常客,他没宝物,也没小道消息,十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淡定的看客,但不论刮风下雨,他一定不会错过风十四在夜宴上的献舞。 “一个女人如此招摇,就不怕惹来是非么?”一个穿一身黑衣裳的鳗鱼精轻蔑地看着楼上风十四的倩影,低声讽刺道。 “十四娘可不是怕是非之人,你这话再说大声点,让她贴身的小花妖听了去,小心那小花妖要了你的小命,我可是听说了,那小花妖从来不把周边的一些小妖小怪放在眼里,动起手来,也不知道客气。小心你变成了她们餐桌上的红烧鳗鱼。”一脸褶子的老蚌精低沉着声音对鳗鱼精调侃道。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的时候,楼上帘幕后响起了古琴的声音,看来是请来的乐师在抚琴伴舞了,听见了古琴声,大伙儿忽然安静了下来,纷纷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上帘幕后的人影,琴声响起不久,紧接着又有笛音从帘幕后传来。 忽然,半空中飘起了白色花瓣,花香慢溢,一缕轻缦飞入空中,柔柔婉婉,在半空中与花瓣雨共舞开来,竺漓从楼上脚踩丝缦飘然而下,她身轻如燕,踩在半空中盘旋的丝缦之上,翩跹起舞,她画了冷艳的浓妆,却在脸上遮了一片半透明的白纱,魅惑的红唇在轻纱下若隐若现,琴声与笛声之中,舞步轻娆,惊若翩鸿,轻若游龙,哀婉里带着一丝忧伤一丝魅惑,又夹杂着冷傲,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太美了,宛若天人,又透着狐媚,我都要醉了……”白面书生模样的蛟龙妖不禁发自肺腑地轻叹道,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爱慕之情,但嘴角却挂着一丝恨意。 “这就醉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知道‘醉胭脂’最精彩最勾人的地方是哪里吗?一会儿跳到快要结束的时候,十四娘会褪去她的舞裙,背对着我们退场,到时候你就能看见她背上红色的树根模样的印记一直从脖子上延伸到双股之间,所以千万别眨眼睛,不然很容易错过这一幕,她退场的速度快,一晃眼就消失了。”老蚌精对蛟龙妖低声提醒道。 “啊?”听得此话,蛟龙妖不禁站了起来,更是专注地凝望起了半空中踏着轻缦起舞的风十四。 “下来!风十四娘,你下来!”已经克制不住欲望的螃蟹精在大堂内朝着半空中的十四娘高声呼道,又是蹦又是跳,又是用手挠,巴不得奔至半空中,将十四娘一把拽到怀里来,随着螃蟹精带头起哄,其他看客也纷纷嚷嚷了起来,都嚷着要十四娘下到大堂中来近距离给大伙献舞。 老蚌精已经看过了太多这种场面,他盯着半空中起舞的十四娘,笑着对那些起哄的人说道:“没见着她想要的东西,她是不会轻易下来的,你们就别瞎嚎了,一下惹怒了十四娘,舞跳到一半就走了,你们就得不偿失了。” “哪位兄台能把十四娘请下来,我赏他一箱南海珍珠。”蛟龙妖仰视着半空中自顾着跳舞的十四娘,对旁边起哄的人说道。 “一箱?你也太吝啬了……”鳗鱼精低声讽刺道。 “至少一百箱南海珍珠,才够资格拿来做请十四娘下来跳舞的筹码。”老蚌精低声说道,眼睛始终盯着半空中的十四娘。 “一百箱?一百箱就一百箱!我是南海蛟龙之子,我做主了,谁能请得动十四娘下来跳舞,我就赏他一百箱南海珍珠。”蛟龙妖回道。 可再多的珍珠,在十四娘眼里都是石头,她只取她想要的东西。 “呵,你就是把半个南海的珍珠异宝全搬来,也未必请得动十四娘,她要的是一个人的命,和一件三界内的珍宝,其他东西,她都没兴趣。”老蚌精讽刺地笑道,十年了,看来他暗地里将风十四了解得很透彻。 十四娘虽然在专注着跳舞,但是眼睛的余光却时刻都在扫视着大堂内的宾客,她已经从一些鬼怪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有位手持一百零八颗红色菩提子的世外高人最近来到了南海附近,他们已经为她牵线搭桥,今夜就将他引进酒楼里来,可十四娘却未发现那人的踪影,她的这支“醉胭脂”都快接近尾声了。 “十四娘你若下来,我就冒死告诉你梵涅老道的下落!”突然,一位脸藏于斗笠之下的凡人男子高声地对竺漓喊道。 第094章:十年的风与霜 听见“梵涅”这个名字,竺漓的眼底就闪过一道杀光,她真的从半空中飞了下来,用手中的轻缦缠绕住了那位朝她喊话的凡人男子,一把将他拉至跟前,当着他的面,将“醉胭脂”最后的部分跳完,然而背过身去,褪去了舞裙,从地上飞起,快速地飞至了楼上的帘幕后。 “小子,你可千万别骗十四娘,你看见她刚才看你的眼神没?透着杀气呢!你若骗她,一定是死路一条,就算她大发慈悲饶了你,你也活不过今晚,她手底下的那些门徒鬼怪,个个都能要了你的命,谁叫你敢骗他们的十四娘的?!”爱管闲事的老蚌精对那凡人男子提醒道。 “我没骗她……”凡人男子冷静地低声回道。 “什么梵涅?你要多少珠宝才肯将这个消息卖给我?”近距离看过十四娘的蛟龙妖好似彻底丢了魂,狡黠地看着那凡人男子说道。 “这消息不卖。”凡人男子冷声回道。 “不卖?我怕你有命见十四娘,却无福消受。这里在座的各路鬼怪都能把你当美餐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吐!”螃蟹精妒恨地看着凡人男子威胁道。 凡人男子在斗笠下的帘幕后淡定扫了一眼在座的妖魔鬼怪,冷声回道:“我可是十四娘要见的贵客,你们吃了我就不怕十四娘怪罪下来吗?” 此话一出,那些横眉怒目的鬼怪一下子都不敢吭声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十四娘的手段,得罪了她,可能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你跟我来吧。”栀儿走了过来,冷眼瞅了瞅那凡人男子,带着他上楼去了。 栀儿将那凡人男子带到了竺漓的厢房门口后,就默然转身离开了,凡人男子轻轻推开了竺漓的房门,走进去后又顺手将门关上了,当他走过一扇画着草原落日黄昏风景的屏风后,他看见了白色帘幕后的竺漓的身影,他胆怯了,只是呆呆地站在帘幕后,对她说道:“传言十四娘十年前就在三界内放出许诺,说谁能助你杀了梵涅,你就嫁给谁,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梵涅的忌日,就是我与恩人成婚的喜日,只是不知我这副模样,恩人是否真的愿意帮我。”竺漓掀开了帘幕,看着凡人男子低声回道。 此时洗去了一身脂粉的竺漓,脸色苍白好似死人一般,唇上也毫无血色,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长发散落于细腰后,她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位将脸藏于斗笠之下的凡人男子,一点一点扒下自己左肩之上的衣裳,露出了一截死人枯骨般的肩骨。 “你这是……”凡人男子有些惊讶,镇定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还愿意帮我吗?”竺漓凄然淡笑着问道。 “我愿意。”凡人男子低声回道,说完话便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原来是南宫画雨,竺漓看见他的模样后,竟惊得失语了,慌地背过身去,不再让他看自己的这副模样。 “十年了,师兄,我都已经快忘了你了,你为何又要来寻我?十年前你离我而去,我也不记得那是你第几次离开我,你不该再来见我。”竺漓背对着他轻声叹道。 “你都变成这副模样了,再不见你,恐怕以后想见都难,告诉我,是谁将你伤成这副模样?”南宫画雨心疼地凝望着竺漓的背影,难过地问道。 “师兄,我帮你找到了碧魂珠,还差一样宝物,你就可以聚齐五方神器了,只是那菩提子,我托江湖上的朋友四处打听它的下落,可还是杳无音信,今天你来找我,应该是为了我手里的碧魂珠和神女石吧。我现在就把它们交给你,你带着它们走吧,我不需要你帮我杀梵涅,你只要告诉我他的踪迹就行。”竺漓从床榻上的玉枕下摸出一个精美的小匣子,转身递向了南宫画雨,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和眼神,因为她几乎快忘了他的模样,她不想再细看,不愿再记起,那样她又要花很多年才能忘掉他。 南宫画雨没有接下那放着两样神器的小匣子,而是愕然地看着竺漓那只曾经带着玉扳指的手,发现拇指已经只剩下骨头了,骨头上沾着肤色的胭脂和类似动物的皮屑,猜测她平日出门见人的时候,一定是用动物的皮以及厚厚的胭脂来修饰她的那根拇指。 “这是你自己弄的,还是别人伤的?”南宫画雨抓起竺漓的左手,心痛地看着她苍白的脸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竺漓猛然推开了南宫画雨的手,她害怕他手心里的温暖,十年江湖路,她从未怕过什么,唯独惧怕这个男子手心的温度,她将小匣子塞给了他后,转身走到了床边的窗户前,昂着头看着窗户外的夜空。 “坐下来,让我给你把把脉,看能不能医好你的身子。”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背影,低声说道,说完便将那小匣子放进了怀里,他不知道这狠绝刚烈的女子是如何得到这碧魂珠,又是如何将神女石从她的拇指上摘下来的,但是他明白,她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你走吧。我现在这样子挺好的。”竺漓看着窗外的夜空,漠然地轻声回道。 “我到底是该叫你漓儿,还是该叫你十四娘?”南宫画雨心痛无比,凄然地看着她孤独的背影,低声问道。 “漓儿死了,你叫我十四娘吧。你该走了。”竺漓冰冷地回道。 “十年不见,十四娘变化不少,对故友如此冷淡,我才刚到,你也不请我坐下来喝杯茶,这就一直催着我走了,这可不是名震江湖的风十四的待客之道啊。”南宫画雨温声回道。 “十年风霜染指,我的手已经沏不出好茶,师兄不是客,我也不必做作待见,今夜跳完醉胭脂后就困乏得紧,我想歇息了,师兄还是走吧。”竺漓冷声回道,不管南宫画雨说什么,她都不肯转身来面对他,更不愿留他,也不敢靠近他。 南宫画雨知道漓儿是铁了心不想再面对他了,忽然摆出一副冷峻的模样,对竺漓说道:“难道你就不想坐下来仔细听听那梵涅的下落?你不是一直想杀他么?” “那你告诉我啊?他在哪儿?!”竺漓突然转身怒视着南宫画雨,咬着牙问道,南宫画雨分不清此时她眼里的恨到底是对他的恨,还是对梵涅的恨,也许都有,才会恨得咬着牙跟他说话。 “你安静地躺到床上去,让我好好看看你身上的伤,让我好好给你把脉,医治好你的身子后,我再与你细说。”南宫画雨压制内心的伤痛,平静地看着竺漓说道。 “看我身上的伤?你看过女人的身体吗?你确定你要看我的伤?”竺漓怒视着南宫画雨,讽刺道。 南宫画雨只觉得心底一阵羞涩,他确实未见过女子的身体,但还是淡然地回道:“给你治伤的时候,你在我眼里不是女子,只是病人。” “好。”竺漓听了这话,心底的悲凉又升了起来,她倒是要看看南宫画雨能不能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把她当病人,不将她当女子看,她走到床边,脱了鞋,平躺在了床榻上。 南宫画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始给竺漓把脉,才发觉她的伤真的很重,魂脉极为微弱,身子的温度比常人低很多,他不知道竺漓是靠什么才能支撑到现在,若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死了,可她不但能支撑着自己行走和说话,竟然还能跳出那样摄人心魄的舞姿,他只能暗自感叹,这十年来到底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可当南宫画雨试着解开竺漓身上的衣带,准备给她看身上的伤的时候,她忽然用双手推开了南宫画雨的手,南宫画雨看着她眼神里的恐惧,越发担忧了起来,他一只手捏着竺漓的胳膊,制止她阻挡他,另一只手迅速地解开了她的衣带,终于,他看见了她身上的几处伤口…… 第095章:惧怕你的温度 “是谁伤的你?”南宫画雨看着那已经腐烂到露出骨头的几处伤口,愕然而悲痛地怒声问道。 “别废话!能不能治?不能治你就走,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竺漓冷声回道。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告诉我,你伤了有多少时日了?”南宫画雨压制着悲痛,看着竺漓的伤口低声问道。 “五年了。”竺漓低声回道,偏过脸不要看南宫画雨的眼神。 “五年了,你也不找大夫给你治,江湖上不少名医,以你现在的能力,你应该不难找到他们。”南宫画雨从衣袖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株仙草,一边将仙草用内力吹碎成粉末,吹将粉尘吹到竺漓大腿上的伤口上,一边低声叹道。 “万一有大夫口风不紧,传出去了,江湖上的朋友知道我风十四的身子近乎烂掉,以后谁还会有兴致来酒楼做客,谁还愿意冒着被杀的危险给我透露梵涅的踪迹?十年不见,我发现你愈发地啰嗦了,你是年纪大了吗?”竺漓看着玉色的床帏,有些不耐烦地回道,其实哪里是不找大夫看,是那些有办法医治她的大夫都是男子,她虽早已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子,但十年来一直洁身自爱,虽然江湖上的传闻多半说她风骚,或者疯癫,但她贴身的几个知己友人都清楚她的为人。 “嗯,你脾气还是没改多少,我是满心风霜,而你还如当年那般俊俏,还多了许多的韵味,今夜看你跳舞,别说那些三界远道而来的妖魔鬼怪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这个从不动情欲的修道中人,也是看得满怀春心,只是没有想到那样妖娆妩媚的舞姿,竟是个近乎溃烂掉的身姿舞弄出来的。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南宫画雨的仙草起作用了,竺漓腿上和腹部的伤口沾上了仙草粉末后很快就长出了新的肌肤,新长出的肌肤与其他的肌肤吻合得近乎完美,接下来就剩下左肩膀和左手拇指的伤了…… 可是竺漓的左肩在床的内侧,南宫画雨眼睛的余光早已扫遍了她的身子,当看见仙草疗效甚好之后,他才放下了紧张,忽地一下,才意识到眼下全是竺漓赤裸曼妙的身姿,他忽地就跌进了羞涩的深渊里,脸都羞红了,手里捏着剩下的半截仙草,愣住了…… “怎么了?你?你……”竺漓平躺在床上,发现南宫画雨一下子没了动静,她看了看自己腿上和腹部的伤,都痊愈了,偏过头去看南宫画雨,才发现他的脸羞红了,眼神却还在望着她的身子,一眸子的亮光里闪烁着暧昧的柔光。 竺漓只叹,这世间男子还真没有能逃得过女色诱惑的,她迅速扯了丝被盖在了自己身上,从床上坐了起来,南宫画雨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他慌地低了低头,不再看竺漓,轻声说道:“把左手伸给我……” 竺漓右手捏着胸前的丝被,左手伸给了他,南宫画雨吹碎了一小截仙草,静静地看着仙草粉末落在她左手的拇指上,看着拇指的指骨上快速地长出了皮肉,最后就剩下竺漓的左肩膀的伤了。 就剩下一丁点仙草了,为了防止仙草的碎沫洒落到别的地方,南宫画雨站了起来,附身到竺漓的左肩旁,小心翼翼地对着她的左肩吹了吹指尖的仙草,仙草的粉末随着南宫画雨嘴中温暖的气流落入竺漓左肩的伤口里,竺漓肩后的青丝也被连带着吹得飘了一下。 南宫画雨目不转睛地看着竺漓肩膀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就像在安然守候一朵花盛开,而他呼出的温暖的气流氤氲在竺漓的脖子里,她黯然地看了看南宫画雨认真的侧脸,一个可悲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她微微张开了嘴唇,想要吻一下他的侧脸,忽而又卑微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海边的风吹进了窗户里,床帏和床边的帘幕在风中乱舞,烛光映衬下的竺漓的眼神显得愈发忧郁而冰冷。 终于,竺漓身子上所有的伤口都愈合了,可她心底的伤却从未好过。她一动不动地低眼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拽着丝被,南宫画雨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床边的竺漓,十年了,多少次在梦里,他重温着雪山之巅的冰牢里的那一阵销魂拥吻,他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想要伸手去抱一抱她,却抬不起手臂来。 “你还不走……夜深了,我要休息了。”竺漓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用了忘尘崖最珍贵的仙草救你,你却连句谢谢都没有,你这女子,也够狠绝的。”南宫画雨看着身前不敢抬头看他的竺漓,浅笑着回道,他忽然发现,虽然十年过去了,但她还是没有变化多少,表面伪装出来的冷傲和狠绝,此时在他眼下,就只剩下难为情了。 竺漓忽然抬起头,猛然直视着南宫画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谢谢师兄。” 说完,仍旧冰冷地直视着他的脸,好似在提醒他: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不要再在我这里自作多情了。 不谢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几分亲切,好似故知一般,不需客套。可真这么认真地道谢起来,南宫画雨又难受了。他脸上的浅笑戛然而止,抬起一只手怯怯地伸到了竺漓脸旁,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他指尖的温度和柔情让竺漓的身子不禁微微颤了颤,她只觉得有股暖流在喉咙里震颤,她恍惚地闭了闭眼睛,可一睁眼,发现他正慌忙地收回了手,转身准备走。 “出门如果有谁问起今夜十四娘是如何待你的,你就告诉他们,待你如贵客,别的就不要再回答他们了,记住了吗?”竺漓凄然笑着,看着南宫画雨离去的背影嘱咐道。因为说错了,或者说多了,都会招来杀生之祸。 南宫画雨只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他迈不动步子了,他忽然转身大步朝竺漓走了去,低沉着声音狠狠地回道:“错了便错了,如果要下地狱,我去就是了!” 说完,他狠力地将竺漓抱进了怀里,温暖的手轻抚在她冰凉的脊背上,竺漓双手揪着丝被,仰头看着南宫画雨的脸,极力控制着私欲,低声对他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南宫画雨冷峻的眼神里泛滥起寒光,好似抱了她,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可他却要抱得更紧,不但要抱她,还要吻她!竺漓被他按在怀里,无力抵抗他此时的蛮横和冲动,她只能像一支风中的芦苇一般,摇摇晃晃地被他擒在他温暖而坚实的胸怀里,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胸前的丝被,她笃定,他很快就会冷静下来,很快就会离她而去,因为十几年前,在冰牢里的时候,她那样娇蛮地在他身下讨要他的深爱,可他却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她觉得这一次他也一定会克制住。 可竺漓失算了,南宫画雨这次是真的疯了,他的爱犹如那冷山深处的岩浆,已经在最幽暗最深沉的地方沸腾了十几年,火山已然爆发,热流奔涌,一发不可收拾! 终于,竺漓手里死死拽着的丝被也被他狠狠地扯了下来,他拥了满怀的香软,恨不得将她凉透的身子抱进他的骨头里…… 南宫画雨的衣裳被他一一抛到了朱红色的帷帐外,窗外传来海浪一阵阵拍打沙滩的声音,细软湿滑的海沙在浪潮里跌宕,时而“紧锣密鼓”,时而轻缓绵长,海风将窗帘高高吹起,帘幕在空中鬼魅地狂舞着,好似在与海风抵死纠缠,床帏在风中不停地震颤摇晃,平日里稳如磐石的床榻今夜似乎快要承受不住那火热的镇压和敲击,发出声声嗔叹…… 屋外偷听的几只丑鱼妖怪一边使劲吞咽着口水,一边悄声地叹道:“光听风十四的叫声,我都要控制不住了……” “我不行了,我要游回大海去找个小妖泻火,这女人的叫声太勾魂……”另外一只丑鱼妖怪浑身颤抖着,哽咽着口水跑到了海边,猛地一下扎进了大海里。 “你是忘尘崖的仙徒,你这么做,不怕师尊惩戒你吗?”覆雨翻云后,竺漓在南宫画雨的怀里,看着他深情万丈的眼神,轻声问道。 南宫画雨轻抚了一下竺漓额前被香汗打湿的青丝,用力抱着她,轻声回道:“我得到菩提子后就开始寻你,路过南海时,兽皮图发出了亮光,神女石和碧魂珠的图案同时都在发光,就猜到你可能在附近。我乔装成渔民,在几个小妖那里打探到海边的一家酒肆里有位叫风十四的女人,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叫梵涅的妖道,我让他们引荐我,今夜见到你之后,差点没认出你来,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跳舞。天亮后我就带着五方神器上忘尘崖,将它们交给师父后就自觉退出仙门,从此只愿在人间的烟火里,与你共白首。” “菩提子?我听三界里的朋友说过菩提子,他们当中有人说三界内根本没有菩提子,你是怎样找到他们的?”竺漓看着南宫画雨满是爱欲和星光的双眼好奇地问道。 第096章:菩提子相思泪 “你知道吗,漓儿,我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山上待了整整十年,一棵三千岁的菩提树化成的菩提老妖让我陪他下了十年的棋,他手里有我要找的一百零八颗菩提子,但是我必须下棋赢了他,他才会将它们全数给我。我跟他下了十年的棋,也输了十年的棋。”南宫画雨看着怀里的竺漓轻声说道,发现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绯红,原本冰冷的身子也开始变得温暖了起来。 “十年?!十年你都没赢过他啊?!”竺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她眼里,南宫画雨一直都是智谋天下第一的男子。 “嗯,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堂堂忘尘崖第一大弟子,下棋竟赢不了一个老树妖?我不但赢不了他,我还打不过他……”南宫画雨看着怀里面色潮红的竺漓,浅笑着回道。 “我不相信,这里面有原因,快告诉我吧。”竺漓贴在南宫画雨宽大而温暖的胸怀里,仰着脸看着他说道。 “我是真赢不了他,也打不过他。”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继续重复道。 “我不信,不要卖关子了,快告诉我。”竺漓推了推南宫画雨的胸口,认真地说道。 南宫画雨忽然平躺着,将竺漓翻转到自己的身上,竺漓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身上逃离,却被他用双手禁锢住,他双手紧紧缠着竺漓的腰肢,看着她说道:“这个菩提老妖,别的本事都没有,但是唯有一个绝技,他只要看一眼对手的眼睛,就能通过眼神穿透进对方的灵魂深处,看到对方的致命弱点,然后利用这个弱点,打败对手。” “这么说,你也有弱点?”竺漓抬起脑袋,看着身下的南宫画雨问道。 “我的弱点就是你。”南宫画雨边回答,边猛地将竺漓又翻转到他身下…… “我?”竺漓疑惑地问道。 “这个老树妖,每次我与他下棋的时候,他都会变成你的模样,每次我要赢他的时候,他就使出浑身解数撒娇求饶,声音、模样、神态像极了你,开始我总是输给他,后来我狠心不看他的模样了,可他下流啊,他竟在快要输掉棋局的时候,自己脱起了衣服,吓得我丢了棋子赶紧认输。”南宫画雨轻笑着回忆道,说完便将他炽热而坚硬的深情攻入进竺漓温暖潮湿的温柔乡里…… 竺漓娇嗔地叫了一声,低喘着问道:“你明明知道他不是我,你可以不理会他啊?难道你见过的会变身的妖怪还少吗?” “见过不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妖。”南宫画雨沉浸在温柔乡里,陶醉不已…… 窗外偷听的丑鱼妖怪用身体贴着墙壁,耳朵也紧紧贴着墙壁,闭着眼睛听着窗户内传来的娇嗔和娇喘声,销魂地臆想着十四娘的叫声是为了他而发出来的…… 又一轮的云雨结束后,南宫画雨额前的长发全部汗湿,竺漓也已经浑身酥软,温婉地缱绻在南宫画雨的怀里,听着他鼓点般的心跳声和深沉急促的呼吸声。 “你有弱点,那他可有弱点?你最后是如何打败他的?”竺漓轻声问道,闭着眼睛,不敢再挑起如猛虎般强壮的南宫画雨的欲望,她大病初愈,身子弱,经不起他的再三折腾。 “最后我抓住他,他变成了你的模样,又想让我败给他,可是我吻了他,他霎时就变回成一棵老菩提树,树上落下了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我一一捡起来。”南宫画雨温柔地看着怀里闭着眼睛的竺漓,轻声回道。 “你吻了老树妖?!”竺漓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南宫画雨问道。 “我也没办法,明明知道他是只老树妖,可我下不去手杀他,他动不动就变成你的模样,不是撒娇就是闯进我的怀里,纠缠了我十年,我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可为了结束十年的折磨,最后我闭上眼,将他真当成你,狠狠地就吻了他一口,他吓得变回成一棵老菩提树,再也不敢吭声,哗啦啦一阵,从树上抖落了一把零八颗红色菩提子给我。”南宫画雨浅笑着回忆道。 “天啊!为了聚集五方神器,你连千年老树妖都吻!告诉我,他嘴里是什么味道?”竺漓忍着笑问道,只觉得南宫画雨也活得甚是无奈和辛苦。 “苦,很苦……”南宫画雨低声回道,凝望着竺漓的眉眼。 “那我呢?”竺漓追问道。 “你是甜的,甜得让人心疼……”南宫画雨温声回道,忍不住又湿吻起了竺漓…… “十四娘竟然连忘尘崖的大弟子南宫画雨都能勾搭上,不简单,还想共白首?想得美,我这就将这个消息告诉蛟龙妖王去。”外面偷听的丑鱼妖听得他们的谈话,妒恨地走进了大海里,准备向南海蛟龙妖王揭发忘尘崖大弟子南宫画雨与竺漓的私情。 世间的情爱最让人的落寞的时候,莫过于,在爱得最深的时候,于晨光中醒来,而那人却不在枕边。 竺漓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脑海里全是南宫画雨昨夜与她在床笫缠绵的画面,可醒来,他却走得无影无踪,好似昨夜的一切只是春梦一场。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竺漓下床开门,栀儿走了进来,端来一碗鲜血,并递给了她一封信,竺漓打开了绢帛,是南宫画雨写给她的信,墨迹还未干透。 南宫画雨写道:漓儿,见你睡得香甜,不忍心将你喊醒,原谅我这么多年都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心,菩提老妖那样考验我,无非是希望我面对自己的心结,众生皆苦,唯有渡过自己的劫难,方能真正领悟人世的悲苦欢殇,我从栀儿那里得知,你的伤是在取碧魂珠的时候,被魂珠里释放的毒魂所伤。你见那毒魂在腐蚀皮肉的同时,可以迅速地吞噬血液,就特意让毒魂钻到了你的左手拇指上,化掉了你拇指上的肌肤,让玉扳指顺利脱落,又不至于让其沾血化为乌有。原来你一直在暗地里帮我搜寻神器,如此深情厚谊,我怎忍心辜负,我回忘尘崖见师父了,你安心等我回来与你团聚,再相聚定不再让你尝这人世生离的苦痛,珍重。 “谁让你告诉他我取魂珠中奇毒的事情的?他知道我每月要喝人血的事吗?”竺漓看着栀儿严肃地问道。 “是他逼问我的,他不知道你每月要进食人血的事,我没有告诉他。”栀儿看着竺漓严肃的脸,低声回道。 “他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吧?”竺漓看着栀儿委屈的模样,轻声问道。 “没有,他只是嘱咐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让你安心等他回来。”栀儿看着竺漓低声回道。 “你照顾我?你别再给我惹是生非就好,这些年你为了打听我哥哥魂魄的下落,不择手段干的那些勾当,我都清楚,你次次都说自己会改,会收敛,可你次次都瞒着我继续犯错。栀儿,我哥一定是投胎去了,你何苦折腾呢?”竺漓担忧地看着栀儿说道。 “我打听过,他的魂魄没有进入轮回道,我怀疑是有人将他的魂魄囚禁了起来,不然他就算不去投胎,也会来找我们,你就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用我的方式找到平朔的下落吧。你可以为了你的心上人付出一切,我也可以为了我爱的人不惜一切。”栀儿含着泪委屈地回道,但她并未告诉竺漓,南宫画雨写信的时候落泪了…… 第097章:碧魂珠照漓人 “你打听的消息未必就可靠,小心那些明面上说是帮你的人,暗地里利用你。你是太思念我哥,才会失去理智。你听我的劝,不要再执迷不悟。”竺漓忧虑地看着栀儿劝道。 “我执迷不悟?那你呢?这些年你一方面想报仇,一方面搜寻五方神器的下落,你不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么?你的恨,你的爱,你何时放下过?你等了他十年,为了他独守寂寞,到头来就是为了拿两件宝物换他一夜倾顾吗?”栀儿不甘地看着竺漓问道。 “我是恨梵涅,是想报仇。但是我搜寻神器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我娘害了狐族,我希望自己能为聚齐五方神器尽一份绵薄之力,弥补我爹娘犯下的错误。我总觉得我娘临死前生下我,可能也是希望我能帮她弥补她的遗憾,聚齐五方神器,能保为天下苍生渡过今后的大劫难,我爹娘如果知道我在做这些事,他们一定会欣慰,一定不会后悔相爱后生下我。画雨信上说,让我等他,我等他便是,十年不来,等十年,百年不来,等百年。”竺漓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南海,对栀儿淡然回道。风掀起她背后的长发,她身上还残留着南宫画雨的吻痕。 “那夷盟云耿呢?你是否爱过他?”栀儿走到竺漓身旁,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低声问道。 “云耿糊涂,错爱了我。”竺漓没有回答栀儿的问题,只是看着窗外的大海,轻声叹道。 此时在忘尘崖上,在灵虚宫的大殿内,南宫画雨已经当上了忘尘崖的仙尊,而他的师父姜尘漷已经仙逝,南宫画雨带着五方神器去见他的时候,他强撑着身体,将护佑苍生的重任交给了南宫画雨,便昏死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临终前交代过,让南宫画雨誓死守护五方神器,三界有大难,只有五方神器才能平安保护三界苍生渡过此次浩劫。 南宫画雨登上仙位,故一阁升为忘尘崖第一大弟子,纵然他心底不服南宫画雨,纵然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收拢了忘尘崖的人心,可到底是南宫画雨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奔走在三界,聚齐了五方神器,如此功劳,谁也不敢不服。 夜深的时候,忘尘崖上的灯火全已熄灭 ,唯有灵虚宫大殿内还闪着烛火,南宫画雨独坐在大殿内,看着碧魂珠里的竺漓,看见她孤零零地躺在她的床榻上,她辗转反侧,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南宫画雨凝望着碧魂珠里她的身影,私心猜想,她是不是在想他…… “画雨,师父不管你到底愿不愿意接受仙位,就算这十几年,你在山下已经结了尘缘,有了妻儿,这一次你也必须为了忘尘崖,为了三界苍生舍弃他们,你聚齐了五方神器,说明你是它们的有缘人,也只有你能唤醒它们,三界有大难,你得带着五方神器去闭关修炼,与其合为一体,用你的仙术驾驭它们,让它们能在灾难降临的时候,将自身的能量发挥到极致。为师被魔魂吞噬了仙骨,为了不让他魔化我,早已自断仙根,留着半口气等你回来。你是为师从山下抱回来的孤儿,你的爹娘都死在了妖怪手里,师父只希望你能怜悯苍生,能完成师父的遗愿。”南宫画雨的脑海里又响起了姜尘漷临死前对他的嘱咐。 白天的时候,南宫画雨在端详碧魂珠时,忽然发现他竟可以通过碧魂珠看见山下苍生的景象,他试着用意念去控制魂珠里面的景象,他想看看南海边的那家酒肆里的女子是否安好,没想到没多久,他真在碧魂珠里看见了她的身影。 “明日天亮后,我就要带着五方神器去山后的‘尘缘窟’石洞里去闭关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灵活使用这些宝物,只有驾驭了五方神器之后才能出关,不知道是十年,还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尘缘窟,尘缘枯,听说在里面待久以后,会慢慢放下自己的尘缘,若我放下你了,你会恨我吗?若我放不下,我还能驾驭这五方神器吗?难道就没有一个法子,让我既能爱你,也能守护苍生?也许进了‘尘缘窟’后,我的疑惑便会解开……”南宫画雨看着碧魂珠里的竺漓,心里黯然哀叹道。 忽然,南宫画雨看见碧魂珠里照见的竺漓在扯着丝被,侧卧在床上,双手紧紧地将丝被抓进怀里,像是在抱着她心爱的人的魂一样,深情而温婉,南宫画雨黯然地看着魂珠里她的模样,难过地闭上了眼睛,看似离她很近,却不能抱她,明明贪恋她的缠绵,却要转身放下她。 竺漓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一夜,南宫画雨坐在灵虚宫的大殿里,看着碧魂珠里的竺漓,一夜未眠,他知道,这样下去,恐怕就算他进了“尘缘窟”闭关修行,也很难有所修为,因为他一看碧魂珠,就能看见碧魂珠里映照出的竺漓,可他又必须带着五方神器进“尘缘窟”,他觉得这对于他来说,真的是最残忍的折磨。 清晨里,南宫画雨带着五方神器走进了“尘缘窟”,一进尘缘窟,发现里面的墙壁上刻满了心诀,修仙断尘缘的心诀,看来不只是南宫画雨难割舍尘缘的羁绊,历代仙尊都过不了这一关,所以才会在石窟的墙壁上用剑刻下心诀,让自己每天抬头就能看见心诀,淡忘尘世的儿女私情,好修成正果。 背了几遍心诀后,南宫画雨的心终于平静了些许,他开始按照先人留下的古书上面的记载,一边修炼,一边研究开启五方神器的秘诀,为了逃避碧魂珠里照见的竺漓,他决定先研究其他四件神器,最后再研究碧魂珠,忙起来的日子,时光如白驹过隙。 七年后的冬天,日暮时分,海边的风格外冷。 竺漓坐在酒肆门口的凉亭里,一边煮茶一边看雪,习惯了寂寞,她越来越享受这种孤独,海风掀起她的长发,雪花飘进大海里,她的心绪也跟着那些雪花融化进了湛蓝的海水里,她喝着茶,却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漓儿……”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熟悉,竺漓一回头,发现是夷盟云耿,他脸上的胡须和眼里的流光,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 “你怎么来了?”竺漓诧异地看着夷盟问道,想了想,猜测一定是栀儿将她的住址悄悄告诉给了夷盟,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生气,愈发觉得栀儿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十七年不见,你就不想孤吗?七年前写给你的信,也不见你回一封信给孤,孤的漓儿何时变得如此心狠了?”夷盟看着眼前的竺漓凄然笑着问道,他发现岁月好似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十七年前你说过,给我自由。你忘了吗?我不是谁的漓儿,我改名字了,江湖上的人都叫我风十四,你可以叫我十四娘。”竺漓压制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漠然看着夷盟,冷声回道。 “不管你认不认孤,你在孤心底永远都是孤的漓儿,你是自由的,孤不是来找你回去的,今日是你的生辰,孤带了好酒来,不知漓儿可否愿意赏脸陪孤喝几杯?”夷盟看着竺漓温声说道,眼神里饱含的情义,让竺漓只能转过眼光去躲闪。 “生辰?我好像从来都不过生辰。不过今日好像格外冷,陪你喝几杯也无妨。”竺漓一脸江湖气,说话都带着客套,让夷盟觉得好生分,不过她总算是答应肯陪他喝几杯,他也就满足了。 此时在尘缘窟里闭关的南宫画雨恰巧看见了碧魂珠里面的竺漓和夷盟重逢的画面,他原本已经冰冷平静的心,一刹那间又乱了起来。 第098章:尘缘窟尘缘枯 栀儿在竺漓的厢房里早已经摆好了酒菜,在趁竺漓和夷盟还未进来的时候,她在酒里下了一剂药。可南宫画雨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碧魂珠里的竺漓和夷盟身上,他看见竺漓和夷盟坐在海边的凉亭下煮茶看雪…… “漓儿,酒菜备好了,在厢房里。”栀儿走到海边的凉亭下,看着竺漓说道。 “厢房?在大堂里设宴就行了,为何要在厢房?”竺漓只觉得孤男寡女在厢房饮酒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南宫画雨性情高洁,那一夜他们抵死缠绵后,竺漓就不再为了打听梵涅的消息而单独见哪个男子,因为她不希望南宫画雨误会她。 “大堂里吃酒的妖怪多,还是在你的厢房清静。快去吧,酒菜都摆好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好好喝一杯吧,大堂里的生意由我来照看。”栀儿极力劝道。 “十几年不见你,如今在漓儿眼里,孤好似一个陌生人,好似一头狡猾的饿狼一样,漓儿都不愿私下与孤喝酒了。”夷盟知道竺漓在顾虑什么,他并不知道栀儿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他也没想过这次见到漓儿以后,一定要挽回她的人,他只是单纯地想见见她。 竺漓认为自己的酒量已经可以跟夷盟匹敌了,毕竟十七年酒肆的老板也不是白当的。竺漓不愿让夷盟失了面子,起身请他进了酒肆,上了楼,来到了她的厢房里,栀儿心里早有预谋,待他们二人都进去坐下后,她便离开了,还将房门关严实了。 “漓儿,别怪我,东丘平朔临死前交代过我,让我一定要阻止你与忘尘崖的人交往,那一夜你与南宫画雨痴缠,他走后,你就痴等着他,希望他有一天能回来兑现他的诺言,可平朔跟我说过,忘尘崖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我不希望你再等下去了,夷盟才是真正能给你温暖的人,他为了你放弃了屠巨国的王位,你以后就跟他过吧,至少他不会让你孤单寂寞……”栀儿一边走在酒肆的长廊里,心底一边黯然叹道。 “今日是漓儿的生辰,孤先敬漓儿三杯。”十七年未见,终于见到她,夷盟心底欣喜不已,连喝了三杯酒。 “我从小到大都不曾过生辰,以前我不明白为何别家的孩子都有生辰,而我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带我回家的那天,娘肚子里的妹妹就没有了,我的生辰就是妹妹的祭日。后来我知道这些了,就更是不会给自己过生辰了。夷盟想要跟我喝酒叙旧,也不必找这个理由。我风十四绝不会薄了夷盟的面子。”竺漓给夷盟回敬了一杯酒,冷声回道。 尘缘窟里的南宫画雨看着碧魂珠里面的景象,他只能看见竺漓和夷盟相互敬酒的画面,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这让他的心更是慌乱不已。 “好,好,孤再敬漓儿三杯,愿岁月有情,愿红颜不老。”夷盟的心是欢喜的,可是见漓儿对自己如此生分,又有些悲伤,只能借酒浇愁,希望酒过三巡,他能有勇气说出他的心里话。 “愿夷盟长生永世,坐拥天下。”竺漓也回敬了夷盟三杯酒。 “天下?孤已经不是屠巨国的夷盟了,葛儿成亲了,孤将王位让给他了,阿兰娜三年前病逝,孤现在是孤家寡人,心里惦念着孤的漓儿,想来看看她。”云耿自斟自饮起来,黯然伤神地叹道。 竺漓看着云耿凄然淡笑的神态,那可是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只叹造化弄人,他们竟有过一段短暂的夫妻情缘,如今看他,竺漓也不知道该如何待他,是视他为哥哥,还是视他为曾经的情郎,好像都不太合适,往事席卷心潮,竺漓的情绪也变得极为低落,与云耿对饮了起来。 南宫画雨看着碧魂珠里竺漓微醺的神态,看着她眉间的感伤,他多希望伸手去触摸她的黛眉,去拂散她眉间的忧伤,可他只能隔着碧魂珠痴痴地看着她…… 只是云耿和竺漓都未曾料到,他们最信赖的小花妖栀儿,竟然在这桃花酒里下了一剂催情药,饮过此酒,不论是神仙,还是妖魔,都会意乱情迷。 “漓儿,别再等他了,栀儿说他走了七年,再没有回来过,漓儿何不珍惜眼前人?”云耿只觉得今夜的桃花酒格外醉人,才几杯下肚,他就觉得人有些恍惚,浑身发热。 竺漓也好像有些醉了,她觉得有些蹊跷,平日里她喝半坛桃花酒都没事,今日才饮几杯酒,人就好似有些恍惚,她不打算喝下去了,担心自己醉酒后会失态,她站了起来,可还未站稳,就差点跌了一跤,坐在他身边的云耿见状,及时将她一把拉入了怀里。 当看着怀里的醉美人,云耿已经在催情药的作用下蠢蠢欲动,他原本就是深爱着漓儿,加上药力的怂恿,他再也不愿放开漓儿了,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贪婪地强吻住了她的唇。 南宫画雨在尘缘窟里看见了碧魂珠里面的这一幕,狂乱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画面…… “你喝多了……”竺漓怀疑这酒有问题,在她还有一些理智的时候,她使尽浑身力气从夷盟的怀里挣脱了出去,可她根本站不稳,只能双手扶着酒桌的边缘绕开云耿。 云耿已经无法清醒,他满眼欲火,站了起来,企图抓住竺漓,可竺漓围着圆桌努力地躲着他,夷盟绕着圆桌追她,才几步的纠缠,就将她抓入了怀里,此时药效已经深入血液里,竺漓不再躲闪了,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竟把他看成了南宫画雨,她竟娇娆地双手勾住了云耿的脖子,主动将脸凑到他唇边,娇蛮地吻住了他的唇…… 云耿哪里受得住竺漓这般赤裸的挑逗,他集压了十七年的爱和情欲此刻全部喷涌至胸膛里,在他身体里的每一根血脉里沸腾,他边深吻着她,边拦腰将她抱起,将她抱到了屏风后的床榻上,如猛虎般快速褪去了她的衣裳…… 当滚烫刚硬的爱震颤在竺漓湿滑的寂寞里的时候,她不禁用双手死死抓着夷盟的胳膊,朱唇微启,声声嗔叫了起来,他们在帷帐里翻滚缠绵,如此赤裸的交融画面全部映照在了碧魂珠里…… 南宫画雨只觉得胸中有万箭穿心而过,他的双拳紧握,拼命压制内心的躁乱和妒恨,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心里慌乱地念着心诀,希望心诀能让他躁乱不堪的心平静下来,可是就算紧闭双眼默念心诀,他脑海里还是挤满了竺漓与夷盟赤裸地缠绵的画面,他忽然不小心背错了心诀,妒火攻心,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喷在了碧魂珠上,在碧魂珠上蔓延开来的鲜血挡住了南宫画雨的视线,他虽不情愿再看他们在床笫痴缠的画面,可又害怕再也看不见她,也顾不上自己已经念错心诀走火入魔,快步走到碧魂珠前,用身上的白衣襟拼命地去擦拭上面的血迹,可当将碧魂珠上的血迹被他擦干净的时候,他痛苦地发现,里面再也没有她的漓儿,除了漓儿,三界苍生的景象都在里面流转。 自那一刻起,南宫画雨再也无法在碧魂珠里看见竺漓了。 清晨,竺漓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睡在了云耿的怀里,她猛地推开了他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桃花酒的香气,她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栀儿!”她猜到了是栀儿捣的鬼,因为酒菜都是她备好的,她恼羞地大叫了一声,披了件睡裙,就准备去教训任性妄为的栀儿一顿。 “别怪他,是孤让她帮孤挽回你的。”刚睡醒的云耿伸手拉住了竺漓,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她糊涂!你也跟着胡闹?!我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不可能了!”竺漓转身看着云耿恼羞地回道,她以为下药的事,也是他和栀儿之间串通好的。 第099章:放不下的爱恨 “漓儿,就让孤来照顾你吧,他不会回来的,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云耿近乎祈求地看着竺漓的脸,难过地说道。 “就算他不会回来,我也等他。”竺漓漠然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夷盟,说完话就转身走向了房门,推开房门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颜面面对南宫画雨,深知自己根本配不上高洁孤傲的忘尘崖仙尊南宫画雨。 清晨的酒肆一片静谧,雇来的小奴在打扫桌凳,竺漓走下大堂,向小奴打听栀儿,擦桌子的小奴告诉竺漓,栀儿昨夜就出去了,一直未归。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竺漓轻蹙眉头叹道,朝大门外走去,屋外下着大雪,她独自走到了海边的凉亭里,店里的小奴随即给她端来了一碗“鲜血汤羹”。 夷盟在楼上的窗户里看见了海边的竺漓,见她穿得太单薄,担心她会被冻着,他穿好了衣袍后,拿了件竺漓的斗篷,便给她送了去。 “穿上,下雪天很冷,你穿得太单薄。”夷盟温柔地将绣着梨花的藕色斗篷披在竺漓的肩上。 然而竺漓并不领情,她喝了口“汤羹”,平静地看着夷盟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十几年前的一场变故后,我的血就比常人冷很多,我根本不怕冷,不然刚刚给我端来汤羹的小奴早就给我拿衣裳来了。以后你再不必担心我会被冻着,因为我不怕冷。” “漓儿不冷就好。”夷盟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可还是温声回道,没有将自己的失落之感表露于色。 “天冷,风寒雪大,你进酒肆里去用早饭吧。我在这里等栀儿,一会儿栀儿回来了,我就进去。”竺漓看着夷盟冷声说道,眼神依旧那样漠然,好似昨夜与她辗转缠绵的人不是云耿,一夜的蚀骨痴缠并未有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别责怪她,是孤求她帮忙的。”云耿看着竺漓说道。 “我跟她还有别的事要商量,你先进去吧,等雪停了,我让酒肆里的小奴送你回草原。我这里成天来往的都是各路的妖魔鬼怪,你待在这里不安全。”竺漓看着云耿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云耿忽然发现自己的漓儿真的变了很多,就如栀儿告诉他的那样,以前的竺漓需要亲人,需要爱,需要关怀和包容,而如今的风十四,狠绝冷血,可以没有亲人,可以没有爱人,可以孤身独立于风雪,不需要理解,不需要任何人的呵护。 十七年的风霜,没有改变她的容颜,却让她的心变得冰冷而坚硬。 “孤不回草原,你若嫌孤待在你的酒肆里碍眼,孤可以在你的酒肆旁边再建一栋木楼,与你为邻,日出日暮都能看看你的身影,孤就心满意足了。”云耿黯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女子,低声回道。他的脑海里还全是昨夜这女子缱绻在她怀里的时候的娇嗔模样,可醒来后的她,又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让他不禁感慨,若那是一场醒不来的梦,该多好。 竺漓又岂真是冷血无情之人,她只是不愿再陷进感情的泥沼里,她压制着内心的怆然,冷漠地看了一眼云耿,对他说道:“我满心仇恨,无心与谁风花雪月。” “孤是贴身侍卫调查过你的酒肆,你常年与三界的鬼怪来往,与他们结交江湖情谊,都是为了打探梵涅的消息。你一个女子,总是这样斡旋在三界妖魔之间,太难为你了,以后你就不要抛头露面了,孤一定会找出梵涅,将其杀之而后快。”云耿心疼地看着竺漓,轻声说道。 “你?十七年了,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才拉拢与三界妖魔之间的关系吗?你一个生面孔,恐怕没人会买你的账,他们不杀你就不错了。我劝你还是回到草原上去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我这辈子,不杀掉梵涅,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甘心。至于儿女私情,你觉得我还会在意吗?不要以为昨晚你得到了我,你以后就必须对我负责,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漓儿了!”竺漓狠绝地看着云耿的眼睛,冷声对他说道。 云耿怔然看着眼前的漓儿,发觉自己愈温柔,漓儿就愈狠绝,他倒是要看看他爱着的这个女子到底能对他有多狠心,他一把将竺漓从木椅上抱起,抱在怀里,往酒肆里走去,竺漓猝不及防地看着云耿阴沉霸道的脸,对他吼道:“你放肆!放我下来!” “孤放肆?孤可是曾经屠巨国的夷盟!你是孤的女人,你不听话,孤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你。”看着在自己怀里挣扎的竺漓,云耿忽然笑了起来,霸道地回道。他觉得对待他的漓儿,只能硬抢,不能讲道理。 “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一会儿有人肉吃喽……”海边浮在海水底下的两只丑鱼妖看见了云耿强制抱着竺漓进酒肆的背影,暗自嘲笑道。因为他们都见识过,曾经有凡人自以为是地想俘获风十四的芳心,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上了楼,没多久,那个人的尸体就被酒肆的小奴抬到了大堂,分给了各路的妖怪当美餐。 云耿抱着竺漓走过酒肆的大堂,直接上楼了,任凭竺漓在他怀里挣扎叫骂,酒肆里打扫的小奴看见后,一个个目瞪口呆,没有人敢插手,因为他们听说栀儿说过了,这位男子是贵客。 竺漓厢房里的酒桌已经被收拾干净,云耿抱着她,将她放在床榻上,强制地将她压在身下,霸道地对她说道:“你这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孤说过了,以后不许抛头露面,不许和那些妖魔鬼怪来往,有孤在,孤一样能杀掉梵涅!” “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的身子是吗?我给你……”竺漓痛恨云耿这般对待她,觉得他和其他那些贪图她美色的妖怪和凡夫俗子是一个德行,奈何她能杀那些浪子,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杀掉云耿,她看着他满是欲望的眼睛,竟自己用苍白的手扒掉了肩上的衣衫,眼睛里却满是冰冷和恨意,她知道从昨夜起,她就再也无颜面去见南宫画雨,她如今这么做,算是在自暴自弃,觉得云耿就是想要占有她,她给他就是了,全都给他,命都是他救的,这副皮囊也该是他的。 云耿看着竺漓双眼里的绝望和悲伤,忽然松开了手,亲自帮她将衣衫拉了上去,黯然地对她说道:“孤不是这个意思,孤不是要你的身子,孤……” 忽然,云耿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他恼羞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竺漓悲伤自弃的模样,他明明就是想要得到漓儿,不仅想要她的身子,还想要她的心,哪怕只能得到其中一样,那也是好的。 “你下去……”竺漓冰冷地看着身上的云耿说道,云耿慌忙从她身上翻下,意料之外的是,竺漓顺势压到了他身上。 “命都是你救的,身子自然该是你的,这是漓儿欠你的……”竺漓压在云耿身上,一边脱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像个冷眼狐媚的娼妓一样,卑贱地伺候起了身下的男子,她只觉得自己想要清白地等着她最爱的人的这个祈愿自始至终就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可是云耿听了竺漓的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彻底伤了她的心,他的行为让漓儿觉得自己贱如娼妓,可是这不是他的本意,在他心里,他的漓儿是世间最美艳高贵的女子。 云耿双手捏住竺漓的双肩,轻轻将她推开,自己难过地穿衣下床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后就下楼去了,他知道当初那个听话乖巧的漓儿再也不会回来。竺漓扯了丝被盖住了自己的身子,在床榻里侧蜷缩着,忍着满心伤痛,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丝被,发了疯一样想念着她爱着的那个男子,她恨自己,恨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忽然房门被推开了,栀儿捂着半边脸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的竺漓的背影低声说道:“我查到他的消息了。” 第100章:师尊出关之际 竺漓从床上迅速地坐了起来,下床走到栀儿跟前,有些气愤地看着她问道:“谁的消息?你昨夜又去哪儿疯了?你为何要在桃花酒里下春药?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你不能再和忘尘崖的人有纠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云耿那么爱你,几十年都没有放下过你,为了你,他抛弃了整个屠巨国,他才是你应该爱的人。你知道吗?我打听清楚了,南宫画雨当年离开你就直接回忘尘崖,凭借着五方神器当上了忘尘崖的至上仙尊,他闭关修炼去了,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关,你却还在痴痴等他!他不值得你这样爱他!我昨夜听一个江湖上的朋友说,在忘尘崖附近看见了梵涅的踪迹,我连夜就追了过去,想打探消息的虚实,又怕他趁我们追去之前逃掉了,他打伤了我,我亲眼看见他逃上了忘尘崖!”栀儿一手捂着半边脸,情绪激动地回道,眼里闪着泪光。 竺漓虽然心里对栀儿有埋怨,但这些年从未真正责罚过她,不管她闯下什么样的祸事,她都会极力帮她将事情摆平,这世间,朝夕陪伴她的人只有栀儿,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栀儿的世界很简单,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分得清清楚楚,但有时候容易被居心叵测的妖魔利用她的单纯。 “把手拿下来。”竺漓盯着栀儿的脸,对她说道。 “云耿走了,刚才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他带着他随身的侍卫离开了,你赶他走的吗?昨夜的事,与他无关,是我擅自主张在你们的酒里下药的,你该不会认为是他和我串通好的吧?”栀儿没有将手拿下来,而是幽怨地盯着竺漓的眼睛问道。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我是赶他走了!你把手拿下来!”竺漓怒声回道,猛地将栀儿的手拉了下来,看见了她脸上的一块伤口,好像那块皮肉被什么野兽撕咬掉了。 “是谁伤的你?”竺漓心疼地问道,看着栀儿脸上的伤,心里对她的怒火一下子全没了。 “是梵涅!南海里的小虾妖和几个鱼妖告诉我,说有妖怪在忘尘崖山脚的石洞里看见了梵涅,我连夜就追了去,可我进石洞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梵涅的踪影,而是在石洞里的一块岩石上看到了一滩奇臭无比的腐肉,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没想到那腐肉突然从岩石上飞了起来,猛扑到我的脸上,突然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觉得脸和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疼得我慌忙使劲推开它,推得满手都是脓血和腐肉,他吸了我的血,你看,我的脖子……”栀儿边回忆道,边拉开了自己脖子上的衣领,让竺漓看她脖子上的伤口。 竺漓低头仔细看了看栀儿脖子上的伤口,伤口上有明显的咬痕,齿印很深,伤痕已经变成黑色的,和她脸上的伤口一样的颜色。 “你是说那滩腐肉咬了了你,还吸了你的血?”竺漓轻轻碰了碰栀儿脖子上的伤口,发觉伤口已经变硬了,像枯木一样坚硬,她一抬眼看栀儿,发现她的眼眸里有道红光一闪而过,竺漓怔然地后退了一步…… “是的,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变成了梵涅的模样,嗖地一下飞出了山洞,我追上去的时候,看见他飞上了忘尘崖。”栀儿看着竺漓的眼睛,低声回道。 “疼吗?”竺漓看着栀儿眼里的泪光,心疼地问道。 “你不要管我疼不疼了,你快点找你的那些朋友帮忙,去忘尘崖找出梵涅,杀了他,别让他逃了!”栀儿焦急地看着竺漓说道。 “你别太心急,小心中了妖怪的计谋,忘尘崖与一些妖魔有几世的仇怨,小心他们利用你。那梵涅可能只是妖怪变的,透露给你小道消息的那几个妖怪可能就是想引你上钩,想利用我们打上忘尘崖。”竺漓冷静地看着栀儿分析道。 栀儿彻底急了,生气了,看着竺漓怨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难道我连妖怪的化身和真身都分不清楚吗?那人真的就是梵涅,我亲眼看见他打开了上山的仙路后飞上了忘尘崖。我急忙跑回来找你帮忙的,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你如果不相信我,我就自己想办法闯上忘尘崖!” 说完,栀儿就气恼地转身往外走去,竺漓知道她对东丘平朔的感情很深,梵涅杀了东丘平朔,她恨他入骨,恨不得提着他的脑袋去东丘平朔的坟墓祭拜。 “你站住!”竺漓没想到栀儿的脾气如今变得如此暴躁,拦都拦不住,她追出房门的时候,栀儿已经变成了一朵泛着血光的白栀子,飞入了天际,朝忘尘崖的方向飞去了。 栀儿走后,竺漓坐立不安,她害怕栀儿因此搭上了性命,梵涅的命不值钱,杀他是迟早的事,可是如果为了杀梵涅而搭上了栀儿的性命,她宁愿放弃这个复仇的机会。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也顾不上栀儿所看的梵涅是否就是真正的梵涅,她心急如焚,因为是要上忘尘崖,她不打算按照原计划,一旦查到了梵涅的下落,就去召集三界的妖魔朋友助她一臂之力。她决意一个人上山去探探虚实,最重要的是要将栀儿平安带下山来。 栀儿是妖,可化作飞花乘风踏浪,自在而行,可竺漓想踏风而行就必须借助外力,十几年来,她拉拢了一堆吸取了天地灵气的乌雀。只见她对着天空吹了一段笛音,那些乌雀就迅速聚集在半空中,组成一辆“空中的马车”,载着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 三界之内,上天入地,几乎没有乌雀飞车到不了的地方,只是竺漓也不确信,这些乌雀有没有能耐带她飞上忘尘崖,毕竟这十七年来,她还从未去过忘尘崖。可意料之外的是,上忘尘崖的一路上都通畅无比,这些乌雀就像是忘尘崖的常客一样,顺利地就将竺漓送达至灵虚宫。 许多年没回忘尘崖了,如今的忘尘崖上多了太多的新面孔,还有不少的女弟子,竺漓走在忘尘崖的竹林小径上,忽然迎面走来两个女弟子,她躲到了假山后面,听见两个女弟子在议论。 “南宫仙尊要出关了,我来忘尘崖三年,还没见过仙尊的尊容。”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满是期待地叹道。 “我来忘尘崖五年了,也没见过仙尊的模样,听说他闭关是为了研究五方神器的驾驭之道,他如今要出关了,岂不是意味着以后他能驾驭上古五方神器了?”另一位小仙徒喜声叹道。 “是啊,那以后三界的妖魔就更是忌惮忘尘崖了,三界苍生都有福了。快点吧,师父让我们去灵虚宫集合,等待师尊出关,听说此次师尊出关之际,天界会出现异象。”她们边走边兴奋地议论着。 “异象?什么异象啊?”小仙徒好奇地问道。 “你不知道啊?五方神器如果全部显灵的话,天际就会重现上古天境,到时候整个忘尘崖都会融入进天境当中,听说是几千年都难得一遇的盛景呢。”另一位小姑娘饶头兴致地回道,两人一并一路小跑,奔向了灵虚宫。 “这么巧,我刚到,他就要出关?!这一切太巧合了,不对劲……”竺漓站在假山后有些茫然地猜测着,十几年来,她一直站在迷雾里,怎样都查不到梵涅的踪迹,此刻好像一切都要澄清了,可她又感觉自己坠落进更深的迷障里。 第101章:上古天境重现 “漓儿!”突然,有人从竺漓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猛地回头一看,发现竟是栀儿,栀儿看着她灿烂地笑着,只是栀儿脸上那块发黑的被撕咬掉一块皮肉的伤口,让她的笑看起来异常地诡异。 “栀儿?你笑什么?找到梵涅了吗?”竺漓怔然看着栀儿的脸,低声问道。 “我笑你啊,我就知道你会追到这儿来,你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呢?”栀儿继续诡异地笑着回道。 “你是怎么上来的?忘尘崖山下不是设了仙阵吗?”竺漓只觉得眼前的栀儿愈来愈不正常,她疑惑地看着栀儿,低声询问道。 “你能坐乌雀飞车上仙山来,我自然也有办法啊。漓儿,我已经查到了梵涅藏身的具体地点,只是我没有办法闯进去,需要你帮我。”栀儿看着竺漓的眼睛认真地回道。 竺漓看着栀儿的眼神,她的眼睛时而清澈明亮,时而又闪过一道红光,她怀疑栀儿的身体被魔魂控制,她担心如果不听安排,魔魂会伤害栀儿,她只能将计就计,跟着栀儿来到了忘尘崖山后的一处幽僻的树林里。 走到一座石墓前,栀儿指着石墓对竺漓说道:“我亲眼看见梵涅他逃了进去。” 竺漓顺着栀儿手指的方向,看清了墓碑上的字,这可是姜尘漷的墓! “不可能,栀儿,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可是故去的师尊的坟墓,梵涅怎么可能跑到这里边去呢?”竺漓诧异地看着栀儿的眼睛,轻声回道,她觉得自己落进了圈套里,怀疑栀儿已经彻底被魔魂控制了,想利用她打开石墓,盗取忘尘崖的机密。 “拿你的玉笛出来,魔魂就在这石墓里,玉笛靠近魔魂就会变成长剑,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试一试!”栀儿也感觉到漓儿在怀疑她,她着急地看着漓儿说道。 竺漓疑惑了,她拿出玉笛子,刚将玉笛子握于手心,它果真就变成了一把长剑,只是剑锋不偏不倚地恰恰对着栀儿…… 栀儿看了一眼玉剑上的寒光,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指着墓碑对漓儿说道:“你看吧,我说的是对的吧,魔魂就在这里,你拿玉剑劈开这石墓,打开棺材,梵涅就在里面!” “栀儿,可是这剑不是指着石墓,而是指着你啊……”竺漓难过地看着眼前的栀儿,她怀疑魔魂就在栀儿的身体里,可她的剑又怎么会刺向栀儿呢,这么多年,她闯了多少祸事,她从没有真正重罚过她,这一次,难道要逼她拿剑杀她? “漓儿,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栀儿焦急地看着竺漓的眼睛,大声地重复道。 “劈开仙尊的坟墓,可是忘尘崖的死罪,栀儿,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吗?真的忍心看着我劈开石墓后,被忘尘崖的弟子押去处死吗?”竺漓拿着长剑,克制住内心的悲痛,看着栀儿轻声问道,希望能唤醒栀儿自己的灵魂,让她自己对抗魔魂,将魔魂赶出她的身体。 “不会的,你没听见他们说吗?南宫画雨要出关了,他不会看着你被处死的!现在是杀梵涅的最好时机,一旦南宫画雨出关,五方神器灵气乍泄,天境就会出现,梵涅就会遁入天境和魔境的缝隙里,获得更大的力量,成为三界之外的可怕邪魔。到时候,你们想杀他都难,漓儿,你要相信我!”栀儿拉着竺漓的那只没有握剑的手,焦急地解释道。 “栀儿,你不是不让我和忘尘崖的人再有纠葛吗?你肯定是受了妖魔蛊惑,梵涅怎么会躲到姜师尊的坟墓里去呢?你跟我回去好吗?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竺漓拉着栀儿冰凉的手,轻声劝道,她多希望栀儿能“醒过来”。 栀儿拼命地摇着头,她也看出来了,竺漓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就在此时,天空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在竺漓慌乱地抓着栀儿的手的时候,天空中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白光从缝隙里照射到大地上,缝隙越来越大,白光越来越强,很快,整个天地都被那白光彻底笼罩。 栀儿忽然双手夺过了竺漓的长剑,趁竺漓慌神的时候,栀儿双手握剑,一剑劈向了姜尘漷的石墓,砰地一声,一道血红的闪电在石墓之上炸开,碎石四溅,石墓开裂了,姜尘漷的石棺暴露于天地间的白光当中。 “栀儿!你疯了!快住手!”竺漓冲到坟前,双手从栀儿后面紧紧抱着她,拖拽着她,想要阻止她拿剑劈开姜尘漷的棺材。 “漓儿!你糊涂了!你忘了东丘平朔的死吗?别拦着我!劈开这石棺,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栀儿妖性大发,震开了竺漓的禁锢,狠狠一剑劈向了石棺。 石棺开裂,黑色的烟雾瞬间从棺材里释放了出来,那烟雾像张牙舞爪地魔魂,在栀儿和竺漓都猝不及防的时候,它像嗜血的黑蚂蟥一样,猛地钻进了栀儿的额头里,栀儿疼得扔了手中的长剑,抱着头狂叫了起来,好似那黑色的烟雾钻进她的脑袋后,在吞噬着她的脑髓…… 栀儿抱着头,摇着脑袋,痛苦地看着竺漓说道:“漓儿,捡起地上的剑,杀了我!杀了我!他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想要控制我,就是他!梵涅!他在说话,他在嘲笑我们!” 竺漓捡起地上的玉剑,她怎么可能拿剑刺死栀儿呢,她知道她和栀儿今天都难逃一死,因为远处听见了声响的几个忘尘崖的仙徒正朝他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每一个仙徒手里都亮着寒光闪闪的长剑。 竺漓还注意到,姜尘漷的尸骨已经化成一堆白骨骷髅架,但是他的心脏却还是鲜活而完整的,只是颜色有些发黑,灰白色的血脉在发黑的心脏上盘根错节着,整颗心脏好似在缓慢地跳动…… 栀儿也看见了这颗诡异的心脏,还有朝她们走来的忘尘崖仙徒,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猛扑到姜尘漷的尸骨上,双手掏出他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竺漓怔然地看着眼前的栀儿,天空下起了大雪,雪花里还飘着片片白色的花瓣,她拦不住此时已经发狂的栀儿,也无法拿剑指向她,她陷入了绝望和慌乱中。 大雪洋洋洒洒,花瓣纷纷而下,天与地一片白茫茫,五色的流光在天地之间婉婉流转,竺漓心里凄然暗叹:天境,也不过如此,哪有初见你时,那一场梨花雨好看? 栀儿很快就吃完了那颗心脏,她诡异地笑着站了起来,满脸满嘴的脓血,看着竺漓说道:“他在我身体里,我死了,他就死了,我现在就送他去死……” 说完,栀儿就朝迎面走来的忘尘崖仙徒走去,竺漓挡在了她身前,从衣袖里掏出了绢帕,一边给栀儿擦着脸和嘴,一边难过地轻声说道:“傻栀儿,我不会让你死的,别冲动,我一定想办法救你,我们不报仇了,不杀梵涅了。” “不行!梵涅必须死!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算不是为了报仇,他也必须死……”栀儿推开了竺漓,走到了忘尘崖弟子的跟前。 “小妖!是你破坏了姜师尊的石墓的吗?”忘尘崖的弟子怒视着栀儿冷声问道。 “对啊,你们杀了我吧,我可是妖魔,你们手里的剑是杀不死我的,要用你们忘尘崖的焚魔烈焰烧我,我才不会死而复生!”栀儿冷笑着看着忘尘崖的弟子,高声回道。 “好狂妄的小妖!倒是要看看你进了焚魔坑的烈焰里,还能不能笑得如此张狂!”仙徒大怒,对栀儿呵斥道,准备用捆妖绳将她捆绑起来。 竺漓拿着长剑,漠然走到他们跟前,看着他们低声说道:“看她手无寸铁,还身负重伤,怎么可能劈得开姜尘漷的石墓呢?你们忘尘崖的弟子都是这么愚蠢的吗?看到我手里的玉剑了吗?是我拿着它劈开石墓的,抓我去焚魔坑吧,她是无辜的。” 第102章:仙班里的魔徒 “两个都绑起来!”另一位仙徒大声对竺漓和栀儿说道。竺漓看了一眼栀儿,她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整个身子都在摇晃,时而尖叫,时而震颤,竺漓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折磨,她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也许带着栀儿一起跳进那焚魔坑里,也是一种解脱。 竺漓和栀儿被几个仙徒带到了焚魔坑边沿,他们收走了竺漓的玉剑,玉剑一到仙徒的手里便自动变成了玉笛子,竺漓问他们讨要,他们也不肯再还给她。 忽然,只见顾一阁踩着仙剑飞了过来,看着几个仙徒正要将竺漓和栀儿往烧着红色烈焰的焚魔坑里边推,他大喊了一声:“住手!” 仙徒见是顾一阁来了,停了下来,看着他回道:“师父,这两个妖怪劈开了姜师尊的石墓和石棺,我们是按照忘尘崖的规矩处死她们。” 顾一阁看着两位久别的故人,眼神里闪过一道寒光,心底的算盘不停地盘算着,他盯着竺漓的脸,阴阴地叹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妖,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 “是你!你想怎样?”竺漓看着顾一阁阴邪的眼神,冷声问道。 顾一阁冷笑地看了看竺漓,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朝仙徒们说道:“把她们俩给我押到死牢里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可以处死她们!还有,此事先不要让南宫仙尊知道,他刚出关,有要事在身,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几个小徒听令将竺漓和栀儿押到了山后的死牢里,而此时,灵虚宫里的南宫画雨正忙着给众仙徒展示五方神器的灵妙之处。他让众仙徒来到碧魂珠前,通过碧魂珠观察三界苍生的动向,而唯独忽视了自己脚下的死牢的景象。 竺漓和栀儿被关在了阴森幽暗的死牢里,栀儿的身体被魔魂侵蚀,她自己的魂魄使劲地跟魔魂斗争,两个魂魅在她身体里厮杀了起来,她痛苦地在死牢的地上打滚,她绝望地看着竺漓求道:“漓儿,我好难受,你掐死我吧。” “栀儿,你不能死,你要靠自己打败侵入你身体里的魔魂,别让他控制了你。”竺漓扶起地上的栀儿,双手环抱着她,无力地安慰道。 突然,顾一阁出现在了死牢门外,阴森诡异地笑着说道:“如果他知道你被关进了死牢里,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救你?” “他?你说的是南宫画雨吗?放心吧,他不会救我的。”竺漓冷漠地看着顾一阁回道,她以为他想利用她,让南宫画雨犯错。 “南宫画雨?我怎么可能让他现在就知道你被关进了忘尘崖的死牢里?那不是明摆着让他来救你们吗?他如今可是忘尘崖的至上仙尊,手握五方神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如果想救你,易如反掌,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你们带出了死牢。我不是要他来救你,我是要你的云耿哥哥来救你……”顾一阁阴阳怪气地回道。 “云耿?你怎么知道云耿的?你究竟想干什么?”竺漓抱着痛苦不堪的栀儿,瞪着顾一阁问道。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你在冰牢里的时候,你的云耿哥哥为了救你,已经将自己的魂魄出卖给魔界了,当初若不是魔魂助他,他怎么可能打得过雪山的妖族!他的魔性,一触即发!这些年,南宫画雨闭关的期间,我可是悄悄在山下将他与你的风流韵事调查得一清二楚。”顾一阁阴邪地笑着回道。 “卑鄙小人!你不就是觊觎南宫画雨的仙位吗?你这种蝇营狗苟之辈,让你做忘尘崖的大弟子就已经是抬举你了,你还自不量力,想要登上至上仙尊的宝座,简直是不知廉耻!”竺漓一边紧紧抱着浑身在发抖的栀儿,一边怒视着顾一阁骂道。 “拿去吧!这玉笛子好像是你们的定情之物!我怎好意思夺了去。我这就下山去抓一只妖怪,让妖怪放消息出去,让云耿知道你已经被抓进了忘尘崖的死牢,我看看他要如何上山来搭救你……”顾一阁将玉笛子扔进了竺漓的怀里,冷笑着对她说道。 “你别忘了你可是忘尘崖的弟子,你果真要与妖魔勾结来加害南宫画雨吗?小心引火自焚!我见过云耿入魔的样子,你去把他引上山来吧,等他来了,你小心你的小命不保!”竺漓一手握着玉笛子,一手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栀儿,紧张地看着顾一阁警告道。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等那小花妖再醒来,她恐怕就不认识你了,你考虑考虑是趁她醒来之前杀了她,还是等她醒来以后杀了你。我去忙了,晚些有空来给你们当中一人收尸。”顾一阁阴狠地看着竺漓说道,说完转身离开了。 竺漓单膝跪地,抱着昏睡中的栀儿,看着她眉头紧蹙,额头那块花瓣形状的红色印记在闪着红色的暗光,她浅红色的嘴唇开始变成了乌黑色,竺漓大概也猜到了,栀儿很可能很快就会被魔魂彻底控制,变成他杀人越狱的傀儡。 可是竺漓根本不可能下手杀掉栀儿,她紧握着玉笛子,紧紧抱着栀儿,盯着她的脸,脑海里全是这些年来她们风雨相伴的画面,栀儿曾经为了打听东丘平朔鬼魂的去向而甘愿做一个妖怪的奴隶,还将竺漓的一部分秘密私下透露给了那妖怪,导致那妖怪以南宫画雨的清誉来威胁她就范,好在竺漓拼了半条命,杀了那妖怪,因为这件事,竺漓曾经打了她一耳光,至今想来,竺漓还是很后悔打了她,她清楚栀儿只是太爱东丘平朔了,才会一时糊涂。 “漓儿,你杀了我吧,这样我就可以变成鬼魂去找东丘平朔了,我好疼,我好累……”忽然,栀儿说话了,只是双眼还是紧闭着。 “栀儿,你是妖,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还是有机会再找到我哥哥的,不管他是鬼魂,还是投胎了,你都有机会再找到他,你千万别放弃,你若真走了,我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竺漓难过地看着栀儿痛苦的模样,轻声地说道。 “漓儿,我快撑不下去了,梵涅就在我的身体里,他想要控制我,想要挟持你,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就是你爹牧天风的师兄,他当年触犯了仙规,被你爹抽去了仙根,贬为凡人,永世不得入仙门,他一直怀恨在心,与妖魔勾结,野心膨胀,想要做三界的霸主,你早年在江湖上杀的追杀令其实起作用了,你的朋友真的杀了他,可是他的魔魂太狠,反转就杀了那个人,没有了凡胎皮囊的束缚后,他的魔魂吸收了三界生灵的戾气,变得更加强大,你不能等我醒来,我一旦醒来,就是梵涅再世。用你的玉笛子插入我的脑门,结束这一切吧。”栀儿紧闭着眼睛,嘴唇微微颤动着,低声哀叹道。 竺漓听完栀儿的讲述,凄然地笑了笑,对栀儿轻声说道:“傻丫头,三界的秩序,岂是杀了你就能维护得住的?姜师尊二十年前就算到了三界即将有大难,妖魔横世,不只是梵涅,还有别的魔族蠢蠢欲动。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未必就能还三界太平。你别傻了,你撑住,我用南宫画雨教给我的‘伏魔曲’逼出你体内的魔魂,这样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姜师尊?他也不配当师尊!他闭关的时候走火入魔,仙魂被魔根纠缠,他死后,被魔根侵占的心脏一直不腐化,一直在等着相似的魔魂靠近,给它重生的机会,因此梵涅的魔魂才有机可乘,我虽然吃了那颗心脏,但是他们聚集在了我身体里,一旦我醒来,后果不堪设想,你快杀了我吧,不要再犹豫了!”栀儿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 第103章:一夜间恨白头 “漓儿……”就在竺漓埋头看着栀儿的时候,南宫画雨忽然来到了死牢的牢门口,他看着死牢里的竺漓轻声唤道。 竺漓抬头看了看牢门口的穿着一身朱红色衣袍的南宫画雨,竟发现他生了满头的白发,容颜依旧俊朗,然而青丝不再。她怔然看着南宫画雨的模样,一时竟失语了。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相互注望着,那一夜痴缠后,一别就是七年,谁曾想,再重逢会是这般景象,她是阶下死囚,而他却已白发苍苍。 “疼!我疼!杀了我吧!”栀儿忽然闭着眼睛痛苦地大叫了起来,竺漓才恍然醒过神来,焦急地抱着在她怀里发抖的栀儿。 南宫画雨冷静地看了看竺漓怀里的栀儿,看着她额头上闪着暗光的红色印记还有她身体四周氤氲的妖魔之气,判断出她已经被妖魔附体,他只轻轻一挥衣袖,死牢的门就被他的仙气震开了。 “快,把她放平躺下来,用你的玉笛子吹伏魔曲,逼出她体内的魔魂。”南宫画雨走到竺漓身旁,轻声对她说道。 “好。”竺漓按照南宫画雨的吩咐,将栀儿放平躺下,站在她身旁,拿起玉笛,吹起了“伏魔曲”。竺漓和南宫画雨都清楚,她吹“伏魔曲”的代价是什么,可是为了救栀儿,已经别无他法,“伏魔曲”不吹则已,一旦吹响,在魔魂被斩杀前,是不可以中断的,否则前功尽弃。 栀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终于,魔魂被“伏魔曲”逼了出来,他看见了南宫画雨,慌地想要逃离,可在“伏魔曲”的钳制和折磨下,他跑不快,被南宫画雨一把就抓了回来,一仙一魔在死牢里展开了厮杀,妖魔没有死之前,伏魔曲不能停,栀儿是妖,在“伏魔曲”中陷入了昏迷,变回了栀子花的原型,静卧在地上。竺漓自己吹着伏魔曲,嘴角溢出了鲜血,她一边哽咽着胸中拥入喉咙里的鲜血,一边强撑着身体吹着伏魔曲。 张狂的黑色魔魂狡黠而狠毒,修仙成道的南宫画雨原本可以轻松地杀掉魔魂,可奈何此时的他心生杂念,担心竺漓承受不住伏魔曲的摧残,他越是想早点结束与魔魂之间的厮杀,就越是力不从心,错漏百出。他看了一眼竺漓嘴角溢出的鲜血,脑海里同时浮现他昨夜在碧魂珠里看见的情景,忽然彻底分了神,被魔魂一掌击中,吐了一口鲜血。 竺漓焦急地看着南宫画雨,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神,看出了她眼底的情意和恐惧,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他可不愿在她面前失了尊严,七年的闭关修炼,怎么可能让他被一个魔魂打倒,他抛开了杂念,一剑就刺中了魔魂的脑门,仙尊的剑气瞬间将魔魂打散,魔魂顷刻间在地牢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梵涅死了,大仇已报,竺漓手握着玉笛子,胸中积郁的鲜血奔涌而出,她忽然觉得一切都释然了,脚下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力气,她瘫软着身子无力地往后仰跌,被南宫画雨一把搂进怀里。 南宫画雨抱着她坐在死牢的地上,他早已将自己的身份抛诸脑后,虽然心里恨着她,恨她竟回到了云耿的怀里,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她,他总觉得是他对不起她,不够爱她,没能好好守护她,为了让她快点好起来,他捧着她苍白的脸,吻住了她的唇,吻着她嘴里的鲜血,将他自己的至圣仙元偷偷地输到了她体内。 也许是贪恋南宫画雨的拥吻,也许是本能地享受着仙元带来的舒畅之感,竺漓从被动转为主动,双臂勾住了南宫画雨的脖子,贪婪地在她怀里索要更多的深吻和爱抚。 南宫画雨见自己的至圣仙元已经治愈竺漓所受的魂骨之伤,想要推开她,却看见了她正闭着眼睛陶醉在他怀里的娇羞模样,他又不忍心了,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他在碧魂珠里看见的画面,想到她也曾这般娇羞地缠绵在云耿的怀里,他忽然又恨了起来,猛地一下将竺漓从自己的怀里推了出去。 竺漓被南宫画雨推到了地上,她躺在地上,看了看南宫画雨的眼神,虽然她并不知道南宫画雨昨夜已经在碧魂珠里看见了她与云耿痴缠的画面,但她也并未打算瞒着他这件事,她凄然地笑了笑,看了看地上离自己不远处的白栀子,她伸手捡起了白栀子,轻轻地吹了吹白栀子上沾的尘埃,小心翼翼地将白栀子放进了衣袖里,自己从地上坐了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和栀儿,这忘尘崖是至圣至洁之地,我们这类苟且之辈既肮脏又龌龊,还是快些离开这里比较好,免得玷污了这里的圣洁。”竺漓收好了白栀子和玉笛子,站了起来,故作无情地朝南宫画雨说道,说完就洒脱地走向了牢外。 走到了死牢外,仰面看着忘尘崖上的飞雪,天境还未消失,白雪里飞着落花,竺漓淡然地走在天境中,也不曾回头看一眼,不去看那个她爱了一生,等了一世的男子是否追了上来。为了报仇,险些搭上了栀儿的性命,她忽然彻悟,决意割舍下尘缘里的爱恨,以后带着栀儿随遇而安就好。 可南宫画雨却从未真正放下过她,他以为竺漓是要离开忘尘崖,回到云耿的身边,他不想再退让了,他忘不掉她给的深情和温柔,忘不掉她眼底的疼痛和眷恋,他终于决定,要为自己活一次。他猛追了上去,霸道地将竺漓抱进怀里,捧起她的脸,猝不及防地就给了她一个深吻。 “放开我,我身子脏,配不上你,我不爱你了。”竺漓被南宫画雨的举动惊呆住了,她用力推开了南宫画雨,红着眼眶,看着他的眼睛,狠绝地说道。 如果南宫画雨这一次的冲动提前二十年来临,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太迟了。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我都在碧魂珠里看见了,你跟他……”南宫画雨抱着竺漓不肯放开,他想起碧魂珠里她与云耿缠绵的画面,她是那样温婉那样娇嗔,和跟他在一起痴缠的时候,一样的神态,然而他并不知道,那是在催情药的作用下,她早已经将云耿看成了是他。 “碧魂珠?你在碧魂珠里看见什么了?”竺漓只觉得心底泛起羞耻,不敢直视南宫画雨的眼睛。 “昨夜,你和他……我都看见了。你告诉我,那都不是真的,是幻境对吗?”南宫画雨不愿面对事实,红着眼眶看着竺漓难过地问道。 竺漓盯着南宫画雨的白发,轻声问道:“你先回答我,你这满头白发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一夜之间就变白了。你在意我现在的模样吗?”南宫画雨看着竺漓问道。 “什么时候变白的?”竺漓大概也猜到了答案。 “昨夜……”南宫画雨黯然地看着竺漓的双眼,轻声回道,他想要从竺漓的眼底捕捉到爱意,哪怕只有一丝,对于他来说就是挽回她的最大筹码。 “这一头银丝,竟是为我而生?”竺漓诧异而心疼地看着南宫画雨问道。 “不要走了,我看出来了,你爱我。”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眼底的泪光,轻声挽留道。此时的他,抛开了所有的孤高和冷傲,眼神里闪烁着哀伤和恐慌,他也不确定,竺漓到底还爱不爱他。 “你真傻,既然选择闭关修炼,又何必再在碧魂珠里偷看我?昨夜是栀儿太任性,为了撮合我和他,竟在我们的酒里下了药,我全把他当成了你。你这一头白发,若是因为我而生,那也太不值得了。”竺漓不忍再伤南宫画雨的心,说出了实情。 第104章:沐于天境瑶池 “跟我回灵虚宫!”得知实情又不善于说情话的南宫画雨将竺漓抱得更紧,不愿再放开,不愿再错过。 竺漓看着南宫画雨坚定而清澈的眼神,哽泪浅笑,哀然地轻抚他的脸,想起顾一阁在死牢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想成为忘尘崖至上仙尊的话柄,也不忍说绝情的话伤他的心,只是轻声回道:“你刚出关,如今三界妖魔横行,天下苍生需要你。我回南海的酒肆等你,等你忙完了苍生大事,你再来见我可好?” 南宫画雨松开了怀抱,看着竺漓的眼睛,天真地问道:“你真会等我?” 竺漓看着他的眉眼,克制着内心的悲伤,笑着回道:“当然。我走了,你多保重。” 说完竺漓转身欲走,可南宫画雨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松开竺漓又将她抓进怀里,紧张地看着她问道:“你真会等我?没有骗我?” 亲眼目睹过一次“失去”以后,亲身体验过那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一夜之间为爱恨白头了之后,南宫画雨再也不愿轻易放开她了。 竺漓拼命哽咽着泪水,看着南宫画雨回道:“嗯,没骗你。” 南宫画雨盯着竺漓的眼睛,看见了她眼底的泪光,他虽然不懂女人心,但是直觉让他觉得竺漓是在骗他,他觉得再放开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摇着头将竺漓抱得更紧,低声说道:“不,你不许走,我不让你一个人走。” “别傻了,我是妖魔之后,怎么能留在这忘尘崖呢?”竺漓看着南宫画雨轻声叹道。 “我有办法,换掉你的魔血,让你重新为人,甚至升为仙徒。”南宫画雨严肃地回道。 “什么办法?”竺漓好奇地问道。 “上古天境已现,天境尽头有一处瑶池,只要你敢跳进去沐浴,瑶池圣水就能洗尽你血液里的魔血,你体内有一半的仙根,沐浴之后,你可以成为真正的神仙。”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睛,轻声回道。 “神仙?做了神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吗?我明白你一直很在意我是妖魔之后的身份,可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多卑贱,天境瑶池的圣水也洗不干净我的身子,你若在意,何不就此别过?”竺漓冷静而漠然地看着南宫画雨轻声叹道,二十年的风霜刻在了她的心底,她的清白毁在了阿尔衲手里,她的身子曾是云耿的,这些斑驳痕迹,是刻在岁月里的,烙在记忆里的,是无法抹去的。 说完,竺漓转身欲吹响玉笛,让乌雀飞车带她离开忘尘崖之上的天境,可南宫画雨再一次奔至她身前,激动而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走,我不想再与你分开,你,你就当委屈一下,成全了我好吗?” 竺漓看着南宫画雨温柔的眼神,又望了望他满头的白发,难过地问道:“成全你?进了天境瑶池沐浴后,我就能和你在一起了吗?可以不顾忘尘崖的仙规了吗?” “当,当然可以,我可以改仙规,如今我是忘尘崖的至上仙尊,仙规既然可以定,就可以改。”南宫画雨痴痴地看着竺漓,向他承诺道。 “好,带我去天境瑶池吧。”竺漓虽然不敢相信她能如愿与最爱的人相携到老,但是她不忍看南宫画雨失望的样子,什么天境瑶池,哪怕是地狱烈火,只要南宫画雨让她跳进去,她也甘愿。 南宫画雨忧郁的眼里忽然露出了浅笑,他带着竺漓乘风而起,飞往了天境的尽头,空中飞花似雪,香雾漫漫,竺漓被南宫画雨拥在怀里,清风吻着她的脸庞,她凝望着他的眉眼,内心黯然感叹: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不相信瑶池圣水,可我眷恋此刻你怀里的温暖。 很快,眼底下出现了一望无际的莲花池,足足有几万里的芙蕖,要知道这可是冬季,可天境瑶池的莲花却开得格外鲜丽,南宫画雨带着竺漓飞至芙蕖水岸边,温柔地给她褪去了衣裳,让她走进白雾轻绕的瑶池里,她回望了一眼南宫画雨,一步一步走了进去,直到圣水淹没她的双肩。 南宫画雨手里拿着竺漓的衣物,静静地望着在瑶池里沐浴的竺漓,脑海里回想着他去死牢里见竺漓之前,顾一阁对他说的话:师兄,竺姑娘和那小花妖似乎被邪魔附体,她们挖了师父的石墓还毁了他的石棺,被仙徒发现,差点被推进了焚魔坑里,是我救下她们的,为了避嫌,我将她们关进了死牢里,我知道你在山下与她有段情,如今你是忘尘崖的至上仙尊,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她,大可以改仙规,娶她为妻,天境尽头有一处至圣瑶池,你带她去圣水里沐浴,就可祛除她体内的魔根,从此以后再也不怕天下人诟病她的身份…… 忽然,南宫画雨手中的衣裳里的栀子花滑落到了芙蕖瑶池边的水岸之上,只是南宫画雨还未发觉,他还在思索着顾一阁的话,看着她在瑶池里沐浴的背影。却不料那朵白栀子有仙根,落地即生根,在南宫画雨身旁顷刻间长成了一株七尺高的栀子树,青绿的树叶之间盛开着洁白的花。 南宫画雨只觉得身旁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一转头发现身旁凭空生了一株栀子树,他怔然看着满树的白栀子,没有注意到在瑶池中央沐浴的竺漓已经不见了人影。 “漓儿!栀儿变成了仙树了!”当南宫画雨发现竺漓衣袖里的白栀子失踪后,才恍然大悟,转而望向瑶池朝竺漓大喊道,却发现水面一片平静,他的漓儿不见了。 “淘气……”南宫画雨以为竺漓潜到水底下去了,心底暗自暖暖地叹道。 可是过了片刻后,还是不见竺漓浮出水面,南宫画雨有些着急了,可他知道漓儿从小在江边长大,猜她一定是水性好,在故意吓唬他,他镇定地静静地看着水面,直到看到白雾缭绕的水面浮出血光,他霎时间慌了神,放下手里的衣物,猛地跳入了瑶池当中,潜入水底寻找竺漓的身影。 终于,在瑶池底下,南宫画雨看见了竺漓的身影,她浑身赤裸地躺在一块白岩山之上,鲜血在她身体四周不停散开,她的嘴角有鲜血不断溢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散着血迹。 南宫画雨疯了一样,游至竺漓身旁,将她抱进怀里,发现她气息微弱,双眼无神,他吓得浑身颤抖起来,抱起她就游出了水面,将她放在了水岸边的那株新长出来的栀子花树下,一边给她擦干净了嘴角的血,一边恐慌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瑶池圣水怎么会让你变成这样子?漓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竺漓想要说什么,可是气力不足,南宫画雨附身贴耳到她嘴边。 “我是妖魔之后,这瑶池圣水是仙人享用的圣物,哪是我受得起的……你真傻……”竺漓凄然地笑着轻声叹道,说完就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此时的南宫画雨才意识到自己被顾一阁骗了,他顿觉四周杀机暗浮,万里芙蕖竟然一片幽静,风在吹,而莲叶却一动不动。南宫画雨知道自己已然落入了奸佞小人的圈套里,他将树下的竺漓的衣裳拿起盖在了她的身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抚摸着她额前湿漉漉的长发,偷偷地将仙元输送给了竺漓,他明知道此时将自己的仙元输给竺漓是下下之策,因为妖魔就在四周潜伏,与妖魔恶斗,需要足够的仙元护体,可他还是选择先用自己的仙元护住竺漓的命脉。 四周黑云压境,南宫画雨将脱离了生命危险的竺漓放在了栀子花树的下面,用一堆荷叶和荷花掩藏住了她的身体,他立于水岸边,筑水为剑,准备迎接这场被邪恶之徒蓄谋已久的仙魔之战。 第105章:天境仙魔之战 云耿在山下听闻竺漓被忘尘崖的仙徒打入了死牢,为了攻上忘尘崖,他再次选择遁入魔道,寻求魔族的协助,而此时来忘尘崖寻衅的是另一股妖魔势力,他们是来自南海的水族妖族,领头来挑衅的是南海的蛟龙妖,龙母为其取名为莫忘,是要他莫忘家族的仇恨。莫忘的龙父和龙族几百人的性命,在两千年前葬送在了忘尘崖仙徒的手里,为了报仇,他们蛟龙族退居深海,集聚势力,只为这一朝一举铲平忘尘崖,以报血海深仇。 为了号召南海各路妖族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将忘尘崖仙尊南宫画雨与狐族后人竺漓有私情之事公诸于三界,让三界内对忘尘崖有积怨的各族都归于蛟龙族麾下,协力攻打忘尘崖,声称誓要斩杀淫邪仙尊,将忘尘崖夷为平地。如此一来,一场蓄谋了两千年之久的仙魔恶战,最后的罪责全推到了竺漓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她从不曾滥杀无辜,却一夜之间已经在三界内臭名昭著。 万里芙蕖之上,骤然间,妖风四起,南宫画雨踏风飞至半空中,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妖兵魔将展开了恶斗,原本静谧梦幻的天境顷刻间杀声弥漫,死在南宫画雨的剑下的妖魔纷纷化为黑色的雨水落至地面,将原本纤尘不染的天境芙蕖都染得墨迹斑斑。 蛟龙妖族秘密地让手下召集的恶鬼和各路小妖去人界作乱,惹出无数天灾人祸,引诱忘尘崖的弟子下山去除妖救人,以此分散忘尘崖上的仙族实力,如此一来他们正好率领妖魔大军乘虚而入,一举攻破忘尘崖。然而,那些恶鬼和妖魔横行人间,作恶多端,他们荼毒的苍生不计其数,情况远远超过了蛟龙族的预想。 顾一阁带着忘尘崖上近半数的仙徒下山平息人间的灾难去了,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此次妖魔攻打忘尘崖是一场里应外合的阴谋,原本想利用几股妖魔动摇南宫画雨在忘尘崖的地位,可下山后的他目睹了被妖魔鬼怪摧残过的人间的悲惨,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一次不是祸乱,而是一场三界的灭顶之灾,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引诱南宫画雨带竺漓去天境瑶池沐浴,他知道南宫画雨会为了护住竺漓的命脉而不惜舍弃自己的仙元给她,这就直接削弱了南宫画雨大战时的实力。 人间一片哀嚎,水怪在海边兴起海啸,虫妖在中原肆虐泛滥,火族在山林纵火抢夺,顾一阁带着仙徒四处除妖,顾此失彼,不到半日的时间,被他带下山的仙徒几乎全数牺牲,他自己也身受重伤,为了保住性命,藏身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南宫画雨握有五方神器,一人对付着莫忘为首的几万妖魔大军,只见他弹指一挥,身体周围的飞雪即刻化为上万只冰剑利刃,飞速地刺入了来围攻他的那些魔军身体里,有勇猛者躲过了冰剑,杀到了南宫画雨跟前,却还是被他一剑刺死,那些魔军根本无法近他的身,虽然割舍了一半的仙元给竺漓,但是如今修成至圣仙尊的他,对付几万魔军,还是绰绰有余。 可是,莫忘早就打听到南宫画雨的心上人竺漓就在忘尘崖上,他派了一队魔军搜寻竺漓,最后在瑶池边的栀子树下找到了刚醒来不久的竺漓,她正等着南宫画雨,并不知道忘尘崖已大乱,因为南宫画雨为了保护她,早就将来袭的魔军引开了,她周围仍旧是一片静谧祥和。 忽然靠近的一队魔军,让竺漓警觉地意识到南宫画雨一定是有危险了,她拿出了玉笛子,玉笛瞬间化为长剑,魔军朝着她拔刀相向,她镇定地挥剑与魔军厮杀,片刻的功夫,就将那一队魔军杀得片甲不留。蛟龙妖莫忘也未料到,竺漓竟如此狠绝厉害,以前只知道风十四能杀几个妖怪,却不知道如今的风十四体内有至上仙尊赐给她的仙元,一剑就能斩下十几个妖魔,让来者都无法靠近她的身体。 只是再强的人也有弱点,几只火族的妖怪发现了栀儿仙化后变成的那株栀子树,他们在树下一边喷着毒火,一边对竺漓威胁道:“放下你手中的长剑,不然我放妖火烧死这棵仙树,让她化为灰烬,让她今生无命,也无来世!” 竺漓不明白天性好动还一心恋着东丘平朔的栀儿为何会突然之间落地生根,变成了一株栀子花树,再无言语,再无情感。她不知道栀儿原本就是忘尘崖上一株神树上掉落的一朵花,只是曾经在千年之前被仙人捡到了绝壁峰的忘情楼里,因缘巧合遇见了竺漓,竺漓与她有仙缘,带她入俗世,历经生死和爱恨,如今修得圆满,终回自己本真的模样。 为了护住这株栀子花树,竺漓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不再抵抗。几个妖魔将她捆绑了起来,扛着她去找南宫画雨,他们知道,这女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们打不过南宫画雨,只能拿这女子的命来逼他就范。 竺漓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南宫画雨所站的石峰对面,蛟龙妖莫忘挟持着竺漓,看着她的脸轻蔑地笑道:“难怪十四娘在南海酒肆的那些年一直看不上我这个蛟龙妖,原来是有仙尊做情郎啊。” “呸!我就算没人要,也不会看上你!”竺漓朝着蛟龙妖唾骂道。 “你看不上我没关系,我看上你就行了,看见没有?你的情郎就在对面的石峰上,他真厉害,我带来的几万魔军都近不了他的身,可是我不怕啊,我有你啊!我能近你的身啊……”蛟龙妖一边邪恶地笑着说道,一边用手中的剑挑开了竺漓胸前的衣襟,周围的妖怪看着竺漓白皙的胸口后,个个都流着口水淫邪地大笑了起来。 南宫画雨在石峰上看着对面的情景,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猛地飞到了对面的山头上。 “放开她!”南宫画雨握剑的手在颤抖,满眼怒火地看着蛟龙妖莫忘愤恨地命道。 “别过来!小心我一剑挑进她的心脏!”莫忘看着南宫画雨在逼近,有些紧张地对他警告道,同时将手里的剑刺了些许进竺漓的胸口,顿时,鲜红的血迹在竺漓白皙的胸口蔓延开来。 “放了她!”南宫画雨只觉得那一剑不是刺在了竺漓的胸口,而是刺在了他的心口,他彻底发怒了,一剑挥向了周围看热闹的一群妖魔,顿时妖血四溅,横尸一片。 “你还敢杀我的魔军?!你是不是想让她死啊?!”看着身边的魔军又躺倒了一大片的莫忘又将剑刺深了一点进竺漓的胸口,愤怒地看着南宫画雨威胁道。 “放下你的剑,自断仙根,自剔仙骨。否则,她就会死在你面前。”蛟龙妖阴险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他明白,南宫画雨就算手中无剑,也能随即拈雪铸冰为利刃,为了让南宫画雨彻底丧失抵抗的能力,他只能逼迫南宫画雨自断仙根,自剔仙骨,变成一个无仙魂也无仙骨的凡人。 见南宫画雨丢掉了手里的剑,那把剑一落地便化成了一滩清水,他扬起手,欲自断仙根,自剔仙骨,竺漓慌忙高声对他说道:“不要!别听他的!你这么做,我们还是都会死,别傻了!杀了他们!我不怕死!” 南宫画雨怔然看着竺漓,心里暗叹:你不怕死,可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可我又怎能眼看着你死在我眼前…… “我知道风十四不怕死,传闻你五年前在南海夺碧魂珠的时候,就是豁出去了性命,可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蛟龙妖一边用剑挑开竺漓身上的衣带,一边阴毒地对她说道。 “别碰她!”南宫画雨怒吼着,掌心朝下,吸起地水,铸水为剑,将长剑指着蛟龙妖的背部警告道。 竺漓牙咬切齿地看着蛟龙妖莫忘,她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尤其是不愿看着南宫画雨痛苦的模样,她狠狠地一下前倾着身子,让莫忘的剑只插入她的胸口,这一次,她终于可以解脱了,鲜血从她的胸口奔涌至她的嘴中,在闭上双眼前的最后一刹那,她倔强地看着南宫画雨说道:“杀了他们。” 第106章:天下乱苍生苦 蛟龙妖莫忘没有料到竺漓竟这般狠绝刚烈,竟可以自己往剑上撞,他松开了手里的剑,推了推她的身子,突然,南宫画雨的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瞬间倒地而亡,周围的魔军纷纷吓得丢兵卸甲而逃。 在竺漓失去支撑倒下的那一刹那,南宫画雨丢了手里的剑,将她抱进了怀里,她被莫忘的噬魂剑正中要害,这一次恐怕就算南宫画雨将自己所有的仙元都给她,也保不住她的命脉。 南宫画雨抱着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竺漓,痛苦地哭了起来,他跪坐在地上,悲泣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天境的雪一直在下,他抱起了竺漓,一边吻着她逐渐冰冷的额头,一边往逸生阁走去。 一向大公无私的南宫画雨决定听从一回自己的内心召唤,他自私地将五方神器之一的碧魂珠拿了出来,此魂珠可造狂澜之势,也可起死回生,不过只能使用一次,他拿碧魂珠救竺漓的命以后,这世间就再无碧魂珠了。五方神器缺一方,天下是否能安定,他也顾不上了,二十年来,他一直在辜负她,一直在离弃她,这一次他没有办法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他一边将碧魂珠喂进竺漓的嘴中,一边心底默念道:“这颗碧魂珠是你拿命换来的,它与你有缘。” 天黑了,忘尘崖一片死寂,留在忘尘崖上的弟子牺牲了半数,剩下的一半全部下山去了,因为天下已大乱,各界妖魔趁乱拥入人界肆虐屠戮,每一个仙徒都做好了去人界赴死的准备。 南宫画雨满心忧愁,他看着夜色中忘尘崖边境久久不散的黑色云雾,已然预测到山下的惨况,他想趁竺漓醒来之前下山去除魔,可又放心不下她。 深夜的时候,竺漓终于醒来了,南宫画雨将她抱在怀里,淡淡忧忧地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轻抚着她的脸庞,努力想着该如何跟她解释,解释他马上又要离开她,告诉她这次离开可能不会再“回来”,可是这样的话语,他又是怎样都无法说出口来,他只觉得他这一生太短太匆忙了,他还未来得及好好爱过她一天,就要让她面临与他的生离死别…… “你怎么了?”细心的竺漓看出了南宫画雨眉宇间的惆怅,她看着他眼底的黯然,轻声问道。 南宫画雨哽咽了一下酸楚,狠下心来对她说道:“对不起,原谅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我是忘尘崖的至上仙尊,必须放下自己的儿女私情,你,你快走吧。” 竺漓怔然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猛地推开了他的怀抱,连鞋都不穿了,走下地后站在南宫画雨跟前说道:“谁要你抱我了?!之前不是你求我留下来,我此刻早就睡在自己酒肆的厢房里了。天下男人多的是,你以为我有多在乎你?” 南宫画雨坐在床榻边,看着眼前这个又恢复了生机的女子,想一想入夜的时候她死在他怀里的模样,心底凄然暗喜着,不论她此时说的话有多伤他的心,他都觉得她的声音宛如天籁,他看了看她的脚,连鞋都没穿呢,他心底暗自叹道:“是多恨我呢,这么冷的天,连鞋都不穿了,就着急从我怀里逃开……” “要走也要先把鞋穿好……”南宫画雨狠力地将竺漓一把拉入怀里,单手禁锢着她坐在他的双腿上,另一只手拾起地上的鞋…… 竺漓原是要从他怀里挣脱开的,可是看着他认真仔细地给她穿鞋的模样的时候,她哭了……默不作声地哭了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地沿着她苍白的脸一滴滴滑落,有泪珠不慎落到了南宫画雨的手背上,他刚帮她穿完鞋,看了看手背上那滴晶莹的泪珠,心忽地剧烈抽痛了起来,他不忍抬头去看她泪湿的眉眼,只是故作冷淡,低眼看着地上,寡淡地说道:“多保重。” “保重。”竺漓溜出了他的怀抱,站在地上,看了一眼他冷漠的脸,说完就转身走出了逸生阁。南宫画雨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如春天般妩媚清丽的风景忽然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抬眼看了看门口,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他猛力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回了自己的心底。门外响起一段玉笛哨音,竺漓召唤着那群乌雀,坐在乌雀飞车之上,决然地离开了忘尘崖。 “知道你迟早会丢下我,这些年来从未幻想过你会守在我身边。”竺漓坐在穿梭在黑色天际中的乌雀飞车里,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怅然地暗自叹道。 回到南海边的酒肆后,竺漓发现酒肆里的伙计全都失踪了,大门大敞开着,酒肆里死气沉沉,她走到酒肆后的厨屋,发现厨屋地上的两架白骨,她以为是蛟龙妖手下的妖族下的毒手,可当她走出酒肆外的海边,发现海边也是白骨累累,有鱼妖的白骨,也有虾蟹蚌精的白骨,是什么妖魔连南海里的妖怪都敢吃?看来比蛟龙妖莫忘还要可怕的妖魔已经现身…… 竺漓沿着海岸一直走,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渔村,刚到村口,就被村口小路上零散的白骨挡住了脚下的路,她绕过白骨,走进了村子里,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响,往日的狗吠鸡鸣也彻底消失,连只夜鸟的叫声都没有。 这些年她见过的尸体包括鬼魂和妖怪不计其数,可她还是被眼前的一具尸骨震颤到,那是一副女子的尸骨,腹中躺着一具幼胎的白骨,她忽然想起她的狐母在死前生下她的往事,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连来到这尘世见一眼这红尘间的烟火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妖魔滥杀无辜!实在可恨!”竺漓不禁暗暗叹道,她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人间竟变成了地狱。 竺漓拿出玉笛子,吹响笛哨,召唤来那群乌雀,她坐进了乌雀飞车里,天亮的时候,来到了人界最繁华的一座小城,发现小城已然变成死城。她站在一处高楼之上绝望地朝着城下大声喊道:“有人吗?!” 可是除了她自己的回声,再无别的声响。 竺漓走在大街上,看着凌乱的街道,和四处零散的白骨,心里满是恐慌和悲痛…… 忽然,从一间酒楼里飘出了酒香,在这充斥着死亡的死城里,这缕酒香让竺漓找回了一丝“生的气息”。 她手握着玉笛子走了进去,发现偌大的酒楼大堂里空荡荡的,在临窗的桌前,坐着一个男子,竺漓只觉得他的侧脸挺熟悉,她朝他走了过去,认出了他的模样,原来是多年前她的亚父青沙! “亚父!”竺漓看着青沙有些激动地叫道。 “漓儿,你不是在忘尘崖吗?”青沙浅笑着看着竺漓问道,他好似一直都知道她的消息。 “嗯,刚从山上下来,三界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为何我所到的地方都已经成了死城?”竺漓坐在了青沙对面,看着他焦急地问道。 青沙自斟自饮喝了杯酒,嘴角勾了一抹轻笑,淡然地看着竺漓说道:“怎么?南宫画雨又赶你下山了?三界的事,你一个女子,就不要过问了。” “女子怎么了?我手里的白玉剑在斩妖除魔的时候也毫不示弱,我也曾经是忘尘崖的弟子。”竺漓抬着脸看着青沙恬淡而温暖的眼神认真地回道。 青沙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不禁又勾了一抹浅笑,小酌了一口酒,轻声叹道:“他这个时候将你赶下山来,是为了护你,三界内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他要去除魔,你跟着他会很危险。” 竺漓恍然大悟,她看着青沙哀求道:“亚父,您曾经可是叱咤三界的上古魔尊,您带我去找他好吗?如今三界大乱,苍生苦不堪言,我们去助他一臂之力!” 第107章:乌雀奴魔火峰 “傻丫头,这是仙魔之间的较量,我虽离开魔界,可你应该还记得啊,我的胞弟可是南宫画雨杀的,为了你,我才没有报仇杀他的,你这丫头,怎么能劝我去跟他合力斩妖除魔呢?真是任性……”青沙无奈地浅笑着看着眼前的竺漓轻声回道,在他眼里,竺漓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 “亚父,您就帮帮我吧,您不帮我,就是不疼我了。”从小就不会撒娇的竺漓平生头一次撒娇,虽然娇俏的撒娇模样看起来有些生硬,但是还是暖化了青沙内心一角的冰块。 青沙心底被竺漓暖化,但并未立即同意帮她,他自己也清楚,这次三界的大战,他很难置身事外,他故作平静地看着竺漓低声叹道:“你娘当年如果有你一半的智慧,就不会,不会……” “我娘?我娘如果错了,就是错在她太爱我爹了。”竺漓看着青沙眼底的怅然,低声附和道。 “嗯,你爱南宫画雨吗?”青沙看着竺漓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爱?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竺漓有些怅然,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不敢承认?不爱就不要去帮他了,我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的战乱都经历过,纷乱之后,一切又会平静下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看倦了,如今只想置身事外。”青沙看着竺漓轻声叹道,说完后,拿起杯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别啊,亚父,暂且抛开情爱不说,如果南宫画雨败了,三界会死更多无辜的人和妖,您不能见死不救,我知道您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可您不是还有我这个女儿么?算我求您了,帮帮我,帮帮南宫画雨……”竺漓着急地抓青沙的手,哀求道。 青沙实在怕了竺漓在他跟前撒娇,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的夕嫣,如果夕嫣当年能这么娇柔地对他,也许他就不会那么狠心毒辣了,他静静地看着竺漓的眼睛,轻声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不,亚父您不会死的。”竺漓抓着青沙的手严肃地回道,虽然没有血缘,虽然相处的时光极为短暂,但是竺漓是真心拿他当父亲看,她六岁的时候,养父就死了,也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些年来,在她心底,青沙就是她活在人世间的父亲。 青沙看了看竺漓清澈的眼睛,也许是酒太浓烈了,让他恍惚有些醉了,他竟将竺漓看成了夕嫣,他又猛地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女子不是夕嫣,而是夕嫣的女儿,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竺漓,他轻轻拍了拍竺漓的手背,淡然回道:“走吧,亚父答应你帮忙就是了。” 说完,青沙边起身走到了酒楼外,天又下雪了,竺漓发现他没有直接踩过门槛边的枯骨,而是有意绕过了枯骨,可见他对生命还是敬畏的。竺漓不知道曾经是什么样的变故让青沙入了魔道,她也未必真的明白,青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退出魔界…… 站在酒楼门外,仰望着阴霾密布的天空,青沙对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天空中就飞来一大群乌雀,那些乌雀停落在青沙的四周,竺漓方才明白,这些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跟着自己游走三界的乌雀原来是青沙的乌雀妖奴。 “亚父,原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竺漓觉得有些震撼,没有料到青沙会如此珍爱她这个女儿。 “乌雀奴最听话了,三界内的妖魔看见它们,多半都知道它们是我青沙的贴身宠奴,见到它们,也就自然会忌惮你几分。”青沙一边轻抚着落在他肩上的乌雀,一边轻声对竺漓说道,这些年一直躲着她,不见她,却让他最宠爱的乌雀奴陪着她,她的所有消息,他都知道…… “亚父对我真好……”竺漓感动至极,轻声叹道。原来在南海酒肆那漫长的十七年时间里,一直默默守候自己的人是亚父青沙,她只叹人世间的父爱,也莫过于此。 “替夕嫣疼你。”青沙一边抚摸着停落在手背上的一只乌雀,一边缓缓转身看着竺漓,微笑着轻声说道。雪花落在他的眉间,他也许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不知道到底是将竺漓当成了女儿,还是将她视为他的“夕嫣”,这么多年不见她,恐怕也是害怕听清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走吧,我带你去找他。”青沙将手中的乌雀轻抛飞至半空中,大群的乌雀在空中聚集起来,组成了乌雀马车,青沙拉着竺漓坐上了乌雀马车,带着她在乌云密闭的天空中穿行,带她去奔赴一场仙魔的恶战,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没多久,天空中的雪花刚落下来就化为雨水,空气越来越焦灼,乌雀们也有些耐不住高温,不远处的群山出现了一片火红,远远望去,好似一片山峦火海,由于无法再忍受前路上的炙烤,乌雀飞车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是魔火峰,南宫画雨手握五方神器,驱散了三界作乱的妖魔,逃掉的所有的魔族都退到了魔火峰,那里一年四季都是遍地魔火,你我都是魔族以外的人了,没有魔火峰的诏令烙印在身,是无法靠近的。南宫画雨有可以浴火飞行的乾坤袋还有一百零八颗可以在魔火中化为神兵的菩提子助他除魔,应该不会有危险。要不,我们乘乌雀飞车离开这里吧?再待下去,这些乌雀奴都会被炙烤致死。”青沙看着竺漓忧愁的眉眼,低声劝道。 “亚父还是不愿让我去助他,既然不能去,为何要答应带我来?让乌雀飞车载我们到这里,现在又要劝我回去……”竺漓幽怨地看着青沙叹道,她看着不远处一片火红的魔火峰群山,想着南宫画雨还在那里面与魔族余孽死战,就心急如焚,想要用激将法逼青沙帮她。 “我可不知道局势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我的乌雀奴遍布三界,它们随时随刻都在天空中传递讯息,比我消息灵通很多,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南宫画雨已经被逼到魔火峰。”青沙看着竺漓眼底的幽怨,认真地温声解释道。 竺漓看了看青沙的眼睛,又看了看眼底下那一片的火红,她真的放心不下南宫画雨,她抬眼看着青沙说道:“亚父,我不回去了,您让乌雀飞车送我去地面吧,我自己徒步上魔火峰。”竺漓看着青沙说道。 青沙怔然看着竺漓眼神里的焦急,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为了挚爱走火入魔的夕嫣,是有多傻呢,甘愿为了一个殊途陌路上的男子赴汤蹈火…… “好,亚父帮你,你闭上眼睛……”青沙思索了片刻后,盯着竺漓的眼睛,轻声应道。 “为,为何要闭上眼睛?”竺漓茫然看着青沙问道。 “你闭上眼睛就是了。亚父带你去找他。”青沙严肃地对她说道。 竺漓闭上了眼睛,青沙站了起来,用身上的黑袍包裹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朝乌雀飞车指了指方向,示意让乌雀们带他们去魔火峰,要知道这对乌雀妖奴来说,就是去赴死,可是它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听令朝魔火峰飞了去。 靠近魔火峰的时候,乌雀和青沙已经化为红色的星火飞沫,可是星火还是围绕在竺漓四周,直至托着她平安落在乾坤袋上,那些星火才无力地被魔火峰的热浪冲散殆尽。当竺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青沙已经不见了,而她已经安稳地落在了南宫画雨的乾坤袋边缘,南宫画雨并未发现她,他站在乾坤袋的另一端,背对着她在排兵对阵魔火峰上的魔军。 “亚父!”竺漓趴在乾坤袋的边缘,看着被血色的魔火包围的乾坤袋边缘,恐慌地朝乾坤袋底下大声喊道,茫然地寻找着青沙和乌雀的身影。 第108章:神女石读人心 南宫画雨听见了身后的叫喊声,回头一看,看见竺漓失魂落魄地趴在他的乾坤袋之上,跪在那里摸着边沿在寻找什么…… “漓儿!”南宫画雨看见乾坤袋边沿的魔火窜到了竺漓的肩膀旁,慌张地飞至她身后,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的亚父没了……”竺漓哽咽着泪水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痛苦地说道。 为了辨别各界妖魔伪装成的假凡人,南宫画雨已经将神女石放进了自己的眼睛里,神女石是上古时期天地初开之际,神女练石补天之时剩下的最后一块石头,在暗无天日的蛮荒之境,它会发出七彩亮光,它变大时可以立于天地之间,堵住天荒洪涝,变小则可以藏于人眼,窥探人心…… 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泪眼,在眼中神女石的辅助下,他终于读懂了这个女子所有的心思,她的痛苦,她的惶恐,她的无奈,她的倔强,她的坚忍,她的爱和恨,他终于全懂了,还未竺漓开口哭诉她的心伤,南宫画雨便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心痛至极地低声安慰道:“漓儿不哭,漓儿还有我,我再也不赶你走了,生死都带着你。” “亚父没了,是我害死了他……”竺漓还是无法忍住悲痛,在南宫画雨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自从六岁那年云父死后,她还未如此悲恸地哭过,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再一次失去了父亲,她甚至后悔,后悔不该求他带她来魔火峰,怪自己太任性害死了亚父。 “漓儿不哭,不怪你……”南宫画雨只顾着环抱着竺漓,轻声安慰她,忘了乾坤袋之下,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所化的神兵与魔军正在决一死战,恶魔已经杀出神兵的包围,来到了乾坤袋之上,挥着燃着血色烈焰的魔刀朝他砍来。 “小心!”竺漓看见了南宫画雨背后挥刀而来的大恶魔,惶恐地对他提醒道,南宫画雨将她拉至身后,自己单手攫火为剑,拿起火红的长剑朝那大恶魔刺去,竺漓已经顾不得忧伤了,拿出玉笛子,玉笛子顷刻间变成了白玉剑,她手执白玉剑,向陆续杀上了乾坤袋之上的魔军斩去。 南宫画雨和大魔头对峙,竺漓杀光了闯上乾坤袋的魔军,最后与一个女魔头厮杀了起来,那女魔头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脸上满是紫黑色的如树根般错节而生的疤痕,一双血红色的瞳孔一直在仇视着竺漓,竺漓一边与其对战,一边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得好像见过她,可是如今她面目全非,实在辨不出她到底是谁。 女魔头将竺漓逼至乾坤袋边缘,眼看着竺漓要从乾坤袋边缘跌落下去了,南宫画雨一手操控菩提子化作的神兵,一手拿剑对付大魔头,无法抽身去助她,只能大声对她喊道:“她是雅若!你喊她的名字,让她醒过来!” “雅若!”竺漓再快要被女魔头推下乾坤袋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大声地喊道。女魔头的红色瞳孔忽然变成了黑色的瞳孔,她双手抓着竺漓的胸前的衣襟,张着嘴看着她的脸,嘴里的獠牙快速地在变小,忽然,她的瞳孔又变成了血红色,正欲将竺漓推下乾坤袋,南宫画雨终于分开身,单手攫火为飞刀,飞刀飞向了雅若的后脑勺,嵌入进她的脑袋里,她顷刻间倒在了竺漓的跟前,只是眼睛还在瞪着竺漓…… 竺漓蹲了下来,试了试雅若的鼻息,发现她还有气息,她捡起了被雅若打落的白玉剑,想要帮南宫画雨杀掉大魔头,可是这大魔头实在凶猛,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所化的神兵在乾坤袋底下节节败退,不断有魔军涌上乾坤袋,他们将竺漓团团围住,想要杀了她,好卸掉南宫画雨的一只“臂膀”。 就在魔军当中最凶猛的一个黑面妖魔将竺漓扑倒在地的时候,南宫画雨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竺漓和她身上那个正欲咬断她脖子的妖魔,朝竺漓喊道:“他是云耿!叫他的名字!快!” 竺漓双手死死地推着身上这个面目全非的云耿,她没有喊出他的名字,而是本能而绝望地大叫道:“哥哥!” 云耿的獠牙已经刺入了竺漓的脖子,可当他听见竺漓喊他哥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抓着竺漓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发出野兽般的低喘声,眼睛里的红色魔火渐渐地褪去…… 菩提子半数被毁,神兵死伤过半,南宫画雨明白此时不撤退,很可能所有神兵都会死在魔火峰,他和竺漓也将是死路一条,为了保存实力,南宫画雨以退为进,决定带着竺漓乘着乾坤袋暂时逃离魔火峰,等想好了计策再来平息魔火峰上的罪孽。 “漓儿,杀了他。”南宫画雨一边试图将大魔头以及乾坤袋之上的魔军驱散,一边背对着竺漓大声命道。 竺漓惊愕地看着身上这位面目狰狞的妖魔,看着他已经完全变回黑色的瞳孔,难过地问道:“哥哥,你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跟漓儿回家好不好?” 只见云耿如野兽般哀嚎了一声,张开了獠牙,又欲咬断竺漓的脖子,南宫画雨一边驱逐着乾坤袋上的魔军,一边背对着对她再次高声命令道:“杀了他!” “哥哥,你不记得了漓儿了吗?”竺漓仍旧痴痴地看着身上神似野兽一样的妖魔,难过地轻声问道。 南宫画雨已经将乾坤袋上的大魔头和魔军推了下去,他朝竺漓走了过来,躺在乾坤袋边缘的雅若看见南宫画雨拿剑走了过来,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便跳下了乾坤袋逃掉了,而竺漓身上的云耿却只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逃命。 南宫画雨的剑刺向了云耿,竺漓试图推开身上的云耿,但他太沉了,竺漓根本推不动他,她只能痛苦地哭着看着云耿身后的南宫画雨,高声替哥哥求情道:“别杀他!” 太多苦楚和无奈还有恐惧此刻全涌上她的心头,她怎么能看着他死在她的眼前…… “漓儿……”入魔后的云耿看着竺漓眼睛里滚落出的晶莹的泪滴,竟朝着她轻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让南宫画雨也很意外,看来有可能漓儿能将他彻底唤醒…… 刚刚失去亚父的竺漓无法想象再失去云耿的痛苦,只能无助地看了看满目杀气的南宫画雨,转而看着身上的云耿苦苦地近乎哀求地对他说道:“哥哥,你醒醒……”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涌出,她害怕他醒不过来,会被南宫画雨一剑刺死。 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泪眼,读懂了她的内心,知道了她对云耿的爱并非只有兄妹之情,他忽然很愤慨,他以为她的心从来只属于他,可没想到她的心底一直有别人的位置…… “别哭了!我不杀他……”南宫画雨背过身去,趁魔军再次闯上乾坤袋之前,驾驭着乾坤袋飞离了魔火峰,也带走了云耿。 来到了山间的一条江边的时候,南宫画雨收起了乾坤袋和剩下的菩提子,但他并未打算取出眼睛里的神女石,原本神女石只是在助他杀妖魔,可此时他动了私欲,想利用神女石彻底读懂竺漓的心,想知道她到底更爱谁。 第109章:千江水覆魔火 “哥哥,你不能变成这个样子……”竺漓难过地拉着面目恐怖的云耿来到江水边,一边用江水给他擦洗脸上的污渍,一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可云耿好似一头失忆的野兽,趴在水边,痴痴地望着水里面自己狰狞的倒影…… 犹记年少时,竹马斜阳里,青梅闹新枝,而今,哥哥却丢失了本性,模样也狰狞如野兽,竺漓一边给哥哥擦洗手背和手臂,一边难过地落泪,时光的烙印刻在她的心间,一幕幕,让她心酸不已,她跪在江水边,犹如跪在生死的边缘,抬头便是绵绵无尽的山峦,她跪得那般虔诚而无奈,心底暗暗祈求,祈求命运不要再带走她的哥哥…… 南宫画雨静静地站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一人跪着,一人趴着,而他好似是多余的。看着漓儿为哥哥落泪了,他心底不痛快极了,直暗暗感叹:这样情深义重,倒好像是我拆散了你们,从不曾见你为我如此伤心过…… “别哭了,我能让他好起来!”南宫画雨看着竺漓温声说道,克制住了他内心的妒意,从他的衣袖里拿出了三界内唯一一株驱魔草递到了竺漓的手里。 “这是什么?”竺漓手握着发着白光的淡绿色仙草,仰视着南宫画雨冰冷的脸,轻声问道。 “给他吃下,可以让他脱离魔性,变回原来的自己,此仙草,三界内仅此一株,是我在尘缘窟中闭关的时候,在石壁上发现的,你拿去救他吧。”南宫画雨看着竺漓满是泪水的眼睛,低声说道,说完就转过脸去看身后,警惕魔火峰的妖魔会追来偷袭他们。 “哥哥,吃下它……”竺漓将手中的仙草伸到了云耿的嘴边,云耿盯着竺漓手中的仙草,眼睛里忽闪着红光,他那又尖又长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远处魔族的召唤,魔族在召唤他杀人,召唤他回去,他不安地趴在地上,发出狂躁的低鸣声…… 突然一下,云耿猛地朝竺漓嘶吼了一声,将她直接冲撞进了江水里,竺漓一只手紧握着那唯一一株能救哥哥的仙草,另一只手拼命地划水,南宫画雨听见动静猛然转身,看见了竺漓落水了,而云耿正咧着满嘴獠牙转身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作出进攻的姿势,南宫画雨迅捷地掌心朝下吸起草地上的白雪,化雪为剑,挥剑杀气腾腾地朝云耿刺去。 “师兄,不要,不要杀他!”竺漓大叫着看着南宫画雨,使劲地往岸上游,希望能制止南宫画雨剑杀云耿,可是她忽然感觉水里有双手分别拽住了她的双腿,狠力地将她拽进了江底下…… 沉入江底的竺漓看清了拽她的那个人的模样,竟然是入魔之后的雅若,她掐着竺漓的脖子,将她按在了江底的大石上,张开嘴欲咬她的脖子,慌乱中的竺漓摸不到玉笛子,情急之下,将手里的仙草猛地塞进了雅若张开的大嘴里,又担心她一口将仙草全吞了,哥哥就没有救了,又慌忙将仙草拽拉了出来,雅若吃了半株仙草后,魔性大减,模样也瞬间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 雅若意识清醒了过来,放开了竺漓,竺漓终于脱险,抓着半株仙草恐慌地往水面游去,害怕南宫画雨会杀了云耿,她刚浮出水面就看见了南宫画雨的剑狠绝地刺进了云耿的胸口的那一幕…… “不要杀他!”竺漓惊叫着爬上岸,快速冲到了南宫画雨的剑下,单手抓着南宫画雨的剑,跪在他与云耿之间,泪眼望着南宫画雨的脸,大声祈求道。 南宫画雨看着竺漓苍白的手指缝隙里不断溢出鲜血,他心痛地松开了手里的剑,那长剑即刻化为碎雪,竺漓看着云耿胸口的剑伤,用流着鲜血的手颤抖着去触摸他胸口的伤,另一只手将半株仙草喂进了云耿的嘴里,难过地对他说道:“哥哥,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不能死……” “不是我要杀他,是他想杀我……”孤傲的南宫画雨放下冷傲,向竺漓低声解释起他拿剑伤人的缘由来,唯恐她误会了他。服下仙草后,云耿彻底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竺漓,看着她手心里的血迹,心疼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而半边头从江水里浮出水面的雅若,目睹了这一幕,虽然她的魔性被仙草祛除了一大半,但她心底还是有魔根,尤其是当她看见云耿抱住竺漓的那一刻,她内心的恨再一次加深,她决意再去投奔魔族,她杀了云耿或者竺漓,她潜入进江水里逃遁了,她暗暗发誓,她得不到的东西,她要么亲自毁掉,要么让跟她抢的那个人死掉…… 南宫画雨看着恢复了容貌和理智后的云耿那样霸道地将竺漓拥抱在怀里,看着他满是深情和疼痛的眼神,读懂了他的心,知道了他是十七年前为了去雪山之巅的冰牢里救竺漓才将自己的魂魄出卖给了魔族,魔族作乱之时,需要大量的魔军,他也提前被魔族召唤了去,渐渐失去了人性,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带她走吧……”南宫画雨看着云耿低声说道,他终于知道了云耿到底有多爱他的漓儿,以前以为他只是好胜,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爱上别的男子,这一次神女石让他彻底读懂了云耿的心。 竺漓挣脱开了云耿的环抱,扭头看着南宫画雨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冷漠,她并不知道他此时能读懂她的心里话,她明白他又要赶她走了,还要将她推进别人的怀抱,她黯然看着南宫画雨厉声说道:“谁要跟着你了?我是忘尘崖的弟子,曾经发过毒誓,一生一世竭尽所能斩妖除魔保护天下苍生,如今天下大乱,苍生困于水深火热当中,我断不会置身事外!” 南宫画雨压制着内心的妒意,盯着竺漓泪光闪闪的眼睛,听见了她的心底的声音,她的心在哭泣,在哀叹:我只是想留下来帮帮你,不愿看着你孤身奋战,哪怕是死,也让我陪着你…… “让我陪着你留下,漓儿,多少无辜的人死在这场浩劫里,你我都没有理由置身事外。”云耿看着竺漓附和道,他也不清楚自己入魔之后是否害过无辜者的性命,他想要赎罪,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南宫画雨心里清楚,强攻魔火峰已经不可能了,菩提子已经损毁了半数,对付火最好的办法是用水,可是五方神器里唯一能造狂澜之势的碧魂珠在竺漓的体内…… “好,既然你们非要留下来,我现在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想办法将这条江里的水,以及附近所有江河里的水,全部聚齐在一起,用千江之水淹没魔火峰,让那些妖魔无处藏身,我好将他们一一斩杀!”南宫画雨闭了闭眼睛,严肃而狠绝地对竺漓和云耿说道,生死攸关之时,他也顾不得儿女私情了。 竺漓愕然地看着南宫画雨问道:“如何聚集千江水?我们又不是水妖,也不是海神!” “那日你死在了蛟龙妖莫忘的剑下,我拿碧魂珠给你还魂了,如今五方神器缺一方,破不了魔火峰,我们都会死,三界苍生无一能幸免。”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眼睛,严峻地回道。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才能聚集千江水覆灭魔火峰,我听你的吩咐,生也罢,死也罢,无任何怨言。”竺漓决然地回道,不想成为南宫画雨的负累。 而南宫画雨则在竺漓的眼睛里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只求生死都能与你相依。他闭了闭眼睛,不忍直视竺漓的眼睛,不忍去深读这个女子的心,那里面满满都是大义和决然,没有一丝畏惧之意,没有一丝苟且之欲。他只是心疼她,心疼她竟不知道害怕…… “我呢?我能帮你做什么?”云耿看着南宫画雨迫切地问道。 第110章:驭神龙聚江海 “你乃神龙转世,随我念一段往生诀,你即可化为龙身,载着漓儿飞上云霄,集聚千江湖海之水,运至魔火峰,浇灭魔火,我用乾坤袋和神女石为辅,截住大浪,不让其肆意泛滥殃及无辜。”南宫画雨看着云耿严肃地回道,他眼里的神女石助他窥探出云耿元魂的模样,他看出了云耿的元魂其实是一条上古神龙。 云耿怔然看着南宫画雨,随他念了一段往生诀后,即刻变成了一条青灰色的飞龙,飞至空中,龙尾一甩,将竺漓“抱”至龙背上,神龙乐水,也善水,加上竺漓体内有号令三界江河水的碧魂珠,很快,他们在云霄之上召集了附近江河湖海里的水,洪流如柱,漭漭沧沧,天幕瞬间被横飞的大水遮蔽,日月无光,天地暗淡,飞龙载着竺漓行于漭流之上,将浩浩荡荡的大水从天幕中运至魔火峰。 神龙运水,竺漓指路,片刻间,魔火峰被从天而降的大水淹没,天地重现光明,藏匿的魔族纷纷在狂浪中逃窜,南宫画雨取出了眼中的神女石,将微弱尘埃的神女石弹指间变为立于天地之间的七色巨石,阻止了大水淹没开来,让三界千万的江河湖海之水聚成了一片汪洋,也堵死了魔火峰魔族的去路,南宫画雨踏在乾坤袋之上,拈起水花化为无数利剑,万剑逐魔,汪洋里一片魔鬼的哀嚎声…… 神女石直耸入天云,撞出阵阵巨雷声和如裂痕般的闪电,天地之间阴霾四漫,竺漓站在神龙背上,拿着手里的白玉剑,与南宫画雨一齐在大海之上斩杀妖魔,为了防止魔族藏匿至海底,南宫画雨抛洒出了剩下的所有菩提子,将其抛入大海之中,让菩提子化作的神兵潜入海底逐杀逃窜的妖魔。 有妖魔在大海里兴起巨浪,如猛兽般的巨浪将神龙上的竺漓吞卷进了深海低,神龙焦急地钻入海中寻找竺漓,南宫画雨无暇顾及其他,他不能错过斩杀魔族的最佳时机…… 南宫画雨在海面与魔族对战,水就是他的剑,一滴水到了他的手里,就化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海面之上与其对抗的魔族多半死于万箭穿胸,当天黑的时候,海面也渐渐恢复平静,大部分的魔族已经被南宫画雨杀灭,他撒出去的菩提子只有九颗回到了他的手里。 夜深了,南宫画雨坐在巨大的神女石之上,盯着死寂的海面,等着神龙带着竺漓浮出海面,他面色苍白,浑身湿透,朱红色的湿衣裳上沾满了血迹,他将菩提子放在身旁的石头上,自己微微闭着眼睛,单手慢慢掀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口鲜血淋漓的伤口,那是他在海面上与魔族决斗的时候,恶魔围攻他的时候,魔刀刺进他的胸口留下的伤…… 只是这一刀砍得格外狠重,南宫画雨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他紧闭着双唇,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扯了衣角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治愈魔刀刀伤的仙草已经用完了,他的仙元在屠魔的时候也耗尽了大部分,无力再靠仙元复原自己的伤口,只能任凭魔刀所伤的部位的鲜血不断溢出,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妖魔似乎终于杀完了,可他的漓儿却不见了…… 南宫画雨无力地盯着海面,他想要跳下去寻找神龙和漓儿,可他知道自己的伤势,跳下去就是自寻死路。 而就在深海底下,化身神龙的云耿为了救被雅若拽进死亡魔窟里的竺漓,自己的龙脉被巨石撞伤,双腿瘫痪,变回人形,被雅若一同拽进了魔窟里。 “雅若,当年赶你离开王宫,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要恨的人是我,放了漓儿吧,她从不曾害过你。”云耿靠在幽暗的海底死亡魔窟的石壁上,看着已经被无数残余的魔魂侵占了肉身的雅若低声求道。 “可以啊……”雅若的双眼发出红色的血光,张开了满嘴黑色獠牙的嘴,盯着云耿阴森森地嘶鸣道,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阴冷而苍迈,完全不像女子的声音。 “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她?”云耿看着地上被雅若掐昏死过去的竺漓,难过地对雅若问道。 “你和她,只能活一个。”雅若邪恶狂魅地森然笑着,回道。 “那简单,我可以死。”云耿冰冷地看着已经完全被魔魂侵蚀控制的雅若的眼睛,低声回道。 “你?!行啊,我让她醒来杀了你。”雅若瞪着满是妒恨和杀念的眼睛,看了一眼云耿,一把抓起地上昏死的竺漓,狠狠一巴掌将她从昏迷中硬生生扇醒了过来。 “雅若……”竺漓昏沉沉地闭了闭眼睛,看着雅若低声喊道,她还对雅若抱着一丝希望,期望她能念在旧日姐妹情分上,饶了她和云耿的性命。 “给,你的剑,拿它杀了云耿,我就放了你!”雅若将竺漓的白玉剑从地上捡了起来,塞进了她手里,狠毒地看着她说道。 竺漓恍惚地握着剑,回头看了一眼云耿,又转而看着雅若问道:“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何要我杀他?我不可能杀他,你不是恨我吗?你杀了我,放了他!” “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他活着跟死了,对于我来说,没有分别!他活着的时候,不曾爱过我,他死了,却一样活在我的记忆里。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死了,他会惦记你一辈子,你杀了他,你会生不如死一辈子……”雅若狰狞地大笑着,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竺漓盯着雅若的眼睛,沉思了片刻,冷静地对她说道:“别骗自己了,你舍不得让他死的,我看出来了,你恨我至极,我活着或者死了,都是我哥哥心里的伤痛,可是他再疼,也比死了好过,我只要他活着,我的命是他捡回来的,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杀了他……” 说完,竺漓拿起剑抹向了她自己的脖子…… 第111章:漓人血破结界 “漓儿!”云耿伸手想要制止竺漓,可是距离太远,他再着急也是徒劳的,竺漓的剑还是稳稳地抹向了她自己的脖子。 可是当白玉剑沾上了竺漓的鲜血之后,忽然变回了玉笛子,竺漓因此也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雅若愕然看着竺漓手中的玉笛子,抓起她就往石壁上推,大声吼道:“剑不杀你,你撞墙死!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诚心救夷盟!” “不要听她的,漓儿!”云耿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雅若张牙舞爪地揪着半昏半醒的竺漓往墙上推。 突然,竺漓手中的玉笛子里钻出了缕白烟,白烟萦绕在竺漓身旁,忽地一下,变成了一位白衣道人,他冰冷地俯视了一眼雅若,冷峻的眼里满是杀气,他拉起了无力地跪在地上的竺漓,雅若发怒了,怒吼着向白衣道人挥去魔爪,白衣道人只轻轻挥了挥衣袖,轻蔑地骂道:“哪路妖魔,胆敢放肆!” 说完,白衣道人便狠狠一掌将雅若打死,他一手拉着竺漓,一手拉着云耿,只对着死亡魔窟念了一段心诀,魔窟即刻破灭,他带着竺漓和云耿离开了幽暗阴森的海底,来到了巨大的神女石之上,看见南宫画雨已经昏厥在七彩神女石之上。 竺漓看着昏厥的南宫画雨,伸手去触摸他苍白而冰冷的脸,云耿被白衣人扔在了一边,他看着竺漓触摸南宫画雨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来的慌张和深情,心中满是不快。 “这位高人,你救救他吧!”竺漓跪在南宫画雨身旁,仰头看着白衣人祈求道。在一边的云耿只是黯然地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眉眼,还有眼底为别人而升起的泪光。 “他是你什么人?”白衣道士平静地看着竺漓的眼睛,低声问道。 “他?他是忘尘崖的至上仙尊,为了除魔才受此重伤,看您的装束,您也应该和忘尘崖有仙缘吧,您救救他吧,为了忘尘崖,为了天下苍生。”竺漓望了一眼云耿的脸,转而看着白衣人回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白衣人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南宫画雨的生死,只是冷冷地看着竺漓,轻声问道。 “不知道。”竺漓摇了摇头,仰望着白衣人的脸。 “我是忘尘崖的罪人,牧天风。”白衣人冰冷地回道,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打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的模样像极了夕嫣,可他很清楚,夕嫣已经死了,他至今都不知道,他跟夕嫣还有一个女儿…… “牧天风?!”竺漓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脸看着眼前的白衣人怔然地高声问道。而云耿并不知道牧天风就是竺漓的生父,他疑惑地看着他们,他知道这些年,他错过了很多。 “你知道我?”牧天风看着眼前这个模样神似夕嫣的女子,低声问道,他甚至怀疑这女子是夕嫣的转世,却没有料到她是他的女儿。 “当然知道!我还以为您死了呢!我娘当年不是杀了你吗?”竺漓凄然地看着牧天风,高声问道,她从未幻想过有生之年会再看见自己的生父母,可当她真的见到的时候,她的心底却满是酸楚和悲痛。 “你娘?你娘是谁?”牧天风怔怔地看着竺漓问道,他似乎已经触及到了答案,可是他还是无法置信。 “我娘是夕嫣。”竺漓看着牧天风满是惊愕的眼神,含泪答道。 “夕嫣?不可能……”牧天风不敢相信夕嫣竟有女儿…… “既然您就是忘尘崖的上古仙尊,您赶快救救南宫仙尊吧。”竺漓并未打算认父亲,而是焦急地看了一眼昏厥在地上的南宫画雨,对牧天风哀求道。 “他死不了。告诉我,你爹呢?”牧天风不知道竺漓的具体年纪,他根本没有想到竺漓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只觉得是夕嫣背叛了他,与别的男子生下了孩子,他甚至怀疑她还活着。 “我爹?我爹,我爹杀了我娘,从此我再也没有娘,也没有爹。”竺漓忍不住眼泪,哭着看着牧天风的眼睛,难过地回道。 牧天风听得竺漓的这番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竺漓是他的血脉,那么当年夕嫣三闯忘尘崖的时候,正怀着身孕,然而那时的他早已经铁了心肠,并未发觉夕嫣有了他的骨肉,最后还将入了魔道变得滥杀无辜的夕嫣杀死了,他还记得,那天下着雪,夕嫣穿着宽大的红色长袍…… “夕嫣死后,我就自囚于玉笛结界当中,是你的血破了结界的封印,扰了我的清修,我以为是哪位与我有至深仙缘的人呢,万万没有料到,竟是我的亲生女儿……”牧天风怔然而心痛地看着竺漓眼睛里的悲伤,哀叹道。 “我才不要你这样自私冷酷无情的爹!我的爹是泗水村的云父,我的亚父是青沙!”竺漓瞪着牧天风,倔强地回道。 “青沙?!你,你竟然认青沙做亚父?!”牧天风震怒了,瞪着竺漓高声呵斥道。 “是又怎样?!你这么生气,你杀了我呀!”竺漓丝毫不惧怕牧天风,忍着眼泪瞪着他回道。 “冤孽!”牧天风无奈地摇头叹道,他怎么可能杀了竺漓呢,这些年一直将自己囚禁在玉笛结界,对于夕嫣的死,他一直无法释怀…… “你快点救南宫画雨。”竺漓看牧天风拿她无可奈何,也不打算跟他客气了,直接看着他高声命令道。 “他是忘尘崖的仙尊,你岂能直唤他的名字?”牧天风严肃地看着竺漓责问道。 “仙尊又怎样?我喜欢他,我要跟他在一起!你救活他,我要跟他成亲!”竺漓倔强地看着牧天风,高声回道,不远处坐在地上的云耿听见竺漓这番话,只觉得心痛得想嘶吼。 “你这是在故意气我是吗?他是仙尊,怎可与你成亲?你难道想学你娘?”牧天风忍着胸中怒火,看着此刻刁蛮任性的竺漓,闷声责问道。 “学我娘又怎样?那是我的自由!南宫画雨不像你,他答应过,等到除尽妖魔,他就会娶我!你救不救他?你不救他,我就跟他一起死!”竺漓怒视着牧天风威逼道,说完就转身扑进了南宫画雨的怀里,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任凭泪水悄然落进他的胸怀里,她的泪看似是为自己而流,其实是在替爹娘心痛。 在一旁看着竺漓的云耿,气得闭上了眼睛,他只恨自己的双腿瘫痪掉了,不然他一定站起来将竺漓从南宫画雨身上拉开!他无法容忍他最爱的女人扑进别人的怀里。 牧天风看了看暗夜里大海尽头蛰伏的黑色云雾,又看了看倔强地趴在南宫画雨怀里的竺漓,他想起了当年夕嫣入魔后闯上忘尘崖时,在与忘尘崖的仙徒打斗的过程中无意间放走了被关押在结界里的血魔噬月…… 第112章:雪夜冰鸾噬月 “起来吧,女儿家这样趴在一个男子怀里,成何体统,爹答应你就是了。医好他后,准许你们成亲。”牧天风沉思了片刻,看着竺漓轻声叹道。 “真的吗?”竺漓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牧天风跟前,仰视着他冷峻的脸,低声问道。 “我不答应……漓儿……”云耿忍着悲痛,坐在石地上看着竺漓和牧天风,痛苦地低声说道。 “我也不答应。”突然,天空中飘起了大雪,黑色的天幕里出现了一道蓝盈盈的亮光,雪妖冰鸾踏雪而来,飘落在南宫画雨身旁,看着牧天风冰冷地说道。 “冰鸾,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任性狂妄。”牧天风看着雪妖冰鸾冷声问候道。 “噬月回来了,难道你不知道他是噬月的仙魂投胎而来?噬月当年被你打散了元魂,仙魂跌落凡境投胎去了,而魔魂被你囚禁在忘尘崖的结界。难道你真的要让你的女儿嫁给他?”冰鸾指了指地上昏死过去的南宫画雨,看着牧天风狡黠地问道。 “怎么可能?他如今可是忘尘崖的仙尊……”牧天风惊愕地回道,忙走到了南宫画雨身旁,掐了掐他的仙脉,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他也辨别不出南宫画雨的元魂竟是当年的噬月血魔。 “他才五岁的时候,就被你师弟姜尘漷亲自从凡境带上忘尘崖,你应该问问你师弟,当年与噬月之间有何盟约。只可惜,姜尘漷好像已经死了,魔魂也被南宫画雨杀了……姜尘漷妒恨了你一生,早就走火入魔了,一直靠着仙根压制着体内的魔火,奈何魔魂作恶,脱离了他的身体,化为梵涅去人界作恶,你应该感谢他,感谢他在被魔魂折磨的时候,没有对你和夕嫣的女儿下毒手……”冰鸾高傲地看着牧天风,冷声讽刺道。 “你是如何知道他的元魂就是噬月的?为何我竟看不出?”牧天风愕然看着冰鸾问道。 “梵涅临死前见过我,是他告诉我的。你让我带南宫画雨走吧,噬月是我的亡夫,南宫画雨不可以娶别的女人。”冰鸾妒恨地看了一眼,转而看着牧天风说道。 “他不爱你!你凭什么带他走?!”竺漓看着冰鸾激动地高声问道。 “你错了,噬月曾经许诺过,生生世世爱我。我会让他再次爱上我的。”冰鸾轻蔑地看了一眼竺漓,冷声回道。 “漓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云耿心痛不已,他不明白,为何他视为至宝的女人,要去跟别的女子争抢一个也许并不是真地爱她的男子。 牧天风沉默了片刻,又看了一眼身旁一脸绝望和痛苦的云耿,他拉住了竺漓的胳膊,对冰鸾说道:“你带噬月的魔魂来见我,我就让你带走南宫画雨。” “不行,我不答应!”竺漓用力想要挣脱开牧天风的手,摇着头对牧天风和冰鸾说道。 “你这野丫头,听话!”牧天风拉着竺漓来到了云耿身旁,他用手输送了一段仙元给云耿,治愈了云耿的双腿后,便将竺漓的手放进了云耿的手心里,看着云耿微微点了点头后,就站直了身子朝冰鸾走了去。 “走吧,带我去见噬月的魔魂。”牧天风将地上的南宫画雨扛在了肩上,顺便拾起地上的那九颗菩提子放进了衣袖里,对冰鸾说道,任凭竺漓怎样大声地朝他哭闹,他都不回头看一眼……冰鸾领着路,他们踏雪飞进了夜空里,消失在暗夜的天幕里。 云耿一直用双臂死死地环抱着竺漓,临别前牧天风看他的眼神,他都懂了,牧天风将竺漓的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牧天风要去赴一场恶战,他唯一的女儿就托付给云耿照顾了。 “你放开我!”竺漓无力地捶打着云耿的胸口,想要挣脱出去,想要去追牧天风和冰鸾。 “别闹!他配不上你!”云耿抱着在他怀里倔强地扑棱着的竺漓,看着他的眼睛高声斥道,然而他的眼神里却全是疼痛和柔情。大雪没有停下来,雪花落在了竺漓的眉间,云耿抱着她的腰肢,任凭她挣扎胡闹,看着她倔强痛苦的模样,他忽地将她按倒在已经的双腿上,猛地吻住了她微微张开的唇,心里暗暗恨叹道:我让你还闹…… “我不在乎他前世爱谁,不在乎!”竺漓猛地推开了云耿的脸,看着他激愤的眼神,高声回道。 “我的前世是一条龙,不曾爱过任何一女子,今生只爱你,若有来世,还爱你!”云耿将竺漓压在身下,看着她的眼睛,激动地高声回道。 “我与他早已在床笫之欢时许下盟约,等到三界太平,与他同结连理到白首,他答应过我的,他一定会做到。”竺漓红着眼眶看着云耿低声说道。 听到“床笫之欢”时,云耿满脑子都是竺漓和南宫画雨赤裸裸地缠绵在一起的画面,不禁恨得嘶吼了一声,心里怒吼:漓儿怎可这样伤我?! “‘床笫之欢’?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云耿彻底发怒了,扯开了竺漓的衣襟,像发了狂的猛兽一样湿吻着竺漓,任凭她在他身下如何挣扎如何抵抗…… 竺漓仰面看着满天飞雪,回望她这一生,泪水奔涌着一行行划过她的脸庞…… 云耿闭着眼睛如饿狼般地吻着她的脖子,忽然,他吻到了她的泪水,他停了下来,睁开眼睛看了看竺漓,看见她仰面看着夜空,看着她满眼的泪水,他的体内翻滚的情欲顷刻间冷寂了下来,他一边给竺漓轻轻地擦着眼泪,一边难过地说道:“别哭了,我带你去找他们,我担心你爹会有危险……” “哥哥……”竺漓看着云耿哭着喊道,她没有办法恨云耿,在失忆的那段日子里,她曾真的爱上过他,她不明白,她对他的情里面,参杂了多少亲情,又参杂了多少爱情,这辈子太短了,她还没好好爱过一个人,她就已经伤痕累累…… “走吧,漓儿别哭。”云耿强忍悲伤,将竺漓从石地上拉了起来,一边给她系好了被他拉开了的衣带,一边低声对她说道。说完之后,他默念了一段南宫画雨教给他的心诀,变成了一条飞龙,用龙尾将竺漓托起,托在了他的龙背上,载着她去追寻牧天风和南宫画雨的踪迹。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飞龙载着竺漓在天际里遨游了很久,雪停了一段时间后,月亮出现了,月亮隐没了之后,没多久又下雪了,好像过了几十个时辰,然而却始终不见天亮…… 第113章:麒麟兽有冤仇 “哥哥,我感觉这个夜晚格外漫长……”竺漓疲惫地趴在龙背之上,瞥着四周夜空中的星星,低声叹道。 “漓儿不怕,黑夜再漫长,都有我陪着你,我看见了北边有道白光,也许去那里就能找到你爹,你趴好了,我要加速飞过去了。”云耿温声对背上已经倦怠不堪的竺漓说道。 云耿载着竺漓向北边的那道白光飞去,飞进白光里的时候看见牧天风正与一头麒麟兽恶斗,麒麟浑身闪着黑金色的亮光,牧天风的剑根本无法刺伤它,而南宫画雨却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战,竺漓注意到南宫画雨身旁的冰鸾正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亲密无间,好似一对眷侣。 竺漓已经顾不得观战了,她的眼睛盯着南宫画雨和冰鸾,双手忘了抱住飞龙的背,一不留神,身体一失衡从龙背上摔了下去,飞龙慌张地从空中坠下试图接住竺漓,最后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变成了人形,将竺漓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真怕这次又没接住你……”云耿看着怀里的竺漓后怕地叹道,想起了当年在屠巨国的时候,竺漓从高楼之上坠下来的情景。 竺漓看了看云耿满是惊慌和温情的眼神,转而又看向了南宫画雨和冰鸾,只觉得心头压着一块巨石,又沉又疼,疼得喘不过气来,忽然一道金闪闪的亮光从竺漓身旁一闪而过,循着亮光,竺漓看见麒麟兽一爪折断了牧天风手里的长剑,一掌打在了牧天风的胸口,牧天风被那一掌推飞出去了,嘴角溢出了鲜血,看样子是要败下来了…… “爹!”情急之下,竺漓从云耿的怀里挣脱出去,拿着玉笛子便朝麒麟兽追了去,可她发现玉笛子在接近麒麟兽的时候并未变成白玉剑,难道这麒麟兽并非妖魔?可牧天风为何要与其恶斗? 云耿担心竺漓会被麒麟兽伤到,忙追了上去,三人一齐与麒麟兽打斗起来,牧天风一直挡在云耿和竺漓前面,自己被麒麟兽的兽爪击中,没有白玉剑的竺漓试着吹伏魔曲,可是伏魔曲对麒麟兽也毫无作用…… 竺漓的手背被麒麟兽抓破了,鲜血流了出来,麒麟兽嗅到了竺漓身上流出的血的味道,放弃了攻击牧天风,而是直接恶扑向竺漓,直接将她扑倒在地上,牧天风急速追上,用身体挡住了麒麟兽咬向竺漓的獠牙,他双手死死地抱着麒麟兽的脑袋,对云耿大声喊道:“快点!拉她起来!带她离开!” 云耿惊讶地看了看牧天风,他救竺漓的速度快如闪电,简直让人目瞪口呆,看得出来,他很爱他的女儿,拿命也要护她周全。 竺漓看着麒麟兽用前爪不断地撕拉着牧天风的背部和胸膛,可牧天风还是抱着它的头,不让它有机会扑向竺漓,云耿快速地捞起了地上的竺漓,捡起地上的半截长剑,拼死一搏,将断剑从麒麟兽的背后一剑刺了进去…… 意外的是,断剑竟然真刺进去了……麒麟兽背部受伤,疼得嗷嗷嘶吼了起来,放开了牧天风,云耿又狠力地将断剑全部推进了麒麟兽的背部,断剑直接从它的背部穿胸而过。麒麟兽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竺漓和云耿看着身上被麒麟兽抓伤的牧天风,走上去一左一右搀扶住了牧天风。 牧天风看着竺漓和云耿说道:“你们快走,麒麟兽就是噬月,他是神兽,犯了仙归才被关押在忘尘崖结界,它虽未入魔道,却嗜血如魔,比恶魔更可怕,来不及解释了,你们快走!” 牧天风话音刚落,冰鸾就从他背后一掌击中了他,冷声说道:“说好了一对一决斗,你却拉来两个孩子帮忙,那就怪不得我不讲规矩了!” “别杀他们……”牧天风忍住了胸口奔涌而上的鲜血,回头看了一眼冰鸾求道,说完便闭上了双眼,倒在了地上。 “爹!爹!”竺漓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自己的生父快被雪妖打死了,她跪在地上,看着牧天风恐慌地大叫道,虽然恨他,但是却惧怕他死去。云耿试了试牧天风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断气了。麒麟神兽给他的重创加上雪妖冰鸾最后的一击,竟夺了他的性命。 “别急着哭丧,我这就送你上路!”冰鸾抓起地上的竺漓,准备一掌打死她,被云耿一拳挡住了,云耿和冰鸾打斗了起来,竺漓爬到了牧天风身旁,低声地哭着喊着爹,希望他能听见她的声音,能睁开眼睛…… 就在此时,地上的麒麟兽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爬起来撞向了竺漓,云耿对抗着冰鸾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见了麒麟兽,他已经来不及作出别的反应了,只能冲到她身前,用身体挡住了麒麟兽的撞击,看着倒在眼前的云耿,竺漓彻底失去了理智,麒麟兽继续朝她撞来,她也不知道躲闪了,她抱起云耿的上身,哭着喊着哥哥,她的亲人都走了,她也不愿再苟活了,任凭麒麟兽朝她撞来。她不明白,为何南宫画雨一直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她也不想明白了,只是抱着云耿跪在牧天风的身旁,等待着麒麟兽送她去与哥哥和爹爹“团聚”。 忽然,牧天风衣袖里的那九颗菩提子滚落了出来,化成了拿着大刀的神兵,九位神兵,彪悍勇猛,他们将麒麟兽大卸八块,还打伤了冰鸾,可意外的是,竺漓的泪水被风吹至了神兵身上,菩提子沾泪即化,九位神兵瞬间化为泥水。 “漓儿,杀了雪妖。”被麒麟兽撞得死过去的云耿醒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匕首,塞进了竺漓手里,看着她低声说道。 竺漓看了一眼朝她走来的冰鸾,狠狠抓起匕首,站了起来,也许是牧天风的死刺激了她,让她歇斯底里无所畏惧,如神附体般,拿着匕首几招下来,将冰鸾逼到了山石的死角里…… 第114章:世间本无神仙 “你知道你爹为何关押麒麟兽吗?事实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当年麒麟兽在忘尘崖修仙,偶然看见了你娘和他私会,他担心麒麟兽揭发他,就割断了麒麟兽的舌头,还污蔑麒麟兽与魔界勾结,将它囚禁在了结界,可惜天意弄人,你娘遁入了魔道,还糊里糊涂破了结界,放走了麒麟兽,因果报应!”冰鸾看着竺漓讽刺道,丝毫不害怕竺漓拿着匕首指着她的脖子。 “你撒谎!我不许你这样诋毁我爹娘!南宫画雨真的是麒麟兽噬月一半的仙魂的转世吗?你和噬月当真有过私情?”竺漓拿匕首逼着冰鸾的脖子,盯着的她妩媚的双眼狐疑地问道。 “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他,我才是他最爱的人,你哪里配得上他?”冰鸾看着竺漓的眼睛冷傲地讽刺道。 “你胡说!你害死了我爹,我……”竺漓拿着匕首情绪激动地说道,可话还未还说完,没有料到冰鸾竟自己撞向了她的匕首,匕首穿过了她的喉咙,她死了,眼睛却还未闭上,只是死死地冷冷地盯着竺漓,竺漓吓得松开了匕首,慌忙后退着,却撞在了南宫画雨身上,她一回头,看见南宫画雨满目忧伤地正看着死去的冰鸾。 “你杀了她?”南宫画雨看着竺漓质问道。 “没有,我没杀她,是她自己撞上匕首的……”竺漓想要解释,可是她发现南宫画雨根本不愿意听她的解释,他漠然看了竺漓一眼后,就朝冰鸾走了过去,将她抱着放平在地上,轻轻地抚了一下的双眼,看着她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她想死,因为她清楚蓝血蚕活不久了。麒麟兽是时空之墟的守门神兽,它死了的话,很快时空之墟就会大开,唯有用乾坤袋载着变成巨石的神女石和碧魂珠堵住时空之墟,三界才不会被时空之墟吞噬,而一旦这三方神器都进了时空之墟,那么神女石堵住的那片浩瀚汪洋就会顷刻决堤,一半的人界都会被淹没,所有的疫病都会在泛滥开的洪水里蔓延开,只有蓝血蚕能清除它们……”南宫画雨看着天边一道缓慢裂开的缝隙,无奈地叹道。他没有告诉竺漓,碧魂珠就在她体内,一旦时空之墟打开,她就必须跟着乾坤袋、神女石一起走进去,就再也不会回到三界内。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阻止我爹和麒麟兽决斗?”竺漓不解地问道。 “麒麟兽要杀你爹,还想将三界生灵吞进自己的肚子里,你爹杀不杀它,这场灾难都无法避免。上古神界里面定下的决斗规矩,不论正邪与爱恨,旁人都不许插手。这世间事,有时候不是谁死了或者让谁活下来,就能彻底将问题和隐患了断的。”南宫画雨盯着天边的裂缝寒凉地叹道,裂缝越来越大,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飞雪和砂砾在不停地被吸进那裂缝里,南宫画雨明白,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你到底是不是噬月?你爱她吗?”竺漓顾不上要被时空之墟吞噬的危难,只是拉着南宫画雨的手执拗地问道。 “我是谁,我爱谁,都不重要了……”南宫画雨凄然地看了一眼竺漓,轻声叹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竺漓的心顷刻间就碎了,她无法领悟,在渺渺时空和苍莽生灵之间,有时候,生与死,爱和恨,正与邪,他们的界限都会被模糊化。她以为南宫画雨不爱她了,然而她并不知道冰鸾一心想死的另一半真相是因为南宫画雨在被告知自己就是噬月之后,还是不肯接受她的深情厚义。 “漓儿,看见天边那道裂缝没有?你敢不敢爬上乾坤袋,带着神女石飞进那裂缝里?”南宫画雨忍着痛苦,淡然看着竺漓,轻声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连死都不怕。”竺漓心如死灰,看着南宫画雨冰冷的眼神,负气地回道。 南宫画雨拿出了乾坤袋,将乾坤袋抛至空中,只见他对着远处海边的巨大的神女石念了一段心诀,施了一道仙法,嘣地一声巨响,沧海决堤,神女石从地上轰隆隆飞至高空,一路撞击着空中的乌云,撞出了阵阵霹雳雷鸣,飞进了乾坤袋当中,竺漓看着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自己一旦爬上乾坤袋,一旦飞进那时空之墟,就再也无缘回到三界内。 “我送你上去吧,你怕吗?”南宫画雨看着竺漓的脸,黯然地轻声问道。 “不怕。庆幸这个时候,你还用得上我。”竺漓不知道这行一去无回,只是心里暗恨着南宫画雨。 “别去!漓儿!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突然,云耿捂着胸口一边擦着嘴边不断溢出的鲜血,一边朝着竺漓大声喊道。 “什么?!”竺漓看了一眼云耿,转而怔然地看着南宫画雨。 “他说得对,此行有去无回。但是你若不去,时空之墟就无法被堵住,因为碧魂珠已经融进了你的身体里,你就是碧魂珠。”南宫画雨如实回道,他不是有意欺瞒她,而是希望她走的时候没有恐惧。 竺漓想了想,看了一眼身后的云耿,还有眼前的南宫画雨,她凄然地笑道:“有去无回也罢,倘若我还有来世,我只愿做一只小狐狸,被哥哥抱走也罢,被你带上仙山也罢。一辈子只跟着自己的主人,不顾风雨,不恋尘世,不离不弃,冷暖相随,无关爱恨……” 听完竺漓的感叹,云耿心痛不已,走上前抱着竺漓哽咽着说道:“你若执意要去,我陪着你,我不会让你孤单。若有来世,但愿我还能遇见你,能爱你……” 竺漓看着云耿满是悲痛的眼睛,恍然彻悟,这一生最怕她冷了疼了苦了的人就在她眼前,她却一直想要逃离他的怀抱,而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却是要为了天下大义一次次背弃她,一次次将她推向生死边缘。 竺漓伸手擦了擦云耿眼角的泪滴,黯然浅笑着对他说道:“我来到这人世间的第一次温暖是你给的,走之前最后一次温暖,也是你给的,若有来世,当牛做马还你……” 看着生离死别前双双温暖彼此的云耿和竺漓,听着他们情深至极的对话,南宫画雨只觉得有把利剑刺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无法呼吸,他只能在心底悲哀地祈愿:但愿你我都有来世。 天边的裂缝越来越大,像一张不断长大的血盆大嘴,嘴里面一片漆黑,风越来越大,地面上的积雪和枯枝落叶全被那张大嘴吸走,他们的长发高扬在肩后,衣带被狂风掀起…… “你不要随我去,你要好好活着。”竺漓看着云耿的眼睛,低声叹道。 云耿不愿放手,抱着她,吻着她,誓要与她生死相随。 南宫画雨内心狂怒,走上前一把猛力将竺漓从云耿的怀里拉了出去,借着狂风的吸力,将竺漓抛上了巨大的乾坤袋之上,并用仙术将乾坤袋推向了时空之墟的裂口,速度快如闪电,还未等到云耿化身飞龙追上去,乾坤袋已经载着竺漓和神女石嵌入了那道裂口,堵住了时空之墟的缝隙,三界瞬间平静了下来,大风顷刻间停止。 “你为何不让我陪着她去?”云耿大怒,揪着南宫画雨胸前的衣襟,愤恨地问道。 “你是神龙转世,肩负着创造人界繁荣昌盛的使命,你必须留下来。”南宫画雨漠然地看着情绪激动的云耿,冷声回道。 “我只是一个猎户!你别找借口,你就是不想成全我们!”云耿无奈狠狠地叹道,转身走向了牧天风,扛着牧天风的尸体,孤单地走远了。 南宫画雨看着平静的夜幕,他御剑飞至半空中,拿出了冰匣子,将蓝血蚕放入了泛滥成灾的江海里,让蓝血蚕在死之前能吞噬已经开始在海水里蔓延开来的疫病。他用尽体内的仙元化冰铸剑,直耸云霄的冰剑四季不化,所有魑魅魍魉见到冰剑便忌惮不已,不敢造次。 三百年以后,三界恢复了太平,各界维持着各自的秩序,南宫画雨深居在忘尘崖之上,也不再收任何仙徒,每日只是种花作画。 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南宫画雨在逸生阁内听雪作画,在他煮茶歇息的时候,桌上刚画好的画被一阵诡异的风吹卷到了逸生阁门外,他忙追了出去,不见画的踪影…… 夜里风雪声呜呜作响,如泣如诉,南宫画雨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原本闩好的房门被一阵风猛地吹开了,南宫画雨似梦犹醒,恍恍惚惚地坐了起来,竟发现清晨里消失的那副画从门外夜色中的风雪里幽幽荡荡地飘了进来,他怔然痴望着画中的竺漓,竟看见画中漓人明眸擎泪,朝他莞尔一笑…… 一念起,佛魔两生;一念灭,万般自在。你我皆是魔,你我皆是佛。世间本无神仙,修的只是一段圆满。 全文完。 本书由 懒懒の小兔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